九州九山九天险,唯有一龙是白山,在九州城这个地方,要说白山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这五城八郡,为属这九州城离皇城最远,再加上白山大将军名声在外,外患内乱皆为他一人之功。
坐镇九州,原本频有入侵的西晋倒也安分下来,九州的百姓倒也过了二十年太平的日子。
哪怕当今圣上到此,说话都不一定有白山管用。
平肩王府又名大将军府,与皇帝并肩,全天下仅此一人。
王府富丽堂皇,据说世间珍宝,王府独占其三。
一是白山多年戎马攒下来的,一是皇帝赏的,剩下一些,来自柳城郡。
号称小皇宫的偌大王府人并不多,除了一些伺候的人,也就住了白山,白止戈还有鬼士陈亮。
许是征战一生,早已厌倦了沙场看透了生死听惯了厮杀,前半生戾气太重。
人到中年的白山倒钟意起清静,偶尔约三两好友到府上喝茶下棋。更多的时间便一人散步赏景。
得空的时候也会到陈亮的住处与他大谈天下之势。
在不知行情的外人看来,定会以为这两个衣着朴素的野夫,吃饱了没事干,尽在这瞎扯淡。
门前的人造湖水平如镜,屋后假山葱郁,院中百花争艳,这风水极佳的住处,便是鬼士陈亮的居所。
屋内简洁如新,茶座两侧坐着两位不起眼的中年人,一人身姿挺拔如一把锋利的剑,一人却萎靡不振,白发随意的披散在两肩,病态的脸上黯淡无光。
“陈老弟,近来可好些?”身姿挺拔之人掷地有声,一看便是精气旺盛。
另一责喝了口茶,慵懒的看了眼窗外平静的湖泊,道:“一切皆有定数,我算计一生,这是我该有的归宿。”
雄武男子叹了口气,道:“你为中州算,为天下算,为我算,为何偏偏不肯为自己算?”
病态男子哈哈一笑,道:“王爷,你见过哪位算命先生会为自己算命的?我这屋前开阔有水,后边依靠有山,如此宝地,倒也无需再算。”
雄武男子答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陈老弟,那这又是为何?为何偏偏不为自己算一算,留条后路?”
病态男子轻咳了两声,轻描淡写的擦去嘴角的血迹,倒是没引起雄壮男子的注意,道:“将军,我随你征战大半生,死于我算计之下的亡灵不计其数,这已是大恶,为天道不容,若我再为己算,搏得一条安定大道,定会惹天震怒,只怕我早也活不成了。”
“你陈亮是天下第一鬼士,与文圣其名,要说你主算计,攻人于心,天不容你,那我屠夫白山不早下十八层地狱了!”白山骂骂咧咧的,一点没有王爷的架子。
陈亮答道:“你手上亡灵皆出于我的计谋,再加你是为国抵御外患,师出有名,所以王爷你福泽深厚,若无意外,可寿终正寝。”
“哼!”白山冷哼一声,道:“我血屠柳城郡你倒是忘得一干二净!”
陈亮却不以为然,不急不慢答道:“王爷血屠柳城郡实为无奈之举,那时新帝根基不稳,国内多方势力蠢蠢欲动,若不如此,只怕会酿成大祸,所以,是天不绝中州,王爷当年又正好心软暗地抚养几名柳城遗孀孤儿,这一善举,加上沾了中州时运的光,这才躲过了天道。”
“得得得!我嘴笨,说不过你个死读书的!”白山有些无奈,若是论武,是个陈亮或许也抵不过白山一人,可论文,白山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过陈亮。
白山话锋一转,紧皱着眉,似是有什么心事,道:“我得到消息,那边在准备动手了。”
陈亮神情无一丝波澜,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道:“该来的终归是躲不掉的,好在我们已经把网撒了下去,接下来,便看止戈那孩子如何收鱼了。”
“我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他们年轻人的战争,没了我们这些老家伙的阻碍,他们才能成长的更快。”
“这样也好,路上还有个伴。”陈亮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笑道:“我在路上等等你,到了下面还是老规矩,我出脑子你出力,杀出一条血路。”
白山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见了阎王爷我先跟他打一架,这样我才有名声好去招兵买马。”
陈亮也是被白山逗笑了,两人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
山间小道,白如梦一人一马快速前行,如今离家已有段时日,他不禁想起自己从师学文时,也经常在山间密林之处,师徒二人席地而坐,谈古论今。
他曾问过他的师傅,为何偏选如此静谧之地,那个儒雅的老头却常说自己年轻之时走南闯北多为喧嚣。
也曾犯下过不少不可饶恕的错误,现在人老了,心也累了,倒喜欢这些能让人心静之地,少了嘈杂,也就能安心做学问了。
白如梦也曾好奇如此满腹经纶的老头能犯下何等大错,可这老头却从不回答,只是抬头望天低喃着,也许是天不容我吧!
经文,识人,用兵,谋略,他很难想象这个不起眼的老头如何能懂得这么多东西,他又是如何能将这些隐晦难懂词句,转化为通俗白话,让当时还是少年的他满盘接收。
这样一个神人,又怎的如此平凡?像这样一个深居简出的低调之人,父亲又怎会认识?看他也不像追求名利之人,又怎肯孜孜不倦的教诲并不聪慧的自己?
这一切的一切,白如梦都不得而知,在他苦苦不解答案之时,也便到了目的地:青城将军府。
……
自白如梦走后,青衣丫头成天闷闷不乐,青衣本就出身卑微,作为戚慕寒的服侍丫鬟,白如梦是第一个正眼看她的,她也能感觉到白如梦真诚待她。
自打那天在集市,白如梦用并不宽厚的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她就发现这个少年似乎已经深深的吸引了她。
他的风度,和煦温暖的微笑,以及那个单薄的背影,一切的一切都那么刚刚好。
可青衣怎么也想不到,在危难之时,白如梦竟抛下如临大敌的黑刀门扬长而去,她虽然不愿相信,可却又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连带着戚慕寒都性情大变,原本只是外冷里热,现在竟变得有些暴躁,一点就燃。
也许是黑刀门现在的处境,也许是想到自己就要嫁到李家,但她心里知道,更多的,是因为白如梦,她不愿相信自己刚有一点好感的男人,竟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小人。她更为自己竟为一个如此之人动了恻隐之心而感到不耻。
人生几何,茫茫人海,几多过客,几人回眸?走一程,期一许,到头来,尘归尘,土归土,终是空。
倒是熊哥与平常并无太大区别,依旧大大咧咧的,仿佛他们即将要面对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可却没有一点风声传进来,李修文李峰等人竟没有一点动静,这般出奇的情况,倒让戚慕寒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李修文和李峰,哪是吃得了亏的主,这放在平日里,早便带人抄家了,如今却这般安分,倒让戚慕寒一时摸不着头脑。
倒不是说李修文畏惧黑刀门的势力,不敢轻易动手,只怕是这二人正在谋划什么更大的阴谋,看来不能掉以轻心,要多加防范才是!
果不其然,清闲的日子没过几天,那李峰三人便结伴带着十数大汉前来,堵在了黑刀门厅前,身后,更是有着李修文压阵。
今日这十数大汉个个气定神闲,老神在在,单从这幅模样,便知身手要比那日的高上几个档次。
且看那李修文,竟有专人给他随时准备座椅,翘着二郎腿,半躺着,一手轻摇着纸扇,一手握着小型茶壶,闭着眼,一副二世祖的模样。
他身侧更是站着一个黑衣人,双手抱着剑在胸前,梳着常见的剑客小辫,前面的头发随意的垂下来遮住了一半的脸,冷峻的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四周,俨然一副高人的模样。
而与他们相对立的,便是黑刀门一众,领头的便是戚黑刀和熊哥。
只是今日的戚长荣腰间并无佩刀,想来今日他也并没有动手的打算,
李修文半躺在座椅上招了招手,那张来便屁颠屁颠的凑上前去。
也不知李修文在张来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张来一个劲的点头。
画面一转,张来直起了腰,原本点头哈腰的人仿佛不是他一般,倒理直气壮的说道:“今日,我们李哥前来,所谓何事,想来各位也都知道。原本这戚李二家本就是亲家,可大水冲了龙王庙,几日前,戚家小姐与我们李峰公子发生些许口角闹得不愉快。”
说到这,他停了停,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戚黑刀,大有威胁之意。
而戚长荣感受到这一抹不善的目光,也便只能嘿嘿一笑,他知道,来者不善。
张来话锋一转,有些严厉道:“今日,我们是来要人的,戚慕寒,以及她的丫鬟青衣,还有当日的那个出头的小子。”
“这人!”张来故意加重了声音,道:“你们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惹了我不要紧,若是让得我们李哥不开心,今日便要血洗你黑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