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傍晚，六盘山西麓，悦乐镇以北四十里外山区。

    一条山路在丘陵中穿梭蜿蜒而过，山路两旁都是几十米高的的丘陵，寒风呼啸，天空从早上就开始飘起雪花，丘陵上落尽了叶子的灌木和枯黄的茅草在寒风和细雪中瑟瑟抖动。

    山路东侧一里外一座丘陵背风处，用树木和茅草搭建了一个草棚，草棚两侧几百名独立营的战士们围着篝火在取暖，雪花落在篝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草棚里，一小堆篝火冒着猩红的火焰，闪烁的火光映照着坐在用弹药箱搭起的矮桌边秦川的身影忽明忽暗，秦川正查看着弹药箱上铺着的军用地图。

    副营长罗自立背着手，在草棚里一边缓慢地踱步，一边不是看看外面飘摇的细小雪花。

    虽然罗自立脸色很平静，可从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看得出，罗自立有些心事。

    独立营三天前结束整编，山地连编为四个排，战士们都是训练、比武中选拔出来的尖子。

    山地连选拔人员其实很简单，受时间和条件限制，秦川只要求枪法好、拼刺格斗突出，身体健壮，最好是当兵前是山里人，会武艺的都要，其他有特殊技能的也要，甚至就是投弹又远又准确的也行。

    在秦川的设想中，山地连以后会担任许多攻坚和独立作战任务，需要有重武器支持，虽然营里现在重武器不足，可以后总是要配备的，这就需要一个精通迫击炮的指导员，经过研究决定，把原本因为干部不够，一人担任了两个连队指导员的万仞，免去火力连职务，专心担任山地连指导员。火力连指导员，暂时有连长黄方兼任。

    按照师里的指示，独立营要在甘泉以西展开，既要打击这一带的反动势力收缴浮财大力扩红，还要担任掩护主力红军侧翼的任务。

    可临行前，师里传来敌情通报，敌三十七军和东北军在吴起镇受到严重打击后，各部已全部退出六盘山山区，三十七军以在沿华池、庆城、含水、宁县、长武、泾川、庆阳一线展开，东北军骑兵部队也全部缩回淳化、灵台以南。六盘山区已经没有敌正规部队，所以师里更改独立营作战任务，要求独立营可以放开手脚，大胆行动，最好能迫使敌三十七军固守在现有防守区域。

    同时，师里再电报上特意指出，要求独立营在作战上要以秦川为主。

    对于这份敌情通报，秦川思考后建议，既然敌人收缩固守，那就直接打过去。先在敌人眼皮底下打击土豪恶霸等一切反动势力，如果可能，可择机歼灭分散驻守的敌三十七军固守部队的一部，然后再回师席卷六盘山中的反动势力。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就是不会过早促使六盘山里的反动势力逃到三十七军驻守的县城里。

    对于秦川的决定，营里的干部们都有些想法，主要还是担心独立营这支刚刚组建的部队能否和三敌十七军的部队正面对抗。

    秦川的理由也很简单，强军都是通过血与火的厮杀打出来的，如果一味畏敌避战，独立营永远也不会成为强军。

    因为有师里指示，军事上以秦川为主，最后还是教导员吴玉清说服大家执行秦川命令。

    独立营一路掩蔽急行军，昨晚赶到这里，然后分兵，吴玉清和老排长带警卫排、六连、骑兵连、辎重连，以及两门迫击炮去突袭华池以南的悦乐，那里是一个大镇子，驻有没有重武器的一个营不足四百人的民团。

    具体计划是，骑兵连在悦乐以南展开，遮蔽悦乐的消息，同时向庆城方向侦查。然后由辎重连在两个迫击炮班的配合下向悦乐发起攻击，待敌民团向庆城和华池派出求援信使后，六连从侧后对悦乐发起攻击，包围歼灭敌民团，在镇里收缴恶霸地主浮财，同时展开扩红。

    之后，可留下一排的骑兵监视庆城方向，其余部队回师六盘山，进驻太白镇，打击那里的反动势力后，以太白镇为基地，扫荡四乡土豪恶霸。

    秦川和罗自立则带领其余部队在华池以南设伏，力求歼灭驻守华池敌救援悦乐的三十七军10八团一部，然后再相机行事。

    昨晚部队到达后，已经连夜构筑了伏击阵地。现在他们只是在等悦乐求援的信使通过。

    两个小时前，留在山顶的观察哨报告，有两个带着枪但没有穿军装的人已经打马飞奔冲过伏击区，直奔华池县城而去。

    不用说，这两个人，应该就是悦乐派去华池求援的民团团丁。

    秦川从地图前抬起头，笑着说：“老罗，是不是还有些担心啊”

    罗自立苦笑着说：“怎么会不担心啊！华池有一团的驻军，就凭咱们这不足千人，又是刚刚组建的部队，能否歼灭敌人不说，甚至就是能否挡住敌人救援悦乐镇我心里都没有谱。”

    秦川刚想向罗自立再仔细解释他的作战理由，参谋组长李峰一脸喜色匆匆跑了进来。

    “营长、罗副营长，教导员派人送来消息，他们已经全歼悦乐民团，初步统计缴获步枪三百四十八支，轻机枪两挺，驳壳枪五十二把，弹药两万余发。”

    “还有，他们起获浮财已经有六十多万大洋，还有数万张牛羊皮和大量粮食。”

    喘了口气，李峰又喜滋滋地说：“这些，还只是从民团和他们团总家里抄出来的，镇里还有几家民愤较大的恶霸，估计这一次起获浮财会接近百万。”

    听了李峰的话，罗自立不由有些吃惊。

    秦川笑着说：“老罗，悦乐是银川到陕南的必经之路，从银川，甚至草原上来的商贾都要经过哪里，民团仅靠收税都不会少收刮，何况他们还在那里经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些土财主积累的钱财只会放在家里等我们来取。”

    秦川说罢，三人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罗自立的笑容又换成了苦笑。

    “营长，虽然咱们在悦乐取得收获不小，可这伏击战……”

    秦川也收起笑容：“老罗，估计下面的连长、指导员们很多人也和你一样，对咱们这场战斗信心不足，我看这样，民团的人是下午两点经过咱们伏击区的，他们到华池报信，再到华池的敌人集合队伍派出援军，最快也要下半夜才能赶到这里，时间对我们来说还很充裕，晚饭前咱们把他们都召集起来，有我在给大家讲一下。”

    天色刚刚擦黑，营地里已经随着雪花飞舞飘起阵阵肉香，在作为临时营部的草棚前，已经点起几大堆篝火，独立营二十几个连级干部都围坐在篝火边。

    秦川、罗自立一同走出营部，正围坐在篝火旁的连长、指导员都急忙站起身，秦川示意大家都坐下。

    “同志们，我知道你们中许多人都对这场伏击战信心不足。”

    秦川的话说完，十多个老红军的连长和指导员虽然也有些犹豫，可还是一口同声地喊道。

    “我们有信心，坚决服从命令。”

    剩下的东北军副职军官就有明显的犹豫，可看着自己的主官都表态，也都言不由衷地参吃不齐地把服从命令说出口。

    看着下面干部们的表情，秦川知道，现在必须要让这些干部们有充足的信心，否则打起来战果会大打折扣。

    秦川摆摆手：“我告诉你们，这一战我有绝对信心。为什么我会有这么大的信心？这是因为，驻防华池的三十七军的部队只有一个团，你们说，他们如果要救援悦乐，他们会出动多少兵力？”

    见下面的干部们不出声，秦川又大声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先让辎重连一个连对悦乐之敌发起攻击吗？”

    “示敌以弱。”火力连连长黄方高声回答。

    “对，就是示敌以弱。”秦川笑着给了黄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你们想，如果华池的敌军团长接到只有一个连的红军进攻悦乐，他会出多少援军？”

    “一个营，最多两个营。”火力连副连长邱奎迟疑着回答。

    “说得好！”

    “华池的敌人的任务就是驻守华池，在只有一个连的红军攻击悦乐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全团倾巢而出救援悦乐的。除非他想要冒丢失华池的风险，真要丢失华池，估计敌10八团团长就会丢官罢职，你们认为他会这样做吗？”

    “不会！”

    这一次下面的连级干部们，回答的要干脆许多。

    “对，我估计敌团长绝对不会这么做。他最多也就是派出两个营的部队救援悦乐。”

    “还有，华池的10八团接到消息后，一定会尽快派出援军，可算算时间，悦乐的求救信使赶到华池，应该在下午三点左右，也就是两个小时前，如果10八团反应迅速，最快也就是一个小时前派出援兵，五六十里的山路，而且还是夜路，他们最快也是在下半夜到达咱们的伏击区，那时他们一定会人困马乏，战斗力一定会大打折扣，这是其一。”

    “其二，两个营的敌军，不会超过千人，只有九百多人，和咱们现在的部队数量基本相当，咱们有工事遮掩，又是有备打无备，比如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差不多一半的部队都会失去战斗力，你们说，这场战斗咱们值不值得打一场？”

    听着秦川有理有据的分析，下面的干部们逐渐脸上漏出了笑容，情绪也逐渐高涨起来。

    “营长，你就下命令吧，咱们打他狗日的。”梁冰和万仞差不多一起喊出声来。

    随着两人高声呼喊，包括罗自立在内的二十几个营连级干部也都兴奋滴高呼起来。

    “对，打他狗日的。”

    见干部们的热情都被调动起来，秦川挥挥手。

    “同志们，在咱们红军面前，所有敌人都是纸老虎，看着吓人，可是一戳就破。”秦川的话引来一片笑声。

    “不过……”

    秦川接着话锋一转：“咱们在战略上可以藐视敌人，可在战术上必须重视敌人。虽然经过咱们刚才的分析，敌我力量不仅相差不大，而且我们还站着很大优势，可在具体战斗中还要充分利用我们的优势。”

    “我们的优势是什么？”

    “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有备打无备，所以我命令。”

    “有。”

    全体连级干部们都迅速起身，立正站好。

    “战斗打响以我的枪声为号；第二，然后所有轻重机枪都要展开猛烈射击，要压的敌人抬不起头来，无法展开火力反击；第三，山地连以班为单位分散到各连。”

    听到要把山地连分散到各班参加战斗，憋着一股劲想要在这场伏击战中好好表现的梁冰顿时有些沉不住气，刚想开口，却被指导员万仞拉了一把，这才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山地连 人，在我枪响后，首先打敌军官，其次打敌人的轻重机枪和迫击炮炮手，其次打负隅顽抗的敌人，这一战如果我们全胜，给你们山地连记首功。”

    听到这里，梁冰和万仞忍不住挺身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还有，其它所有战士，在战斗打响后，每人打三轮排枪，然后就把手中的手liu弹都给我扔出去。同时，迫击炮和掷弹筒也要打一轮三发急速射，争取一次就把敌人打蒙，打乱。”

    “你们说，照这样打，咱们能不能战胜敌人？”

    “能！”李远鹏激动的满脸通红，振臂高呼。

    “营长，要是这么打，不用开枪，咱们九百来人，每人四颗手liu弹那就是四千来颗，就是炸也会把千把敌人都炸死。”

    “对，就是炸也会把他们都炸死。”

    秦川挥挥手：“我现在强调作战纪律。”

    看着下面肃然起敬的干部们，秦川知道，他在这些干部们心中已经树立起微信，只要这一战打好，那他在独立营内就在也不会有人能撼动他的权威。

    “伏击战打的就是突然性，任何认不准提前开枪，更不准提前暴露目标，违者就以你们这些人试问，连长、指导员一律就地免职。”

    “是！”

    “今天晚上，还是大锅炖肉，吃饱喝足好好休息，凌晨集合，每人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再发给一人一块酱肉，然后进入阵地。”

    您的支持，就是泥鳅的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