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浑浑噩噩一整天,直到晚上,初识去楼下买了晚饭,对安然说“安然,我记得林雨航说他从桃子的芯片里读取到的她最后想告诉你的这些事,如果是这样,林雨航一定拿到了桃子的芯片,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说的孤儿院的爆炸, 桃子都能复生,这次应该也是一样的,林雨航肯定会重塑她的躯体的”
初识的话,像是给两个人都找到了继续找寻下去的希望,也是因为这句话,让安然的眼睛里又恢复了光。
桃子是机器人,只要芯片还保留着, 只需要一个新的仿生躯体就可以重生了,这对他而言无疑是最振奋人心的消息。“我们明天去找林雨航吧, 去问问他,一定可以的”安然欣喜的对初识说。
初识也满怀希望的满口答应。
“先吃点东西吧,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那个3层小楼找他”
初识随手打开电视,两个人开始一起吃着晚餐,安然甚至期望着时间能够加速。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插播一条本地新闻,在滨江区警局,有一个走失的男孩,年龄17岁,身高1米55,方形寸头,皮肤黝黑。他的左手戴着一个龙形花纹的红绳,请认识孩子的亲友尽快到滨江区警局认领,联系民警电话177八92八37八9”
画面里,主持人左边是这个孩子的照片。
安然原本没特别注意,但初识扯了扯安然的胳膊说“这个男孩的特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听到过”
安然才定睛看着电视里照片上的男孩,安然突然想起之前刘叔口中提到的那个再没出现过的男孩,仔细打量着在他左手手腕上的红绳。难道真的是刘叔提到过的那个孩子?安然吃惊地想着。
“他是刘叔说的那个孩子,我们去警局看看吧,跟刘叔说的基本都一样”安然对初识说。
初识也回忆起刘叔的描述,一一核对着电视里男孩的特征,应该没错。
两个人草草扒了两口饭,就急忙赶往警句。
滨江区警局
“您好,我们在新闻里看到一个走失的男孩“初识对值班的民警说道。
“你们是他的亲人吗,总算来了,这孩子之前走失在路上,被好心人领到这里来的,你们过来辨认一下吧”民警起身带路,走到一个屋子里,屋子里另一个民警正在和小孩说着话。
可不论民警说什么,这个孩子口中都一直不停反复地重复着“快逃,逃出去”
“快逃,逃出去”
民警看到他俩进来,“你们是看到新闻的家属吧”
安然和桃子重新打量着小男孩的体貌特征,还有左手的红绳,跟之前刘叔给他们看的那根红绳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安然和桃子在警局登记了身份,留下了联系方式和各项信息,就准备带着孩子回家了。
临走前,民警说“之前送他来的那个人,还留下了一份检查报告,检查报告显示孩子的神智不完全正常,大脑的一个认知区域,不知道什么原因严重受损,孩子的智力或是反应可能受到了严重影响, 就像现在这样,不停重复一句话“
安然和初识都吃了一惊,但是不论如何都得把刘叔嘱咐的孩子带回去。
一路上孩子仍然不停的重复着“快逃,逃出去“虽然安然不理解他重复的话语的意思,但是至少男孩的情绪还比较稳定。
安然牵着男孩的手,男孩就不再重复那句话了,安静地跟着他回到屋子里。
安然轻声问他“你知道苗镇的刘叔吗?那家好又来餐馆,你常去吃饭“安然和孩子确认着
孩子不停地点点头,表示承认。
安然和初识欣喜地相视一笑,接着问他更多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会跑到这里的?“
可男孩似乎并不会回答, 又开始重复之前的话“快逃,逃出去“
安然此时也基本上确认了之前民警所说的问题,按照刘叔之前所说的,这个男孩应该很机灵,现在这样的反应,加上警察口中所说的精神疾病的诊断,这一段失踪的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但目前的状况肯定无法从小男孩口中得知了,或许有其他办法。
初识为孩子准备了晚饭,小男孩狼吞虎咽地吃着, 看起来应该是很饿了。小男孩吃完饭,漏出了很知足的笑容,然后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初识就安排小男孩先睡在了。
在客厅里安然跟初识商量起关于男孩的事。
“我刚刚仔细检查了,男孩身上没看到有明显的外伤,但是看起来精神应该受过刺激的样子”初识担忧地说
安然点点头“之前民警也说,有一份诊断报告,报告里说他存在精神创伤”
“报告里有说是因为什么原因吗”初识继续追问着
安然无奈地摊摊手,“没仔细看,或许我应该去把那份报告也拿回来,你在家看着他吧, 我担心受过刺激他还会做出什么应激反应”安然担忧地看看小男孩睡觉的卧室,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初识特意没关上卧室门,以此避免意外。
说完安然就出门去,准备去滨江区的警局取回报告,他们必须搞明白孩子发生的事,另外,安然也想尽快通知刘叔,刘叔一定一直都很惦记他。
安然在路边叫了出租车,来到警局的时候,已经是夜晚里,晚上警局关着门,但里面亮着灯依然有人值班。安然上前去敲敲门,坐在门口值班的警察问明了他的来意,带他进去找到档案室,拿到了那份和小男孩一起被送来的诊断报告。
安然取出报告,仔细查看着报告的内容,这份报告跟传统的医院报告结果不太一样,看起来像是独特医疗设备的结果。就连报告上的描述都和以往见到的不同
报告上写着 “大脑部分区域神经反应异常,可能影响患者的部分记忆,临床表现为失语症或是部分语言表达功能的缺失,常见于精神受到强烈刺激后后遗症,目前尚无对症的治疗手段,常用的恢复措施是辅助回忆和语言训练。”
强烈刺激。
和安然他们设想的一样,小男孩在失踪的这么长时间里一定经历过什么。安然突然想到,这个送他来的人一定和小男孩有什么关系,如果真如民警描述的,陌生人怎么会为孩子做了这么详细的诊断。
就在安然敏锐地觉察到这件事时,警局门口来了林另一个人。这个男人看起来身材瘦弱,但是却穿着与其身材很不相称的灰黑色大风衣,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穿着布满泥土污点的皮鞋。整体看起来都透露着说不出的怪异。
安然几乎看不清他的脸,陌生男子用粗重的嗓音问道“请问,有亲人联系那个送来的男孩了吗”
值班的民警看向他,像是认出了他的样子说“是你啊,已经联系到了,还真巧,这位就是他的亲人,多亏了您的善良和帮助”民警拍了拍身边的安然,对他说道。
这名陌生的男子好像也吃了一惊,之后转身就往警局外跑。
安然马上察觉到不对,拿着诊断报告立刻飞身追出去。夜晚,正值滨江大道最热闹的时候,街上行人来往很多。安然努力地在人群中锁定着他的位置,也许是因为独特的穿着加上不低的个头,在人群中倒不难找。
安然追了一条街,陌生男子不时回头确认一下安然的位置,这场漫长的追逐战安然显然也并不占优势,不久后两个人都陷入疲劳,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安然不停地在想办法,得让他停下来,于是尝试着喊了一声“你是沈氏集团的人,我在那也一样能找到你”
听到这句话, 陌生男子突然停下了,安然追上他,一把拉住他的风衣。“你到底是谁,跟小男孩是什么关系”
陌生男子低沉地喘着粗气说“这里不方便,你跟我来”
男子走在前面,带着他走进了旁边的一间酒吧。酒吧里人声鼎沸,在灯光和j的氛围刺激下,酒吧里的人都跟着在舞池中摇摆着。
陌生男子跟安然找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叫了两杯鸡尾酒。
陌生男子摘下了黑色鸭舌帽,安然看到了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容,男子留着寸头,双眼皮,尤其显眼的是,在右眼下一寸的地方,有一道延伸到嘴角的疤痕,看起啦有些吓人。
陌生男子苦笑了一声“吓到你了吧,所以我都带着帽子”
安然摇摇头,看起来,这个人对自己并没有敌意,至少现在看起来还没有。但安然保持着随时还手的准备。
“你怎么知道我是沈氏集团的人”陌生男子喝了口鸡尾酒,问安然
其实安然只是随便猜测的罢了,毕竟跟这个男孩有关的人应该不多,从小在孤儿院生活,本来也接触不到什么其他陌生的圈子,沈氏集团自然是第一考虑。但安然没告诉他是自己的猜测,只是沉默着。
看安然没回答,陌生男子主动接着说道“没错,不过应该是前半生是, 我在沈氏集团参与之前顶山孤儿院的实验项目”
顶山孤儿院的实验,所以这个人也是关于他们那场实验的核心人员,安然瞬间提高了警觉。
男子接着说“但后来我主动辞职了,你是这个孩子的亲属吧,很抱歉关于孩子精神上的创伤,恐怕没办法恢复了”
“你知道他的精神创伤的原因?”安然严厉地质问道
男子点点头“那个实验,会对参与的实验者大脑造成创伤,是一直以来存在的主要副作用之一,当然在不同人的身体条件下反应也不一样,这个小男孩的表现就是创伤后半失语现象,就是像现在这样重复同样的话”
“提取孩子的意识会有副作用?每个孩子都会有吗?”安然愤怒地攥着圈,眼前的这个人,实验的参与者和执行者,也就是这一切的元凶,安然作为其中之一的实验对象,强忍着愤怒听他说完。
“你知道那个实验”男子的表情非常诧异,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着安然,“你是谁?这个实验是高级机密,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陌生男子此刻也察觉到了安然眼中的愤怒,他突然明白“难道你也是那里逃出来的孩子?”陌生男子情绪好像突然变得更沉重, 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酒,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说“对不起,我该道歉,不,我知道道歉肯定不够,我该为这一切赎罪,我想我后半生都不会原谅自己”陌生男子表现出懊悔和痛苦,像是在忏悔,自责。
之后,他告诉了安然一直掩埋的真相“孤儿院的实验,也就是如你所知的提取孩子的意识,之后复制到机器人中,我是实验的核心工程师之一。起初我们也一直以为,这样的实验既不会对孩子有害,同样还能继续科研,是一项非常了不起的工程。后来,经过了两轮时间,随着实验后时间的发展,我们收到孤儿院老师的报告,反应说很多孩子不同程度出现了精神问题,其中包括失语,肢体不协调,间歇性疯癫等等症状,后来我们中一个人第一次提出怀疑,认为是实验导致的。”
“于是,我们给参与过实验的孩子进行了统一的诊断,发现这些孩子的大脑部分区域,或多或少的都出现了受损的反应,而且根据仪器显示的,大脑创伤区域越大,临床表现的异常越明显。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个实验的问题。后来在那期间我们反复研究实验的问题,但是因为沈氏集团对于科研成果的要求,实验不得不也同步进行着”
“直到我们发现了问题,从活体人体内,强行分离意识,就会导致对于人体本体造成这样的创伤,而且这个创伤的结果是不可逆的,对于大脑的损伤,让那部分的大脑细胞完全死亡,大脑细胞并不具有自愈修复的能力。”
安然面前的这个陌生男子又叫了几瓶啤酒,之后咕嘟咕嘟大瓶大瓶的喝掉,借着酒精麻痹知觉。
“知道这个事实后,我们反馈给了沈氏集团, 但是他们只希望实验结果,而且这些孤儿,本就没什么人关心和过问。我们首席的工程师在得知结果后就自杀了。我至今都记得,他在自杀前一天,我们在晚饭的时候他说,他每次想到如果自己的孩子也被残忍的纳入自己组织的这场实验会是什么样,每个孩子都是爸妈的血肉,都拥有独立的人格独立的情感,他没办法面对自己犯下的罪恶,甚至不知道未来有一天如何告诉他的孩子。”
陌生男子深深了叹了口气说“对于他而言这大概就是解脱吧”
“这个小男孩之前不是逃出去了吗,之前他的精神都很正常”安然追问着关于小男孩的情况
“是的,我发现他逃走的时候,还为这个孩子感到幸运,本来打算隐瞒下去,但几天后,没成想到这孩子就被沈氏集团的人抓回来,一大队人押解着一个小孩回到实验室,并且命令我们立即开展了实验”
“那场实验后,我再也无法面对自己的工作,就带着男孩趁着换班从那里逃了出来,送来了警察局,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陌生男子大口喝完了剩下的几瓶酒,“我该赎罪的,对于那些所有我曾伤害过的孩子”
之后猛烈地扶着桌子呕吐着,连同他的痛苦一起倾泻着。
安然虽然愤怒,但却对眼前的这个男人有了些怜悯,或许是因为他仅存的稀有的善良,他不再管他,也是不想再面对这个凶手,拿着报告独自离开酒吧。站在酒吧门口,一阵海风扑打在脸上,让安然也感受到一阵反胃的眩晕感,酒精在胃里剧烈的翻腾,他扶着旁边的栏杆吐起来。
这种痛苦的情绪让安然靠在栏杆上很久都没缓过来。最终还是,每一个孩子都难逃魔爪,他们将要背负着这份精神创伤,痛苦地生活一生,直到生命完结。就因为出生的不同,让他们从此被赋予了不公平的命运。
活生生的生命,金钱的买卖,残忍无人性的实验,而沈氏集团正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每一个孩子都是无辜的,谁也没有理由安排他们的命运。而这场悲剧还远远没有完结,而且随着沈氏集团第二个工程的建成,还会更大规模的复制、持续。
安然从这时开始,不再觉得自己与沈氏集团的事只是个人恩怨,既然他得知了真相,他又拥有着与人类不同的身份,他应该在最后的时间刻度里,救那些孩子。
安然攥紧了手中的检查报告单,脑海中回想起了那个男孩,被迫拆迁搬走的刘叔,还有桃子。
此刻,他突然明白了自己延续时间刻度后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