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业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在梦里，他梦见自己成为了当世大文豪，只要稍微动一动笔，金钱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口袋。
从三亚到漠河，从上海到伊犁，他的簇拥者遍布天下。粉丝们狂热的喜欢他，并且成立了数不清的粉丝后援会，只要他随便发一条微博，下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溢美之词控评。
“宝宝放心飞！妈妈永相随！”
“21世纪最强作家！”
“我即使是死了，钉在棺材里，也要在墓里用这腐朽的声带喊出——我可以！”
他很自得地抽选几个让他满意的评论点赞，就像电视剧里皇帝临幸后宫妃子选牌子一样。
然后那些幸运的粉丝们便会感激涕零，更加喜欢他，更加愿意为他花钱，从而形成良好的互动生态。
在这短短的成名日子里他已经清楚地明白，怎样运营好粉丝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他才只不过刚刚入门而已。
他的书籍越来越精彩，读者越来越多，数据越来越好，甚至连当地的作协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他欣然同意，并且在网上大言不惭地放话说:“传统文学势必要被淘汰！”
“今后，将是网文的天下！”
这样拉仇恨的豪言自然招致了一些人的批评，但他的粉丝们可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围攻，纷纷冲在第一线为他战斗，很快就占领了那几个站出来说话的传统作家的微博评论区。
“越来越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已经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存方式，以后的人们不会再有耐心去读那些晦涩难懂老掉牙的书了。”
“你们这些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看看你们自己的稿费，比得上盖被子吹空调的十分之一吗？”
“看看你们赚的钱，再看看网络作家们赚的钱，群众真正喜欢哪一种作品不是一目了然吗？哦，人民群众喜欢，你不喜欢，你算老几啊？”
“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话题的热度开始飞速上涨，暴躁网友纷纷赶来对线。
“哈哈哈哈哈l！盖被子吹空调他算哪根葱啊？还好意思说要淘汰传统文学。恕我直言，他给李白苏轼提鞋都不配。”
“快餐文学想吃饭就好好吃，别整天跳出来哗众取宠，恶心。”
还有人扒出一些奇葩网文，挂在微博公开处刑。
“就这？就这？就这水平的网文还想取代传统文学？咋不上天？”
李成业的粉丝见势不妙，先辈的文学造诣实在太强大，不能在这方面硬刚，于是也另辟蹊径地赶紧祭出作协的各种黑料和打油诗，当做传统文学的靶子喊打喊杀。
“就这？就这？当代传统文学的水平就这？我上我也行！还拿来和盖被子吹空调的小说比，辱空调了。”
短短的时间里，事件进一步发酵，这次战斗变成了传统阵营和网文阵营的互相地图炮，流量爆炸。无数营销号加入了这场战斗推波助澜，一下为网络文学摇旗，一下又替传统文学叫屈，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李成业坐在电脑屏幕后面，享受着运营顾问那犹如滔滔江水般连绵不绝的景仰之情。
“高！实在是高！大神的手笔就是不一样。”
李成业寂寞如雪地点上一支烟。
咦？我不是不抽烟的吗？
这个不重要！总之恰当的时候安排一支烟能更好的营造气氛。
他现在的心情，就像天下第一高手终于发现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人是自己的一合之敌，有一种难言的空虚感。
只有真正体验过的人才明白，天下无敌的感觉，是那么的枯燥乏味且无趣。
他买了三套高层公寓，中间打通，当做自己新成立的“李成业工作室”的专用办公场所。身边还有两个入职不久的助理，每天负责帮他端茶倒水，对接他名下的各种业务。
现在，他就正躺在柔软舒适的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盘算着这场骂战给他带来的超高热度。
即使是在网文作家中，他的资历也非常浅。虽然他的作品质量很好，但像这样普普通通地一点点积累粉丝实在是太慢了。
还有什么方法能比一次出圈话题带来的热度更大呢？
李成业相信，只要那些喷他的人产生了那么一丁点好奇心而去看了他的小说，就一定会被他的文字吸引成为自己的粉丝，欲罢不能。
果不其然，回复中渐渐有了别的消息。
”我去，这作者的水平还真可以的。”
“yysy，他的小说真的好看。”
“……黑转粉了，真香！”
看着这种类型的评论越来越多，李成业不由发出了得意的笑声:“嘿嘿嘿嘿……”
这时，助理小姐姐走了过来，双手递给他一张烫金邀请函:“老板，这是您的母校发来的特别邀请，请您过目。”
李成业接过函件，微微颔首说:“知道了，你去忙吧。”
专业人士的素养就是不一样。
不像他老妈，接到快递只会大叫:“李成业你个瓜娃子又乱花钱啦！还不快过来把你的东西拿走！”
打开请柬一看，原来是高中周年校庆活动邀请他出席。
恍惚间，在学校的点点滴滴又浮上心头。谈不上多么快乐而难忘，只是在合适的年龄去做了一件应该做的事。
他不太想去，因为他甚至没有真正毕业，连高考都没有参加。
他的高中生活是不完整的。
但他的运营顾问建议他:“去！当然要去！”
“现在或者将来有机会的话，我甚至建议你能拿出一点钱设立助学基金，资助那些家里条件困难但学习成绩很好的孩子们。”运营顾问的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寒光。
“捐的钱也不需要太多，先做了这件事情，将来如果有人攻击你的学历，再找机会宣扬出去，对你的名声百利而无一害。”
“除了能塑造你热心善良的品质，甚至能借助你的不完美从而让你的人设更加立体。”似乎因为情绪太兴奋，顾问站起身来，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
“你为什么想要资助这样的人？”他问道。
不待李成业给出回答，他接下去说:“因为你对自己没有完成学业感到非常遗憾，希望学弟学妹们能带着你的这份遗憾更加努力的学习、更加努力地追求自我。”
他双手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让李成业的神经都紧绷了一瞬。
“就按这个人设去充分发挥，不仅能收割一大波路人好感，你的粉丝也会因为心疼你而战斗力翻倍。”
“这就是所谓的‘虐粉’。”
看着他侃侃而谈的样子，李成业呆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