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二条派出所,蓝白相间粉刷的三层小楼的大门前,刘坚站在这块牌匾前感慨万千。
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自己曾经在这里工作战斗了六年,从一个有志青年到心灰意冷,六年时间里他所经历的一切,没法说清楚是谁对谁错,自己在办案过程中确实存在着问题,给恶犯罪嫌疑人和家属留下了可以投诉的口实,而面对领导曾经的好言规劝到后来的漠视甚至刻意的将自己边缘化,作为领导,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谁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兵是听话又能干的呢?不能干只是能力问题,而不听话就是态度问题,任何一个领导都是宁可领导一群能力不足但是态度足够好的手下,能力不够可以逐渐的培养,但是态度的转变却很难,本性难移嘛。
但是本性真的难移吗?对于一般人来说,也许是的,但是对于一个重生的人,对于一个已经看到过因为任性和冲动导致了一系列无法挽回的后果的人来说,什么是本性?生命都可以重新来一次,本性那玩意,怕都是个笑话吧?为了不辜负这重新来一次的机会,什么本性,什么委屈,都让他见鬼去吧,这一次,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活出个精彩!
呵呵,小心翼翼的活出个精彩,这是不是有些矛盾呢?小心翼翼的精彩又真的算得上是精彩吗?答案是肯定的,不管是什么样的精彩,精彩就是精彩,刘坚想要的精彩其实很简单,只要不像前世般的窝囊就行,这,是个小目标,起码要实现个小小的精彩,才能期待更大的精彩。而眼前,当务之急的事情只有一件,第一天报到,要给领导和同事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从今天开始,刘坚新的一生正式开始,一个伟大的警察的光辉的形象也要从今天开始一点一点的树立起来。
锁好自行车,走上五级台阶,进了派出所的大门,眼前的一切一点一点的熟悉起来,记忆中的布局和面孔再次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刘坚心里有一丝丝的激动和一丝丝的不安。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甚至给自己未来的人生都打好了草稿,甚至见到谁,说什么话,碰到什么事情如何处理都在心里演习了一遍。但是当他真正站在派出所的大厅里的时候,那丝不安来自于一切的不确定,重生的自己,还能走在曾经的时间线上经历同样的事情吗?历史的轨迹会不会因为他的重生而发生改变?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突发的情况让这一切突然又发生大的逆转?
“同志,请问你有什么事儿?”
刘坚愣神的功夫,一个声音响起,有些慵懒,但是声音却挺洪亮的。
“老大!”刘坚抬眼望过去,一张嘴就马上后悔了,眼前这个披着警服从厕所走出来的人,正是刘坚以前跟着的警区警长赵铁柱,人如其名,一米八十几的个头,铁打一般,皮肤黝黑,青嘘嘘的胡茬子,一头钢针似的短发,此刻端着个脸盆,明显是刚刚下了夜班洗漱完毕准备交接班的样子。
“什么玩意?”赵铁柱听刘坚管他叫老大,明显没反应过来,多年的从警经验让他保持着良好的警觉性,像刘坚这种没事献殷勤的打招呼方式,非奸即盗,哪有跑派出所来管警察叫老大的?
“报告领导!学警刘坚,学习完毕,经分局同意,分配到咱们派出所工作,今天前来报到!”
不等赵铁柱接着询问,刘坚立刻利落的打了个立正,对着赵铁柱敬了个标准的礼,并且大声的自报家门。
“刘坚?新来的?”赵铁柱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小伙子,一米七几的个头,看起来有点清秀,皮肤不黑不白,站姿不错,礼敬的也算是规矩,倒是有几分警察该有的样子。
“我没问你叫什么,我问你刚才管我叫什么?”赵铁柱还是对刘坚刚才那个老大的称呼感到狐疑,哪有人上来就管人叫老大的,这年轻人太江湖了吧?
“我管您叫领导啊!”刘坚朝着赵铁柱警服上一杠两星的警衔肩章努了努嘴,装出极其严肃又极其尊重的表情。
赵铁柱随着刘坚努嘴的方向看向自己肩头,嘴里嘀咕着:“领导?老大?领导?老大?我听错了?”
知道自己已经失言的刘坚哪里容得赵铁柱仔细琢磨,又是一个立正道:“报告领导,我今天头一天报到,请问领导,我应该找哪位领导报到?”一句话,把个领导二字斩钉截铁的说个字正腔圆。
“得得得,屁领导,我可不是领导,刘所和李教还没到呢,我就是个警长,我姓赵,以后叫赵哥也行,叫我名字赵铁柱也行。”赵铁柱挥了挥空着的左手道,说着便端着脸盆往夜班值班室后面的休息室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打量了刘坚两眼。
“刘坚是吧?你先在那边坐一会儿,八点半上班,刘所和李教应该也快到了,一会儿他们到了你找他们报到就行。”
“是!”刘坚又是一个立正,站得溜直。
直到赵铁柱走进休息室,刘坚这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的一个习惯称呼就差点穿帮,尤其这赵铁柱可不是个好骗的主,别看他五大三粗的好像是个莽夫,在所里,业务能力超强,要不是家里的原因没法适应工作环境,他赵铁柱早就让分局调进刑警队了。看来这重生后很多时候要多多注意,别一不小心就说错话,这要是真穿了帮,让有关的科研部门了解到事情的真相,自己不得被拉去切成千万片做研究啊?真要是能研究出科学的真相牺牲自己也认了,这要是切成千万片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自己就挂了,岂不是辜负了自己这伟大的重生之旅?
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八点十分不到,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刘坚环顾了一下大厅,在一个熟悉的角落里拿起一个微湿的拖布,不紧不慢的开始拖起地来,这倒不是他想表现什么,而是一下子重新回到二十多年前的现在,回到自己第一次踏进的工作单位,他自然而然的就想亲手打扫一下这个未来可能会工作很久的地方。
这会功夫,赵铁柱已经从休息室走出来,披在肩上的警服现在已经穿戴整齐,领子上的风纪扣都扣得一丝不苟,瞥了眼正在大厅埋头拖地的刘坚,想了想,没说什么,心里想着新人报道的第一天,想表现一下自己博个好印象也是情理之中的,自己也没必要去阻止也没必要去鼓励,是不是好样的得看以后真正的工作表现,而不是这三两下子的表面功夫。
而此时,一张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也陆陆续续的走进来,几乎所有人都是疑惑的看看刘坚再向坐在大厅接待区的赵铁柱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赵铁柱也就随便回一句新来的也不做过多的言语,而这些同事们也就再转过头去给刘坚一个微笑再鼓励的点点头,也没有过多的话语,在李教走进来之前,十几个鱼贯而入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跟刘坚说一句话。
而在刘坚心里,早就一遍又一遍的在念着这些人的名字,一幕又一幕的回想着曾经一起工作的画面,有些清晰,有些模糊,还有一些带着不确定,毕竟是二十几年的记忆,刘坚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人和事是否真的如记忆里一般无二。
“呦,所里来雷锋了?”一个和煦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个人便一边走一边向刘坚伸出手道:“小刘吧?来报到第一天就这么勤劳啊?”
教导员李高峰,刘坚当然认得,但是鉴于之前在赵铁柱面前差点穿帮,此时的刘坚只能装作懵然无知的样子,一手扶着拖布,身体却站了个笔直,打了个立正道:“报告,学警刘坚,今天报道!”
“别拘束,别拘束。”李高峰教导员用手向下压了压,接着又把手伸向刘坚。“李高峰,咱们所的教导员,前天就收到分局的通知了,知道今天你正式报道,本来想着早点来,迎接新同志,谁知道还是被你捷足先登了啊,哈哈哈。”
“李教好!”刘坚先是敬了个礼,然后双手去握李高峰伸出的手,本来扶着的拖布杆也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就在此时,一只手斜刺里伸了出来,稳稳的扶住拖布杆,然后拖着拖布往平时放拖布的角落里走过去。
张阳!一个刘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人,虽然不是正式编制的民警,但是作为一名辅警,张阳在某些方面,做出了比一般民警还要多的贡献,在刘坚从警的前四年里,在一线工作的那段日子,张阳经常与他搭档,倒也切切实实的办过几个干净漂亮的案子,敢干活,敢背锅,这就是大家对张阳的评价。
就在刘坚刚要转过头去感谢张阳及时出手,而李教正准备把刘坚往办公室领的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进派出所就大声嚷嚷道:“不好了,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