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正说你呢,这是刘坚,新分来的,警校毕业,学刑侦的,以后就是你的兵了,好好带。”刘所从桌上拿起半盒红塔山,抽出四支,分别撒给李教,刘坚,赵铁柱,然后自己也叼上一支。

    除了刘坚,李教和赵铁柱都很自然的接过烟,赵铁柱也拿出打火机开始给刘所和李教点烟,然后看着刘坚放在半空的手里的烟,瓮声瓮气的问:“咋地?不会?”

    “额。。。。。会。。。。”刘坚倒是一下子有点慌,在基层工作的,不会抽烟的是少数,只是后世开始各种禁烟令,而且还有很多人为了自身健康,都开始陆续的戒烟,像现在这样几个人凑在一个小办公室里吞吐雾的场景几乎是看不到了。而刘坚也是戒烟一族中的一员,倒不是真的为了什么健康,而是他的办公室在地下二层,想抽烟就必须得先坐电梯到一层再出办公大楼,他觉得太麻烦,慢慢的,就索性把烟给戒了。

    见刘坚有点慌乱的样子,赵铁柱只是认为这是新人的拘谨,倒是也没介意,擦着打火机伸过去道:“会就抽,咱们所里都是老烟枪,也没那么多规矩,是不是刘所?”说着还冲着刘所扬了扬下巴。

    刘所也不回答,只是自己深深的抽了口手中的烟,淡淡一笑。

    刘坚赶紧把烟叼在嘴上,双手拢着赵铁柱拿打火机的手,把烟凑过去点燃,学着刘所的样子也深深的吸了一口,久违的感觉一下子充斥着口腔,顺着喉咙直入肺腑。

    给刘坚点完烟,赵铁柱也点燃自己的烟,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折叠椅上,接着就一口一口的使劲抽着烟。

    “分局哪个队儿接手的?”刘所吐着烟雾问赵铁柱。

    “重案二队,马俊去交接的。”赵铁柱狠狠的又嘬了口烟回答道。

    “哦,他啊。”刘所闻言,若有所思,半晌不说话。

    刘坚却在一旁开始回忆当年自己亲历此案的一些细节,与前世不同,这次赵铁柱出警没有将刘坚带到现场,前世刘坚是跟着赵铁柱一起出的现场,刘坚清晰的记得当时命案现场那嘈杂的场面和满床满地的殷红,虽然在校学习时也看过很多案例的照片和录像,也见过各种尸体,但是第一次亲临现场,满屋的鲜血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道还是让他止不住恶心,跑出去吐了一次又一次,之后几个星期都像是病恹恹的,脸色苍白了好久。多少次梦中,女孩母亲沾染了一身鲜血痛哭的场景重复出现。

    而与历史轨迹相同的是,接手该案侦破工作的正是分局刑警重案二队,队长马俊这个人,也在此案中让刘坚留下了憎恶的形象,草包一个,这就是包括刘坚在内的很多同事对马俊的评价。

    多年以后的扫黑除恶专项斗争中,马俊也是第一批被揪出来的黑恶势力保护伞中的一员,他的父亲,市里的实权人物,也没有逃脱被打击的命运,夫子双双落马,而马俊被捕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分局副局长的位子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对于此时此刻的刘坚等人眼中,他马俊不过就是个靠着有个有权的老爹才能在警界嚣张跋扈的草包而已。

    “行了,你先领小刘下去吧,带他熟悉一下环境,分局后勤把他的警服和装备都送过来了,一会你领他去老金那去领一下。”

    得了刘所的交代,赵铁柱便带着刘坚下楼,去所里的内勤老金那里领警服和装备,此时除了常规警用常服以外,警用装备非常简单,就是一副手铐,两把钥匙,一根电警棍,便再无它物。

    “理论上呢,咱们属于轮班制,你跟着我的这个警区呢,是上三个白班加一个夜班,休息两天,但是这两天休息里有一天是备勤,说白了就是上四天一夜休一天,但是休息日也得先把工作日的警情处理完毕才可以休息,比方说你明天休息,但是今天后半夜接了个警,带回来的犯罪嫌疑人没有询问完毕或者移交完毕,那你这休息也就泡汤了,啥时候处理完啥时候下班。。。。。。。”赵铁柱一边带着刘坚在所里溜达熟悉环境,一边介绍着工作性质。

    刘坚对于所里的环境和工作性质其实早就熟络于心,在那一世,他在一线工作的那四年时间,所谓的休息,基本上就是个口号,一年到头,想舒舒服服在家休息一天睡个懒觉几乎是不可能的。警察这个工作,既然选择了,那也就等于选择了忙碌和无休无止的工作。

    “赵队”,这次刘坚可没敢再管赵铁柱叫头儿,而是采用了见人大一级的惯例称呼赵铁柱为赵队。

    “别,可别瞎叫,叫赵哥也行老赵也行,可千万别叫什么赵队。”赵铁柱赶快阻止。

    “那,赵哥,跟我说说刚才你出的现场呗?”刘坚试探着口气想从赵铁柱嘴里得出一些凶案的情况,虽然他对该案的所有情况都了解,那一世也曾经直接到了凶案现场,而这一世,他只能用这种方式试图参与到此案的侦破工作中。

    “有啥好听的,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好奇心重,要我说,这种事儿要么别发生,发生了能不沾尽量别沾,受害人有多惨就不用说了,单单是这个确定嫌疑人的活儿都得忙死一批人。”赵铁柱似乎不愿意多谈案情,这也符合派出所一线民警的常态,一般的小案子,处理个打架斗殴啥的,派出所还是游刃有余的,但是一旦涉及到凶杀案这种重大案件,派出所那点警力和技术手段就真的算是不够看的了。

    “哦。”见赵铁柱不愿意多谈,刘坚也没有坚持,因为他很清楚,用不了多久,不用他主动要求,这个案子就会跟他们扯上千丝万缕的联系,到时候自己不想了解也得了解。

    接下来的时间就相对平淡了,赵铁柱简单的交代了一些日常工作常碰到的情况,如何处理接警电话和如何记录警情日志等日常流程,并说其他的工作需要碰到什么情况再跟着学习,总之派出所是个什么五花八门的事情都能碰到的地方,一下子也没法说清楚,只能边干边适应。

    刘坚深以为然的点头称是,并且还得装作一切的业务都很新鲜的样子,故意卖了些破绽,把一些简单的工作做得磕磕绊绊的,自认为没有露出马脚,不至于让人觉得你早就熟悉了这些工作而起疑。

    中午,刘坚打了份饭自己坐在一张小桌子前,并没有跟那些其实早就熟悉的同事们坐在一起套近乎,而那些老同事也对这个新来的小同志没有什么好奇心,三三两两的聚在食堂的桌边吃着午饭。

    尖椒土豆丝,瓜片炒鸡蛋,鸡翅根炖香菇,几根切得细细的咸菜疙瘩拌着香油辣椒油,这就是一个派出所民警最普通的一顿工作餐,跟记忆中一样,食堂外聘的做饭阿姨很对得起她每个月六百块的工资,除了咸菜丝的味道在香油和辣椒油的烘托下显得鲜明以外,其他几个菜你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反正都是做熟了,不咸不淡,不香不臭。

    刘坚索然无味的用勺子捣着餐盘里的饭菜,没什么胃口。

    这时,一个人却端着餐盘坐到了刘坚对面,刘坚抬头看去,竟然是张阳。

    “哥,你好,我是张阳,所里帮忙的。”张阳呲牙一笑,一口牙特别的白,真不知道这个大烟枪是怎么能拥有这么一口牙的,有几次,刘坚觉得这货是不是对他的牙做过什么特殊处理,要是光线明亮,他的牙甚至都能反射光线,闪人的眼。

    所里帮忙的,这是那个时代辅警对自己的一种贬低的说法,因为当时辅警制度还不够健全,没有编制的辅警在系统里没有一个明确的岗位,财政上也不会给他们的工资拨款,他们的工资都是由分局或者派出所自己解决。警力的不足和编制制度导致很多的基层派出所都不得不招聘一些张阳这样的编外人员,他们没有编制,没有正规的执法权,但是却干着几乎等同于一线民警一样的工作,无论工作强度还是工作危险性,几乎和一线民警都一样,甚至很多时候,民警没法正常展开的工作,这些被称为帮忙的辅警偏偏能大展拳脚,处理起事情来,不像民警一样束手束脚,尴尬的身份偏偏让他们工作的时候游刃有余。

    而眼前的这个张阳,绝对是辅警里的佼佼者,那一世的刘坚,曾经对于张阳在工作中展现的特殊能力佩服不已,更对他亦正亦邪的工作方式钦佩不止,但是刘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世,自己和眼前这个笑容灿烂,一口白牙的张阳偏偏尿不到一个壶里,自己明明认同张阳的工作方式,但是骨子里那根深蒂固的所谓的正直正义却一次又一次的对张阳发生抵触,尤其是后来自己被边缘化,待在所里后勤的那两年,看着张阳这样一个辅警混得风生水起却滴水不漏的样子,心里感觉更是不舒服。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又一世了,一切都重启了不是吗?这一世,就试着跟你好好的相处吧。

    “你好,我叫刘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