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时光匆匆流过,正午的阳光也慢慢变得温和起来,距上次风波已过了一个多月,叶墨晨也在文花堂平静地生活了一个多月。随着树叶间吹来的秋风,逐渐变黄的枫叶,夏天就这么结束了。叶墨晨和霍长修也该继续上学了,就和以前一样,叶墨晨担心的事都没有发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变过一般,他只好继续这么过着自己的生活,试着慢慢忘却那些心事。
傍晚,文花堂。
今晚,主教文绮和祭司庄青来到了文花堂,与众人一同吃晚饭。饭桌上,文绮并没有提起任何教堂的事,而是与大家闲聊着,嘘寒问暖。“最近店里工作还忙吗,你既要上学又要帮着文烟干活,可别累坏了自己啊,若是忙不过来也可以叫长修他们来帮忙的。”看着叶墨晨并不怎么吃饭,文绮担心他病了,毕竟叶墨晨的身子看起来一直有些虚弱。“没有没有,您担心了,工作并不累,大家也常来帮忙,没关系的。”现在的生活放在几个月前是叶墨晨想都不敢想的,第一次感受到何为“同伴”的他,找不到任何可以抱怨的点。
大家吃着、聊着,人人看起来似乎都很愉快。见大家都已吃完,庄青提议道:“正好大家都在,难得有时间,不如一起去哪里玩吧。”“诶——,可以有,去商店街逛逛怎么样!”ahere一听能一起出门,变得格外兴奋。“怎么样阿晨,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文烟也很开心的样子,眼睛微眯地笑着,扭头问叶墨晨。“啊不用在意我,我跟着大家就好了。”能与大家一同出行,叶墨晨也是十分期待的。“我也随便咯。”公义居在一旁摆弄着他的眼镜,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见孩子们都挺积极,文绮也格外欣慰:“啊,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我还有点事,就不去了,你们去吧。”霍长修突然打断了众人的对话,草草招呼了一下便走出了门外。“怎么回事……”众人有些尴尬地愣在原地,连公义居也戴上了眼镜,狐疑地看向门外。“长修今天都没怎么说话呢,有些低沉,是发生了什么吗。”到这里叶墨晨才想起来,今天一天霍长修都不太正常的样子,沉闷得有些过头了。“原来已经是这日子了吗,我都快忘了啊……”文绮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霍长修远去的背影,眼里满是心疼:“那你们一起去吧,长修大概有些不舒服吧,不用管他。”
目送着众人离开后,文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柜台旁,注视着墙上挂着的那些老照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啊……”
与此同时,辉城公墓一角。
秋风萧瑟,空无一人的墓地里只听得到枯叶落地的声音,以及石碑间拂过的阵阵晚风。众多墓碑之间有一处格外显眼,那块石碑格外的大,上面刻了数个名字,并且十分干净,碑上的一个个铭文都清晰可见。霍长修默默地立在墓前,拿着木制的水瓢,清洗着墓碑。抚摸着那冰冷的石块,霍长修坐了下来,靠在石碑上:“你还好吗,秋哥。”
五年前,辉城教堂。
教堂一角的小屋子里,年幼的霍长修独自坐在窗边,借着斜射而入的阳光,静静地读着一本晦涩难懂的书—《迟来的救赎》。稚嫩的脸上没有笑容,只是面无表情地读着书页上的文字。这本书他已经读了很长时间了,可还是无法明白其中的含义。“为什么秋哥会喜欢读这样的故事呢?”书里的两位主人公原是从小一起挣扎生存的两个孤儿,为了活下去干了许多愧对良心的事。二人长大后走向了不同的道路,约定赎完罪孽之后再相会。可二人再次见面却是在战场上,举着不同的旗帜,剑戟相向。战争结束后,人们在战场上发现了两人的尸体,身着不同战袍的两名士兵躺在地上,手却牵在了一起,嘴角似乎有着微笑。“完全不懂…”霍长修合上了书页。
“我们回来了。”门忽然被推开,两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秋哥、洛哥。”见到二人,霍长修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赶忙站起身迎了上去:“这次都有些什么,快给我讲讲。”见霍长修一副着急的样子,二人都被逗笑了。“别急嘛,名泉可有好多好玩儿的东西呢,待会儿再给你细讲哦。”被叫做秋哥的男子摸了摸霍长修的头,对着身边的男子说道:“于洛啊,带的东西呢,赶紧给这小家伙瞧瞧。”一旁名为于洛的男子装模作样地捂着口袋,往外跑去:“那可不行,不是好孩子我可不给。”见状霍长修连忙跟了上去:“洛哥等等,我有好好听话啊,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主教,等等啊!”秋也跟着跑了出去,三人在教堂内追赶打闹着,一直到被文绮看见,把三人教育了一番才罢休,“长修可是从小跟着你俩的,要是跟着学坏了可要好好收拾你们,男孩子就要稳重一点……”虽然被这么说教着,可是霍长修的内心,却一直想成为两位哥哥那样的人。
傍晚,圣泉旁。三人坐在泉水的旁边,借着微波反射而来的月光,悠闲地喝着清茶。“呐,秋哥,那本书我还是没有看懂啊。”霍长修抓着秋的衣角,一脸困惑地问道。“啊,那本书啊…其实每个人能从中看到的是不一样的。并没有看不看得懂的区别,区别在于你从中感受到了什么,又是什么东西打动了你。”秋仰着头看着那巨大的女神像,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在沉思着什么。霍长修仍是不懂的样子,追问道:“那秋哥从中看到了什么呢?”被这一问,秋愣了愣,随后轻轻地笑了:“也许是那两人的心吧。两人都希望对方能完成自我救赎,能实现自己的价值。而在他们死在一起的那一刻,我想他们共同得到了救赎,也都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业所付出了生命,所以他们才是没有后悔,面带微笑的吧…”“是这样吗…”听到这,于洛突然说话了:“我想他们大概也在后悔吧。人生所需要做的,并不仅仅是这些,似乎会失去什么格外重要的东西…”“你是这么想的吗。”秋仍然面带微笑,缓缓地躺在了地上,默默地注视着女神像头顶的弯月:“不得不失去呢…”不知在说给谁听,他如此呢喃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第二天的清晨,霍长修是被门外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怎么了……还这么早。”推开门,他便看见两位哥哥和几个其他的教士急匆匆地在走道里跑着。“啊吵醒你了吗长修。”于洛看起来很急的样子,脸上已经微微渗出了汗珠:“有紧急任务,需要再去名泉处理一下,今晚就能回来。”带着些起床气,霍长修有些微恼:“说好的今天要陪我去山里玩的。”这时秋过来摸了摸霍长修的脑袋:“快回去睡吧,我们会再给你带名泉的好吃的回来的,明天我们再去好吗。”虽然有些生气,但霍长修也能理解他们——哥哥们总是很忙。一行人离开时,霍长修隐隐听到他们的议论声。“又是圣树吗……”圣树,霍长修不明白这是什么,只是最近关于它的议论越来越多,关于它的任务也越来越多。“真麻烦。”抱怨着,霍长修又躺上了床。
这一天过的由为漫长,昏昏沉沉的阴天过后是猝不及防的狂风骤雨,导致霍长修对那天的记忆有些模糊了。他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了,记得的只有哥哥们很久都没有回来,人们越来越焦急;然后是文绮愤怒的脸,明明都不曾见过他生气;然后是被派出去的一队又一队的人,却都无功而返。最后,直到半夜,有人回来了,带着几副盖着白布的担架……被派去执行任务的队员全部都死了,除了于洛的尸体没有找到外,其他人的遗体据说都很不堪入目。那之后的记忆便开始模糊起来了,霍长修只还记得那些日子的教堂,是没有昏暗的,自己的内心,也是黯淡的。
轻轻地触碰着冰冷的墓碑,霍长修才稍稍有了些实感——这是他一直都很渴望的东西。他所能想起的,只有在幼时被送到教堂以后的记忆,对于自己的过去,霍长修一无所知,每每试图询问都被文绮一言带过:“我们也不了解。”活着是为了以后的自己,而不是以前的——身边的人不断地对他说着这句话。可在哥哥们离开以后,霍长修才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已满是缺口了,仿佛站在大雾弥漫的旷野上,前方、身后,皆是迷雾。困惑、迷茫,使得他永远也无法释怀,一切都是扑朔迷离的。“他和我意外的相像呢,秋哥。”想起叶墨晨,霍长修能感受的到,他眼里有着和自己相似的那种迷茫,像极了那时呆立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年幼的自己。“我会弄清楚一切的。”霍长修慢慢站了起来,晚风轻轻地吹着他的碎发,深邃的双眸里除了迷茫,似乎又多了些什么东西。“请保佑他们吧秋哥。”比起那时的自己,霍长修能感受到,现在他不是一个人,那些少年少女们,正逐渐将他的人生变得完整。“别让他们也去你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