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汪洋一片,山水相间,其间多有神仙鬼怪出没。在这片神奇水域附近,有一小镇,名曰“通元”。
通元镇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山不甚高,水不甚阔。在这洞庭湖边,多是“通元”这样的小镇。
通元镇的入口旁,有一个普通的土地庙,但奇怪的是,庙里只有一个矮小的胖土地公塑像,并没有土地婆的塑像。这个笑眯眯的白胖土地公塑像看起来有些年头了,但并没有破损,上面一尘不染的,像是新做的。土地公的神态活灵活现,仿佛正饶有趣味的打量着走过的行人。
小镇上弯曲又狭窄的小路上铺满奇形怪状的黑、黄、灰三色砖石,路旁间或种着大大小小的枇杷树,屋檐高低错落其中。
通元镇说不上有多繁华,从那仅有的三家酒楼和两家客栈便可以看出,但这里的居民辛勤劳作,人来人往中,整个小镇呈现出一片安宁祥和的气氛。
一个两层的茶馆下,一些穿着粗布衣裳的农夫、走卒围在外面,他们纷纷仰着头看着茶馆二楼,这是通元镇的唯一一家茶楼。茶楼栏杆下,一个白白胖胖的老头坐在一张桌子前,正眉飞色舞、滔滔不绝的讲着一些故事,胖老头便是这里的说书先生。
白白胖胖的说书老头的声音从楼上悠扬的传了出来:
“话说五百年前,有一只来自花果山水帘洞的石猴,这石猴自封齐天大圣,在天庭偷吃蟠桃、搅乱蟠桃会,还到太上老君的兜率宫偷吃仙丹。之后胆大包天的石猴大闹天宫,用从东海龙宫抢来的如意金箍棒打得一众神仙们东倒西歪,仙家法宝散落一地。后来幸得西方圣人如来佛祖以法力降服,镇压在五指山下。”
“不少仙人被打乱仙识、掉落人间。功德深厚者,则经历种种劫难后再次修得仙根重返天庭;仙缘浅薄者,便迷失于人间,经历生老病死,投胎又转世直至与凡人无异。而那许多仙家法宝,则淹没人间,幸运的法宝便被凡人所识,凡人依靠仙器,悟得长生不死、飞天遁地、移山填海之术。更有甚者,悟道升天。有的仙器则彻底沦为俗物,或用于寻常百姓家里,或藏于荒山野水,不见天日。而坠落的仙禽灵兽,成妖成魔者有之,化为家禽家畜者有之,沉睡混沌者亦有之。掉落凡间的仙果仙兽不计其数,只有那遗落人间的蟠桃核,被天兵天将们尽数收回。而那些香梨、葡萄、枇杷等瓜果核则在地上生根发芽,从此留在了人间,若有仙缘者,经过几世修行,或能重返天庭……”
每次讲到这里,老头便不再放下讲了,因为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像往常一样,在楼下听书的孩童们就会起哄道:“又是讲那只猴子的故事,还能不能讲点其他的?”
“唉!老先生,你这个故事,我都能一字不漏的背出来了,记得比我所学的任何课文都熟练!”其中一个有几分书生气的褐衣少年道。
这个褐衣少年身边,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穿黄裳的少年。黄裳少年眼珠子乱转,尖声道:“天上有那么多美貌仙子、仙女,老头你不讲她们,讲一只猴子作甚?我劝你不妨讲讲那七仙女、九天玄女、嫦娥的故事,我保证你一讲便有生意。”
被这些孩童打岔,老头也不恼怒,反而笑嘻嘻道:“天上众神仙何等尊贵,老头可不敢菲薄他们,只能讲讲那只猴子了!”
“但是那只猴子被压在山下,故事也就到此结束了。”褐衣少年有些惋惜道。
胖老头笑呵呵道:“那老头便给你们来讲讲江湖上的故事吧!”
“如今江湖上,佛、道、儒、俗四家比肩而立,东有门人子弟遍布江湖的五行观,西有佛家圣地小雷音寺、南有佛家立寺最久的白马寺,北有气势恢宏的华清观,中有清心寡欲的白石观。江湖上,前有‘四大奇侠’,后有‘十大高手’,四大奇侠已经隐退,少问江湖琐事。如今江湖全靠是个高手苦苦支撑着……”
胖老头说到一半,楼下围观的孩童们便散去了,因为这个故事也是说书老头反复讲过多次的。
那个褐衣少年和黄裳少年也离开了茶楼,向镇子里走去,走了没几步,便遇到了一个在茶楼对面摆摊算命的老先生。
黄裳少年看到高高瘦瘦的算命先生,乐道:“哎,老头,我劝你还是换个地方摆摊,离 ”那说书的老头远一点才有生意。那个老头每次都讲那两个相同的故事,从我识字起讲到现在,耳朵都听起茧了。”
“是啊是啊,贫道也不堪忍受这个老头每次都讲这几个故事,连带着我这里的生意都不好做。”算命老头一脸痛心疾首的说道,这个至少有七八十岁的算命老先生倒是长的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发现这个算命先生在通元镇出现的也不频繁,每月也只出现一两次的样子。
仙童看到这个算命先生搭理他,也一脸痛心疾首道:“道长受累了。不过,好像没有那个说书老头,您也没做什么生意啊!”
说完,雷仙童赶紧拉起虞达飞快离去,生怕这个老头恼羞成怒过来打他。
看着少年如此羞辱自己,这算命老头也不恼,抬头看了看楼上的说书老头,捋了捋胡须,自嘲的笑道:“原来这么多年了,我这算命老头还没开张啊!”
若是那两个少年细心一点,就会发现,那个说书的老头和这个算命的老头每个月都只会出现在通元镇一次。而且,这个算命的老头,还从来没有给人算过命!
楼上的说书胖老头仿佛听到了道路对面的自嘲声,他不经意回头,朝外面会心一笑,然后又继续说那两个讲了很多次的故事。
而离去的两个少年,黄裳少年名为雷候,褐衣少年名为虞达。
雷候是镇上一个叫唐回的中年男子捡来的孩子,而唐回来自蜀中唐门。这个唐回本是蜀中唐门的嫡系弟子,是唐门中的壮年派的重要人物,因唐门大权被同辈唐奇所掌,便离开了蜀中唐门,来到了这个小镇上。
十六年前,从蜀中唐门回通元镇的路上,唐回在洞庭湖边遇到了雷候。
当时雷声大作,闪电狂舞,大雨倾盆,湖水滔天,仿佛天神震怒。一个接一个的暴雷仿佛要把天都炸一个窟窿。在闪电的照耀下,唐回在小道上发现了一个被雨水打湿的婴儿,于是唐回将这个婴儿抱回了通元镇。
唐回根据那天电闪雷鸣的情况,给他取了雷姓。等他长大了几岁,顽皮的要掀翻小镇时,令镇上居民苦不堪言,都说他比山中的猴子还要讨人厌,于是唐回就给他取了雷候这个名字。
此后,唐回供他到镇上读书写字,先生给他取了“先通”的字,他便成了雷先通。而唐回也教了他一些拳脚功夫和唐门的轻功、暗器手法,虽然教给雷先通的武功不是什么十分厉害的绝技,但也能让他自保了。这些年来,唐回都未娶妻,一直孤身带着雷先通,虽然他曾是和唐六齐名的人物。
在雷候和虞达离开后,天黑渐暗,说书老头和算命老道也离开了通元镇。
这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个老头并肩行走在深山中,那算命道士开口道:“大哥,转眼间五百年快过去了,我们还能重返天庭吗?”
“仙缘难结,世间多少痴儿为了求道而浪费了数十载光阴,能飞升之人少之又少。转世投胎来到人间的神仙也不少,要重新回到天庭也要经历诸多磨难。我们仙缘浅薄,只能顺其自然啊!”说书的胖老头感慨道。
算命老道士抬头看了看天,不甘道:“可是前几日太白星君下凡,告诉我们不久天下将大乱,只要我们这些地仙能暗中帮助失去法力的天仙们击退妖魔,便能积大功德,重回天庭。”
说书老头闻言一笑,道:“即使天庭能准许地仙飞升,也只能是寥寥数人,地上地仙众多,如何能轮到我们呢?”
原来这两个老者乃是数日前太白金星在凡间召来的众多地仙之一,两人虽是地仙,可却是从天庭上来的。
不过这两人可不是什么大罗金仙,也不是什么天兵天将,只是供仙人们享用的瓜果——枇杷核而已,他们便是石猴搅乱蟠桃盛会扔下界的众多杂物之一。
当时被扔下界的法宝和蟠桃核被天兵天将寻了回去,而一些不急眼的杂物便留在了人间。
这两个老者便是由枇杷核修炼成了地仙。
“听太白星君之意,转投凡间的神仙之中,有很多是他们的故友、晚辈,若是我们能尽心照料他们,让他们重回天庭。那么太白星君自然会让我们也跟着回天庭。”老道士摸着发青的胡须道。
“好像是这么一回事。”说书老头点头道:“尤其是文曲、武曲两位星君,他们今世若不能修成正果,仙根便要消失了,以后再也无法回到天庭了。”
老道士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道:“若我们便去寻找这两位星君,帮助他们重返天庭,如何?”
说书老头也露出了笑容,道:“三妹已经守在一位星君身旁了,只要帮助这位星君度过劫难,那么三妹也可以回到天庭。我们要想回到天庭,只能去找另一位星君了。”
“大哥,那么今晚便走吧,去找那位星君。”算命老道士严肃道。
说书老头点了点头,接着两人消失在通元镇外枇杷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