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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7章 除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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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永信一行三人第二天清晨就出了常德城,踩着露水往胡家冲赶。

    魏永信一路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的握住买来的姑娘向大妹的手,不舍得松开,仿佛害怕一松开手,向大妹就遁形而去;向大妹也低垂着头,紧盯着自己行走的双脚,安静得像一个木偶。

    等出了常德城,走了五里地,天喜叔才数落了魏永信几句,无非是说魏永信太过冲动,就算是再喜欢这个姑娘,也不能不管不顾的往里冲啊,也不看看那是什么地方,那是能耍性子的地方吗?要不是姑爷在警察局,还不知道能不能把命捡回来呢。

    天喜叔昨天晚上估摸魏永信在常德城人生地不熟的,没其它地方可去,只会在人行门口看一看,就没在意,放心的让魏永信独自出了欢喜客栈。等天喜叔吃完饭,跟出来时,恰好看见魏永信撞开了人行的大门,莽莽撞撞的冲了进去。天喜叔平日里经常被胡三老爷支派来常德城,或负责采卖,或给胡家二小姐送点家里的土特产,对常德城里的事情比较熟悉,所以见此情景,顿时感觉不妙,按魏永信的性子,今天这事小不了。天喜叔转念一想,得找胡家姑爷来,还要快,不然,永信这小子的命就得丢这里了。好在,警察局离人行只有半里地的距离,胡家姑爷此时已升任副局长,一家人就住在警察局大院里。天喜叔慌慌张张的跑到警察局,见了姑爷和二小姐,顾不上礼数,把大致情况跟姑爷赵副局长说了一下,赵副局长连忙点了一队警察,跑步赶到了现场,才把魏永信和姑娘向大妹安全带了回来。

    天喜叔平日里是不怎么唠叨的,他嫌唠叨的人太娘气,可今天,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魏永信只憨憨的说了一句:“我怕再晚一点,就找不到她了。”

    一下子就把天喜叔逗乐了,又气又怜的叹口气,也就不忍心再说下去。

    魏永信平日里并不是个木讷的人,话虽然不多,却也不至于一言不发。今天,魏永信不说话,其实是因为心里藏着事。他满脑子都是那个叫姚四爷的黑道老板,愤怒充斥着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魏永信愤怒这个叫姚四爷的男人坑了他七十块光洋,虽说姑娘向大妹跟着他回来了,可后来听赵副局长,——也就是胡三老爷的姑爷说,人行再漂亮的姑娘,到顶也就一百五十块光洋,像向大妹这般的姑娘,也就值个一百块光洋;

    魏永信倒也不完全愤怒被姚四爷坑了这七十块光洋,而是愤怒姚四爷趁自己不注意,把自己放在桌上的一百七十块光洋全都藏起来,再来个死不认帐,跟自己甩横,这摆明了欺负自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娃子;

    倒也不完全是因为被人欺负的事,更让魏永信愤怒的是:靠把他人当畜牲贩卖过日子,还无信无义,这种大奸大恶之人,怎么能理直气壮的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并且堂而皇之的活得这么滋润呢?

    ……

    魏永信一路胡思乱想,一行人就到了一个叫草棚湾的地方。草棚湾的大柳树下有一家卖茶水的铺子,兼卖碗糕。

    天喜叔说:“喝碗茶再走。”

    三个人在大柳树下坐下来,叫了一壶凉茶。

    “大妹,你饿了吧?”魏永信自打昨天晚上知道姑娘的名字后,便不见外的叫起“大妹” 来了。

    向大妹被魏永信这么一叫,不好意思的头一低,脸一红,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魏永信知道向大妹害羞,加上自己也饿了,向老板要了一盘碗糕,大家就着茶水吃起来。

    魏永信又献殷勤的问:“大妹,走这么远的路,累不累?”向大妹还是摇摇头。

    天喜叔打趣道:“哎哟哟,这才认识多久啊?就大妹大妹的叫的这么亲热。我老头子陪你这一路跑,腿都跑断了,也没见你跟我说句好听的话!”

    “天喜叔,您走累了吧?”魏永信囫囵吞下一个碗糕,又从盘子里拿起一个碗糕,嘻皮笑脸的递到天喜叔跟前。

    “滚,滚一边去,别影响我喝茶!”天喜叔是个随和的人,跟手下一帮长工短工爱开玩笑,所以,跟魏永信说话并不见外。

    等吃饱喝足,魏永信结帐的时候,掏遍全身,才发现,自己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了。

    “该死的!”魏永信刚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又被那个叫姚四爷的人给冲得干干净净了。

    还好,天喜叔掏钱跟老板结了帐。魏永信心里一直默默念叨:“老子的血汗钱,凭什么喂你这个畜牲王八蛋?”

    昨天晚上,魏永信和天喜叔在赵副局长的帮助下,带着向大妹离开人行后,赵副局长在警察局给他们安排了两个房间,向大妹一个房间,魏永信和天喜叔一个房间。赵副局长悄悄对天喜叔说:“放心,外面有人站岗,这丫头跑不了。”

    魏永信对被姚四爷坑的钱念念不忘,问天喜叔:“赵姑爷为什么不让那王八蛋把钱退回来?”

    “你这孩子,还是太嫩了。”天喜叔在魏永信肩上拍了拍,说:“你知道草鞋帮是什么人吗?他们的势力大着呢,连警察局都得让三分。也就是我们胡家的人,要换了别人,赵姑爷肯定不会帮忙出这个头的。你知道吗?赵姑爷这是给人家一个台阶下,让人家以后不纠缠咱们呢。”

    临睡前,天喜叔说:“钱的事,你不要再想了,更不要再提了。钱没了,再赚就是了;命要是没了,就什么也没了。这些钱,只当买了个教训。”

    魏永信可不这么想,虽说胡三老爷早已把话挑明,说六十块光洋是送给他的,但在魏永信看来,他就是欠了胡三老爷六十光洋的债。而这笔债,是完全可以不用欠的。——都怪这该死的姚四爷!

    一行人又走了几里路,魏永信说:“我要拉泡屎。”说着,松开向大妹的手,钻进了路旁的树林里。

    天喜叔笑着对向大妹说:“懒驴上磨屎尿多,拉屎去了。”

    天喜叔坐在路旁的一个小土堆上,点了一锅烟,不紧不慢的抽起来;见向大妹站在原地,便招呼她也坐下来,说魏永信一时半会回不来,先歇会再说。

    天喜叔连抽了两锅烟,也不见魏永信回来。天喜叔向树林里喊了几嗓子,见魏永信没有回应,觉得不对劲,便对向大妹说:“你坐这里等我。”说完,钻进树林里找寻起来。天喜叔在树林里兜兜转转找了一大圈,没见魏永信的影子,又叫了几声,也没有回应,急出了满脑门的汗,加上天热,树林里不透气,天喜叔竟有点缓不过气来了,又担心向大妹趁这个机会逃跑,只好深一脚浅一脚气喘吁吁的走出林子。

    天喜叔走回到路上,见向大妹依然低着头坐在原地没有动,才松了口气,脱口说道:“你没跑啊?”

    向大妹缓缓抬起头,莫名其妙的看了天喜叔一眼,天喜叔自知失言,只好干笑了两声,说:“没走就好,没走就好。”

    天喜叔满脑子疑惑,怎么也想不明白魏永信到底去了哪里,只好坐下来又抽了一锅烟,见日头已经西斜,只好起身说道:“不等了,鬼知道这混帐东西去了哪里。丫头,我们先回去吧。回去了吃饱喝足,好好睡一觉。”

    天喜叔在前,向大妹在后,一老一少,不紧不慢的向几十里外的胡家冲走去。到了半夜里,两人才回到胡家大院。

    天喜叔做梦也没有想到,向大妹的娘家,其实就在离他们喝凉茶吃碗糕的草棚湾六里多路的向姚岗。

    天喜叔更没有想到,魏永信假借拉屎,一路小跑,竟然又跑回了常德城。

    魏永信返回到草棚湾,向茶水铺老板打听到一条去往常德的小路,茶水铺老板告诉魏永信,顺着这条小路一直走,不分岔,可直接到常德城,比大路要少走十几里。魏永信谢过老板,又被老板叫住了,魏永信回头看向老板,老板欲言又止的摆摆手,说:“没事,你走吧,记住,直走,不走岔路。”

    魏永信顺着小路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一个人。约摸走了二十里,感到有些累了;不仅累,还饿。魏永信找到一条小水沟,趴在水沟边喝了几口水,才靠着一个小土坎坐下来,歇口气。

    魏永信这一歇下来,耳边清静了不少,陡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一个很凶恶的男人在吼叫,其间还有人求饶。魏永信觉得奇怪,起身悄悄摸了过去。走近一看,果然,一个五大三粗,满脸凶恶的汉子,手里握着一柄短刀,身前跪了两个小生意人打扮的男人,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魏永信藏在草丛里,听了不一会儿,就明白过来,这两个小生意人是碰上拦路打劫的了。魏永信恍然大悟,难怪茶水店老板叫住他,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这条路因为太过僻静,容易碰上劫匪啊。

    魏永信本不想多管闲事,准备悄悄离去,可听那汉子说道:“你们看到了老子的脸,绝对不能留你们两个了。”知道要杀人灭口,加之自己对姚四爷的那股恨劲正盛,便忍不住转身走了出来,叫道:“我也看到你的脸了,你杀我试试!”

    汉子万万没想到半路冲出个程咬金来,冷不丁吓了一跳,当见到魏永信只是一个人时,才放下心来,话不多说,举着短刀径直冲魏永信捅过来。魏永信虽说没有半点江湖经验,可也知道短刀的厉害,所以走出来的时候,从草丛中摸了个碗大的石头,背在手里,待劫匪手里的短刀闪到眼前,猛的一石头砸在汉子的手背上,只听“啊”的一声,汉子握住被砸得鲜血淋漓的手,半躬着身子痛苦的大叫大跳起来。

    魏永信捡起掉在地上的短刀,拿在手上掂弄了两下,觉得挺顺手,回头冲跪在地上的两个小生意人说:“还不快走?”

    那两个生意人见得了救,面色平和了许多,站起身来,虽说畏手畏脚,却没有急着离开,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说:“小哥,我们的钱——让他抢走了。”

    魏永信听中年人这么说,一脚将汉子踢翻在地,然后用膝盖顶住他的肚子,刀尖抵在他的脸上。汉子被顶住肚子,惨叫声更加重了许多。魏永信才不管这些,一只手在汉子身上摸索了几下,摸出两个装钱的布袋来,也不点数,回头扔给两个生意人,问:“是不是这些?还有什么东西?”

    两个生意人接过钱袋,拉开口子看了看,欢天喜地的说:“没了,没了,就这些,就这些,谢谢小哥!你真是个好人!……”

    “好了,快走吧,天快黑了!”魏永信摆摆手,两个人捡回条命,还一分钱没丢,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走了。

    魏永信又在汉子身上摸了一下,除了别在腰上一个刀鞘,就什么也没有了。魏永信担心汉子回头再去找那两个生意人的麻烦,抡起石头,狠狠的砸在了汉子的左膝上;觉得还不解恨,心想,以后伤好了,指不定又会在哪里祸害人呢,遂又在汉子的右膝上狠狠的砸了一石头。

    魏永信跑出去好远,身后还不断传来汉子惨兮兮的哀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