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衙门的人打算收工。
众人在附近山上到处查看了一圈，除了尸首跟前有些轻微血迹，再无其他任何争斗动手痕迹，草丛中的足印已经被最先发现尸首的人破坏，没有办法判定。
据马屠夫妻儿哭哭啼啼的诉说，马屠夫昨日收摊后就没有回家，他们在家中等了一夜，等到的却是他的死讯。
所以下一步，就是要查马屠夫收摊后的去向。
至于马屠夫的验尸情况乔珩是听周围的人相互议论中得知的。
身强力壮的马屠夫是被砒霜毒死，身上残留酒气，脸上有几道猫爪印。
因为吃过酒，又被下毒，所以推断马屠夫在被毒杀之后移尸到此的可能性最大，毕竟在黑天半夜，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到的山道上，并非什么饮酒作乐的场地。
此处不是命案初情现场，但上山的路上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马屠夫究竟在哪儿遇害成迷。
马屠夫与孙芹一样都是死后被吊在树上，与胡寡妇相同的地方是也被割去了舌头，但是与她们二人的致死原因又不同。
三人共同点就是后背的血画。
马屠夫身上的血画是，一个头戴金冠的妇人，一手拿着一只鸟儿，一手在击鼓。
乔珩对《推背图》的内容不了解，与周围议论的百姓一样，不知这幅画暗指什么。
若枫等着所有人连同马屠夫的遗体也被抬走之后，还纹丝不动地站在树下，看着乔珩从不远处的草丛绕回来。
“那幅画到底是怎样？”乔珩走到若枫跟前，问。
他其实想亲手撩起遮在马屠夫身上的白布再看看，可是碍于家眷在旁边，自己也不是衙门里的人，忍住没有动手。这点底线……或者说这点避讳他还是有的。
若枫本以为乔珩会接着先前的话，二人针锋相对，不料他仿佛什么话也没说过似得，问的还是这般随意。
“《推背图》第三象。”若枫盯着乔珩，缓缓道，“画中是一妇人头戴金冠端坐殿中，一手擎鹦鹉，一手击鼓。”
“那鸟儿是鹦鹉？”乔珩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鹦鹉，女人，金冠，殿中……接第二象下来，这第三象正是暗合武后为帝。
“你知道我的身份？”若枫的声音陡然一转，双目清冷如水。
乔珩轻笑，身形向前微倾，“原来你还正在意这个？”
若枫十指微拢，眸底的水渐渐凝冰。
抛下那句话，不就是等着看她如何在意么？
世间的人为何大多爱如此拐弯抹角，心口不实？
觉察到若枫神色间乍然而生的寒气，乔珩见好就收，“你不就是为《推背图》而来么？听说你们道上有人派发暗榜，重金悬赏此图下落。你——”
乔珩顿了顿，冲若枫眨眼一笑，“是个猎人。”
“你怎么知道？看你也不是我们道上的人。”若枫眉目微松。
能够提到这点，她反而没什么避忌了。天下知道此事的也不是一两个，还会有更多的人闻讯而来，也不差多一个人知道。
想要赚得赏金，本来就是各凭本事。
“你不是让老杨去抓那俩人，不巧，他们先被我碰到。”乔珩道。
“你倒是挺有能耐，难怪官府的人也要用你。”
“当然，我兄弟朋友多，又不像衙差那般死板，好办事。”乔珩双掌一击，“怎么样？你要不要也用上我帮忙？我只分一杯羹，不贪心。”
“不需要。”若枫转身。
乔珩大步抢到她的前面，“我需要。你说那凶手不会放过任何相关之人，我接下老杨的那幅图纸，怕是也已经被盯上。为了自己的命我也得跟你搭伙，咱俩如今也算同命相怜。”
“我与任何人不同命。”若枫面无表情。
“你这人怎么如此不知人情世故？你让我跟老杨说以后见到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也照办了。就算一报还一报，你也得给我还点好处吧。”乔珩双手一摊。
“我没有逼你。”若枫抬步从侧边绕。
“你这人……你昨夜跟我私下说道那些话，现在反过来一句没逼我，是我多嘴？若枫姑娘，你就是这样跟人打交道？”乔珩侧跨一步，又将若枫拦住。
“是啊，我就是说说。”若枫身形一闪，脚尖提速，掠过乔珩的身边，直奔山下。
他主动凑到她跟前，她就手用一用，除此之外，他们不过是陌路，有什么关系？对付这种脸皮厚的人，不过如此。
乔珩转身，看着若枫的身影迅速远离，不羁的眉目渐渐敛起，眸底浮出几分朦胧，似乎是一层看不清的纱雾。
当他指出她是揭榜赚赏的猎人时，她那原本提起的气色松弛间仿佛夹杂了几许失望的味道，好像某种暗藏着的期待落了空。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她不是应该防备着他吗？怎么可能会有期待？可是如果没有期待，又何来失望？
难道那种失望是他看错了？
乔珩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够敏锐，确确实实捕捉到了若枫神色中的那点微的异样变化。
若枫……原来她叫若枫。
她原本等待他说出怎样的身份？如果他将心底的疑问全部提出，会从她口中得到真正的答案吗？
乔珩略作思索一番，快步向山下追去。
刚到山脚，登时刹住脚步，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