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不后悔之奋斗》 第一节 前言 七零后是有故事的一代人，他们经历过物资的匮乏，也享受过生活的富足，每个地方的70后都有不同的故事，胜利油田是个特别的群体，有着不一样的经历。故事发生在胜利油田的一个职工生活点。四个小男子汉经历着人生的喜怒哀乐。 第1节 一九九零年七月的一个中午，透蓝的天空，悬着火球似的太阳，彩好像被太阳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两个半大小子似乎并不觉得热，两个人站在楼东头的阴凉地里计划一件大事 。 高高瘦瘦的叫许正阳，长的很结实的矮个子叫韩万里，和一个大领导名字差不多。没一会儿两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着装化肥的编织袋子出发了。两个人头上直冒油，沙土路也晒得滚烫，一脚下去噗噗的冒烟。知了在树丛里吱呀吱呀叫的正欢快。两个人可管不了这些，急匆匆赶路。大概半个小时他们俩灰头土脸的来到了一片棉花地，棉花都快赶上他们俩高了。 正阳歪歪脑袋，疑惑的问：“万里啊，你说的西瓜地呢？这可是棉花地啊？” “东边就是，再走两步就到了。”说完万里随手抓了一个绿油油的棉花桃子放在嘴里嚼起来，看着一脸享受的样子。 正阳嘴巴张的老大：“我的老天爷，这个也能吃？我娘说棉花经常打药的，别药死你了。” “没事，挺甜的，不信你尝尝，嚼嚼吐了就行。”万里毫不在乎。 正阳半信半疑，仔仔细细找了一个最小的，也是最绿的棉花桃子放嘴里，也学着嚼了起来：“我靠！这什么味啊，甜不甜苦不苦的。”正阳哇一口吐了出来，“你怎么就觉得是甜味呢？我可不吃了，别拉肚子，走找西瓜去。”说着一甩头，示意万里赶紧出发，嘴里不停的吐着棉花桃渣子。 “轻点！”万里一把拉住正阳，“前边有老头看瓜地呢，听说手里有猎枪，虽然不敢打死人，但是可敢打人腿。”万里把食指竖在嘴前，小声说。 “哦”正阳嘴里答应着，随即蹲下来，扒开棉花枝子，往前看看。果然一个窝棚在地头上。 两个人模仿着电视里打鬼子的样子，在地上匍匐前进，没一会就来到一片绿油油的西瓜地，大西瓜像一个个的小孩屁股一样趴在地上。 俩人趴在地上一看这场面，口水都流出来了，万里悄悄的拿出来准备好的化肥编织袋，开始趴在地上找有大又圆的漂亮西瓜。 正阳有样学样，趴在地上拿两个手指试探着，心想琢磨“我爹说过西瓜越大越圆就越好吃，来一趟可不能挑小的。”正阳左看右看找了一个自己觉得最好的，小心的装到袋子里就爬回棉花地了，躲在棉花枝子后等着万里回来。侧头一看韩万里却鼓鼓囊囊装了一袋子，撅着屁股好容易拖回到了棉花地。 “你咋装那么多啊万里，老头种西瓜可不容易，我娘原来在老家种地，我知道种地有多累，就没舍得多摘。”正阳埋怨道。 “管他呢，不花钱就多弄几个，回去给海滨他们一起吃，多带劲。”万里满不在乎。 正阳低头琢磨琢磨，“不管了，走回吧。” 两个人背着西瓜袋子就回家了，走在路上正阳明显轻松的多，看着万里走起来撅着屁股弯着腰，眼看背不动了，正阳笑笑说：“要不换着背吧，别累坏你的腰。”两个人满头大汗，说着笑着。 一到村口就看到董志武，王海滨两个人正在村口阴凉地胡诌八扯呢，王海滨嘴里还斜叼着一根香烟，大老远就喊起来：“正阳，万里过来休息会吧，你们干嘛去了，正想找你们打扑克呢。” 万里心里其实很怕王海滨，王海滨是这一片的孩子头，个子不高，满头自来卷，穿个军绿背心，背心下摆撩到胸前，露出黑漆漆的肚皮。他平时油嘴滑舌，头脑机灵，打架敢下狠手。 董志武身体壮实，小平头，厚厚的嘴唇，黑黑的脸蛋，一看就是憨厚老实类型。 “海滨哥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万里打开了化肥袋子，三个西瓜滚了出来“吃吧！刚摘的，正阳那里也有一个。” “操，你们偷得？”海滨看到西瓜，立刻来了精神头。边说边用拳头锤开一个，水灵灵，红彤彤的西瓜瓤一下就跳了出来，一人一大块捧在手里啃了起来。满脸的汁水让四个人憋闷的假期增添了一丝清甜。 九零年，这个偏僻的小村庄经济还不算发达。所谓的村子确切的说应该是胜利油田的职工生活点，大家都是油田职工，都是天南海北聚拢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叫“稻香村”。 那时候家长们都忙着上班，家里孩子又多，家家户户两三个孩子，有的还有四五个的。孩子们基本属于放羊状态。学习好的孩子并不多，打架斗殴的却不少。还有个原因就是，油田的孩子可以分配工作，就业没压力。大多数男孩子的学校生活都是拉帮结派，打打闹闹中结束的，这也包括他们四个。 “正阳！听说你们年级的大王斌要找你姐的麻烦啊？还给你姐传纸条了。”王海滨嘴里啃着西瓜说道。 “我也听说了，真他妈的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找机会一定收拾他”。正阳恨恨的说道 “放心吧正阳，咱们都是一个楼的，不能让你吃亏。”万里也在一边搭腔：“有我和海滨在，随时放挺那个邋遢斌”。 正阳听了志武的话心里很舒服，可是正阳还是决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问题。 王斌外号邋遢斌，大高个，肥头大耳，一张永远洗不干净的脸，因为上学晚，比同年级的孩子大了两岁，为人最大一个特点就是邋遢，衣服永远穿的歪歪斜斜，脸上疙疙瘩瘩，嘴角时不时还挂着唾沫星子。但是这些也不耽误他喜欢漂亮的女生。 许正阳的姐姐叫许正秀，干净清秀的的脸庞，整整齐齐的学生头，一和男生说话就脸红。是所有男同学心里的女神。就为这个正阳没少操心，就看不得有人明目张胆追求自己的姐姐。 邋遢斌真是个奇葩，竟然敢给正秀写纸条，这是正阳所不能忍受的，“一定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窝囊废。”正阳心里想着。 美好的假期过的无忧无虑。时间飞快，蓝天上的白悄悄的变高了变淡了，天气也不那么憋闷了，九月份开学了。 正阳不是最好的学生，但是至少可以完成作业，至少不缺课，所以成绩算是中上，在老师眼里还算是个不错的学生。 这天正阳在学校里看到邋遢斌正在操场角落里闲溜达，故意走过去在台阶上坐下来，叹了口气。邋遢斌走过来满脸堆笑“小舅子，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缺课了？别学我，你是好学生将来要上大学的。” 正阳满脸不屑，在兜里慢慢悠悠掏出一盒阿诗玛，十分潇洒的拿出来，一根大拇指向上一挑，嘴巴配合恰当好处，一下叼在嘴里。 “滚蛋，谁他妈的是你小舅子。” 邋遢斌赶忙过去弯下腰掏出火柴滑着了，等着正阳凑过去。 “正阳档次不低啊，哪里顺来的？” “废话！买的啊，最近手头有点钱，还不得抽点好的？”正阳说完掏出一根递过去。 邋遢斌这下来了兴趣，顺势坐下来接过烟，大黑脸凑过去“哪来的钱？和小孩抢的？还是偷的？” “滚开，也就你喜欢干那种不入流的事，我这是捡的，光明正大，有个好地方，我想捡随时都有。”正阳嫌弃的往后推推邋遢斌。 “正阳哥还有这好事？怎么捡钱啊，这本事能教教我吧，我捡了给你一半，省的你老人家亲自受累了是不？” “也不是不行，正好我也需要个帮手，看你长的五大三粗还行，不过必须严格保密。后天下午放学去我家楼头等我通知，如果走漏消息，找你算账！”说完正阳站起来拍拍屁股，双手插裤兜，斜叼着烟卷头都不回的走了。 “好嘞，正阳哥。”其实邋遢斌比正阳大了整整两岁。 “这么神秘，等我也捡点钱，我就可以给许正秀买个好看的红发卡，让你小子做老子真的小舅子。”邋遢斌边走边想，鞋子后跟都快踩没了。 第二天上午下了课正阳就直接去找了海滨，万里，还有志武，一人点了一根阿诗玛，神秘兮兮的说：“知道么？听说邋遢斌最近兜里挺有钱，这烟就是他给我的，就他那个捡垃圾的样儿，还抽阿诗玛？有机会我打听打听，让他吐出来，等我消息啊”。 海滨一听来了兴趣，对这种要钱的事他最喜欢，不用出力，就用他的威名就能要来钱，真是无本生意。“行啊我们等你消息啊，要来钱，去吃点好的”。 说是要钱，其实用法律上的话就是抢钱或者勒索。可那个年代没人把这种孩子之间的事当回事，油田有油田的法律法规，基本上不出人命都是油田保卫科处理。志武爸爸就是一个二级单位的保卫科主任。 按计划第三天邋遢斌在楼头和正阳见面了，邋遢斌心急火燎的早早来到楼头等着。一见面就说：“阳哥你怎么才来，都等你半小时了，咱们今天就能去捡钱？” “一会儿天黑点着，别他妈的着急，听我安排，保证能捡到钱，跟着我来，咱们先查看查看地形。”正阳看着邋遢斌有点不耐烦。 两个人悄没声息的来到了锅炉房院墙外，院墙里面还是个厕所。 “就这里了，里面全是钱”。正阳用手指指院墙里面。 邋遢斌将信将疑，“真的么？我来看看。”说着邋遢斌伸手把着墙头就把头探了上去，坚持了一两秒钟就下来了，“你这不是就偷废铁啊？还她妈的说是捡，捡个屁，光他妈忽悠我。” “别胡说，谁她妈偷了，咱们这是捡，里边要是有人看到，咱们就说是来上厕所的，没人咱就往墙外扔，专挑那些能扔动的，然后去把你奶奶的三轮车拉过来用用，买了就是钱，多容易。”正阳描绘着甜美的场景。 第二节 第2节 “阳哥要不说咱们几个就你学习还行，你这脑子好使啊，万无一失，走进去扔去。”说着邋遢斌就要翻墙头。 正阳一把拉住邋遢斌：“别急！再等会儿，天再黑点，他们值班的看不清了再进去。” 邋遢斌掏出一盒大前门递给正阳一根，噗嗤划着火柴两手捧着，凑到正阳面前，正阳斜看一眼说：“看你这个熊档次，真他妈丢人。”不过还是凑过去点上了烟。 两个人就等了约莫半小时以后，天已经漆黑了，正阳站起来说：“行动吧大斌，你进去往外扔，我在外边捡，收拾成一堆，这样能快点。” “我不敢一个人进去啊，我害怕，一起进去吧。” 邋遢斌显然害怕了。 “没用的东西，走吧一起进去，到时候你少分点钱就行了”。正阳咬咬牙，说完两个人手爬脚登，进了围墙，眼前好大一堆废铁，都是锅炉房里改造维修用剩下的，其实还有不少铜的管子。 两个人离得远远的，挑着能拿动，能扔出墙外的使劲扔，生怕扔出墙外碰出声音，专门往远处扔。正阳还挑了几根铜管扔出去。没一会功夫就扔出墙外一大堆了。邋遢斌最担心的值班人员也没过来，真是非常完美的一次行动。 其实正阳早就摸过值班人员的行动时间了，白天还会有人出来走走，晚上天黑了，基本就没人出来。 好了，够了！太多了三轮车装不下。”正阳及时制止邋遢斌。 说完两个人又悄悄的爬出了围墙。邋遢斌满意的看了看“你等我，我这就回去推三轮去。”说着呼呼生风得回去了。 正阳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来，拿出一根阿诗玛点着了，“成功一半了。”脸上得意的露出了奸笑。 没一会三轮车到了，俩个人又费劲巴拉的装上了车。满满一车子，少说也有五十块钱了，正阳约莫着。 大斌子我和你一起推到收废铁那里去，我知道有个地方不坑人，不短秤，咱们就去那里，不过我不进去，那是我家老乡，让他看到我偷废铁，告诉我爹我就完蛋了，你去处理就行。” “啊？好吧你信我就行，到时候咱们平分，”邋遢斌信誓旦旦的推着车子进了废品收购站。 没一会邋遢斌就出来了，开心像个傻子“阳哥一共六十三块钱，你三十三我三十，好吧”？邋遢斌兴奋极了。 就在这时海滨，志武，万里不知怎么就窜出来了，海滨一马当先，问道：“大斌子你又偷废铁？上次我的自行车是不是也是你偷的？无法无天了，你知道志武他爸是干嘛的不？保卫科主任！你是不是想蹲进去几天啊？志武回去叫你爹去，咱们也算是见义勇为，抓个小偷。” “海滨哥，海滨哥！你别着急啊，你看我和正阳出来弄点钱，哪里是偷啊，这就是捡！” “别他妈的扯正阳，我只看到你自己去的，志武去通知你爹，正阳，万里咱们抓住他，别让他跑了。”说着三个人就要动手。海滨一只手拉着邋遢斌的脖领子。 这下邋遢斌真的吓坏了，那个年代保卫科的威慑力是很大的。 正阳斜着眼睛，瞪了一眼邋遢斌：“别胡说，我可没和你一起，别拉我下水，不去保卫科也可以我给你指条道”。 “正阳哥！你给做个证啊，咱们都是兄弟，是咱们俩一起弄点钱不是我单独行动，是不？正阳哥。” “我知道了！正阳你这是陷害我，那你说吧，想怎么样？”邋遢斌忽然脑袋转过弯来。 正阳看看左右的兄弟，底气很足。“好吧，第一以后不许你追我姐，你这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第二把钱都交出来，赃款上交。不听的话马上让志武他爸把你抓起来，我们这里留着证据呢，随时可以抓起你来。” 这时候邋遢斌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好吧我算是明白了，我答应你们，钱给你，以后我就听你们的。” 白忙活一晚还差点蹲保卫科，让邋遢斌非常沮丧，人邋遢脑子可不邋遢，就是放不下正阳的姐姐，正秀，正秀是他脑子里最美的女孩，不过以后不敢想了，正阳心眼够多的，手够黑的。推着三轮车边走边想“以后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追上一个最美的女孩。” 正阳四个人倒是偷偷高兴的不得了，一人买了一盒阿诗玛，剩下的平分，海滨说“正阳可以啊，经常看三国是不是？这都用计谋了，以后你就是军师，呵呵，咱们四个一起好好混。” “混”那个时候在男孩子眼里是个流行字眼。“混”说明自己是社会人，还有一种天不怕地步怕的意思。每个男孩心中都有自己的江湖，都有一个英雄梦，希望自己混成一个老大，呼风唤雨，人见人怕。 这四个人里最有老大气质的就是王海滨了，他爸是公司的工会主席，官职不小，正科级，这也是让海滨觉得和他们三个人不一样的地方，家里电器总是最新款，沙发也是全楼第一个买的。去哪里都是最有面子的。但是在家里，王海滨同学见了他爸还是非常害怕的，可以说惧怕，轻则拳打脚踢，重则皮带伺候。这也许是每个父亲都望子成龙，只是教育方式不同。 这天正阳找到王海滨说“海斌哥你知道初三的老大郑海军要和高一的那个老大吴鹏飞打架么？” 海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我当然知道，社会上的事我能不知道？，我也看着吴鹏飞这货不顺眼，比咱们大就是老大？那我爹更是老大了。呵呵，听说吴鹏飞经常欺负小孩儿，经常抢小孩的钱。知道为什么海军要和他打架？” 海滨嘴里所谓的“小孩”就是年龄比他们小，或者是混的不太好的人，都是轻蔑的称呼。 正阳摇摇头都听的入迷了“不知道啊，就知道他们俩都在召集人手，咱们是不是也去找郑海军问问？要不要咱们也上？那咱们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以后就是兄弟了，至少在咱们年级，你就是老大了。” “对啊我也这么想的，能帮他打这一架，咱们就算是扬名立万之战。”海滨想想也挺兴奋，可以成老大是每个男孩子的理想。 “他们好像是因为上个礼拜三广播体操的时候，互相抢楼梯，吴鹏飞推倒了郑海军的那个女朋友，李海霞。没道歉不说，反而摸了她的手，这她妈不是流氓是什么？剁了他的手。”海滨愤愤说道。 “哦那郑海军肯定要为了咱们男人得尊严在战斗。我是你的军师，你别管了我去找郑海军问问去，都是初中部，团结起来才能不受高中的欺负。”正阳说道。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简单，却总是不朝着我们预计的方向发展，这就是生活，这就是江湖。 正阳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跑到初三去找郑海军去了，虽然不是很熟但也经常见面，远远看到郑海军正在走廊尽头和一群人商量着什么，正阳努力镇静着，努力保持自然神态走过去说“海军哥我和你说点事，我初二的，和王海滨一起玩的。”正阳小心的挤到人群最里面。 那个时候在自己名字前加个前缀是很管用的，比如我是跟着谁的，我是和谁玩的，我大哥是谁等等，都表示自己算是个社会人，有后台的。 “海军哥，我知道你们这几天要和吴鹏飞干一架，我是和海滨哥一起的，有事你就招呼一声，我们几个人随时等你，都是初中的，我们也早就看不惯那些高中的了。”正阳说的热血沸腾，有种上战场的感觉。 “正阳兄弟谢谢啊，到时候你们来凑个场让他们高中的不能小瞧了咱们初中部，初中的能把高中的干败了，也算出名了，以后咱们就都是兄弟们了。”郑海军说话声音不大，但是很有感染力。 “好的我们等你消息，我回去和海滨哥说一声去。”说完正阳回去了。满心的斗志，仿佛就快成了风人物了，走路都有点横行了，感觉看着自己的女孩都多了好几个了，脸上满满都是骄傲的表情。 礼拜天是休息日，高中部住校的孩子下午要坐大巴车回学校，这时候就是最好的时候，可以在他们下车拿着行李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人数上也会超过他们。郑海军的计划很周全，准备很充分，每个人手里都有一根长短不一，粗细不等的木棍，二十多个人就等着下午四点半大巴车开门下车的那一刻。 正阳，海滨，万里，志武，四个人也在其中，正阳在最后，海滨在最前面，志武肯定也在前面。 志武他不怕，他爸是保卫科主任，有事可以兜着，志武两个姐姐，就他一个独苗，从小是姐姐宠着妈妈疼着，想吃甜的绝对不给咸的，他爸更是放在手里怕吓着，放嘴里怕化了，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他们两个人也因为他爸这个职位格外骄傲，好像是有把保护伞。但是大人的世界更是孩子理解不了的。 下午四点半大巴车准时停在校门口。吴鹏飞晃晃荡荡第一个下车了，他可真是轻装简行，就一个帆布包搭在肩膀上，包里估计也没什么东西，干干瘪瘪的。随后好几个跟班也下车了，手里却都没少拿东西，有两个人还带着刀子，因为隔着衣服就能看到刀把露在外面，这也是一种示威，一种炫耀。 看着这个正阳心里没底了，要动刀子？这就没了底线了，超出了控制范围。这让正阳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超出预期的发展是最让人害怕的。 趁着吴鹏飞下车转弯的一刻，郑海军行动了，学着铁道游击队里的样子行动的，上去先是一把土扬眼睛，紧接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棍子，不管是头还是身上，就是一顿火锅炖肉，劈头盖脸的棍棒雨。 后边的弟兄们也没落下，粗的细的大木棍冲着几个跟班的就没头没脸的招呼上，有一个吴鹏飞的跟班，被打的晕头转向，想跑，一回头撞在车屁股上都被弹回来，又一个屁股蹲坐下了。慌乱中掏出了一把半尺多长的刀子，胡乱的比划，没有方向的乱刺。一群拿着木棍的初中生可没见过打架动刀子的，马上乱了阵脚，纷纷后撤。有两个胆子大的也不知道名字，拿着木棍喊道“别怕他，他刀子太短，捅不到咱们，咱们人多，棍子长，打死他。” 一句“打死他”让局面彻底失控了，五六个人围着一个人乱棍齐挥，没头没脸，挨打之人像没头苍蝇一样挥舞着刀子，低着头向着人少的方向就冲，慌乱中一刀划开了初三邓金宝的胳膊的皮肉，又一刀刺中了郑德强的肚子。顿时所有人都吓傻了。 别看平时吹起牛来都可厉害了，可毕竟都是孩子，看到流血立刻就怂了，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啊，流血牺牲是电视里的事，是上战场解放军的事，孩子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人偿命啊。我的妈呀完蛋了，公安局的抓住得枪毙啊。两伙人都散开了，被打的血头血脸的高中生趁机跑了。 其实大部分人都是来凑人数的，捧个人场，拿着家伙吓唬吓唬人，真的出手的就是平时那几个最狠的。 郑海军和海滨那里更吓人，当头一棒以后吴鹏飞就没再站起来，又一顿棍棒直接瘫软在地。海滨之所以紧紧跟着郑海军是因为他是初三的头头，能跟着他一起打架，也是一种认可，希望自己从此一战成名，成为初中的最有威名的男孩子。 郑海军看时间差不多了，吴鹏飞的人没有站着的了，就说一声，走了，二十来个人迫不及待的一阵风一样散了。最后回到约定的集合地点，海滨找的一个养鱼池的僻静之地。 邓金宝胳膊破了一个血口子，一个衣服袖子都让血湿透了，看着很惨烈，但是皮肉之伤不太要紧。 郑德强伤的厉害，肚子来了一刀，看着很吓人，海滨吩咐快别耽误了，送医院，大家一起凑钱吧，我这里钱也不够。 “不行通知家长吧？咱们钱不够，医院不收啊，万一死人了就麻烦大了。”一句“能死人”把大家都吓坏了，没了主意。 第三节 第3节 这时候王海滨站出来说：“先送医院包扎伤口，其他的不管了，不能出人命。”这可能就是领导的能力，说出来的事大家都不会反对。万里，志武，正阳加上海军的几个最亲近的兄弟一起把两个人送医院了。 正阳整个过程都是冲锋在最后，撤在最前，这件事情让正阳明白了混江湖不是那么容易的，不是光吃吃喝喝，玩玩闹闹，还有流血，还有坐监狱的危险。 事情远还没有结束，受伤的郑德强在医院，因为没钱，医生通知了其家长，他爸爸也报警了，一惊动警察可就算是大事了。警察很简单的就查到了那几个主要人物，包括郑海军，王海滨，吴鹏飞，几个人都没跑了，很快就都抓进去了。 事情就是那么巧合，因为有人供出了王海滨，大家都知道他们四个人都是一起的，结果四个人一个都没跑，全部进去了。 孩子们眼里的社会，江湖，就是这样告诉他们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很大很大。 九十年代油田有自己的保卫科，小打小闹都是保卫科解决，一般不会惊动警察，警察介入的话就会比较麻烦，可是这次是郑德强父亲报了警察，保卫科还没来得及，警察就抓了人。 单位保卫科一般和警察都是有联系的，志武爸爸是保卫科主任，自然和警察是很熟的，王海滨爸爸是工会主席，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很快两个人就保了出来。 正阳，万里都是最普通的工人家庭 ，想要保出来自然费了很大劲，还交了一千块钱的罚款。那个年代一千块钱不是小数，顶上正阳爸爸的三个月工资了。 经过这件事，海滨的名声明显提高了不少，到哪都有熟人打招呼了，都有小弟主动点烟了，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哥形象。 正阳却比原来改变很多。他比原来学习更认真了，因为他觉得有份好的工作真的挺重要，自己的父亲没有文凭只能是个最普通的工人。就连在看守所都是最不受待见的，出来的都是最晚的。 不出预料的海滨，志武，万里都上了技校。技校其实是大多数孩子的选择，不用太好的学习成绩。大多都数是男孩子，将来也会和他们的父亲一样从事油田的最底层工作。虽然也会是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正阳不想那样，他不想和他爸一样只是个最底层的工人，就连说话都没底气。 当生活给我们有所启发的时候，其实就是给我们打击的时候。 什么事最怕认真二字，经过最后一年得奋斗，初中毕业，正阳如愿以偿的考上了中专。中专在九十年代那可是干部待遇，分配后到单位都是组织科的人，正经国家干部，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 上中专离家不远但是需要住学校，学习也不那么紧张了，人一闲下来就会琢磨事，慢慢的随着年龄的增大意识到赚钱的重要性了。 九月份是最美得天气，秋高气爽，蓝天白。大街上熙熙攘攘好热闹，正阳也在街上溜溜哒哒，眼睛不断的搜索，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赚点钱，才能不需要那么整天扣扣搜搜的呢？ 突然 前面一群人围着一个摊位争强着什么，“什么好东西啊？不要钱么？” 正阳凑近一看呵呵买袜子的“买个袜子需要这么火爆么？真是行行出状元。”正阳不屑一顾的准备继续向前。 “不对啊，什么价格啊，天快冷了，自己也买两双吧”。正阳想道 “袜子怎么卖啊大姐？”正阳挤进人群放大了嗓门有礼貌的问道。 “瞧一瞧看一看，咱的袜子真好看，过季处理，买贵包退包换，两块钱四双绝对穿不烂。”广告词还挺押韵，售卖的女人拼命的喊着，旁边的男人用袜子吊起水桶，又用钢丝球使劲摩擦着，展示着自己袜子的质量。 正阳挤出人群并没有买袜子，反而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笑容“学校的小超市可是一块二一双，这价格差得够多的，我弄点回去肯定能赚钱啊，反正兜里还有一个月的生活费两百多元，姐姐给的零花钱也有五十多，不如就试试？呵呵反正也陪不了多少。” 想到这里就趁着人少点的时候又回去了从新找到那个女人问“大姐我要多点还能优惠不？” 要多少啊小兄弟，满大街你可找不到我这么优惠的了。” “这样吧大姐，两百块钱六百双怎么样”？正阳装着很老练的样子说。 “小伙子年纪不大挺会砍价，我给不了你这个价，五百五十双行就行，不行就算了。” 女人也让了一步。“好吧就这样，给我找个箱子装上，我一会去找个自行车拉走”。正阳看着女人一双双数清楚，再整齐的放进箱子里。又用透明胶带沾了三遍才算放心。 正阳再三嘱咐不要再动那个箱子，风风火火的回到学校，想着和谁借一辆自行车？中专里刚开学都没有很熟悉的人，怎么办？“找万里去，他们技校离得最近，他是骑自行车上学的，”想到这里直接拐弯跑去了技校，直接去班里找到了万里，“万里借我自行车用用，我找了个好活，能赚钱，干不干？一起？” 万里一听可以赚钱都没犹豫，“当然好啊！干啊！自行车在车棚，走啊。” 他拉着正阳就走，倒是比正阳还着急呢，边走边说“正阳什么活啊真能挣钱？我这钱也紧张呢，抽烟都不敢抽好的了，最近都是软盒琥珀了。” “放心肯定能赚钱，而且这钱只能在我们学校赚，你们学校不行，等会再告诉你。”两个人骑着一辆破二八自行车兴奋的大呼小叫。 正阳和万里从小一起长大，小学中学都在一起，家庭也差不多，家中一个姐姐，只是有一个区别，正阳开窍的早，明白学习重要，万里一直和海滨，志武在一起混，享受那种在老大身边带来的荣耀感，没人敢惹，走路都可以横着走的感觉。最后就考了一个技校。 两个人很快来到了那个袜子摊位，“大姐来拿袜子，给你钱。”正阳仔仔细细又检查了一遍箱子，自己偷偷做的记号还没有被破坏。他们满意的把箱子放在自行车后座，两个人推着慢慢的走向正阳的学校。 正阳说：“你看我们学校女生多，又快换季了，女孩子肯定要换袜子，学校一块二一双，咱们这里八毛一双就可以，要的多了六毛也可以，呵呵，可以赚大概四毛钱，咱们有550双。呵呵发财了。”正阳得意的笑起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仔细想想才知道困难还挺多，怎么卖？在哪里卖？校园里摆个摊位？不现实，教室里推销？没人干过，不知道会不会被处分。最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只推销女生，而且去女生宿舍楼推销。 这个主意也是正阳想出来的，怎么进去呢？只能贿赂贿赂一楼的宿舍管理员大妈了。 正阳当天下午就把书包空出来又借了一个，给万里背上，一人一包袜子出发了。 来到女生宿舍楼下还真是难为情，不好意思上去，尤其是万里“正阳我不去了，太丢人了，好歹我以前也算是风人物，怎么能干这种事？让人知道了笑话我。” “要钱就不能要脸，要脸就不能要钱，你不去我去。”韩万里一句话把正阳激怒了，激起了他的斗志。赌气一样来到宿管阿姨窗户下，“阿姨我上楼找有点事，找一下我姐姐我妈让我给她送衣服来了。” “你姐是哪个班，哪个年级？叫什么”？正阳勇敢的登记上自己的名字，又把自己班里一个女同学额名字写上了，因为女生楼也经常有男生上去送东西啊，找人什么的，所以上楼并不难。 “哈哈确实没有想的那么慢难。”韩万里也嬉皮笑脸跟着一起上来了。 两个人却生生的敲开一个门，脸已经红的和喝了酒一样了，第一次做这种推销确实挺难的。“你好同学我们是本校的学生，你们需要袜子么？质量非常好，价格也便宜。” “不需要，出去！”一个红衣女生大声说，“这么没礼貌，推销都推销到宿舍了，胆子真大。” 正阳，万里两个人硬着头皮缩回脑袋，又到下一个宿舍。接连问了三个宿舍都没有一个感兴趣的。反而觉得他们俩像有偷窥的目的，让正阳哭笑不得，赚钱不容易啊！ 正阳心想“这样不行，和做贼一样，卖不出去不就亏死了？改变下方式。” 总结了刚才的经验，告诉万里“咱们要大大方方的敲门，然后大声在门口说出来，我们来的目的是推销袜子，八毛一双，比超市便宜三分之一，自然点总没错。”正阳生硬的总结着经验教训。万里还是走在正阳身后，没说话。 到了第四个宿舍正阳敲敲门直接推开，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同学我是来推销袜子的，八毛一双，比超市便宜三分之一，买五双送一双，上一个宿舍好几个同学都买了。正阳一口气说完，最后那句买五送一是脑子一热加上去的。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生看了看他们俩，笑盈盈的说：“是么？拿来看看吧，正好需要几双，价钱优惠质量能保证么？” “必须能保证，我就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质量有问题包退包换”。正阳一下来了精神。韩万里也放下书包拿出了袜子，各式各样，五颜六色，最主要是便宜。清秀的美女同学一下要了五双。还送了一双。看着第一个人买了，另外两盒同月也过来看了看，又都要了五双，各送了一双。这下吧正阳，万里高兴坏了。 有了第一个客户就有了第二个客户。再进下一个宿舍的时候就更大方，很自然了，当然还要加上一句，上一个宿舍一下买了二十双。 到了晚上两个人回到宿舍，袜子已经出售了一半，高兴极了。万事开头难一点都不假。两个人放下东西，特意去了门口的面馆吃了一顿饸烙面，算是庆功了。 经过一个礼拜的忙活，赚了一千多，让正阳确确实实兴奋了，感觉自己有做生意的天赋。 学校的生活平淡中也有精彩，海滨，志武因为家里有关系，在技校里依然是学生老大。打架闹事的的情况家常便饭。年轻就是有发泄不完的精力。 学校里也是分等级的，高年级欺负低年级是经常的事，但是海滨志武可不认这个事，从小就不服输，这时候怎么可能让人欺负呢，当然他们俩也是比较有号召力，刚进学校没几个月就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大家认识了自己。 学校宿舍是一个年级一层楼住着。争强好胜的男孩子们自然多了制造摩擦的机会，然后通过武力让大家明白自己的地盘自己的势力范围，这就是雄性动物共有的特性吧。 第四节 第4节 食堂是是学校里最拥挤最容易产生摩擦的地方，也是大家找机会约架的地方。每个礼拜最后一天都是大家最紧张，兜里最干净的时候。不想挨饿就会厚着脸皮左蹭一口，右蹭一口，混过一天就可以回家补充口袋里的弹药了。当然海滨，志武，这样的风人物是不屑于蹭饭的，也没人敢蹭他们的饭。同性相斥，这是自然规律，互相看不顺眼就是自然而然了。 一天志武给宿舍打水，恰好在打水处碰到了高一级的刘乐宝和几个兄弟，因为有几个女生也在打水，志武表现的就更活跃了，努力的往前加塞。几个老实的不敢惹他，主动往后撤，直到加塞到刘乐宝前面的时候，事情又一次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 书上说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按照我们的想象路线发展。也许这才是规律。 啪一声，志武脑袋上挨了一巴掌！我的天呢，从小到大志武没有吃过这么窝囊亏。 “滚后边去，没大没小！”刘乐宝干脆利索的骂道。 志武碰到这种事从来就没怂过，一个暖瓶飞出，直奔金宝面门，金宝侧身躲过，一帮众兄弟也开始出手帮忙，出腿踹腰的，出手打脸的，最可气的还有抓头发往地上摁的，四个人很快把志武打翻在地。志武头发都掉了好几绺，整齐的三七分小发型成了鸡窝。嘴巴也破了，衣服也湿了，灰头土脸回到了宿舍。越想越气“妈了个逼，找海滨哥去，不能让这帮孙子欺负，不能毁了我的形象。” 越想越气的志武找到了海滨，海滨看了看志武狼狈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难为你以一抵四啊，不过这个面子咱一定要挣回来。” 两个人在同一个学校，都算是有号召力的人物，通过几番煽情的，有感染力的演讲，一场为了年级荣誉，为了年级的尊严的战斗酝酿成功了。 决斗的地点就在食堂，衣服约定就穿军服。那个时候的技校学生入学开始是需要军训的，培养学生的自理，自律。军训结束以后在学校只能穿两种衣服，一种是校服，一种是军训的军服。所以穿上统一的军服又好认人，又有种强大的依靠感。 两天以后，一大早志武就已经起床忙开了，挨个宿舍通知：“穿上军服，中午有行动，手里拿点家伙。” 看似轻描淡写，可是在这群青涩的少年眼里这是一场大行动，能参与到这场行动是自己成为社会人的标志，江湖上有自己的位置。以后和人吹起牛来都腰杆子硬几分。也有很多胆子小的害怕，不敢参与，甚至不敢出门。 很快中午到了，大家都准备去食堂打饭吃饭了，严肃的气愤让很多女同学都躲的远远的。看着一群一群的穿着军服的这些低年级学生都凑在一起，有的衣服里好像还有家伙，都用眼睛余光扫视着，好像在寻找目标。不知情的学生都感觉到了危险的降临。 有个更是奇怪的事情，学校食堂门口无缘无故多出了很多的老师，还有学校保卫科主任亲自站岗，严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老师的手里光明正大的拿着防爆橡胶棍。他们只要看到形迹可疑的，衣服里鼓鼓囊囊的就叫到旁边，搜身，训斥是免不了的。看来是走漏了风声，老师为了防止恶性事件发生提前采取了行动。 海滨，志武等人早就是老师的目标了，自然是重点照顾对象，校保卫科主任大老远就叫住海滨，志武威胁道：“你们俩早就是我的目标，我不管你们是有什么样的仇，绝对不可以在学校里闹事，这里我说了算。敢给我捣乱我就敢把你送进局子里。” 几句话非常有力量，也表明了他才是他们这群孩子的老大。经过老师的努力，一场大规模复仇行动就这样化解了。 但是仇恨却没有解开，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学校里的日子无聊也平淡，每到晚上就是大家最兴奋最喜欢互相吹牛的时候。 不管是正阳的中专，还是海滨志武的技校。晚上都是一样的规矩，到点就熄灯，但是小伙子们却能够想出各种花样给自己的生活增添色彩。这一天正阳提议宿舍七个人白天每人准备一个菜，再准备几瓶啤酒，就等熄灯后来个黑暗模式小聚会，别有一番情趣。熄灯铃声一响一栋楼都齐刷刷关了灯，因为不关灯是要扣分的。等了一会，确定查房的过去了，然后七个人都悄悄的爬起来，开始拿出包里准备好的食物，把桌子挪到宿舍中间，放上吃的，聚会马上开始。 正阳开始拿出大哥的语气说：“知道我给大家准备了什么？呵呵有啤酒有香烟才是聚会，来吧兄弟们让我们有条件要快乐，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把快乐进行到底。”说着拿出了准备好的啤酒香烟。 一片欢天喜地，正阳还特意教了大家一个特殊的吃法，倒上一杯啤酒，啤酒里再打上一个生鸡蛋，然后屏住呼吸一饮而尽，据说是保护胃，增加男性功能的作用。就这一招就让宿舍其他人更崇拜正阳了。真是江湖大哥啊，无所不知。 大家都讨论着哪个班里的女孩最漂亮，哪个班的男生最猥琐，自己觉得哪个女生最好看之类的话题。没想到大家都有了自己心里的女孩子，正阳也一样。 毕竟都是初中刚毕业的学生，接触啤酒也没几次，一瓶啤酒下肚就有三四个开始醉话连片了，正阳最厉害喝了两瓶，也是脑袋嗡嗡响，一头倒在床上睡着了。 这就是小伙子们的青春，这就是他们肆意挥洒的荷尔蒙，天上的白飘过来又飘走了，地上落叶纷纷，天冷了，冬天来了，海滨志武在学校里依然是风人物，和刘乐宝的仇恨依然没有解开，随时寻找机会给自己找回面子。 正阳也又看到了新的商机，听说附近有个电脑考级的辅导班要招聘业务员啊，学校里正好也有不少学生苦于没有电脑可以练习，没办法过关。正阳是那种雷厉风行的人，直接报名做业务员，辅导班也没有那么多规矩，想干就来，然后拿提成，没有底薪，没有时间限制，对一个学生来说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工作了。 说着简单做起来不容易，有了上次推销袜子的经验，他脸皮厚多了，也有了更充分的准备，正阳都想好了一套说辞“同学啊将来肯定是电脑的时代，以后将会是无纸化的时代，没有电脑你寸步难行，工作单位都不好找，这个电脑中级就相当于英语四级啊！包教包会，学不会免费再学。” 经过一番慷慨激昂费演讲，再加上对未来美好的憧憬，第一天就有五名学生报名，以后的几天就更是轻车熟路，脸皮越练越厚，嘴巴越练越巧。一个招收期正阳介绍了六十多名学生，提成挣了八百多块。正阳的心里满足极了，难道这就是生活？难道这就是未来？这也太简单了。心里充满了希望。 正阳慢慢发现了一个规律，其实学习班的模式很简单，老师是聘请的，场地设备也是租。他们能做的我也能做好。正阳在心里做了个决定。“把老师挖过来两个，自己再找个场地，下一批学生自己招生，自己办班。” 现实永远比计划要复杂的多，场地设备找到了，租赁费怎么出？老师过来了工资怎么付？都是最现实的困难，其实正阳也没读过什么经济学，但是他知道怎么解决这些困难，首先就是通过上一期学生的广告效应，扩大招生规模，适当提高一点学费，招生广告更有感染力了“学好电脑，拥抱未来，电脑中级，工作必备”，各种肉麻的话都敢说，就好像你不学习这个电脑中级你就没法过了，那你一定就是中专没毕业一样。 通过先收来的学费，正阳预付了场地费，工资等费用。 紧张的招生还在进行，正阳也找了三个学生帮忙。第一期学生招收了两百三十个，除去各种费用赚了八千多，一共进行了三期，一共赚了一万九千多元。 这次让正阳真的出名了，成了学校里的名人，真正的小大款，自己也走路昂首挺胸，日子过得惬意满足。 海滨，志武两兄弟也没闲着，整个学校都知道他们的名声，尤其是技校里，他们以为打架是很英雄的事，会让很多人觉得自己是多么了不起。 这个年纪也是每个男孩子最爱美的时候，衣服每次洗的都很干净。 一天中午海滨，志武约着在四楼的洗手间洗衣服。两个人边洗边说着最近发生的新闻，什么谁和谁打架了，谁和谁谈恋爱了，什么高年级的刘乐宝又欺负人了。 一开始两个人还很认真，慢慢的洗着洗着洗着就开始活跃起来，开始互相泼水，两个人在洗手间里互相打闹起来。 玩着玩着就闹出了洗手间，甚至楼洞里追逐，海滨端着水盆追着志武，要泼志武一身水水。志武在前边跑，手里也是提留着一个水盆子。在楼梯拐弯处海滨半盆凉水泼出，眼看就要泼志武一身了，忽然刘乐宝拐过来，不偏不倚完完全全都泼在刘乐宝身上。我靠！这下可就炸锅了。 本来就有仇的两伙人这下找到了发泄点，刘乐宝油光铮亮的头发完全成了落汤鸡，整齐挺扩的军服全湿了。刘乐宝大怒，后面三个兄弟也出手了，拳脚相加。海滨，志武也是拿着盆子猛烈还击。双拳难敌四手，经过一番激战，又一次落败。灰头土脸回到宿舍。 想了又想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的海滨，马上行动。召集兄弟们开始反击，平时在一起瞎混的就有十几个，十几个兄弟又再次招呼自己的朋友，短时间内就集合了三四十人浩浩荡荡准备冲下楼去扫平整个二楼，还有人拿起木制的方凳，整个摔开，一人一个凳子腿，一个一个的都跟着效仿，整个四楼发出巨大的响动。二楼当然也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甚至有人拿着平时用的洗脸盆，就和电视剧里鬼子来了一样边敲边喊到“大家快出来准备了，四楼的新生要打下来了，快准备啊，快准备家伙啊。” 不得不说这个办法非常有震撼力，就像是真的敌军来临，不管有没有关系的纷纷准备应战。拆凳子的拆凳子，拆拖把的拆拖把。一番世界末日景像。 四楼的兄弟们在海滨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冲下楼来，二楼的刘乐宝众兄弟也是一马当先，堵在楼梯口准备回击。毕竟是大了一个年级年长了一岁，有几个心眼多的还戴上了棉帽子，有的甚至拽掉了橱柜门当成盾牌使用，更有甚者抱着被子出来了，旁边的投来诧异的眼光 “你他妈的疯了么，拿个被子干嘛去？让你长途行军么？” “这你就没经验了兄弟，这被子管用的很，咱们占上风的时候可以扔出去盖住他们的头阻挡他们视线，咱们可以趁机打他们的下盘。当咱们占下风的时候可以披在自己身上被打几下不会太疼啊。” “我靠！兄弟你这是让别人打多少顿总结出来的经验？少废话了你有被子冲前面去。” 两伙人终于在楼梯口碰面了，人太多根本摆不开阵势啊，海滨，刘乐宝自然是冲锋在前，打头阵。后面寄挤不过来的只能是在声音上支援了，有嗷嗷叫的，有骂大街的。 海滨手里还有家伙事，胆子大了不少，心想着遇到刘乐宝就来个泰山压顶，直接开个瓢，好好解解恨。 刘乐宝也是一马当先在最前面找海滨呢。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海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学校第一年，怎么就遇到了这么一个对手，手里的木棍刚举起来还没挥下去，刘乐宝就从背后拿出了准备好的一暖瓶热水没头没脸泼过来。这脸上手上顿时火辣辣的一大片，眼睛也睁不开了，疼得哇哇大叫。一个不留神又是一个大被子蒙了上来。然后就是最熟悉的火锅炖肉，不知道几个棍子噼啦啪啦下来了。海滨后边的兄弟本来还情绪高涨，但是吃亏就在经验少，手里没什么趁手的武器。 刘乐宝后边几个兄弟把在各个宿舍扫地收集的垃圾，尘土一人抓起一大把，专门冲着对面的兄弟的眼睛撒过来。 “我靠，快躲开！”话已经说晚了，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好几个人都看不见了，回头就要跑。有前面几个要跑，后边自然跟着乱。众人纷纷逃窜，溃不成军了。边跑边承受后边飞过来的木棍什么的。拖鞋，木棍，洗脸盆洒落一地。 四楼的海滨，志武他们没想到又一次吃了败仗，灰头土脸回到了宿舍把门关的紧紧的，害怕二楼的再次反攻过来。 二楼刘乐宝他们的也把门关的紧紧的就怕四楼的再次偷袭过来。 就在大家都以为事情结束的时候外边响起了警笛声，保卫科，还有警察都来了，完了事大了！ “谁他妈的报警了？”众人心里咒骂着。 警察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搜查，只要哪个宿舍的物品有损坏的直接就出去站到楼洞里。不一会所有的骨干分子一个不差得都站到了一起。集合完毕后，光脚站好，不许穿鞋。 警察拿着橡胶棍来回巡视着这群坏小子，突然破口大骂“是谁挑事？谁第一个冲出来的，说出来，是个爷们就别连累大家，否则统统带走，让家长去公安局领人。” 这一招“叫家长”屡试不爽。他们一个一个马上就低下了头。 海滨，志武想了想，必须拿出老大的气度来“报告警察，同志我是领头的，和其他人没关系。” 两个人几乎同时说出来。其实两个人心里还是有小算盘的，志武爸爸是保卫科主任，海滨爸爸是工会主席，就是真去公安局也没多大事，吃不了亏。 “两个人带走，其他人原地站好。”接下来就是保卫科人员的一番威胁和教育。还有包括对宿舍设备的损坏赔偿费用。 海滨，志武，刘乐宝都被带走了。经过学校和和公安的商量，因为都是学生，这件事由保卫科来处理，志武爸爸是保卫科主任，那这样就简单多了，海滨和刘乐宝心理压力也小多了，可是志武更害怕了，他爸的那一顿狂风暴雨的毒打是免不了的，心里更害怕。海滨冲着刘乐宝看了一眼，有点不屑一顾：“你他妈太不讲究了，就会用阴招，专门照我脸上招呼是不？不是个爷们。” “这是经验兄弟，吃亏吃出来的，拿根烟我再教你几招，回头带你见见我的老大去”。刘乐宝回答。 其男孩子之间关系就是那么简单，一根烟就可以解决，如果不行就加上一顿小酒。 在海滨掏出香烟的那一刻这个矛盾基本就和解了，趁着拘留室没人，一人一根香烟，美美的抽了起来。 晚上志武爸爸来了，果然不出所料，满脸怒气进门就找腰带，吓得志武直哆嗦，躲到海滨，刘乐宝身后。 “叔你消消气，都是我们俩的不对，我们俩打架把志武连累了，打我们吧。我们已经和好了，都是好兄弟了。” 听到这里志武爸爸其实已经销了一大半的火气。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大部分都是部队转业，集体主义就特别重，对于兄弟之间的感情有特别的亲和力。因为志武爸爸的关系手续也不复杂，教育了一晚上就放了出来。三个人还成了好兄弟。 成年人总是害怕时间过得太快，年轻人却希望自己早点成熟，三年的学校时光飞快过去，毕业的时间到了，正阳在学校里过的有滋有味，因为自己的商业头脑没少赚钱，一直以为难道生活就这么简单？自己难道是拿到了生活的钥匙？ 海滨，志武也一样要毕业了，自己爸爸的关系也都去了一个不错的单位，做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只有万里家没有关系，也没上好学校，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等待小伙子们的是美好的未来，每个人踌躇满志，正阳想的是自己做生意，不想去和父母一样，做一个国家工人。做生意在正阳父母眼里那是绝对不可靠的生活方式，有上顿没下顿的，还没有保险，绝对不行。经过父母灵魂洗礼一样的教育，正阳还是答应先去单位工作几年试试。因为干部待遇也有不小吸引力。 海滨分配到油田下属单位的一个电力公司开车当司机，司机是个不错的职业，风不吹雨不淋，穿着随意，不用每天穿工服。 志武也通过父亲的关系去保卫科做了一名保卫处干事，这也是不受累的职业。只有万里是一名最普通的工人，恰好和正阳一个单位，不同的是一个是组织科的人，一个是劳资科的人，这就能看出上学的重要性了。 礼拜一单位就来学校接人了，每个人都望眼欲穿。一个一个的大轿子车把人都接走了一大半，正阳，万里还在等待。不一会一辆与众不同的解放牌大卡车来到门口。办事员老韩从驾驶室下来，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看自己单位派来的车。 “油田建设单位的同志过来集合了，上车走了。”老韩扯着脖子喊。 “我的妈呀，这他妈什么玩意啊，我们怎么这个车？”正阳，万里走过去看了看。 “同志们请上车，咱们单位一来是请大家提前体会体会咱们单位一贯的艰苦作风，二来是因为单位大轿子车出车了，来不了。”老韩解释道。 没办法同学们无奈的坐上车，感受着九月份微凉的秋风。奔向工作单位，奔向自己的星辰大海。 正阳对自己的工作非常不满意，需要前线工作一年然后再进行干部工作调整。工作第二天就发配到了广饶县一个工作项目场地。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正阳第一次正式的工作就是进行工程管道的安装工作。不光有灰暗的工作服要穿，板硬的工鞋也要穿，安全帽也要戴，压乱了发型也必须戴。 一开始，因为是实习生，领导对正阳也没有安排具体工作，工地上溜溜看看，熟悉下工作流程，熟悉下人员同事。 慢慢的过了差不多两个礼拜，正阳也开始进入角色，班长刘宝田也开始给他安排具体工作。 管道对接完毕后，合格的要进行防腐蚀处理。说简单点就是用玻璃布加融化的沥青进行包裹处理。正阳就是干这个又脏又累又危险的工作。 站在管子上面，老刘头提着一桶滚烫的沥青往下浇，管子表面沾满沥青后再用玻璃布包裹，反复三遍，就算完成。 正阳站在土坑里，拿着玻璃布，准备缠的时候还得感受着融化的沥青带来的灼热感，和刺鼻的气味。 “妈了个巴子，这他妈的是人干的活？不是烫死，就是熏死。”嘴里咒骂着，手上却也不敢停，还要小心飞溅出来的星星点点，滴到手上就是一个疤，擦都擦不掉。 下午终于下班了，正阳一共干了二十多道焊口。也不算慢，看着自己的鞋子布满了沥青拉丝，心里感觉从天堂到了地狱，难道自己选错了单位？难道父母的话错了？心里矛盾极了。既然来了就坚持下去吧，没多久就会换到好的岗位的，正阳安慰自己。 经过两个礼拜，项目终于完成了，正阳回到了公司驻地，油田建设工程公司五分公司。驻地是一个很大的院子， 一栋办公楼，几个大的预制场地，还有三排宿舍平房。这就是公司的院子。虽然离家近但是正阳坚持要了一间宿舍。这就是将来自己要生活奋斗的地方。 正阳和一个叫张华的小伙子一个宿舍，人称大华子，一米八五大高个，一张永远笑眯眯的的眼睛，即使生气也是笑眯眯的样子。比正阳大一岁，同事叫他“笑脸”，又形象又好听。大华子家住河口，父亲是个大车司机。两个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有了朋友的日子过的就不会乏味了。可以一起喝酒一起抽烟。 正阳其实对这份工作没有多少希望，干活又脏又累，感觉了自己的梦想越来越远，见了同学都不好意思说是干嘛的。 第五节 第5节 十一月份天冷了，大家都换上了冬季工服，虽然臃肿难看，但是挡风保暖。正阳，张华，赵国祥，一起在“胜利采油站”进行改造施工。受场地限制，一台吊车站在墙外对院墙内的管子进行吊装，因为院墙对视线阻挡所以老起重工老候站在墙上进行指挥作业，其实正阳也算是老候的徒弟，也学习起重工。 师徒俩合作，正阳在院内绑扎，老侯指挥。意外总是在最放松的时候来临，眼看就要完成吊装作业了，正阳真在低头解绳子，右边耳朵就听到呼的一声，然后就是咚的一下，正阳翻滚到沟里去了，满头嗡嗡响，分辨不清方向，再次站起来的时候，张华拉着正阳，国详抱着吊车的大钩子，防止再次晃悠回来。 清醒了好几分钟正阳才搞清楚怎么回事，墙上老侯没等正阳解开绳子就指挥吊车转动，正好正阳又突然起身就撞上了吊车大钩，人脑袋撞铁疙瘩，胜负已分，正阳鼻青脸肿，满身黄土油泥的蹲在沟里。 老侯慢慢悠悠走过来，说了一句算是安慰的话，小伙子身体好，磕碰几下算正常。以后把安全帽带好。 正阳吐掉嘴里的土渣渣，忍着心里的怒火，爬出管线沟，直接走到班长刘宝田面前，请长假去了。“班长我要请假，受伤了，脸疼请一个礼拜。” “我天呢，这怎么弄的？”刘宝田吓一跳，看着鼻青脸肿的正阳，“快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再来，要不要去医院不？” “不用了，休息几天再说吧”，正阳有自己的打算，趁着休息可以自己再考察考察，还是想自己做点事，这份工作实在是不太想干。 老侯随后也来到班长这边，解释刚才的事，“班长！不好意思，这年轻人就是细皮嫩肉，为了发型也不带安全帽。” “班长我下次注意，回去休息了”，因为嘴巴肿也起来说话不方便，没再多说，就找了个车回到单位宿舍休息了。年轻人想的简单，事情也就简单化处理了。 趁着病假，正阳肿头肿脸的满大街溜达，脑子里着可以做的事情。“满大街这么多的小汽车呼呼穿行，怎么就没有一辆可以属于我？”郑智化的“水手”再次响起，“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 “对啊买不起车我给别人洗车行不？也能过过瘾”。正阳忽然受到启发，正好对汽车非常感兴趣，但是没机会接触。 “对就这么办。”正阳兴奋的计划着，单位先不能辞职，但是可以请假，请长期病假，不辞职，这样爸妈就不会太反对，毕竟还算是铁饭碗。 正阳开心的走路都轻快起来，“可是这个活自己也做不了啊？必须找人一块啊，海滨，志武不行，他们工作比较舒服，也不能吃苦干活，就找万里吧，万里一定没问题，他比我还累，还在沟里跟着师傅干管道安装工呢，烤的脸都褪皮了，和市场上枣木烤鸭一样”。 资金是不用太担心，在学校里几次小生意做的都比较顺利，也有三万多块钱的积蓄。 第二天正阳就在单位宿舍找到了万里。晚上加班到半夜的万里，上午十一点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拉着窗帘的关系，屋子里昏昏暗暗，看不清地面，呛人的烟味经过一晚发酵，直顶肺部。正阳差点现场呕吐，一不小心还踩到了地上沾满黄泥的工靴。正阳直接坐在万里对面的床上，毫不客气的叫醒万里“起来了，中午了。”看看万里没反应接着说：“有个赚钱的差事干不干？” 一听说是有钱可赚万里来了精神，朦朦胧胧从被窝里探出头，强睁开眼睛，摸着枕头边的香烟自己点上一根，随手递给正阳一根：“什么赚钱的活？”想了想又说：“什么都行，肯定比现在这个天天土坑里打滚强，说说吧想做什么都行，咱们一起做，你有经商头脑肯定没错。” 正阳深吸一口烟，食指轻轻一弹，烟灰直接掉落在地面。“我想去做一个比较辛苦但我喜欢的工作。你说咋样？”正阳故意卖个关子。 “痛快点，大老爷们，真磨叽。” “我想开个洗车店，想来想去也就咱们俩可以一起合作，海滨，志武他们不是吃苦的人，也就咱们俩一起了。”正阳说道。 “我靠！吃苦的活想起我来了？你真够兄弟！好吧，说说看。我觉得怎么也比安装工强，穿着这套工服都他妈的不好意思见人，碰见同学都要低着头走，怕人笑话，好吧！说干就干，明天我请假，开始自己干。”万里下决心说。 第二天两个人就开始行动了，首先就是选个好位置。转了一天，千挑万选，好容易在黄河路北，东赵村的门头房那一片，选了一个门前空间大，房租还算便宜的房子定了下来。 第二天两个人来到五金店，洗车机是必须的的设备，一台就要九百多。两个人讲了半天价，好容易便宜了三十块钱。走买了几条毛巾一个最简单的洗车店就算是可以营业了。 “咱们是不是还要取个名字啊？”正阳坐在屋里的二手沙发上说道。想了想又说：“咱是不是还得做个广告牌子啊？”说着两个人笑起来，原来开个洗车店这么复杂。 其实在正阳，万里两个小伙子眼睛里这个世界是友善的，简单的。两个人就想用最简单的方式实现自己的理想。洗车店开的简单，工作也简单，店里的摆设也简单，就一个沙发一个洗衣机，一个晾衣架而已。就连名字取得都简单就叫蓝天洗车，简简单单四个字。 每次正阳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的时候心里都会变得安静下来，也干净下来，也很符合蓝天洗车这个名字。 但是社会永远比他们想象的复杂。心里想着单位先请病假，洗车店开不好还可以回去接着上班，开的好就辞职，两手准备，两天光明大道。 就在洗车店的旁边就是东赵村派出所“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的车辆，怎么就不来洗个车呢？”万里抱怨道。 一连三天一个客户都没有正阳心里也没底了。 “明天咱们俩都去单位续个假，车店开不好，单位再开除了就麻烦了”。正阳说话都有气无力。刚说完过来一辆皇冠车，司机下车就说“把车洗了，不洗里面，光洗洗外面就行，我等会来取车”。说完锁车，急匆匆走了。 “快快，来活了，开张大吉，必须干干净净。”正阳说着招呼万里两个人忙活起来。 正阳先是用水枪冲一遍水，再上泡沫，然后再冲水，最后擦干净，这都是正常洗车程序。两个人万万没想到有一个关键环节出了问题，可能是打了泡沫的水不容易结冰，就没太在意，最后冲完水准备擦干净的时候车上开始结冰了，用毛巾根本擦不动了，“我靠这怎么办？第一单活啊老大，别他妈搞砸了。”正阳边说边用手抠，其实用手扣也是徒劳的，满车都结冰了，最后两个人都放弃了。“别的车店怎么洗车的？难道他们就不结冰？有机会学学去。”正阳沮丧的说着。 一会车主就回来了，一看满车的冰碴子，愣了，看了看两个手忙脚乱的小伙子，没生气反而笑了，“小兄弟第一次洗车吧？没准备热水？算了就这样吧。”说完掏出十块钱递给正阳准备走人。 “不要钱了，没洗干净，不好意思，还没准备充分”，正阳满脸歉意说道。随手又把钱还给了车主。 第一单生意就这么失败了，可能真的不是一个好兆头。 第二天两个人费劲巴力的置办好了一个简易车棚，就是那种用塑料布简单制作的车棚，还有加热水用的加热棒。坐在门口等生意上门。暖洋洋的太阳晒在身上，让正阳忘记了一切烦恼，心里安静极了，也干净极了。 忽然进来一个人，万里蹭的一下起来了，招呼正阳：“来生意了，起来了正阳”。 正阳睁开眼睛一看这不是邻居大哥么？上次在一起聊天来着，“进来坐，来聊聊？”正阳站起来，随意的甩出一根白将军。 在山东白将军是男人的象征，真正的烟民都是白将军，不是价格的问题，是表示自己是个纯爷们。 三个人点上烟冲着午后温暖的阳光，深吸一口，然后长长的吹出心中所有的闷气。来人就是对面派出所刚来不久的民警，没说名字，正阳知道他姓郑，脖子后边有疤，手上更是横着好几道刀疤。 “郑哥咱们刚认识，但我能看出来你是个不一般的人物，是个有经历的人，给兄弟们讲讲？”正阳凑近说道。 郑哥抬头撅嘴吐出一个烟圈，“来这里这么久了确实挺清闲，都没人说说话，看你们俩也是刚毕业不就得学生吧，细皮嫩肉的，我和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们这么舒服。”说着一种落寞的心情表露出来。 “哥你这疤怎么来的？不像打架啊，这一看就是电视上的割喉的感觉啊。”万里看着郑哥脖子上的疤，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呦呵，你还懂割喉？保住命就不错了，我以前是个缉毒武警，服役三年，部队不让干了，还要悄悄退役。其实咱们之所以这么安宁就是因为那些当兵的在前面拼命。”郑哥说道，“给你们说一个战斗故事，听不听？” “太好了”，正阳激动的说“给兄弟们上一课”。 第六节 第6节 “那是两年前，我们班接到情报，有毒贩准备跨境运输大量毒品，需要紧急出任务。其实平时都是时刻准备出任务的，三分钟必须准备好装备出发。” “我们来到南边境的一个树林里等待毒贩的出现，等来等去等了一下午，来的都是一般的村民，兄弟们都有点沉不住气了。 就在快天黑的时候过来一辆皮卡车，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后斗上拉着一车牛皮，又脏又臭。我去检查了几次，都没发现任何问题，就准备放行，这时候班长喊住我，要亲自前去查看，这时候我看到那个司机脸上露出一丝丝焦急的表情，并且慢慢走近驾驶室。我们所有队员也都感觉到了危险的靠近，几乎所有人偷偷打开了b1杠的保险。” “班长拿出腰上的刺刀挑开一张牛皮仔细查看，然后又要过我的刺刀，两把刺刀并用，一把压住牛皮，另一把轻轻划开一张牛皮，原来牛皮有隔层，仔细一看是薄薄的一层塑料薄膜包着一层白色粉末。” “有情况准备战斗！”班长大喊，卡卡大响的举枪声给了同伴强大的支撑感，所有人都瞄准皮卡司机方向，皮卡司机一看也是个专业的战斗人员，先是一个蹲身，再用手迅速拉出驾驶座下面的微型武器，随后一个翻滚，就掩藏到路下的草丛里了。 所有人一起冲着那个毒贩位置一起盲目开火，希望可以大概率的扫射到他。同时没注意背后还有一个黑色轿车快速驶来，窗户大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我们扫射过来。毕竟我们缉毒警比较有经验，利用吉普车做掩护也猛烈还击，b1杠的威力比他们的可大多了，黑色轿车很快顶不住，开车逃离。” “我和班长奉命追击黑色轿车，其他人搜索路边的那个毒贩。” “追击过程中因为猛烈撞击我被玻璃划开了脖子，班长受伤晕倒，黑色轿车趁机逃离现场。” 郑哥轻描淡写的讲述着他脖子上疤痕的来历，听得正阳，万里眼睛都直了，直到烟头烫手才反应过来。 “郑哥！原来真实的缉毒和电视上一样惨烈啊！”正阳说道。 “不对，现实永远比电视剧惨烈，我们从来没有碰到过不抵抗的毒贩。因为怕毒贩的报复，我们规定，服役三年必须调走或者专业，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郑哥说。 “怪不得郑哥看着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是缉毒英雄啊。”正阳好像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我们这么祥和的生活都是我们身边不知名的英雄付出生命的代价换来的。”顿时感觉能和郑哥做兄弟是自己莫大的荣耀，能和别人吹一辈子。 不知不觉太阳下山了满天的彩霞染红了西边的天空，又是一个下午没有任何客户，两个人无奈的关了门回家了。 这阵子不上班正阳因为有病假在身还比较好解释，什么脑震荡，什么眼睛模糊的理由都用上了。 万里就比较难请假了，什么病假事假用了一大堆。两个人莫名悲观起来，总不能两头都丢了吧？ 早晨两个人一起骑着自行车来到店里，又是碰运气的一天。 “万里这里怎么有个，看看什么？”正阳说。 不看还好，一看更沮丧了，原来是这个房子要拆迁了，所有租户全部搬走。“我的老天爷这还没来两个礼拜呢，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正阳说道“这营业证也不用办了。” 上班以后第一次创业失败了，有运气的原因，也有两个人考察不仔细的原因。两个人经过一番折腾还没开花就失败了，只能乖乖回到单位上班去了。 生活啊总是让人在失败中长大。回到单位上班的正阳心情平静了不少，少了抱怨多了安静。长长的头发，消瘦的脸庞，话比原来更少了。其实还是个阳光美少年。虽然到了谈恋爱的年纪，可是没有一个好女孩能让正阳动心。 海滨和志武的工作明显轻松许多，海滨给科室开车，工作不多，清闲的时候就是玩玩电脑，聊聊天，当时电脑上聊天室已经流行起来，海滨也认识了好几个女孩。 事情总是有好的一面必然有坏的一面。网吧九五年在这个小城市开始出现了，那可是个是时髦地方，一个小时七块钱，一晚上50块钱，绝对的高消费。海滨对电脑的理解仅限于玩游戏，而且是那种痴迷。经常通宵一晚上，第二天上不了班。 又是一晚的“红色警报”，海滨强打精神出车。迷迷糊糊拿到出车单就出发了。远处一个十字路口，海滨大老远看到绿灯马上结束，心想加加速黄灯也能过去。伴随着排气筒的怒吼，汽车飞快加速，最后两秒终于通过，心中窃喜。 就在这时一个妇女骑着摩托车横冲过来，根本就没有减速，也可能是忘了怎么刹车，只是嘴里发出尖叫，“哐当”正好撞在海滨的右前方，妇女接连几个跟头翻倒在地，抱着肚子痛苦哀嚎。 海滨立马清醒过来，“我靠，跑吧”马上准备开车逃走。海滨看看周围，但是附近好几个人已经在围观了，心里焦急万分，“这他妈的可怎么办？报警吧？又不全是我的错。”心里想着。 不一会在周围群众的帮助下警察赶到，把妇女送去医院，海滨也被带走了。 没几天单位的处理决定也下来了，因为海滨还是实习期，所以车肯定不能开了。改成金属管道安装工，和万里一样的工种。 工种换了，待遇也就换了，以前可以衣服穿的光鲜亮丽，现在只能工服上下班，还要水里，土里的干活，让海滨沮丧到极点。 天气又开始变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飘飘洒洒落到脸上带来丝丝凉意。正阳工服棉袄一裹，抬头伸出舌头想尝尝雪花的味道。想着找海滨，志武，万里，四个兄弟聚聚。很久没见了，互相说说单位的趣事，说说自己谈的女朋友。灰暗的天空下想找一个温暖安静的小窝，四个好兄弟再配一壶好酒，就是这冬天里最美的日子。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正阳！大雪天的你在这里干嘛？你还认识我不？” 说话的是一个胖头，胖脸，长发的女孩，名叫夏小慧，是正阳从小就在一起的同学，小学，初中都是，中专分开了，这感觉快一年没见了，实话实说，小慧的确不是漂亮女孩，说话也声音总是比别人大一个嗓门。可是正阳从来没觉得她好看，但是也没觉得她不好看，只是从小在一起感觉亲切。 正阳伸手就去摸小慧的脑袋“你怎么也在这里？大冷天的，好久不见了，你干嘛了。”正阳一连串的问道。 “我找你吃火锅，呵呵好容易碰到，你可别说没空，这大冷天的正好。”小慧说道。 “没问题，走我带你去心连心吃火锅去”正阳开心的说道。“心连心”是一个饭店，实惠味道还好。 其实上中专三年虽然和小慧不经常见面但是也没断了联系，记得有一年冬天，一个宿舍的同学送了好几张明信片给正阳，让他给自己朋友送几份祝福。正阳想了想就给上大学的小慧发了一张，也没想到能收回信。大概一个礼拜后，正阳果然收到了小慧的回信，寥寥数语，尽是玩笑关心之类的话题。正阳还发现了一个比较甜蜜的问题，但是回信的邮票是倒着贴的。 这是当时大家都明白的一个意思，就是对方喜欢你才会倒着贴邮票。正阳看到后心里甜蜜极了，哪个男孩子都希望得到女孩的认可，喜欢。一连几天都偷偷咧嘴笑。但是当时一连两次的成功小生意让正阳迷失了自我，光想着自己的宏图大志，把这事就跑到了脑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小饭店，找了一个靠窗户的座位坐下，用纸巾擦一擦玻璃上的雾气，看看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再配上味道浓郁的羊肉，就把工作上的不愉快都忘记了。 “来点啤酒好不好？”小慧提议。 “必须好啊，来两瓶零点”。正阳招呼服务员，“这个酒喝起来有点甜味，多喝不醉。”正阳很有经验的介绍。 “这么多年你怎么不和我联系？怎么不给我写信了？”小慧幽怨的说道。 其实正阳的心思很简单，说话也直“上学的时候就瞎折腾了，没顾上。”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理由。小慧听了一阵沉默。正阳也明白小慧的心思，在正阳心里小慧是最亲近最可靠的朋友。 暖暖和和的一顿火锅吃的舒服惬意。虽然正阳一身大工服都没换下来，小慧却很愿意和正阳走的很近。 这顿饭以后正阳心里多了一了人，多了一个温柔的角落。 曾经正阳以为江湖人士就应该漂泊不定，流浪四海，不修边幅但是身怀绝技，那是一种相当洒脱的生活。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施工单位的工作性质完全可以让人体会到漂泊的感觉。今天一个工地，过两天换一个工地。基本是今天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睡觉。每次换工地都让正阳学到不少新东西。 刚过了年正阳接到通知，需要去海上施工了，让正阳兴奋了好几个小时。 海上工程就是在浅海地区进行钻井采油施工。正阳他们的任务就是制作海上施工平台，提供钻井位置。听上去高大上，高科技的工作。实际的辛苦不去现场体会不会知道其中的滋味。 第七节 第7节 正阳收拾好行李和铺盖卷出发了。大轿子车开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荒芜的盐碱地，再七拐八拐到了一个破财的院子，四排简陋的平房，配上一个年久失修的篮球场。正阳努力的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建筑，花了十分钟除了一个厕所和食堂真的找不到别的建筑了。 这就是老师傅介绍的海港基地？连一个小渔村都不如，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告诉正阳这里就是他渴望见到的大海。也是将来正阳为之奉献了十年的青春。 海滨已经不开车了，每天跟着师傅干起了管道安装工，除了自己的专业活，什么零碎活都得干，这是一个比较辛苦的工作。单位流传着一句话，能看出各个工种之间的关系，管工骡子，铆工驴，火焊牵着，电焊骑。 海滨现在的工种就是那个骡子的工作，从小没有吃过苦的他心里憋屈极了。 冬天里的阳光格外让人上瘾，一个锅炉房改造工地上大家都在干活，海滨躲在大烟筒底下晒着太阳，抽着烟。挖掘机就在大烟筒下方挖坑呢，听着机器的轰鸣，海滨抬头看看蓝天白，心想这日子什么是个头啊？“这怎么感觉烟筒有点晃啊？”再低头一看挖掘机正在底下挖坑呢，我的个老天爷，海滨吓得蹭一下蹦起来，大声喊“快闪开烟筒要倒了，快跑啊。” 坑道里几个干活的农民工首先听到喊叫，触电般扔下手机的铁锹，爬上坑边就往院子外边跑，边跑边喊，“出事了快跑啊，要死人了，快跑啊。”乌泱乌泱几十个人飞一样朝着院子外边跑。嘴里还不忘提醒剩下的人快跑。 办公楼里的人隔着窗户看到黑压压一片人在狂奔，打开窗户询问发生了什么，可是成群奔跑的人哪有时间解释？就一句话“快跑啊，不得了了，快跑。” 顿时整个办公楼又炸了起来，楼下的还好，三步两步跑出来奔向院外，楼上的就不那么幸运了，挤在一个楼梯，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丢了鞋子的，丢了手机的，有着急跑不到大门口就爬墙的，还有聪明的直接找个台阶根部，贴着身子躺底下的。整个锅炉房乱成一锅粥了。 几个率先跑到院子外边的人感觉安全了才回过头来冲着旁边人问一句“怎么了这是锅炉爆炸？” “不知道啊？怎么是锅炉爆炸，不是烟筒倒了么？”两人脸上一脸迷茫。 “烟筒那不是好好的么？锅炉也没看到有报警啊？” 每个人脸上都充满疑惑，过了十分钟，锅炉房副经理人称王胖子出来了，雪白的衬衣基本一个扣子都不剩，露出雪白的肚皮，肚皮上还有几个血印子。灰头土脸的看着海滨他们的项目经理纪大海问“怎么了这是？纪经理？” “不知道啊，王主任，就是听见有人喊有危险，烟筒倒了，就都乱了”纪大海一脸无辜。 等了几分钟大家平静了，纪大海突然冲着众人喊“谁他妈的第一个喊出来的？站出来！”人群平静的只有抽烟的声音，当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因为海滨早就跑到最远处工程车边躲了起来。 最后人们又都回到了工作岗位，心有余悸的女人们不断平顺着自己的胸口。 这次的大乌龙事件让纪大海非常恼火，其实背后早就有人把海滨偷偷的揭发了。海滨坦然面对着纪大海，咬死不承认。 “不承认就算了吧，因为这次事情咱们工地停工整顿一天，你回家也休息几天吧。”纪大海无奈的说。 海滨再次背着包独自坐上了回家的车“看来我真的不适合做这种辛苦的工作，我要自己创业去，闯出一番事业，让这些老东西看看。”海滨狠狠的想着。 正阳刚来到海港什么都透着新鲜，大轮船，大吊车，大码头，都逃不出一个大字，清新的空气，无边的大海，都深深吸引着正阳，除了一个月四百元的可怜工资，还有一天十块钱的补助。两个礼拜可以回家休息一次。喜忧掺半吧。 下了一夜的小雨，早起起来空气清凉，透人心脾，食堂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匆匆吃了几口就上工地干活了。工序刚开始，大量的原材料开始进场。 每天运进场的大家伙让正阳吃惊不已，巨大的钢管可以让正阳在管子里跑步前进，巨大的工字钢一人多高，巨大的钢丝绳比人的胳膊还粗。 正阳他们的工作就是将这些钢管啊，工字钢啊组合成一个巨大的水上平台的水下支撑架，他们也叫导管架。 一开始的工作还可以距离地面不高，但是是个细致活，要做饭分毫不差，正阳每天跟着师傅忙前忙后，对于施工工序了解的透彻了。 “正阳跟我走”师傅老侯喊说道，“去把新来的那个独立桩卸下来。” 正阳想了想进工具房，拖出两根手腕粗细的钢丝绳放在吊车平台上跟着师傅向料场走去。 那个年代在厂里干活都是要拜师的，基本都是领导随机安排，技术好人缘好的都是要带徒弟的。有时候师兄弟多了也会形成一个小团体，有种安全感，依靠感。 正阳有个师兄，不知道在哪个工地干活呢，至今还没见面。正阳在心里却对这种事有点不屑一顾，总认为只有比自己强才可以叫师傅。自从上次正阳的脑袋被撞后，正阳在心里总认为师傅的技术有问题，不太心甘情愿。 五分钟就到了料场准备卸车，一辆十二米长的平板拖车，拉着一个钢管一头，后边有个自制的八轮托架，架着钢管的尾巴，足足二十五米长的一根钢管好有震慑感。 师傅老侯安排两个吊车，准备一车一头把钢管抬下来，就近放在场地的枕木上。正阳也忙活着拖绳子，忙着配合吊车支腿子进入工作状态。 正阳不偷懒，因为他喜欢这个活，觉得干这个工作挺爷们的。有时候给夏小慧打电话，讲讲这些大家伙很有满足感。工作简单顺利，没有半小时一根三十多吨的钢管放在规定枕木上了。收好工具准备返回，正阳不想坐车回去，想走回去，可以沿路看看这些新鲜的景色。 正阳在海边看着远处一排排的渔船，飞来飞去的海鸥，边走边想“难道我以后的生活就是这些？怎么实现自己的理想啊？那么多的名山大川，还有美丽的川藏线。迟早有一天我会去看看的。” 正走着，前面一片嘈杂，正阳好奇的凑过去看热闹。原来是二分公司正在往船上裝电缆，像小房子一样的电缆盘子让正阳目瞪口呆，“这是电缆？我的天呢，这得多少吨？” 旁边一个师傅看了一眼年轻的正阳，一手拦着不让靠近，“这个电缆盘子九十多吨，看只能用两百吨的吊车裝船”。 正阳痴痴的看着吊车慢慢起吊，慢慢转向，幻想着自己转行做一名吊车司机也许挺威风吧。 突然人群中穿出嘈杂的惊叫声，“快闪开，快闪开。” 正阳抬头一看，一百一十毫米粗的吊装用钢丝绳突然断裂，开裂点像一把巨大的雨伞一样，迅速旋转并散开。没有任何补救的办法，众人眼睁睁看着电缆盘把一辆蓝色解放卡车压成铁饼。 “司机呢？快去就司机啊。”众人反应过来，慌忙上前查看。寻找半天，车上没有司机的影子，地上也没有流血的痕迹，大家放下心来。在人群后边走过来一个高个子女人，白裤子，黑色运动鞋，头发乌黑浓密。 “完蛋了我就去个厕所就把我车给弄扁了？这回单位怎么交代啊”。女孩害怕的哭起来。 在这海港基地本来就难看到女人，漂亮的女人就更稀少了。正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不一会各种安全各种领导就来了，“估计又要有人倒霉了”正阳想着离开了现场向自己工地走去。 惨烈的场面不但没有让正阳害怕，反而琢磨着这种事怎么可以预防，怎么才能避免？正阳进入了工作的良好状态。 经过几个月的实习工作，和良好的表现，正阳终于调回了技术部门，从事技术员的工作。 海滨因为上次谎报军情被训了个狗血喷头，工作情绪很受打击。没事就找个理由请假在家休息。想着琢磨着换个好的工作岗位。可能是因为海滨爸爸已经退休了，换工作的事情一拖再拖。人走茶凉的感觉让他觉得没有了信心。 清脆的敲门声传来，海滨起床开门，一看原来是志武，志武笔挺的西装，鲜红的领带，远看好像归国华侨，成功人士。保卫科的工作清闲又风光。这才没几天志武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混混，江湖老大，身后随随便便两三个小兄弟跟着，生活很风光。 “海滨哥，最近怎么样？听说你工作不开心，上次你妈去我家串门说的，不如咱们兄弟俩一起找点事做吧？”志武开门见山的说道，从兜里掏出一盒“一支笔”香烟，点着一根递给海滨，自己又点上一根。 海滨深吸一口说道：“老爷子退了，也没人给面子了，就我这文凭估计一辈子就是个干活的，咱们一起闯闯也好，总不能总这么憋屈着。”海滨顿时来了精神，“还是兄弟可靠。” “知道我现在干什么么？”志武神秘的说道：“我现在在一个赌场给人看场子，要账，一个月怎么也弄个几千块，一起干吧，咱们才是最信得过的人。” “我靠！这种工作你也干？你爹知道了非打断你狗腿。”正阳开玩笑的说。低头想想其实也有种雪中送炭的感觉，在当时那个年代“混社会”在很多年轻小伙子眼里已经不是一个丢人的事，虽然走在法律的边缘，但还是挺风光，西装革履夹个包，光头，戒指，大金表，是社会混子的标配。 海滨顿时有种以后就要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感觉。但是生活永远要让小看它的人付出代价。 第二天海滨和志武来到了他们要工作的地方，一个普通的小区，一所普通的租房，里面四个房间四桌麻将。人员络绎不绝，烟雾缭绕。别看场面不大，五脏俱全，有人玩牌，有人做饭，有人放贷。还有只要是来玩牌的抽烟喝水吃饭全免费。海滨的工作主要就是管那些借了高利贷的人要账。三四个小弟跟在身后，好一个威风凛凛。 第八节 第八节 正阳的工作经过一阵磨合终于成为了技术员。每天的工地和办公室两地跑。经过一个月的努力，导管架施工的陆地预制工作终于完成了，下一步就是要出海完成海上安装。 大海对每个男人都有种特别的吸引力，都能想着可以搏击风浪，可以和老天对抗，做一个真正的强者。海边的冬季，阴冷多风，是个不适合出海干活的季节对工人来说却是最美的季节，工地没活，不能出海，只能躲在屋里猫冬，最舒服的日子不过如此。 在海港基地的宿舍里正阳已经舒舒服服的休息了好几天了，宿舍里没有暖气，但是可以用电炉子，电炉子是哪种通电后红彤彤的那种。屋外狂风呼啸，屋里十分温暖，通电后的电炉丝把整个屋子都染成金红色，正阳坐在炉子边，在红色的炉丝上点燃一根烟，心里格外安静，也期待着自己的未来。 海滨的生活发生了很大改变，基本不怎么上班了。天气又冷，更没有心情在工地上挨冻受累，浪费时间，前几次请假都是偷偷请的病假，这次越来越强硬的海滨直接来到队长办公室开门见山的说“纪队长我来请假，身体不舒服，家里事也多直接请到年底吧，可以不？”说着海滨故意撩了下衣服角，露出别在腰里的匕首。纪大海头也没抬起来，早就想到这孩子不会在单位踏踏实实上班的，所以无所谓的表情说：“这样吧，你去咱们书记那里说明下情况，就说身体不好请个长假不就可以了？我这里没问题。” “好的！我去书记那里解释下，身体确实不舒服，没办法。”海滨错以为老纪没看到刚才自己的示威，临出门的时候故意转过身偷偷在腰里拿出匕首，假装一个不注意掉在地上，“匡的一声”沉重的军用匕首落地，老纪斜眼一看一脸苦笑，没有说话。 海滨趁机假装不好意思说道：“不好意思队长，最近朋友送个礼物还没时间放家里，不小心摔了。” 出了队长办公室的门海滨嘴角轻挑，“老家伙！现在没人敢管我，懂么？”。连哄带骗终于办了一个停薪留职的手续，这下彻底解放了。 小包一夹，潇洒的叼着小烟卷，后边跟着两个小兄弟一起出发，办大事去了。 正阳他们因为海上持续北风无法出海作业，都暂时回家休息了，一年难得这个季节可以多休息几天。一个阳光温暖的天气正阳终于鼓起勇气给夏小慧打了电话，想约她一起吃饭。可能是上学的时候坐前后座，两个人从来没有间断联系，正阳对小慧在心里有种特别的亲切感，也说不明白，就是特别想接近她。 小饭店温馨精致，正阳，小慧又找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来，看着窗外人来人往，感受相聚的温暖。 “小慧你看到外边那个老人了么？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外边小雪零星，一个老人腰杆笔直，身材消瘦，腿却有点不利索，穿个洗的掉色的外套，几乎看不出原色的三轮车上装着捡来的废纸，酒瓶。 老人家看了看小饭店，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门，站在门口一边，一直到等着老板有空的时候才艰难的张嘴问道：“老板有面汤不，我这没钱能给点面汤么？” 年轻的小老板也是个热心人：“大爷您等着我给你盛一碗去，喝点暖和暖和。” 老人家明显不好意思：“不用那么多，来一缸子就行，不用占你的碗用。”说着在背包里拿出一个已经磕了好几个大疤的搪瓷缸子，缸子里放着两个馒头。 看到那个搪瓷缸子正阳明显脸色变得激动起来，“你看到古董了么？”小慧疑惑的问。 正阳走过去尊敬的问道：“大爷这个缸子是你收破烂捡的？” “这个缸子是咱以前当兵的时候发的，不是捡来的。”老人家一边边吃馒头，一边把面汤倒在自己的缸子里。 小老板也看出了不一样，缸子上明晃晃几个鲜红大字“中国人民志愿军第13兵团留念”。 “大爷您是志愿军？”饭店老板问道。 “那可不，咱年轻的时候打过仗，负伤就回家了，什么也做不了，捡点废品换钱。别看我腿脚不好，可没给国家增加负担。”老人轻描淡写的说。 正阳站在前边弯下腰颤抖的问道：“大爷你是程子华的部队啊？第一批？” 这时候老人家抬头眼睛里闪烁出坚毅的光芒“对我们部队是第一批，大部分都牺牲了。” 饭店老板眼眶早已湿润，跑到厨房吩咐“来碗面大份的多加肉”。然后回来问道：“大爷你这怎么只喝汤吃馒头？” 老人家看看窗外的三轮车，不好意思说：“这不是老家里过来亲戚说村里困难，好几个孩子吃不上饭。我就把钱都给村子里了，我这年纪大不需要吃大鱼大肉，喝口面汤挺暖和挺好。” 小慧抓着正阳的手早已经泪流面面“老板你给大爷做个肉吃吧，我们结账。” 这时候老板亲自跑去厨房端来了一碗面，和平时不一样的面，只见肉看不到面，“大爷吃碗面，暖暖身子，以后只要我这小饭店开着，大爷就可以来吃，绝不要一分钱。”小老板保证道。 老人家始终没吃那一碗丰盛的牛肉面，喝了汤吃光馒头又骑着三轮车走了，洁白的雪地上留下三条清晰的车辙印，就好像要给年轻人指明方向。 小慧坐在窗边，害羞的用手遮挡泪眼婆娑的双眼。正阳说：“其实如果有机会我也一样想成为老人家那样的英雄。” 海滨，志武也有一个英雄梦，他们俩心里的英雄就是他们的老板雷老大。雷老板身材臃肿，满脸堆笑，就像一尊弥勒佛。心却黑得很。吩咐海滨道：“斌子，最近那个李卫东你注意了么？来的少了，下次来多放点水给他，听说挺有钱，有机会收个狠的。” 海滨点头道：“明白老板。” 李卫东身高马大，在单位工作是一把好手，在家里对老婆也算体贴，就一个毛病，就是爱赌博，自从来了雷老大的场子，没少扔钱。最近兜里紧张就没过去来。 月底二十五号是发工资的日子，李卫东手里又有俩钱了，心里就痒痒，盘算着给家里留大头自己用小头，说不定能捞回点。下了班不由自主和老婆又撒谎说加班了，来到了雷老大的地盘，非常熟练的要了点吃的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吞吐雾，眼放精光。雷老大走过去客气的打个招呼：“东哥有需要你说一声，多赢点啊。”然后冲着海滨志武挑挑眉毛，起身走开了。 两个人领会意思，也热情的和李卫东打招呼。 一晚上的奋斗没有白白付出，运气特别好，收了两千多。脸上都乐开了花。一看时间打个招呼准备回家，海滨，志武跟着送出老远，马屁拍的啪啪响。 临近年根是正阳他们的这种国家工人最清闲最开心的时候。单位工作不忙了，朋友之间聚会也多了，所以饭店酒店的生意也格外火爆。各种请客送礼，拉关系的饭局不断。其实也是自己吹嘘的资本，如果有人从不去饭店，没有朋友聚会那这个人就被大家认定不合群，没前途。 大家都以能喝酒，饭局多为荣。当然也是各种小道消息的传播途径。身为江湖人，哪能不问江湖事？ 正阳考虑了好几天，找了一个最合适的机会，要请经理王书强吃饭。王经理主抓海港基地，为人好，工作能力强，重感情，重义气。不可多得。正阳鼓起勇气，非常慎重的说：“王经理过年好，给您拜年了。”一番寒暄过后“王经理有空么一起吃个饭？” 没想到王书强欣然答应：“好啊！明晚吧，明晚我通知你。”。 正阳放下电话开心极了，准备再叫几个作陪的。 经过一天的准备，正阳几番考虑，叫了在单位感觉关系还不错，也能让王经理看着顺眼的一起来到了比较出名的“红英饭店”。 店里高朋满座，人声鼎沸。早就定好的房间温暖如春，几个人陆陆续续都来了，最后来的王经理几番谦让做到了主宾位置。正阳没有坐副陪，就是主宾正对面的位置，而是坐在了紧靠主宾的位置。方便说点悄悄话。 几轮白酒下肚，有的人已经醉了，关系最近的互相搂着脖子说着最心里的话。王经理把手搭在正阳肩膀上，语重心长：“正阳听说你有个不错的朋友董志武？关系好么？” “关系挺好的，毕业后都忙也没怎么联系太多。”正阳警惕的回答道。 “哦有这么个事，想让你老弟帮帮忙？”王经理客气的问道。 “您说就行，一定尽力而为，能给王哥办事高兴还来不及。”正阳马屁拍的正正好好。 王经理拿出大中华，一人一根点上说：“有这么个事，我有个不争气的妹夫，爱玩牌，这不是前几天去雷老大的场子里玩牌，欠了点钱，没还上。快过年了催得紧，都不敢回家了，你和你兄弟说几句好话，通融通融，过了年再说吧。” 正阳终于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深吸一口烟说道：“放心王哥，我尽量，明天就去找他们，争取都过个好年。还有，你那个妹夫叫什么？” 王书强拍拍正阳的肩膀非常满意：“正阳就你这样的小伙子，我看起来是早晚的事，来走一个。”说着两人又是一饮而尽。王书强接着说：“我那个妹夫叫，李卫东。” “好的我明天就去找董志武，我就是给他跪下，我也要他答应。”正阳心里琢磨着“我说怎么一请就来了，这是有事啊，我可不能说的那么轻巧。” 王书强已经脸红脖子粗了，也开始酒后吐真言：“兄弟，放心，以后在我海工基地干活，不让你吃亏，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看好你。” 一顿饭吃的热烈融洽，酒足饭饱后大家开心的各自散了，正阳走在路上琢磨着，这是个好事？是个坏事？办好了还行，办不好以后在人家收下干活可不容易啊。明天找志武海滨商量商量去。 正阳，海滨，志武，万里四个人聚在经常去的哪个小饭店里，很久没有聚的这么全了，趁着过年都有空正阳召集了大家。正阳和海滨也没有丝毫隐瞒，直接说：“海滨听说最近你在要账？” “怎么了你有麻烦，这一片的事情我全能摆平，说吧什么事？哥们我来出马。”海滨大包大揽，自信心爆棚。 “不是我的事，我们王经理有个妹夫最近在你们场子里欠了不少钱，这个年可能过不去，能不能和雷老大商量商量过了年再说，兄弟我以后还要跟着经理混呢。”。 “哦？你说的是那个李卫东吧？他这次麻烦大了。”海滨无奈说道“第一次去赢了点钱，贪得无厌，又来，结果欠了八千多。年底了发了点年终奖又忍不住了。雷老大早就想收拾他了，你说的这个事很难办，雷老板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正阳不想放弃继续说道：“这样吧不让他白帮忙，王经理是海港基地的总管，不少活可以干，很多外包队想进都进不去，你让雷老大考虑考虑？” 海滨脸上露出了一丝丝笑意：“行啊，明天我去找我们老大商量下，你要这么说我估计问题不大。” 看到问题有解决的办法正阳心里踏实了，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个办法。估计雷老板可能也是这个目的。 第九节 第9节 冬天午后的太阳格外惹人喜爱，温柔的洒在身上，正阳，小慧两个人坐在公园的长登上，享受着安逸的假期生活。 两个人终于确定了关系，小慧在正阳心里确实不是最美的女人，但是是最善良的，最踏实的女人。和她结婚算是正阳的福气。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王经理那边回话了，李卫东的事摆平了。正阳感觉真的和对联上说的一样，事事顺利，大展宏图。 过年这几天算是全年里最舒服的日子，同学，朋友都在家，聚在一起聊天，聚会，喝茶。正阳也算是混的比较不错的。 工作的日子和上学时候真的不一样，以前上学基本属于无忧无虑类型。上班可不一样，有句老话是“端人家碗，听人家管。”必须随叫随到。大年初五，正阳就接到王经理的命令去单位接受任务。 最近海工基地新到了一台发电机，价格昂贵体力巨大，需要正阳他们制定一套最安全最可靠的方案将其从一个狭小的门口运到平台上指定位置。困难就在于，空间小，重量大，还不能破坏平台主体结构。 作为技术员正阳第一次参加这种施工，内心难掩激动，信心满满。借鉴以前的施工经验是最有效的方法。正阳认真查看各种参数，看图纸这可是个庞然大物，高三米多，宽三米多长六米多，超过20吨的重量，这让正阳有点兴奋。还没搬运过这种贵重的大家伙。 因为机房已经建好，还只能在门运进去，吊车是用不上，怎么办呢？刚才有的老师傅说在机房内制作简易吊车，有的老师傅建议切割机房房顶，正阳却想到以前看到过一个老办法，采用滚杠运输。 正阳把想法简单一说，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包括王经理也非常满意。 第二天大年初六，有的人还没过完节，正阳他们施工单位的已经正式忙起来了。在施工现场，见到了图纸上的大家伙，康明斯应急发电机。正阳一遍一遍设计着方案，一遍一遍计算者各种受力参数。凭借年轻有冲劲，熬了一通宵，一套完整合理的方案出来了，满心欢喜拿到王经理面前。王书强仔仔细细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一根大中华递过来说道：“不错啊正阳，没看错你，这个方案很稳妥，安全系数也高。就按你的方案来，安全是第一位的。” 王书强低头想了想又接着说：“年前我妹夫那个事也非常感谢，以后就跟着我好好干，你年轻大好的前程等着你。”跟着几声爽朗的笑声。 几句话让正阳心花怒放，仿佛看到了前程似锦，看到了光明未来。 两天以后方案领导批示下来了，领导很认可，可奇怪的是方案设计者竟然写的是“王书强”，这让正阳心里疙疙瘩瘩的，有点想不通，顺不过劲来。 老师傅郭宝财晚上还没吃完饭的时候走过来，拍拍正阳肩膀，示意一起找个地方坐坐聊聊。老师傅郭宝财以前和正阳父亲一起共事过，对正阳自然格外照顾。 两个人一老一少来到了正阳最喜欢的那个小饭馆，“顺鑫饭店”，看名字挺高大上，其实就七八张桌子，正阳最喜欢里面的炸酱面，每次必须来一碗。两个人要了三个菜，一瓶酒，当然最后必然还有一碗炸酱面。 有人说酒后吐真言，有人说酒后的话是醉话，不能信。正阳一直认为是酒后都是真性情的流露，都说中国是人情社会，好大学不如高情商。 正阳想法简单直接，郭宝财师傅说得也非常实际，下属的工作做的再优秀也是领导的功劳，出了错误领导也会跟着受处分，这是公平的，不要以为自己有点小成绩就可以目中无人，现在这样，以后可能有比这更不公平的事。这个社会本来就没有公平。 正阳属于没有背景没有关系的一类人，跟着一个欣赏的领导也算是运气好，自己不给领导出力，那领导为什么要用你？心里想通了，自然就平静了。无论什么人都逃不出社会规矩。 海滨和志武的老板雷老大经过上次的事和王书强已经是铁哥们了，他们正在准备组织一个包工队去海工基地干活，这几年承包工程利润很高，都挤破头想进入海港基地。没想到略施小计，这事就办成了。 在一个无风无浪的好天气，正阳人生第一次出海的旅行就要开始了。巨大的泊船承载着几个月辛辛苦苦制作好的导管架，拖轮在前面用胳膊粗的缆绳采用拖拽的方式牵引泊船前往预定海域。不远处还有一条壮观的海上浮吊一起前进。浮吊又叫船舶起重机，其实就是用船体作为起重机基础的大型吊车，特点就是起重重量大，缺点也很明显，就是稳定性差，受海浪影响大，所以总是挑天气好的日子出海干活。 灰色的吊臂，和小汽车一样大的吊钩，还有手腕粗细的钢丝绳都深深震撼着正阳。海风清新冰凉，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透彻心肺。 迎着朝阳，奔向茫茫大海，海面波光闪耀，海鸥在船尾鸣叫。一切都是新鲜的，都有充满吸引力。预计工作七天，七天之后会有大风。正阳有七天的时间感受大海的安静之美，业务在最后还可以见识下海上的狂风暴雨。 经过三个小时的航行终于到了工作海域，首先就是正阳和师傅们一起把自己的行李和食品转移到那艘浮吊工作船上。正阳看了看那些食材就知道伙食不会很好，绝大部分是廉价蔬菜和速冻食品，仅有的几块猪肉还小的可怜。正阳他们也没兴趣计较那些。先把吃的喝的先收拾到冷库里，才腾出空收拾自己的行李。 看着很大的一艘船其实真正住人的地方并不大，四人间，两人间都有，床都是固定在地板和墙上的，不会乱晃动。空调暖风很足，还有简单的一个桌子几个凳子。 正阳主动和朋友张华一个房间，两个人平时关系不错。第一次出海什么都那么新鲜，什么都那么美丽，甲板上温暖的阳光暂时驱散了疲惫。 海滨，志武，继续做收账工作，志武因为还需要上班，不是每天都在，海滨已经算全职得了。海滨躺在柔软的大沙发上，温暖满足，觉得比上班好了不知多少倍，自由自在，收入也好，家里人却已经对他失望透顶，认为他不务正业，早晚会出事。 海滨父亲这一代人，是最早的石油工人，总认为人就应该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做一个工人，不怕苦，不怕累，甚至不能怕死，工作需要去哪里人就必须服从去哪里。有稳定的工资，有保险，有退休金，那日子过得才稳定。他们也曾经为了自己是个工人的称号光荣一生。 海滨不是那种思想，他需要自由，需要赚更多钱，更不愿意辛苦一生只为了一个公认的称呼。 海滨腰上的传呼机响了，看到显示的号码海滨知道老大有事情安排，赶紧忙着回话。传呼机可是最新装备，高科技的东西，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失去联系。那种一两万的大哥大现在是不能想的，只有老板才能有。 “老板有什么事？”海滨回电话问道。 打完电话匆匆出发了。 海滨出门招呼一辆出租车，直奔指定地点，一个正在准备施工的工地，有别的团伙想要强占雷老板的工地，海滨已经是雷老板最信任的属下，敢打敢拼，脑子机灵。 一下车海滨没有犹豫直接走到人群最前面，轻蔑的看着对方。几十个人手拿铁锹，镐把，气势汹汹。领头的是附近红卫村的大痞子王金柱，外号柱子。王金柱人如其名又高又瘦，小三角眼，两撇八字胡特别醒目。 最近几年这种事情经常发生，建设工程多，国家也允许个人承包。工程经过哪个村的地，自然哪个村就想法自己干，一来可以增加村民收入，二来村干部可以有大把的钱赚。麻烦就在那时候村和村之间有很多争议地区。有工程经过的时候，这个说是自己村的，那个说是他们村的，加上那种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人，总想着抢别人碗里的饭吃。这时候就有了海滨，王金柱他们的用武之地。由于利润很大，很多人不惜头破血流。听说有的人甚至为了抢工程不惜杀人防火。海滨和王金柱争抢的就是一个争议地区。 海滨感觉露脸的时候到了，很有自信，淡淡的说道：“这里是我们的地盘，只能我们雷老大在这里干活，别人想进来，晚了，下次有机会吧，柱子兄弟回去吧。” 对方既然来了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这块肥肉：“不好意思这块地离着我们村这么近，我的兄弟们也不能看着饿死。” 海滨这个工作大多数人认为主要是靠不要命，不要脸就能干，但是有头脑才是最主要的。 海滨其实早有准备，悄悄走过去，使一个眼神，王金柱疑惑的伸过头来。海滨拿出一张纸和几张照片，随意的递给了王金柱，他看后明显缓和了脸色。当然也希望争取最后一点尊严：“这样的斌子哥，既然你们已经签了合同，我们也不好强求，以后有机会咱们合作，这次就算了，走人。” 王金柱众兄弟摸不着头脑，但是大哥说走，大家也是巴不得快点离开这危险地方，毕竟大多数人只是想赚钱，不愿意拼命。纷纷撤走了。 雷老板的工程又恢复正常秩序，一群小弟崇拜的簇拥着海滨，：“斌子哥，厉害啊，一个人把柱子一群人都吓退了，以后就要跟着你混，斌子大哥。” 趁着热烈的气氛海滨众人来到了一个饭店准备犒劳犒劳大家，这也是规矩。跟着大哥肯定是吃香喝辣，不然谁跟着大哥拼命？ 一群人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没有一个有正经姿势的，有的把脚高高翘起来放在另一个椅子上，有的在桌子上随意的弹着烟灰，有的人更是大声的催菜。反正是各个凶神恶煞，天是老大他们就是老二。，旁人看了敢怒不敢言。饭店里的服务员更是睁只眼闭只眼，假装看不到，只希望他们赶紧吃完，赶紧走。 海滨心里庆幸自己走对了路，跟对了人，有了雷老大的赏识，有了兄弟们的追随，仿佛看到了自己辉煌的未来。 酒过三巡，一个稚气未脱得小兄弟晃晃悠悠，递过来一根白将军，大着舌头问：“斌哥，刚才你可真厉害，用了什么办法？一张纸条就把柱子吓退了，我们真佩服啊，也想学学。” 海滨已经被大家捧的不知道天南地北，站起来，用手擦擦脸说：“那我今天就给大家上一课，咱们混社会的，不光要敢打敢拼，还要有眼光，还要会提前做准备。我早就调查清楚了，那块地是红卫的，柱子肯定过来找事。我就提前调查清楚了。” 海滨用手揉揉眼睛继续说：“我把他们家老婆，孩子，家里父母都查的清清楚楚，还拍了照片。孩子学校老师我都查清楚了。当然也包括柱子以前做的一不合法的事我也查清楚了。你说他怕不怕？这就叫提前预习功课。以后学着点。” 众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眼神，七嘴八舌的说：“怪不得是老大，真有计谋，真有头脑。”刚才递烟的小弟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大哥，以后小弟就跟着你了，有需要的，不管是打人，杀人，我都第一个冲上去。” 海滨看看这个初中还没毕业，嘴巴上还是绒毛的小男孩，满意的点点头，手扶着他的肩膀说：“好兄弟，以后跟着我只要敢打敢拼，有你的好日子过，以后你也会成为大哥。” 海滨知道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做什么事都是意气用事，不计后果，那种杀人，捅人的事，他们脑袋一热就能干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