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乐意》 第一章:当年自在 天地便是一场轮回,当思绪已被无尽岁月所浸染,那么只会留下了轻轻浅浅的痕迹,看,是谁枯坐石龙山上?细数着轮回了一季又一季的满山落花,却不见当年之人。 当年的石龙山上,亦是有着那样一群豪迈张扬的年轻人,端的是洒脱恣意,那样的一群风骨傲然的道人。 “苦修,并非一定是步入强者之门的通行证!但一定是你们可以活着的根本。“ “修行本是逆天,七情六欲人之本性,忘情无欲成仙又如何?不如朽木,还能感受风霜之冷,春意盎然。我等逆天而修,顺心而行。” “我自在弟子志不可无,傲不可有,骨不可软,欲不可纵,唯心而行。” “记住,只有活鱼会逆流而上,死鱼才会随波逐流!” 天瀑旁边的平台之上,有着众多身着白色衣衫的自在陵弟子,向着初升时的太阳,五心向天,吞吐朝霞紫气。 一位中年弟子率领诸多弟子在天瀑旁巡视诸多入门弟子,时而中气十足的督促着,一句句肺腑之言吐露而出,认真告诫众多青涩的新晋弟子。 只见他身穿了件藏兰花软缎锦袍,腰间系着本厂黑涡纹角带,留着墨黑色的长发,眉下是明良的眼眸,身材伟岸,真是血性男儿。 清晨中的石龙山,山色空濛,犹如笼上了轻纱一般,宛若一幅仙意盎然的水墨画,再加上一群豪迈张扬的年轻道人,当真是一副仙家景象。 听闻师兄的训诫,突然弟子阵列最后方的一个小胖子来了精神,用肥硕的身躯小心翼翼的碰了旁边的弟子,挤眉弄眼的小声的嘀咕道:“三师弟,当个死鱼有什么不好,人生是拿来的享乐的,随波逐流岂不乐哉?你说对不对?” “林岚,好好修行,莫要打扰其他弟子,你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不代表别人也想!”中年弟子微微蹙眉,抚掌声色俱厉呵斥道:“给我闭嘴,不然门规伺候。” “知道啦~”被点名的林岚高声应到,声音拖着长长的尾音,显得极其不耐。 “林岚,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消极懈怠?你要知道,力挽狂澜使强者更强,随波逐流使弱者更弱,你莫不是想成为一个仰人鼻息的废物不成?”中年弟子见林岚如此不知上进,心中顿时一阵火起,口中话语也愈发的尖酸刻薄起来。 小胖子林岚正是半大小子,最好面子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被人一再当众呵斥为废物,感受着周围师兄弟、师姐妹隐约投来的目光,顿时小圆脸涨的通红。 正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睁开眉下眼,咬碎口中牙,霍然起身说道:“嗯?姓冯的,你说谁是废物?不要仗着你比我修为高就可以这么说我,来!你再给我说一遍!凭什么乐意没来你吱都不吱一声,而胖爷我给你面子,来上你这早课,接个话茬,你给我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还!” 小胖子林岚话音刚落,周围一起巡视的弟子顿时传来一阵阵善意的哄笑声。 毕竟平时冯师兄在众师兄弟中也是一贯严肃的刻板,不拘言笑,如今难得碰到一个愣头青勇敢的挑战演武堂大弟子,自是调笑声一声接着一声。 “姓冯的,还不快过来见过胖爷?” “姓冯的,胖爷也给你面子你还不快兜着?” “姓冯的,你这嘴忒碎了点。” 本就古铜色肌肤的冯毅脸色越发的黑起来,口中声调不变的说道:“嘿~胖爷?胖爷,您好,您说,比您差的人还没放弃,比你强的人仍在努力,你不是个废物是什么?你跟我提乐意?怎么?你也想跟乐意比?就你,跟乐意比胖么?” 冯毅话音刚落,不少新晋弟子再也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乐意体型修长,宛若俗世中的柔弱书生,而林岚体型壮硕,满脸的肉嘟嘟,虽说修行天地灵力不断洗刷肉体,一般人还真是难以做到林岚这般体格,毕竟一个顶的上三个乐意。 听见周遭压低了声音的笑声,林岚脸色愈发的涨红。但听着冯毅阴阳怪调的语气,心中一阵阵的发慌,毕竟,林岚乃是演武堂的大弟子,教训自己还是轻轻松松的。最终,心中一横,仍是色厉内荏的说道:“怎么滴,胖爷比不了是不是?” “能,怎么不能,比丑你也能赢的,自信点,能比的。”冯毅嘴上再一次对林岚进行言语上的人身攻击。 “乐意,已经突破了凤初境,进入了琴心境,你也清楚,始境凤初,比的是慢,乐意,整整压制了十年才压制不住破入琴心,而你林岚,区区五年,就快压制不住了,你还想跟乐意比?嗯?就你也配?说你废物,委屈你了?” 林岚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的说道:“昨天,他还跟我一起去撩拨褚长老养的狗,今天他就突破了?” “嗯,我还知道,结果你跑的慢,被咬了,不过你怨谁呢?哦对了,你应该记得无故顶撞演武堂戒律弟子,要接受什么惩罚吧?”成年男子笑脸盈盈的对林岚说道,而这笑容在林岚看来,宛如恶魔微笑一般。 “啊?冯师兄,我错了!”林岚小胖子听到冯师兄的话语后放佛想起了不堪回首的记忆,想起了演武戒律弟子不容冒犯,惨嚎一声,开始认错。 只见冯师兄上前照着圆圆的脑袋就是一巴掌,眼中闪过一抹坏笑:“闭嘴,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有些晚了?莫要打扰其余师兄弟,不然惩罚加倍。乐意,自然有人收拾他。” 顿时林岚小胖子便不再言语,一双小眼睛似乎噙满了泪水。 石龙山后山的苍羽亭。 “乐意,你躲在这里做什么?”一年轻女子正指着一少年质问,只见这女子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此刻脸上一丝薄怒,反而让她更添一份烟火气息。“乐意,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你耳朵是摆设是不是?” “怎么了,听南师姐?”乐意合起膝上的书册,漫不经心的抚摸着,然后笑着对师姐说,“你不在师父身边修行候着,跑到这苍羽亭寻我作甚?” 瞧着乐意这漫不经心的样子叶听南顿时心中火气翻涌,心道:“以往这自己这散逸的小师弟还算乖巧,可最近几日,听到演武堂的冯师兄讲,这小子已经数日早课不见踪影,简直是讨打!” 凤初境,修真道途的第一阶段,需沉心静气,致虚极,守静笃,运气往返成循环,源源不断,生生不息。那朝霞紫气是凤初境最好的助力,而乐意却翘了早课在这里看杂史,也难怪这看着乐意长大的师姐无名火起。 虽然心里怒气爆棚,但孩子毕竟大了,不能像是之前直接动手然后再讲道理了,嘴上努力压低怒气苦口婆心的劝道:“若不是冯师兄告诉我,你数日早课未去,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浪费光阴,你知道不知道凤初境的每一刻都珍贵异常?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知道师尊对你抱有多大的期望么?” “唉,听南师姐~你可能误会了,我并非在此消磨时间,而是在这里培养琴心境的心境呢,我感觉我与琴心境已是一线之隔,并不是在这里荒废时间。”乐意目光深邃的看向叶听南,口中悠悠的说道。 琴心境,亦是先贤所讲讲“剑胆琴心”,琴心是上体天心的表达,剑胆则是勇猛精进的体现,实为刚柔相济,阴阳相合。 剑分双锋,人有两面。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唯有如此,境界才会勇猛精。而这琴心剑胆只要不是心境太差之人自会在凤初境日复一日的打磨中铸就。 只听乐意继续说道:”你看,这后山的早晨,可以看到千山初醒,朝出岫,在青青苍苍之中,乳白色的飘游山腰,像不像仙娥在轻轻起舞。还有” “乐意,你给我闭嘴!”还没待乐意说完,便被忍无可忍的叶听南打断:“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我苦口婆心的劝告你,你非但不听,反而在这里蒙骗我,是不是我脸上是写了白痴二字啊?” 乐意:…… 乐意挠挠头一脸讨好的解释道:“听南师姐,听南,您先别生气,昨日我就已经突破到了琴心境,所以早课我没去。我错了,不该逗你的,我真的错了,我应该在第一时间去通知你。” “真的?”叶听南听到第一时间想到,这小兔崽子肯定又在哄骗自己。 但脸上的丝丝薄怒早已不翼而飞,再三用眼神跟乐意确定过后,感觉应该没有欺骗自己后,才说到:“走,随我去见师尊,请师尊正式传你起火诀,若是你欺骗我还好,若是让师尊空欢喜一场,看你如何自处?” 这乐意,自小从自在陵长大,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一点,唯怕其师尊凌菱真人对他露出一点点失望。 见乐意坦然的准备随自己走,叶听南知道,这应该假不了,便在乐意一声惊呼中,向着凌菱真人居所飞驰而去。 九州界域的修七大境界,唯有始境凤初需要水磨功夫,一点点夯实根基,不容半点马虎。 修行,便是以人体为炉,天地之气为药,熬练出一道成仙之路,而这凤初境,则是劈柴垒灶的时候,到了琴心境则是起火烧炉。一旦炉灶搭好,琴心境自然可以一跃而过。 而乐意则是在凤初境停留了十年之久,要知道一般弟子在凤初境停留也不过三年五载;就算是如今自在陵新一代出类拔萃的叶听南,也只是在凤初境停留七年而已。 九州界域修仙之法林林总总,俱不相同,但是单单就修行而言,各派虽然方式方法不同,但是总体大境界却是一样。 当今天下,也就丹阳山山主,容若真人传言已进入第七境无上之境,而其他的六大派掌门人不过是第六境界,绝世无相境,像乐意所在的自在陵的掌门人,乐萱仙子不过是刚刚进入第六境。 这也是如今正道势大的原因之一,拳头里面讲正义!“千丹凌自在,镜月四方天”当今七大派,除去四方会无意天下纷争,而其他六派:丹阳山、镜月轩、千鹤舫自诩天下正道,享天下大势。 然道分阴阳,是故自在陵、天魔殿、凌霄山则因为行事诡异随心,不在乎世俗眼光,因而被称为魔门,正魔相争亦是阵营之争,其中正道三派中掌山人皆为第六境后期,甚至丹阳山主后来居上甚至有可能已经率先突破至太清境,魔门三宗则唯有天魔殿殿主是无相后期,而凌霄山山主也是刚刚进入无相中期,这般情况之下,九州界域如何能够安稳得享太平? 第二章:身份疑云 九州界域自洪荒之后,修行之道大兴,各类修真门派与修真家族零零总不计其数,但唯有七大派独占鳌头,号令一方,无非是因为七大派掌有那可以进军近仙境界——第七境太清境的钥匙,起火诀。 若是没有这起火诀,到最终只能停留在第六镜,称之为伪无相,最终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梦,这世间,唯有第七境太清境,又称陆地神仙,才是门派延续的关键保障。 此时叶听南嫌弃乐意在路上优哉游哉的太慢,便熟练的将其一把抱起,直接将他夹在腰间,一路直奔前山而去,要不是山门之中不许御剑飞行,叶听南的火爆性子又岂会任由踱步而行。 “哟,这不是乐意么?这什么姿势啊?” 途中听闻偶尔路过的相熟弟子,高声打趣道。 转瞬间,便只听乐意声音遥遥传来:“要你管,小爷乐意。” “嘿,乐意这是又犯了什么事了?不过啊,幸好乐意这小子不是小胖子林岚,不然也太难为听南师妹了。”看着匆匆而去的师姐弟,一路人子弟打趣到。 “不过这小乐意,当年不过是被凌菱师叔捡回来的弃子,后来却发现乃是百年难一遇的天才弟子,当真是天赐我自在。这凤初境都可停留十年了,这根基怕是深厚的吓人,不过,以小孩子的脾性,能安耐住一窥突破的渴望,着实无愧天骄之名。” “换做是我,我可做不到,跟他同龄的大多都已经是腾境,而有些出类拔萃的已经向着更高层次进军了。” “得,要是你,你怕是巴不得停留个十几年,还做不到了?其实啊就是以前被他欺负哭的陆纤颖大师姐和几位师兄近期回山了,这小子应该是有意躲着不见而已?点背,被凌师伯知道了而已。这小子,又不是第一次翘早课了。” 又一弟子从旁边凑过来,正当他准备为一脸八卦的几位同门,讲解乐意将陆纤颖欺负到哭的具体细节时,就听见背后传来冰冷地声音。 “那你告诉我,我何时被乐意欺负哭了?” 只见俏脸含煞的陆纤颖与几位脸上带着戏谑的师兄不知何时来到身后,连忙躬身行礼,作鸟兽散。 “纤颖师妹,你这被欺负哭的事情可是广为流传啊。”同行的几人中一身材高挑的男子打趣道。 “就你话多,走吧,觐见师尊要紧,还需抓紧把天魔山宗主的亲笔信交予师尊。”说罢,陆纤颖率先向掌宗所在的自在殿走去。 此时乐意此时已被叶听南拖拽至传功殿。 入目是大殿四周古树参天成荫,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传功殿”。 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叶听南与乐意自幼在此长大,但每次正视之时仍不自觉满面肃然。 叶听南回头瞥了一眼乐意,见他只是在一旁哼哼唧唧的揉了揉腰部,便轻哼一声后,推开殿门。 只见殿内顶檀木作梁,范金为柱础,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鲜活而细腻。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光亮,大殿之内神秘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两人才踏入传功殿,有一女子,似亘古以来便矗立在殿中一般,沉寂且悠远。 玫瑰色紧身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显的体态修长,仪态万千。 此人正是乐意与叶听南的师尊,自在陵的传功殿殿主凌菱真人。 “哟,通灵彻视,形悦心安,小乐意这是刚突破琴心境不久啊,为何不自己主动来找为师,反而是你师姐将你带过了?搬出去久了,不认得路了?”凌菱真人笑吟吟的开口说道,语气轻佻随意,瞬间打破了那股让人不禁心生敬慕的气韵。 乐意自幼在这传功殿长大,传功殿后院,便是他小时候居住的地方,不谙世事的他成天将这肃穆的传功殿弄得乌烟瘴气。 满墙皆是顺手而为不知所以的涂鸦,终日将凌菱真人弄得哭笑不得,但始终舍不得责骂,直到正式拜师后,按照门中规矩搬到了入门弟子统一居住的地方,这才使得这传功殿不再遭受小乐意的摧残。 “师尊,六岁那年,您曾跟我说过,在我踏入琴心境之后,您便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当我成功突破的时候,却感觉,感觉没有了意义,我对他们来说,可有可无吧……”乐意深吸一口气后随意的说道。 其实以乐意对凌菱真人的感情,如非有因,肯定早就满是炫耀的跑过来请赏了,毕竟小孩子都是满心期待着自己所濡慕的长辈给予肯定。 但乐意是凌菱真人于十六年前抱上自在陵的,尽管凌菱真人对乐意视若己出,又有青梅竹马的师姐,虽然调皮的乐意少不了挨叶听南的毒打,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乐意总是觉得自己的世界缺少什么? 毕竟这世间,有一种感情,是人世间最自然、最美好、最深情的。那就是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乐意想不明白,他的父母呢? 乐意的声音渐不可闻,而凌菱真人记忆放佛又被拉回了十年前。 刚刚跟别的师姐弟打完架的小乐意,独自跑到苍羽亭悄悄哭泣。直到天彻底黑了,快寻遍整个自在陵的凌菱真人,才在后山的苍羽亭找到小乐意,看着一副小哭包模样的小乐意,凌菱真人哭笑不得,心中焦虑瞬间不翼而飞,只余满满的心疼。 而当小乐意问她,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别的师兄弟们都有父母,而他没有? 他的父母在哪里?他不想被人骂做没人要的野种! 这才大概知道缘由的凌菱真人走到小乐意身边,将他揽在怀里安抚得说道:”你怎么会是没人要的野孩子呢?你的父母,是因为去了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至于他们去了哪里,我答应过他们,要等你长大了,才能告诉你。这是你父母说的哦,小乐意不会让他们失望吧?” 满脸泪痕的小乐意,抽了抽鼻子问道:“那,那怎么样才是长大呢?” “嗯,等你到了琴心境,需要起火炼金丹之时,就差不多就长大了,就可以知道咯。” “那好,凌姨,你教我修行,好不好。” “好啊,不过你要是想做我的亲传弟子,可是要看你自己的能力的哦。毕竟我门下不收庸人,我相信呐以小乐意的天资若是肯吃苦,必当可以的。” 小乐意握紧拳头挥了挥,打气道:“我一定没问题,凌姨你等我……”小家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除了……除了臭听南姐,其他人你都不能收为弟子。” “好,凌姨都依你,好不好?”凌菱揉了揉小乐意的脑袋,将本来柔顺整齐的头发揉的凌乱,但是兴许刚刚霸道的不允许自己亲爱的凌姨收徒,故此刻只是撇撇嘴,并没有像往常一般,将凌菱的手一把推开。 也就是次日,乐意正式拜师自在陵,被凌菱真人送至演武堂中居住。 而门中也是自那日起,当凌菱拿起尘封许久的法剑走遍了整个宗门后,再没有任何人敢在小乐意面前谈及有关他身世的问题。 “师尊,您今日可愿意告诉意儿呢?” 乐意的矛盾的声音将凌菱真人拉回了现实中,时光悠悠而过,今日的乐意,早非当日不谙世事的孩童,聪慧异常的他早已经从种种蛛丝马迹中判定出也许,自己父母亦或者早在当年便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一直按捺住内心的患得患失,渴望知道真相,又怕知道之时便是梦醒之日,尤其是在临近突破之时,更是终日惶惶不可安。 “罢了,罢了,终究要让你知道的。” 感觉到有些头痛的凌菱真人摇摇头道,而今九州界域,能让她这个七宗之内都是排的上号的人物头疼的人与事儿,已然不多,而偏偏这大殿之中便有两人。 一生未曾婚嫁的凌菱,早已经将乐意与叶听南视为自己的孩子。 当初,不过是因为乐意还小,不懂这些是是非非,本以为,长大后的乐意自然会忽略这个问题。 但她显然忽略了一个孩子对于父母发自天性的渴望,会成为怎样的执念。若非当初的承诺,或许乐意未必会如此,宛若执念般的牵挂,不过是因为赤子之心,至诚至真,因诺,而每日于心中牵挂。 不过为了兑现与宝贝徒儿的约定,凌菱真人依然将已经尘封在时光的故事缓缓讲来。 一十六年前,那时候的凌菱真人,还尚未担任传功殿殿主,只是种青一代出类拔萃的人物,天下行走多年,被人称为自在圣女,时常为了门派下山奔走,远交近攻,征伐杀戮。 说来也怪,历来凡是在七大派中能够被称作圣子圣女的人物,只要还活着,基本是要继任掌宗之位,而凌菱真人却担任传功殿殿主,而掌宗则是由其师姐乐萱仙子担任。 其修为境界也是,由原来的精勇猛进变得日益渐缓,甚至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怕也是不足为外人道哉。 十六年前,那是九州历90年的夏天,圣女凌菱在一次宗门任务完成之后,准备回山复命。 途中路过一处村落,打算在此稍作休息之时,却发现全村鸡犬无声,整个村中的人放佛是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只余炊烟袅袅,有的房中甚至茶水尚温,灶台中的火依然烧的正旺。 这般诡异之事,哪怕是公认的新一代翘楚之一,自在陵圣女凌菱也是一头雾水,也许是缘分如此,就在凌菱真人决意先回门中复命之时,却听到婴孩的啼哭之声。 依声而寻,走进屋子,凌菱环望四周。明媚的阳光从竹窗洒下来,那小小的摇车也洒满了阳光,也许是阳光刺目,导致了尚在襁褓的婴儿放生啼哭。 而在摇车旁的桌子上摆着一张的素娟,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只见那素娟上书“乐耶兴我意。”字迹苍劲有力,一看便知不是出自凡俗之手。 但圣女凌菱却蹙起了黛眉,因为字迹笔墨尚未干,但除此之外,唯有摇车婴儿旁边的一柄折扇,再无他物。 由于事出蹊跷,圣女凌菱又见那婴儿乖巧可爱,顿时心中怜爱渐起,发觉此处种种诡异,实在不适合一个婴儿独自在此,心道。 “先将此婴儿带回宗门,待事情完毕,再回来寻这孩子父母,若一切正常,便将孩子交与孩子父母便是。” 谁又曾想,待圣女凌菱将婴孩带回山门,回禀师尊之后,再回这村庄之时,只看到了一片断壁残垣,哪还有几日前的生机盎然,炊烟袅袅。 于周遭打探之后圣女凌菱才知,此处确有一村,名为乐家村,但当今乱世,乐家村早已在数年前便毁于马贼之手。 事后,圣女凌菱百般思忖,才发觉应该是一名至少是无相境的大能布下的幻境,故意引她前去收养这个婴孩,但因起于何,时至今日,凌菱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虽多方打探,但由于有用的信息确实太少,最终也无答案。而那尚在襁褓的婴孩,也因乐家村以及那张素娟,而取名为乐意。 听完凌菱真人娓娓道来这,尘封于时光中的故事,乐意的脸色逐渐的变得茫然,而一旁的叶听南望向乐意的眼神唯有满满的心疼。 第三章:悲思情更戚 幽暗的传功殿之中,殿顶的夜明珠散发着悠悠的冷光,试图驱逐乐意身上此刻的悲戚与无助。 明媚的阳光则透过半开的殿门,一直蜿蜒到到乐意身后,放佛在引领着他走向光明的世界,并告诉他,光明和希望,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转身即是光明,只可惜太阳不知道的是,它是拯救不了,面向黑暗的人。 当得知一切的真相, 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消失了,所有的爱与恨、执念与回忆通通在那光瀑里化作尘土。 此时他的影子,一直蔓延到传功殿深处,直至与黑暗融为一体,不可分割。 此时的乐意双目空洞的望着凌菱真人,目光透过凌菱真人,望向漆黑的大殿深处,良久:“师尊,是他们抛弃了我是么?” 空洞的声音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苦苦的哀求着。 其实每一个人都是孤独的旅者,在这红尘俗世中,你可以共享梦想、共享生活,共享经济,唯独无法共享情感。 乐意自幼被凌菱真人抚养长大,亦有青梅竹马的叶听南陪伴,但此时此刻,他依然觉得,放佛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唯有黑暗,才能包容与安抚他内心的悲戚。 人生于微末,这一辈子,谁都逃不过七情六欲的束缚,哪怕是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也依然无法无视父母,这生命中的第一任导师。 从对这个世界懵懵懂懂的时候,便陪在左右,给予不求回报的关心,爱护,使得稚嫩的我们可以在这个复杂的世界得以生存,指引我们学会自己做出选择,帮助我们经历生命里的每一个时段,让我们经历磨难,学会战胜困难。 他们,代表的是我们的前半生,但是当父母的生命画上句号的时候,我们与此相关的无数过往,便会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只能空守着记忆,睹物思人,泪千行。 而对他而言呢,他没有机会体会这些,他从师尊讲述的故事里,始终没有寻找到一丝丝的不舍,如果是被迫抛弃,那么怎么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不像现在这般,毫无讯息,摆明就是让乐意不要去寻找。 也不能怪乐意的偏激,但是苦等十载方知真相的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向好的哪一方面去想,在这一刻,恐怕还不如直接告诉乐意,他的父母早在十六年就已身故,也好过如今这般笼罩着层层迷雾的真相。 虽然有着视如己出的师尊,也有着对他疼爱过分的师姐,但是有些人,始终是无法替代的,其实乐意心中,很想问他们一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凌菱真人听到乐意的问话,并为答话,她知道,此时不管说什么,这个傻徒儿都不会听进去的,只是爱怜的伸手轻轻揉了揉脑袋,一入十年前的自在陵后山一般,只是温柔的告诉乐意,“傻徒儿,还有为师呢。” 最终,乐意还是还是缓缓平复心情,将一切心绪压在心底,勉强扯了扯嘴角,小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师尊,您该传授我起火诀了。” 望着故作轻松的乐意,凌菱真人叹息道:“传你之前,为师问你,你可知何为丹火?” 乐意想起闲暇时翻遍的藏经里的各类经卷杂书,这何为丹火自是明白的,更何况如今自己已经踏足琴心境,急需点燃丹火,冲击腾,更是对古籍中所记载的情形感同身受。心中想起古籍记载,便说道: “丹火者,道种,丹苗也。以起火诀,激活人体元阳之炁,此是修行中锤炼肉身,融通八脉的关键,亦是炼精化炁动力,炼神育元的力量源泉之一。古经:“自饮长生酒”,“三丹如贯汤之感”,这是丹火真实的写照。古经又:“人之难以腹常温,温者气生也,生者催血动,遂道通,通者无泥滞,人长生。” 叶听南在一旁听到乐意所言与偏僻古籍所记载分毫不差,不禁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凌菱欣慰的说道:“没错,丹火起,炼肉形。千锤百炼,身肉蕴神,人天合一,丹珠自生,丹珠既生,神命自临。神命既临,自然长生,既得长生,天仙有望。” “意儿,为师以下所说,你需要细细记住,切不可传授与他人,你自小懂事,其中利害,你也醒的,为师也不需你在祖师面前以道心起誓,只需答应为师,莫要私相授予,好么,意儿?”满脸慈爱的凌菱真人望着乐意说道。 乐意自然明白,自己其实幸也不幸,不幸,自是自幼时便被父母丢给了凌菱真人,而幸运的是凌菱真人一直对他视若己出,倾囊相授,一般弟子得授起火诀,需得在祖师排位面前以道心起誓方能被授予。 道心起誓,若是违背,轻则走火入魔,修为大退,重则功散人亡,数十载苦修一朝丧,而凌菱真人因知乐意颇重情义,为了乐意不背负一丝一毫的风险,是故不惜违背传功殿自古相传的规矩,只需乐意答应便可。 “是,师尊,徒儿自是不会授予他人,请师尊放心”乐意也是知道其中利害,也是明白凌菱真人对自己的疼爱,口中肃然低声应到。 只听凌菱真人缓缓道来,便是那七派自古不轻传的起火诀。 “火有阴阳,乃太极之妙蕴。人尽以或为纯阳,不知有阴火。惟圣人知之,故离卦中虚,阳中有阴也。坎卦中实,阴中有阳也……阳火无质,以物为质,然后寄其形以燃物。意儿,你可记下?” “师尊,意儿记下了。”乐意躬身应到。 “那,你可有什么地方不甚明了?”凌菱真人又问。 乐意道:“回师尊,意儿心中思绪烦杂,颇是烦闷,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就不多打扰师尊清修了。” 声音顿了顿,乐意竭力调整了一下心情后继续说道:“意儿先行告退。待心静神明后,再来细细思量师傅所授起火诀,早日突破至腾境,不负师尊所望。” 望着面上已经无喜无悲的乐意,凌菱真人心中一阵烦闷,这徒儿哪里都好,懂事,乖巧,上进,嗯,也好看。 但是就是心思忒重了点,但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让他自己想清楚,只得挥挥手,示意乐意知道了。 行了一礼的乐意转身离开大殿,哪怕是身边的叶听南连声呼唤也置之不理,径直转身离去。 本欲追上去的她却被师尊唤回,只听凌菱真人叹道:“对一个人来说,最难的并不是绝望,抑或者期望变成失望,而是他自己好像还是不肯绝望。他自己静静也好。” “可是师尊,我真的,真的担心他,他性子执拗,我怕他钻牛角尖啊,师尊!我真的不放心他。这样,我悄悄的跟在身后,不去打扰他,让他好好的静一静,他发现不了的。好不好师尊?师尊。”叶听南抱着凌菱真人的胳膊祈求道。 “也罢,想必以你晖阳境的修为,若不是故意,他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去罢,跟着看着也好。为师也放心些。” 得到师尊应允的叶听南轻盈而去。 自出了传功殿的乐意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自在陵中,竭力避免碰见熟识的同门师兄弟,此刻的,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一晃而过。而乐意不自觉的又来到了这每当他不开心时便会来到的苍羽亭,不知何时,此地便是已经成为了他的负面情绪的弃置地。 夜晚的苍羽亭,很美,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天穹里布满了点点生辉的星辰,显得格外耀眼。一轮明月高高地悬挂在空中,淡淡的光像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亭上,像撒上了一层碎银,晶亮闪光。 而端坐在亭中的乐意,如同雕塑一般,任由皎洁的月光洒在身上。 总有那样一种思绪,无论尘封多久、隐藏多深,总会时不时涌上心头,拍打着胸膛,让人窒息。 在矛盾的世界里,越是表现得坚不可摧,越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与不安。而乐意正是如此,坚信了十年,虽然师傅从未告诉他答案,但是他总是下意识觉得,等我长大了,也许我就可以去找他们了。 去问问他们,为什么要生下我却要抛弃?但是往往现实就是如此,你越是期待,失望就是越大。这个时候,总是会在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敏感感性,那种难以名状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正如一根不可触动的心弦被不经意间碰触,瞬间泪崩,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