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帝临朝》 楔子、第0001章:临安城破 暮光十三年,六月初六,黎明之前。 临安城上空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凄厉的风声好似鬼哭狼嚎般朝人袭来,顷刻间漂泊大雨从天而降。 孟州刺史李宗朝,联合楚、威、秦三州,御兵十万兵临城下,引剑指天,厉声喝道:“无道昏君,你弑父夺位,色令智昏,以战止战,杀人如麻!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你竟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放过!今日,我便率天下义士,替天行道!” “伐无道,诛昏君,止战戈,平民愤!” 左补阙王铭德站在城墙上,挥举义旗高喊,使得义军士气大振,呐喊声响彻天际,不绝于耳。 城门大开,辅国大将军李承志单膝跪地,一言不发。 在他的身后是高举屠刀,杀红了眼的夺命者,他们手中的刀剑上鲜血淋漓,夹杂着雨水与泪水,洒向大地。 那满地残缺不全的尸身,有苍颜白发的老人,软弱无力的妇女,壮志未酬的少年,嗷嗷待哺的幼童。 他竟将临安城内所有无辜百姓屠杀殆尽! “哈哈哈哈,长孙嘉定,天要亡你!尔等,随我一起冲入皇城,取昏君首级者,封开国公,赏良田百顷,布帛千匹,白银万两!” 胜利在望,李宗朝兴奋的策马狂奔,踏着一地鲜血前行。 “冲啊——” 同样兴奋的,是他身后的十万大军,兵不血刃便长驱直入,直奔皇宫而去。 若是能取下长孙嘉定的首级,那等着他们的,便是无上的权利与偌大的财富,试问在这个乱世,谁能不为之心动? 外面喊杀声阵阵传来,而此时的承欢殿中,也正在进行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年幼的七皇子长孙钰立于殿门口紧紧的攥着双拳,十分焦急的问道:“外祖父,阿娘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她会不会有事?” 第五鸿毅在庭院里踱来踱去,时不时的抬头望望殿外,又看看殿内,眉头紧蹙。 李宗朝的军队马上就要攻过来了,可是贺澜还在生产不便移动,若是被他们的人抓到,必然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风驰,你先带七皇子出宫,等贵妃这生产完,我自会带他们离开。” 第五鸿毅当机立断,趁着李宗朝还未攻入皇宫,能先走一个是一个,否则到时候谁都走不了! 垂眸站在第五鸿毅身后的白衣男子闻言抬起头来:“主君?” “务必保证七皇子安全撤离!” 第五鸿毅的嘱咐,风驰铭记在心,若是没有第五鸿毅当初对他的救助,他是绝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所以在面对叛变的辅国大将军李承志时,他拼尽了全力! 尽管利剑穿心,风驰都没有后退半步,直到身体重重的倒向地面,扬起一地尘埃。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长孙钰稚嫩的双眸,受到惊吓的他拔腿就朝身后的泰晨殿跑去:“阿耶,阿耶救命!” 冰冷的长剑指向地面,温热的鲜血顺着剑尖滴落。 李承志紧随其后,捂住长孙钰的嘴,正准备除去长孙钰,永绝后患! 楔子、第0002章:废黜皇后 “长孙嘉定,你若是识趣,就赶紧写下禅位诏书与罪己诏,兴许我还能大发慈悲,留你一具全尸!” 李宗朝已然攻下皇宫,此刻正在泰晨殿内逼迫长孙嘉定禅位。 李承志转念一想,不如将长孙钰抓进去,用以威胁长孙嘉定,岂不是更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宗朝,你说朕杀人如麻,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若不是太子与魏昭仪祸乱宫闱,朕会废其太子之位?若不是皇后唆使太子谋反,朕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该死的长孙嘉定! 李承志紧握剑柄,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活剐了他! 皇后与他青梅竹马长大,他最是知晓皇后的为人,如此贤良淑德的女子,怎可能会唆使太子谋反! “当初,说皇考有意废朕太子之位,唆使朕弑父的是你;暗中给朕进献美人,教朕无心朝政的亦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要朕发动战争的还是你!朕现在甚至怀疑,连太子之死,也是你计谋中的一环吧?” 不,不会的! 李宗朝他怎么敢?怎么敢! 李承志觉得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有些站立不稳。 “狗贼!朕这一生都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可笑朕到今日才发现!想让朕禅位,还想让朕写下罪己诏,你做梦!” 随即,里面传来利剑出鞘之声,以及长孙嘉定痛苦的沉吟。 透过微微敞开的门缝,长孙钰亲眼看见长孙嘉定拔剑自刎,跌坐在那象征着无上权力的龙椅上,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而此时此刻的李承志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再去理会那些权势纷争,他几乎是提着呆滞的长孙钰,直奔朝华宫。 “罪妇李氏,还不速速承旨!” 内侍监赵庆手中的,正是长孙嘉定生前,留下的最后一道圣旨,而废后诏书也已下达。 皇后,不,此时此刻应该是废后李淑华才对。 她近乎疯癫的状态,让赵庆身后的小内侍吓到双腿颤栗。 “不,不会的!我不信,我不相信!是你,是你在假传圣旨,是你在欺骗我!来人,来人啊,快把这该死的贱奴给我拿下,拿下!” 可是如今的朝华宫,哪里还有什么人呢? 在李宗朝攻破皇宫之时,他们便已经四散逃离,不知所踪了。 “此乃陛下亲手所拟,罪妇李氏,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赵庆朝身后之人使了个眼色,小内侍端着托盘,颤抖着双手朝前递去:“李,李氏,这是陛下钦赐的鸩酒。” 鸩酒! 不,她不要! 即使没了太子,没了皇帝,她依然能成为大盛高高在上的皇太后! 她可以在众多皇子中扶持一人登基,还有强大的母族在背后支撑自己,她不是非死不可啊! 李淑华到现在还不明白,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李宗朝手中的一枚弃子罢了。 赵庆从李淑华眼中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看来她是决计不会妥协的,既如此,那便只有他亲自动手了。 被迫饮下鸩酒,李淑华顷刻毙命,那瞪大的双眸,好似在控诉帝王的无情。 楔子、第0003章:盛国覆灭 李淑华死后,赵庆冲小内侍挥挥手:“你走罢。” 得了赵庆的命令,小内侍连滚带爬的便离开了,不在赵庆身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但总比在这是非之地要强。 然而在离开朝华宫的时候,他迎面撞上了浑身浴血的李承志:“说,皇后在哪里?” “在,在里面!” 小内侍颤抖着手指向甘露殿,抬眸就看到赵庆拔剑自刎的一幕:“我赵庆虽生而为奴,却绝不做亡国之奴!” 头也不回,李承志一剑结果了小内侍。 当他冲入甘露殿的时候,当他看到死不瞑目的李淑华的时候,李承志感觉整个天都崩塌了! “淑华!” 被门槛绊倒,李承志扑倒在李淑华面前,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她的情意。 如果当年李宗朝没有硬生生将他们拆散,逼迫淑华嫁给长孙嘉定,如今他们又怎会天人永隔? 李宗朝,终有一天,我要让你为自己的野心和冷血付出代价! “不,我不走!父亲,你带着阿钥先走,我不能没有他,也不能丢下他!我得去找陛下,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那是阿娘的声音! 阿娘,阿娘,你等等阿钰! 被李承志随手一抛,就遗忘在角落的长孙钰,惊喜的听到了第五贺澜的声音。 可是等长孙钰追出去的时候,第五贺澜已经不在了。 他恍惚间忆起第五贺澜说要去找长孙嘉定,虽然皇宫很大,但是长孙钰从小就生活在这皇宫里,自然是认得路的。 一路小跑,来到泰晨殿前。 方才的一幕幕还萦绕在眼前,长孙钰不敢靠近,却又抵不住对母亲的思念之情。 “阿娘!” 这一声呼唤,怕是第五贺澜永远也听不到了。 就在长孙钰惊声呼叫之前,有个人出现在他的身后,死死的捂住了他的嘴,只觉得眼前一黑,长孙钰便彻底失去了知觉。 盛国两百六十三年,暮光十三年,六月初六,圣德帝拔剑自刎,圣纯皇后被废,贵妃为帝殉情自刎而死,皇室长孙一族尽数伏诛,盛国自此灭亡。 长孙嘉定身为盛国的第八位皇帝,就此成为亡国帝,死后被抛尸荒野,更被后世冠以恶谥,史称盛炀帝。 李宗朝推翻昏君苛政,改朝换代,立国号为乾,改元定坤,迁都洛鄢城,新建太极宫,自尊开元帝。 定坤十八年,李宗朝狠辣之风不改,下旨诛灭幽州大儒赵晋九族,只因其发表的一篇《民治论上册》中,影射李宗朝有篡位谋国之嫌。 这是近百年来第一次出现株连九族此等惨绝人寰之大刑。 一时间,整个乾国上下人人自危,谨言慎行,尤其对前朝之事三缄其口,避而不谈,生怕惹祸上身。 有人惧权,俱势,却也有人不惧死。 幽州自古出文人,有胆有识的大儒绝不止赵晋一人。 赵晋的同门师兄赵真,亲自撰写了《民治论下册》,一句‘民敬者得天下,民惧者失天下’将李宗朝彻底激怒:“幽州赵真妄论国事,其罪当诛!来人,传朕旨意,诛其九族,以示天下!” “陛下,万万不可,先杀赵晋,又杀赵真,幽州必乱啊!” 尚书令王铭德疾步上前,直言相谏。 楔子、第0004章:幽州之行 王铭德话音刚落,朝臣顷刻跪倒一片,齐声高呼:“请陛下三思!” 当初在朝中人微言轻的左补阙,如今却已是举足轻重的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尚书令此言差矣,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又岂容他人置喙?若是不杀之以儆效尤,到时天下人人效仿,陛下何以治国?” 辅国大将军李承志出言反驳。 当初的辅国大将军,仍旧是如今的辅国大将军,有功之臣皆已得到封赏,唯有他,仍旧官拜原职。 按理说,当初控制未央宫守备,肃清皇城的李承志就算是封一个开国公也无可厚非,可不知为何,李宗朝迟迟不提封赏之事。 因此这十八年来,李承志在朝中并无人敢与之深交,他也从不插嘴任何政事,此刻在场众人自然也猜不透李承志心中所想。 “李将军,赵真乃幽州大儒,赵氏一族世代盘踞幽州,创立的济世阁学子众多,只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难道你就不怕幽州赵氏会借此起兵造反!” “尚书令,请慎言!” 李承志一声厉喝,用眼神示意王铭德朝上看去。 只见李宗朝正用一种极其可怕的眼神看着自己,王铭德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臣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 整个人匍匐在地,王铭德悔不当初。 虽然王铭德口不择言,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这倒是提醒了李宗朝,自己当初就是走的这条路,他绝不能成为第二个盛炀帝! “依卿之见,又当如何?” 李宗朝攥紧双拳,努力平息胸腔中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王铭德并未闻见责骂声,心中意外,不过很快便收拾心情,躬身回道:“若陛下能既往不咎,礼贤下士,任赵真为国子监祭酒,幽州必能安定。” 国子监祭酒? 自前朝开创国子监以来,历经沧桑,但唯有一点未曾变过。 祭酒一职必定是由朝中极有声望与学识的重臣兼任,但自乾国建立以来,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暂由王铭德在兼任此职。 “既如此,此事就交由卿去办理。” 李宗朝虽满脸不悦的离开,但好在此次并没有大开杀戒。 满朝文武,也就只有王铭德能让李宗朝收回成命,自此之后,王铭德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不可撼动。 幽州济世阁,赵真正在聆听学子们的答辩,却见一群凶汉纷纷攘攘的闯了进来,学子们的高谈阔论瞬间就被打断。 济世阁学子白浩然一脸不悦,上前两步质问道:“何人如此嚣张?竟敢擅闯济世阁,扰乱答辩会!” 谁知为首者根本不屑与这种无名小卒对话,直接将白浩然一把推开,目不斜视直冲赵真而去,一脸倨傲高喊道:“赵真,尚书令有请!” 尚书令? 就是那个叛国的逆贼! 白浩然踉跄两步,被同窗扶住后,站稳身形:“呵,我当是谁如此嚣张,原来是王铭德那厮的走狗!” 堂堂礼部侍郎,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王国志缓步朝白浩然走去,额头的青筋暴跳,嘴角轻扯:“你又是何人?不管你是何人,胆敢出言不逊辱骂本官,便是死罪!” 他竟然将白浩然当场刺死! 楔子、第0005章:新帝继位 把剑丢给下属,用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那轻描淡写的模样,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同窗们皆被眼前的血腥场面给惊吓到了,这回竟没有人去扶白浩然倒下的身躯,不知是一时懵了,还是不敢。 唯有一名七八岁的孩童从人群中冲了出来,跪倒在白浩然身侧,连声唤着‘阿兄’。 “你竟敢罔顾律法,当众残杀我济世阁门生,是谁给你的胆量!” 一袭素衣着身,苍颜白发的赵真,终于忍不住现身,赵氏一族在幽州举足轻重,还从未有人敢如此放肆! “律法?在这里,本官就是律法!” 他表兄可是当朝尚书令,就连陛下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一介布衣竟敢大放厥词,说陛下的不是,要按他的意思,直接杀了便是,何必多此一举! “带走!” 王国志利落的转身离去。 虽然学子们极力阻拦,但仍旧没有斗过那群凶神恶煞的大汉,在一片混乱中,还有不少学子被打成重伤。 赵真被强行带走,不知去往何方,期间发生了何事,没有任何人知晓,只是听闻在那之后,耄耋之年的赵真便离开幽州,前往洛鄢上任国子监祭酒,自此幽州风波才算平息。 也就是在那之后的短短一年间,李宗朝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甚至到了行将就木的地步。 他夜夜被噩梦缠身,因无法安然入眠变得十分暴躁:“杀,给朕杀了这个贱婢!” 只因那侍女的眼睛长得极像李淑华,便无辜丢了性命。 如今整个太极宫人人自危,都不愿到永寿宫当值,就怕哪天李宗朝一个不高兴,他们的人头就落了地。 无力朝政的李宗朝,终于在定坤十九年宣布禅位,由他的嫡长子李宏阔继承皇位,而自己则退居太上皇,自此一心向佛不问世事。 李宏阔继位后,为了维持孝子的形象,投其所好,在全国范围内广建寺庙,弄的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人找到了吗?” 立于一尊巨大的佛像前,李宗朝问道。 双膝跪地的李承志沉声回答:“请圣上恕罪。” 恕罪恕罪又是恕罪! 十九年,整整十九年过去了! 前朝七皇子长孙钰,九公主长孙钥,纵使他派出暗线无数,都没能找到那两个贱种! 斩草不除根,必然是遗祸无穷! 可是这么多年来,长孙钰和长孙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都寻不见! 又让他如何斩草除根? 回想起当年那一场熊熊烈火,第五鸿毅那个老匹夫,宁愿和妻子双双自焚,也不愿透露那两个贱种的下落,李宗朝心中就郁结无比! 罢了,暂且就饶他这一回,毕竟还有很多事情都得留着他去办,捏紧拳头,李宗朝将想要杀死李承志的冲动强行压下! “祭天大典如何?听闻皇帝没站稳,险些从祭坛上跌落?” 李宗朝面露不悦之色,这是李宏阔登基后举办的第一次祭天大典,竟险些闹出笑话! 李承志早已经习惯了李宗朝的暴戾无常,面色从容的回道:“许是皇后刚刚宾天,陛下心情不佳,故而彻夜未眠,所以才……” “不就是死了个女人!他竟如此儿女情长,如何能担得起这天下重任!咳咳,咳咳咳咳……” 楔子、第0006章:册立继后 气急攻心,李宗朝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李承志迅速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打开,倒出两粒黑漆漆的小药丸,递给李宗朝。 眼见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日都需要靠这些药丸子续命,李宗朝怒气更甚,祭天大典后不过三日,便为李宏阔立了一位继后。 王氏予辛,乃是尚书令王铭德嫡长女,在李宏阔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是太子良娣,又是二皇子李世耀的生母,正是继后的不二人选。 因为此事,李宗朝与李宏阔父子之间,不可避免的产生了隔阂。 元后独孤尧与李宏阔青梅竹马长大,两人感情深厚,如今独孤尧刚死,李宗朝便不顾李宏阔的感受,匆忙为其册立继后,李宏阔自然无法欣然接受。 而尚书令王铭德,一直被李宏阔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现如今他的嫡长女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使王铭德又多了一层国丈身份,此举更是助长了王铭德在朝中的气焰,让李宏阔心中不悦。 册封大典结束后,李宏阔不顾还在清宁宫等待的王予辛,去紫宸殿批改了一夜的奏章。 第二日的朝参结束后,又直奔承晖殿换上便衣,只带上三两个侍卫,便离了宫。 “你说什么?陛下离宫了!” 王予辛恼羞成怒,将凤冠狠狠地摔在地上! 他离宫了,他居然就这么离宫了,连一句话都没有,就这么把她抛诸脑后了! 十五年前,他身为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同时,也纳了她为良娣,她也是这么孤零零的坐着,一个人等到天亮。 可如今,孤独尧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她才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是他的妻子啊! 她在他眼里到底算什么? 王予辛几乎咬破下唇,眼神狠厉:“去,派人盯着陛下,看看他都去了哪,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 “我来断后,陛下快跑!” 最后一名侍卫拼死抵抗,却也只能拖的了一时。 李宏阔身负重伤,迈着沉重的脚步逃跑,却不想从矮坡上滚了下去。 马儿受到惊吓,发出一声嘶鸣,高高的抬起了前蹄,险些将车内女子摔出。 长孙钥捂着脑袋,疼的龇牙咧嘴,探出头来:“雷霆,出了何事?” 雷霆把人翻过来,只见男子胸前的衣襟早已经被鲜血浸透,若不是断断续续发出的微弱痛吟,谁能想到他还活着? “在那边,快追!” 一群黑衣人挥舞着沾满血污的利剑追来,长孙钥赶紧招呼雷霆将人救上马车,李宏阔这才没有被那群黑衣人所杀。 洛鄢城外十里客栈,李宏阔朦胧中仿佛看见了离世的独孤尧:“阿尧,是你吗?” “你醒了?你等一会儿,我去找人过来!” 长孙钥见男子醒来,正准备跑去找雷霆,却被扼住了手腕。 胸口的疼痛令他恢复了神智:“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力气却还那么大,手腕被紧紧抓住,长孙钥没法挣脱。 “你被人追杀倒在路上,是我让护卫救了你,不过你伤的实在太重了,所以我们只能先在城外的十里客栈落脚。” 楔子、第0007章:洛鄢城外 本想告诉李宏阔姓名,不过长孙钥转念一想,她是悄悄溜出来的,还是不要告诉旁人的好:“家中长辈曾赐字钎铃,你便唤我钎铃即可。” 长孙钥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姓名,就听见外面雷霆高喊:“姑娘快跑!” 随即楼下就传来了打斗声。 不好,肯定是那群黑衣人追来了! 李宏阔强忍着痛楚,将长孙钥从十里客栈带走,一路上不管长孙钥如何挣扎,都不曾松手。 “你快放开我,雷霆还在客栈,我得回去找他!” 长孙钥再也不肯挪动半步,用尽全身力气死死的拽着李宏阔,就差没有坐在地上撒泼。 “陛下,你这是怎么了?” 行宫门前,两名侍卫匆匆跑来,直接将李宏阔的身份暴露。 长孙钥得知对方身份,先是错愕,随后便是欣喜:“你便是恭孝帝?快,你快派人去帮雷霆,雷霆虽然很厉害,但毕竟对方人多,雷霆双拳难敌四手!” 若是第五章泽此时在场,必定是要捶胸顿足,懊恼自己没有料想到今日。 当初为了保护长孙钥,竟将所有真相隐瞒,从未告知。 如今仇人之子近在眼前,而长孙钥却丝毫不知,还一头撞了进去,怕是最后要磕到头破血流。 而雷霆从那群黑衣人手中逃脱后,遍寻不着长孙钥,于是立刻进城找到第五世家隐藏在洛鄢的秘密据点,第一时间通知了第五章泽。 可即便第五章泽发动了第五世家所有埋在洛鄢城的暗线,也没能找到长孙钥的踪迹。 自此一别,等雷霆再见到长孙钥,已经是一年之后。 重逢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雷霆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救了那个他最不该救的人。 乞巧那一日,城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而城外则是危机四伏,剑拔弩张。 据多名暗线通报,长孙钥出现在一辆马车上,而且正被数十名黑衣人围剿,第五章泽得知消息后带人匆匆赶到。 车夫已经被射杀,长孙钥金枝玉叶,哪里会赶什么马车? 那马被长孙钥一顿胡乱的抽打,止不住的狂奔起来,好在老马识途,它带着长孙钥竟误打误撞来到了望天宫附近。 因守宫门的两名侍卫识得长孙钥,带着望天宫的人帮忙拦下那些黑衣人,长孙钥这才有了喘息之机。 “阿钥,坚持住!” 那是义父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更是他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孩子! 可身中三箭的她,早已是强弩之末,把孩子递给雷霆,长孙钥临终托付:“雷,雷霆,我苦命的孩子,她叫锦纾,李锦纾!你一定要带着她安全,安全的离开,雷霆,照顾,照顾好我的孩,孩子!” 亲眼看到长孙钥咽气,第五章泽暴怒! “不,阿钥!” 长孙钥的死,对于他的打击太大,不断的进攻忘记防守,被黑衣人抓住机会,一剑毙命! “主君!” 雷霆想要冲上去帮忙,可是怀中的婴孩突然开始大声啼哭。 为了孩子,雷霆不能冒险! 他是第五世家的罪人,如果不是因为长孙钥将刚出生的女儿托付于他,他绝不会苟活至今! 正文、第0008章:骆驼商队 “叮铃铃,叮铃铃……” “平沙黄莽莽,雪海广茫茫,雁儿嘎嘎叫,驼铃响铛铛,胡桐铁骨铮,红柳遍地生……” 一支骆驼商队在荒漠中缓缓前行,伴着驼铃,一曲胡国童谣《平沙调》从商队中隐隐传来。 快准狠的一刀,又解决掉一个碍事的家伙! 冯修明用手随意抹掉脸上的血渍,一双似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一支骆驼商队:“弟兄们,又有肥羊送上门了!” 众匪狞笑着抬起头来,望向沙丘上的那支骆驼商队,双眼放光的盯着其中几名胡国女子。 “收起你们那副猥琐的表情,是不是又想找抽了!” 蹙起眉头,冯修明一脸不悦的训斥。 众匪立刻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讨好面容:“将军,我们这不是找找感觉嘛!这年头劫匪也不好当啊,不凶还当我们是软柿子,随便捏呢!而且,而且弟兄们这不是好久都没见过……” 说到这里,还下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摸了摸后脑勺,嘿嘿的笑着。 “行了,等干完这票,就带你们去藏娇阁,到时候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不许调戏良家妇女,等会儿给我管好你们的手脚,不然老子就剁了你们的屌!” 虽然他们沦落为劫匪,但也要做有道德底线的劫匪! 冯修明收起染血的长刀,其实心里十分清楚,既然已经做了劫匪,又何来道德可言。 随着驼铃声越来越近,那商队已经行到他们眼前,为首者竟是一名赤衣女童,口中还在吟唱着那一曲胡国童谣。 胡国人?不对! 冯修明上下打量,虽然商队中是有几名胡国女子,但剩下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胡国来的,倒更像是乾国的商人。 “站住!喂,说你们呢,都瞎了不成?不知道你们已经被我们打劫了吗?” 巴宏新用刀拍拍自己的胸脯,十分不满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 商队停了下来,胡国女子们惊慌失措,小脸惨白地用胡语议论着:“怎么办,我们被打劫了,他们会不会杀了我们!” “乾国叛将冯修明,你不在平陵做你的山匪,怎么跑到胡国的地界,来当沙匪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娃给看穿了,冯修明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名女童。 只见她七八岁的模样,身穿竹青色罗裙,乌黑靓丽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用丝带缠绕扎着几根精致的小辫,为了遮挡风沙围着面巾,让人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双清澈灵动的眼眸。 不过自己怎么记不起,曾经认识一个这么有趣的女童? 冯修明上前两步,高昂着头颅言道:“不错,我就是冯修明,不过我可不是什么乾国叛将,乾国是什么东西?我向来都只认盛国,从不曾听过什么狗屁乾国!” “哦?原来冯将军竟如此忠君爱国,只是不知临安城破时,冯将军在哪儿?圣德帝被迫拔剑自刎时,冯将军又在哪儿?” 质问出声的,是方才吟唱胡国童谣的赤衣女童。 正文、第0009章:沙匪挡道 赤衣女童比那青衣女童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赤色的罗裙格外引人注目,长发同样披散在身后,只是没有用丝带缠绕,而是用极其珍贵的红玛瑙珠子在辫子上做点缀。 “我说,你们这两位小娘子知道的倒是不少,但是你们到底有没有搞清楚状况,你们正在被我们打劫!打劫明白吗?” 巴宏新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无视的感觉,忍不住跳出来重新威吓,用刀尖指着赤衣女童叫嚣:“快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兴许我们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们不死!” “啊!你个小兔崽子,你居然敢咬我!” 刁老二被咬的手疼,长刀摔落在地,一边跳脚,一边骂道。 巴宏新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哈,刁老二你个孬货,居然连个黄毛小儿都看不住!” 李锦纾赤色的面巾下,微微勾勒起的嘴角,预示着她此刻的心情。 从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那名玄衣男童,大概十来岁的模样,一直低着头蹲在地上,被刁老二拿刀架着脖子一动不动。 原本还以为是个软弱性子,被吓破了胆子,没成想他竟是在寻找机会,伺机逃跑。 刁老二拾起刀就要去追那玄衣男童,被冯修明喝道:“滚回来!还嫌不够丢脸吗?” 原本就是为了救他,才宰了这些碍事的人,顺便劫点钱财,如今危机已经解除,他也算是对那个人有了交代。 至于那小子今后如何,就与他们无关了! “就是,管那小子做什么,赶紧宰了眼前这只肥羊,才是最要紧的事!” 巴宏新舔了舔已经干燥开裂的唇瓣,有些不耐烦了。 这荒漠里的日头太毒,晒的他都黑了好几圈,到时候回去藏娇阁,馨娘该认不出来自己了,想想着实有些苦恼。 “就你话多!” 冯修明一个利落的转身,竟要跨马离开。 正跃跃欲试的巴宏新和刁老二等人,都有些懵了。 刁老二向来都是以冯修明马首是瞻的,赶紧扛起刀跟了上去,惹得巴宏新满脸疑惑:“将军,肥羊还没宰呢!” 刁老二朝天翻了个白眼:“废什么话,还不快跟上!” 犹豫了一会儿,巴宏新还是跟了上去,只是心里对冯修明略微有些不满,放着这么一只肥羊不宰,将军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而且没有钱,他什么时候才能给馨娘赎身啊! 然而只有冯修明心里清楚,这只肥羊,他们绝不能宰! 虽然这支骆驼商队为首的,竟然只是两名年幼的女童,带着几名容貌姣好的胡国女子。 但在商队的后面,可是跟着不少精壮男子,看那身形,各个都是练家子,若是真的干起来,谁赢谁输不好说以外,最重要的,他们是荒芜城第五世家的人。 方才打量那两名女童时,冯修明在金色驼铃上看到了涅槃火凤! 凤,百鸟之王也,是皇权的象征。 试问在这世上除了荒芜城第五世家外,还有何人有这胆量,竟敢挑战各国皇室权威,拿火凤做家族图腾? 正文、第0010章:暂歇绿洲 “阿姊,他们走了。” 苏洛雨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李锦纾微微颔首,轻轻拍了下骆驼峰:“穆娜,我们也走吧。” 回去的路上,商队途径一片绿洲,那绿洲附近长满了胡杨树,风景甚美。 “阿姊,沙漠里昼夜温差大,胡杨树可以遮挡风沙,抵御严寒,我们先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吧。” 苏洛雨的建议,李锦纾向来是没有异议的,将穆娜栓在一棵胡杨树上,环顾四周,这片绿洲果然是最佳的露营地点。 天色将暗,先把那几名胡国女子安顿好,苏洛雨指挥着几名护卫:“你们几个,去拾点树枝燃起篝火,再煮点热水和米汤。” 蛇虫鼠蚁最喜欢在夜晚出没,苏洛雨随身携带了不少药粉,细细的撒在四周围,便准备到河边洗洗手。 眯起眼睛,苏洛雨发现浅浅的河滩对面,冯修明正在拿水泼脸。 方才看到他们离去的方向,就已经猜到他们可能是要去荒芜城,如今在这里看到他们,便更加确信了,毕竟这片绿洲是从胡国去荒芜城的必经之地。 冯修明本是一名流落街头的孤儿,年幼时被鸿运镖局总镖头冯大虎收养,走镖时与盛国平亲王长孙嘉宣结识,两人意气相投,义结金兰。 冯大虎死后,冯修明便从了戎,从戎四年立下战功无数,经由长孙嘉宣举荐,一跃成为骠骑大将军,掌管兵符,统领十万将士,驻守边疆,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 只是临安被屠城,众将士的亲人和朋友大多被李宗朝所杀,所以不愿效忠李宗朝,而长孙嘉宣亦是死于李承志之手,所以冯修明亦然。 无可奈何之下,冯修明只能带领将士们驻扎平陵,做了山匪。 平陵地处乾国与冥国交界,山地广阔连绵易守难攻,李宗朝曾多次派人围剿都未能成功。 虽是如此,但十万将士,光凭打劫就能存活下来吗? 想必这些年来,他们的日子过的十分艰苦吧! “若是要开镖局,冯修明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 不知什么时候,李锦纾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不需要太多交流,便已明白她心中所想,两人相视一笑,筹谋已在心中。 不知不觉,已经是日落西山,月色当空。 商队中年纪最小的护卫卜一过来唤道:“两位姑娘,米汤已经煮好了。” “好,辛苦你们了。” 苏洛雨应声,与李锦纾缓步而行。 低垂着头,跟在两人身后,时不时的偷瞄一眼那竹青色的背影,稚嫩的俊脸微红。 戈飞用肩膀撞了一下天宇:“快看,我就说卜一那小子对我们二姑娘心思不纯吧,二姑娘不过对他说了句话,你看他那脸都红成什么样了!” “所以你刚才特地让卜一去唤姑娘们,只是为了看到这一幕?” 天宇一脸鄙夷的瞥了一眼戈飞,抖了抖肩膀,离他三步远:“我看心思龌龊的是你才对,卜一那小子才多大?二姑娘才多大?啧!” 不是,怎么就变成他心思龌龊了?明明是卜一那小子! 正文、第0011章:群狼来袭 戈飞正想和天宇来一场痛痛快快的口水仗,却忽闻异响:“什么声音?” 不光是戈飞听见了,其他人也都听到了那古怪的声响,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迅速以李锦纾为中心靠拢。 “应该是群狼的嚎叫!” 虽然离的还远,但是天宇的耳力,向来是极好的。 天宇等人看向苏洛雨,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困惑十分明显,这片绿洲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来,却从未遇上过狼这种凶猛的动物。 苏洛雨微微摇头:“天机阁的情报里,从未显示这附近有狼群。” 卜一见苏洛雨一筹莫展,不是很有把握的说道:“会不会是其他地方的狼群,因为领地内缺少食物,所以准备迁徙到这片绿洲?” “是有可能,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们都得尽快想办法避开狼群。” 得到苏洛雨的肯定,卜一感觉自己的耳根也有些微微发烫,只是隐在黑暗中,没有被人察觉。 “那倒未必,与其说它们是为觅食迁徙而来,倒不如说它们是为了寻仇而来。” 随着李锦纾话音刚落,只见河滩对面忽然间火光冲天,狼群居然袭击了冯修明等人的露营地,而为了对付狼群,他们采取了火攻。 天宇等人不解:“寻仇?” 冯修明他们何时得罪了一群狼?而大姑娘又是如何得知? 戈飞用手指抵着下巴苦思,突然拍了一下大腿:“我想起来了,是那块狼的皮毛!” 没错,冯修明的马背上驮着一块完整的狼皮,如果他们在此之前曾经猎杀过一头狼,那么被狼群盯上并且报复,就非常说得通了。 “没事了,没事了,大家都坐下歇息吧,只要不是来找咱们的就行。” 戈飞满不在乎,示意大家不必如此紧张,毕竟他们之间还隔着这么大一个河滩呢! 但是可以明显感觉到,并没有人把他的话听进去,反而都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盯着他的身后,看的他心里直发毛,背后更是冷汗津津。 戈飞感到喉咙干涩,嘴里发苦:“怎,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这是什么声音,这该死的低吼声哪来的! “别出声,听我的,趴下!” 天宇用口型对戈飞无声下令,最后一声‘趴下’却是惊呼出声。 然而他们二人配合十分默契,戈飞应声趴下的那一瞬间,天宇踢飞一根正在熊熊燃烧的火棍,正中那头灰狼的面部,不仅烧焦了一撮毛,还瞎了一只眼睛,疼的它不敢再贸然进攻。 早在灰狼出现的那一刻,卜一就悄无声息的挡在了李锦纾和苏洛雨身前。 而其他的护卫们,也都站好位置,将那几名胡国女子护在了身后。 戈飞一个侧滚翻,迅速起身,怒道:“这畜生怎么过来的?它是会飞不成!” “飞?它是游过来的!你没看它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吗?不然那火棍砸到它面上,怎么可能只是烧焦一撮毛这么简单!” 天宇丢给戈飞一把趁手的兵器,两人谨慎的对着那头体型硕大的灰狼。 苏洛雨攥着拳,将李锦纾护到自己身后:“阿姊别怕,有卜一在,没事的。” 正文、第0012章:千钧一发 虽然卜一是第五清冽派来年纪最小的护卫,但却是这群护卫中功夫最好的,也是苏洛雨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 李锦纾抿唇不语,一双锐利的眸子扫视着四周,耳尖微微一动:“小心周围。” 不仅观察力敏锐的李锦纾发现了,耳力惊人的天宇也听到了附近的异响。 “啊!啊啊啊,放开,快放开!” 一名被护卫护在身后的胡国女子突然大叫起来,只见她的右小腿正被一头狼死死咬在嘴里,惊的其他几名胡国女子失声尖叫,到处乱跑。 狼,好大的一头狼! 李锦纾厉声喝道:“你们要是不怕把狼都引来,就继续叫!要是不怕被躲在树丛里的狼突然叼走,也可以继续乱跑!” 一瞬间那些胡国女子再不敢乱叫,也不敢乱跑了,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只留下轻声呜咽。 原本一字排开挡在胡国女子身前保护她们的护卫,立刻变换队形,呈圆弧状将她们护在中间,只是那名被咬住腿的胡国女子,已经不幸身亡了。 那狼竟是将她的腿活生生地咬断,趁她无法行走之际,扑上去咬断了她的脖子,与此同时,其中一名护卫偷袭成功,却也只是斩去了它的尾巴。 天宇和戈飞正在对付那头‘独眼狼’,而负责保护胡国女子的几名护卫,正在对付那头‘断尾狼’,李锦纾这边暂时没有危险。 “簌簌,簌簌簌簌。” 有什么东西在附近的树丛里快速穿梭! 卜一迅速绕到二人后方,将李锦纾和苏洛雨护到身后,紧紧盯着那一片矮树丛。 李锦纾也从腰间抽出了护身用的匕首,表现的十分谨慎。 反观苏洛雨的鼻尖已经细细密密的全是汗珠,两个小腿肚也开始打颤,一直紧紧攥着双拳的骨节也开始泛白。 李锦纾察觉到她的异样,将手搭在她的肩头轻抚,以示安慰。 忽然间,一头灰狼迎面扑来! 卜一手起刀落,那灰狼动作也是十分敏捷,侧身躲了过去。 然而此刻那灰狼的对立面,却换成了紧张到极致的苏洛雨,卜一迅速换位,挡在苏洛雨身前,和那头灰狼展开了对决。 然而卜一没有料想到的是,又一头灰狼从树丛里扑了出来,直扑李锦纾面门! 李锦纾危险了! “阿姊!” 苏洛雨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李锦纾并没有坐以待毙,挥起匕首用力划去,在那头灰狼的前腿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可惜李锦纾毕竟年幼,手劲不够大,因此并没有给那头灰狼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将它彻底激怒了。 除了苏洛雨以外,其他人不是被狼缠住,就是太远无法赶来支援。 就在它微微伏地,准备再次发动攻击的时候,苏洛雨虽然害怕但还是伸手想要去拉李锦纾,却不料被尖锐的石头绊倒,而李锦纾则握紧了匕首准备与那头灰狼一决生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把匕首精准的刺入那头狼的后背! 原来刚才有一个精瘦的玄色身影从树上落下,利用下坠的重力,将那把匕首整根没入狼身,取了它的性命。 正文、第0013章:半夜加餐 鲜血染满了他稚嫩的双手,飞溅到他的脸上。 李锦纾逃过一劫,而苏洛雨就不怎么幸运了,跌倒时正好和那头灰狼四目相对,直接将她吓晕了过去。 此时其他人已经将剩下的三头狼全部解决,立刻奔到李锦纾身边,将她团团围住,上下打量,生怕李锦纾掉了一根头发:“大姑娘,你没事吧?” 卜一将苏洛雨拦腰抱起,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的胡杨树下,取了一块薄毯覆在她的身上,随即朝着李锦纾的方向,双膝跪地。 戈飞一脸怒意,上前质问:“卜一,你是怎么保护两位姑娘的!” “戈飞!就算是你我联手,应付一头灰狼都十分吃力,更何况刚才那种情况,卜一根本就来不及应对!” 天宇明白,卜一虽然年纪小,但向来是他们这群人里最拔尖的,要强的戈飞总是会无意识的对他产生敌意,只是这一回,真的不能怪卜一。 要怪,就怪那头狡猾的灰狼! 天宇用一种十分凶恶的眼神瞥向那头死狼,恨不得冲上去再补上个七八刀! 然而这一眼才让天宇发现:“诶,你不是?” 那不是白日里从冯修明等人手中逃脱的玄衣男童吗? 说话间,李锦纾已经来到那男童面前,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递上前去:“谢谢。” 如果不是他拼死将那头灰狼杀死,恐怕此刻躺着地上的,就是她的尸体了。 玄衣男童低垂着眼眸,一脸憔悴:“不必。” 扯着那头死狼的后腿,将它一路拖到河滩边,竟手法熟练的将它开膛破肚,清理起来。 “喂,河对面的,你们没事吧!” 巴宏新扯着嗓子朝这边喊。 既然李锦纾他们能发现冯修明等人在对岸,那么冯修明等人自然也知道他们在此处。 戈飞正憋着气没处撒,立刻扯着嗓子回骂道:“我呸,你们这群天煞的,惹了狼还连累我们,是不是讨打!” “哈哈哈,我看你中气十足,不像是有事,那几头狼就当是给你们加餐了!” 巴宏新说完喜滋滋的跑去烤狼肉吃,气的戈飞恨不能插上翅膀飞过去,将他暴打一顿。 赤色罗裙在眼前一晃而过,耳畔传来李锦纾略显疲惫的声音:“我饿了,去烤点狼肉来吃吧。” 卜一错愕的抬起头来,却见李锦纾已经依偎着苏洛雨,闔上眼眸沉沉的睡去了。 依言起身,拽着一条狼腿朝河滩走去,蹲在玄衣男童身侧,手法利落的扒皮去骨,看的天宇和戈飞目瞪口呆。 “卜一,你居然还会这个?” 天宇有些惊奇,找了块大石坐下,一边询问一边观摩学习。 其他护卫们见了立刻把剩下两头狼的尸体也拖了过来,放在卜一的脚边:“卜一,把这两头也清理一下,一会儿我们就有烤肉吃了!” 戈飞满脸不悦:“你们很闲吗?很闲就去挖个坑把那个死人埋了,几个女人都保护不好,还有脸吃烤肉!” 那些胡国女子,可是大姑娘花高价好不容易买到的,现在却因为他们保护不力死了一个! 正文、第0014章:福禄公主 回去若是被其他人知道,该怎么嘲笑他们? 反正戈飞是没有心情吃烤肉了,随便找了个地方一靠,就准备将就一晚。 天色渐亮,鸟雀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出来觅食,李锦纾的腹中早已是空空如也,咕咕作响。 迷迷糊糊间坐起,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却见前方火光一片,乜眼望去:“戈飞?” 只见戈飞十分猥琐的缩在篝火前,背对自己,行为诡异。 戈飞闻言转过身来,嘴里不知道在嚼着什么,还下意识的嗦了一下油腻腻的手指,一脸错愕的看着李锦纾。 天宇被这边的动静惊醒,起来一看,居然是戈飞在偷吃昨晚剩下的狼肉:“好啊你,昨天假惺惺的睡觉,今早却起来偷吃!” 被天宇这么一嚷嚷,所有人都醒了。 再次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戈飞感觉头皮发麻,嘴里的肉也变得索然无味:“什么叫偷吃,别说的这么难听好吗?我只是肚子饿了,起来找点吃的!” “阿姊,阿姊快跑,快跑!” 苏洛雨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应该是梦到了昨晚的场景,看来这次苏洛雨被吓得不轻,回去得多休养几日。 “别,别,别过来,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不,卜一,卜一救我!” 所有人都以为苏洛雨是在喊那头已经被杀死的狼,然而只有李锦纾和卜一知道,不是的。 苏洛雨的母亲曾是苏国的福禄公主安容烟,若是苏国还在,苏洛雨也该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 然而李锦纾与她的第一次相见,却是在藏娇阁这等腌臜之地。 乾国建立后,开元帝李宗朝为巩固自己的势力,将妹妹和女儿们远嫁各国联姻。 其中,李宗朝的六妹昌平长公主李淑仪,就被嫁往苏国,与苏国安泰帝联姻,成为安和皇后,婚后育有福禄公主安容烟。 后来苏国被乾国吞并,苏国皇帝被斩,苏国皇室皆不能辛免于难,唯有李淑仪被其兄荣亲王李宗盛接回乾国颐养天年。 李宗盛回国后,谎报福禄公主已死,实则暗中放其出逃。 从此安容烟改名容香,逃到荒芜城,隐姓埋名重新开始生活,无奈身无分文,只好到茗香楼唱曲儿养活自己。 荒芜城的各大才子时常会到茗香楼品茶,以诗会友,安容烟就是在那儿认识了曾是苏国才子的苏文。 苏文年少中举,安容烟曾是公主时也有所耳闻,两人互生情愫,珠胎暗结,然而苏文家有悍妻不敢纳妾,并且还有赌钱的陋习。 最终苏文在销金窟豪赌输尽所有家产,走投无路之际竟想法子将安容烟骗至藏娇阁,卖给老鸨换了些钱,转头又钻进销金窟,不到一刻钟就输的精光。 安容烟怀胎七月,遭此变故急火攻心,不幸早产,当夜在藏娇阁拼死产下苏洛雨后,便撒手人寰。 老鸨见安容烟可怜,就给买了一口薄棺,草草落葬,而苏洛雨则被藏娇阁一名年迈的嬷嬷带到后院抚养。 只是藏娇阁人来客往,总免不了有些特殊癖好的客人。 年幼的苏洛雨在藏娇阁帮忙端茶倒水时,不幸被一名肠肥脑满的富商看上,硬是找老鸨要买苏洛雨,欲行不轨之事。 正文、第0015章:孤女无依 这富商最爱玩弄幼女,时常还会弄出一两条人命,藏娇阁的人都是知晓的。 “这,金掌柜,这不过是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丫鬟,你看看我们这儿这么多漂亮的美娇娘,你可以随意挑!” 苏洛雨毕竟是大家看着长大的孩子,几名红倌想替苏洛雨,可是那富商根本看不上她们,抓着苏洛雨不肯松手:“就这些货色,爷早就玩腻了!今天,爷就要这个小丫头!红若音,别跟爷玩这些虚的,不就是钱吗?爷有的是钱!” 几名清倌手里倒是有些钱财,想把苏洛雨赎下来,可是那富商财大气粗,出手便是一百两,这教她们如何赎的起? “红姨,红姨救我!” 苏洛雨吓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张小脸惨白。 红若音见软的不行,索性就来硬的:“金掌柜,你我也算的上半个同行,我虽敬你三分,但你也别蹬鼻子上脸!” “哈哈哈!红若音,你以为你是谁?看看你那张老脸,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红遍天南地北的名妓吗?现在的你只是一个人老珠黄的老鸨母而已!” 金富贵端着十月孕妇一般大的肚子,笑的脸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爷都不稀罕看你,还和爷攀关系?我呸!” “你!好你个金富贵,你既要撕破脸皮,存心找事,今日就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红若音被金富贵气的浑身发抖! 刘馨扶着红若音拔高音调喝道:“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把洛雨救回来,把这挑事儿的死胖子打出去!” 几名狎司原本还在观望,听到有人喊立刻撸着袖子冲过来,有几个手里还拎着棍子。 可那金富贵也不是个善茬,每每出门都会带上几个能打的小厮,一下子围过来挡在金富贵身前,各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 “呦呵,打人了嘿!大家快来看,藏娇阁居然打客人!” 他们本就堵在楼梯口,十分引人注目,如今双方起了争执,还准备动手,再加上金富贵这么一吆喝,藏娇阁的嫖客都开始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毕竟是在藏娇阁的地盘上,若是真的和金富贵闹的太厉害,藏娇阁必定名誉受损。 好你个金富贵,竟是在打这种主意! 没有红若音的授意,狎司们自然不会轻易动手,于是双方就这么僵持着。 金富贵却笃定红若音不会为了一个小丫鬟,赌上整个藏娇阁的未来,咧着嘴角笑的春风得意:“走喽,跟爷快活去!” 不,不要! 苏洛雨拼命挣扎! 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眶涌出,一腔愤懑无处言说。 或许,五岁的孩子该是纯真的,懵懂的,或者说是无知的。 然而像苏洛雨这种出生在妓院,并且艰难挣扎才能存活下来的孩子,怎么会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要面临多么可怕的事情。 推开房门,将苏洛雨像破布一样丢在地上。 只听‘咯吱’一声,房门缓缓关上,只留下微弱的烛光在欢悦的跳动。 苏洛雨迅速从地上爬起往后逃去,可是又能逃到哪里? 正文、第0016章:虎口余生 后背抵着墙,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小小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栗,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让金富贵心中的邪欲更旺。 “别,别,别过来,你别过来,不是,我不是,不,卜一,卜一救我!” 突然间房门被无情的踹开,只见一名十来岁的男童手持菜刀将门板踹倒在地,恶狠狠地冲进去直扑金富贵! 苏洛雨正趴在床榻上死命挣扎,一脚踹在了金富贵的命根子上,可怜金富贵捂着下身正痛苦万分之际,又被来者给砍了一刀! “啊,啊啊啊啊啊!” 苏洛雨被吓坏了,只知道叫喊,连话都说不出来。 金富贵用受伤的右手捂着下身,又用左手捂着被砍伤的右手,疼的满头大汗:“杀人了,杀人了!藏娇阁杀人了!” 红若音被气的脸色发青,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你们这群蠢货,还不快上去把那死猪一样的贱男人给我拖下来,别让他死在藏娇阁,平白脏了老娘的地界!” 狎司们得了令,冲上去就是干,和那群小厮打的是不可开交。 藏娇阁里的嫖客跑的跑,看热闹的看热闹,唯独没有人上去劝架,生怕殃及池鱼。 从一开始就坐在二楼厢房饮茶的第五商游见状,蹙起了眉头:“锦纾,我看这藏娇阁不要也罢,闹了如今这一出,怕是没有客人会再光顾了。” 呷了一口茶,李锦纾满不在意的言道:“只要肯用心,世上无难事。” 本是来找红若音商谈购买藏娇阁一事,没想到金富贵那个蠢材来闹了这么一出,李锦纾盘算着,把价格再降一成,应当不成问题。 两人缓步来到走廊,右侧便是金富贵所在的厢房,左下方便是红若音等人了,只不过此时地上已经倒了一片,哀嚎阵阵。 “红姨,第五世家的小郎君与小娘子过来了!” 刘馨一直在注意那边的情况,见到第五商游与李锦纾过来,赶紧在红若音耳边小声提醒。 本也应该料到了,事情闹的这样大,恐怕他们想不知道都难,红若音疾步上楼,微微躬身,叉手示敬:“小郎君,小娘子,让你们见笑了。” 第五商游与李锦纾略微躬身,受之半礼,嘴角噙着浅浅笑意,直道无妨。 “洛雨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有卜一在,卜一会永远保护你的,卜一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此时卜一正抱着苏洛雨从厢房里出来,小声安抚着,迎面撞上红若音等人。 原本带着苏洛雨的嬷嬷,年前已经病逝了,卜一正是那嬷嬷的外孙,从小看着苏洛雨长大的,两人感情深厚,情同兄妹。 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年仅五岁的孩童身上,着实太过骇人,苏洛雨被吓得浑身颤栗。 红若音紧蹙眉头,在心里暗骂金富贵真不是个东西,侧身给卜一让路:“快带洛雨回房歇息吧,这孩子怕是吓得不轻!” “需要让大夫瞧瞧吗?” 由第五商游来说这话着实显得突兀。 正文、第0017章:皇室玉佩 李锦纾虽不知其中缘由,但还是十分自然的接了下去:“是啊,今日正好请了城东风大夫,准备给家中长辈请平安脉,此时正在隔壁厢房饮茶,不如让风大夫瞧瞧吧?” 卜一正准备带苏洛雨回房歇息,听到他们的话后犹豫了一下。 苏洛雨确实受了不小的惊吓,若是能让大夫瞧瞧,那自然是最好,何况这城东的风无眠风大夫,还是荒芜城里医术最好的大夫。 可是这么好的大夫,诊金应该很高吧? “如此甚好,卜一快带洛雨过去,让风大夫好好瞧瞧,可别落下什么病来才好,诊金由红姨来出!” 红若音在这红尘里打滚了几十年,自然能看得出卜一在犹豫什么。 本就对苏洛雨有些愧疚,此时正好有个机会,能让红若音弥补心中的这一丝愧意,她自然乐得成全。 “小郎君随我来罢。” 李锦纾带着他们回了方才的厢房。 朝风无眠微微颔首示意:“风叔,这孩子受了惊吓,你给瞧瞧?” 外面发生的那些事,风无眠自然都看见了,也都听到了,这些是是非非,他本不想参与,可如今是李锦纾来说,他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示意卜一将苏洛雨放在床榻上,可苏洛雨紧紧搂着卜一的脖子,就是不肯松手,这让风无眠如何看诊? 一针下去,苏洛雨瞬间晕厥,再不做声了。 风无眠正给苏洛雨诊脉,卜一陪在一旁,李锦纾终于得空出来。 “阿兄,是有什么发现吗?” 第五商游不好当着红若音明说,于是俯身对她耳语一番,李锦纾这才知晓了其中缘由。 原来方才卜一带着苏洛雨正欲离去之际,第五商游看到苏洛雨的脖子上挂着一枚芙蕖青玉佩,那是苏国皇室独有的玉佩,应当是方才苏洛雨挣扎之时掉出来的。 而在第五世家的帑屋里,就保存着这么一枚玉佩。 这枚玉佩还要追溯到五十二年前,苏国恭亲王安承嗣战死沙场,留下孤女初平县主安紫竹无人照料,宜昌太后陶梅英借寿诞举办宴会之际便向众人宣布收养初平县主,并册封其为初平长公主。 本以为这是好事一桩,却不想当夜顺运帝安正卿喝醉了酒,对自己的亲堂妹做了那档子事,实在是有悖伦常。 自那之后不过三月,安紫竹便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她深知此事若是被人知晓定是死路一条,遂逃出皇宫,却在数月后遇上匪乱,安紫竹身中数箭,命不久矣。 正巧此时第五鸿毅行商经过此处,剖腹取子才救了那孩子一命,给他取名第五章泽,收为义子,为了保护第五章泽,第五鸿毅并未对外公布,只是将其安置在荒芜城暗中抚养。 第五商游的祖父,便是第五章泽,而在第五世家帑屋里的玉佩,正是初平长公主安紫竹留下的唯一遗物。 为了求证,李锦纾不着痕迹的查看了苏洛雨的玉佩,又向红若音等人询问了当年的事情,派人多次查访后终于确认,在藏娇阁去世的容香便是苏国福禄公主安容烟,而苏洛雨则是她的独女。 正文、第0018章:姊妹情深 这么算来,苏洛雨不仅是第五商游的表妹,也是李锦纾的表妹。 李锦纾将苏洛雨搂在怀中,轻轻拍打后背,小声安慰:“洛雨不哭,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有阿姊在,有阿姊保护你。” 渐渐地,苏洛雨终于平复了心情,缓缓睁开那双已经哭红的眼眸。 当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整整过去三年了,苏洛雨还是无法忘怀,夜夜被噩梦缠身。 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李锦纾对苏洛雨是有愧的,从利益的角度来考虑,让金富贵这么一闹,于李锦纾有利无弊,所以李锦纾便没有插手。 本以为依着红若音的脾气,是绝对不会允许金富贵胡来的,只是没想到红若音犹豫了。 而在卜一进去救人之前,李锦纾其实已经吩咐了护卫,准备进去救人,只是比卜一又晚了一步。 卜一早已经起身,立于一旁。 一双手紧紧攥着拳,骨节咔咔作响,心中恨极。 回想起那一日,他也是这样安慰如此害怕无助的苏洛雨。 他恼恨自己为何没能早点得到消息,这样他就能早点赶到,不至于让苏洛雨受到这么大的惊吓,乃至现在都无法走出阴影。 而对于李锦纾,卜一是心存感激的,感激她能将苏洛雨带回家,感激她能像对待至亲一般对待苏洛雨。 那枚玉佩的事情,李锦纾自然没提,毕竟一旦提及就会涉及到第五章泽的身世,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所以苏洛雨并不知自己与第五商游一家有血缘关系,只知道李锦纾是她的表亲,无意间发现了她的身世。 “阿姊,你没事吧?昨天那狼有没有伤着你?” 提起昨日的事情,苏洛雨还是有些胆战心惊,感觉自己是从阎王那里捡回了一条小命。 李锦纾用拇指揩去苏洛雨眼角的泪珠,捧着她的小脸,浅笑着安抚:“放心吧,有洛雨如此担忧阿姊,阿姊自然是没事的。” 虽然只比苏洛雨大了一岁而已,但李锦纾总是能给她带来一种温暖的,让人能全身心信赖和依靠的感觉。 “阿姊,你再拿我打趣,我便不理你了。” 佯装变扭的转过身去,实则偷偷的将脸上的泪水都擦了个干净。 李锦纾环顾四周,在不远处发现了一堆篝火,已经被盖上了沙土,想必那名玄衣男童早已经离开了。 用过些许米汤和干粮,天宇等人收拾停当,牵了骆驼过来:“大姑娘,出发吗?” 李锦纾浅笑应声,踮起脚尖揉揉穆娜毛绒绒的脑袋,穆娜便乖乖的坐下,让李锦纾骑上。 穆娜是李锦纾五岁生辰时,第五商游送给她的生辰礼,李锦纾向来对它宝贝的不得了,除了自己谁也不让骑。 那边苏洛雨也在卜一的帮助下,爬上了驼峰。 这一支骆驼商队在休整了一夜后,终于又踏上了归程。 越往东走,脚下的沙土就越坚硬,渐渐地沙土变成了沙石,荒草变成了灌木,再往后树木与湖泊便随处可见了。 遥遥而望,崇墉百雉的荒芜城已隐隐可见。 正文、第0019章:夫唱妇随 “锦纾!” 第五商游策马跑来。 李锦纾拉下面巾,扬起嘴角,笑意盈盈:“阿兄,你怎来了?” 勒紧缰绳,停在商队前,第五商游微微挑眉,手里抛出一枚蔗糖,被李锦纾稳稳接住,熟练地剥开糖纸塞入口中。 “洛雨!” 顺手抛给苏洛雨一枚。 苏洛雨堪堪接住,有些受宠若惊。 学着李锦纾,将糖纸小心翼翼的剥开,塞进嘴里,那糖虽融在口中,却甜到了心里。 “你还说呢,说好的只去半年,你却晚回来三日,我与阿耶阿娘天天在这里等你,他们二位盼的头发都快白了!” 第五商游用下巴示意李锦纾往右侧望去,确见第五清冽与凤玉华夫妇二人正在茶棚冲他们挥手。 李锦纾立即高举双手挥舞回应,逗乐了那夫妇二人:“走吧,去找舅父舅母。” 一行人在茶棚稍事休息,便准备回城去了,凤玉华却腻着李锦纾不肯撒手,佯装不悦,捏着她的鼻尖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与你半年多不见,你就这么把我打发了?” “玉华,锦纾有事你便放她去罢,孩子大了,总是该放手的。” 第五清冽轻揽凤玉华的肩膀,将她带到自己身侧。 他是恨不得这几个小的天天出去玩,不要总在他们眼前晃悠,这样他的妻子就不用每日围着他们转,而忘了自己还有一位醋意横生的夫君。 凤玉华噘着嘴拍了一下他壮实的胸膛:“你是个整日里都有事做的,没有锦纾在身边,你晓得我有多没趣?” 原来娘子是在怪自己日日忙碌,疏待了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怎么都掩藏不住。 第五清冽连连应声:“是是是,丽姬教训的是,都是明寒的错,不知丽姬今夜可得空?明寒愿效犬马之劳,陪游尽兴!” 说着还冲她作揖行了一礼,将凤玉华逗的掩口而笑,娇嗔道:“你个没正行的,老夫老妻的,怎还唤起字来了?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便许你一夜罢!” 李锦纾与苏洛雨抿唇憋笑,第五商游则扶额汗颜,大有你们出去可别跟别人说认识我的意思。 卜一最羡慕的,便是第五清冽与凤玉华这十年如一日的恩爱感情,眼神不自觉的朝苏洛雨那边瞟去。 戈飞将手搭上卜一的肩头,讥诮道:“小子,喜欢二姑娘?” 卜一并不作声,只是将戈飞的手从自己的肩头取下,往旁边避了避。 戈飞十分自然的将双手枕在自己脑后,靠着柱子一脸不屑:“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人家是谁?第五世家的二姑娘!你又是什么?奴仆而已!简直是异想天开!” “戈飞,你少说两句!” 天宇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出声制止。 戈飞来的比较晚,自是不知道卜一与苏洛雨的关系,天宇从小就是在暗阁长大的,知道的要多一些。 苏洛雨也算是卜一照看着长大的,他二人亲近些,实属正常,就算卜一对苏洛雨有些好感,但毕竟两人都还小,能有什么想法? 情窦初开的美好,到了戈飞嘴里,怎么就变得这般难堪! “卜一,你带着他们几个,护送洛雨还有这些胡国女子去藏娇阁,天宇和戈飞,随我去趟黑市。” 正文、第0020章:入地下城 那个胆大包天的,居然敢在她的地盘闹事! 原是准备随他们一道去藏娇阁,顺便和红若音商定一些事宜的,谁知突然来人禀告说金俊才那个蠢货居然敢在黑市闹事! 进城后,第五清冽陪凤玉华游玩去了,其余人则随苏洛雨去了藏娇阁,只剩下闲着没事干的第五商游陪同李锦纾,带着天宇和戈飞两名护卫,就近找了一家第五世家开设的馔玉楼,由掌柜亲自引路,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内。 “就是这里了。” 原来这厢房内竟有一条暗道,藏在床榻后。 不止是这家馔玉楼有,所有在荒芜城内第五世家开设的店铺,都有一条可以通往地下的暗道,专供一些熟识的商人行走。 掌柜带他们七拐八绕走了一段,眼前豁然开朗,耳畔人声鼎沸,竟是比地面上还要热闹几分。 “天爷,这地下城竟如此繁华,和地上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 四名颇为年轻的商人从李锦纾们面前经过,显然是头一回来地下城,不知怎的,居然没有人引路。 “大姑娘,那我便先回了?” 李锦纾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没事了,那引路的掌柜便回去照看生意去了。 上前两步,李锦纾拦下四名年轻商人,万福道:“敢问几位郎君是从何处而来,可有引路之人?” 四名年轻商人毕竟是头一回来此,虽然对方只是一名年幼的女童,但还是礼貌的停下,深深作揖回礼。 其中唯一没有束冠,身穿黛蓝色衣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回道:“这位小娘子,我等是从乾国京都洛鄢城过来的客商,方才是有人带我们来的,只不过与我等同行的金家小郎君突然跑开,那引路人追金家小郎君去了。” 听闻他们是从洛鄢来的,李锦纾嘴角勾勒起一抹幽冷的笑意,又听他说起什么金家小郎君,嘴角的笑意便愈加深邃了。 敢在地下城不守规矩,肆意乱跑的,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金俊才那厮! 见李锦纾面带笑意,很是和善,另一名身穿栗色衣袍的年轻男子赶紧问道:“这位小娘子可识得路?若是方便,可否带我们同行?” 方才那引路人可是说了,这地下城必须有熟人带路才行,否则他们便是在这里绕上个三五月,也别想出城。 “既如此,诸位郎君便随我们一道罢。” 李锦纾心中不知在盘算些什么,眸光微闪。 那四人闻言自是感激万分,连声称谢,跟在李锦纾等人身后,不敢乱跑。 这地下城是由第五世家修建的,整个荒芜城的地下都被掏空,不说这地下城有多大,就说这里没有路标这一点,没人带路就足以将人困死在这里了。 黑市地处整个地下城的正中心,而李锦纾等人又是从城西白虎门进来的,所以他们得走半个城才能到黑市,这还不得把腿走断了? 天宇十分有眼力见的喊了小竹轿供第五商游和李锦纾乘坐。 那四人看的稀奇,也喊了来坐,这些抬轿人脚程极快,幸好天宇和戈飞是习武之人,步伐轻盈脚步稳健,若是换了普通人还真跟不上! 正文、第0021章:奴隶市场 越靠近黑市,便越繁华。 外面有的,这里都可以买到,外面没有的,这里也应有尽有。 这是商人们公认的最大街市,也是最热闹的街市了,就算是各国皇城的主街道,也是远远无法比拟的。 竹轿在人群中快速穿梭,来到黑市最繁华的中心,奴隶市场。 黑市不光买卖死物,各色活物更是任君挑选,方才找人来禀告的便是奴隶市场的一名管事齐荣。 齐荣得了李锦纾的命令,早就将金俊才给控制住了。 此时见第五商游和李锦纾过来,赶紧低头哈腰的迎上来:“公子和大姑娘都来了,那厮已经被五花大绑,捆在后院了。” “嗯,前面带路。” 第五商游眉头紧蹙,显得有些不耐烦,金俊才那厮最近在荒芜城里到处惹事。 还有他那个父亲金富贵也是个不省心的,仗着自己有些财势,就在荒芜城里横行霸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走进奴隶市场,此时正在拍卖一批年轻力壮的大汉。 跟在李锦纾等人身后,那名身穿栗色衣袍的年轻男子不解道:“不就是几个卖力气的苦力,用得着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吗?” “嘁。” 戈飞翻了个白眼,表示不屑。 身穿黛蓝色衣袍的少年郎虽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悦,但还是虚心求教:“这位小郎君,可否指教一二,那些大汉莫不是有什么特殊之处?” 戈飞并不回话,一副不愿与他们多加交谈的样子。 天宇失笑,知道戈飞的性子,怕是在心里骂他们土鳖,又怎愿意搭理。 没法子,天宇只好凑近那四名年轻商人低声解释道:“这些大汉可不是用来做苦力的,各个都是被精心培养,用来斗兽的。” “原是如此,多谢小郎君告知,是我等无知了。”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不要更多的显示出他们的‘无知’,接下来那四名年轻商人便只是看着,并不多言了。 一路来到奴隶市场的后院,那里关押着不少即将被拍卖的奴隶,有些不老实的被关在铁笼子里,也有的被铁链锁着手脚。 李锦纾等人经过时,那些不老实的,胆子大的,便瞪着他们,嘴里还发出危险的低吼,吓得那些胆子小的缩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动弹。 带路的齐荣解下缠在腰间的鞭子,狠狠地甩在地上:“再叫,再叫就敲了你们的牙,拔了你们的舌头!” 一瞬间那些奴隶都不敢再作乱了,毕竟齐荣说话可不是吓唬他们。 到了这里,成了任人买卖的奴隶,便只能任其摆布,别说是敲牙拔舌,便是当场打死,也是常有的。 其他奴隶都不敢再看,唯有角落里一人,至始至终都盯着李锦纾,微微眯着眼睛,眉宇间尽显困顿。 李锦纾并不理会那些奴隶,只问齐荣:“齐管事,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了,在清马井,那儿清净,没人!” 齐荣闻言赶紧继续带路,离去前还瞪了他们几眼,警告他们不要闹事。 再往后走,头顶有光照来,往上望去竟是一个井口,而他们此时正在井底,想来便是齐荣方才所言的清马井了。 正文、第0022章:清马井下 枯井下方种着一棵十几米高的凤凰木,格外惹眼。 不过这些都比不得树上被捆着的那名少年郎,给他们的冲击更大。 只见金俊才居然被人扒光了,浑身上下只着一条亵裤,让人揍得鼻青脸肿,用麻绳捆着,结结实实的绑在树上。 听见动静,金俊才眯着肿如核桃一般大的眼睛,口齿不清的说着:“大郎,二郎,你们终于来了,你们是来救我的吗?快,快放我下来,他们居然敢这般待我,我非打死这些贱奴不可!” 四人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这毕竟是在第五世家的地盘上,这些人明知金俊才的身份,却还是将他打成这般模样,除非他们自曝身份,用权势打压第五世家,让他们放了金俊才。 可这招真的行得通吗?恐怕未必吧! 金俊才等的不耐烦了:“大郎,你快点呀!” 终于,被称为大郎的男子站了出来,那是一名身穿紫酱色衣袍,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 “这位小娘子,不知金家小郎君做错了何事,竟惹恼了小娘子,鄙人在此替他赔个不是,还望小娘子高抬贵手,可否放他一马?” 金俊才本以为他要替自己松绑,却不想居然见他两手抱掌前推,身子略弯,作揖讨饶! 险些气的吐出一口血来:“大郎,你在干什么?做什么向她讨饶?你快给我松绑,我定要将她打死作数!” “闭嘴!让你开口说话了吗?让你骂人了吗?让你口吐狂言了吗?敢对大姑娘不敬,打死你个鳖孙!” 金俊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李锦纾出言不逊! 就算李锦纾能忍,第五商游也绝不会任由金俊才对李锦纾如此无礼! 只消一个眼神,齐荣便心领神会,上去就是一顿狠抽,打的金俊才是皮开肉绽,痛不欲生。 “喂,你们也别太过分,我家兄长都作揖讨饶了,你们怎么还动手打人!” 栗色衣袍的年轻男子看不下去了,可是他刚一出声,就被拦了下去:“二弟,别说了,既然金家小郎君扬言要打死这位小娘子,想必自有法子脱困。” 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 要说这金俊才也真是蠢笨如猪,都被人打成这样了,竟还不知上下高低,一通胡言。 李锦纾微微扬手示意齐荣停下,缓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鞭子,很不满意的摇头:“啧啧,这鞭子可不太称心呢!金俊才,你可知猫舌上,有倒刺吗?” 什么猫舌?什么倒刺?这关他什么事! 金俊才一副不愿搭理李锦纾的样子,心中盘算着等他自由了,该如何报复解气! 把弄着手里的鞭子,李锦纾眼神微冷:“猫舌上的倒刺,可以帮助它把骨缝中的碎肉一丝不留的舔干净,你说若是我在鞭子上挂满倒刺,再用这倒刺鞭打在你身上,每一根倒刺便是一道血痕,每一道伤口,都是连皮带肉……” “你敢!你这个疯子!我,我弄死你个贱,咳,咳咳咳!呕——” 金俊才被气到呕血,和着被打松的牙一起吐出来,只见他肿如猪头的脸上,顶着两个核桃一般肿大的眼睛,身上更是青红交错,实在是惨不忍睹。 正文、第0023章:玄衣女奴 随手把鞭子丢在地上,从袖口中抽出帕子擦了擦手,然后将帕子随意的别在腰间,头也不回的离开:“剃了他的头发;敲了他的牙齿;拔了他的指甲;再废了他的手脚,丢回他家门口,告诉金富贵,下次再敢闹事打伤我的人,就让他家主母准备来给他们父子收尸!” 好生厉害的小娘子! 幸而他们悬崖勒马,没有横加干预,这小娘子是好惹的? 若是刚才他们硬来,怕是救不成金俊才,就连自己都得搭进去! 第五商游走在李锦纾身侧:“就这么放过他吗?我觉得你刚才的提议还是挺不错的,应该用倒刺鞭狠狠地抽他一顿,再把他大卸八块,拿去做成人肉包子,最后喂狗才好!” 那四人听了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心想他们不愧是兄妹,真是个顶个的狠毒。 戈飞跟着李锦纾二人回去时,路过他们面前,见他们站在原地不动,坏心眼的扯出一个诡异笑容:“怎么,你们想留下来观刑?” 观刑?观什么?看剃头发?敲牙齿?拔指甲?还是废手脚! 四人赶紧跟着离开,留下满嘴血污说不出话的金俊才,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等一下!” 一片喊价声中,忽然有人喊停。 李锦纾等人已经从清马井离开,此时正经过奴隶市场的拍卖大厅,往外走去。 方才的那些大汉早已经被一抢而空,此时正在拍卖的,是一批容颜姣好,含苞待放的娇弱女奴,这若是被拍了去,必定是要被这些骄奢淫逸的买家辣手摧花了。 而喊停的,正是其中一名玄衣女奴。 玄衣女奴见他们并未回头,突然从台上冲了下来,引起一片骚乱。 这么大的动静,李锦纾等人不可能听不见,转过身来却见那玄衣女奴正立于李锦纾身后,冲她喊道:“等一下!” 天宇和戈飞以为玄衣女奴要对李锦纾不利,立刻挡在李锦纾身前,一脸警惕。 而同行的那四名年轻商人则远远站开,避免祸及自身。 第五商游上下打量,只见那玄衣女奴大概十来岁的模样,个子瘦瘦小小的,肤白若雪,吹弹可破,一双眸子炯炯有神,只不过脸色有些憔悴,更显娇弱惹人怜。 众人纷纷攘攘的吵着,场面有些混乱,负责拍卖的管事刘秉添赶紧带着人追来:“大姑娘,真对不住,这小奴隶不懂事冲撞了你,我这就把她带走!” 转过身来,刘秉添立刻变了一张脸,冲身后两名打手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拖下去!这该死的贱奴居然敢冲撞大姑娘,我今天非打死她不可!” “刘管事。” 李锦纾出声制止。 天宇和戈飞让开一条路,但仍然护在两旁。 上前两步,与玄衣女奴四目相对,把那刘秉添紧张的,脑门滴下豆大的汗珠。 玄衣女奴嘴唇嚅动了几下,终是没能讲出话来,李锦纾嘴角噙着浅浅笑意,语气平和的问道:“找我何事?” 刘秉添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想着这小奴隶该不会是认识大姑娘吧? 正文、第0024章:金石不渝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要被那该死的佘牙子坑死了! 他们虽然是在黑市开设奴隶市场,但向来都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像这种来路不明的奴隶,他们从来是不收的。 这回真是鬼迷了心窍,怎么就听那佘牙子三言两语,收了这个路上随便抓来的小乞丐! “救我。” 玄衣女奴终是开口了,却也只有这简短的两个字而已。 李锦纾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为何?” 还好还好,看起来她们并不认识,大概是这小奴隶狗急跳墙,随意找了个人想求救罢了,刘秉添松了口气,脸色稍微好看了些。 紧紧抿着唇,玄衣女奴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求人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 “我可以救你,但是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奴,生死由我,供我驱使,桑田沧海,金石不渝,你可愿?” 眉头一紧,这相当于是将自己整个卖给她,完全没有了人生自由。 这么无理的要求,她会同意吗? 不同意,不是落在刘秉添的手里被活活打死,就是落在那些买家手里,后果不可预期。 李锦纾也不催促,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等着她的回答。 而刘秉添的脸色则是变了又变,心里只求这小奴隶千万不要答应,可是她都求上门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答应! 并没有犹豫多久,玄衣女奴点点头:“好,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喂,这么好的事情你还提什么要求?这若是换了旁人怕是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咱们大姑娘人美心善,多少人排着队等着伺候大姑娘?赶紧知足吧!” 戈飞实在忍不住,劝了她两句,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闻得此言,再联想到方才清马井的一幕幕,立于一旁的那四名年轻商人表情诡异,浑身上下一阵颤栗,实在是不敢苟同。 然而玄衣女奴并没有看戈飞一眼,仍用十分坚持的目光紧紧盯着李锦纾。 “到底怎么回事啊,刘管事!” “你们这人还卖不卖了,不卖我们可走了!” “就是,你们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吗?” 众人看着他们在这里拖沓,早已经等的不耐烦了,这女奴长得俊俏标志,不少人等着拍呢! 谁知突然杀出个什么大姑娘? 管她是谁家的大姑娘,敢和他们抢买卖,就是不行! 李锦纾并不理会那些人,自始至终目不斜视,只看着玄衣女奴一人,听她同意了自己的条件,眼底的笑意更深:“什么要求?” “将来,我要杀两个人,你不能以任何理由阻止我!” 说起杀人,玄衣女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在说杀鸡这种小事,惊到了在场众人。 原本只是看她长得漂亮,想买回家玩玩,不过女奴这种东西,最好还是听话乖巧一些,像这种动了杀心的,还是少沾惹的好。 顿了下,玄衣女奴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能告诉你他们是谁,但是我可以保证,他们与你并无直接干系,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要我死,也必须让我先杀了他们!” 正文、第0025章:有仇必报 “好。” 李锦纾颔首,转而看向刘秉添。 还未开口,那刘秉添便一脸谄媚的说道:“即是大姑娘看的上她,那便是她的福气,小奴隶你可要怀着感恩之心,好好伺候大姑娘。”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刘秉添自然知道,事情已无转圜的余地,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顺水推舟,做个好人,只求自己那点事情千万不要被发现才好。 “多少银钱,我与你换身契。” 天宇主动上前,向刘秉添讨要身契,这下子刘秉添额头上的汗珠哪里还擦的完? 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叠早就准备好的身契,本是准备拍卖后交予那些买家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处。 小心翼翼的从里头抽出一张,恭敬递给天宇:“这是她的身契,还请天护卫收好。” “多少银钱?” 见刘秉添并未提起,天宇接过身契后,又问了一遍。 连连摆手,刘秉添哪里还敢要什么银钱:“不必不必,这小奴隶只当是我赠予大姑娘的,她能伺候大姑娘是她的福气,也是鄙人的福分!” 见刘秉添不肯要钱,天宇也不强求,将身契收入怀中。 天宇收下身契,刘秉添松了口气,心想这事儿总算是完结了。 “不查看一下钤印吗?” 玄衣女奴看似提醒,实则是在报复刘秉添。 没想到刘秉添那颗心还没落到肚子里,就直接跳到了嗓子眼。 她这话实在惹人疑窦,天宇赶紧取出身契,仔细查看契尾的钤印。 方才粗略一看觉得钤印并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仔细查看,那钤印简直是漏洞百出! 李锦纾一看天宇的神情,就知道钤印必定是有问题,不着痕迹的对戈飞吩咐道:“去把齐管事找来,请他暂代刘管事一职。” 刘秉添腿一软就要倒下去,被天宇一把拽住:“刘管事累了,你们两个扶着点。” 那两名打手赶紧上前搀着,避免刘秉添腿软瘫倒在地,同时也是控制住了刘秉添,以免他中途逃跑。 一行人跟着李锦纾出了地下城,此次上来的位置并非馔玉楼,而是一家笙箫坊。 已经到了戌时,笙箫坊里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李锦纾还有事要处理,自然不会留着这些外人做看客,又不好直言赶人,于是停下脚步含笑问道:“几位郎君现在何处落脚?天色已晚,怕是不好寻路,我派护卫送你们罢?” 那四人岂会不知李锦纾这是在赶人? 别人要处理事务,他们自是不好多留,齐齐作揖行礼,穿黛蓝色衣袍的少年郎面带礼貌的微笑,温声道:“不敢多劳小娘子,今日你已经帮了我们许多。” 他说话倒是极有技巧,虽然并未接受李锦纾的提议,却也没有严辞拒绝,毕竟初来乍到,天黑路远,不好走路,还是希望李锦纾能派人送他们一程的,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接受。 “小郎君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天宇,你便送他们一程罢。” 别看李锦纾年纪虽小,但是这些人情世故她都明白,也非常懂得察言观色,听了他的话之后,李锦纾立刻做出判断,派了天宇前去。 正文、第0026章:金氏别院 “是,大姑娘,不知几位郎君所居何处?” 天宇得了李锦纾的命令,又问了一遍。 穿栗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刚要回话,立刻被黛蓝色衣袍的少年郎给截了话去:“如此便多谢小娘子与天护卫了,我等暂宿城东平安客栈。” 平安客栈? 他们什么时候住平安客栈了? 栗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听了一头雾水,但也没有傻到去戳穿他的谎言。 一行人辞别第五商游与李锦纾,离开笙箫坊朝城东而去。 等到了平安客栈门前,天宇驾车离去后,他才开口询问:“我们不是住在前面望花院吗?怎么来这平安客栈?” 白浩文望着天宇离去的方向,反问他:“文思,你可知方才那位小娘子是谁吗?” 李世耀闻言挠挠后脑勺,认真思索。 犹记得奴隶市场的人都对那她毕恭毕敬的,还称呼她为‘大姑娘’,奴隶市场属黑市,黑市属地下城,地下城属第五世家,等等! 瞬间瞪大了眼睛,李世耀满脸的不可思议:“她该不会就是那位第五世家的大姑娘?” “不错,据闻这位第五世家的大姑娘三岁便拜得名师启蒙识字,五岁便随舅父研习经商,七岁便开始游历天下,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知道她所在何处,如今竟是被我们给碰上了。” 一旁的李世鉴忍不住补充道。 白浩文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继续说道:“望花院是金氏别院,近些年金氏父子一直在荒芜城作乱,两家早已结下仇怨,我等若说住在金氏别院,怕是要被那大姑娘喊人给打出来了。” 原是如此! 这下李世耀彻底明白了。 冲白浩文竖了个大拇指,果然还是这只玉面狐狸厉害。 瞧着他三言两语的,他们不仅没有被人打出来,还被人专程送回来,李世耀是由衷的佩服白浩文。 而望花院就在平安客栈前方不远处,他们走上两步也就到了。 “儿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的儿,究竟是谁如此狠心,我非要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将他拆骨入腹,方解我心头之恨啊!” “阿姨,我不要活了!阿耶,阿耶你要替我报仇啊!” 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鬼哭狼嚎的,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金俊才那厮回来了。 远远地就见金俊才瘫倒在软榻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金富贵的妾室金红氏则趴在金俊才身上哭喊咒骂不断。 看着金俊才那光秃秃的头顶,肿如猪头的脑袋,青红交错的身躯,软弱无力且血淋淋的四肢,一开口连牙都不见一颗,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金富贵阴沉着一张脸站在一旁。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金家未来的继承人,如今却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叫他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 金富贵恨得咬牙切齿,怒视门房小厮:“是谁!” 门房小厮腿一抖,跪倒在地,脑门上滴下豆大的汗珠,背后更是冷汗津津,将衣衫都浸透,面色惨白不敢言语。 “快说,到底是谁!” 金富贵哪里还有耐心,一脚将门房小厮踹翻在地! 正文、第0027章:笙箫坊内 门房小厮捂着胸口挣扎着爬起:“是,是第五,第五世家的大姑娘!她,她派人把公子丢在我们院前,那人说,说……” 吞咽了好几口唾沫,门房小厮实在是说不出口。 红莲扑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衣襟一脸凶狠:“说什么?那贱人把我儿害成这样,她还有脸说什么?啊!” “那人带话说,要是主君和公子再在荒芜城里惹事,打伤第五世家的人,就,就让主母来替他们收尸!” 被红莲逼的没法子,门房小厮闭着眼睛把话讲完,心想这回自己死定了。 红莲听的怔住了,瘫坐在地上,而金富贵则气的胸口剧烈起伏,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贵郎,贵郎你怎么了?贵郎,你别吓我啊,贵郎!” 前厅一片混乱,门房小厮逃过一劫,赶紧躲到一边,正好瞧见李世鉴一行四人离去的背影,聪明的没有吭声。 金家乱成这样,李世鉴等人当然不会进去自找麻烦,还是出去避一避的好,毕竟他们可是将金俊才丢下管自己走了的。 望花院这里乱成一锅粥,笙箫坊那里也好不到哪去。 李锦纾席地而坐,斜斜的靠在凭几上,第五商游则躺在软榻上,手里把弄着一把金凤栖桐扇,一副悠哉模样。 刘秉添跪在地上,偷偷揉着自己的膝盖。 玄衣女奴与那两名打手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你们知道我表兄是谁吗?信不信我告诉表兄,弄死你们这群杂碎!” 走廊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两名壮汉提着一名身材矮小的少年郎跟在徐宁身后,将人提到厢房内,摁在地上,这才将他头上罩着的黑布袋取下。 徐宁微微躬身行礼:“公子,大姑娘,这厮便是佘牙子,从飘香院抓来的。” 听见飘香院三字,佘翔情绪更加激动了! 今天是飘香院的头牌娘子莹娘出阁的日子,常年流连烟花之地的风流浪子们都去了,佘翔正等着开拍呢,忽然就被人蒙头拖走了! “你们这群杂碎,耽误我拍莹娘的初夜!要是我的莹娘被人拍走了,你们赔得起吗?” 佘翔拼尽全力挣扎,可那两名壮汉死死押着他,不让他起来,佘翔只能不停的叫喊,惹的人心烦。 第五商游掏了掏耳朵,把那团扇摔在佘翔脸上:“闭嘴!” “让你说话了吗?再乱叫弄死你!” 押着他的壮汉把他的脸怼在地上,恶狠狠地警告。 从佘翔进来后,跪在一旁的刘秉添就开始抖的跟筛子似的,一边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小声劝道:“佘牙子,你就少说两句吧!” 这真是要了命了! 他从进来到现在,还一句话都没说,佘牙子就被抓来了! “刘管事?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是被他们绑来的?真是反了天了,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可是第五世家的人!” 刘秉添都快被佘翔气吐血了:“你快闭嘴吧你!” “呵呵,锦纾你听见没,他说他们是第五世家的人!我们家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两口人,我怎么不知道?好笑,当真是好笑!” 第五商游不怒反笑,听的佘翔心里发慌。 正文、第0028章:乐国凤翎 是了,他虽然是被蒙头抓来的,可他是这里的常客,都到了这里头了,他能不知道这里是笙箫坊吗? 而笙箫坊不就是第五世家那位传言中的大姑娘开的吗? 笙箫坊的管事徐宁,方才喊他们‘公子’和‘大姑娘’来的! “就,就算你们是第五世家的公子和姑娘,你们,你们也不能无缘无故,抓我这个小老百姓吧!我又没犯事儿,你们凭什么抓我!” 佘翔也不是个蠢的,看到刘秉添也在,早已经猜出个大概。 可要让他主动认罪,那是绝不可能的,在这乱世里混的,哪个肯轻易认罪? 都是些不见棺材不落泪,喜欢死扛到底的! “你,唤什么?” 李锦纾本想问那玄衣女奴几句话,想起来还不知道她的姓名,便随口一问。 却不想玄衣女奴抿了下唇,回道:“凤翎。” 听到她的名字,所有人都十分惊讶,第五商游忍不住问:“凤乃乐国皇姓,你与乐国皇室可有干系?” 众所周知,第五商游的母亲凤玉华,便是乐国永乐长公主。 “家母,乐国永安长公主,凤青华。” 凤翎此言一出,第五商游疾步上前,不可置信:“你说什么?你是谁的女儿?你,你真的是乐国永安长公主,凤青华的女儿?” 李锦纾拧着眉头,望着凤翎的目光有些幽冷,却也只一瞬间便恢复了神色,并没有让任何人发觉她的异常。 就在这个时候,天宇和戈飞竟同时回来了。 戈飞一进来,就看到被两个壮汉押倒在地的佘翔,瞬间变了脸色。 “表兄?表兄救命啊,表兄!” 佘翔正好脸朝着戈飞进来的方向,看到戈飞后,下意识的高声呼救。 天宇正好和戈飞站在一起,赶紧往旁边挪了两步:“别乱叫,我可没有什么表弟!” 戈飞瞥了一眼自作多情的天宇,回过头来看向佘翔,阴沉着脸,那佘翔哪里是在喊天宇,分明是在喊他! 天晓得自己上辈子做了多少孽,才让他倒了血霉摊上这么个表弟! “表兄,表兄你救我啊!这个世上只有我们两兄弟了,我们是最亲的人啊,表兄!阿娘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你,你说过会照顾我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佘翔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被人摁住动弹不得,只能趴在地上,艰难的睁开一双眼睛看着戈飞。 天宇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不是在喊自己,是在喊他身边的戈飞。 李锦纾起身,缓步来到刘秉添和佘翔面前:“刘管事,不准备自己交代吗?” “是他,是佘牙子!是佘牙子抓了她,伪造了她的身契!我,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听了他的花言巧语,大姑娘,大姑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大姑娘!” 刘秉添不停地磕头讨饶,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第五世家管事的,可都是清楚的。 这位大姑娘有的是手段,若是犯在其他人手里他可能还有活路,可偏是落在了大姑娘的手里,他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正文、第0029章:表弟阿狗 余光瞥见第五商游,刘秉添赶紧冲他磕头求饶:“公子,公子!我真的不知道她是主母的外甥女,我若是知道,就算我有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公子!” “放屁!谁说她是被我抓的?她是我正儿八经花钱买的!你说我伪造身契,证据呢?你这是污蔑!” 佘翔可是在市井混惯了的,头脑灵活,口齿伶俐,实在不是个好对付的。 可那刘秉添也不是吃素的,高声喊道:“身契就是证据!” “大姑娘,身契。” 天宇取出怀中的身契,递给李锦纾。 李锦纾接过后又将那身契递给了徐宁:“徐管事。” 徐宁虽是笙箫坊的管事,但她也是暗阁的三大管事之一,手段非凡,只不过她喜爱歌舞,所以在笙箫坊兼个闲职,这也是李锦纾到笙箫坊来的主要原因。 毕竟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实在是太累了,有人效劳,岂不乐哉? “是,大姑娘。” 徐宁接过身契,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便知道是哪里有问题了。 第五商游与李锦纾重新坐下,而第五商游的目光,却离不开凤翎了,心中还在惦记着她的身世。 “佘阿狗,乾国平州庆德郡楚阳县宝桂镇佘家村人氏,癸巳年甲寅月丙午日生人,甲辰年父母上山打猎重伤身亡,便到荒芜城投奔表兄,你表兄戈飞给你谋了个差事,但你嫌馔玉楼的差事太累,便辞工去做了牙子,人称佘牙子,对吗?” 徐宁如数家珍,将佘翔的老底给揭了。 她既能从刘管事查到佘翔,自然也有本事弄到佘翔的资料,而且远比户籍资料都要齐全,这还得多亏了天机阁。 “阿狗?” 天宇憋着笑,哪有人叫这名字的。 若不是大家都在,天宇怕是要伏在戈飞的肩头,笑的直不起腰了。 “你是天护卫吧?我听表兄提过你,你们是多年的好友,天护卫你看在我表兄的面子上,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吧!” 老底都被人兜出来了,佘翔已经是病急乱投医,逮着谁求谁了。 天宇自然不可能去替佘翔求情,要求情,也自有他表兄戈飞去求,人表兄都没开口呢。 戈飞知道天宇在笑什么,开口解释道:“阿狗幼时体弱多病,姨父怕他养不活,听人说贱名长命,就给起了这么个名。” 佘翔见戈飞不替自己求情,反而在一旁说风凉话,心中愤懑,涨红着一张脸冲戈飞大喊:“闭嘴!那是乳名,乳名!我有大名,叫我佘翔!表兄,我可是你亲表弟!” 戈飞挑眉:“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他最近刚起的还不行! 佘翔真的快被气死了,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表兄! 徐宁可没有功夫听他们瞎扯,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佘翔,你不准备说说这身契上的钤印,是怎么回事吗?” “钤印?什么钤印,我不知道!” 佘翔心里清楚的很,可他怎么会老实交代? “你当牙子也有三个年头了,应当知道,凡是在荒芜城经手过的契书,在契尾处都会留有第五世家的钤印,而这枚印章极为特殊,是由已故的刻章名家林永昌大师亲刻的一只涅槃火凤,其精细程度世上无人可仿。” 正文、第0030章:真假钤印 从怀中取出一张笙箫坊乐师的身契,和那张凤翎的身契一起,放在佘翔面前。 乐师身契上的真钤印,凤翎根根分明,栩栩如生,那火凤姿态优美,目光如炬,仿佛随时都会从印中腾空而起! 然而凤翎身契上的这枚假钤印,凤翎却粗糙模糊,根本没有真钤印的精细! 徐宁调侃道:“也不知是谁刻的印章,若是让林永昌大师地下有知,怕是连棺材板都快压不住了吧!” “闻到了吗?” 徐宁把两张身契在佘翔面前晃了两下。 佘翔根本都不用闻,就知道徐宁是什么意思,抿唇不语。 天宇有些好奇,凑上来闻了闻:“还真是,这两张身契怎么都有股味道,这张有股子蜜香味,这张却有股子刺鼻的臭味儿?” “第五世家敲钤印使用的印泥,都是书宝斋独家研制的蜜香印泥,此印泥不光闻起来有一股蜂蜜的香味,而且红而不燥,沉静雅致,细腻厚重,是印泥中的极品,当然了,价格也是非常昂贵的。” 天宇闻言连连点头,第五世家可说是天下第一世家,所用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 指着凤翎的那张身契,天宇笃定道:“这张肯定不是用的蜜香印泥,臭的很!” “这印泥不光有股臭味,而且色泽黯淡无光,如此劣质的朱砂印泥,怎能和书宝斋的蜜香印泥相比?” 徐宁一脸的不赞同,将那印泥贬的一文不值。 佘翔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够了!我管你什么真钤印,假钤印!什么蜜香印泥,朱砂印泥的,我统统不知道!我看你们就是想把事情赖在我身上,这样你们黑市的刘管事就能择干净了是吧!”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说这身契不是你伪造的,而是刘管事伪造的?” 徐宁看向刘管事,把他吓得急急摆手:“不是,不是我伪造的,如果是我干的,我绝不可能去买这等劣质的印泥,我经手过的身契,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了,怎么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戈飞突然插了一句:“我看是伪造者很穷,买不起这么好的印泥才对。” 天宇听了直点头,表示赞同。 戈飞这个‘穷’字彻底激怒了佘翔,说他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说他穷! 佘翔都快被气炸了:“你们有完没完?行,我认,我认还不行吗?这印章是我用白萝卜胡乱刻的,这印泥是我在黑市随便淘的,两个通宝一大盒!我就是穷,我就是买不起蜜香印泥怎么了?不就是搞了个假身契,你们还准备杀了我不成!” 戈飞果然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佘翔的人,只一句话就把佘翔逼的口吐真言。 只是佘翔实在顽劣,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气的戈飞直瞪眼:“你私刻假印章,伪造假身契,拐卖良家女,你还有理了!” 佘翔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但心里仍是不服气的想着,戈飞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若是戈飞平日里能多照顾着他些,他至于这么费尽心机的去搞钱吗? 正文、第0031章:萝卜刻章 再说了,谁知道一个乞丐居然会和第五世家攀上亲戚,简直是倒霉透顶! 仔细端详凤翎的那张身契,天宇啧啧称赞:“这印章居然是你用萝卜胡乱刻的?我说戈飞,你家表弟若是能把脑筋动在正道上,就这动手能力,指不定将来还能成才呢!” 虽然这假钤印细节方面都不够精致,但不得不说还是十分神似的,他刚才就险些被这假钤印给骗了,佘翔这小子,手艺不错啊! 戈飞闻言一脸不屑:“成个屁,迟早把命玩没了!” “你,你们真的要杀了我?表兄,表兄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才十六岁,我还没有娶妻生子,还没有享受过荣华富贵,我不想这么早死啊表兄!表兄,你,你若是不救我,我阿娘晚上定会来找你的!” 听了戈飞的话,佘翔哆嗦了一下,想着他们该不会真的要杀了他吧? 以为自己会没命,这才真的害怕起来,口不择言的威胁戈飞,气的戈飞都想抽他了! 不过这回戈飞忍住了,冷着一张脸并不搭话,心里想着不如将错就错,吓吓他也好,省的他总是不长记性,将来又犯错误。 徐宁收起两张身契,将凤翎的那张恭敬的递还给李锦纾。 转过身来慢悠悠的对佘翔说道:“倒也不至于没命,不过你也应当清楚,凡是不遵守荒芜城规矩的,都会被逐出荒芜城,从此永不准踏入半步,而第五世家开设的任何商铺都不会再对你开放。” 还好,还好,只要能保住命就行,这不痛不痒的惩罚,对于佘翔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佘翔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徐宁继续说道:“当然了,受点皮肉之苦,总是免不了的。” 皮肉之苦?什么样的皮肉之苦?这苦可大可小,可得说清楚咯! 然而徐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目光流转,瞥向缩成一团的刘秉添,徐宁好似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哦,对了,还有刘管事,你身为奴隶市场的管事,却明知故犯,一会儿便随我回暗阁领罚罢。” “不,徐管事,徐管事你是知道我的,我从来都不敢做这些事的,这次真的是鬼迷了心窍了,我知道我犯的错太大了,可是你能不能饶了我这一回,真的,就这一回,我保证下次绝对不会了,徐管事你是知道我的啊!” 刘秉添万万没想到,就算佘翔认罪,他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徐宁并不是会徇私舞弊之人,更何况还是当着第五商游和李锦纾的面,想着和刘秉添共事也有不少年头了,却也只能无奈叹息:“刘管事,不是我说你,这种事根本就没有下次。” 跌坐在地,刘秉添彻底绝望了,难道他这辈子,注定要毁在这一张假身契上? 不行,他怎么能就这么死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茫然的扫视着眼前这些人,忽然间瞥到立于他身侧的凤翎! “别动,都别动!你们谁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她!反正横竖都是死,我可不怕找个垫背的!这小贱人可是你嫡亲的表妹,你要是想让她活命,就让他们都给我退下!” 正文、第0032章:挟持凤翎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刘秉添的靴子里居然藏了把匕首,也没有料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当众劫持凤翎! 第五商游刚想上前一步,就被刘秉添厉喝着收回了腿,只能略带紧张之色警告道:“你若是敢伤她一根头发,我第五商游对天起誓,定将你碎尸万段!” “呵,叫他们都给我退下,听见没有?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作势要去割凤翎的脖子,第五商游紧张的唇色发白,一双眸子微红。 整整十二年了,阿娘从未停止寻找她失散的妹妹们,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凤翎就这么断送在自己眼前! 李锦纾危险的眯起双眸,起身来到第五商游的身侧:“都退后,让他走。” “锦纾?” 回眸看向李锦纾,第五商游一脸诧异。 虽心有不甘,但是看到李锦纾坚定的目光,第五商游终是松了口:“都退后!” 徐宁,包括天宇和戈飞,还有那两名打手,都往后退了几步,把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唯有押着佘翔的两名壮汉并没有退后,只是将佘翔从地上拽了起来,改为锁住佘翔的双臂,立于一旁。 刘秉添挟持着凤翎,小心翼翼的撤出厢房。 笙箫坊前厅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幸而他们是在后院,只寥寥几人,所以并未引起骚乱。 一路朝后门走去,刘秉添紧紧盯着跟出来的李锦纾等人,威胁道:“都站住,不许再跟过来,等我安全了自然会放她回来,但你们要是敢乱来,我就带着她一起下地狱!” “刘管事,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的老母亲考虑一下,你若是现在放了她,想必公子和大姑娘定会网开一面,不会为难你的家人!” 徐宁对荒芜城内所有管事的资料,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晓得刘秉添家里还有一位年事已高的老母亲需要他赡养。 听徐宁提起自己的老母亲,刘秉添眼睛都红了:“徐管事,看在你我相识多年的份上,我若是死了,还望你能帮我照看家中老母,就是在九泉之下,我也会感激你的!” “哈哈,这刘管事这么猖狂的吗?平日里还真是小瞧他了!” 佘翔也被押着跟了出来,却悠哉悠哉的说着风凉话,惹得戈飞在他臀部猛踹了一脚:“还不都是你小子惹出来的事!” “哎呦喂,我的下巴!完了,毁容了,肯定毁容了!” 捂着磕出血的下巴,佘翔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没有想到戈飞这一脚这么重,直接将佘翔给踹飞了出去,摔在刘秉添和凤翎面前。 刘秉添警惕的盯着佘翔,还一连倒退了好几步。 佘翔拍拍身上的灰尘,捂着下巴看向刘秉添:“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我和你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正好也不用我费神逃跑了,我同你一道走,在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佘牙子,我警告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 刘秉添还是有些信不过佘翔,毕竟佘翔在黑市可是出了名的刁钻。 正文、第0033章:默契配合 佘翔却丝毫不以为意,神色自然的走向刘秉添:“都说了我叫佘翔,以后别叫我什么佘牙子,你也别废话了,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刘秉添想了想也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虽然佘翔这人不可全信,但现在他们是站在同一立场的,说不定还能用的上他。 “徐管事,去暗阁调人,给我把整个荒芜城封锁起来,绝不能让他们出城!” 眼见刘秉添挟持着凤翎就要踏出门槛,第五商游实在站不住了,可偏偏又不能轻举妄动! 徐宁虽然应声,但并未即刻离去,而是看向李锦纾,因为她总觉得将会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站在徐宁身后侧的戈飞,乜眼看着刘秉添,就在他一脚已经跨出门槛,另一只脚即将跨出去的时候,冲佘翔高声喊道:“阿狗!” 佘翔听见戈飞的提醒,快速朝刘秉添伸出脚尖一勾! 刘秉添站立不稳,朝右侧歪去,眼见手里的匕首就要划伤凤翎! 佘翔刚想去夺刘秉添手中的匕首,却没想到凤翎早有准备,擒住刘秉添的手腕狠狠地反手一拧,使刘秉添吃痛,手中匕首摔落在地。 与此同时,李锦纾早已捏在手里的梅花针脱手而出,堪堪擦着刘秉添的颈项飞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刘秉添和凤翎几乎同时跌倒,好在有刘秉添垫底,凤翎摔在他身上倒也无碍。 这些事只发生在一瞬间,稍有不慎,凤翎随时都可能没命,幸亏他们几人配合默契,才保全了凤翎一条性命。 只是第五商游实在想不通:“锦纾,你们什么时候?” 是啊!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若是没有提前通气,他们绝不可能有如此默契的配合! 这就要从刘秉添突然挟持凤翎说起了,李锦纾在凤翎被挟持的那一刹那,就给凤翎使了眼色,随后来到第五商游身侧,并将手背在身后,给戈飞悄然下令。 原是想让戈飞去干扰刘秉添,好让凤翎有机会反抗,他们再趁机救下凤翎,只是令李锦纾没有料到的是,戈飞居然会让佘翔去干扰刘秉添。 不过戈飞的想法倒也不错,毕竟在他们这些人里,最有可能让刘秉添放松警惕的,便是佘翔了,只是戈飞这么做,也是存了一份私心,想让佘翔戴罪立功,才好向李锦纾求情。 佘翔把凤翎一把拉开,坐在刘秉添身上,死死擒住他的双手:“哈哈,你上当了吧!” “好你个佘牙子,你居然敢算计我!今日之事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怎会沦落至此?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也罢!” 刘秉添想要反击,可是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击。 倒不是因为被佘翔擒住了双手,而是因为他浑身发麻,无力动弹:“怎么回事?” 他怎么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除了舌头还能动之外,其他都动不了了,更有一些昏昏沉沉之意,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一样。 “醉心散而已,等你一觉睡醒,也就无碍了。” 从地上拾起她的梅花针,抽出腰间的帕子包好,由天宇小心接过。 正文、第0034章:狗腿佘翔 凤翎眯眼瞧着那块帕子,若有所思。 第五商游同样瞧着那块帕子,不过他好奇的并不是帕子本身,而是被帕子包裹的那根银针:“我瞧着那针倒是有些眼熟?” 李锦纾一边观察着刘秉添的状态,一边与第五商游解释道:“上次离开的时候,风叔送的梅花针,说是上面淬了醉心散,能把人扎晕。” 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不过看着效果还算不错,可以考虑多练练,应该能派的上用场。 第五商游闻言想起来,他确实在风无眠那里见过这种梅花针。 只是天宇和戈飞却想不明白,既然李锦纾有这么好用的东西,为何昨夜狼群来袭之际,李锦纾没有使用梅花针,还险些被那头灰狼所伤?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他们并不会去揣测李锦纾的心理,只管做好自己的。 见刘秉添彻底昏睡过去,李锦纾这才吩咐徐宁道:“徐管事,把刘管事带回暗阁,好好查一下他最近都见了些什么人,做了些什么事,至于佘翔就不必了,我自有安排。” 刘秉添犯的事情并不至于让他如此冲动行事,应当是有什么他极力想隐瞒的事情,因为害怕回暗阁后会被徐宁查出来,故而有此一搏。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竟让他连家中老母都不顾了? 徐宁躬身行礼:“是,大姑娘。” 由徐宁的两名下属负责把刘秉添抬回暗阁,而徐宁也随之告退,余下奴隶市场的两名打手面面相觑,李锦纾冲他们摆手:“回去吧,尽心跟着齐管事。” “那,那我呢?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佘翔见他们都走了,心急如焚的想要离开,若是现在前往飘香院,兴许还能赶上! 虽然戈飞平时很不待见佘翔,但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终是心有不忍,想要开口向李锦纾求情:“大姑娘。” “既然被佘翔伤害的人是凤翎,那么佘翔就交由凤翎处置吧,毕竟她才是受害者。” 李锦纾并不给戈飞求情的机会,直接将佘翔交给凤翎处置,本意她是要将佘翔交给徐宁带回暗阁处置的,不过念在佘翔方才的表现还算不错,李锦纾改变了主意。 凤翎对李锦纾颔首道:“如此便多谢大姑娘,倒也不必处置,从今日起跟着我便是了。” 毫无疑问,从这一刻起,佘翔成了凤翎的效力者,这令戈飞稍有不悦,但佘翔却十分开心,毕竟这也算是和第五世家攀上了关系,指不定将来还能有飞黄腾达之日呢! “姑娘热了吗?要不我给你扇扇?你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个包子?馔玉楼的包子特别好吃!还有他家的酥饼也是绝世美味!” 事到如今什么飘香院,什么头牌娘子的,通通都被佘翔抛到了脑后,他只负责认认真真的跟着凤翎,十足十的狗腿子相。 戈飞很想甩袖离去,可是第五商游和李锦纾都在,他又不好甩脸子,实在是憋屈极了。 天宇把手搭在戈飞的肩头,倒是笑的开心:“我瞧着你那表弟的机灵劲,将来指定能成大器!你要是能有你表弟一半机灵,说不定将来也能混个管事当当,赶紧多学着点!” 正文、第0035章:洛雨受伤 反手勒住他的脖子,用食指在天宇的脑门上弹了下。 戈飞压低声音,气的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学?你倒是学一个我看看!” “不了不了,我还是老老实实做人吧,这我可学不来!” 天宇揉着自己的脑门,连连摆手讨饶,做狗腿子,也是需要天赋的,像他这种没有天赋的,还是算了吧。 坐在回家的马车上,第五商游不断的侧目看向凤翎,紧锁着眉头。 李锦纾自然察觉到了,却只是抿唇不语,其实细看之下,第五商游和凤翎确有相似之处。 乐国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极是养人,从乐国来的男子大多长相俊雅,美如冠玉,女子则是冰清玉润,风姿卓越,传闻乐国的六位公主更是仙姿佚貌,犹如天女下凡。 只可惜乐国政变,除大公主凤玉华和六公主凤嬛华外,其余四位公主皆下落不明,再无人目睹过她们的容颜。 第五商游长得极像他的母亲,其肌肤白皙如玉,眉毛疏朗有型,双眸清澈明亮,身材修长挺拔,若是换上女装,怕是能与凤翎有六七分相似。 只是凤翎比之第五商游,个子更显娇小,身形也偏瘦,眉目倒是更显硬朗有神些。 “你真的?算了,还是等到了再说吧!” 第五商游心里实在焦躁难安,正好此时马车停靠城主府,便飞也似的跳下马车。 李锦纾与凤翎对视一眼,先后走下马车,门房小厮看见他们,赶紧飞奔过来:“公子,大姑娘,你们可回来了!二姑娘让人给打了,此时正在飘雨院,你们快去瞧瞧吧!” “你说什么?洛雨被人打了?被谁打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第五商游气的脸色铁青,连连逼问门房小厮,立于他身侧的李锦纾更是脸色难看到极致,让人看了心中犯怵,二话不说就朝里走去,步履生风,凛若冰霜。 天宇和戈飞对视一眼,心中暗道不好,这寂静已久的荒芜城,怕是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两人快步跟上李锦纾,不敢有一丝懈怠。 第五商游转身看了一眼凤翎,询问门房小厮:“阿娘回来没有?” “还没有,主君和主母自从早晨和公子一起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我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应该快回来了!” 说到这里,门房小厮顿了下,又接着说道:“据护卫们说,二姑娘是在飘香院让人给打的,还把飘香院的头牌娘子给带回来了,此刻那头牌娘子正在偏厅坐着。” 飘香院是威州金氏的产业,第五商游直觉这事和金氏父子脱不了干系! “等等,你说什么?飘香院的头牌娘子!是莹娘吗?莹娘在哪里?快带我去见她!” 第五商游还没说话呢,佘翔就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拽着门房小厮的胳膊猛晃,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见他的梦中情人。 顿觉有些头疼,捂着额头,第五商游吩咐门房小厮:“带他们去偏厅。” “是,公子,你头痛症又犯了吗?风大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我先让人送你回院子?” 正文、第0036章:嬷嬷进言 第五商游自小便有头痛症,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病症,第五清冽为此遍访名医,却一直无法根治,若是遇到烦心事,第五商游便会头痛欲裂,只能找风无眠施针才能缓解。 此时门房小厮见第五商游捂着额头,心中担忧,招手示意同伴过来搀扶。 第五商游闭目凝神片刻,摆手道:“不必,你先派人送他们去偏厅稍候,若是阿耶阿娘回来,只管引他们去偏厅见客,二姑娘那边有我和大姑娘在,想必无碍。” 第五商游喘了口气,稍稍顿了下,继续道:“若是风叔到了,便引他去飘雨院。” 将这些都安排好之后第五商游回眸望了一眼凤翎,这才进府朝飘雨院赶去。 当第五商游赶到飘雨院时,只见飘雨院内鸦雀无声,小厮丫鬟跪倒一片,各个面露怯色,噤若寒蝉,此时怕是掉下一枚针来,都能听见声响。 看见第五商游进来,大家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负责苏洛雨生活起居的嬷嬷池元英赶紧迎上来,为第五商游引路:“公子来了,大姑娘正在内室探望,命我在此恭候,让公子不必太过担忧,府中大夫们已经给瞧了,都是些不要紧的皮外伤。” 池元英带第五商游在前厅落座后,赶紧使唤丫鬟去内室给李锦纾传话。 听池元英说苏洛雨无事,第五商游这才松了口气,用右手拇指轻轻按揉太阳穴,满脸疲色:“嗯,没事就好,卜护卫在哪里,喊他来问话。” 池元英一边斟茶一边给第五商游解释:“卜护卫受了很严重的伤,送二姑娘回来时,浑身上下都被血给染透了,一直跪在院前不肯离去,大姑娘来的时候,已经给疼晕过去了,此时应该在偏室让府中大夫救治。” 将白瓷茶碗放在第五商游的手边,池元英抬眸瞧着他一脸疲惫的模样,把刚想说出口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取过茶碗浅呷一口,才觉得头痛稍稍舒缓了一些。 第五商游见她欲言又止,把茶碗放下道:“有什么事,池嬷嬷不妨直言。” “主人家的事儿,我本不好多嘴,只是姑娘们还年幼不晓事,我就斗胆多说几句,还望公子能劝着点,像妓院这等腌臜之地,姑娘们还是少去的好。” 池元英犹豫了一下,给第五商游续上茶水,继续言道:“毕竟再过几年,姑娘们就到了该议亲的年纪,若还与那些娼妓往来,总归是不大好的。” 想来池元英定是听那些护卫提起此刻正在偏厅的那位,故而有此一言。 池元英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是真心疼爱这些孩子们。 第五商游明白她的担忧,只是第五世家世代行商,若是太过于拘泥小节,又怎能在这乱世里站稳脚跟? 更别说垄断各国贸易,独占鳌头! “池嬷嬷不必担忧,若对方是这等狭窄胸襟,又如何能入我眼?” 丫鬟引着李锦纾缓步走来,她面上虽是笑靥如花,但眼底的愠色仍没有消散,看来苏洛雨的伤情,并没有池元英说的那般简单。 正文、第0037章:孝贤县主 “大姑娘是这世上最通透之人,是我多虑了。” 李锦纾坐下后,池元英给斟上一碗茶,就领着丫鬟退下了。 指尖划过碗沿,第五商游眉头紧蹙,神色微冷:“与金氏父子有关?” 李锦纾刚执起茶碗,又放了回去,捏着茶碗的指节有些泛红,眼底的愠色更甚,再次将茶碗执起,一饮而尽。 崲山白茶的鲜醇在口中弥漫,心绪才有所平复。 “飘香院的头牌莹娘,本名周夏莹,她的母亲是盛国孝贤县主长孙毓秀,金富贵为了给他儿子报仇,故意散布消息,将洛雨引至飘香院,准备以牙还牙!” 李锦纾气急,把茶碗猛地叩在桌上,也亏的是云窑特产的白瓷,才不至于四分五裂。 第五商游细细思量,有所不解:“孝贤县主?我记得她是平亲王长孙嘉宣的独女,临安城被攻破后,平亲王阖府上下被屠,只有平亲王妃和孝贤县主是在回乡祭祖的途中,被辅国大将军李承志带人截杀,据闻是连人带车坠入悬崖,尸骨无存,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不错,当时死的是平亲王妃和孝贤县主的贴身侍女幽奴,金富贵一直怀疑我们和盛国皇室有关,这次怕是不能善了了。” 李锦纾呼出一口浊气,单手扶额,因心中烦躁,竟也有些头疼起来。 第五商游起身来到李锦纾身后,将自己的双手覆上,把李锦纾的脑袋扶正后,用双手拇指指腹分别抵住两侧太阳穴位置,稍加用力,以指揉圈。 这还是李锦纾特地向风无眠讨教的手法,平时有空便为第五商游按揉,长此以往,可以助他缓解头痛之症,没成想今日竟用到了自己身上。 不过被他这么一按,李锦纾觉得头疼着实缓解了许多,闭目放缓呼吸:“如若不是冯修明当时也在藏娇阁,带着手下的人一道去的飘香院,洛雨怕是凶多吉少!” 周夏莹的外祖父长孙嘉宣和冯修明是结义兄弟,冯修明如何能任由义弟的外孙女流落妓院,任人欺凌? “锦纾,你还记得方才那四名年轻商人吗?我总觉得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们看着不像是寻常的商贾,或许他们和金氏有什么密谋,又或许他们和这次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虽然一路上第五商游和他们没有任何交流,但第五商游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回想刚才遇到他们之后发生的一切,第五商游有些疑惑:“从称呼上来看,金俊才和他们应当是熟识的,可偏偏那些人又装作与金俊才不是很熟的样子,就连他的死活都可以不顾,着实有些诡异。” 抓着第五商游的手腕,把他拉到座位上,李锦纾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转而给第五商游按揉起来:“其中年纪最长,看着约莫二十五六,穿着一袭绀青色衣袍,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的,应当是乾国明亲王李宏渊。” “就是那个被乾国百姓誉为战神的明亲王李宏渊?他不是应该在沙场领兵打仗吗?跑到荒芜城来做什么?难不成他们知晓你的身世了!” 正文、第0038章:看穿身份 “阿兄,别激动。” 第五商游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李锦纾赶紧轻抚第五商游的脊背与他顺气。 可第五商游如何能不激动? 若是李锦纾的身世曝光,带给她的将是杀身之祸! 李锦纾给第五商游递上茶碗,笑着摇头:“没有阿兄,你先喝口茶冷静下,他们应该并不知晓,若是知道了,哪能任我如此逍遥?” 并不去接那碗茶,第五商游紧紧盯着李锦纾,看的她满脸无奈,只得放下手中茶碗,与他缓缓道来。 其实从一开始,李锦纾就猜到他们的身份了。 带着他们去见金俊才,只是想要得到进一步的确认。 包括最后让天宇去送他们,进而得知他们的落脚点,这些都是为了更确认他们的身份。 虽然他们的衣着并无任何问题,但是那浑身上下不自觉透露出来的尊贵气息,却是怎么样都伪装不了的,那是早已经深入骨髓的东西。 当然,仅凭这些最多只能猜到他们不是寻常商贾,那李锦纾究竟是如何猜到的呢? 这就要怪他们腰间系着的玉佩,给李锦纾透露了太多信息! 首先,身着绀青色衣袍的明亲王李宏渊,他腰间系着的玉佩名为双龙戏珠镶金环形佩,原为盛国名将涂钦景曜所有。 那玉佩乃盛炀帝长孙嘉定亲赐,后辗转流落到李宗朝之手,李宗朝将其赏赐给了李宏渊。 至于那名身着紫酱色衣袍的年轻男子,看装束应是弱冠之年,二十出头的样子,他腰间系着的玉佩比较特殊,是成双成对的。 乾国太子与太子妃成婚当日,乾国恭孝帝李宏阔曾御赐一对龙凤呈祥血玉佩,他腰间系着的,便是其中的龙佩,所以李锦纾便猜到他是乾国太子李世鉴。 而那名栗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就不需要凭玉佩猜人了,他与李世鉴年纪相仿,又唤李世鉴为兄长,毫无疑问,他就是乾国二皇子李世耀。 第五商游听了颔首表示赞同:“原来如此,果然还是锦纾观察更为细致,还有身着黛蓝色衣袍的少年郎呢?” 李锦纾正待回话,却被第五商游打断:“等等,让我先猜猜看!” 仔细回忆,第五商游隐约记得他腰间系的是一枚质地上乘的镂空碧玉佩,那玉佩上刻的并不是龙凤这等吉祥尊贵之物,好像是刻着什么字,玉佩还带点蝙蝠状的? 摇摇头,第五商游泄气道:“我果然还是不行。” “没关系阿兄,反正我也猜不出,不过他们和洛雨的事情应当无关,天宇安排的人传回消息,他们从望花院出来后,便宿在了平安客栈,并无异动。” 李锦纾细声宽慰,垂眸看着第五商游略显疲惫的侧脸,想了想还是准备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他:“阿兄,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 不需要问,第五商游也猜到李锦纾要说什么了。 只见李锦纾面色沉重,第五商游也好不到哪里去,微微坐直了身子,拧着眉头满面优容的问她:“你决定好了吗?” 正文、第0039章:卧龙街乱 “嗯,我觉得这次是个很好的机会,等洛雨的事情结束,就出发。” 李锦纾决定的事情,从没有改变的,第五商游知道多说无用,而且这件事,是不得不做之事,也没什么好说的,自己只需要全力支持便可。 “好,等洛雨的事情结束,我便告知阿耶和阿娘,到时我亲自送你去!” 说起苏洛雨,第五商游往外瞧去:“风叔怎么还没来?” “他们既然能想到用这种法子来对付洛雨,那么自然也会派人去拦截风叔,我已经让天宇和戈飞带人去接应了,应该无碍。” 坐着稍等了一会儿,外面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池元英领着人火急火燎的朝这边赶。 天宇和戈飞搀着风无眠,竟是抬一般的把人搀进来的。 第五商游和李锦纾快步迎上去:“怎么回事?风叔的腿怎么伤了!” 风无眠一袭白衣都快被血染成红衣了,右小腿上还插着一支断箭,脸色惨白,额头冷汗频出,看样子伤的不轻。 天宇和戈飞也好不到哪儿去,将风无眠放下,天宇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回道:“我们是在卧龙街遇到风大夫的,当时街上乱成一团,风大夫腿部中箭无法行走,与风大夫同行的人皆被射杀,幸好我和戈飞带着人及时赶到!” 戈飞的脸色惨白,捂着自己的左胳膊,看样子也伤的不轻。 天宇的眼中噙着泪:“不光如此,我们带去的弟兄们也死伤不少,更何况当时街上那些毫无反抗之力的无辜百姓,他们简直是丧心病狂!” 第五商游担忧的看向李锦纾,果然见她紧抿着唇,面露愠色,周身冷如冰窖。 李锦纾一怒,惊的池元英都不敢吭声,只得低敛着眼眸静静立于身侧,更别说那些原就跪在地上,吓得浑身战栗的小厮丫鬟们,更是拼命将头俯低,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嘶——” 风无眠倒吸一口冷气! 他竟是自己动手,将腿上的断箭拔出,倒上止血药物! 第五商游见状赶紧吩咐池元英:“池嬷嬷,你快找几个小厮把风叔和戈护卫送去偏室,让府中大夫好生医治,不管是需要什么珍贵的药材,都不需通禀,只管用上!” 原本是想让风无眠来医治苏洛雨,没成想现如今风无眠反而成了需要被医治的对象,看来今日府中的大夫们有的忙了。 池元英领命带人离开,第五商游顺势对跪在地上的小厮丫鬟们吩咐道:“你们也别都跪着,去后院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若是人手不够,就去别院抽调。” 众人如蒙大赦,忙不迭的应声离去,别看李锦纾总是笑意盈盈,其实她才是这个府上最有威慑力的主,奴仆们都对她心存敬畏之心。 “卧龙街出了这么大的事,暗阁没有出动吗?” 闲杂人等都离开了,李锦纾这才询问天宇,语调冷硬。 天宇不敢抬头看她,恭敬回道:“暗阁早就得了消息赶去,只是中途遭人拦截,所以到的晚了一些,徐管事此时正带着人在卧龙街善后。” 竟然能提前得到消息,拦截到暗阁的人? 天机阁是暗阁的消息来源地,如果不是暗阁出了问题,就是天机阁那边出了内鬼! 正文、第0040章:彻查到底 “传令下去,让两阁的管事给我仔仔细细的查!明天天亮之前,若是还查不到是谁出卖的消息,我就撤了他们的职!” 李锦纾绝不能允许这两阁出任何差错! 因为只要掌握住了这两阁,就相当于是掌握住了整个第五世家的命脉! 暗阁是专为第五世家培养和管理各色人才的地方,不仅有小厮丫鬟等奴仆,还有各地的管事,包括各商铺的掌柜等等,更有护卫,乃至杀手! 只要是效力于第五世家的,几乎都是经由暗阁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绝对忠诚者! 至于天机阁,是专门收集各种情报的,那里不光保存着所有与第五世家有关的人员资料,还有第五世家所经营的所有店铺的账目明细,更有他们搜集的各国资料! 甚至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天机阁掌握的各国资料,足以让各国联合攻伐荒芜城! 这关乎的不仅仅是个人生死的问题,更关系着整个城的存亡啊! 天宇知道此事的厉害之处,马不停蹄的赶往地下城,去通知两阁的管事。 此时只剩下第五商游和李锦纾二人了,第五商游心中也极为担忧,有些坐立难安:“锦纾,你以为此事是否需要告知阿耶?” “这件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舅父必须知道,只是不知舅父现在何处?” 纵然他二人旷世奇才,但毕竟一个只有九岁,一个也不过十岁而已,这种事情必然是要告知第五清冽的。 第五商游点点头,对李锦纾说道:“如果阿耶和阿娘回来,定是去了偏厅,只是不知他们回来没有,我们先去偏厅瞧瞧吧。” 不管第五清冽和凤玉华是否归来,偏厅这一趟,他们都是要走的。 “第五清冽,你居然骗我!” 凤玉华猛地推了一把第五清冽,话音中带着哭腔。 第五商游与李锦纾对视一眼,赶紧快步朝偏厅走去,只见凤玉华哭的伤心,第五清冽立于一旁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抚。 “舅母这是怎了?快让锦纾看看,怎哭的如此伤心?” 李锦纾迎上去,拉着凤玉华的手,脸上笑意不减,不着痕迹的瞥向偏厅里的另外几人。 只见凤翎紧蹙眉头跽坐在席上,手里攥着什么东西,而佘翔则坐在凤翎身后,一双眼睛不停的瞟向一名年轻的美貌女子。 那女子刚及笄的年岁,花一般的年纪,身穿一袭娇嫩的蝶黄色罗裙,肤若凝脂,面容姣好,眸色好似秋水荡漾,惹人心怜。 还未等李锦纾细看,凤玉华便指着第五清冽与李锦纾哭诉:“锦纾你来的正好,你舅父这个杀千刀的,这么些年竟一直将我瞒在鼓里,骗得我好苦!” 第五商游抬眸看向第五清冽,眼神中尽是困惑,他们向来是夫妇一体,同心同德,如今怎的争吵起来? “青华没了,裳华丢了,嬛华和齐华被囚,韶华和瑾华十多年前就死了!可笑我还天天等呐,盼呐!就盼着哪天我们还能再相聚!锦纾,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身为她们的阿姊,我没有能力保护她们,可我怎么能连她们的死活都不知道!” 正文、第0041章:乐国政变 凤玉华说着,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胸口绞痛无比。 李锦纾赶紧扶着她坐下,从凤玉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护心丸,塞入她的口中,用温水喂下。 乐国元凤二十年,睿明皇后南音的亲弟湘亲王南阳发动政变,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睿英皇帝凤夙与睿明皇后南音。 睿英皇帝凤夙与睿明皇后南音膝下共有六女一子,分别是永乐公主凤玉华,永安公主凤青华,永阳公主凤裳华,永怀公主凤韶华,永思公主凤瑾华,永华公主凤嬛华,以及太子凤齐华。 当年事发时,六位公主以及太子皆被湘亲王南阳囚禁,幸得中郎将张茂渊率一支亲卫队突袭,这才将他们从皇宫中救走。 只可惜在四国交界处就被湘亲王南阳带兵追上,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 一片混战中,张茂渊带着凤玉华与凤裳华冲出重围往东逃往乾国方向,左郎将保护凤韶华和凤瑾华往西逃往胡国方向,而右郎将则领着凤青华和凤嬛华以及凤齐华三人往北逃往冥国方向。 逃亡之路并没有那么顺利,在此之后张茂渊他们又受到了一次追击,凤玉华与他们失散,晕倒在荒芜城附近,这才被第五清冽所救。 自此以后,凤玉华再没有其他人的消息,只能在荒芜城中无尽的等待。 凤玉华的情绪渐渐平稳之后,第五商游和李锦纾才从第五清冽的叙述中,大概知道了之后发生的事情。 就在他们兵分三路逃亡的时候,湘亲王南阳当即取过弓弩,插上三支利箭,朝西射去,左郎将和两位公主还未跑远,便已中箭身亡。 而后湘亲王南阳又亲自率领一支骑兵追往冥国方向,将凤嬛华和凤齐华两人抓回,只有凤青华因右郎将拼死相护才逃过一劫,自此在冥国隐姓埋名,过着居无定所的逃亡生活。 湘亲王南阳回朝后,以凤嬛华之性命相要挟,胁迫凤齐华成为傀儡皇帝,自封摄政王,独揽政权,这倒是众所皆知的事情。 至于凤青华,据凤翎所言曾在冥国成家,但没过多久夫妇二人皆去世了,只留下凤翎这一条血脉。 到如今便只有中郎将张茂渊和永阳公主凤裳华,还不知下落。 当年的这些事情必定是天机阁早就查到的,可是第五商游和李锦纾却丝毫不知,想必是第五清冽曾对天机阁下过命令。 这回第五商游和李锦纾终于明白,为何凤玉华如此气愤难当了。 第五清冽忧容满面,生怕凤玉华气出个好歹来,在一旁好言相劝道:“玉华,你若是生气,骂我也好,打我也罢,可千万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事已至此,凤玉华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况且她心里也明白,第五清冽是因为担心自己承受不住才选择隐瞒的,只是凤玉华心里总归是有些难过。 并不理会第五清冽,凤玉华冷静下来之后开始担心苏洛雨:“锦纾,洛雨怎么样?” “舅母不必担忧,府中大夫已经瞧过了,都是一些皮外伤,只是洛雨年纪小,所以受了些惊吓,休养几日也就无碍了。” 正文、第0042章:头牌娘子 李锦纾怕再刺激到凤玉华,并不敢说实话,其实苏洛雨的伤并没有这么简单,同样的,对于第五商游她也选择了隐瞒。 “敢问这位洛雨小娘子,可是方才为救我所伤的青衣小娘子?那位小娘子被利刃割伤了脸,怕是要毁容呢!” 周夏莹一直文静的端坐着,李锦纾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插话,将自己善意的谎言揭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听闻苏洛雨伤了脸,凤玉华哪里还能坐得住? 女儿家是何等在意自己的容颜,如何能被伤了脸,毁了容! “锦纾,她说的是真的吗?洛雨真被伤了脸?如今竟连你也开始欺我瞒我了!” 凤玉华不敢相信,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居然也会欺骗自己,挣扎着想要起来,去飘雨院看望苏洛雨。 李锦纾眉头紧蹙,扶着凤玉华起身,正想着该如何回话。 第五商游上前十分自然的扶着凤玉华的另一只手,镇定道:“阿娘,不光府中大夫,我和锦纾也请风叔去看过了,都说洛雨的伤并无大碍,有池嬷嬷悉心照料着,你不必太过担忧。” 凤玉华将信将疑:“真的?” “那是自然,风叔说的,还能有假不成?今日洛雨已经安睡了,再去打扰恐多有不便,我看阿娘也有些疲乏了,不如我和阿耶先扶你回去歇息,明日一早再去罢!” 第五商游示意第五清冽过来搀扶凤玉华,这不仅给李锦纾解了围,也给第五清冽找了个台阶下,凤玉华是一个明事理的人,顺势也就给了第五清冽一个台阶。 离去前,凤玉华还特地嘱咐凤翎:“阿翎,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以后有姨父和姨母在,绝不会让旁人再欺负了你去!” “好了玉华,这些事就交给锦纾,锦纾会处理的,你该回去歇息了,嗯?” 第五清冽和第五商游父子俩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才把凤玉华带走。 待他们都离开后,李锦纾才有时间好好打量周夏莹,并非是看她的容貌,而是透过她的眼睛,看向她的灵魂深处。 “怎么了,是我的脸上沾了什么吗?” 周夏莹被李锦纾看的心里发慌,声音略有些颤抖,伸手去摸自己的脸颊。 李锦纾浅浅一笑,好似邻家的俏皮小丫头,眨了眨眼睛:“周娘子天仙般的玉容,真不愧是飘香院的头牌娘子。” 缓缓放下手,周夏莹的脸色发白,‘飘香院’这三个字就好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入她的心脏,眼眶瞬间蓄满泪水,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食指不自觉的搅动着手里的帕子,尽显哀愁:“小娘子这么说,是在嫌弃我吗?嫌弃我是从飘香院出来的,可这也不是我想的,若是可以选择,我也想出生在大户人家,过着像小娘子一般金尊玉贵的生活,可,可我……” 说到此,周夏莹的泪珠就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脸颊滚落,没入蝶黄色的衣襟。 若李锦纾是男子,此刻怕是早忍不住要将美人拥入怀,好生怜惜一番了,只可惜李锦纾并非男子,而且早就看透了她的伎俩。 正文、第0043章:先发制人 这等魅惑人心的手段,李锦纾在藏娇阁见的多了,只是周夏莹表演的更加刻画入微而已。 朝周夏莹走近两步,李锦纾盯着她的眼睛,浅笑道:“周娘子不必妄自菲薄,你生的这般貌美,又是如此多才多艺,想必就是不生在大户人家,将来也定能嫁得一个好人家的。” “那便借小娘子吉言了。” 听李锦纾这样说,周夏莹立刻破涕为笑,微微躬身致意。 看周夏莹拿着帕子细细擦着泪痕,如此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的做派,李锦纾认定,这名女子绝不简单,怕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俗话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偏偏李锦纾更喜欢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周娘子是飘香院的头牌娘子,怕是事务繁忙吧?舍妹顽劣不懂事,深夜邀周娘子回府做客,我在此代舍妹给周娘子赔不是了,这便差人送周娘子回去!” 李锦纾说着便唤了两个丫鬟来,要送周夏莹离开。 周夏莹楞了一下,没有料到李锦纾竟然会这么说,三言两语就想把她打发走。 刚开口想说什么却又被李锦纾截了话去:“阿杏阿桃,你们送周娘子回去,吩咐小厮备上厚礼,告诉他们,明日辰时我必亲自登门赔罪!” “是,大姑娘,周娘子,你这边请。” 两个丫鬟应声称是,来到周夏莹身侧,大有她不走便要用强之意。 周夏莹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想被人架着抬出去,若是那样,就太失颜面了。 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起身,周夏莹微微垂眸,对李锦纾颔首致意,便告辞离去了,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乖巧的很。 子时,花街柳巷人来客往,酒香四溢,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周夏莹由阿杏阿桃搀扶着,缓步走下马车,此时本应该门庭若市的飘香院却是一片寂静。 守门的狎司早已打起了瞌睡,见着周夏莹愣了一下,揉揉眼睛:“周娘子?” “去唤春姨,就说第五世家派人过来了。” 周夏莹用眼神示意狎司,自己身后可是跟了人来的。 狎司朝她身后一看,果然跟了不少人,但都是一些小厮丫鬟,看样子手里还捧着礼来的,不敢怠慢,将周夏莹等人迎进来后,赶紧吩咐人上楼找老鸨春如意去了。 春如意得到消息后立马下了楼来:“莹娘?莹娘啊你可回来了!天爷啊,你被那些恶人给虏了去,春姨担心你啊,你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叫春姨可怎么活啊!这群天煞的,真是……” 春如意刚下楼就扑在周夏莹身上开始哭天抢地,恶人先告状。 阿杏和阿桃对视一眼,上前两步施礼问道:“敢问,这位可是春娘子?” 春如意好像才注意到有旁人在,松开周夏莹,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往那边瞧去。 只见两名水灵灵的小丫鬟,一人身穿杏色罗裙,一人身穿桃色罗裙,俏生生的立在她的面前,稀奇的是她俩竟是一对双生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春如意上前两步回礼道:“不错,我就是春如意,敢问两位小娘子是?” 正文、第0044章:锦纾赠礼 “我们是城主府的,我家二姑娘与周娘子一见如故,故而不顾众位阻拦,深夜邀周娘子回府做客,若是给春娘子带来困扰,实在抱歉。” 阿杏说着微微躬身,施礼致歉,惹得春如意不知该如何接话。 然而阿桃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接着阿杏的话说道:“为此,我家大姑娘特意吩咐我们送周娘子回来,并嘱咐我们附上薄礼以表歉意,明日辰时,大姑娘还将亲自登门赔罪!” 此话一出,春如意身子一颤! 城主府,第五世家的大姑娘,亲自登门赔罪! 口中有些干涩,春如意下意识就要朝楼上瞧去,想起还有外人在场,赶紧克制住了自己,表情显得极为僵硬。 “把礼物呈上来!” 阿杏拍拍手,小厮们立刻鱼贯而入,各个手里都端着方方正正的黑匣子。 春如意看向周夏莹,后者几不可见的摇头,这几个黑匣子里是什么,她也没有见过,并不曾知晓。 阿桃走上前去,纤纤如白玉般的柔荑轻轻附上黑匣子,春如意等人紧张的看着,看着它缓缓将黑匣盖打开。 “啊!天爷呀,吓死我了!” 春如意捂着自己的胸口,吓得脸色发白。 不光是春如意,包括周夏莹和其他几名围观的狎司也被吓得不轻。 周夏莹吞咽了一口唾沫,跽坐在一旁,急急地喘着粗气,面无血色的依着桌案,她还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不禁有些胆颤。 那个黑匣子里放着的,竟然是一个头! 一个血淋淋的马头! 阿杏看着她们的反应,嘴角轻扯了一下,过去和阿桃两个人把剩下的几个黑匣子一一打开,除了那个马头,还有牛、羊、鸡、犬、豕五个牲畜的头。 春如意气的身子发颤,用右手食指,指着那六个血淋淋的牲畜头质问:“这,这不是六畜吗?你们第五世家,竟是拿祭品当赔礼的吗?” “春娘子,你们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周娘子已安然送回,礼也送到了,我等还要回府复命,就不叨扰了。” 阿杏和阿桃也不等春如意反应,颔首告辞,领着人就走。 那六个被留下的黑匣子,看的春如意心里瘆得慌,用宽大的袖子掩面,指使那几个狎司:“快,快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挪走,真是晦气!” 狎司们得了令赶紧把那些东西撤走,顺便把门窗打开透透风,把血腥味吹散。 周夏莹则用帕子掩住口鼻,若有所思。 “莹娘,你随我来。” 春如意领着周夏莹上了楼。 厢房内,周夏莹将城主府里的所见所闻,巨细无遗的全讲了一遍。 “咚一一咚!咚!咚!天寒地冻!” 巡夜的更夫敲着锣高喊,提醒大家已经到了丑时,此时阿杏和阿桃正好回府复命。 就在阿杏和阿桃踏入景馨院后,抬头就看到院子里跪了一片人,暗想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快步来到李锦纾面前,阿杏回道:“大姑娘,人已送回飘香院,礼由春娘子收下,话也已经带到了。” 正文、第0045章:连夜审问 “做得很好,夜已深了,你们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好生照看舅母。” 阿杏和阿桃是主院里的丫鬟,方才凤玉华离去前特意把她们留下,并不是让她们临时给李锦纾跑腿的。 两人对视一眼,跪倒在李锦纾面前:“大姑娘,主母吩咐让我们跟着你,若是大姑娘不要我们,就要将我们发卖出去,求大姑娘留下我们吧!” 李锦纾不喜欢被太多人跟着,除了院子里那些必要的小厮和丫鬟,还有平日里出去保护她的那几个护卫,便也没什么人了。 凤玉华多次想安排人给李锦纾,都被她委婉的推辞掉,如今竟是这样把人给塞过来了。 李锦纾缓缓坐直了身躯,盯着她们的眼睛道:“我身边只留绝对忠诚者。” “主母吩咐,从即日起我们便是大姑娘的人,从此以后与主母再无任何干系,我们只服从于大姑娘,刀山火海,但凭大姑娘吩咐!肝脑涂地,绝无二心!” 李锦纾见她二人虽双膝着地,但上身挺直,礼数周全却绝无卑微之意,倒是有些合她的心意,微微颔首:“那便留下吧!” 通过了李锦纾的考验,阿杏和阿桃心中高兴,但并未显露太多,乖巧的应声,来到李锦纾身侧伺候。 阿杏给李锦纾温酒,阿桃则开始布菜。 从昨日巳时到现在已过去九个时辰,李锦纾这才有时间坐在这里进食。 白色花瓣漂浮于碧玉翡翠碗中,清香四溢的梨花酒捧于掌心,李锦纾眸光微冷,含笑看向台阶下。 “几位管事,当真是好本事,拿着第五世家的高薪厚禄,却替别人卖着命,家中堆金积玉,美女如云,好不快活!” 也不知是更深露重夜色凉,还是做贼心虚肝胆颤,其中一人脸色惨白,竟晕过去了。 跪在他身侧的二人喘着粗气,浑身发抖,开始求饶:“大姑娘,大姑娘我们错了,我们不该财迷心窍,沉湎酒色,我们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那二人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磕着响头求饶不停,惹的李锦纾心烦。 天宇见状立刻吩咐两名小厮,将那两名管事的嘴用麻布堵上,捆成粽子,和晕倒的那名管事一起,被丢到了一旁。 此时阿杏取了披风替李锦纾披上,又给她换了一碗刚温好的梨花酒,真可谓是悉心周到。 虽然再过五日便要入夏了,白天日头高照,觉着酷热,但到了夜里晚风吹着,仍有些凉飕飕,冻的李锦纾指尖发凉,阿杏给她递酒碗的时候正好感觉到了。 “除了这三位管事,其余还有这十余人,都是与刘管事平日里往来密切,且收了好处,多少干过一些事的,不知大姑娘准备如何处置?” 徐宁跪在首位,不卑不亢的询问。 跪在她身侧的则是另外两名暗阁的管事,事情已经查明,刘秉添就是暗阁的内鬼,他被金氏收买,在暗阁发展内线,出卖各种情报以换取高额回报。 温酒入肚,暖人心脾,李锦纾对天宇说道:“把准备好的纸笔取来。” 天宇早早就备好了纸笔,让小厮们取了摆在那些人面前。 正文、第0046章:暗阁内鬼 凡是暗阁培养出来的,就没有不识字的,李锦纾命令,让他们把事情发生的经过,以及出卖过的所有情报,包括就他们所知道的,这些情报的知情者,全部写下。 “都给我仔细着写,若是写漏了一个,他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天宇在一旁走动,牢牢地盯着他们,以防他们私下串供,走到刘秉添身边的时候,还踹了他一脚,警告那些人。 刘秉添早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趴在地上苟延残喘,见了他的下场,他们哪里还敢不老实,将事情全部详细记录下来,不敢有丝毫遗漏。 在此期间,李锦纾都在安静的进食,以补充体力,第五商游打着哈欠便进来了。 见李锦纾还在为这些事操劳忙碌,颇为不满:“锦纾,这些事情明日处理也就罢了,别熬坏了身子。” 他好不容易才将凤玉华哄睡,又和第五清冽把今日的事情都讲了一遍,原本还以为李锦纾已经睡了,准备明日清早大家再一起处理。 没成想回院子的路上,第五商游发现景馨院里竟还一片灯火通明。 阿桃给第五商游取了软垫,又铺上厚厚的兽皮,这才让开位置,退到一旁。 放下手中的玉箸,李锦纾亲自舀了一碗梨花酒递给第五商游:“今日事今日毕,明日还有明日的事情需要处理,阿兄知道我向来不喜欢拖沓的。” 第五商游接过酒碗浅尝,脸上带着无可奈何的浅笑。 正是因为知道李锦纾是这么个倔脾气,所以他才不放心过来瞧瞧,不然他早就回院子歇息去了。 “查的怎么样,这些人都是吗?” 这倒是有些出乎第五商游的意料,本以为只有一两个人,没想到竟然有十数个。 因着其余人都是男性,所以跪在中间的徐宁便显得有些惹眼,第五商游歪头看去,有些错愕:“徐管事,你和这事也有关联?” 第五商游不敢相信,徐宁虽然年轻,但却是暗阁资历较老的成员,又是第五清冽亲自提拔的,她的身上曾背负着血海深仇,是在第五清冽的相助下,才能大仇得报。 徐宁曾发誓,会永远忠于第五清冽,永远忠于暗阁! “承蒙主君不弃,提拔徐宁为暗阁管事,可徐宁却驭下无方,未能替主君分忧,是徐宁辜负了主君的信任,徐宁甘愿受罚。” 另外两名管事也都齐齐附和,暗阁居然出了这么多的内鬼,他们难辞其咎。 第五商游敛眸沉思,暗阁成员所有的资料都被天机阁掌握,并且凡是暗阁成员的亲属都会在第五世家任职,签订的全是死契。 对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让他们出卖暗阁,连家人的死活都能不顾? 此时李锦纾已吃饱喝足,用茶水漱口,再用帕子擦净后,阿杏和阿桃便将东西都撤走,空出了桌案,只留下一瓿梨花酒,用小火温着。 天宇将那些人的笔录都收了,递给阿杏,再由阿杏转交给李锦纾,放在桌案上。 这么厚的一沓纸,若是全部看完,怕是天都要亮了,既然第五商游主动送上门了,李锦纾自然不会客气,分给他一半。 正文、第0047章:公治敏博 “可别,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第五商游一看这些东西,就觉得头痛,捂着脑袋。 “别装了,池嬷嬷都告诉我了,这两年风叔研制的新药方颇见成效,你的头痛症早就减轻了,快帮我把这些都看完!” 李锦纾塞到他手里,不给第五商游躲避的机会。 这些年第五商游假借头痛症,一直游手好闲,不肯接手荒芜城任何事物,但是李锦纾知道,他只是懒而已! 实在躲不过去,第五商游只能认命,叹了口气开始翻看起来。 这些人倒是写的详细,把所有细枝末节都交代的清清楚楚,看来天宇的威胁还是很管用的,第五商游暗暗点头,心想不愧是自己调教出来的人,就是堪负重任。 只是看着看着,第五商游的眉头就拧成了一个‘川’字:“锦纾,你看这个,还有这里,这些全部都是!” 不用第五商游提醒,李锦纾自然也发现了,凌冽的目光射向那个重复出现在每一张纸上的人! 公治敏博,第五商游记得,他的母亲是胡国弮族人,弮族闹饥荒,整个族只有她活了下来,千里迢迢逃到乾国,因语言不通又生的貌美,被人稀里糊涂卖进了妓院。 公治敏博就是在妓院出生的,长大后他靠自己的努力,做些小生意赚了点钱,就把母亲从妓院赎出,带着她来到了荒芜城。 他真的很努力,也很有做生意的天赋,这才得到了第五清冽的关注与赏识。 “为什么?” 感觉到第五商游的目光,公治敏博抿唇不语。 徐宁和曾祁,以及公治敏博,是暗阁最高级别的管事,掌管着整个暗阁最高层的机密,问题出在公治敏博身上,第五商游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徐宁和曾祁顺着第五商游和李锦纾的目光,看向最左侧的公治敏博。 他们并没有看那些笔录,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可以从第五商游和李锦纾的眼神中感受到,这件事情怕是与公治敏博脱不了干系。 可这怎么可能? 他们三人在一起共事了整整五年! 曾祁忍不住开口询问:“敏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公治敏博就这么直挺挺的跪着,闭着双眼,紧抿着唇,死活也不吭声。 曾祁急了,跪着朝公治敏博挪了两步,情绪激动的攥着他低吼:“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真的做了出卖暗阁的事!” “公治敏博,难道你忘了当年被同行恶意打压,以致生意失败,连葬母的棺材钱都出不起,是主君帮你厚葬了母亲,更是主君帮你还清了债务,还给了你重新来过的机会!你这么做是恩将仇报,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公治敏博抹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一双眸子赤红,好似要吃人一般,一把将曾祁推开。 “为什么我的母亲会去世,为什么我的生意会失败!他是谁,他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帮我厚葬母亲,为什么要帮我还清债务,又为什么要给我机会!你去问他啊,问他这都是为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似愤怒,似悲哀,似痛苦! 正文、第0048章:精疲力竭 曾祁被推倒在地上,磕破了手肘,他的脸上尽是错愕。 公治敏博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从来对谁都是非常和善的,就没有人见他发过脾气。 听他这话,倒像是第五清冽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可明明做错事情的人是他,竟还如此理直气壮,倒是将曾祁给问住了。 第五商游起身想走近公治敏博,却被天宇挡下:“公子,小心!” 公治敏博现在情绪这么激动,天宇担心他会对第五商游不利。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也不必问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除非你把第五清冽找来,我要当面问他!” 说完这些,公治敏博又闭着眼睛不肯看人,也不再开口与人交谈。 天宇拿剑指着他:“公治敏博,注意你的言辞!主君的名讳也是你能直呼的吗?” “没用的,他不想说的话,纵使打死他,也绝不会说半个字,除了雷主事,谁都不行。” 曾祁最了解公治敏博这驴一样的倔脾气了,他认定的事,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既如此,李锦纾曲起右手食指,在桌案上一慢三快,一共敲击了四下,一个浑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的精壮男子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雷主事!” 除了第五商游和李锦纾,所有人都朝着雷霆所在的方向,叉手行礼。 李锦纾并不转身看他,只是用手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的吩咐道:“雷叔,这个人便交给你了。” 面对雷霆,公治敏博纵是再倔也是抵不过的。 如果不是李锦纾唤他出来,第五商游都快忘了暗阁还有一位雷主事,那个让暗阁所有成员闻风丧胆的存在,有雷霆出马,第五商游便放心多了。 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有些抵不住困意:“锦纾,我不行了,实在太困了,你的偏室借我歇会儿。” 第五商游十分熟稔的朝东侧偏室走去,想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借李锦纾的偏室了。 不光是第五商游,其实包括李锦纾在内,所有人都已经困的不行,然而李锦纾并没有这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对于背叛者,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带他们下去继续审问,绝不能放过任何知情不报者,更不能姑息任何参与者!” 天宇领命将包括徐宁在内的所有人,全部带走继续审问,一瞬间整个景馨院就只剩下寥寥几人,倒显得有些冷清了。 阿杏把那些笔录都叠起来整齐的放好,问李锦纾:“大姑娘,我们伺候你歇息吧?” “不必,我自己来就好,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明日还有事情要办。” 阿杏和阿桃带着余下的小厮和丫鬟们退下,李锦纾这才缓缓起身,朝后院走去。 此时打更者又开始敲起锣来:“咚一一咚!咚!咚!咚!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不知不觉竟已到了寅时,再过不久便是鸡鸣人起之时了。 李锦纾已经十二个时辰未睡,顿觉头晕眼花,脚步虚浮无力,朝一旁倒去,幸而落入一个清瘦但结实的怀抱,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看着怀中已经陷入沉睡的李锦纾,凤翎无奈将其抱起,来到内室好生安置。 正文、第0049章:冥国皇城 她本就是话少之人,如今睡着更显得安静乖巧。 凤翎望着她的睡颜,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块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帕子,红罗手帕上精心绣着凤戏牡丹纹,象征着美好、光明与幸福。 两年前,冥国临川,李锦纾第一次离开荒芜城外出游历,正在街头闹市舒心吃着馄饨,突然几匹烈马呼啸而过,扬起一地尘埃,落入碗中。 把勺子丢回碗里,李锦纾面露不悦之色,好好地一碗馄饨,就这样给毁了。 “岂有此理,居然敢糟蹋粮食,哪个不长眼的放马乱跑!” 经过此番游历,李锦纾明白获取粮食之不易! 黄岭街上真可谓是人仰马翻,哀声遍地,李锦纾爬上自己的小马驹,领着人就追了上去,可是这短腿的小马驹,哪里能有那几匹失控的烈马跑的快? 眼见着它们就要跑远了,李锦纾挥舞着马鞭高喊:“快去把它们给我抓回来,小心不要伤了人!” 护卫们得了李锦纾的命令,便留下两人保护,其余人前去追赶那几匹失了控的烈马。 “大姑娘,此时街上杂乱,我们先去旁边的茶楼避避?” 街上有不少人被那几匹马伤了,确实有些杂乱。 但李锦纾并没有听从护卫的建议躲避,反而对他二人说道:“你们先帮忙把伤者扶到一边,我去前面的药铺买些伤药回来。” 两名护卫明显不太赞同,但李锦纾并没有给他们提出异议的机会,策马就朝前方不远处的药铺而去。 没法子,两人只好下马走进人群,去帮助那些伤者。 可是等啊等,时间过去很久很久,李锦纾还是没有回来,那二人正准备前去寻找李锦纾的时候,前去追赶马匹的护卫们回来了。 “怎么回事,大姑娘呢?” 回来不见李锦纾,哪里还管得了那些马? 齐齐冲入药铺,却连李锦纾的影子都没见着:“说,刚才来买伤药的人呢?” 脖子上架着两把剑,掌柜吓得浑身发抖,说不出来话,只能用手指着后院,示意他们人在那里。 护卫们鱼贯而入,却见李锦纾让人绑了坐在地上,旁边还捆着一名年纪相仿的小乞丐,那小乞丐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让人看不清相貌,也分不清男女。 “只说让我们趁乱解决这个小乞丐,怎么又来了这么许多人?” 为首者颇为不满,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就这么几个钱,让他们杀这么多人,怎么算都不值当。 护卫执剑怒视:“废话少说,快放人!” 放人?那他岂不是连这点都要捞不到! 这小子看着挺精明,怎么脑子里装的都是糨糊不成? “敢在皇城的主街道,不惜放马伤了这么多人,如此大的阵仗,居然只花这么点钱雇凶杀一个小乞丐,这位好汉就不想想这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 李锦纾盘腿坐着,悠哉悠哉的靠着墙角,一点也不像是个被绑架的,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为首者嗤之以鼻:“阴谋?能有什么阴谋,无非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买卖!” 正文、第0050章:美男凌涓 “替人消灾?怕是大祸临头还不自知吧!” 李锦纾嘴角微微勾起,用十分鄙夷的眼神睨着他们,像是在看一群傻子。 听到大祸临头,对方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都是刀口舔血的狠人,哪里就会被这么几句话给吓着了。 不过听李锦纾这么说,倒是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何解?” “首先,敢在皇城主街道闹事伤人,对方必定是有权有势之人,如果我没看错,你手里的钱袋子应是乾国云州盛产的上等云绸所制,云绸在冥国是何等稀有之物,怕是皇亲国戚都甚少能得到吧!” 没想到,这女娃娃还真有点本事! 虽然那人没有言明,但是看他的衣着打扮,确实有点像宫里的人! 正因如此,他们才敢接这么危险的生意,否则就算是借他们几个胆子,也绝不敢在皇城里杀人! “其次,如此地位的人居然只给这么点钱就让你们杀人,因为对方只是一个小乞丐,所以不值钱?可如果对方真的只是一个小乞丐,又何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是啊,他们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如今被人点破,才发觉这事处处都透着诡异! “如此聪慧的小娘子,真是令人惋惜。” 厢房的门被打开,一群侍卫手执佩剑涌出,一字排开挡在被雇佣的匪徒面前。 从侍卫身后缓缓走来一人,身若扶柳姿,颜似月中仙,剑眉入双鬓,眉间一点砂,若对方是一名女子,定当倾艳天下。 李锦纾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便已猜到对方身份了,只是聪明的并未点破。 沉醉般的凝视着对方,李锦纾嫣然浅笑问:“是天仙娘娘降世来救我了吗?” 耳畔传来爽朗的笑声,凌涓款步上前,笑弯了一双凤眸,注视着李锦纾的目光充满杀意。 他最不喜的,就是旁人拿他的容貌说事! “很可惜,我不是什么所谓的天仙娘娘,而是一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恶鬼,既然事情都被你们撞见了,那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右手小指绕上青丝把玩,凌涓漫不经心的说着:“放心,我会让他们下手快些,不会让你们觉得太痛苦。” “你们想要我的命,拿走便是,我绝不会反抗,可为什么要牵扯上这么多无辜的人!” 一直坐在地上默不出声的小乞丐终于开口,冷声质问凌涓。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某些人来说太过碍眼,被除掉是早晚的事情,他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他可以去死,可他不想让这么多人为自己陪葬! 凌涓嘴角轻轻扯动,发出一声嗤笑:“无辜?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乱世,谈何无辜!” 当年他被人构陷,险些命丧黄泉,他又何其无辜! 可是有人同情他了吗? 又有人问过一句他是否无辜吗? “我猜,你是想杀了我们,然后制造出匪徒趁乱打劫,继而杀人灭口的局面吧?如果没有我来,这些匪徒怕是早就杀了他,然后你们再以剿匪为由,将他们杀害!” 听了李锦纾的分析,凌涓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抬手示意侍卫们动手。 正文、第0051章:冥国亲王 “娘的,你居然是打的这种主意,弟兄们给我上,弄死这个不男不女的鸟人!” 已经知道他的阴险计谋,那些匪徒自不会坐以待毙,首当其冲就要与他们拼命,倒是替李锦纾等人挡了不少刀剑。 护卫们趁机靠近李锦纾,解开她身上的绳子:“大姑娘,你受苦了,我们这就护送你离开!” 摆脱了绳子的禁锢,李锦纾立刻帮小乞丐松绑,拽着他的手就跑。 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小乞丐万万没有料到,被自己拖累身陷囹圄的她,居然会在这种危机时刻拉自己一把! 从来没有人这样牵过他的手,因为所有人都把他视为不详人,没有人愿意靠近他,更不会有人愿意亲近他。 原来与人贴近的感觉,竟是如此的温馨,小乞丐忍不住问她:“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你吗?” 李锦纾已经牵着他的手,在护卫们的护送下跑到黄岭街上。 可此刻街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百姓,看装扮应该是冥国的侍卫,也不知是因为烈马伤人而来,还是为了此刻站在她身后的小乞丐而来。 看到被人从药铺里牵着跑出来的小乞丐,侍卫们蜂拥而上:“殿下,你怎么在这里?刚才那几匹疯马没有伤着你吧?” “殿下?你是冥国安亲王北冥翎!” 李锦纾早该想到,让凌涓如此大费周章想要除掉的人,除了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安亲王,还能有谁! 北冥翎并不理会那些侍卫,反握住李锦纾的手,执着的问着:“为什么?” 这位安亲王的事情,李锦纾也略有耳闻。 冥国是一夫一妻制的国度,向来人丁单薄,就算是皇室贵族也不例外,冥国第九位皇帝圣明帝只留下两条血脉,一位是先帝北冥翌,另一位便是出生就被封为安亲王的北冥翎。 当年北冥翎的出生可谓是轰动一时,不仅因为他是圣明帝北冥舒六十九岁高龄生下的第二子,更因为北冥翌和北冥翎两兄弟足足差了四十七岁! 年近七旬老来得子,当真是世间罕有! 只可惜他的母亲圣昭皇后风青云因产后血崩离世,父亲也在一年后驾鹤西归,幸而有兄长北冥翌的照拂,才平安长到四岁。 四年前文盛帝北冥翌去世,北冥翎的日子就开始不太好过了。 文盛帝北冥翌同样子嗣单薄,膝下唯有一子北冥冲,据闻这位文盛帝去世前本有意将皇位传给安亲王北冥翎,可不知为何最后还是传给了独子北冥冲。 正因为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传言,北冥翎的处境变得十分尴尬,亦成了文仁太后李秋燕的眼中钉肉中刺。 只是北冥翎有朝中老臣们护着,更有舅父岭州刺史风青天做靠山,想除去北冥翎,也并非什么易事。 凌涓是文仁太后养在后宫的面首,想来此次黄岭街之乱,定是文仁太后所谋了。 “大姑娘,我们得赶紧离开了!” 护卫不断地催促李锦纾,他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 正文、第0052章:梳妆打扮 李锦纾回眸望了一眼已经扫平匪徒冲出来的凌涓等人,为了自己和护卫们的安全,推开北冥翎朝远处跑去:“下次再告诉你为什么!” “不过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轻言生死,因为你的命是我的,北冥翎!” 坐在小马驹上转过身来,李锦纾高高举起左手挥舞着,朝北冥翎那边大声喊道。 街上人声嘈杂,尽管距离有些远了,可北冥翎还是清楚地听到,这是记忆中第一次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更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不许你轻言生死’! 然而李锦纾并没有注意到,刚才她推开北冥翎的时候,袖中的帕子不慎落入他手。 她的声音不断在耳畔萦绕,握紧手中的帕子,北冥翎眼眶微润:“因为有你,不管多难,我都愿意活下去!” “大姑娘,你起了吗?” 阿杏和阿桃领着几名丫鬟进来唤人了。 虽然这会儿才卯时,天刚刚放亮,就连月亮都还挂在天上,可阿杏和阿桃不敢忘记主子的吩咐,掐着时间就过来了。 李锦纾睡下不过一个时辰而已,如何会醒? 丫鬟们正在摆放梳洗用具,阿杏阿桃则将帷幔拉开,却见一人伏在榻前,将二人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李锦纾被惊醒,干涩的眼睛微睁:“阿杏阿桃,怎么了?” “你,你怎么在大姑娘房里!” 阿桃指着榻前伏着的清瘦身影,用略带责备的口吻询问。 李锦纾顺着阿桃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凤翎正伏在她的榻前,睡的正香。 用左手肘微微支起身子,李锦纾将右手食指比在唇前,示意她们噤声:“小声些,莫将她吵醒了。” 虽有疑惑,但二人并未多言,应声称是。 阿杏和阿桃上前将李锦纾扶起,避开凤翎来到屏风后更换衣物。 李锦纾的衣物多为赤色,今日穿的同样是赤色罗裙,只是配上了赤色暗金纹的上衣,衣襟上用金丝线绣着小巧的鸾凤,显得俏皮又不失稳重。 接过刷牙子,沾上一点青盐开始漱口,凤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跟随着李锦纾,只觉着她拿刷牙子仔细漱口的模样,真是少有的纯真可爱。 将漱口水吐入唾壶,阿杏立刻端来盘匜伺候李锦纾盥沐,盥沐完毕后阿桃用盥帨替她擦净双手,才算是清洁完毕。 因连日赶路又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李锦纾的精神状态十分萎靡,端坐在妆台前,阿杏将她的长发绾起,再用红色绸带固定,这样整个人立刻精神了不少,只是眼底的青色让人无法忽略。 阿桃从妆奁旁取过一只白瓷镂雕胭脂盒,用右手小指轻轻勾了一点抹在李锦纾的眼下,这才将疲色掩去不少。 “走吧,快些将事情都办完,还能赶上和舅父舅母一同朝食。” 李锦纾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朝凤翎那边瞧去,惊的凤翎赶紧双目紧闭不敢动弹,只是那微微颤动如蝶翼的睫毛将她出卖。 嘴角微微勾起,李锦纾好心情的吩咐道:“一会儿她若是醒了,就伺候她梳洗,然后引她去桐花院陪舅父舅母说会儿话,若是舅母问起我,就说我昨日累了还在安睡,巳时过去陪她用膳。” 正文、第0053章:欢喜冤家 小丫鬟应声称是,留在门口守着。 待李锦纾走远,凤翎这才起身活动下有些僵硬的身躯。 心中猜想着她让自己去陪姨母,其实是不想让姨母去找那位受伤的青衣姑娘吧? “姑娘?姑娘!嘿,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昨天明明见她进了房里,我整夜都歇在隔壁下房,也没听见动静出去啊?姑娘!” 佘翔在外面大喊,惊的在庭院里打扫的小厮丫鬟们赶紧跑过去捂住他的嘴,七手八脚的就将他控制了起来。 “这位小郎君,你可小点声,我们公子在偏室歇息,若是将他惊醒闹了头疼,我们大姑娘可饶不了你!” 被捂住了嘴,佘翔只能发出‘呜呜’的低鸣,急的他拼命挣扎却终究是徒劳。 他们这么多人,不光捂住了他的嘴,更是捂住了他的鼻子啊! 要是再不松手,他就要被活生生的憋死了! 守在内室门口的玉蘂听见外面的吵闹声,走过去对佘翔说道:“你家姑娘正在内室歇息,你若是大吵大闹,不光吵醒了我们公子,也得把你家姑娘吵醒了。” 佘翔涨红着一张脸,不断挣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凤翎拉开房门,立于廊下:“诸位若是不想他命丧黄泉,便请将手松开,放他一条生路。” 听到凤翎如此说,他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耳畔传来佘翔的低鸣,他们才赶紧把手撒开! 若是再晚一些,就得闹出人命了! 佘翔瘫倒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周围的小厮丫鬟们则是不断的给他扇风顺气,连声说着抱歉,惹得刚进来的戈飞十分不悦。 “你们都围在这里干什么,都没事可做了吗?不要以为大姑娘常年不在府中,你们就可以如此懈怠,仔细被雷主事瞧见拔了你们的皮!” 虽然说着威胁他们的话,但是大家都知道,戈飞这是在提点他们。 如今大姑娘回来了,雷主事自然也会时时出现在景馨院,若是让雷主事觉得他们轻慢了大姑娘,那可不是好玩的! 得了戈飞的提点,大家一哄而散,这才让戈飞看清被围在中间的是谁。 看到是佘翔,戈飞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又是你在闹事,你就不能消停点!” “不是,我闹什么事了我?这天下还能有比我更冤的吗?我可是差点就没命了,你不宽慰我就算了,居然还凶我!” 佘翔嘟嘟囔囔个没完,戈飞实在听不下去了,快步上前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 刚想训斥他两句,却忘了自己的胳膊还受着伤,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察觉到戈飞的异样,佘翔赶紧自己站好,扶着戈飞的胳膊:“这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我去找他去!” 虽然他二人经常起争执,谁也看不惯谁的样子,但终究是彼此惦念的。 看到戈飞受伤,佘翔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替他报仇。 “就你这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懒货,练功从来都不积极,你觉得你能打得过谁?” 疼痛稍缓,戈飞一脸嫌弃的推开佘翔,目光扫过院子,却只见凤翎和佘翔,还有李锦纾院子里还算得力的一个小丫鬟。 正文、第0054章:丫鬟玉蘂 “玉蘂,大姑娘起了吗?” 戈飞上前两步,探头朝玉蘂的身后看了看。 玉蘂施了一礼,恭敬回道:“原来戈护卫是来寻大姑娘的,真是不巧,大姑娘刚走不久,应当是出府办事去了。” 戈飞昨夜在飘雨院医治时,因疼痛难当被风无眠喂了些醉心散,睡了一夜。 如今醒来就忙不迭的过来找李锦纾,不敢忘记自己的职责。 听闻李锦纾出府,戈飞想起昨日卧龙街的凶险,哪里放心的下,快步离开景馨院追李锦纾去了。 “这一大清早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呢?” 一直待在府中,佘翔并不知道昨日卧龙街之乱,望着戈飞快步离去的背影,颇为不解。 人都走净了,玉蘂不敢忘记李锦纾的吩咐,瞧着这日头,桐花院那边也该起了,回身向凤翎叉手施礼道:“姑娘稍候,我差人来给姑娘梳洗,稍晚些引你去见主君主母。” 凤翎身上仍是破烂的乞丐装扮,昨日事情繁多,实在顾不上她。 今日自是要好好梳洗一番,才好去主院拜见。 在玉蘂的引领下,景馨院里好一阵忙碌,凤翎立于浴斛边拧起了眉头,就在玉蘂伸手刚要触碰到凤翎时,却被她一个侧身避开。 “姑娘,我等伺候你盥浴?” 玉蘂见凤翎似有些抗拒,小心翼翼的问着。 凤翎眸色微凉,背对着她们沉声道:“不必,你们退下罢。” 看她这架势,这说话的语调,实在不像乞丐,丫鬟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玉蘂虽不知对方身份,但从早晨李锦纾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此人定不简单,不敢有丝毫怠慢,玉蘂应声称是,领着丫鬟们到门外守着。 “玉蘂,这小乞丐是谁呀?” “是啊玉蘂,大姑娘怎么带一个小乞丐回来?” “而且这小乞丐真是奇怪,昨日明明歇在偏室,今日早晨怎在内室了?” 丫鬟们小声议论着凤翎和李锦纾,惹得玉蘂面露不悦之色:“不想到暗阁领罚,就管好自己的嘴,大姑娘的心思,岂是你们能揣测的?” 玉蘂并非暗阁中人,而是一个寒冷的冬季,李锦纾在一处荒山上捡回来的,对于玉蘂来说,李锦纾便是那皑皑白雪中,最炙热的曙光,是这世上唯一能带给她温暖之人。 除了常年跟在李锦纾身边的护卫们,在整个景馨院里,玉蘂可以说是最忠心于李锦纾的丫鬟,她是绝不允许任何人,在背后议论李锦纾半点是非的。 “玉蘂,你这话什么意思?” “别以为大姑娘看重你一些,你就能得意忘形!” “大姑娘把你救回来是可怜你,我们是暗阁的人,你可不是!” 几个丫鬟也不是好惹的,仗着自己是暗阁出身,又比玉蘂年长些,就想动手教训她,撩起了袖子来,叉腰怒视着玉蘂。 别看玉蘂年纪小,面对这些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丫鬟,她可是丝毫不惧。 “怎么,想在院子里动手?” 抽出腰间的软鞭,玉蘂使了个眼色:“要打,我们出去打!” 正文、第0055章:神似玉华 若是打坏了景馨院里的东西,纵使李锦纾不心疼,玉蘂也是会难过的,毕竟这里的一草一木对于她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因为这些都属于李锦纾。 外面的那些动静,自是逃不过凤翎的耳朵,听到她们出去比武,这才除去衣物坐入浴斛,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 见她们身手不凡,打的起劲,跟过去看热闹的佘翔热情高涨,忍不住拍手叫好,跑来围观的小厮丫鬟也越来越多。 可是等凤翎沐浴完出来时,看到的场面却完全不同了。 只见佘翔被那几个丫鬟踩在脚下,已经被揍的鼻青脸肿,不断地发出哀嚎。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高喊着威胁道:“我表兄可是戈飞,你们大姑娘最得力的护卫,你们敢这么对我,小心我让表兄收拾你们!” “哎呦呵,还拿戈护卫来压我们,你身为他的表弟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他,戈护卫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你敢趁乱偷我们东西,他才不会帮你!” 丫鬟们揍的更加起劲了,玉蘂倒是没有动手,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戈飞是李锦纾最得力的护卫,佘翔是戈飞的表弟,所以玉蘂不动他,但佘翔趁乱偷她们的东西,玉蘂也不会帮他。 听到脚步声,玉蘂抬眸望去,愣了一下。 原本穿着玄色破烂衣裳,还有些脏兮兮的小乞丐,如今洗干净换上新衣,竟变得如此惊心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那一袭赤色罗裙穿在她的身上,更衬得凤翎明眸皓齿,肌肤白皙如雪,满头青丝如瀑。 这身罗裙本是为李锦纾准备的新衣,可是李锦纾常年不在府中,不知她的身量,所以做得大了一些,如今穿在凤翎身上,倒是正好。 玉蘂叉手致敬,轻声唤着:“姑娘。” 佘翔听见玉蘂的轻唤,知道是凤翎来了,竟恬不知耻的大声喊起来:“姑娘?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快让她们住手吧,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众人抬眸望去,皆是一怔。 虽然没有见过凤玉华幼年时候的模样,但如今看见凤翎,就好像看到了幼年时候的凤玉华一般。 像,实在是太像了! 她该不会是主母的亲戚吧? 怪不得她睡在内室,大姑娘也没有斥责! 众人在心中暗忖,再不敢对凤翎有丝毫懈怠之意,原在殴打佘翔的丫鬟们也赶紧松开。 佘翔被松开后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回过身来对她们指指点点:“怎么样,知道怕了吧!我们姑娘可是你们主母嫡亲的外甥女,下次再敢动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主母的外甥女,怪不得长得这么像! 可她怎么是一身乞丐装扮过来的,莫不是路上被人打劫了? 不对啊,主母的外甥女,那不就是乐国长公主的女儿,乐国除了他们的主母,不是只剩下一位嫁到乾国,还被册封为贵妃的永华长公主凤嬛华吗? 她好像没有生过女儿吧! 并不理睬他们,凤翎将目光投向玉蘂:“会梳发吗?” “会的,姑娘请随我来。” 玉蘂带凤翎回内室,手执一把月牙玳瑁梳,给凤翎梳着一个漂亮的编发。 正文、第0056章:花街柳巷 编发是胡国女子偏爱的发式,胡国男多女少,律法规定胡女不得外嫁他国,所以即使荒芜城有来自各国的客商,也鲜有胡国女子出没。 凤翎看着镜中的玉蘂,随口问道:“你是胡国人?” “或许吧,我是在两年前,被大姑娘在胡国和冥国边界处的一座荒山上捡回来的,在那之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大姑娘见我可怜就收留了我,还给我起名玉蘂,喻指雪花,因为我们相遇的那天,漫山遍野,皆是白雪。” 玉蘂一边给凤翎编发,一边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可是不管再怎么回忆,也只是徒劳。 风无眠曾给她医治,说她的后脑遭受过重击,故此忘记了以往的事情。 若是想治愈,每日都需要服用大量的药物,还要配合针灸等治疗,而且不一定哪天才能记起来,玉蘂觉得那一定是一个非常令人伤心的过往,索性便顺其自然了。 仔细端详了一下凤翎,玉蘂心中甚是满意:“好了,姑娘看看如何,可还喜欢?” 凤翎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颔首应声,并不多言。 见凤翎没有异议,玉蘂这才放下手中的月牙玳瑁梳,对凤翎道:“大姑娘临走前曾留下话,让我等伺候姑娘梳洗完毕,便带姑娘去主院,姑娘看看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理的?” “不必,走吧。” 凤翎起身随玉蘂前往桐花院。 出门的时候,凤翎顿住脚步侧目道:“若是再敢偷窃,不必手下留情。” 此言一出,小厮丫鬟都窃笑着看向佘翔,后者却只是摸摸鼻子,一点也不见羞愧之意。 有凤翎帮忙拖住凤玉华,李锦纾自是没了后顾之忧,只管好好应付那位居心叵测的不速之客便好。 将刚接到的情报收好,李锦纾神色诡秘。 “大姑娘,我们到了。” 辰时,正是花街柳巷最安静的时刻。 一夜的欢愉,自是精疲力竭,需要好好歇息。 可偏偏李锦纾就是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良家女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李锦纾乘坐的肩舆落在飘香院的门前,可此时飘香院大门紧闭,根本不像要迎客的样子,周围一片寂静,好似无人之地。 阿杏阿桃立于李锦纾身侧,肩舆后站着以天宇为首的护卫们,押着刘秉添等人,再往后则是徐宁曾祁等暗阁中人,只见他们领着几个神色悲愤的平头百姓,不知意欲何为。 天宇上去一脚就踹在刘秉添的腘窝上,使其跪倒在地,其余人也都被迫跪在地上,被早晨的清风吹的瑟瑟发抖,却不敢吱声。 阿杏上前两步,拍打着飘香院的大门:“春娘子可在?” 过了半晌,竟无人应门,阿杏连着叫了三次门,飘香院的大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 春如意带着一众狎司鱼贯而出,立于门前,与李锦纾等人形成对峙之态。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第五世家的大姑娘,实在是有失远迎。” 手中执着一柄宝相花红罗扇,身穿一袭茶花红高腰罗裙,绣着精致花鸟图案的披帛自然的搭在肩上,缠绕在手背之间。 春如意虽已年过三十,但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正文、第0057章:巧舌如簧 李锦纾坐在肩舆上,斜斜靠着椅背,含笑望着她道:“多日不见,春娘子别来无恙?” “托大姑娘的洪福,我的生意是越做越红火,只是最近总有人与我作对,真是让人恼恨!” 把弄着手里的红罗扇,春如意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李锦纾,意有所指。 李锦纾恍若听不懂似的,歪着头问:“哦?不知是何人如此没趣,触春娘子的霉头?” 别看李锦纾年纪不大,但她的本事春如意早就领教过了,若不是李锦纾收购藏娇阁和他们抢生意,飘香院的盈利又怎会一降再降! 春如意右眉轻挑,没有耐心再与李锦纾你来我往的互相兜圈子了。 “大姑娘,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昨日是我们飘香院头牌娘子出阁的大好日子,莹娘可不仅仅是飘香院的头牌娘子,更是负有盛名的花魁,多少慕名而来的郎君们翘首以盼,只为得到莹娘的青睐!” 说到此,春如意佯装情绪激动起来,用扇指着李锦纾想要靠近,立即被阿杏挡在身前。 指着旁人说话,可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阿杏眸色微凉,将春如意的团扇缓缓压下,盱衡厉色道:“春娘子,有话慢慢说,可别冲动行事。” 李锦纾是什么身份,在这荒芜城里,谁敢指着她的鼻子说话! 春如意讪讪的收回团扇,以手环胸:“大姑娘,可不是春娘子我不识趣,实在是你家二姑娘做事太不讲情面,她如何能与那平陵山匪们勾结在一起,来我飘香院里抢人!这是受人尊敬的第五世家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当真是一张巧嘴,上嘴唇碰下嘴唇,几句话的功夫,倒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这春如意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她能在金氏手底下混这么多年,把飘香院从乾国威州一路开到荒芜城,可见其能力超群。 李锦纾微微一动,阿杏阿桃便上前将她从肩舆上扶起,缓步来到春如意跟前:“既然春娘子提及平陵山匪,我倒是也不明白了,春娘子究竟是做了何事,竟招来了这群恶煞?” 轿夫们麻利的将肩舆撤走,给他们空出了位置。 还未待春如意接话,李锦纾立刻道:“阿杏,去把冯将军请来,我倒是要替春娘子好好问问,他作何要到飘香院来抢人,敢在我荒芜城作乱,若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定要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阿杏领命,转身就去了藏娇阁。 藏娇阁就开设在飘香院对面,阿杏才过去不一会儿,冯修明就从藏娇阁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红若音和刘馨,以及一众弟兄。 此时的冯修明可谓是憋着一肚子的火,他们本是来藏娇阁消遣,没成想遇到了这件糟心的事,好几个弟兄都被打成重伤! “怎么的,你们还想人多欺负人少不成?大姑娘,你们如此沆瀣一气,还想说不是串通好的?今日这事若是不说清楚了,我们威州金氏,可也不是好惹的!” 听了春如意的话,冯修明长刀出鞘,直接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一脸狞笑道:“我可不管你们好惹不好惹,昨日你们竟敢伤了我这么多名弟兄,今天我就要取你们的狗命!” 正文、第0058章:一心求死 若是事情没说清楚直接就动手杀了人,那就真的称了金氏的意了,李锦纾怎么可能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抬眸看向跟着冯修明等人过来的红若音,红若音心领神会,走上前来劝解:“冯将军,这是在荒芜城,有大姑娘在,自会为你们做主的。” 红若音是在提醒冯修明,这里是荒芜城的地界,还轮不到他来动手! 冯修明若是真的在荒芜城里动手杀了人,还是当着李锦纾的面,到时候金氏必然会以此大做文章,扰乱民心! “呦,红若音,你什么时候和平陵的叛贼勾搭上了?看在我们曾为梦泽双绝的份上我可提醒你,千万不要踏入乾国的地界,否则你怕是要被千人唾万人骂了,哈哈哈!” 红若音微微摇首,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春如意还是这般嘴不饶人讨人嫌,当年她们同在乐国梦泽做艺伎的时候也是,她总是能轻易的挑起是非,并且乐在其中。 冯修明长刀又朝春如意的脖子近了两分:“既然你这么想死,我不介意成全你!” “冯将军且慢!” 李锦纾忍不住开口阻止。 春如意的确该死,但是在她身后的那个人更该死! 冯修明侧目看向李锦纾,神色讥诮:“怎么,你怕了?堂堂第五世家,居然会怕一个小小的威州金氏?被人在自家地盘上打杀还不敢还手,果真是黄毛小儿,不堪重负!” “你找死!” 阿杏阿桃同时抽出腰间软剑,指向冯修明! 李锦纾嘴角含笑,不但没有怪罪冯修明之意,反倒对他颇为欣赏。 抬手示意她们退下,李锦纾反问道:“冯将军以为,一个小小的妓院老鸨,就敢动我第五世家的人?” “我自然知道,待我先杀了他们,再去血洗了金氏,谁敢动我弟兄一分,我必教他们百倍千倍来偿!” 冯修明眼神凌冽,扫向春如意身后的一众狎司。 微微摇首,李锦纾在心中轻叹,冯修明是少有的忠孝节烈之人,这是他的优点,恰恰也是他的缺点,因为一旦遇上他所在意的人或事,冯修明便容易失了心神,做事不计后果。 那春如意被刀架着脖子,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甚至出言不逊激怒对方,再看那些狎司根本没有要上前阻止之意,这分明就是在求死! 李锦纾目光闪烁,抬头看向飘香院那个鎏金大招牌的上方。 二楼对街的厢房,那扇半开半闭的小窗。 春如意见李锦纾看向二楼,脸上的表情立即变得有些微妙,咬了咬牙:“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不是要为你的弟兄们报仇吗?来啊!” “冯将军千万冷静!” “呵,我今天就破例,杀了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李将军何必藏头缩尾不肯出来相见,派个女人在这里冲锋陷阵,便是你一国之将的行事作风吗?” 红若音见冯修明被春如意激怒,心中暗道不好,却也只能在一旁劝诫。 然而冯修明刚要动手,就因为听见李锦纾的高声质问而停下,长刀只是在春如意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并未取其性命。 正文、第0059章:背后之人 二楼厢房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只见一名身穿李紫色窄袖长袍,花甲之年的精壮男子缓步走来,阳光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让人看清了他的面貌。 “居然是你,你这个叛国的狗贼!” 冯修明握紧手中的长刀,恨的咬牙切齿,显然是认出了来者。 不光冯修明认出来了,巴宏新等人也都认出了他,心中的怒火随时都可能喷发。 刁老二双目赤红抽出佩刀,以刀尖相指:“你个老匹夫,居然还敢出现在我们面前,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此人,正是乾国官居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李承志,亦是盛国叛将李承志,更是冯修明誓死要手刃之人! “大姑娘果真是消息灵通,李某初来贵宝地,还望大姑娘多多关照了。” 面对冯修明等人的叫嚣,李承志根本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看向李锦纾微微眯起了双眸,象征性的假笑寒暄。 杀亲弑友之人就在眼前,可自己却偏偏被无视了! 刁老二提着长刀就往里冲,惊得巴宏新想拉都没拉住:“刁老二,回来!” 果不其然,刁老二刚冲进去就被人一脚踹了出来,连带着砸到巴宏新身上,两人皆在地上滚了一圈,满身满脸的尘土,实在无颜。 长刀入鞘,冯修明一手拽着一个,将他们提起推向后头。 阿杏阿桃早就将李锦纾护在了身后,春如意也躲避及时,只是待尘埃落定,立于飘香院门前之人,令红若音心惊,喃喃道:“怎么会是他?”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冯修明自然听到了红若音的低喃,心中疑惑。 但是他聪明的没有去问,因为从语气中就能听出,他二人必然关系匪浅! 李锦纾将右手握拳置于唇下假意轻咳,阿杏阿桃立刻退下,这才让李锦纾看到此时立于他们身前的青壮男子。 此人穿着乾国的服饰,腰间却佩着乐国的长刀,这种环首大刀应当是乐国亲卫队才能使用的仪刀,倒是勾起了李锦纾的好奇心。 “美潭,莫要失手伤了大姑娘,老夫还要与大姑娘清茶淡话,谈论古今,不知大姑娘可愿给李某一个薄面?” 对于李承志的邀请,李锦纾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二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喝什么茶,谈什么话,谈论古今又是论的什么古,说的什么今? 红若音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直直的走向被李承志唤作美潭之人,推开冯修明立于他的面前,一双美眸似水波荡漾,语调万分悲凉:“茂渊,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 张茂渊,字美潭! 乐国皇室亲卫中郎将张茂渊! 李锦纾心里早已经是千回百转,面上却是一点不显。 昨夜周夏莹在城主府里听到了关于乐国政变后,各公主们的下落,今日李承志就派来了这么个人,要说他是无意,打死李锦纾都不能信。 现在李锦纾总算是明白了,李承志是要与她谈论什么古今,不过事情总要一件件来,纵使李承志手里捏着她想要的秘密,李锦纾也绝不允许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 正文、第0060章:以死谢罪 “李将军,喝茶也要挑时候,我想有些事,还是要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为好,待眼前之事了结,我们有的是时间好好谈。” 李锦纾一抬手,天宇立刻将刘秉添押上前来,迫使他跪在李锦纾身后。 拽着刘秉添乱糟糟的头发,强行让他看向春如意,天宇厉声质问:“说,你是怎么与这老鸨母勾结,出卖情报,倒卖奴隶的!” 事已至此,刘秉添早已知晓自己没了活路,还不如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了,不求李锦纾能饶恕自己,只求不要连累自己的家人。 “那是在两年前的冬天,春如意突然出现在我家,说自从大姑娘收购经营藏娇阁以来,飘香院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她知道我是奴隶市场的管事,手里有大把好货,所以要我帮她物色年轻貌美的女奴,并且为了不让上头发现,会给我相应的病奴填补空缺。” 刘秉添已经是强弩之末,话说的极慢,待他说完这些,早已是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春如意手中团扇轻摇,一脸的傲慢不屑:“刘管事,你我之间可都是正当生意,你情我愿,你卖我买,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春娘子你做事缜密,从不会留下什么把柄,我自然拿你没法子,可你当初抓了年迈的家母对我百般威逼利诱,让我出卖暗阁的情报,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刘秉添他是当真不要命了! 春如意万万没有料到,他竟然连这种事都招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刘秉添手里什么证据都没有,他现在是空口无凭白费劲! 春如意沉心静气还面带微笑,揶揄道:“刘管事,你是第五世家的人,自然是他们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瞧你这模样也实在可怜,竟是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实乃人心可畏呐。” “你也不必出言讽刺,我实不该受你胁迫卖主求荣,落到如今这般田地,都是我咎由自取,作茧自缚,我愿以死谢罪!” 刘秉添口中鲜血直流,瞬间歪头断气,竟是当场咬舌自尽了。 天宇一把将其甩在地上,由另一名护卫拖到了一边。 死后的刘秉添还是一直瞪着春如意,看的她心里直犯怵,紧了紧衣襟,春如意稍稍调整身姿,用扇挡着视线啐道:“真是晦气!” “馨娘,把人带上来!” 红若音早已收起方才惊愕的神情,恢复了理智,朝身后大声吆喝道。 听到红若音的叫唤,刘馨领着两个狎司,押了一个人过来。 春如意见到那人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此人不是旁人,正是她的贴身丫鬟阿碧,阿碧知道她的太多秘密,昨晚已派人将她拉去秘密投井,可怎么会落在他们手里? 刘馨微微躬身,朝李锦纾叉手行礼道:“大姑娘,此人是春娘子的贴身丫鬟阿碧,昨晚险些被人暗害,幸而被我与红姨撞见这才救了她一命,不过阿碧却说要害她的人,正是她的主子,也就是这位春娘子。” 正文、第0061章:第五锦书 “大姑娘,大姑娘救命,春娘子她蛇蝎心肠,竟要将我拉去投井,若是大姑娘能救我,我,我愿意把春娘子做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阿碧知道,只有李锦纾能救她了,旁人能救得了她一次两次,却救不了她三次四次! 春如意闻言,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耳光:“闭嘴!你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小贱蹄子,你在我这里是签了死契的,别说是把你拉去投井,纵是把你千刀万剐,旁人又能说什么!” 阿碧捂着脸嘤嘤哭泣,不敢抬头去看春如意凶恶的嘴脸。 兴许是阿碧哭的春如意心烦,惹得春如意抬起一脚就踹在了阿碧的心窝子上:“哭哭哭,就知道哭,再哭就撕烂你的嘴!” “春娘子,何必动此大怒,莫不是你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故此想杀人灭口?” 刘馨就站在一旁,很明显就能看穿春如意的动机,但是她并没有出声制止,而是等春如意有所行动之后才开口,这样一来就显得春如意做贼心虚了。 阿碧趴在地上吐出一口心头血,想来春如意这一脚踹的不轻,阿碧已是命不久矣。 也就是春如意这一脚,将她二人的主仆情谊彻底踹断,阿碧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皱巴巴,用糨糊勉强拼凑起来的字条,递给刘馨:“刘娘子,这,这是我们本家公子当初写给春娘子的!” 刘馨接过字条,正欲过去交给李锦纾,却险些被春如意给劫了去! 好在有冯修明提刀拦下春如意,这才有惊无险,没有被她抢走如此重要的字条。 “冯将军,你这是何意?” 春如意侧目看着架在自己颈间的长刀心中烦闷,为什么和第五世家素无交集的冯修明会站在他们那边? 冯修明却只是冷笑,并不作答,因为春如意问的问题,可以说是非常愚蠢了。 阿桃从刘馨手中接过字条,展开念给李锦纾听:“命尔等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报复第五锦书,否则必将尔等屠肠决肺,乃至全家死绝!” 好生恶毒的心思! 这确实是金俊才说话的口吻,也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而且在字条下方还留有金俊才的印鉴,看来是真件无疑了。 不过他是从哪里听来‘第五锦书’这么个诨名? 阿桃将字条收好,看出李锦纾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回大姑娘,这是坊间的叫法,只因去年中秋姑娘你猜灯谜时随笔题的一篇诗词《沐秋兮》署名为‘锦’字,后来又因公子对你的称呼以及小贩们的遐想,便以讹传讹,给传成了‘第五锦书’这么个名。” “不光如此,还有人将大姑娘题的诗词临摹售卖,拟的皆是此名。” 阿杏接着阿桃的话,颇有些自得的说道。 李锦纾闻言微微颔首,那想必金俊才也是听了那些坊间的传言,故此以为。 “大姑娘小心!” “春如意,你快给我住手!” “冯将军,快,快帮忙拦下那个疯妇!” 李锦纾只觉眼前一片缭乱,待平静下来时,已经是尘埃落定,血溅四方。 正文、第0062章:扇藏金针 就在方才,春如意突然发难,她的扇柄中竟然藏着一根长约四寸的金针,直对着李锦纾的天灵盖扑去。 幸而有张茂渊提刀挑飞春如意手中的金针,又有冯修明毫不手软一刀割断了春如意的喉管,再加上天宇拦腰一剑! 只见春如意嘴角含笑,望着飘香院的方向缓缓闭上双眸,竟是死的极为祥和。 浑身浴血,本该是痛苦至极,为何她却面带笑意,恍若安适如常,丝毫不觉痛意,究竟是怎样的信念将她支撑? 李锦纾有阿杏和阿桃护着,自是没事,走上前去拾起地上的金针。 此金针藏于扇柄之中,约有四寸长短,一分粗细,针尾还挂着精美的红穗,倒是个极为巧妙的机关,若是在天灵盖被扎上那么一针,李锦纾怕是要呜呼哀哉,命丧当场了。 “好生歹毒的心计,若不是阿姊时时防备,怕是早已被她得逞,伤了大姑娘!” 想起方才春如意曾有心接近李锦纾,甚至有好几次都靠的极近,阿桃心里就一阵后怕。 天宇抽出长剑的同时,冯修明也收回了手中长刀,春如意应声倒地,死相凄惨,然而随着春如意这个关键人物的去世,所有的关联也全部中断了。 张茂渊看着倒地身亡的春如意有些恍神,然而也只有那么一瞬罢了。 红若音闭上眼睛,似有些伤情。 阿碧怔怔看着已死的春如意,突然发出一阵充满悲戚的笑声,随着那笑声的戛然而止,阿碧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把弄着手中的金针,李锦纾用十分淡漠的语气问道:“昨日卧龙街乱,都有谁参与?” 金氏既然已经将春如意舍弃,那么剩下的人自然也不会被留下,从天机阁提供的资料上来看,昨日参与卧龙街之乱的,大多是飘香院的人。 “大姑娘,我,我知道都有谁,昨天我都看到了,是他,他,还有他,是他们在街上杀了人,他们就是化成灰,我也能认出来!” 纵然那些狎司不愿承认,但昨日他们行凶时的样子,都深深的刻在了受害者的心中。 一个身上透着浓浓鱼腥味的瘦高妇人站了出来,她丝毫不惧,指证其中几名狎司:“你们这群天煞的下贱坯子,我儿才八岁啊,你们怎下得去手!” 说着她便情绪崩溃大声嚎哭起来,惹得其他人也都纷纷试泪,心中悲恸。 由徐宁和曾祁带来的这些人,都是昨日卧龙街乱的见证者,也是幸存者,有了他们的指证,那些凶手更是百口莫辩。 徐宁心中拿不定主意,遂问道:“大姑娘,不知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敢在我荒芜城作乱杀人,当然该杀!将他们押到西市公判,凡参与此事者可由受害者家属亲自行刑,杀无赦!” 手中金针脱手而出,直直插入飘香院的鎏金大招牌,以此震慑! 能为死者讨回公道并且手刃仇人,这是每个受害者家属的祈愿,李锦纾此举自然能赢得众人的尊崇,由那名渔妇带头齐齐跪下叩谢:“多谢大姑娘替我等做主,为死者讨回公道!” 正文、第0063章:歃血为盟 “尔等皆是我荒芜城的城民,自有我第五世家庇佑,谁若敢犯,我必杀之!但若有背叛我荒芜城者,我也绝不姑息!曾管事,把这些意志不坚者一同押往西市,当众处决!” 在一阵叫好声中,犯事者们被五花大绑推搡着赶往西市,他们要面临的,将是来自荒芜城所有城民的公判。 李承志露出极为满意的神情,因为他从李锦纾的行事作风中,领略到了她身为领袖的杀伐果决。 而冯修明在李锦纾的身上,仿佛见到了那个曾经在战场上英姿飒爽的自己。 突然间冯修明以刀撑地,向李锦纾单膝下跪,敬佩道:“好个娇女不输英豪,巾帼不让须眉!我冯修明愿歃血为盟对天起誓,不管上穷黄泉下碧落,都愿追随于你,永不言弃!” 红若音见冯修明如此倒是被惊到了,从他不愿向李氏低头就可以看出,冯修明是何等的冷僻孤傲,如何会轻易诚服于人? 犹记得昨日二姑娘去寻他,亦是吃了闭门羹,没成想今日居然主动归服于大姑娘! “咯咯,咯咯咯咯!” “将军,我没找到像样的牲畜,就寻着一只老母鸡,你就将就用吧!” 刁老二不知何时在藏娇阁的后厨抓了一只待宰的老母鸡,塞到冯修明手中,可怜那老母鸡被冯修明割了脖子垂死挣扎,还被冯修明咬着脖子饮血,没两下便不动了。 将老母鸡朝李锦纾面前一递,冯修明一副是好汉就狠狠咬它的表情! 惹得在场众人嘴角猛抽,真想撬开他的脑子好好看看,他如何会以为一个年仅九岁的娇娘子会如此粗俗残暴的生饮鸡血! 戈飞匆匆赶到,却见冯修明竟然拿着一只死鸡往李锦纾的面上怼,手执锐利的长剑将那只可怖的死鸡挑飞,横眉冷对:“你做什么!” “无知竖子,念你是大姑娘的护卫,不与你计较,但你若再胡搅蛮缠,我必要你狗命!” 冯修明可没那么好说话,但毕竟对方是李锦纾的护卫,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双方若是闹得太僵,到时也不好收场。 戈飞却只听到冯修明辱骂自己,气的一剑刺向对方欲取他性命,却被天宇挡下,低声警告道:“戈飞,不要乱来!你想搅了大姑娘的好事吗?” 好事?和他能什么好事! 戈飞心中气愤,险些失去理智! 可是有天宇在耳边小声提点,戈飞略一思忖便也什么都明白了。 若李锦纾真有意招揽冯修明,他这不是坏事是什么? 收回手中长剑,戈飞神色变扭的后退半步,抿唇不语,显然对于冯修明骂他是‘狗’这件事尚不能释怀。 天宇对冯修明微微颔首致意,拽着戈飞的胳膊将他带到一旁。 见戈飞退下,冯修明的下属们这才松开刀柄,如果方才戈飞胆敢再进一步,他们手中的刀也绝对不是吃素的! “戈飞,言行无状,行事莽撞,自去暗阁领罚,若有下次,革职严办。” 平日李锦纾从不会对下属如此严厉,若是一直在荒芜城倒也罢了,但再过不久他们便要随她去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怖之地,也是时候让他们学会成长了。 正文、第0064章:城有城规 沉声称是,戈飞情绪低落,直接去了暗阁。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头一回被李锦纾训斥,心中愤恨自己不该如此鲁莽的同时,也怨恨上了罪魁祸首冯修明。 并不理会独自生闷气离去的戈飞,李锦纾缓步上前,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冯修明的刀身上随意一抹,就将那鸡血涂到了自己的唇上,以示诚意。 “哈哈哈,好!有胆识,有魄力!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冯修明的小主子,我手下这帮弟兄的温饱,就交给你了!” 闻得此言,刁老二感动的是一塌糊涂,原来他们高高在上的将军,竟是为了他们才纡尊降贵诚服于人! 然而冯修明怎可能是因为这些? 他的深思远虑,怕是刁老二穷极一生也无法猜透! 冯修明有冯修明的谋划,李锦纾自也有李锦纾的谋求,双方只不过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罢了。 李承志在二楼看的津津有味,忍不住拍手称快道:“好一出剧情跌宕起伏,人物情绪饱满的恩怨情仇大戏,大姑娘总是能给李某带来意外的惊喜。” “哦?我与李将军何时有过交际吗?” 李锦纾有些意外,虽然自己没有像苏洛雨那般过目不忘的好记性,但是记人还是有些自信的,她很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李承志。 “倒是不曾见过,只是李某曾有幸阅览过大姑娘的墨宝,当真是惊才绝绝,卓尔不群,令李某心中敬佩,故此想与大姑娘结为忘年之交,只是不知大姑娘意下如何?” 李锦纾才不会去信他的鬼话,虽然她的文采是不错,恩师也曾对她赞许有加,但也只能与那些少年英才相提并论罢了。 还未待李锦纾回话,那边巴宏新已经快把眼珠子翻到天上去了:“一介武夫在这里充当什么风流才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为老不休的东西,我呸!” “狗贼,想与我家大姑娘结交你也得有命结交才行,今日你既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别妄想还能留着你那条狗命!” 没有忘记这是在荒芜城的地界,刁老二说完还假意向李锦纾请示:“大姑娘,此人与我等有血海深仇,想必大姑娘如此通透明理之人,定是不会横加阻拦的,对吗?” “荒芜城内禁止杀人放火胡作非为,若是你们想被押到西市公判,我自是不会阻止。” 虽然李锦纾也很想取他项上人头,但是荒芜城有荒芜城的规矩,就像金氏父子在荒芜城内虽偶有犯戒,但绝不会闹出人命,顶多就是擦着城规而过,所以才能在荒芜城内立足,而不被李锦纾一锅端掉。 “公判就公判,只要能杀了他替我们的至亲好友报仇,就是当下死了又如何!” 果然不是自己嫡亲的主子,就是不会帮着自己的下属! 对于李锦纾的态度,刁老二深表不满,和她说话的语气有点冲,惹得巴宏新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教训道:“以后不许对着大姑娘大吼大叫的,要是把大姑娘吓出个好歹来,看将军不打死你才怪!” 正文、第0065章:崲山白茶 “老东西,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能在荒芜城里待一辈子,只要你敢踏出去半步,我就敢让你上阎王爷那儿报道!” 是啊,李锦纾只说不能在荒芜城内杀人,又没说不准他们杀人,只要这李承志出了荒芜城,还不是由得他们打杀? 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果然还是巴宏新的脑子更好使,刁老二赔着笑脸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看李锦纾。 其实巴宏新一个糙汉子哪里能懂这些,都是刘馨在一旁提点罢了。 冯修明本意是不想再等的,可是既然李锦纾都这么说了,若是违背她的意思,强行在荒芜城里杀人也确实说不过去,只好勉强同意。 留下两个人在附近时刻盯着李承志,其余人暂时告辞,跟着冯修明回了藏娇阁,毕竟还有伤者需要他们照顾。 “红姨,刘娘子,你们也先回吧,冯将军一行人的开销,尽数算在我的账上,若是需要什么治伤的药材,尽管到百草药铺去取,告诉掌柜挂我的账就行。” 既然李锦纾都发话了,红若音和刘馨自不会多待,识趣的应声退下。 现如今便只剩下李承志与李锦纾双方的人了,取出帕子漫不经心的擦掉唇上的血渍,李锦纾揶揄道:“李将军这是不准备请我喝茶,谈古论今了吗?” “大姑娘相邀自是请得,美潭,请大姑娘上楼!” 终于能如愿以偿与李锦纾面谈,李承志心中自然欣悦,而张茂渊却是神色沉重,凝视着李锦纾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这才侧身让路,请李锦纾上得楼来。 打开房门,张茂渊微微躬身:“请。” 谁知李锦纾并不着急进去,反而学方才张茂渊的样子,斜睨着他,直看的他心里发毛。 “请。” 张茂渊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李承志看出张茂渊的窘迫,只好主动迎上前来:“哈哈哈哈,大姑娘当真是女中豪杰,不仅收拾了恶人,而且收拢了人心,最重要的是得到了冯修明的助力,当真是可喜可贺!” “美潭,吩咐丫鬟去把老夫珍藏的崲山白茶取来。” 不着痕迹的,李承志就把张茂渊给支走了,侧身将李锦纾引进厢房,李承志这才心满意足的落座。 阿杏阿桃跽坐在旁伺候,徐宁与天宇则立于门外守护,李锦纾摆弄着袖口,丝毫不惧。 此二人一个老谋深算,一个聪明睿智,谁也没有急着先开口,直到丫鬟取来茶叶泡得一壶好茶退下后,李承志这才开口道:“大姑娘尝尝,这是今年新摘的崲山白茶。” 崲山白茶汤色清淡,滋味鲜醇,是李锦纾素来喜爱的,因此城主府内常备此茶,如果李锦纾未记错,昨夜招待周夏莹在城主府内喝的便是此茶,看来她还当真是事无巨细,全讲于李承志了。 白茶性寒,夏日饮用可以防暑解毒,而且还具有消除疲劳、解酒醒酒的功效。 然而李锦纾昨夜少眠,且今日尚未进食,所以并不敢多喝,只是接过茶碗浅呷一口,便不再饮用:“白茶清新爽朗,沁人心脾,崲山白茶更是茶中极品不可多得,李将军有心了。” 正文、第0066章:大字不识 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李承志开怀大笑与之寒暄一二,却始终不入正题。 李锦纾耐着性子与其周旋,并不见急躁之色,令李承志更加欣悦,终于开口询问:“大姑娘难道就没有什么想问李某的吗?” “不知李将军期望我问什么呢?” 不回答却反问,李承志被李锦纾问的哑口无言。 调整了一个还算舒适的坐姿,李锦纾微微仰头,笑意吟吟的望着他:“李将军是想让我问方才那位乐国中郎将张茂渊,还是想让我问已失踪多年的乐国永阳长公主凤裳华,亦或是那位楚楚动人的盛国孝贤县主之女周夏莹?” “或者说,你想让我问问你,乾国辅国大将军李承志!” 李承志拿着茶碗的手微微顿了下,但也只是那么一瞬罢了,将空茶碗置于桌案上,开怀大笑道:“若是大姑娘想问,李某自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这种话听听也就罢了,若是李承志什么都肯告诉自己,又何必等到自己来问。 李锦纾浅笑不语,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便用右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暗暗掐了一把,阿杏在旁看的尤为心疼,却不能言说。 “昨日申时,我还未入城,便听闻金俊才那厮在黑市作乱,气恼的将他打了一顿,丢回望花院前,而后舍妹便在飘香院出了事,任由谁想都该是金俊才报复行事,可我看却未必。” 李承志挑了挑眉,颇有兴趣道:“那大姑娘以为呢?” “金氏父子蠢笨如猪,别说诗词了,便是大字都不识几个,金俊才最讨厌的便是那些舞文弄墨之人,又怎会到坊间听到什么传言,误以为我名为第五锦书?” 倒是李承志,若他真的读过自己的诗词,那么他的嫌疑应该更大才是! 闻得此言,李承志颇为意外,不敢苟同:“大姑娘言笑了,威州金氏虽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但好歹历代行商,若是大字不识,如何做得豪商巨贾?” 从阿桃那里接过所谓金俊才的真件字条,李锦纾发出一声嗤笑:“有时间把它撕碎,却没工夫把它烧尽,究竟是春娘子行事不周,还是刻意为之?况且这字迹娟秀工整,分明是女子所书!” “金富贵不学无术,荒诞无礼,而且嗜酒好色,若非老金氏怕家产落入他人之手,又怎会为自己的女儿在族内招赘同姓之人?金俊才那厮有样学样,倒是将金富贵给学了个透!” 随手把那字条丢于桌案之上,李锦纾摇首叹息:“不说金俊才大字不识,就算他有心想写,此刻怕是也有心无力,而且字条虽被复原,与印鉴处却并不相连,这假造的也未免太过明显了,令我不得不怀疑,这是背后之人故意露给我看的破绽,李将军以为呢?” 正欲取帕子擦手,却忘记刚才用帕子擦了唇上的血渍,早已被阿桃收起来了,阿杏赶紧取出备好的帕子,替李锦纾细细擦净双手,这才将字条裹入帕子,一同收好。 李承志听完亦是一阵叹息:“如此说来,倒是苦了金氏主母了。” 正文、第0067章:情似蛛网 若是金氏没有主母金桂香把持着,就金氏父子这般挥金如土的性子,怕是早就倾家荡产,家徒四壁了。 然而李锦纾说这些,并不是为了可怜谁:“既然这字条是假的,那么是谁伪造了这张假字条,又是为何要伪造这张字条呢?” 面对李锦纾的问题,李承志抿唇不语,只是静静的饮茶。 他倒要看看,这位传言中足智多谋的大姑娘究竟能厉害到什么程度。 “若我猜测的不错,字条定是春娘子写的,而她的帮凶则是阿碧,她二人合伙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场戏,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使这场戏变得格外逼真动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让她们做到连命都可以不要?” 李承志这位听客倒也配合,随声附和着问道:“那么大姑娘以为是什么?” “无非情之一字,世间唯有情字,让人看不见摸不着,却也看不破猜不透,可偏偏教人如痴如狂,不能自已。” 李锦纾唉声轻叹,替春如意感到不值:“张郎将身居高位,贵族子弟,纵然沦落也绝不会倾心于此,春娘子又是何苦。” “情似蛛网,网络人心,人随心动,心随情动,若心不在己身,生死也便看淡,待你尝到了,难过了,自然也就懂得了。” 李承志心中空荡,神色寂寥,凝视着杯中之人喃喃低语。 那一袭魂牵梦绕的丽影随波荡漾,顷刻便消失在水面,却始终存在于他的脑海之中,不曾离去。 李锦纾虽能读懂字面意思,却无法深刻体会此刻李承志的心境,只觉得他好似一个无心之人,便想趁他神情恍惚之际套出话来:“李将军半月前便到了城中,如此苦心谋划,不仅舍了飘香院,更是舍了金氏,难道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李承志淡然一笑:“大姑娘在说什么,李某可是一句都没听懂。” “李将军何必装傻,你若不想我知晓,又怎会留下如此多的破绽?譬如卧龙街上毫不遮掩的截杀;譬如金俊才漏洞百出的字条;譬如春娘子千方百计的求死;又譬如你故意放出张茂渊,引我上钩!” 这一切的一切,早已被李锦纾看破,只是她不明白,李承志究竟为何非要见她不可? 甚至不惜在冯修明等人面前露脸,暴露自己的行踪。 只是如今春如意已死,李锦纾无法指证李承志,也没办法拿金氏如何,只能多少从李承志的口中套些话罢了。 取出一只崭新的茶碗,倒上八分白茶,李承志站起身,踱步来到窗前,将它尽数倾倒:“这一杯,是敬你已故的母亲,长孙钥。” 此言一出,李锦纾犹如被天雷劈中,面色惨白! 浑身上下僵硬无比,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居然听到了那个已经被深深埋入地底,不该为世人所知的名字! “大姑娘?” 阿杏和阿桃搀扶着浑身冰冷的李锦纾起身,心中担忧。 李锦纾捂着有些疼痛的额头,朝她们摆摆手:“阿杏阿桃,你们去门外守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正文、第0068章:交换条件 相视一眼,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阿杏和阿桃明白,服从命令是绝对的宗旨。 两人应声称是,退出厢房。 “李将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就凭你刚才那句话,纵使违背城规,纵使乾国追责,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取你性命!” 李承志闻得此言丝毫不惧,不慌不忙的把茶碗随意摆放在一旁的香几上。 若是李锦纾真想杀他,就不会让那两个丫鬟出去守着,而是喊人进来,直接动手了。 “大姑娘难道不想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李锦纾留着他,当然是想从他身上知道一些他知道,而自己却不知道的事情,其中就包括她的母亲,长孙钥的死因。 因为长孙钥的身份特殊,所以当年发生的事情是绝密,除了李锦纾之外,就只有寥寥数人知晓此事,而除了李锦纾这边的人,便只有和凶手有关的人才能知道了! “你知道我的母亲是谁,你也知道她的死因,所以周夏莹果然是你派来试探我的,从昨日金俊才一事之后,你的谋划就开始了。” 双方都已知晓对方的身份,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没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索性开诚布公坦诚一些。 李锦纾开门见山直言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大姑娘果真聪慧,和聪明人合作往往可以事半功倍,李某想要的不过是件小玩意儿,当然了,作为交换,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能让李承志如此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 只见他右手食指指向的方向,竟是李锦纾的胸口,抚上藏在衣襟内的长命锁,李锦纾皱起眉头。 这枚长命锁是长孙钥留给她的,李承志又是从何知晓? “不行,换一件。” 李锦纾自然不可能把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拿出来作为交换条件。 然而李承志却摇了摇头:“除了它,我什么都不要。” 双方陷入了僵局,谁都不可能轻易妥协,然而李锦纾不明白,李承志为何非要这枚长命锁不可。 李承志自然不可能告诉她,李锦纾也不想费劲去猜。 “这件东西我不可能交给你,你的问题我也可以不问,今日就当我从未见过你,你也不曾见过我,你我就此别过。” 李锦纾举步就要离开,倒是让李承志吃了一惊:“你就不怕我将此事泄露?”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李锦纾的性命,只要他动动嘴,乾国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从表面上来看当然是这样,但李锦纾是何等聪慧之人,又怎会被李承志三言两语就带到沟里。 立于门前,李锦纾发出一声嗤笑:“相信在那之前,李将军私放前朝余孽孝贤县主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乾国,待到消息传入宫中,不知李将军的下场又会是如何?” 李锦纾的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若是李承志敢泄露一星半点,那么他也别想独善其身! 不等李承志回应,李锦纾便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待李锦纾离去,张茂渊这才回到厢房,却见李承志正开怀大笑,整个人精神焕发。 正文、第0069章:秘密撤退 “将军?” 张茂渊颇为不解。 从他认识李承志以来,从未见他如此开怀。 李承志面上笑意不减,一掌拍在张茂渊的肩上:“美潭,此女绝对不可小觑,说不定将来,她还会成为你我最强劲的助力!” 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是李承志认为此行不虚。 张茂渊虽然不懂李承志在说什么,但是他明白一点,李承志与自己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他认为好的事情,那么对自己自然也是有利的。 “将军,撤退路线已经规划好了,现在出发吗?” 李承志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但是也不宜多留,毕竟他这回并不是独自一人前来,还担着保护几位贵胄的重责。 微微颔首,李承志表示赞同:“走吧,记得通知金氏善后。” 他们有本事躲开冯修明的耳目,自然也有能力悄无声息的离开。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早在他们入城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天机阁详细记录,秘密传到了李锦纾的手里。 而被他们认为最安全的秘密撤退路线,也逃不过落入李锦纾的手中。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坐在回程的肩舆上,李锦纾闭目小憩。 阿杏看了看日头,小声回复道:“回大姑娘,再过两刻,便是午时了。” 已经快过巳时,不知道府内如何了,怕是因为自己一句话,大家都还在等她过去用膳,微微抬手示意。 阿杏会意,催促道:“加快脚程!” 得了李锦纾的命令,轿夫们铆足了劲赶路,四刻的路程愣是让他们两刻便赶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李承志耽搁了一会儿,李锦纾也不必如此性急的赶路,颠的她头晕脑胀,胃里翻腾。 强忍着不适,李锦纾下得轿来,吩咐徐宁:“徐管事,你随阿桃回景馨院,取了我的玉符回去,让赤焰的人给我盯好了李承志,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取他性命,明白吗?” 赤焰隶属暗阁,里面都是雷霆亲自培养出来的顶尖暗卫,除了李锦纾就连第五清冽都无权调动,然而李锦纾却下令让他们保护李承志,徐宁虽有错愕,但不显于色,坦然接令。 忽然想起什么,李锦纾唤来阿桃与之耳语,吩咐了几句,随着阿桃与徐宁领命离去,李锦纾这边也赶紧往主院而行。 “锦纾快来,玉蘂说你赶路疲累正在歇息,我都不敢打扰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若是不舒服了可不要硬扛着,不然我派人去请定安过来给你诊下脉?” 果不其然,大家都在等她,凤玉华等不及亲自迎了过来,牵着李锦纾的手就将她往里面带,神色关切不停询问。 看样子凤玉华还没有去过飘雨院,李锦纾朝凤翎眨眼表示感谢。 凤翎耳根微红并不作声,只是碗中的茶水微颤。 见李锦纾冲凤翎眨眼,凤玉华心中好奇刚想开口询问,就被李锦纾扯开了话题:“舅母我没事,不必劳烦风叔,你瞧我这身强体壮的,徒手掰倒一头牛都不成问题!” 正文、第0070章:生母遗物 “呵呵,瞧你这孩子,尽是胡说,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儿的,莫不要叫牛给掀翻咯!” 凤玉华被李锦纾逗乐,发出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在李锦纾的额头轻轻一点,心情颇好。 与第五清冽简单打过招呼后,李锦纾目光流转,却不见第五商游,好奇道:“舅母,阿兄呢?” “唉!都怪我孕时误食毒物,累的商游自出生便患有头痛症,又体弱嗜睡,不过好在有安定时时过来照料调理,如今倒是好些了,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还未过来用膳,莫不是病了?” 越想越不对劲,凤玉华略显担忧:“不行,我还是派人过去瞧瞧!” 刚要唤丫鬟进来,就见第五商游正慢慢悠悠的从远处走来,凤玉华牵着李锦纾往回走了两步招呼道:“商游来了,今日怎的起这么晚,可是身体不适?” “阿娘,瞧你说的,我哪有那么虚弱,还不都是因为昨夜喝了锦纾一碗梨花酒,害的我到现在还未酒醒。” 第五商游说着还打了个哈欠,一副未睡醒的样子。 “哎呦,阿娘你打我作甚?” 捂着自己的脑门,第五商游发出一声痛呼,用一双睡眼朦胧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瞅着凤玉华,原来是凤玉华伸手在他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一下,以示惩戒。 眼神中尽显戏谑,李锦纾揶揄道:“因为阿兄自己贪杯,还要怪到我的头上,舅母那么疼我,自然要替我主持公道啦!” “什么?我贪杯?明明是锦纾你倒给我,诶?不是,阿娘,真的是锦纾她!凤翎?” 凤玉华才不会去听第五商游啰里啰嗦的解释,牵着李锦纾的手就一脸自得的离开,惹得第五商游快步追来,却发现凤翎也在厅内。 将李锦纾安排在自己左下方,凤玉华在第五清冽的搀扶下缓缓落座,忍不住叮嘱道:“商游啊,阿翎是个苦命的孩子,往后她便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了,你可得好好照顾妹妹们,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们,阿娘可不轻饶你!” “知道了,阿娘。” 第五商游难得乖巧,与第五清冽打了招呼后,就坐到了李锦纾的对面,右侧坐着的便是凤翎,第五商游显得有些拘谨,执起茶碗抿了一口润喉。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用膳吧。” 第五清冽开话,丫鬟们赶紧上来撤了茶具,将佳肴美馔齐齐摆好,递上玉箸,便低着头退了出去。 李锦纾默默吃着炙肉,偶尔抬眸看一眼上位,见第五清冽和凤玉华都没有注意自己的时候,悄悄将天宇招来吩咐了几句。 天宇猫着腰退了出去,领了李锦纾的吩咐,直奔飘雨院而去。 第五商游与凤翎瞧见了,也都装作没看到,只管吃着自己碗里的,默不作声。 等到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李锦纾这才试探性的问道:“舅父,你还记得阿娘留给我的那枚长命锁吗?” “自然记得,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提起长孙钥,第五清冽手中的动作顿了下,抬起头来看向李锦纾。 凤玉华甚少听人提起长孙钥,心中也有些好奇,轻咬着玉箸,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 正文、第0071章:隐秘机关 李锦纾双眸微敛,放下手中玉箸,伸手摸向自己的脖颈,在衣襟内取出一条金链子,小心翼翼的摘下,置于掌心。 那是一条纯金打造的精美挂链,上面坠着一枚同样用纯金打造的精致长命锁,因为距离太远,所以看不清具体样貌。 李锦纾走上前去,将长命锁递于第五清冽,指着上面的字样道:“舅父你看这儿,阿娘留给我的长命锁,与常见的长命锁有所不同,常见的长命锁上多镌刻‘长命百岁’或者‘福寿万年’等字样,可是这枚长命锁上却镌刻着‘至高无上’这四个字,你可知这是为何?” 长命锁是长辈对晚辈的寄托,寄望自己的孩子可以避免病魔疫鬼的入侵,无灾无祸,平安长大,可从未见过有人在长命锁上镌刻这几个字的。 第五清冽将长命锁置于眼前,仔细端详:“我倒是从未仔细瞧过,如今看来确有些怪异,莫不是因为阿钥身份尊贵?” “可阿钥虽贵为公主,倒也用不上这四个字。” 摇摇头,第五清冽否认了自己的猜想,可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其他道理来。 第五商游探头过来,指着长命锁的背面惊奇道:“快看,这后面好像还镌刻着一条五爪神龙,龙乃帝王之意,姑母又非真龙天子,刻龙不会很奇怪吗?” 凤翎跟在第五商游身后,听的云里雾里,这段时间她已经大致理清了几点,第五世家是荒芜城的创建者,主君第五清冽便是当下的荒芜城城主,虽然荒芜城富可敌国,但第五清冽也只是自尊城主,并未称帝,如何他的姊妹却成了公主? “这并非公主所能佩戴的饰物,刻有五爪神龙的物件,唯有一国之君方能佩戴,公主若制长命锁,必定是镌刻凤纹,而非龙纹,我一直以为这是你外祖父留下的物件。” 凤玉华出身乐国皇室,是为嫡系长公主,她对这些皇室的佩饰自然更为了解,从第五清冽的手中接过长命锁来细细查看。 所谓画龙点睛,龙的眼睛正是最为精要之处,凤玉华查看之时,却总觉得那条五爪神龙的眼睛颇有些怪异,用食指在龙眼处细细摸索,却不想耳畔忽然传来‘咔哒’一声,只见那链子竟然与长命锁分离开来。 而在那条链子上,赫然挂着一枚小巧玲珑的金色钥匙。 此钥匙原本藏于锁芯,因为凤玉华触动了龙眼上那个隐秘的机关,这才弹出。 “这是何物?” 凤玉华看着那东西不解,将它递还给第五清冽。 若不是凤玉华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个小机关,怕是如此爱惜此物的李锦纾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现,这里头竟然还藏着这种东西。 李锦纾凝视着那枚金钥匙,心中明了,怕是李承志要的并非这枚长命锁,而是藏于这其中的这枚钥匙。 只是不知道此物,究竟是作何用处的? “锦纾,舅父不管这枚钥匙的背后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舅父只知道你的安全永远是最为重要的!切记,不可以命涉险!” 第五清冽将钥匙置于李锦纾的掌心,语重心长的嘱咐。 正文、第0072章:追查凶手 收拢五指,将它牢牢握住,李锦纾浅笑着颔首:“那是自然,舅父不必担忧,锦纾知道轻重的。” 第五清冽当然相信李锦纾,在这几个孩子中,最让他放心的便是李锦纾了。 只是这孩子虽然整日里面带笑意,心中却不知藏了多少辛酸苦楚,着实让人心疼不已。 轻抚李锦纾的发髻,第五清冽犹记得那时雷霆将她抱回,只襁褓里那么点儿大,如今竟已出落的亭亭玉立,能够独当一面了。 李锦纾嘴唇嚅动,筹措了好一会儿,还是将心中的想法给说了出来:“舅父,我打算今日酉时便出发,去乾国洛鄢,找出杀害外祖父与阿娘的幕后凶手。” 第五清冽神情恍惚了一下,拍拍李锦纾的肩膀,无奈叹息。 他知道,早晚都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怕是与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锦纾,你已经想好了吗?” 凤玉华心中担忧不已,虽然这些年李锦纾一直在外游历,但从未涉足乾国。 只因乾国那位一直对前朝皇嗣耿耿于怀,从未放弃追寻。 李锦纾知道凤玉华在担心什么,浅笑着安慰:“舅母不必担忧,锦纾既已决定要去,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此次我去是为了找到杀害阿娘的幕后凶手,不会多留。”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李锦纾要替母亲报仇,这无可厚非,只是凤玉华担心,若是这背后的凶手与那位有关,李锦纾又当如何? “阿娘,有我亲自护送锦纾前去,你就不必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听到第五商游也去,凤玉华眉头锁紧,心中的担忧更甚。 她的这位儿子自小体弱,又养尊处优惯了,如今要离开荒芜城去那么遥远的地方,凤玉华这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 “商游同去也好,正好历练历练,改改你那懒散的性子,我会加派人手在暗中保护,有什么情况记得随时让天机阁传信回来。” 儿行千里母担忧,但是作为父亲,第五清冽更希望儿子能够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而非成日瘫在家中无所事事的懒汉。 听到第五清冽同意,第五商游十分开心,连连点头:“知道了,有什么事我一定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锦纾交给我照顾你们就放心吧!” “你这孩子,既然你阿耶都同意了,那便随锦纾一道去吧,只是到时候可别哭鼻子闹着要回来,还要锦纾反过来照顾你。” 凤玉华无奈捏了下第五商游的脸颊,羞的第五商游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凤翎,小声抗议道:“阿娘,我都长大了,以后不要再捏我的脸了!” 这孩子,还知道害羞了? 凤玉华甚觉惊奇,掩嘴轻笑,弄的第五商游更是臊的耳根都红了。 凤翎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一家和乐,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商有量,心中苦涩不已。 李锦纾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落寞,稍加思量后提议道:“你,要一起去吗?” 凤翎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正文、第0073章:准备出发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 李锦纾以为凤翎害怕危险,所以不愿前去,正欲收回自己的提议。 凤翎却以为她要反悔,语气略急道:“我去!” 没有察觉到凤翎急切的心情,李锦纾扬起一抹和煦的笑容与他说道:“放心吧,你只当是去游玩一圈,不会有危险的,待到了洛鄢便与阿兄一道回来。” “我不怕危险!” 我只怕不能与你时时相见。 凤翎在心中默念,目光坚定如斯,惹得李锦纾轻笑道好。 “也好,阿翎刚来家里,正好可以借此出游,与你们多亲近亲近,我还有些事务需要去处理,玉华你便多加帮衬着些。” 原来第五清冽的下属早就在门外候着了,看样子是有什么急事需要通禀。 匆匆交代了几句,两人就急忙去了书房议事。 李锦纾时常出门远游,东西都是常备的,不需多加收拾,第五商游虽是第一次出门,但毕竟是府里的公子,要什么东西没有? 倒是凤翎只身前来,身边什么都没有,凤玉华担心她在外面过的不好,于是亲力亲为替她张罗,弄的府中异常忙碌。 虽然只三两个时辰而已,但凭借着第五世家雄厚的财力,所有必需品都在出门前准备的妥妥当当,甚至还请了城里最好的裁缝师量体裁衣,当下就做了好几身乾国的衣物。 “看看,可还合身?” 凤玉华将新做好的衣裳展开,在凤翎的身上比划。 凤翎紧抿着唇,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李锦纾见状嘴角微微勾起,小声提醒凤玉华:“舅母,时辰差不多了。” “对对,瞧我这记性!阿杏阿桃,快将这些东西都收拾好,差人抬到车上去,还有那边几箱也都是,可别落下了!” 凤玉华把手里的衣裳塞到阿杏手中,指着不远处的几个箱子吩咐道。 阿杏阿桃拿着东西应声称是,指挥着几个小丫鬟把东西都收拾好,交给几个小厮抬了出去。 城主府前,眼看着便要酉时三刻了,凤玉华虽心中不舍,但也没有留下他们的理由。 只能拉着李锦纾和凤翎的手不断嘱咐:“你们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时时留个心眼,不可轻信于陌生人,若是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及时传信通知我们,知道吗?” “知道了舅母。” 李锦纾乖巧点头,偷偷瞧了一眼那边的第五清冽。 却见第五清冽正拍着第五商游的臂膀,语重心长的叮嘱:“商游,你是长兄,切记照顾好阿翎和锦纾,莫要疏懒!” 见他没有注意这边,这才凑近凤玉华小声说道:“舅母,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胡国蜜饯,已经让玉蘂悄悄送到你的房里了。” 听闻李锦纾给自己带了胡国蜜饯,凤玉华瞬间眼睛都亮了。 余光瞥见李锦纾与凤玉华耳语,第五清冽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意。 “阿耶,你有时间在这里担心我们,还不如想想怎么应付阿娘吧,我可记得昨晚阿娘说不会轻易饶了你哦!” 第五商游见第五清冽与自己说话还不忘注意凤玉华,反过来拍拍他的臂膀,语气揶揄。 正文、第0074章:不甚担忧 见第五清冽眼神锐利,第五商游心中发慌,赶紧撒丫子跑了路:“走了走了!” “舅父舅母珍重,那我们便先走了。” 面对凤玉华的依依不舍,李锦纾只好主动辞别。 凤翎也朝二人微微颔首道别,随李锦纾朝车马走去,利落的踏上车凳。 第五商游早已经坐在马车里等着,见他们来了主动伸手去扶,将李锦纾扶进来后,刚要伸手去扶凤翎,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落座在李锦纾的身侧。 尴尬的摸了下耳后,第五商游放下门帘,清了清嗓子。 奇怪的看着第五商游和凤翎,李锦纾不明就里,但也并未多言,只是拢起窗帘朝城主府的方向挥了挥手。 凤玉华同样挥手示意,喊了声:“路上小心,早日回来!” “清冽,你说他们此去会不会有危险?我这颗心总是扑通扑通的乱跳!” 捂着胸口,凤玉华觉得有些心慌,这次不光是锦纾,还有商游和阿翎那两个孩子,他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攥紧第五清冽的胳膊,凤玉华忍不住叮嘱道:“清冽,你可得多派点人保护他们。” “傻玉华,心若是不跳,人不就没了?你尽管把你那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小心脏,安安心心的放在肚子里,我已经吩咐下去,让暗阁的人随行保护了,天机阁那边也会随时注意他们的动向,不会有事的!” 拍拍凤玉华的手背,第五清冽安慰道。 荒芜城的事情,尽在第五清冽的掌握,昨日将凤玉华哄睡之后,他早已经去两阁彻查。 包括之后李锦纾经历的那些事情,他也全数知晓,只是李锦纾办事得体,所以第五清冽并未插手,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承志居然会知道李锦纾的身世,唯有这一点,让他不甚担忧。 “记住,好好保护大姑娘,这便是你存在于这世间的意义,若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你便自刎谢罪吧!” 雷霆隐于献钱狮后,并未作声,只留下衣袂随风飘扬的簌簌声,追随李锦纾而去了。 凤玉华看着雷霆离去的方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雷霆,这些年早已经被磨砺的只剩下一颗沉稳的心,也正是因为有他在暗中保护,李锦纾才能在外多年安然无虞。 “快起风了,我扶你回去吧?” 天色渐渐暗下来了,凤玉华这身子可吹不得风。 两人手挽着手,在庭前慢慢走着,凤玉华望向偏厅忆起昨日之事:“对了,昨日你让我配合你演的那出,你还没告诉我原因?” “倒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试试那位飘香院的头牌娘子,是否是金氏派来刺探消息的。” 听凤玉华说起昨日之事,第五清冽小心翼翼的瞥了她一眼,深怕她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点点头,凤玉华表示理解:“所以她是金氏派来的吗?” 她自然是金氏派来的,但也不能确切的说就是金氏派来的,因为在她的身后不光有金氏,还有一位连他都捉摸不透的李氏族人。 然而第五清冽并不想说出来让凤玉华烦忧,只是微微颔首应声。 正文、第0075章:遭遇截杀 怕再说下去,便会牵扯出昨日他们之间的不快,第五清冽嘴角轻轻勾起,在背后接了某位小丫鬟悄悄递来的东西。 “玉华,我知你素爱胡国蜜饯,然蜜饯太过甜腻,故而只能少食,不可多贪,所以这东西我便先替你保管了。” 见第五清冽手中掂量着一袋蜜饯,凤玉华这才知道,原来他将李锦纾偷偷赠予自己的蜜饯给没了去,顿时满脸愁苦,泪水盈盈。 只得拽着第五清冽的袖子轻摇:“清冽,我的好夫君,这是锦纾那孩子孝顺,特地从胡国千里迢迢给我带回来的,我保证绝对不会多吃的,你就把它还给我吧!” 凤玉华最是知晓他的软肋,用软软糯糯的声音撒着娇,弄的第五清冽心神恍惚,险些就要着了她的道。 “那可不行,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可结果呢?” 第五清冽将蜜饯举的高高的,就是不肯松口,凤玉华患有心疾,不可多食甜腻之物,上回若不是有风无眠在,她怕是有些苦头吃了。 凤玉华自然也想起了上次的事情,可这东西是她的最爱,又岂肯轻易放手? “夫君……” 拽着缰绳,玉蘂回望了一眼城主府,兴奋地策马狂奔。 终于在李锦纾出城之前追上了车队,玉蘂跨坐在高头骏马上,缓缓跟在车窗边笑容尤为灿烂:“是,东西已经成功交到主君手中,有主君看顾着,想必主母是没有机会多食的。” 原来李锦纾是怕凤玉华忍不住多吃,又不好意思将东西直接交给第五清冽,惹凤玉华不高兴,于是便想了个主意,假意将东西交给凤玉华,实则交给第五清冽,好让第五清冽约束凤玉华,不让她贪嘴。 想来舅母此时,定是在撒娇求食,而舅父却假意摆着冷脸,实则享受万分吧? 第五商游支着手靠在车窗上,回过头来谐谑道:“如此明目张胆诓骗主母,你就不怕被主母知晓,狠狠地罚你?” “我才不,姑娘小心!” 玉蘂正说着话,忽然抽出腰间软鞭卷飞了一支羽箭。 李锦纾瞬间缩回车内,将第五商游从窗口拉回,把他和凤翎同时摁倒在车厢内。 第五商游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能紧紧抱着李锦纾的胳膊不敢乱动,倒是凤翎看起来还算镇定,从袖口中摸出了一把匕首防身。 “有刺客,大家小心保护公子和姑娘们!” 随行的护卫们也就是在这时都涌了过来,将整辆马车围的是水泄不通,各个警惕的防备着四周围。 有了昨日卧龙街的前车之鉴,刹那间街上所有人都四散逃离,躲到了附近的房屋内不敢出来,只有一些胆子稍大的,从缝隙中观察着外头的情形。 “要死了,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居然连第五世家的车队都敢偷袭?” 拍拍身上的尘土,一个白面书生在厅中落座,看样子是刚才慌忙逃跑,在哪儿摔了。 他的旁边还站着位身材丰腴的妇人,怀里抱着个半大的孩子,随声应和道:“是啊,听这动静像是坐着第五世家的公子和姑娘呢!” 正文、第0076章:昭武校尉 “呵呵,真不巧,我就是你口中那个,不长眼的!” 虎背熊腰,脸上还留着络腮胡子的雄壮男子,出现在白面书生身后,高高举起了手中的长斧,眨眼间就将他劈成了两半! 酒楼内本就有好些在吃酒的客人,还有些从外面躲进来避难的。 看见白面书生命丧长斧之下,而且死相极其惨烈,都被吓的呆住了,更甚者连杯中酒洒落在裤裆上都不自知。 “哇啊——” 妇人怀中的孩子被吓得大声啼哭起来。 惊得在场众人一个激灵:“黑店,这是家黑店!” “杀杀杀杀,杀人啦!黑店杀人啦,大家快跑啊,黑店杀人了啊!” 在场众人反应过来后,吵吵嚷嚷的往外逃命,杀人者却漫不经心的用右小指掏着耳朵。 将指甲盖中的耳垢随意吹飞后,便扛起血淋淋的长斧,迈过白面书生的尸体,越过独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半大孩子,缓步走出酒楼,来到大街之上。 “别去,危险!” 凤翎一把拽住了李锦纾的手腕。 第五商游也连连点头,抱着她的胳膊不放:“对对,外面危险,你别出去!” “放心,我只是出去看看,不会有事的,你们就待在这里别动。” 李锦纾轻拍凤翎的手背以示安慰,凤翎虽心中不愿,但还是松开了她的手腕,第五商游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唾沫,唇色有些发白,不肯松手。 手腕翻转,梅花针轻轻扎入颈后,待第五商游昏睡后,李锦纾方得脱身。 掀开帘子跨下马车,李锦纾叮嘱玉蘂:“你去车内守着,记得喂公子吃一枚安神丸,药丸就放在他随身携带的荷包里。” 玉蘂很想在这儿守着李锦纾,可是她不敢违背李锦纾的命令,只好应声称是,跃上马车。 “大,大姑娘,我们不会被杀吧?我可不想死啊!” 佘翔一直默默的跟在马车旁,见李锦纾出来了,忍不住上来念叨。 指了指车夫旁边的位置,李锦纾努努嘴:“喏,坐在那儿,不要乱跑,我自保你不死。” “哎!大姑娘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跑的,保证老老实实坐在这里!” 一屁股坐上马车,佘翔不光心里乐开了花,面上更是难掩笑意,反正只要不让他以身犯险,怎么的都行。 从怀里掏出一把瓜子,递给一旁的车夫:“给,你也来点儿?” 并不理会佘翔,车夫只低着头斜斜靠在车上,因头上戴着斗笠,故而让人看不清面貌,也不知是吓着了还是在打盹。 见对方并不理睬自己,佘翔惺惺然收回手,独自在那儿嗑起了瓜子。 “刘校尉,这是哪儿的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锦纾穿过层层守卫,来到车队最前头,与刘石打了个照面。 佘翔一听对方的名号顿觉不好:“姓刘的校尉,满脸络腮胡子,手里还拎着个长斧,那不是冯修明手下昭武校尉刘石吗?听闻此人好斗嗜杀,自叛出平陵后就专干些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之事,而且事不办成绝不罢休,大姑娘这回可算是碰到硬茬了!” 正文、第0077章:撕破脸皮 “诶诶诶,别挤别挤!姑娘?姑娘你去哪儿啊,那可是个狠角色,你可别往跟前凑啊!” 凤翎哪里还会去听佘翔的劝告,早已经跑到跟前去了,惹得佘翔是留也不是,不留也不是! 把瓜子硬塞进车夫手里,佘翔最终还是追了上去:“让让,让让,让我过一下!” “你怎来了?小心些,站我身后!” 李锦纾没料到凤翎竟跟了过来,想着或许刚才应该给他也来一针? 凤翎站在李锦纾的身后,并没有应声,只是双眼紧紧盯着刘石,生怕他做出什么伤害李锦纾的事来。 佘翔赶来正好听到,嘿嘿笑着:“我们这不是为了大姑娘你的安危着想嘛!” 倒是没想到,贪生怕死的佘翔竟然也追来了,李锦纾微微侧目,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 “大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将长斧斜斜扛在肩头,刘石一脚踩在台阶上,朝地上啐了口痰。 李锦纾颔首笑言道:“是啊,许久未见,刘校尉你可真是愈发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了。” 刘石生的面丑,这才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子来遮挡面容,而且刘石生的魁梧雄壮,根本当不得这几个词,李锦纾这无疑是在当众羞辱刘石。 刘石倒也不恼,只当李锦纾是在夸赞自己,哈哈大笑着回道:“大姑娘不必多费口舌,刘某此来只为取你性命,你若是肯乖乖受死,刘某便让你死的痛快些,可你若是负隅顽抗,可未必不会受些苦楚了!” “不知是谁买我性命,刘校尉就算要我死,也得让我死的明白吧?” 李锦纾丝毫不惧,反而一脸悠哉,从身侧护卫的布叉内抽出一支羽箭把玩了起来。 此箭的箭头为三棱形,被制作的狭小而尖锐,其刃薄而锋利,可穿透一般的盔甲,箭杆是以上好的桦木制成,上面涂了墨黑色的漆料,又用上等的朱砂涂料绘制上涅槃火凤纹,再配以金雕尾羽染成黑赤色翎毛作为箭羽,李锦纾将它命名为利锥凤羽箭。 见李锦纾换右手执箭,左手缓缓朝他擒起,护卫立刻躬身将自己随身携带的长弓递上。 此弓约有三尺长短,以柘木为干,柘蚕丝为弦,弹力大,箭速快,是为逐神射日弓。 “大姑娘这话刘某可没法回答,出卖雇主是业内大忌,刘某若告知于你,岂不成了失信之人,将来又有何人敢来找刘某交易?” 刘石自然不可能告诉李锦纾,见李锦纾把弄着弓箭,也只是不慌不忙的换了个站姿。 李锦纾乜眼瞧他:“既然刘校尉不肯说,那就留着你的秘密,下地狱去吧!” “嗖——” 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利箭离弦! 李锦纾的动作一气呵成,看的佘翔忍不住拍掌大喊一声:“好箭!” 弓好,箭好,射箭的人亦好,只可惜刘石也不是个无能之辈,竟然徒手接下了李锦纾全力射出的一箭! “准头不错,比之上回有所进步,只可惜此弓太大太沉,不适合像大姑娘这等娇滴滴的小娘子玩耍,下次若有机会……” 刘石顿了下,嗤笑着摇首:“险些忘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正文、第0078章:生死一线 “放箭!” “列阵,防守!” 李锦纾与刘石几乎同时下令! 凤翎瞬间将李锦纾拉至身后,转身将她紧紧护在怀中。 本是淡然自若站着,下一瞬却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李锦纾愣了下,瞬间恢复神色。 轻轻拍打凤翎的臂膀,安慰道:“放心,有他们在,不会有事的,这些护卫都是刀山火海里闯出来的好手,若是连这点箭都防不住,岂不是太过无能了?” 然而李锦纾口中的这点箭,哪里只是这点而已? 刘石是有备而来,在他下令的时刻,街道两侧几乎所有的商铺都门窗大开,万箭齐发! “娘嘞,真是吓死个人了!” 佘翔跌坐在地,只看到一个个英姿飒爽的背影,铸成了一个坚不可破的壁垒,而他们三人便被紧紧地护在了中间。 站起身来仔细一瞧,原来他们手里拿着什么东西,这才将箭尽数挡下了。 没有觉察到危险,凤翎这才将李锦纾松开,朝那些护卫们瞧去,却被他们手中所持之物给惊艳到了。 “以铁制伞,可抵万箭,大姑娘果真聪颖,只是不知这铁伞,能否吃得住我一斧!” 刘石也没有想到李锦纾的护卫们竟然有此等奇招,提起手中的长斧,就朝李锦纾的方向掷去! 李锦纾也没有把握能躲过这一斧,在最危急时刻一把将凤翎推开! 佘翔眼疾手快,拽住凤翎两人齐齐闪到了一旁,惊的凤翎双目圆瞪着大喊:“危险!” “雷叔!” 距离她的面门仅仅只差一寸! 死死拽住长柄的尾端,雷霆的鞋底都险些磨穿,硬是将长斧给拉了回来! 佘翔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惊愕道:“我的天爷,那可是五百年前称霸北方大岳国的名将北冥朔风留下来的战斧万钧啊,五百年来唯有刘石这般天生神力之人可以驾驭,而今由他全力掷出的长斧居然也有人可以拦下!” 不仅拦下,雷霆还要将它还给刘石呢! 顺着方才拉回长斧的力道,雷霆并未就此罢休,直接将长斧抛了回去! 刘石微微下蹲,双眼死死盯着飞来的长斧,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一个下腰,握住了长柄的尾端,难道他是准备再次将长斧抛回去吗? 然而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刘石竟然就这样被拖行着飞了出去,两个脚后跟都已经被彻底磨穿,在地上留下一道艳丽的红色血痕,看的佘翔后脑仁直发麻! “凡刺杀者,格杀勿论!” 李锦纾被刘石彻底激怒了,这是她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 刘石闻言亦是怒极,以右掌撑地借力,旋身侧翻,单膝跪地,手执万钧战斧,怒视李锦纾道:“尔敢!” 然而这世间就没有李锦纾不敢的事情,随着她的一声令下,早已经散布在四周围的暗网瞬间收拢,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些弓手的身后,拧断了他们的脖子。 还有一些有所警觉未被得逞的,便和暗阁的人相互缠斗了起来,双方打得火热。 “奸诈小人,你今日敢杀我弟兄,我必与你鱼死网破!” 正文、第0079章:射杀刘石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刘石若是再不明白李锦纾这招请君入瓮之计,便也是白活了! 雷霆立于李锦纾身前,将她结结实实的挡住,眼神凌冽似冬日的寒风:“犯我主者,杀无赦也!” 脚下步履生风,雷霆转瞬便出现在了刘石的跟前,以掌为刃朝刘石的面门狠狠劈下! 刘石只得以斧相抵,哪知雷霆之力竟如此强悍,竟险些将长杆劈裂,震的刘石口吐鲜血,双膝跪地! 然刘石并未就此丧命,他趁雷霆欲取其性命之际,从腰间抽出匕首将雷霆的手臂划伤,随后直冲李锦纾而去,怕是准备以命相博,真要来个鱼死网破! 李锦纾周身虽有护卫无数,但刘石乃搏命之人,难保不会为其所伤,佘翔急急后退正欲伸手去拉凤翎,却猛然间发觉原本立于他身侧的凤翎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踪迹。 “姑娘,姑娘怎么不见了!” 李锦纾忽闻凤翎不见,稍一恍神,那刘石便已扑杀到了眼前! 护卫们早已经收起铁伞,手执兵刃与之相抗,奈何刘石力大无比,他们不是被挑飞就是被砸倒在地,惹得佘翔惊呼不断,拼命朝马车那厢跑去。 好不容易挤到马车边上,佘翔捂着胸口急促呼吸,喃喃道着:“好险好险,还是待在第五小郎君身边最为安全!” 毕竟人家是城主之子,好歹大家都会护着他不是? 故此佘翔以为,只要待在他身边,那么自己就是绝对安全的! 但是当佘翔抬起头来一看,才发觉事情并非自己想象中那般,按理说马车周围应该是守卫重重,然而现在却只剩下一名车夫,其余人全都冲到了李锦纾那厢。 这是个什么道理? 哪有放着自家嫡亲公子不管,都跑去保护表姑娘的! “什么情况,大姑娘不过是表家姑娘,她的性命竟是比自家公子的性命都重要吗?就留下一个车夫,能顶什么用!” 玉蘂闻言在车内发出一声嗤笑,惹得佘翔摸不着头脑:“你笑什么?” 难道他还说错了不成? 然而玉蘂并不屑与佘翔这等窃贼为伍,自不会多费口舌。 “小娘子小心,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佘翔身心一颤。 果不其然,抬眸便看到一个极为熟悉的蝶黄色倩影缓缓倒下。 心脏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后猛烈撞击自己的胸脯,佘翔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面临危险,直奔周夏莹而去! “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了?莹娘,莹娘你没事吧!” 佘翔完全乱了分寸,只顾着身负重伤的周夏莹,眼里心里唯有她一人而已。 站在一旁的李锦纾眉头紧锁,极为不悦。 就在方才,刘石伤了不少护卫拼死也要搏杀李锦纾,雷霆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正欲拔刀扑杀刘石,却不想有人比他更快,竟将刘石一箭穿心!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悄悄绕其身后,伺机射杀刘石的凤翎。 凤翎将刘石射杀,固然是好,只是偏巧周夏莹在这个时候出现,挡在了刘石身前,被破身而出的箭矢所伤。 正文、第0080章:千面女郎 看她这架势,是要为李锦纾舍身挡斧,这才不慎负伤,在旁人看来还真真是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绝世好人,可在李锦纾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 雷霆将长刀插回护卫的刀鞘之中,快步上前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属下护主不力,请大姑娘责罚!” 就连暗阁主事都跪下了,那些护卫们自不敢站着,齐齐跪下请罪。 奉命埋伏的阿杏带着人快步跑来跪在雷霆身后,声音发颤:“奴婢护主不力,请大姑娘责罚!” 就在此时,一名身材丰韵的妇人从墙角处探出头来,悄悄拐进了酒楼,将坐在地上已经把嗓子都哭哑的孩子抱了出来。 那孩子险些哭晕过去,一抽一抽的,可怜极了。 危机解除,街上其余百姓也都陆陆续续出来了,看着这满地的尸身瑟瑟发抖。 李锦纾并未言语,缓步越过雷霆来到佘翔和周夏莹身侧,也并未抬眼看她,只是提起裙摆跨过周夏莹,在距离那妇人十步开外处,停下脚步站定。 “敢问这位娘子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缘何在此?” 见李锦纾并未责怪,反而冲一名妇人去了,阿杏心中奇怪,但也不敢妄动。 那妇人像是被方才的景象给惊吓着了,颤巍巍的朝前行了两步躬身示意:“妾是乾国燕州贺柴氏,因家乡闹荒故流落至此,可怜吾儿年幼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万望小娘子慈悲,可否赏些钱粮予我们母子,妾自当在佛前日日祷告,祈愿小娘子诸事顺遂,平安喜乐。” 那孩子靠在妇人肩头,抽抽搭搭的哭泣,让人瞧着不由得心生怜悯,尤其是那一袭不合身的宽大袍子罩在身上,更显得其形销骨立,惹人心疼。 “柴娘子倒是不负千面女郎这个名号,说起慌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如此精湛的演技,真是教人好生钦佩,只是不知柴娘子何时与一位贺郎成婚,竟无能到连妻儿都养不活吗?” 李锦纾早就将柴容的易容术看破,当面戳穿了她的谎言。 用无辜的孩子来博得他人同情,进而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是柴容惯用的手段。 “哈哈哈,大姑娘果真聪慧!” 柴容笑的豪迈,将怀中的孩童随意的抛下,丝毫没有要继续伪装下去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被李锦纾洞察了自己的身份而气恼。 只是轻轻触碰自己的脸颊,柴容百思不得其解:“我这面皮可是从活人身上刚扒的,也不曾破损,不知大姑娘可否告知,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柴容别的不敢说,这一手精湛的易容术可是她混迹江湖的独门绝技,甚少被人识破。 更何况这次为了对付李锦纾,她还特意新扒了一张活人的面皮,可是怎么会短短的一个照面,就让她给识破了呢? 李锦纾双手环胸,似有些站累了:“柴娘子的易容术实乃天下一绝,我不过是区区肉眼凡胎,如何能够识破?不过是因为与柴娘子相熟,认得你的身形罢了!” 柴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既然自己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了,那么就无需再拖,是时候了结她的性命了! 正文、第0081章:舍身相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然大姑娘与我是老相识,但也只能是对不住了!” 柴容突然发难,从袖中甩出一条九节鞭就朝李锦纾那边冲去,幸而李锦纾早有防备,站在十步开外,才不至于被当场擒获! 凤翎亦是早有准备,看到柴容朝李锦纾发难便快步上前,手中羽箭接连射出! 刘石是因为对凤翎这等小儿没有戒心,这才被他得逞中箭身亡,然而柴容可是亲眼目睹了当时的一切,如何还会再被同一之人暗算? 手中九节鞭翻飞,柴容调转方向竟朝着凤翎袭去! 一支支羽箭皆被击飞,凤翎再朝布叉内探去却已是空空如也,危急关头箭矢用尽,柴容却已近在眼前,再想闪避为时晚矣! “呜,阿娘,呜呜呜,阿宝害怕,阿娘抱抱……” 被柴容丢在地上的半大孩子不知怎的,突然开始闹腾起来,作势要去抱柴容的大腿,惊的凤翎一把将他抱起护在怀里。 柴容可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阿娘,如此丧心病狂之人,谁也料不准她是否会对这孩子下手。 凤翎闭上眼睛却迟迟没有等来柴容的袭击,反而听到重物落地之音,睁开眼睛一看,方知自己被第五清冽所救。 李锦纾既然早就猜到了柴容的身份,又岂会毫无应对之策? 若她毫不应对,那就说明此人早已经被她牢牢掌握! 疾步上前,李锦纾伸手握住凤翎手腕,语气急切的询问:“如何,可有伤到哪里?你怎的如此冲动,你就不为自己考虑吗?以后万不可这般莽撞行事!” 凤翎闻言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 第五清冽手执弓弩而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心腹,便是刚才来府中通报事务的那位下属。 见他们走近了,李锦纾迎上前去,对着第五清冽乖巧的行了个万福礼:“舅父,多谢舅父出手相助。” 李锦纾之所以敢如此胆大妄为,不将柴容放在眼里,自然是因为有第五清冽这个靠山,若不是因为看到第五清冽就守在不远处,她也不敢离开护卫们的包围圈。 “乖,你们可有受伤?” 第五清冽将弓弩递给下属,不放心的上下打量。 李锦纾摇摇头:“舅父放心,我们无碍。” 侧目看向凤翎怀中的孩童,李锦纾略感悲戚:“只是,可怜了这个孩子。” 柴容取人面皮为己所用,那妇人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也不知这孩童家中是否还有亲人在世。 “此去乾国千里迢迢,途中千难万险世事难料,锦纾不必为此事挂心,这孩子自有舅父派人照看,剩下的残局就交给姜程去处置妥当,时候已经不早,我先送你们出城。” 若是再耽搁下去,天黑之前怕是要赶不到澹水码头了。 姜程从第五清冽身后过来,十分自然的接过凤翎手中的孩童,虽然抱孩子的姿势略有些怪异,一看就是不会照顾人的,但好歹算是有了着落。 第五清冽陪同凤翎和李锦纾返回车队,看到倒地不起的周夏莹面不改色的吩咐道:“将她带回府中,请大夫好生医治。” 正文、第0082章:身世莫测 毕竟还有几个零零散散的百姓在场,第五清冽自然不好将周夏莹如何,虽然知道她没安好心,但是这种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待她到了府中,可就由不得她再动这些小心思了。 “舅父且慢,锦纾想带着她一道走,路上也好亲自照料,毕竟周娘子也算得上是锦纾的救命恩人,由锦纾亲自照料才好还她这份恩情。” 这些自然都是对外的客套话,李锦纾可不是为了还什么狗屁恩情,才想将周夏莹带上。 她如此费尽心机,自然是想黏上李锦纾,既然她那么想,那就让她跟着,如此才好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 第五清冽闻言,沉吟道:“锦纾,舅父知晓你性情纯善,然此行艰难,舅父不想你徒增负担。” “舅父,锦纾心意已决,舅父不必再劝,再苦再难,锦纾相信自己都能熬的过去。” 李锦纾知道,第五清冽这是好意,但是她决定的事情,自然也有她自己的道理,周夏莹是李承志的人,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才能让自己安心。 第五清冽见她都这么说了,自然也不好再多说,只是摆摆手无奈道:“罢了,既然如此便将她带上吧。” “佘护卫,你且将她安置到第三辆马车上。” 佘翔自始至终都守在周夏莹的身侧,看样子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倒也不知这是一桩好事,还是坏事了。 能将周夏莹带上一路同行,对于佘翔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忙不迭应声将人抱上马车。 李锦纾随即吩咐阿杏道:“阿杏,你唤上随行大夫,与他一同医治并照料周娘子。” 阿杏应声,到此时才敢起身离开,领着李锦纾的命令行事去了。 “都别跪着了,起来稍事休整,即刻启程!” 若非还能用得上他们,第五清冽绝不可能如此轻饶,定要狠狠地责罚! 李锦纾怕第五清冽惩办雷霆,便亲自上前虚扶了他一把,面容和煦道:“此次还要多谢雷叔救锦纾于危难之中,接下来的路程仍需仰赖雷叔。” “这是属下应尽的职责!” 雷霆哪里能不知道李锦纾这是在帮自己? 默默在心中道了声谢,便再次没入黑暗之中,守护着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 想起长孙钥,雷霆神色忧伤,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无法自拔。 如若他当日能好好守着姑娘,不去管那些劳什子的黑衣人,又如何会害的姑娘身陷囹圄,到最后被奸人所害,竟还连累主君命丧他人之手! 这一次乾国之行,令雷霆心中五味杂陈,只能暗下决心,纵然自己被千刀万剐,也绝不能让李锦纾步入长孙钥的后尘,定要保她安然无虞,一生喜乐! “锦纾,这一路上你定要小心防备,根据天机阁提供的资料来看,周夏莹可不光是盛国孝贤县主长孙毓秀的女儿这么简单,她的父亲极有可能是乐国的某位高官,虽然暂未查明究竟是哪位高官,但是于我们而言,不得不防!” 骑在高头骏马上,第五清冽跟在马车旁,与李锦纾低声说道。 方才街上是有百姓在,所以所言较为隐晦,如今他们已经出得城来,再不必遮遮掩掩。 正文、第0083章:亲自送行 听到第五清冽这样说,李锦纾才明白,刚刚第五清冽为何对她多次劝诫,但即使如此,她也不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舅父,锦纾明白,定会对她时时提防,不会松懈。” 知道李锦纾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既然自己已经提点过了,那么自然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第五商游捂着自己的脑袋,迷迷瞪瞪的嘟囔:“怪不得你要和阿娘在她面前唱这么一出大戏,原来是为了诈一诈这位周娘子,但是你们居然连我和锦纾都瞒着,真是过分!” 到了这会儿,第五商游已经清醒过来,虽然能够行动自如,但是脑袋到底还有些晕乎。 “那么你与锦纾合伙欺瞒我与你阿娘,有关于洛雨的伤势,便不过分了吗?” 听到第五清冽如此说,第五商游摸了摸耳后,略有些心虚。 却还是倔强的小声反驳:“我哪知道洛雨伤的怎么样,我又没看到人,还不都是锦纾跟我说的,阿耶就是偏心眼,就知道欺负我!” 第五清冽瞧着他那嘟嘟囔囔的小孩模样,险些被气笑了。 都怪自己平日里太过溺爱,本还在担心他是否能够应付的了外面这些尔虞我诈,现在看来,不出去历练历练是不行了。 否则真得被将养成一个随便一碰就碎成渣渣的陶瓷娃娃不可! “舅父,你都知道了。” 李锦纾并未逃避,这件事瞒着凤玉华便算了,没必要连第五清冽也瞒着。 第五清冽眺望着远方,微微颔首:“嗯,告诉洛雨不必担忧,舅父定会搜寻天下,替她寻来良药。” 女子最为重视自己的容貌,第五清冽虽为男子,却也是明白的。 “但是阿耶,我还是有些搞不懂,他们拿周夏莹引诱洛雨,还弄伤了她,究竟对他们有何好处?还有,他们怎么有把握,洛雨就一定会去呢?” 第五商游百思不得其解,掰开一瓣橘子,塞入口中,被酸的都变了脸色。 随即一脸嫌弃的,把剩下的橘子从身后的窗口丢出,却不想正好砸到了佘翔的头上。 “哎呦!是谁啊,居然乱扔东西!” 怒气冲冲的回头一看,那是第五商游的后脑勺,瘪瘪嘴,不敢吭声了。 这一出小闹剧,李锦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敛下眸子略有些自责道:“其实他们的目标并非洛雨,从一开始,他们抛出周夏莹,用她的身世引诱洛雨,进而伤了她,再引发卧龙街之乱,不仅伤了风叔,还不惜搏杀民众,这都是为了一步步的激怒我,最终引我入瓮。” “什么,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连环计?不对啊,就金氏父子那点脑子,不可能啊!” 以这些年来,金氏父子在荒芜城中的所作所为,任由第五商游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他们的手笔。 那两个人小聪明可能有点,但是这种智慧,绝不可能! “金氏?金氏不过是挡箭牌而已!真正的幕后操纵者,是曾经屠杀临安城数十万民众的辅国大将军李承志!也难怪他们吃准洛雨定会寻上门去,毕竟他连我的身世都能挖到,如此棘手的人物,想必不好对付!” 正文、第0084章:人屠之名 此言一出,不光第五商游受到了惊吓,就连一直默不作声的凤翎,都抬眸看向了李锦纾。 第五商游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说谁,那个人屠,李承志?是那个李承志没错吧!” 他受惊吓是在情理之中的,凤翎也是十分惊诧的样子,唯有第五清冽神色坦然,似乎早已经了然于心。 “看来你早已经知晓了,舅父。” 李锦纾斜斜的靠在车窗处,身体随着马车的颠簸摇摇晃晃。 第五商游闻言看向第五清冽,果然见他点头应声:“自从他入城起,姜程就开始注意他的动向,飘香院里那个煮茶的丫鬟,是姜程安排的。” 原来如此,那么第五清冽会知道这些,也就不奇怪了。 然而第五商游却是不解了:“飘香院?你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 李锦纾前往飘香院之时,第五商游还在梦里与周公下棋,自是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李承志行事狠辣,手段残忍,从春如意和阿碧的死就可以看出,这些年来,他转明为暗,办事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从一开始他就将这些人设定为弃子,丢车保帅。” 第五清冽并未理会第五商游,只是继续与李锦纾说道。 被舍弃的飘香院,被牵连的金氏,都不过是李承志手中的玩物,他的心机,不可谓不深。 然而李承志是何许人也,李锦纾又岂会不知!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李锦纾自然知晓,只是李承志如此费尽心机引她入瓮,却只是想要一个小物件,而他还未得到这件东西,就肯如此轻易的放她离去,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我还是吃我的吧!” 只觉得第五清冽和李锦纾说的话让人听着越来越糊涂,第五商游索性盘腿而坐,捧着怀里的食盒开始进食。 一会儿摘个葡萄,一会儿吃块糕点,腻了就喝一口羊奶,真是好不惬意。 凤翎凝重着一张脸,沉声问道:“他会对你不利?” 李承志这个人,凤翎是知道的,他在乾国可是鼎鼎有名的杀神,此人嗜杀成性,动不动就杀人屠城。 是以,李承志在别国还有个十分响亮的名号为‘人屠’! 若是李承志真的盯上了李锦纾,要对她不利,那还真是一件让人颇为头疼的事了。 “无需惧怕,他早已经被开元帝剥夺了军权,就算他是人屠,是杀神,那也只不过是曾经的辉煌!如今的他,只是一个手底下没有一兵一卒,还被主上忌惮的孤将罢了!” 对于李承志,虽需留神戒备,但也没有到需要惧怕的地步。 李承志可以掌控金氏,但不代表可以动他们第五世家! 话虽如此,但凤翎始终不敢大意,别看李锦纾表面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他知道,能让第五清冽如此重视的人,绝不简单!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戌时三刻,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李锦纾瞧了瞧日头,对第五清冽言道:“舅父,天快黑了,若是不能在亥时赶回,舅母该不放心了。” 正文、第0085章:澹水码头 第五清冽一路相送,自然是不放心这几个孩子,他虽然能一路送他们到乾国,可却不能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一生一世。 再有几里路就到澹水码头了,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接应,想来是无碍的。 勒住缰绳,马儿在原地踏步,再不前行了:“也罢,我便送你们到这里,接下来的路就要靠你们自己走了,若是有事就立即传信回来,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荒芜城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我会一直站在你们的身后!” “知道了舅父,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身为妹妹,却要担负起照顾兄长的责任,第五清冽竟被逗的啼笑皆非。 希望第五商游此行归来,能有所长进吧。 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内,第五清冽这才调转马头,跨马朝着荒芜城的方向奔去。 这几个小的都离开了,除了担忧外,其实还是隐隐有些开心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和凤玉华就多了许多独处的机会。 马车内,李锦纾闭目养神,猝不及防的开口问道:“你会不会觉得,我太残忍?” 什么? 她怎么会忽然这样问? 凤翎侧目,看向那被月光映照,忽明忽暗的侧颜,有些不明所以。 “今日在城内,我毫不犹豫的下令,杀了那么多的人,你不认为,我很残忍吗?” 蓦然睁开眼眸,那双天生带笑的瑞凤眼中蕴涵了太多复杂的情感,一时间,竟让凤翎不知该如何作答。 过了良久,久到李锦纾都快忘了,自己曾经问过这样一个问题。 耳畔传来温煦的嗓音,伴着风声,鸟声,与水声:“若是旁人要杀你,你却施以怜悯,那是对自己的残忍,如果你出手还击,才是对自己的仁慈。” 这是凤翎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反复思考探索后,得出的结论。 “你倒是,真不敷衍。” 李锦纾从没想过,他会如此重视自己随口询问的这个问题,竟是想了这么许久来回答。 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李锦纾恢复了往日的笑颜:“其实不管他们今日是否要杀我,若是有一日犯在我手里,也是要杀的,他们和冯修明不同,冯修明虽落草为寇,却从不妄杀无辜,而他们却是为了钱财无恶不作,若是不除,往后还会有更多无辜之人命丧他们之手。” “大姑娘,我们到了。” 玉蘂坐在车前提醒,随着话音落下,车队停止了前行。 马儿让给了第五清冽,玉蘂便坐在车夫身旁,行了这一路过来。 掀起帘子往外瞧去,他们已经来到了澹水码头,虽已到了亥时,二更天了,但是澹水码头依旧热闹非凡。 澹水码头是荒芜城外数一数二的大码头,从这里顺着澹水河直入瀚江,一路往东而行,不出一月光景,便能抵达乾国京都洛鄢城了。 若是行车坐马,怎么的也得五六十天,一路颠簸劳苦,总没有坐船来的舒坦。 是以无论春夏秋冬,不论白天黑夜,澹水码头都是一副车水马龙的繁华景象,不光有来荒芜城行商返程的乾国商人,还有从别国途径荒芜城,前往乾国的商队,看的玉蘂眼花缭乱。 正文、第0086章:朱鸟楼船 “大姑娘,这里好热闹啊!” 玉蘂下车往前跑了两步,一双大眼睛闪闪发亮。 自从被李锦纾救回来之后,玉蘂就一直待在府中休养,甚少出门。 这几年下来,玉蘂的身子已经被调养的很好,甚至还因习武强健了不少。 李锦纾这才想着带她出来走走,开开眼界,省的被将养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娇娘,将来寻个夫家,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轻拍第五商游的肩膀,李锦纾唤道:“阿兄,阿兄?” “唔,别吵我,再吵我就让人锤爆你的狗头!” 翻了个身,第五商游睡的香甜,一点也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也实在是难为他了,这一路颠簸,颠的他头晕脑胀,好不容易眯了会儿,又得被叫起来。 无奈,李锦纾戳了戳他的脊背,喊了一声:“呦,这是谁家养的大黑狗呀,长的可真壮实,瞧瞧这健壮的身躯,矫健的肌肉,还有这满口的钢牙,怕是连铁链都能咬断吧!” “哪儿,哪儿有狗?快,快锤爆它的狗头!” 听李锦纾说有狗,第五商游哪儿还睡得着,一咕噜爬起来,钻到李锦纾的身后,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凤翎看着眼前的一幕,颇有些傻眼。 玉蘂听着里头的声响回过了魂,掩嘴嬉笑道:“公子明明怕狗怕的要死,嘴上却是硬气,你睁开眼睛好好瞧瞧,这里哪儿来的狗啊?怕不是,又上了大姑娘的当了!” 伸出头来,半睁着眼睛往外一瞧,确实连狗的影子都没见一个,知道自己上了李锦纾的当,第五商游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变扭的不理人了。 跳下马车,一个人背对着车队,望着月色下粼粼的水光,生起了闷气。 “见过公子,大姑娘,鄙人是这澹水码头的管事王福,楼船已经备好,随时都能启程。” 王福接到下属的禀告,忙不迭的跑来,见第五商游心情不佳,不敢上去触霉头,只是朝李锦纾这边叉手汇报。 悄悄瞥了一眼李锦纾的脸色,略有些为难道:“只是行程仓促,未能来得及准备,五层的飞云楼船皆已外租,来不及召回,故而只能委屈公子姑娘,用这三层的朱鸟楼船了。” 微微侧身,王福朝东边用手比了比,只见三艘巍峨的朱鸟楼船早已经蓄势待发,停靠在码头附近。 “王管事辛苦,澹水码头的楼船向来是抢手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准备好三艘朱鸟楼船已属不易。” 见李锦纾并没有责怪之意,王福暗地里松了口气,脸上仍是保持着温和恭敬的笑意。 眼观四方,王福稍稍压低了声音,对李锦纾言道:“鄙人已经根据大姑娘的吩咐,提前将二姑娘一行安置妥当,就在为首的那艘楼船上,大姑娘尽可放心!” “嗯,做的很好。” 比之楼船,李锦纾更为看重的,自然是负伤的苏洛雨。 瞧着时候也不早了,他们这一行人堵在这里,怕是会耽搁了其他商队的行程,李锦纾当即吩咐道:“玉蘂,这里就交给你了。” 正文、第0087章:闲言碎语 随着玉蘂应声,李锦纾举步往苏洛雨所在的楼船走去,不亲眼见到她平安,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的。 王福见状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快步跟上,在一旁为李锦纾引路。 一直竖着耳朵,留意着李锦纾这厢动静的第五商游,别过头来一看,居然见她就这般潇潇洒洒的走了,顿时哭丧着一张脸,气的在原地跺脚:“你,你就这么不管我了?” 不由分说,第五商游赶紧追了上去,蹬蹬蹬几下就跑到了楼船上,誓要与李锦纾为刚才的事情,争出个上下高低来! 他可是兄长啊,阿耶阿娘不在,他是最为年长之人,被妹妹调侃不说,竟然还被无视了! 俗话说,长兄如父,今日看他不好好教育教育这个没大没小的妹妹! “姑娘一路颠簸劳累,不若玉蘂先派人送你去船上歇息?” 第五商游和李锦纾都走了,只有凤翎还站在马车旁,看着佘翔在阿杏的帮助下,将周夏莹从马车内抱了出来,身后跟着随行的大夫,一路来到她的跟前。 阿杏和大夫朝着凤翎叉手行礼,因怀中抱着周夏莹,佘翔只能微微颔首致意。 “玉蘂,公子和大姑娘呢?” 朝凤翎身后瞧去,只见车厢内空空如也,阿杏便开口询问道。 玉蘂微微侧身让出了一条路,朝为首的那艘朱鸟楼船比了一下:“公子和大姑娘已经上船去了,劳烦杏娘辛苦,带姑娘和周娘子到船上安歇,这里交由玉蘂安排即可。” “诸位,鄙人沈三,我等是王管事派来负责此次行程的舟师,船上皆已安排好了,几位郎君娘子请随我来,余下的几位舟师,会配合这位小娘子完成剩下的交接。” 就在此时,王福安排的舟师们从不远处奔来,倒还算是及时,正好瞧见阿杏和玉蘂说话,便上前自我介绍了一番。 阿杏点点头:“那就有劳沈舟师了。” 正好也不用阿杏费心去问寻了,由沈舟师引路,顺利登上了楼船。 而玉蘂这边有几名舟师帮忙,便如虎添翼,更加得心应手了。 先是指派了两名舟师,将随行的小厮丫鬟引到船上休整,接着便是指使护卫们,把车上的东西都卸下来,按照用途,分别装到了三艘楼船之上。 不到两刻时辰,便已经收拾妥当,将十几车的东西,全都装卸完毕了。 “这阵仗,莫不是皇帝出行?哪家商户能有这么气派!” “瞧着首车里出来的,只几位年幼的小郎君与小娘子,估计是哪家的公子姑娘出游罢!” “看那十几辆车装的,瞅着也不像是货物,该不会都是金银细软吧?带这么多财物出游,也不怕半道遇到眼红的,万一被劫匪盯上,劫财事小,被谋害了性命可如何是好!” “就是说啊,咱们都是一道去乾国的,这一路上山高水远,多的是劫匪,他们弄的那么显眼,万一被劫匪盯上了,到时候还连累我们怎么办?” 玉蘂看着空空荡荡的车马驶去,正准备上船复命,不巧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 正文、第0088章:玉蘂之怒 那些来坐船的商户女眷们,此时正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议论着他们这边,开始说着还好,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扯上了劫匪,还说的振振有词,活像是在诅咒。 玉蘂最听不得有人说李锦纾的坏话,当即抽出腰间软鞭狠狠地甩在地上,吓得那几个嘴碎的妇人花容失色,嘴里发出惊呼。 “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拔高了音调,玉蘂怒视着这些长舌妇,活像是要吞了她们! 家中女眷被人欺负了,当家主事的男人们自然是要出面的,这些商户们带的小厮护卫也不在少数,只一瞬间就将玉蘂给团团围住了。 那几个妇人被丫鬟们搀扶着,又有人给撑腰了,瞬间就大了胆子。 其中一个险些被甩到脸的妇人大声叫嚣着:“我们就说了怎么了?别以为你家主子有几个臭钱,你就可以在这里飞扬跋扈,耀武扬威!” “就是,我们不过是闲聊了几句,你凭什么拿鞭子抽我们,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见有人做了出头鸟,便有一名妇人出来帮腔,接下来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玉蘂火气蹭蹭蹭往上冒,险些就要压不住了! 眼见着玉蘂又要甩动鞭子,离她最近的几个小厮护卫,便也准备动起手来。 若是真的动起手,玉蘂铁定是要吃亏的。 纵使为了强身健体,练过些许功夫,可玉蘂到底只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小丫头,哪里能打得过这许多的小厮护卫? 眼见着玉蘂要动鞭子,那些妇人还火上浇油:“呦呵,你还想动手?”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她点颜色瞧瞧!” “就是,不过是一个小丫鬟而已,还敢对我们动手,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外面的吵嚷声很快就惊动了在船上的王福,眼看着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只要船只出发,离开了澹水码头,他的任务就算是了了。 王福只能在心中默默向上苍祈祷,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岔子啊! 随手招来一个常年在码头帮忙,装卸货物的脚夫,询问道:“怎么回事,外面怎么这么吵?” 放下手里的东西,脚夫叉手行礼道:“回王管事的话,好像有几名商户女眷在背地里议论这船上的人,让一位小娘子给听见了,不知怎的就起了冲突,现下正闹着要动手呢!” 坏了,这下可坏了! 王福跌跌撞撞的跑下船去,果然见玉蘂被气的黑了脸! 包括舟师在内,所有人都已经上了船了,唯有玉蘂留下来检查了一遍空车,所以那脚夫一说,王福便猜到是玉蘂和那些人起了冲突,跑下来一看,果不其然! 玉蘂能被李锦纾指派去做那些事情,能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吗? 纵然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那也是李锦纾的人! “诸位,诸位且慢动手!” 王福高声喊着,从人群中挤了进去。 站在玉蘂的跟前赔着笑脸,用手将她的鞭子压下:“小娘子,可有伤着哪里?都是鄙人安排不周,让小娘子受惊了!” 正文、第0089章:洛雨毁容 “这不是王管事吗?你不来问我们伤着没有,反倒问她是什么意思!” 在月光和灯火的映照下,为首的妇人认出了王福,见他向玉蘂赔着笑脸,颇有些微词。 王福转过身来,脸上笑意不减,朝他们拱手作揖道:“诸位,不知诸位可否看在鄙人的薄面,高抬贵手,不与这小娘子计较,双方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妙哉?” “不得不说,锦纾你的眼光是真的不错,随便捡个丫头回来,便是如此的忠心护主。” 楼船上,第五商游开窗瞧着下面一片混乱,看热闹看的颇有些开心。 李锦纾正拿着盥帨,给苏洛雨擦手,丝毫不担心玉蘂是否会被那些人给欺负了去。 反倒是苏洛雨略有些不放心道:“阿姊,我没事的,要不你下去瞧瞧吧?他们那么多人,要是玉蘂真被伤着怎么办?” 苏洛雨的脸上,围着白色的纱巾,让人看不清样貌。 李锦纾替她擦净了手,将盥帨放在一旁,解开苏洛雨脸上的纱巾,开始替她上起了药。 阴沉着脸,李锦纾瞧着苏洛雨脸上的伤痕,眼中寒光迸射,让苏洛雨紧张的揪住了衣摆,小心翼翼的看着李锦纾的脸色。 “阿姊?” 苏洛雨试探性的,小声唤道。 李锦纾闻声,抬眸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 第五商游回过头来,接收到了苏洛雨求救般的眼神,却也只能是无奈耸肩。 被李锦纾偏宠疼爱的苏洛雨都没办法,换成他这个不受待见的,那就更没有什么法子了! 原本是想来和李锦纾拌几句嘴消遣消遣的,谁知道李锦纾自踏入苏洛雨的房内,脸上就阴沉的可怕,弄得他心里慌慌,不敢再提方才的事情,吃了哑巴亏。 看样子第五商游是帮不上忙了,苏洛雨只得敛下眸子,垮下脸来,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怎么,因为多管闲事弄伤了自己,现在还有脸在这里哭?” 盖上陶瓷药盒的盖子,将其放到药箱中收好,李锦纾拿起盥帨,起身来到一旁的盆匜处搓洗。 苏洛雨闻言急了:“不是闲事!” 因为语气急切,音调略高了一些,换来李锦纾一个冰冷的眼神,苏洛雨当即蔫了,小声反驳道:“那是和阿姊有关的事情,我才去的。” 李承志就是揪准了这一点,才让心软的苏洛雨入了圈套! 看到苏洛雨战战兢兢,做小伏低的讨好自己,李锦纾纵然是再气,也冷不起来了。 “不管是谁的事情,只要是危险的事情,以后都不许再做,因为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明白了吗?” 李锦纾轻轻弹了一下苏洛雨的脑门,目光却是落在了那道伤痕处。 苏洛雨见好就收,卸下一脸的伤心,带着讨好的笑容勾起面纱戴上,拽着李锦纾的衣袖轻摇撒娇:“知道了阿姊,世上只有阿姊待洛雨最好了!” 苏洛雨在李锦纾面前变脸的技巧,真可谓是炉火纯青,现下哪里还能瞧见一丝委屈? 第五商游看的是目瞪口呆,暗中给苏洛雨竖了个拇指。 苏洛雨笑眯了眼睛,拽了拽李锦纾的衣袖:“那阿姊真的不管玉蘂了吗?” 正文、第0090章:金氏六娘 还是改不了这个爱管闲事的臭毛病! 李锦纾真是拿她没辙,没好气的朝第五商游看去,朝窗外使了个眼色,让第五商游瞧瞧外面如何了。 刚才光顾着看李锦纾和苏洛雨,第五商游倒是忘了看热闹了。 再往下面瞧去,只见下面又多了一波人,也不应该这么说,应该是玉蘂那边又多了一个助力才是。 只见阿杏不知何时赶到,身后跟着不少小厮护卫,与那些商户形成了对峙的状态。 王福不想管辖的澹水码头出乱子,便想着如何息事宁人,被夹在中间,觍颜做起了和事老。 然而看样子,双方都不想卖他这个人情。 “王管事,这里可是澹水码头,是你的地盘,到底帮哪边你给个痛快话!” 阿杏打量着说话的这位妇人,只见她面若银盆,目似水杏,削肩细腰,身材高挑,颇有大家闺秀之风,然说话却尖酸刻薄,好没道理。 再看她身后的那一群妇人,皆是差不多的年纪,穿金戴银,好不阔气。 只是不知为何,那群看似当家主事的男人们,却一声不吭,只看着这群妇人的眼色行事。 玉蘂猛地甩了一下鞭子,毫不示弱的威胁道:“王管事,你最好掂量清楚了再说话!” 面上的笑容僵了下,王福在心中暗忖,看来这事已经无法善了了。 原本还想两头讨好,现在也只能是二择一了。 得罪了这群商户,大不了就是少了几个顾客,但若是得罪了李锦纾,王福可不敢再往下想了,光是想到这里,后脑仁就直发麻,当即觉得后背有一股冷风从领口处灌入,在这即将入夏的时节将他给冻得个透心凉。 “瞧小娘子这话说的,俗话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鄙人食的是第五世家的米粮,拿的是第五世家的酬劳,忠的是第五世家的主君,哪有帮着外人,不帮着自家的道理?” 下定了决心的王福,拍马屁拍的那叫一个响,就差没有捧着玉蘂的脚丫子说真香了! 活生生将玉蘂恶心到快要反胃,赶紧移开视线朝别处望去,就怕自己忍不住吐到王福脸上,那就太过失礼了。 “这么说,王管事是要站在他们那边了?若你执意如此,我也没有旁的办法,但是从今往后,你们澹水码头,就别再想沾润我们金氏的生意!” 拧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为首的妇人一脸的倨傲,威胁之意满满。 在她身后的另一名妇人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六姊,听王管事这意思,这些人怕是第五世家的人,瞧着那么大的排场,该不会是第五世家的公子和姑娘出行吧?依我看,要不我们还是不要和他们硬碰硬了!” 阿杏的目光,定格在了那名妇人左手无名指的指环上,那是威州金氏家传的貔貅金指环,内环刻着持有人的名字,凡是金氏嫡系子孙皆有一枚,这是他们在族内尊崇身份的象征。 听着那名妇人对她的称呼,阿杏立即猜到了她的身份,原来此人便是金氏主母的嫡亲姊妹金桂芳,怪不得底气十足,敢在澹水码头恣意闹事。 正文、第0091章:武力压制 “金娘子,你莫不是以为,这里是在你们乾国威州,由得你蛮横耍威风吧?” 看穿了金桂芳的身份,阿杏自然也就明白了,那些当家主事的男人们,为何不敢吭声。 只因金桂芳的夫婿同金氏主母金桂香一样,是被招赘进来的,然金桂芳的夫婿并非金氏族内之人,而是一个小门小户的读书人,据闻是被金桂芳看上,愣是砸钱给买了来的。 试问一个花钱买来的赘婿,一个需要仰赖妻子生存的赘婿,哪里来的话语权? 而金桂芳身后的那几名妇人,看架势十有八九便是金氏的族亲了,她们的夫婿,大多也是招赘来的,金氏在威州乃至整个乾国,那可都是赫赫有名的赘婿望族! “呵呵,既然认出了我们的身份,那就最好给我识相一点,若是肯跪下给我乖乖的磕头认错,兴许我还能大发慈悲,饶你们一条生路!” 摸了摸自己娇嫩无比的脸颊,金桂芳在心中暗自庆幸,刚才没有被那鞭子给甩到。 否则刚才要是吃了那一鞭子给破了相,她都不知道自己还怎么活的下去。 一想到这里,金桂芳便用极其憎恶的眼神扫向玉蘂,看样子对玉蘂刚才甩自己的那一鞭子,心里面是十分记恨的。 将软鞭在手中绕了两圈,玉蘂冷冷一笑,眼神凌冽万分:“怎么,你是没有尝到过这鞭子的滋味,所以心里难受的紧吗?我是不介意,让你尝尝被鞭挞的滋味!” “好啊,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老娘花钱养你们,是让你们吃干饭的吗?还不给我上去打烂这贱婢的嘴,看她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金桂芳被玉蘂彻底激怒了,连最基本的教养都抛在了脑后,只想着要给玉蘂点颜色瞧瞧。 玉蘂自然不甘示弱,扬起手中的鞭子便甩了出去。 王福在一旁看傻了眼,只顾着高高举起双臂,环住自己的脑袋便往后面躲去,深怕被玉蘂飞扬的长鞭给波及到了。 虽然他是一个糙汉子不怕破相,但是他怕疼啊! 玉蘂虽然冲动,但阿杏也不认为她行事有错,毕竟在外面,他们代表的便是第五世家的脸面,被人如此出言羞辱,自当还手! “王管事,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集结人手,将这些作乱之人拿下!” 侧目看向附近开始聚集的其他商户们,阿杏冷声提醒道:“金氏六娘一干人等,在背后恶意中伤第五世家,我等好言相劝却仍不知悔改,竟还敢出手伤人!若我等不以武力压制,恐有伤在场诸位,还请诸位稍等,即刻便好!” 阿杏这是在提醒这些商户们,他们是第五世家的人,若是不想得罪第五世家,最好不要瞎掺和进来,只要不掺和,这些事情便与他们无关! 但若是他们不听话,非要掺和进来,那么待会儿磕着谁,碰着谁,可就是他们自找的了! 而同时阿杏也是在向众人声明,他们之所以会出手对付金氏,完全是因为金氏在背后恶意中伤,还不知悔改与他们动手的缘故。 正文、第0092章:气急败坏 第五世家只不过是不得已才出手平乱,完全是处于被动的状态,并非有意欺压。 此番话,让楼船上的第五商游听了,都忍不住拍掌称赞:“秒啊!阿杏这丫头,可当真是好缜密的心思,好犀利的口才!” 李锦纾闻言只是笑笑,凤玉华培养出来的人,如何会差? 别看凤玉华只是一介女流之辈,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可她毕竟是堂堂的乐国嫡系长公主,更是荒芜城第五世家的当家主母! 若是没有一点手段,她如何能在皇宫之中生存下来? 又如何能将偌大的城主府治理的井井有条,人人都不敢在背后置喙一句,她这位失了娘家助力的主母! 且不说第五商游对阿杏刮目相看,只见楼船下,阿杏话音刚落,便即刻带着小厮护卫们加入混战,在保护玉蘂的同时,瞬间就将金氏那些不中用的人都给拿下了。 王福吆喝来的人都没来得及派上用场,这场混战便已然结束。 “放开我,快放开我!你们这群饭桶,我养你们有何用?饭桶,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饭桶!” 金桂芳被玉蘂的软鞭紧紧缠住,捆在了一旁,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挣脱不开。 眼见着手底下的人都被一个个的擒住,金桂芳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泼妇般的谩骂起来。 金氏那些,只不过是普通的小厮护卫,平日里被养的膀大腰粗,看着吓人,实则都是一群酒囊饭袋,不堪重用。 而阿杏这边的人,却都是由暗阁精心挑选培养出来的顶尖高手,平日里更是跟着李锦纾四处奔走闯荡,早已经被历练的刀枪不入了。 形势很快就被阿杏给控制住了,李锦纾这才迤迤然道:“此番,做的还算不错。” “可是阿姊,那毕竟是金氏主母的嫡系姊妹,阿杏现下抓了他们,会不会不太好?” 相比一脸快意的第五商游,苏洛雨考虑的更多。 她思虑着,万一金氏不肯善罢甘休,咬着此事不放,势必又要闹上半天,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 “金氏?金氏算个什么东西!” 第五商游听着苏洛雨唯唯诺诺的问话,气不打一处来。 戳了戳她的额头教育道:“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就差没有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若是再由着他们,指不定将来就敢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教训,没什么好顾忌的!” “阿兄,你怎么也学阿姊,净戳人家脑门,再戳下去,洛雨会变笨的!” 苏洛雨揉着自己的额头,噘嘴抗议道。 李锦纾在一旁含笑望着苏洛雨,心里万分欣慰,这娇俏的模样,才该是这般天真烂漫的年纪,应该有的表现。 第五商游闻言,摇了摇头,无奈叹息道:“你呀,真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都是教你阿姊给娇宠的,那金氏有什么好怕?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就能让他们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若非因为金氏背后靠的是乾国皇室,就凭他们敢如此待你,早就将他们大卸八块了!” 正文、第0093章:下定决心 这回第五商游倒是难得的不糊涂,金氏敢在荒芜城里作乱,无非就是仗着自己背靠大山,若非如此,早在几年前,金富贵敢如此对待苏洛雨,早已经被李锦纾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然而如今,她既已决定要去乾国,那便无需忌惮了! 对着房门外,李锦纾冷声吩咐道:“传令下去,金氏六娘一干人等,不但恶意中伤吾等,还胆敢在澹水码头寻衅滋事,触犯数条城规还不思悔改,命王管事即刻将这一行人押回城内,按照城规处置。” 李锦纾话音刚落,房门外便传来了天宇的应和声。 不过片刻后,只听得楼船下金桂芳吵嚷了几声,便再没了动静。 “阿姊,这样真的可以吗?” 苏洛雨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实在是以往被金氏给欺负怕了。 李锦纾轻轻拍了下她的手背以示安慰,扶着苏洛雨躺下:“自然是可以的,洛雨你就好好的睡上一觉,其余的事情都有阿姊。” 替苏洛雨覆上薄毯,哄得她乖乖入睡,李锦纾嘱咐了丫鬟几句,便与第五商游从她房内退了出来。 在过道里走着,第五商游侧目看向李锦纾,那明晃晃的眼神,李锦纾都不用猜就知道,他究竟是想问些什么。 “不出三年,这世上再不会有什么威州金氏。” 李锦纾目不斜视,漫不经意的与第五商游说着话。 而第五商游听了心里委实是欢喜的紧,都快要忍不住,想为李锦纾这个英明神武的决定,跳起来拍掌叫好。 然面上却是平淡似水,不显于色。 将双手背在身后,学着李锦纾的淡然,老气横秋的说道:“嗯,这些年他们犯下的错,也是时候该偿还了。” 两人说着话,缓步下着楼梯,从三楼下到了二楼来。 这艘朱鸟楼船一共被分为三层,第一层除了甲板外,还有一些较为阴暗狭窄的舱房,一般是供船上的舟师或者随行的奴仆们居住的。 故而除了原先就被安排好的舟师外,需要照料李锦纾等人生活起居的小厮丫鬟们,还有一些比较得力的护卫们,也被安排住进了一层的舱房内。 而二层的舱房视野开阔,房间也是十分宽敞的,白日里阳光照着暖洋洋的,最是适宜居住了,这里自然是要留给主子们的,第五商游和李锦纾,以及凤翎的房间,自然都是被安排在了二层。 当然了,除了这些主子们的房间,旁边还有几间略小的舱房,是供贴身奴仆们居住的。 再往上便是第三层了,第三层设有爵室,用以瞭望,旁边只单独设了一间舱房。 苏洛雨身为第五世家的二姑娘,之前又是受伤,又是受惊吓的,此去乾国路途遥远,能在三层单独休养便是再好不过的了,是以王福十分妥帖的将苏洛雨安排在了第三层。 此时下得楼来,李锦纾余光朝左侧一瞟,立即拉住第五商游,示意其噤声,两人朝拐角处的舱房内瞧去。 此间舱房,是阿杏特意给周夏莹准备的。 三楼唯有一间舱房,苏洛雨已住了去,自是没有位置了的。 正文、第0094章:暗中窥伺 毕竟周夏莹名义上也算得李锦纾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没有让她与奴仆们一同住在一楼舱房的道理,故而阿杏将其安排在了二楼拐角处的这间小舱房内。 这里本该是贴身奴仆所居,既然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将周夏莹安排在此处倒也说得过去。 “你最好想清楚了,我可是刚救了第五世家大姑娘的人,你若是敢杀了我,你该如何向大姑娘交代?纵然你是公子的表妹,若是大姑娘追责,公子也是保不住你的!” 周夏莹缩在床塌上,身侧一个人也没有。 阿杏等人都下了楼船,想必还未上来,那么被安排来医治周夏莹的那位大夫呢? “你,你以为你支走了大夫,就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了吗?只要我在临死前大喊一声,在这楼船之上,保管你插翅也难飞!” 见凤翎无动于衷,周夏莹吓得面色发白,嘴里威胁着凤翎,手却在床榻上四处摸寻,就想摸着什么能拿来抵抗的东西。 可是在这床榻之上,哪儿来的什么东西,能拿来用以抵抗呢? 凤翎缓缓抽出袖口中暗藏着的匕首,背对着李锦纾一步步朝周夏莹逼近! 李锦纾在不远处瞧着,只听得他冷言冷语的说了一句:“任何会对她造成威胁的人,都得死!” 第五商游与李锦纾闻言,对视了一眼,都显得尤为诧异。 凤翎口中的那个人是谁,而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人,才非要杀了周夏莹不可呢? “你,你疯了,你居然真的想杀了我,你一定是疯了!我,我是,我可是大姑娘母族的表亲,我们的外祖父同出一脉,我和她可是有血缘关系的!” 听到这里,凤翎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她这话的真假。 匕首的尖端正对着周夏莹的眉心,周夏莹紧张的唇瓣都有些开裂,干咽着唾沫。 一双眼睛直直的瞪着凤翎手中的匕首,周夏莹急急讲道:“她是最重情之人,你今日胆敢杀了我,他日她定会对你心生厌恶,不甚喜欢!” 稍稍放下手,凤翎眉头紧锁,看着周夏莹那张明媚娇柔的脸庞,要说周夏莹是李锦纾的表亲,凤翎是不太信的。 周夏莹此般娇柔做作,在凤翎的心中以为,她与李锦纾哪怕是一分相似也无的。 “就算如此,那又如何?纵然她要怪我,哪怕是恨我,你对她心怀不轨,就是容你不得!” 听她有此一言,周夏莹心中便已明了,凤翎此时必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置之死地,只见她再次举起手中的匕首,就对着自己狠狠地刺来! 不,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恩主交代的任务还未完成,她怎么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死了呢! 以为自己会就此丧命,周夏莹的眼里满是惊惶,心中更是不甘,可是她又能如何? 一无所有的她只能闭上双眼,静静等死罢了! “阿兄,你方才说这位周娘子是什么人?她当真是那位盛国孝贤县主的女儿吗?那她岂非是我的表亲?这可真是有些巧合呢!” 正文、第0095章:虚与委蛇 第五商游闻言满脑子疑惑,他什么时候说这些了? 看着李锦纾在那里自言自语,还不时地冲自己眨眼睛,第五商游这才反应过来,生硬的接着话茬道:“是,是啊,还真是,有些巧合啊,哈哈,哈哈哈!” 周夏莹闻言兀的睁开眼眸,那匕首冰冷的尖端,此时正对着她的眉眼! 李锦纾扯了一下他的衣袖,用眼神示意,第五商游干咳了一下,朝凤翎那边喊道:“诶,那不是阿翎吗?” 迅速收起匕首,凤翎转过身来,面对第五商游一脸的淡漠,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得。 见危机暂时解除,周夏莹缓了口气,才发觉身上已然湿透。 “那个,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第五商游还真是没话找话聊,说完就觉得不大对劲,整张脸慢慢烧了起来。 李锦纾不着痕迹的上前半步,侧身将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第五商游挡住半边,含笑问向凤翎:“莫不是没有找到自己的房间?” 凤翎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微微垂下眼睑,应了一声。 侧目看向正在暗暗调整气息的周夏莹,李锦纾象征性的打了一声招呼:“周娘子安好。” “大姑娘万福,还望大姑娘恕奴家身子不便,无法下地施礼了。” 此时周夏莹已经将自己的气息调节好,坐在床榻上朝李锦纾这边稍稍欠身,以示敬意。 李锦纾自然是端着大方得体的仪容,与周夏莹稍加寒暄道:“周娘子身体欠佳,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周娘子仗义,挺身而出。” “不敢,大姑娘吉人自有天相,纵然没有奴家相救,也自是能安然无恙的,先前奴家在城主府拜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姑娘海涵,不要与奴家这等贱民一般见识。” 上一刻还被人威胁,险些命丧他人之手,现下便已然能够面不改色的从容应对。 虽然李锦纾早就知道周夏莹是个能伸能屈之辈,现如今更是不得不再高看她一眼,相信假以时日,此人必能成事。 “周娘子过谦了,既然周娘子你有伤在身,那便好好休养,有什么事情尽可吩咐下人去办,我等就不在此叨扰周娘子了。” 李锦纾想要告辞离开,周夏莹自然是欣喜万分的,巴不得她赶紧带着凤翎走的越远越好。 相信刚才的事情李锦纾定是看在眼里了,然而她却出声打断,虽未言明,却也是救了自己性命,只盼望凤翎能忌讳着李锦纾,不要再对自己起什么歹意才好。 除了凤翎竟然会为了刚认识不久的李锦纾,而来刺杀自己一事外,另外还有一件事情,也是令周夏莹万万没有料想到的。 此事便是她的身份,周夏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这么快便暴露了。 思及此,周夏莹心中烦闷,导致伤口剧痛,只能深深吸了口气,迫使自己暂时忘却此事。 同时在心中暗暗的宽慰自己,这都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如今人都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了,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正文、第0096章:过河拆桥 再说,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做了这么许多将自己送上门来,都只不过是为了完成恩主这一生的夙愿,只要那个目的达到了,便是要她现在就死,也是无怨无悔的。 “公子姑娘慢走,奴家便不多送了。” 周夏莹强忍着背部传来的剧烈痛楚,恭敬的目送着李锦纾带着第五商游和凤翎离开,便彻底瘫坐在了床榻上,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过了数息调整,这才伸手小心翼翼的朝背后探去,周夏莹背部的衣衫早已经被撕裂的伤口浸透,血淋淋的一片,痛的她险些背过气去,却也只能是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喊出声来。 就在周夏莹险些痛昏过去时,楼道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透过木质的墙壁,隐约还能听见阿杏说话的声音:“王大夫,下回你若是需要什么东西,直接吩咐他们去办就好,旁的什么都不用管,若是周娘子出事,王大夫你也是难辞其咎的。” “是是,也是老夫糊涂了!” 听了阿杏的训诫,王悯善这才反应过来。 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职,使得周夏莹那边有失,惹的大姑娘不悦,王悯善心中怕极,只得连连应声称是,还紧张的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 “王大夫能够想明白就行,我已经吩咐人,将你的房间安排在了周娘子的对面,日后你只管好好医治周娘子就是,切不可大意。” 阿杏略显急切的走着,也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才离开了这么一会儿,王悯善就被凤翎给诓骗走了,也不知道现下周夏莹那边如何了? 从凤翎有计划的射杀刘石,再到她那般沉着冷静的对抗柴容,阿杏便可以分析出,凤翎绝对是一个头脑灵活,且心有城府,又擅长使用手段之人。 像这样的一个人,阿杏以为,她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来诓骗王悯善的,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来到房前,阿杏敲门听到周夏莹应声,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与之简单寒暄了几句,阿杏就将王悯善留下,又使唤了小厮丫鬟各一名,帮着王悯善打下手,这才带着其余人等一齐来到李锦纾的房前。 方才李锦纾三人从周夏莹那儿离开后,李锦纾便借口支开了第五商游,让其回房安歇。 为此第五商游心中十分不悦,却也只得气呼呼的离开,踢开房门便爬到床榻上滚了一圈,捶着被褥暗暗骂道:“小骗子,又来过河拆桥这一手!” 而李锦纾一路牵着凤翎,直接就将她带回了自己的房间,此时正并排坐着,相顾无言。 阿杏敲响了房门,只听到李锦纾应了一声:“进来。” 听见里面应声,阿杏等人简单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门面,这才推开房门进到室内,恭敬行礼后开始向李锦纾汇报起来。 天宇首当其冲道:“大姑娘,金氏六娘一干人等,已经按照吩咐由王管事押送回城内。” 李锦纾低低应了一声,用手支着脑袋,精神有些萎靡的样子。 再往后便是阿杏,只见她从怀中掏出一叠契纸,放到李锦纾面前的桌案上。 正文、第0097章:拔除金氏 叉手回禀道:“大姑娘且看,这些都是在金氏行囊中搜寻出来的,其中有不少属于荒芜城的田契、地契、身契等,然无一例外,皆为死契,奴婢以为其中必定有鬼,斗胆请问大姑娘,是否需要进一步调查?” 从李锦纾对待金氏的态度中,阿杏隐隐猜到了一些,故而大着胆子揣测,遂有此一问。 阿杏从前是跟着凤玉华的,虽对金氏不甚了解,然而对于荒芜城还是十分通晓的。 如今的荒芜城早已不似以往,经过这些年第五世家的悉心经营,纵观整个荒芜城,富裕的人家那是比比皆是,哪怕是普通人家的日子,也都是过得蒸蒸日上,手里多少有些闲钱的,贫苦的人家更是一户都寻不出来。 因此,荒芜城的城民对第五世家的尊崇和敬畏之心,那可是抵得过各路牛鬼蛇神的。 但凡是日子过得去的,谁家肯卖田卖地,卖儿卖女? 而且他们不光卖给第五世家的死对头金氏,还签下了此等修心断骨,永不赎回的断卖契! 由此阿杏便敢断定,金氏必定是在暗中使用了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这才在荒芜城里得到了那么许多的死契! 李锦纾早已经将金氏摸查了个底朝天,对于这些,心里明镜似得。 只是摆摆手,随意吩咐:“派人交由断案司即可,嘱咐他们,好好的查,好好的断,将这案子给我彻底查清了,查明了。” 这是要彻底断了金氏在荒芜城的活路了! 阿杏欣然应声,从李锦纾的房间退了出去,下船找了一匹骏马,快马加鞭赶往不远处的邮驿,出示自己的腰牌,将那一叠契纸交由一名驿使送往城西的断案司。 就在阿杏出去的这个档口,玉蘂给李锦纾道了声歉:“对不起大姑娘,都是奴婢给你惹祸了。” “嗯,那你倒是说说看,自己都错哪儿了?” 虽然玉蘂嘴上说着致歉的话,可面上却是一点歉意也无的,李锦纾想着逗逗她,就故意摆着脸,面无表情的提问。 这下玉蘂倒是被李锦纾给问着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只是顺嘴那么一说而已,原本还以为李锦纾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甚至还会夸赞自己做的很对。 不过,既然现在李锦纾都这么问了。 那么玉蘂以为,自己必然是要站在李锦纾的立场,顺着她来作答的。 可尽管玉蘂掏空了心思,却也只能是想到了两点,恭敬回道:“奴婢以为,首先自己不该鲁莽出手,险些伤了那些人,其次自己不该与他们起正面冲突,在外面给大姑娘惹祸。” “这么说,你以为自己错在不该与他们起正面冲突,而可以在暗中行事了?” 李锦纾用手在桌案上敲了两下,弄的玉蘂心里紧张了起来。 拧紧了眉头,玉蘂小心翼翼的问着:“不,不可以吗?可是刚才阿杏说,可以在暗地里给他们一个教训,我才跟过去的!” 怎么,原来他们还在背后对金氏做了什么手脚吗? 不过对于金氏他们这样的人,就算阿杏和玉蘂真的做了什么,李锦纾也不会对他们感到愧疚,更何况李锦纾相信,阿杏是个有分寸的人,她带着玉蘂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正文、第0098章:争相请罚 “我,我只是依照阿杏说的,不能让人知道是我们做的,所以就假借树枝,弄伤了那个金娘子的脸,谁让他们金氏的人敢弄伤二姑娘!” 说到这里,玉蘂瞧着李锦纾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对,吓的缩着脖子,声音也小了:“我,我只是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之后,心里一时气不过,所以才想着要给二姑娘报仇的。” 李锦纾本来是想逗逗玉蘂,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玉蘂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如今她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生气了。 而玉蘂却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竟然惹得李锦纾如此不快,只好微微低垂着脑袋,将双手不自然的背在身后,立在那儿不敢动弹。 “大姑娘,这件事情不是阿杏和玉蘂的错,其实错都在我!阿杏只是适当的给玉蘂提了个醒,而玉蘂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我向她提起了二姑娘的事,还请大姑娘不要责罚她们,要罚便罚我吧!” 天宇见李锦纾不悦,赶紧跪地向她诉说实情,心中悔恨不该在玉蘂面前长舌,挑唆是非。 要说以往他也不是个话多之人,只是今日也不知是怎了,看到玉蘂受委屈就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安慰她,之后说着说着,便扯到了金氏和二姑娘的事情。 自己明知玉蘂是个嫉恶如仇的直肠子,实不该拿这些事情去与她说嘴,现下真是懊悔都来不及了。 那厢玉蘂看见天宇跪下替自己和阿杏求情,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大了,连忙也跟着跪倒在地,叉手道:“不关他们的事,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大姑娘只责罚我一人吧!” 然而天宇固执的以为,此事皆是自己的错处,哪里肯让玉蘂来替自己受罚? 所以赶紧朝着李锦纾叩首请罚! 哪晓得天宇固执,玉蘂却比他更加执拗,两个人你来我往的争论,都不肯让对方替自己受罚,看着他二人在那里为此事争来抢去,李锦纾被吵的头都疼起来了! “都给我闭嘴,你们是以为我不敢处罚你们吗?两个人都给我到甲板上站着思过,不想明白就不要再来见我!” 还是头一回受到李锦纾的斥责,玉蘂心里难过,站在甲板上落下泪来。 夜已渐深,其他商户们早已经三三两两的出发了,唯有他们还在此处逗留,此时夜风簌簌的刮着,倒更显得他们形单影只,唯有偶尔跃过河面的鱼儿,和高高挂在天上的弦月为伴。 天宇瞧着玉蘂哭的伤心,肩膀一抽一抽的,鼻尖也给哭红了,心里十分自责。 本想着宽慰几句,却猛然想起都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才会连累玉蘂在此受罚,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劝说,只好掏出自己的帕子递给她。 玉蘂抬眸瞧了一眼,那是一方被洗褪了色的素蓝色帕子,此时被叠的整整齐齐,置于自己眼前。 从左边袖口掏出一块帕子来,玉蘂摇摇头:“谢谢,我自己有,用了你的还得洗干净再还给你,实在太麻烦了。” 天宇闻言,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帕子。 没想到半年多不见,玉蘂这丫头还是和以前一样,性子如此率真。 正文、第0099章:虚心请教 “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站着?甲板上风大,容易着凉,快些进去吧!” 阿杏从邮驿回来,却见天宇和玉蘂两个人站在甲板上吹风,玉蘂的鼻子还红红的,正拿帕子擦拭,还以为是被风给吹冻着了。 玉蘂低着头,瞧着自己的脚尖,没有吭声。 阿杏朝天宇那边瞧去,疑惑地问道:“天护卫,玉蘂这是怎么了?” 天宇看了一眼玉蘂,别说玉蘂觉得委屈,其实自己也是满腹疑问,李锦纾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天宇非常肯定,她心里必定是恼了金氏的。 尤其金氏胆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去招惹苏洛雨,按照李锦纾的性格,他们似乎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玉蘂不过是出手教训了一下金桂芳,以牙还牙罢了,却为何会惹恼了李锦纾呢? 阿杏听天宇将事情的首尾都讲了一遍,面色沉重了起来,她没想到自己给玉蘂的善意提醒,竟然害得他们二人在此受罚。 “阿杏,你觉得大姑娘究竟是为何动怒?” 对于天宇的提问,一旁的玉蘂也十分想知道缘由。 即使此刻自己在这甲板上吹着冷风,头脑异常的清醒,但她还是没能想明白,李锦纾究竟为什么会生气? 原本以为阿杏会给自己解答,但是天宇只听到阿杏反问:“天护卫,据我所知,除了戈护卫之外,你应该是跟着大姑娘最久的护卫了吧?” “兴许是吧,我只记得,我跟着大姑娘该是一年有余了。” 天宇虽不明白阿杏为何会如此反问自己,但他相信阿杏这样问必定是有缘由的,故而他如实回答了阿杏。 玉蘂在一旁安静听着,拿眼瞅瞅天宇,又看看阿杏,心中焦急,只想等一个结果。 听了天宇的回答,阿杏摇头叹息:“天护卫,虽然玉蘂比你进府的日子久,但她毕竟时常待在府中,不曾有机会跟随大姑娘身侧,还算情有可原,可你跟了大姑娘如此之久,竟还是不了解大姑娘的脾气秉性吗?” 这,天宇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正是因为对李锦纾有所了解,所以他才觉得这件事情十分诡异。 李锦纾虽然长着一副菩萨面孔,更有一双天生带笑,极具迷人魅力的瑞凤眼,时常是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她是个慈悲心肠的。 实则李锦纾也确实重情重义,在外游历时也经常济弱扶倾,故而世人皆传唱,第五世家的大姑娘是个低眉浅笑,慈悲六道的济世女菩萨。 可李锦纾也绝不是以德报怨之人,因为天宇不光看见了她慈善的一面,更见多了她的睚眦必报,佛口蛇心。 李锦纾的真慈悲,从来都是给处境困难的弱小,而她的假慈悲,自然是对恶贯满盈之辈。 天宇以为,乾国威州的金氏一族,便是李锦纾不屑给予真慈悲的对象。 所以要说李锦纾是对金氏动了恻隐之心,故而生气处置他们,打死天宇也是不能信的。 阿杏继而苦口婆心,谆谆教诲道:“没错,对于金氏,大姑娘是再痛恨不过的,对待为恶之人大姑娘向来不会容忍,之所以会忍金氏这么久,是因为大姑娘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正文、第0100章:如梦初醒 是以方才,阿杏不敢轻易动金氏之人一分一毫,只是将他们控制住而已。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提点玉蘂,不该在明处动手。 只是阿杏万万没有想到,玉蘂虽然听了自己的话,但却在暗中对金桂芳下此狠手,直接毁了一个女人最在意的容颜。 故此接下来的这句,阿杏便是重点说给玉蘂听的了:“你们以为如今时机到了,大姑娘要彻底拔除金氏这根恶浊的钉子了,他们就可以由得你们妄加毁伤了吗?” 然而阿杏说的这些,玉蘂却并不认可,她急急打断道:“可是他们不仅常年在荒芜城里作恶,损害第五世家的利益不说,居然还敢伤害二姑娘,我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对于玉蘂的反驳,阿杏并未气恼,只是转而看向天宇。 刚才阿杏和玉蘂的这一番争论,好像让天宇找到了一个非常关键性的突破点,就只差最后那么一下,便可以使他豁然开朗。 仔细回想事情发生的经过,天宇以为一开始,李锦纾似乎并未真正的气恼,哪怕玉蘂说到教训了金氏一下,其实她也没有真的动气。 而事情正是因为发展到玉蘂说到,为替苏洛雨报仇,故此以牙还牙伤了金桂芳的脸时,李锦纾才突然变了脸色。 也正是因为玉蘂报复金氏有何过错这一点,令天宇始终想不明白。 “金氏作恶多端,只是教训他们一下又有何不可?天护卫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对吧!” 阿杏看着天宇一边沉思,一边疑惑不解的神情,便知道他还未真正想明白,他们究竟是错在了何处。 是,天宇并不否认! 当时的他,哪怕是现在的他,都是这样想的! 金氏这是作茧自缚,只是小小的教训他们一下,又有何妨? 既然他们不开窍,那么阿杏并不介意,再多提点一些:“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荒芜城自也有荒芜城的规矩,他们做错了事情自然会有断案司来制裁,不能由得人妄加毁伤!” “所以我们错在不该暗中教训金氏?可是之前你明明和我说可以的!” 玉蘂心中愤愤,面上更是不遮掩一丝一毫,然阿杏知道玉蘂就是这么个直肠子,故而不会与她置气,只是觉得玉蘂小孩子脾气,还需再磨砺一番才好。 但是此事不能由得他们再错下去,毕竟这里面也有她的一份过错,不该觉得稍加提点,玉蘂便能全然领会,便只提点到一半,就不管不顾了。 于是乎,阿杏继续说道:“对,却也不对!你们因私情小小惩戒一下金氏,这无可厚非,可你们却犯了荒芜城之大忌!” 闻得此言,天宇和玉蘂心头一颤。 二人相视一眼,不甚明白,他们如何就犯了荒芜城的大忌? “金氏是有人设计暗害二姑娘不假,可这并非是金娘子的过错,玉蘂你因他人之过,而毁金娘子之容貌,此乃大错特错!切记,这等连坐思想,切不可取!” 被阿杏这么一说破,天宇和玉蘂恍然大悟! 正文、第0101章:女中高士 荒芜城外大邦小国皆有连坐制,唯独荒芜城以为此条制度惨无人理,是以不设规制,荒芜城讲究的是以人为本,谁人犯错,谁人受罚,绝没有连坐之理。 虽说他们此举并非是施行连坐制度,杀人以绝后患,但却是用以连坐思想,将金氏某些人的过错,无形中把火撒在了金桂芳的身上,是以李锦纾才会大怒,罚他们在此受过。 玉蘂明白了自己的过错,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抽噎道:“我明白了阿杏,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我没有脸在这里哭,我应该深刻检讨自己的过错,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 “我也应该深刻检讨自己的过错才是,我不该思想如此卑劣,更不该长舌挑唆玉蘂,我也有错,此次真是多谢贤家提点了!” 否则,他真的是到死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为何被罚了,朝阿杏深深作了一揖,天宇由衷的表示感谢。 玉蘂同样躬身致意,深谢阿杏提点之情。 阿杏施礼回敬,笑谈道:“尔等能领会大姑娘训诫之意便好,实则此事也有我的一份过错,常言类君子之有道,入暗室而不欺,待我上去与大姑娘禀明一二,领过受罚才是。” 阿杏进来的时候,王悯善正在给李锦纾汇报周夏莹的伤情,是以稍等了一会儿,待王悯善告辞离开后,阿杏便双膝跪地,向李锦纾自请责罚。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如日月皎然,无愧于心!你能有此领悟固然是好,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已是如此能谋善断,蕙质兰心,我又如何能苛求你面面俱圆,百样玲珑?更何况,那金氏如此暴戾恣睢,适当教训一下本也无妨!”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责罚,阿杏不仅能从中发现旁人的过错,竟也能领会到自己的不足,实是难得的人才。 也真是难为舅母,能教出如此出色的丫鬟,必定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与精力,能有此女在自己身边尽心帮衬,李锦纾相信自己将来行事,必能事半功倍。 亲自上前,将阿杏从地上扶起,李锦纾对于阿杏这个丫鬟是越看越喜爱,而对于凤玉华,更是由衷的敬佩与感谢。 想来此次凤玉华态度如此强硬,将阿杏和阿桃这两名悉心调教的丫鬟送来给她,必定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凤玉华虽不涉城内之事,却对那些风吹草动,极为敏感。 李锦纾如此宽厚,使阿杏受宠若惊,叉手于胸前道:“多谢大姑娘抬爱,奴婢愧不敢当。” 不卑不亢,不骄不躁,此等境界与格局,实乃女中高士也! 早知道阿杏如此聪慧能干,纵然凤玉华不给,李锦纾也是要软磨硬泡,强要过来的。 “看天色,夜已深了,你且去吩咐舟师发船,告诉他们无须性急,顺水行舟,顺势而下便好,也好让我们瞧瞧这乾国的湖光山色。” 阿杏应声,但并未即刻离去,而是面露犹豫之色,捏着衣袖似有话要说。 李锦纾见状失笑道:“行了,再过半个时辰,你便取了披风暖汤,唤他们回房安歇罢。” 正文、第0102章:难以启齿 “诶!大姑娘果然还是心疼他们的,奴婢在此代他们谢过!此行匆忙,错过了哺食的时辰,大姑娘想是该饿了吧?我已经吩咐了厨娘煮粥,大姑娘且稍等我一会儿,马上就来!” 阿杏欣然应声,领了李锦纾的命令离去,光是听那灵动的脚步声,便知道她心里是有多高兴了。 立于门前,李锦纾感觉眼前一阵晕眩,微微阖上眼眸,似有些疲累的样子,将手扶在额上,站在那里稍稍停顿了一会儿。 凤翎见状来到她的身后,想要伸出手来搀扶,却又心存顾忌,立即将手缩了回去。 李锦纾放下手,侧过身来看她,浅声问道:“这么久了,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自从她将凤翎带回房间后,阿杏等人便一直在进进出出,来来回回的禀告事宜,姑且可以当做是没有找到空档,与自己说话。 可是如今人已走尽,该交代的事情,她也都交代完了,实在是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很抱歉,有些事情,我现在无法告知于你。” 凤翎的坦白,并没有引发李锦纾的不满,至少他没有敷衍,或者选择逃避。 此时双方正面对面站着,凤翎被她看的似有些窘迫,左手背在身后摩挲了几下,右手不自然的掩在唇边轻咳。 “那个,其实有件事,我想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下。” 与李锦纾说起此事,凤翎眼神有些飘忽,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磕磕巴巴的说道:“其实,其实我并非,并非是女儿身!都是因为,因为得罪了权贵,恐被人发现身份!所以,所以才不得已,将自己打扮成那副模样,我也并非是有意欺瞒!实在是因为有些难以,难以……” 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啊! 堂堂大好男儿,却将自己装扮成女子! 不仅被人牙子抓住,还被扮成乞丐卖进了黑市,更险些沦为那些人的玩物! 只要一想到那些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都被李锦纾给撞见了,凤翎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见人了! 看着凤翎涨红了一张俊脸,有些尴尬到说不下去的样子,李锦纾莞尔一笑,说道:“其实早在奴隶市场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已然知晓了。” 什么,她知道? 而且从那个时候就知道! 凤翎颇有些诧异,他还以为自己扮的很好。 “汝非女儿身,亦非小乞儿,早先听到你的名字,我还以为你是刻意,或有什么目的接近,不过既然舅母已经确认了你的身份,又是如此怜惜你,故此我想,暂且留着你也是无妨。” 既然凤翎选择向自己坦然,那么李锦纾也不准备再继续伪装下去。 不过这一路走来,凤翎也确实没有辜负李锦纾对他的期望。 从凤翎几次三番挺身相救,再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宁可牺牲自己,也要去保护一个从不曾相识的孩童。 李锦纾由此可以判断出,他虽不是个坦诚之人,却绝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凤翎却会为了自己,而对周夏莹起了杀心? 且不知这个问题,凤翎是否会给自己答案呢? 正文、第0103章:信物相赠 “我承认,当初刻意冠以母性,说出凤翎这个名字,是为了引起你们的注意不假,但是也请你相信,我真的是有苦衷,现在暂时无法告知你,我的真实身份与姓名,待到他日事情了结,我自当向你说明一切。” 凤翎怕李锦纾不信自己,还从怀中取出了当初拿给凤玉华确认身份的信物。 执起李锦纾的右手,直接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紧握成拳。 凤翎动情道:“这是我阿娘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听阿兄与我说起,这是当初外祖母亲自为她们姊妹六人打造的,世间唯有六件,绝不可能造假!现在我把它交由你保管,以表我对你的真心,桑田沧海,金石不渝!” 他竟还记得自己当初对他说过的话,只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如何能收? 况且李锦纾从来都知道,一个人的真心绝非是简单的几句话,或者几样东西,便能够轻易换来的。 “你别误会,当初我并非有意将你当做奴隶,既然舅母已经承认了你,你就当做是一场游戏,做妹妹的将你戏弄了一番,这东西想必对你而言极为要紧,还是将它收好,莫要丢了。” 李锦纾想把东西塞回凤翎手中,却被他侧身躲开了。 拉开了房门,凤翎固执的说道:“于我而言,那绝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一个誓言,如今我既无法告知你更多,便只能将东西暂时抵押给你,若是不慎丢了,便当是我倒运吧。” 怎么能是玩笑?绝对不会! 那是他答应了她的事情,这一生,这一辈子,都得作数! 话音刚落,还未待李锦纾作出反应,凤翎便关上房门,扬长而去了。 李锦纾低头看向自己掌心,那一枚静静躺着的丹凤纹镂雕玉簪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莫不是让那小子给赖上了? 罢了,看在舅母的面子,只要他不做出格的事情,照拂他一下也是不妨事的,何况他的性子,还蛮讨自己欢心的。 将东西放在镜匣最下一层内小心收好,阿杏便敲了房门进来伺候了。 当初为帮凤玉华调养身体,阿杏曾向风无眠讨教过一些浅薄的药理,更是学得了一手的好药膳,此次特命厨娘给李锦纾煮了一锅莲子芡实粥,常食此粥可补五脏,可安心神。 李锦纾简单吃过了一些,便去洗漱安歇了。 一夜好眠,竟睡到了巳时才醒,这药粥虽然养人,可是却不能抗饿,此时的李锦纾只觉得腹中饥饿,朝外面喊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耳听外面莺声燕语,嬉笑打闹声不断,李锦纾起身穿好衣裳,自己就着冷水洗漱了一番,便出了房门。 整个二层静悄悄的,竟是一个人也没有,李锦纾推开了窗户,这才发现人全在甲板上呢。 只见佘翔坐在甲板上,手里拿着一个古朴的六孔陶埙,而周夏莹则立于船头,手执一个精美的排箫,两人正在合力吹奏一曲《飞鸾》,此曲是近年刚从乐国沂州传过来的新潮曲目。 “大姑娘,你醒了?” 阿杏第一个发现了李锦纾,连忙起身奔上楼来。 正文、第0104章:乘舟取酒 凤翎闻言抬起头来看她,只瞧见李锦纾穿着一袭赤色短衫,被如沐的春风吹乱了满头青丝,伴着这轻柔细腻,空灵飘逸的乐声,好似随时都会羽化登仙,随风而去。 第五商游放下手中玉箸,兴奋的朝李锦纾招手:“锦纾快来,这乾国的山水果真与我们荒芜城的大有不同,从前只听闻这澹水河是如何如何的波澜壮阔,今日可算是让为兄大开眼界了!” 李锦纾简单梳妆后,便与阿杏一同下得楼来,和众人一起饮酒吃肉,当真是好不快活。 今日阳光正好,坐在甲板上暖风吹着,倒也不算太冷。 “好!周娘子再来一曲!” “佘护卫吹的也不错,与周娘子再来一曲吧!” 一曲吹罢,有好事的小厮丫鬟开始拍掌起哄,非要人家再来一曲。 李锦纾拿帕子擦拭着嘴角,微微侧过身来,不着痕迹的问着阿杏:“昨日,好像并未看到佘护卫在这艘船上?” “大姑娘说的不错,玉蘂还算机敏,昨日将佘护卫安排在了第二艘船上,可是今日公子嫌弃船上的日子太过乏味,吩咐下去要与大家一起饮酒作乐,那佘护卫便乘了小舟过来。” 阿杏同样拿起帕子佯装擦拭,掩住了口鼻,与李锦纾悄悄说着话。 李锦纾微微颔首,夹了一块炙肉塞入口中,又取了酒碗浅酌一口,想来是那佘翔被独自安排在了别处,因年少耐不住寂寞,故此欣欣然跑来,想与周夏莹多多接触罢了。 “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苏洛雨就坐在李锦纾的身侧,听见她们在咬耳朵,赶紧凑过来小声询问。 近日接连受到惊吓的苏洛雨有些敏感,见李锦纾与阿杏两人交头接耳的,还以为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头一阵慌乱。 怕苏洛雨多想,李锦纾这才和阿杏结束了对话,含笑与她闲谈道:“无事,只是觉着今日的梅子酒有些酸涩,所以想让阿杏给我换一坛桃子酒来喝。” 听了李锦纾的回话,苏洛雨更加疑惑了,拿起酒碗浅尝了一小口,只觉得今日这坛梅子酒酿的甚是好喝,不但没有酸涩味,反而还有些香甜,可为何李锦纾却说酸涩呢? 不过梅子酒比之桃子酒,是会略微酸上一些的,李锦纾向来喜爱偏清甜口感的酒,故而苏洛雨倒也没有多想。 阿杏为了替李锦纾圆谎,便起身乘了小舟,到后头的船上取酒去了。 就在阿杏离开后不久,李锦纾的面前便坐下了一人,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方才周夏莹所使用的排箫。 “大姑娘万福。” 将手中的排箫放在桌案上,周夏莹微微欠身唱喏。 李锦纾同样微微欠身,却并未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吃着炙肉,又时不时的给苏洛雨夹上一些她喜爱的吃食。 苏洛雨见李锦纾并未搭理周夏莹,也不敢吭声,只是低头吃着自己的。 “想必这位,便是二姑娘了吧?那日实在是对不住,奴家是一时性急,才会拿了匕首想要自卫,却不想竟然一通乱挥,无意中伤到了二姑娘,今日奴家在此给二姑娘你赔不是了。” 正文、第0105章:逼上门来 取了新的酒碗来,周夏莹倒上满满一碗酒,就朝苏洛雨敬去:“奴家在此,敬二姑娘一碗,祝愿二姑娘早日康复,奴家先干为敬!” 手拿着玉箸顿在那里,苏洛雨求救般的转过头去瞧李锦纾。 虽然苏洛雨性情软糯,但是她又不是傻子,这周夏莹那日分明就是故意的,她弄伤了自己的脸,现在又逼上门来硬要道歉。 若是自己真的喝下这碗酒,日后这笔账可就算是了了。 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再说,这碗恶心人的酒,苏洛雨可喝不下去! “周娘子当真是好酒量,不过周娘子你既有伤在身,还是不要饮酒为妙,那些个辛辣之物最好也一并忌了,否则怕误了伤情,若再留下什么去不掉的疤痕在身上,便不值当了。” 李锦纾招手唤来玉蘂,吩咐道:“给周娘子单独安排一个座,让厨娘准备点清淡的,再弄些补汤,给周娘子好好补补身子。” 昨日刚挨了李锦纾的训,今日的玉蘂低眉顺目,听话极了。 乖巧的应声,便将周夏莹带到了别处安置,更是将她案上的吃食撤了个一干二净,只给安排了一些清汤寡水,别说油腥,就是菜叶子都难得看见。 原本撺弄佘翔和周夏莹的人瞧见了,都只当做是没见着,又开始找起了别的乐子。 “莹娘,他们安排我照顾受了伤的风大夫,马上就到该上药的时辰了,我得先回去了,等下回有时间,我再过来看你。” 佘翔见苗头不对,虽然心中对周夏莹爱慕不已,但终归是不想开罪李锦纾,只得是找了个借口,便想开溜了。 悄悄从怀中掏出一张油饼,从桌案底下塞过去:“那,那我就先走了啊!” 没等周夏莹回话,佘翔便已经起身,找了舟师乘舟而去了。 “嘁,我道那佘翔能有多痴情,却也只不过是个贪恋美色,却又胆小怕事之人罢了。” 佘翔那副小人做派,让第五商游很是瞧不上眼,拿起酒碗就来到李锦纾的座旁,十分豪迈的邀请:“不管他们那些劳什子,来来来锦纾,我们喝我们的!” “阿兄,阿姊她不爱喝这梅子酒,还是我来陪你喝吧。” 苏洛雨见第五商游来找李锦纾喝酒,怕李锦纾不好驳第五商游的面子,还特地出来挡酒。 哪晓得刚拿起碗,就被李锦纾给瞪了回去:“刚才替你挡酒,你以为只是说给她听的吗?那番话同样适合你,你怕是不想自己的脸好了,这般没有节制!” 苏洛雨闻言,悄悄的吐了下舌头,不敢再去碰那酒碗,也不敢再去夹那些辛辣之物。 第五商游见状更是不敢再提起喝酒之事,只得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座位,与其他人一道玩乐去了。 众人本就有些怵惧李锦纾,现下更是没有一个人敢往这边靠了。 幸而此时阿杏取了桃子酒回来,被众人当做是救星,七手八脚的给拉了上来。 “你们这是怎了,慌里慌张的?” 站在船沿,阿杏稍稍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髻与衣裳,伸手从舟师手里,接过两坛桃子酒。 正文、第0106章:锦纾赠酒 第一艘船住了太多人,所以没什么地方可用来存放东西,故而大多吃食与往常用的物品,都被存放在了第二艘船上,而第三艘船上放的便是些金银细软了。 因钱财众多,所以阿杏实在放心不下,后来便将天宇连夜安排到第三艘船上看顾去了。 这一趟,阿杏不光取了两坛桃子酒,也取了一些新鲜的吃食过来,吩咐几个小厮从舟上取了,让他们送到船上去。 另有两名丫鬟,紧紧跟在阿杏身后,小声提醒着:“是玉蘂让我们过来告诉你,就在刚刚你走后不久,那位周娘子不知怎的,好像招惹到大姑娘了。” 原来是玉蘂让她们过来的,阿杏心中明了,玉蘂这是在报昨日自己提点她的恩情。 若不是因为玉蘂,这两个丫鬟也不会巴巴的跑来,和自己说这些事情,毕竟她和阿桃的到来,可是无形中抢走了她们升为贴身丫鬟的机会。 这些人能不恨她们,便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还能指望这些人能来帮衬? “行,我知道了,阿杏在此谢过二位娘子。” 阿杏手里抱着两坛桃子酒,不方便施礼,便只是躬了躬身。 那两名丫鬟早已经被玉蘂提点过了,知道阿杏在李锦纾那儿的分量,忙道不敢,施礼回敬。 待阿杏来到甲板上一瞧,果然见周夏莹颇不受待见,独自一人坐在偏僻处,而其余人就连说话都极为小声,生怕惹得李锦纾不高兴,再没了方才的欢腾热闹。 “大姑娘,桃子酒取来了,这桃子酒可是近日方从乐国得的稀罕物,虽说桃子酒常有,可这几坛桃子酒,可是乐国酿酒大师酒曲君亲酿的,本要留着献给乐国那位摄政王,不知怎的让主母给听到了风声,硬是派了人去,强行给买了来的。” 阿杏说着坐到了李锦纾的身旁,给她倒上满满的一碗,浅笑道:“这酒啊,主母可是稀罕的紧,也就是大姑娘,主母才肯割爱让送了几坛子过来,大姑娘快尝尝,味道如何?” 光是闻气味,便知道这酒定然是极好喝的,第五商游在一旁眼巴巴的瞧着,接连吞咽了好几口唾沫,实在馋的紧。 若是换了平时,第五商游定是要上前讨要了,可现下也不知李锦纾气消了没? “嗯,味道确实不错,给二公子也尝尝吧,至于大公子和二姑娘便不必了,他们身子骨娇弱,还是少饮些的好。” 李锦纾拿起阿杏递过来的酒碗浅尝,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酒。 可是她说的这话,却让阿杏摸不着头脑了。 大公子和二姑娘自不必多说,指的是第五商游和苏洛雨,可这哪儿来的什么二公子呀? 那头的凤翎闻言,欲拿酒碗的手顿了下,随后抬起头来,缓缓而道:“如此,便多谢锦纾割爱了。” 锦纾,这个名字在他心中不知默念了多少回,如今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叫出口了。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听着两人的话,彻底懵了! 第五商游呵呵干笑了几声,出来打圆场:“锦纾,你莫不是说错了?” 正文、第0107章:接纳凤翎 “阿姊,你喝醉了,这是阿兄的表妹,你我可称呼其为表姊,或者阿姊,称呼姑娘亦可,怎能不分性别,唤作二公子。” 苏洛雨说完,还朝凤翎微微欠身:“表姊莫怪,我家阿姊她喝醉了,不是有意的。” 难道,真的如苏洛雨所言那般,是因为李锦纾喝醉了酒,所以男女不分? 可是阿杏十分清楚,李锦纾并没有喝几口酒,就算自己刚才离开了一会儿,但是李锦纾既然有言在先,自然是不可能当着苏洛雨的面再喝了的,所以根本不可能是所谓的醉酒胡言。 又或者,是如第五商游所言,李锦纾口误说错了? 可是刚才凤翎根本就没有开口反驳,反而是十分自然的接了下去,所以由此可见,李锦纾并不是口误说错!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阿杏的思绪真可谓是三番四复,千回百转。 终于,她起身来到凤翎这厢,给他倒上满满一碗桃子酒,并且笑言道:“二公子请。” 阿杏!她莫不是疯了吧? 苏洛雨转过眼来看向阿杏,第五商游亦是,凝睇着阿杏不敢言语。 “这桃子酒果香四溢,口感更是甜而不腻,着实难得,表兄以为如何?” 李锦纾并未在意旁人的目光与言语,似乎只一心在意凤翎对这桃子酒的评价如何。 凤翎也是毫不在意的样子,拿起酒碗先是浅尝了一小口,随后更是一饮而尽,放下酒碗后,只简短的道了一句:“甚好!” “哈哈,难得表兄与我同好,我也以为这桃子酒的味道极好。” 李锦纾与凤翎正说着话,忽然间话锋一转:“你们都给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好了!” “从今日起,他便是我们第五世家的二公子,礼同大公子一般对待,谁若是敢轻慢了二公子,休怪我翻脸无情!” 这几句话,李锦纾说的那是铿锵有力,威声阵阵。 她这是正式在向众人介绍凤翎,同时也是在告诫某些原本没将凤翎放在眼里的人,让他们清楚明白凤翎的身份,以后再不敢怠慢。 若是刚才众人还有些懵然,现下哪还能不明白? 这位乞丐装扮进府的凤翎表姑娘,分明就是个男扮女装的小郎君! 李锦纾既然这样说,就是将他彻底归纳为第五世家的人了,如何能有不敬之理? “吾等谨遵大姑娘之言,恭请二公子万福金安。” 在场的奴仆们由阿杏领头,皆对着凤翎叉手行礼,看的周夏莹心中愤愤。 凭什么凤翎身为第五商游的表弟,就可以获得李锦纾的认同? 而李锦纾明明已经知道自己和她是什么关系,却还这般冷漠的对待自己? 竟这般厚此薄彼! 可李锦纾哪里会去管她是怎么想的? 只见她惬意的欣赏着周遭风景,似百无聊赖的问道:“再过不远,可是苏州码头?” “回大姑娘的话,按照现在的行船速度,再有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苏州码头了,不过听闻最近苏州不怎么太平,若是大姑娘觉着沉闷想下去走走,鄙人建议,可到下一个码头再作考虑。” 正文、第0108章:苏州码头 回话的是舟师沈三,应第五商游的盛情,也在甲板上同大家一起吃酒,此时听见李锦纾问话,忙不迭的从人群中出来,叉手回禀。 阿杏闻言,也温声劝道:“是啊大姑娘,临行前奴婢也有听说,据传苏州那边出了疾疫,乾国恭孝帝怕疫情蔓延,已经派出大量官兵前去镇压了,为此还引发了不少暴乱。” 这些李锦纾自然知道,正因如此,她才要去! 否则她大费周章,带了这么许多的东西,岂不是要派不上用场了? 若是先前李锦纾说要去苏州,怕是凤玉华说什么都不能答应,也不会那么辛勤的给李锦纾备这备那了。 毕竟疾疫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不小心给沾染上了,那么十有八九,便是要丧命的。 “到时停靠苏州码头,除了表兄与雷叔,还有阿杏和玉蘂,其余人全部待在船上,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私自下船,若是有人来扰,便拿大棒子打出去,听见没有?” 劝归劝,可李锦纾不听,他们也拿她没辙,对于李锦纾的命令,众人也只能俯首称是。 第五商游心中怯怯,蹭到李锦纾身边,小声问她:“你偏要去苏州做什么?若是沾染上了疾疫,那可怎么是好!” “阿兄不必惊惶,日前天机阁便已经查明,疾疫只是在漪水郡境内小规模蔓延,且控制还算得当,苏州码头距离漪水郡还有一段距离,只要我们做好相应的防护,不会有事的。” 李锦纾拍拍第五商游的肩膀,以示安慰,看样子她是铁了心要去了。 不光第五商游担忧,苏洛雨又如何放心的下? 上前拽着李锦纾右手的尾指,苏洛雨半是恳求,半是撒娇道:“阿姊,我也想去,你把我也带上吧!” “洛雨不要胡闹,我此行是有事情要办,不方便带着你,况且此去危险,你还是乖乖听阿姊的话,留在船上不要乱跑,待到了京都洛鄢,我再带你到处游玩去,可好?” 李锦纾知道苏洛雨是担心自己,可是她跟着去除了徒增麻烦,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还不如好好待在船上养伤,才是最要紧的。 苏洛雨闻言,心情有些许低落,瘪瘪嘴不吭声,松开李锦纾的手指,把弄起自己腰间的衣带来了。 第五商游见状,心有不忍,扯了下李锦纾的衣袖:“我说锦纾,你就带着她吧,反正你们都要去的,也不差她这一个了。” “怎么的阿兄,我去你就担心的不行,洛雨去你便不担心了吗?” 李锦纾知道第五商游是个心软的,故意说话逗弄,将紧张低迷的氛围打破。 第五商游甩了下衣袖,眼神闪烁不停,急的都涨红了脸:“你,你说的这是哪儿的话,我担心你,自然也担心洛雨,这不是,我这不是因为,因为……” “好了阿兄,阿姊是逗你的,我不去就是了,乖乖在船上待着。” 苏洛雨见第五商游如此,出言安抚,独自低垂着脑袋,路过李锦纾和第五商游的身边,往楼上去了。 正文、第0109章:购置衣物 看着苏洛雨如此,李锦纾颇有些不解,她这是怎了? 阿杏思忖了下,凑近李锦纾小声道:“大姑娘方才提到漪水郡,若是奴婢没记错,苏国京都陵安城的旧址,便是在那。” 这便是了,苏洛雨已故的母亲,是苏国的福禄公主安容烟,她在陵安城出生,又在陵安城长大,苏洛雨从未见过自己母亲,心中对母亲的家乡,定然是有所向往的。 苏洛雨担心李锦纾不假,可更多的,应该是想要跟着她,去母亲的家乡看看。 “别难过了,收拾一下东西,同我们一道去吧!” 思及此,李锦纾当即叫住了苏洛雨,不忍心看她在此默默伤心。 苏洛雨闻言立刻笑眯了眼睛,转过身来时脸上早已经看不到一丝难过:“真的?啊!” 乐极生悲,船身摇晃了一下,苏洛雨站立不稳,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疼的她一路都揉着小腰,期期艾艾的呻吟。 “阿姊你还笑,我都快疼死了。” 见李锦纾在一旁笑看着自己,苏洛雨噘着嘴,不乐意了。 阿杏坐过去,帮苏洛雨揉了两下,脸上笑意满满:“谁让二姑娘总是装委屈博取大姑娘的同情,这回遭报应了吧?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戏弄大姑娘!” “我才没有,啊!疼疼疼,阿杏你轻点,轻点!” 这一下摔的着实不轻,苏洛雨的腰上都青紫了一大片,不过她还是坚持要跟着过来瞧瞧。 坐在阿杏租来的马车上,苏洛雨整个趴在那儿,任由阿杏在她腰上按揉,又给上了一些从风无眠那儿取来的伤药抹上,这才有所好转。 不一会儿的功夫,马车便停了下来,只听闻雷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姑娘,我们到了。” 李锦纾率先走下马车,和车内蠢蠢欲动的苏洛雨讲道:“洛雨,你先在车内歇息,待阿姊将事情都处置妥当,再回来带你四处转转。” “还有阿杏,你就留在车内照顾洛雨,有关夫在外面守着,只要不离开马车,万事皆安。” 后面这句话,李锦纾不光是说给阿杏听的,更是说给车夫听的。 而李锦纾口中称呼的这‘关夫’二字,并非是这位车夫的名姓,而是他的诨号,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便是这个诨号的由来了。 后面的马车也跟着停下,玉蘂将马鞭放好,和凤翎一起走来。 李锦纾紧接着吩咐道:“玉蘂,你在这附近瞧瞧,可有看的入眼的裁缝铺,给二公子和自己弄几身乾国的衣衫,到了乾国的地界,便应着乾国的服饰,否则太过引人注目。” 玉蘂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胡国服饰,确实有些引人瞩目。 再转头看了看凤翎,若是不知他的身份,这么穿着倒也无碍,可如今明知他非女儿身,还穿着这身女儿家的衣裳,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是,大姑娘。” 玉蘂应声称是,但并未即刻离去,而是和凤翎站在一旁等候。 李锦纾都吩咐完毕后,便和雷霆一同离开,顺着这寂静的巷道朝更深处走去。 凤翎一直目送着李锦纾离开,直到看不清她的身影,这才转而看向玉蘂,眼神中透露出来的疑惑更是不言而喻。 正文、第0110章:殷勤接待 “二公子莫急,你且在这里稍等我一会儿!” 玉蘂见状,冲凤翎神秘一笑,随后便回到马车上,翻起暗格从里面取出一物来。 那似乎是一把弓箭,却又不似普通的弓箭,因其尺寸较小,且射出后还从空中传来类似于鸟类的鸣叫之声。 快步跑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短箭,将其重新放回马车内的暗格里收好。 玉蘂冲满脸疑惑的凤翎,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遂言道:“如此便好了,过会儿自会有人来寻我们,到时跟着人走就是了,不必亲自去寻什么铺子,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可不好找!” 果不其然,只稍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人从巷道的另一头跑来,看了玉蘂出示的腰牌,便依着玉蘂的吩咐,领着凤翎和玉蘂到附近找能买到衣衫的铺子去了。 惹得苏洛雨趴在窗口,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叹:“要是我也能跟着去就好了。” “两位小娘子慢行,当心地滑。” 看到路面上被人泼了水,那人小心翼翼的提醒着,不敢有丝毫怠慢。 玉蘂稍稍提起裙摆,跟在凤翎身旁,漫不经心的问道:“这家可是这附近最好的铺子?” “是是,自然是,这家是这方圆五百里内,最有名的裁缝铺,这铺子的掌柜是承袭了百年精湛手艺的裁缝师,轻易是不会出手的,两位小娘子稍候。” 只见那人说着便敲响了铺门,敲门后又颇有些自得的与玉蘂说道:“不过这家铺子日前已经归于第五世家了,今日得两位小娘子惠临,他自然是要给面子亲自动手缝制的。” “近日歇业,暂不待客,劳驾下月再来吧!” 里面的一位学徒听见敲门声,打着哈欠,囫囵声的朝外面说道。 本想倒头再睡会儿,却听闻外面再度敲响铺门,稍稍拔高音调冲里头喊:“我是陆十一,有贵客到,快开门!” 他怎么来了,还带来了贵客? 不敢再多懒散,赶紧收拾了一下门面,将铺门打开。 果然见陆十一领着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在门外候着:“呦,这不是十一郎吗?今日怎得空来?快快请进,小的这就去唤师傅过来,两位小娘子稍候,稍候哈!” “两位小娘子可先挑着,这里的料子都是极好的,全部都是从云州运来的上等丝绸。” 陆十一殷勤的伺候着,生怕招待不周惹得凤翎和玉蘂不高兴。 玉蘂只随手拨弄了两下便失去了兴趣,这些面料看着虽好,却远远比不得他们身上穿着的这些。 掌柜的本在小憩,被学徒叫起后心中十分不悦。 但是当他看到玉蘂身上那一袭精美的胡国女服时,瞬间双目放光,态度大大的转变,真恨不得扑上去将那衣裳拔下来好好观赏一番。 “十一郎,那些都是见不得人的废料,没什么好瞧的,两位小娘子,老朽这里有上等的云绸,你们可随老朽到楼上来瞧。” 真没想到,在这一家小小的裁缝铺里,竟会有价值百金的云绸,那可得好好瞧瞧去! 玉蘂颇有些怡悦,心里想着若是料子合适的话,就给李锦纾也做几身。 正文、第0111章:挑选布料 而立于一旁的凤翎,显然对这些东西都提不起什么兴趣。 此时的他还在思考,方才玉蘂使用的那支短箭,究竟是为什么能发出类似于鸟类的鸣叫声,进而达到传讯的目的,引了人来。 “两位小娘子,请随我来,小心台阶。” 学徒瞧见他家师傅为了讨好凤翎和玉蘂,竟然连珍藏多年的云绸都舍得拿出来,对他们的态度便更显殷勤了。 陆十一跟在后头,在心中暗暗啐道,这师徒两个当真是好不要脸! 明明是他带来的贵客,却怎么被他们给笼络了去? 不行,他得显得更加出挑,让这两位小娘子对自己另眼相待,才能有机会平步青云啊! “两位小娘子当真是生的貌美如花,如此倾国倾城的姿容,恐怕也就只有云州盛产的云绸,才能与之相称了,若是两位小娘子换上了云绸所制的服饰,必定是另有一番风姿的。” 这几人满口都是两位小娘子,两位小娘子的叫着,惹的玉蘂掩嘴轻笑,但也并未言明。 只是招手让那学徒将布料拿过来,细细的挑选了两匹:“这两匹还算看得入眼,二公子瞧瞧,可要选一匹缝制成衣?” 什么二公子,是他们听错了吗? 三人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凤翎,还真别说,看着是有些高挑精壮。 但毕竟年纪还小些,这个年纪的孩童,尤其是长得精致些的,着实无法让人分辨男女。 在乾国,女扮男装者常有,男扮女装者却也不少,有些人家鲜有男丁,偏又身子骨娇弱,便会将男孩扮作女孩来养,待到年纪稍大些,才好恢复男儿装扮,如此方得长命百岁。 是以这三人虽有错愕,却也不至于表现的太过惊讶,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接受了凤翎的男童身份。 凤翎闻言,并没有太过在意。 只轻描淡写的瞥了一眼,便随手指了其中的一匹布料,沉声道了句:“玄色。” 玉蘂为凤翎挑选的,是一匹玄色勾云纹,和一匹赤色孔雀纹的布料,虽然她对凤翎不甚了解,但是第一次见到凤翎时,他便是穿着玄色的衣裳。 而当初为他准备一身赤色衣裳时,也并未见他抗拒,故而玉蘂大着胆子,选择了这两匹布料。 她想着,纵然凤翎不甚喜欢,最起码也不至于招他嫌恶。 不过玉蘂心里始终觉得,凤翎肯定会选择那匹玄色布料,毕竟赤色太过热烈,不符合他这沉稳的性子。 果不其然,凤翎便是选择了那匹玄色的布料。 如此正好称了玉蘂的心意,只因那匹赤色孔雀纹的布料,玉蘂从一开始,便已为李锦纾相中了,只是碍于凤翎在此,不好直言。 凤翎此举令玉蘂如愿以偿,此时自然是心情颇好,便笑眯眯的朝掌柜的吩咐道:“掌柜的,你便用这匹玄色勾云纹的布料,给我家二公子做一身衣袍,再用这匹赤色孔雀纹的布料,给我家大姑娘做一身,至于那匹雪色蝙蝠纹的,就留给我了。” 玉蘂一口气,便定下了三套衣衫,问学徒要了文房四宝,将李锦纾的尺寸写下。 而自己和凤翎则是由掌柜的亲自量了,确认的尺寸。 正文、第0112章:一掷百金 天爷呀! 学徒心里一阵哀嚎,怒骂上天不公! 这可是一匹便价值百金的云绸,她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定下了三套,那可是足足三百金啊! 三百两黄金,能到钱庄兑换成三千两白银,一两白银便能到米庄买来十斗米,那么三百两黄金便能换到整整三万斗米! 亲娘呀,那可是他吃上足足五百年,都吃不完的口粮! 原先听陆十一说他们是贵客,学徒便猜到他们定是有钱人家,否则见钱眼开的陆十一绝不可能如此殷勤,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如此的富有! 而像他这般微末出身的人又如何能体会,别说是百金,便是千金,那又如何? 只要能买到他们想要的,那么在他们的眼里,便都是值得的。 “不知这位小娘子,可要再看看老朽早些时候做下的成衣?有几件模样还是不错的,看着与小娘子的身量也是差不多,若是看上了不合适,老朽也是可以当下就给改好的!” 见对方出手如此阔绰,掌柜的自然欣喜,但也没有像学徒那般禁不住事,被吓呆在一旁。 他不光是为了铺子的生意,更是为了能够将玉蘂那一身衣裳借来仔细的观赏,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为孙女准备的新衣,供玉蘂挑选。 玉蘂瞧着,虽然料子不算最上乘,但好在手艺确实不错,便挑了两身去试。 趁着这个机会,掌柜的便厚颜提出了自己的请求,玉蘂也不是什么吝啬之人,便大大方方的将衣裳借给掌柜的观赏了。 “不错,甚是不错!这料子是极好的,做工更是精湛无比,还有这上面的刺绣,当真是活灵活现!若是没有几十年的苦心钻研,是绝对做不出如此精美的胡服的!” 掌柜的对这件胡服当真是爱不释手,小心翼翼的用手抚摸着。 惹得陆十一心下好奇,凑上去看了两眼问道:“这衣裳,当真有你说的这般好?” 玉蘂去试衣裳,那几人又开始研究起这件胡服,凤翎无事可干,心里又一直想着事情,便踱步来到窗前,将临街的窗户打开透气,却不想正好看到对街的楼上,李锦纾正在品茶。 李锦纾朝凤翎这边微微颔首,并未料到他们会在对面的裁缝铺里。 虽然就在对街,但两条街道中间还隔着一条河,想必声音是传不过去的,于是凤翎也只微微颔首致意,并未言语。 “大姑娘,这便是近日有关漪水郡疫情的全部资料,根据资料显示,这次的疾疫或是由于漪水郡赋税太重引发的。” 李锦纾收回视线,翻开摆放在自己眼前的资料,那上面详细记录了感染人数,以及死亡人数,甚至还有他们的户籍资料,以及病发后的相关症状等等,十分的详备。 只是有一点令李锦纾颇为不解:“你说漪水郡的赋税太重,从而引发疾疫,是为何解?” “回大姑娘的话,这都不过是一些尚未被证实的传言,如今整个苏州都在盛传,说是因为当年乾国攻打苏国时,漪水郡的百姓曾自发组织民兵抵抗,导致乾国军队损失惨重,是以苏国被乾国吞并后,乾国皇帝曾下诏,漪水郡要比别处多收两成的赋税。” 正文、第0113章:苛重赋税 此时正在回话的,是隶属于这临江县天机阁的一名管事,名为朱贵。 朱贵还从未见过李锦纾,此时忽然被召过来回话,神色略有些惶恐,但说话还算利落。 李锦纾淡然的拿起茶碗品茗,只听他继续言道:“前些年漪水郡闹蝗灾,去年又闹了水患,老百姓实在是缴不起如此苛重的赋税,属下听闻,不少人因此铤而走险,去盗人家祖坟。” “挖坟掘墓?如此缺德的事情,他们也做得出来?” 阿桃竟也坐在李锦纾的身旁伺候,听到此忍不住发出惊呼。 要知道,盗人祖坟那可是极损阴德的事情,这种人若是被官府抓到,定是要被砍头的,就算侥幸没被抓到,大多也都是短命鬼,死后更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 朱贵憨厚的笑了一下,与阿桃解释道:“都要饿死街头了,他们哪里还管什么缺德不缺德的,自然是顾着眼下最为要紧,对于他们而言,挖人坟墓盗取些钱财,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若是这都不算什么,那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们不敢做的?” 对于朱贵所言,阿桃颇为震惊,她以为被砍头,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已是很可怖的事了。 耳畔传来一声嗤笑,阿桃转过头去,对蜷缩在地上,五花大绑的某人不满道:“你有什么好笑的,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话很可笑吗?” 巴宏新翻了个白眼,脸上还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轻轻扯了下嘴角,并未言语。 而躺在巴宏新身边的刁老二,却忍不住讥诮道:“娘子是含着金汤匙,长在福窝里的,自然是没见过人饿急了,可是什么都吃的!他们饿极了,便会去扒树皮,挖烂泥,捉蛇鼠,烹人肉!” 烹,烹人肉! 阿桃听了一阵反胃! 这世上竟然还有人吃人这种事情? “呵呵,食人倒是不至于,不过鄙人倒是有所耳闻,据闻这些人专挑富户的祖坟下手,富户祖坟的风水向来是要挑好的,根据传闻所言,这些坟地多为暖地,附近总有蛇鼠出没,是以这些人时常烹食蛇鼠,故此有大夫曾经推测,漪水郡便是因此爆发的疾疫。” 朱贵也算是见过些许市面的人了,但是对于刁老二所言的烹食人肉,仍是倍感畏怯的。 阿桃吞咽了一口唾沫,显然对于他们所说的这些,心中畏惧不已。 她和阿杏虽因家中贫困,从就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其后更是被转卖过无数次,到后来就连自己的姓氏和年纪,都记不大清了。 但好在,几年前被凤玉华看中并买下,自此也算是有了个不错的归宿。 这些年倒也没有吃过什么苦,甚至可以说,日子过的比普通人家的姑娘们还要舒坦一些。 在第五世家过惯了富足生活的她,哪里能见过这些? 别说见了,便是听都不曾听说过的。 “乾国的赋税本就比别国高出一成,漪水郡又比别处高出了两成,百姓们生活本就不易,又接连出现蝗灾和水患,如今更是闹了疾疫,朝廷那边就没有什么举措?” 正文、第0114章:假仁假义 李锦纾右手慢悠悠的转动着茶碗,若有所思的问道。 朱贵忙叉手回禀:“当朝圣人仁厚,曾想为漪水郡发放十万两白银救济,并免税三年。” 那倒是个不错的国君,阿桃在心里十分认同他的做法,想必今后漪水郡的百姓,定会对他感恩戴德吧? 哪料到,朱贵接着说道:“奈何此时西胡来扰,朝廷派遣军队需要不少军饷,是以漪水郡之事,便被暂且搁置,可漪水郡的百姓们听闻了此事,霎时闹翻了天,故此朝廷就派遣了大量的官兵,前来镇压暴乱。” “呵。” 听朱贵说完这些,李锦纾冷笑了一声。 什么西胡来扰,派遣军队需要大量的军饷,如此蹩脚的借口,却也有人愿意相信。 疫情爆发,是该免税安抚百姓,也该拨些钱财救济,可此时处于疫区中的他们,更需要的是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能救人性命的良药,以及能让人信服的领导者。 可是他们却在恐慌中,等来了他们所臣服的君主,给的一个毫无信服力的借口,和一声充满无奈与怜悯的叹息,以及惨无人道的武力镇压。 恭孝仁厚,这便是他这些年为自己树立,并且仍然在努力维持的可笑形象啊! 可叹,这位假仁假义的君主,无情无义的父亲! “你且退下吧。” 李锦纾了解了事情的始末,眸色微敛,拂手屏退朱贵。 朱贵依言,起身告退,由阿桃亲自引路送行:“有劳朱管事走这一趟了。” “娘子客气,这些都是鄙人应该做的,那鄙人就先告辞了。” 朱贵知道阿桃在李锦纾那儿是有地位的,毕竟在这样的场合,阿桃都敢胡乱插嘴,却也没见李锦纾不悦。 这若是换做其他规矩较严的人家,掌嘴都是轻的。 因此朱贵并不敢让阿桃多送,忙道着留步,便急匆匆的跑走了。 “大姑娘,那这几个人,该如何处置?” 送走了朱贵,阿桃将房门关好,指着地上那三人请示李锦纾。 原来地上不止躺着巴宏新和刁老二,还有他们的主子冯修明也在,只见冯修明正倚靠在墙角,用一双嗜血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李锦纾。 “看样子,你似乎很不服气?” 李锦纾并不惧怕冯修明,反而给他沏了碗刚煮好的热茶,让阿桃端过去。 阿桃拿着茶碗,将他嘴上的麻布取出来,见冯修明并不配合,就硬是给他灌进了嘴里。 冯修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李锦纾的身上,就算被热茶烫伤了喉咙,就算茶水顺着嘴角滴落,淌湿了衣襟,他都毫不在意。 刁老二见冯修明受辱,扭动着身躯想要去撞开阿桃,奈何浑身上下都被捆的结结实实,根本就威胁不到她。 只能在那里涨红了一张脸,不断叫嚣着:“奉劝你们不要欺人太甚,有本事就放开我,我们真刀真枪的干!” “呵呵,就凭你们三个人,就想杀了李承志?” 并未理会怒火中烧的刁老二,李锦纾只自顾自的和冯修明说着话。 正文、第0115章:血海深仇 转身望向一直注视着这边的凤翎,口中却是在和冯修明对话:“当初你假意诚服于我,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李承志,还能无后顾之忧,对吗?” 巴宏新和刁老二闻言,皆是沉默不语,甚至还有些心虚。 没错,他们也正是因为有刘馨的提点,猜到了那一层,所以才会违抗冯修明的命令,拼死也要跟来。 没想到李锦纾年纪,竟如此聪慧,早已经将这里面的厉害关系看破。 只听李锦纾继续讲道:“因为你心中早已经料定,就算你因此不幸惨死,你手底下的这些人,也不至于被乾国派来的军队给剿灭,因为我想让他们效力于我,就自然会护着他们。” 冯修明并未言语,就算自己当初的这些心思,都被李锦纾给猜中了,那又如何? 反正现如今,他是杀不了李承志了,那么她知道或是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其实,我又何尝不想他死。” 李锦纾嘴角含笑,拿起茶碗朝凤翎那边比了比,而那厢的凤翎则是回以一个含蓄的微笑。 冯修明微微直起身子,朝李锦纾那边冷声质问:“既然你也想他死,却为何要阻止我!” “因为就目前来说,他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若是哪天他于我而言,不再有任何可利用的价值,那么我自然会允许你,或者是任何人,送他离开人世,去黄泉路上,给我的先祖磕头请罪。” 李锦纾转过身来,眼神阴鸷,好像变了一个人似得,就连常常挂在嘴角的笑意,竟也彻底寻不见了。 阿桃眸色低垂,乖巧的静立在一旁,面对神情如此阴郁的李锦纾,颇有些胆颤。 凤翎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瞧见李锦纾转过身去,似乎是在对身后之人说话,便一直默默的等着,等着她再次转头看向自己。 “可是我等不了,我等不了了!你知道每晚,每晚他们都会出现,他们会在我的耳边,每晚都在我的耳边,问我为什么不给他们报仇!我的眼前总是被一片血色笼罩,那是他们的血啊!你知道吗?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活在无边的,罪恶的痛苦之中!” 冯修明边说,边用后脑勺疯狂的碰撞身后的墙壁,似乎极为痛苦。 巴宏新和刁老二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冯修明,看着冯修明在他们眼前彻底崩溃,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对于冯修明所言,他们能够体会,亦能够理解。 刁老二忍不住落下泪来,哽咽道:“将军,你又可知,我们何尝不是?” “每每午夜梦回,我总能听见妻儿的嬉闹声,年迈的母亲,就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一眨眼,便是满目疮痍!临安城内的哀歌,那遍地的尸山血海!” 思及此,刁老二恨不能嚎啕大哭一场,叫这往来的神灵都睁开眼睛看看,为何这世道是如此的不公! 为什么这世间善良的人们要遭此毒手,而如此作恶多端之人,却可以活的如此长久! 正文、第0116章:唯有解恨 巴宏新亦是恨得咬牙切齿,怒道:“李承志那个狗贼,若不杀他,何以解恨!” “若不杀他,何以解恨?若是杀了他,那些死去的人们就能回来吗?” 李锦纾摇首叹息:“也唯有解恨而已。” 那些惨遭毒手的人们,再也回不来了,纵然杀了李承志,也回不来了。 李锦纾眺望着远处蔚蓝色的天空,眼底晕开一抹嘲弄。 当年死于临安一役的,又何止是他们的亲朋好友,其中更不乏李锦纾母族的众多亲眷至交,可偏偏害死那些人的,却正是李锦纾父族的人,生活往往充满了讽刺。 就连那位冯修明誓死想要杀死的人,若是真论资排辈起来,虽已出了五服,但李锦纾还是得唤上一声表叔祖父的。 “难道就因为这样,就不去报仇了吗?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们,否则终有一日,他必将死在我们手中!” 巴宏新面露韫色,气红了一双眸子,刁老二亦是怒不可遏。 反观一旁的冯修明似乎已经冷静了不少,坐在那里眼神闪烁不停,似乎是想通了什么。 他朝李锦纾那厢挪动了两下,逼视着她道:“你的意思,只要他对你无用,你就不会阻止我们杀他,对吗?” “自然,不仅不会阻止,或许我还会帮你们一把。” 李锦纾缓缓起身,踱步来到冯修明的身边,竟蹲下身来,亲自将他身上的绳子解开。 剩下巴宏新和刁老二两人,自然不用等李锦纾亲自动手,阿桃十分有眼力见的上前,将他们都给松绑了。 那三人被松了绑,却并未起身,只因身上的药劲儿还未过,便只能席地而坐。 李锦纾站起身来,与身材高大的冯修明几乎持平视线,从袖中取出一物,置于他的眼前。 “它怎么会在你手里!” 冯修明本还在思考李锦纾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乍然间看到那块腰牌,满目错愕。 伸手将那腰牌一把夺过,细想之下的冯修明面露惊恐之色。 巴宏新和刁老二赶紧围坐过去,同样盯着那块腰牌,因受冯修明的影响,神色竟也有几分慌张。 见冯修明如此,巴宏新忍不住问道:“将军,这腰牌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那腰牌黑漆漆的,也不知是什么材质,上面只简单镌刻了鸿运二字,再看背面,赫然刻着一个气势汹汹的大虎头。 “这是,你和鸿运镖局,是什么关系?不,或许是,第五世家和鸿运镖局,等等!第五,第五世家!莫非,莫非你是……” 冯修明望着李锦纾说不出话来,显然是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 阿桃和巴宏新,还有刁老二一样,看看冯修明和他手中的腰牌,再看看一脸漠然的李锦纾,不明就里。 “敢问,大姑娘祖上,可有一位先公,名泓毅?” 冯修明说的字字清晰,问的极为谨慎,看来他还不曾忘却昔日恩情。 李锦纾不显于色,朝阿桃扬手道:“将他二人带出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 阿桃虽有不解,但并不敢多问,依着李锦纾的命令打开房门,唤了两个人进来,把巴宏新和刁老二两个人带离了此间厢房。 正文、第0117章:恩重如山 冯修明看着自己手中的腰牌,那是独属于鸿运镖局的腰牌,而此时他手中拿着的这块,背面刻着气势汹汹的大虎头,这正是属于鸿运镖局总镖头冯大虎的。 冯大虎,也就是冯修明那位已故的养父,他于冯修明可谓是恩重如山,若是没有冯大虎,便不会有如今的冯修明。 然而众人不知道的却是,没有第五鸿毅,就不会有冯大虎收养冯修明一事。 冯大虎妻妾无数,儿女成群,自己早就有了三儿两女,又怎么会想到要去收养一个素不相识的冯修明呢? “不错,第五鸿毅,便是吾外曾外祖父之名讳,就是他一手创立了鸿运镖局,并交由冯大虎经营,用以专项押送盛国第一皇商,也就是先公第五鸿毅名下的一切物资。” 贵妃之父,当之无愧的盛国第一皇商第五鸿毅。 是他,真的是他! 冯修明十分激动的问着:“恩主,恩主可还,可还活着?” “冯将军莫不是忘了,先公早已于暮光十三年六月初六那一日,与吾之外曾外祖母一起引火自焚,死于那一场毫无人性可言的屠杀。” 坐于李锦纾投射的阴影之下,冯修明兀自懊恼。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怎么能忘了,怎么敢忘了,于他恩重如山的恩主,早已经死于那一日,死于临安城破的那一日。 若是,若是他能早些知道,就不会! 不,会的,会的,他赶不及的,太快了,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了! “既然你是恩主的外曾外孙女,那你便是第五贵妃的外孙女,也就是那位前朝九公主的女儿,对吗?” 这并不难猜测,第五鸿毅只一个女儿,便是前朝贵妃第五贺澜,而第五贺澜也只有一个女儿,便是那位九公主长孙钥。 冯修明略感一丝欣慰,还好,还好恩主还有血脉尚存于世,如此他才好报答昔日恩情。 听他提起长孙钥,李锦纾呼出一口浊气,语气沉重:“是,那位九公主,便是显妣。” “显妣?” 原来,就连恩主的外孙女,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吗? 待冯修明推开房门,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真犹如脱胎换骨,恍若隔世。 那一位英姿飒爽,杀伐果决的将军,好像又回来了。 药劲已过,刁老二大跨步上前,立于冯修明身前心询问:“将军,她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巴宏新站在刁老二身侧,亦是一脸担忧。 刚才冯修明状似癫狂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他又是这般模样,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我还没问你二人为何不尊军令,私自尾随!你们倒先拷问起我来了?” 冯修明威风凛凛,一副傲然姿态,活脱脱就是当年那个说一不二的骠骑大将军! 目视前方,冯修明威仪非凡,命令道:“今日之事,你们不必再问,全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被我知道你们胆敢在背后泄露了一字半句,从此以后,就不必再跟着我了!” “是,将军!” 受冯修明的感染,巴宏新和刁老二高高挺起胸脯,大声应答。 正文、第0118章:天下镖局 虽不知刚才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总归是好的,他们誓死追随的将军,终于回来了! 越过巴宏新和刁老二,冯修明朝阿桃深深作揖:“这位娘子,今日多有得罪,还请你不要与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般见识,今后还要仰赖娘子,多加关照了!” 阿桃不禁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被驴给踢了? 昨日领了李锦纾命令的阿桃,可是带着人追了他们整整一天一夜,期间不光是各种使绊子,更是在他们即将下手之前,就把他们给五花大绑的抓来了。 按理说冯修明此时最痛恨的人,无疑就是阿桃了,可是他现在却对阿桃和颜悦色,更甚者有点奉承讨好的意思,真真是让阿桃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就在此时,李锦纾从冯修明的身后走来,解了她的疑惑:“阿桃,今后你就跟着冯将军,辅助他经营天下镖局,若遇难事,可回荒芜城,到暗阁寻徐管事相助。” 原来是这样,阿桃心领神会,看样子李锦纾已经将冯修明彻底说服,这次并非虚与委蛇,而是真心实意的诚服,若是他真能死心塌地为李锦纾办事,绝对会是李锦纾的一大助力。 “是,大姑娘,奴婢定会竭尽心力,全力辅助冯将军。” 应下李锦纾的吩咐,阿桃随即向冯修明回礼:“冯将军客气了,阿桃只是婢子,不敢承冯将军礼拜,今日之事还望冯将军莫要怪罪,实是迫于无奈,失礼之处,还望冯将军海涵。” 婢子,谁家有这么牛气的婢子? 她一个年芳二八的丫鬟,可是带了足足一个连队的兵力来围追堵截! 刚开始发现对方的时候,冯修明还以为是乾国派来的军队呢! “娘子不必过谦,今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冯将军,称呼我为冯镖头即可,既然大姑娘信任娘子,派娘子前来辅助冯某,那冯某便委任娘子为副镖头,不知娘子意下如何?” 什么辅助,分明就是被派来监视他们的吧! 巴宏新和刁老二在心中暗忖,看着阿桃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虽然方才从李锦纾和冯修明的三言两语中,他们已经猜到了大概。 知道今后,他们可是真真正正要跟在李锦纾的手底下过活了,让他们这些武夫去做镖师,倒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想当初,冯修明不就是怕自己刺杀李承志会丧命,才会临时起意带他们归入李锦纾的名下,好让他们有个靠山,不被乾国军队剿灭,同时也是想让他们今后多条路子,好有其他糊口的门道。 只是他们做惯了冯修明的左右手,现下却被一个丫鬟抢了副镖头的位置,心中自然是不服气的。 阿桃虽然比不得阿杏聪慧,但也不是傻子,若自己真的应下了,那今后自己在天下镖局内哪还能有立足之地? 怕不是要被巴宏新和刁老二给嫉妒死! 也难保其他人不会在背后使阴招,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正文、第0119章:街头惊魂 “冯镖头这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只是微末之人,当不得如此大任,只求有冯镖头和两位阿伯照应,在镖局做个闲散之辈,日日樽前月下,观音赏曲儿才好。” 阿桃故作推辞,还唤‘阿伯’讨好巴宏新和刁老二,试图消除他们对自己的敌意,这一番说词,更是将自己贬至尘埃,卑微如斯。 刁老二是至情至性之人,听到阿桃如此亲昵的称呼自己,泪水瞬间打湿了眼眶。 他不禁忆起自己已故的孩儿,若他的儿子还活着,说不定他也该有这般大的孙女,在跟前逞娇斗媚,日日含饴弄孙,当真好不惬意。 “好好,乖侄女,既然你唤我们一声阿伯,自当有我们哥几个照料,你且安心跟着我们便好!” 他们几个在那里互相寒暄,李锦纾只静静听着,并未搭话。 镖局之事已有定论,有冯修明主持大局,又有阿桃在一旁看顾,倒也不必太过费心了,当务之急,是要处理好那件事。 “驾,驾——” 立于河前拱桥边,李锦纾望着冯修明等人离去的方向,忽闻耳畔传来嘈杂之声,侧目看去,只见原本空空荡荡的街头,一辆破旧的双轮马车,正在疾驰。 驾车的,是一名身穿锦袍,年似十五六七的瘦高少年,长相清秀但神色慌张,且发型凌乱,衣襟更是散乱不堪,倒有教坊大曲里娘子们争相迭唱的,几分落魄公子哥儿的模样。 “驾,让开,快让开!” 李明焕不听的叫喊,可那赤衣女童却纹丝不动。 转过头去看了眼身后的追兵,没办法了,若她还是不懂避让,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车轮疯狂的转动着,马儿在鞭挞中不断发出痛苦的嘶鸣,与此同时,对岸窗口迅速闪过一抹赤红色的模糊身影! “诶,不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这是怎了,急赤白脸的,莫不是碰见什么脏东西了?” “去去去,什么脏东西,青天白日的,净说些怪力乱神的……天,快看那儿!娘子,快闪开啊!” 掌柜的瞧见对街河岸边,那一位身着赤色衣裳的年幼女童,马上就要被那疾驰的马车给撞上,第一反应便是高声呼喊,急的瞪大了双眼。 玉蘂听见外面的动静,顾不得手里还在系着衣带,就掀开帘子出来了:“出了何事,我家二公子呢?” 出来不见凤翎,玉蘂心下就急了。 见他三人都神色慌张的盯着窗户外头,玉蘂的目光顺着他们所瞧之处瞥去。 “大姑娘心!” 玉蘂冲过去,险些从楼窗上一跃而下! 幸而被陆十一一把拽回,跌倒在地,才没有血溅当场。 吓得陆十一瘫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高喊:“哎呦喂,我的姑奶奶诶,你说你这是做什么呀!” “大姑娘,姑娘!” 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玉蘂双手扒在窗边,急急的朝外面探头望去。 幸好,幸好! 重新跌坐在地,玉蘂面色发白,浑身是汗。 理了理胸前凌乱的衣襟,玉蘂呼出一口浊气,在陆十一的搀扶下起身,随手掏出一个钱袋扔给掌柜的。 正文、第0120章:漪水郡公 “这是定金,除了我身上这件,剩下那两件成衣也一并要了,其余的若是做好了,便拿着我的腰牌,送到苏州码头的朱鸟楼船,自会有人将剩下的钱款支付。” 玉蘂说完,便将腰牌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站在窗边惊魂不定的掌柜,听见玉蘂急速下楼的脚步声,这才看向腰牌上所刻的一行字。 怪不得陆十一如此殷勤,竟是第五世家本家的,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放在他们这种地方,也算是个十分了不得的人物了。 “大姑娘,你没事吧!” 玉蘂怀揣着忐忑的心情,立于李锦纾身前,一双眼睛止不住的打量。 李锦纾波澜不惊,用眼神示意玉蘂:“无碍,有雷叔在,无人能伤得了我。” 是啊,是自己大意了,玉蘂此时才慌忙朝雷霆叉手行礼,心中对他感激万分,若非有雷霆护着李锦纾,刚才指不定得出什么事。 “你,你居然敢打我!放开我,你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你这个臭子,我和你拼了!” 李锦纾和玉蘂同时望去,原来是凤翎为李锦纾打抱不平,整个骑在李明焕身上,对他拳打脚踢。 李明焕要比凤翎年长一些,先前是对凤翎没有防备,故此被打倒在地,如今反应过来,自然是要还手的,却不知凤翎哪来的力气,竟是让李明焕如何都翻不了身。 接连挨揍的李明焕终于受不了了,高声呼喝:“快点住手,我可是漪水郡的郡公!” “你敢打郡公,信不信我让你吃断头饭,快从我身上下来!你这个臭子,知道郡公是什么身份吗?再敢动我一下,我就上奏陛下诛你九族!” 竟是漪水开国郡公,本还以为是哪家的落魄公子哥儿,却原来是皇家的。 上前两步,伸手扼住凤翎的手腕,李锦纾笑言道:“表兄,你再打下去,他怕是要丢了性命。” “就是,快起开!” 李明焕见有人出来制止,当即推了一把凤翎,跌跌撞撞的起身。 凤翎斜睨了一眼李明焕之后,微微敛下眸子,沉声道:“是他差点害你丧命。” 就在刚才,他险些亲眼目睹她出事。 凤翎心中悔恨不已,悔恨自己不该离她太远,只那么一会儿,就险些让她出事,若刚才不是雷霆,他该怎么原谅自己,又该如何惩罚自己。 “我这不是没事吗?你看,一根头发都没有少,一块肉也没有掉呢!” 李锦纾明媚的笑容,让凤翎看了更加自责,暗暗下定决心,再不要离开她的身边,哪怕是一步也不行。 无奈咬紧了下嘴唇的内侧,凤翎收回了手。 说真的,李锦纾实在没有想到,凤翎对于这件事的反应竟然会如此强烈,甚至比玉蘂都要更强烈几分。 李明焕拍拍身上的尘土,瞥了一眼凤翎:“算你识相,警告你们不要瞎掺和,赶紧离开吧!” “你确定?” 李锦纾的目光落在那些追兵的身上。 他们早已经被茶楼里冲出来的人给控制住,此时正单膝跪倒在地,无奈挣扎。 李明焕用右手食指挠了挠眉心,确实有点麻烦,若是让他们就这么走了,这些追兵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绝对会抓他们走的。 正文、第0121章:城主玉符 抓了自己不要紧,可这马车里的人,却是万万不能被抓回去的! “这样,他打我的事情,我可以不做计较,但是你们得帮我一个忙,等我们离开后一个时辰,再放了他们,行不行?” 李明焕故意用受伤的左脸对着凤翎和李锦纾,意思非常明确。 看他们这般年纪,应该很好忽悠吧? 再看看这些人,虽然都是从茶楼里冲出来的茶博士,但绝不会只是单纯的茶博士而已。 毕竟他们若非练家子,又如何能在瞬间就拿下这些官兵呢? 李明焕已经认定,李锦纾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了。 他以为,李锦纾就算不是官宦之后,也绝对是有些势力的,毕竟这些茶博士分明是为她所用,而那边站着的那名护卫,也绝非普通人家能有。 所以李明焕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的离开,并不用担心今后这些官兵,是否会去找李锦纾等人的麻烦。 若不是有能力应对,此时的她不该是如此的淡然。 李锦纾闻言,却摇摇头,拒绝道:“那可不行,我家表兄打你,是因为你险些撞了我,但是你却将此当做筹码,反过来威胁我,你不觉得,有些太过了吗?” 什么,她竟然拒绝! 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人敢当众拒绝他! “呵,你以为你是谁?今日,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我可不是在和你商量,而是以漪水郡郡公的身份在命令你!” 李明焕气急败坏,祭出自己的鱼符,怼到李锦纾的面前。 这是乾国皇室独有的鱼符,在这世上仅有能证明他皇室身份的东西。 以为用一块郡公鱼符,就能吓到李锦纾吗? 李明焕大错特错! 只见李锦纾忍俊不禁,轻轻拂开他的左手,从玉蘂那里接过自己的玉符。 随意拽着编绳,将玉符悬挂在李明焕的眼前,李锦纾笑言道:“见此符者,如见诸君,你不过小小郡公,也敢命令我行事吗?” 什么东西? 红绳不断交错,玉符在空中旋转不停。 李明焕仔细盯着那玉符,双目都对成了斗鸡眼,须臾间,他终于瞧清了上面的刻字。 “龙腾四海,凤翱九天,见此符者,如见诸君,荒芜城主令!” 这不是当初,东乾西胡南乐北冥四国国君,馈赠给现任荒芜城城主,第五清冽的玉符吗? 仔细瞧这玉符的玉质,温润的白玉中,透着一丝血红地脉络,那血红色的地脉络,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其色正而不邪,艳而不妖,是胡国盛产的极品凤血玉不错。 再看那玉符上的刻字,其字颜筋柳骨,矫若惊龙,绝对是乾国书法大家程书明所书不假。 还有,这块凤形的凤血玉,当初可是请冥国雕刻大师崔琰所制,更甚者连那玉符上的编绳和配珠,都是由乐国皇室提供的。 如此集结了四国精魄的玉符,世间仅此一件,绝不可能有假! 毕竟如此极品的凤血玉难寻,若还要将它仿制的一模一样,那更是难上加难,根本不可能完成的。 正文、第0122章:漪水郡王 况且谁又会有这种胆量,去做这种东西,得罪第五世家? 若这玉符有假,可不仅仅是欺君之罪那么简单,纵然是抄家灭族,都不足以消罪的! 是以,李明焕只看了眼这玉符,都不需要细究,便已然相信它是真的了。 只见一脸懵然的他,就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用手指着那玉符,磕磕巴巴的分析着:“你,这是你的?不,不对!这是荒芜城城主所有,莫非你是第五世家的人?对了,大姑娘,他们称呼你为大姑娘!莫非你便是那位传言中,荒芜城第五世家的大姑娘!难怪,难怪……” 晴天霹雳! 他居然差点撞死荒芜城第五世家的大姑娘! 天爷呀,他都做了些什么? 要不是那个护卫出手及时,他就闯下了踏天大祸啊! “不知是大姑娘莅临,实在有失远迎!还请,还请大姑娘海涵,原谅某少不更事,冲撞了大姑娘!” 李明焕躬身作揖,惊的后背汗水涟涟。 现在才来惺惺作态给谁看? 玉蘂鄙夷的斜睇着李明焕,内心里对他是唾弃万分的,最看不得他这种没有骨气的样子。 别说玉蘂看不起他,凤翎也同样看不惯李明焕,倒不是因为李明焕被吓破了胆子的模样惹得凤翎瞧不上,而是因为李明焕在刚才险些撞上李锦纾的时候,就已经将凤翎彻底得罪了。 “咳,咳咳,阿焕,我们已经出城了吗?” 就在这时,被遗忘的破旧马车内,竟传出了微弱的男声。 李明焕想要上前,却被雷霆一掌拍开,还未等李明焕反应,雷霆已经将帘子掀开,露出了一个病弱男子的侧颜。 他的手里拿着一方帕子,那帕子上隐隐透着血迹。 李明焕站稳后,瞬间朝雷霆怒吼:“快把帘子放下,他得了疾疫!” 什么?疾疫! 玉蘂瞬间拉着李锦纾后退了好几步! 慌忙从怀中掏出一方帕子,将那帕子盖在李锦纾的脸上! 凤翎也接连后退,挡在了李锦纾的身前,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捂住口鼻。 雷霆仔细观察了那名病弱男子,只见他不到四十的年纪,极为瘦弱,身上穿的亦是名贵的锦袍,看那帕子上的血迹,应当不是作假,至于是不是真的如李明焕所言,患上了疾疫,就不得而知了。 “是真的,因为阿耶患上了疾疫,但是漪水郡已经被封禁,而城内又找不到能治这病的大夫,我不想阿耶死,所以才会冒险带阿耶出城,想去荒芜城找神医风无眠求救的!” 李明焕一边说着,一边冲过去将马车的帘子,从雷霆的手中扯了下来。 雷霆的脸上本就蒙了黑布,只露出两只锐利的眸子,但他也算是近距离接触了那人,再不敢靠近李锦纾,只能远远地站开,和所有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李锦纾拍拍凤翎的肩膀,从他身后出来,与其并肩而立。 对李明焕说道:“从漪水郡到荒芜城,若是坐马车,少说也得两天的路程,你如何会舍近求远,宁愿舍弃漪水郡的大夫,而要去找荒芜城的大夫?” 正文、第0123章:违抗皇命 “大姑娘有所不知,这漪水郡爆发疾疫已不是一日两日,这里的大夫有多少能耐,阿耶身为漪水郡郡王,我身为郡公,如何能不知晓?” 李明焕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后,就守在那马车的附近,不敢离开太远,隔着十步之遥,与李锦纾对话。 回眸望了一眼车帘,好像能透过车帘,看到他病重的父亲一般。 李明焕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若他们真有能耐,也不会任由疫情蔓延,如今整个漪水县俨然成了一座死城,除了去荒芜城找那位堪称神医的风大夫,我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漪水县,是最先发现疾疫的县城,应当也是疫情最严重的区域。 如今就连漪水郡的郡王都染上了疾疫,怕是情况不妙。 “我呸!” 一名士兵将嘴里的麻布吐了出来。 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身后之人的束缚,涨红了一张脸怒视李明焕,厉声喝道:“你们一个身为郡王,一个身为郡公,却对皇命视若无睹,简直大逆不道!” 原来这些官兵也并非是为了百姓的安危,而是为了皇命才追了过来,李锦纾很是气结。 那士兵说完,便又被麻布塞住了嘴,只能发出简单的‘呜呜’声来表示抗议。 “皇命?要是尊皇命,我们全都得死!不光是阿耶和我,便是那些被封禁的人也一个都逃不过!没有粮食,没有医药,没有大夫,只有疫病和绝望的漪水郡,早晚会变成死域!” 李明焕出言反驳那名士兵,却止不住的心虚,心脏在胸腔内疯狂的跳动。 那士兵嘴里塞着麻布,自然无法言语,然李锦纾并没有。 她目光冷然,语气凉薄的问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带着随时可能染病给旁人的父亲,就这般肆无忌惮的在街头狂飙,甚至还想就这么一路狂飙到荒芜城,若是将疫病传开,将会有多少无辜之人,因此丧命?” 闻得此言,李明焕哑然。 他自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天性傲然的他,又如何会轻易承认? “你,你少拿这些吓唬我,哪有,哪有这么容易就会染病,阿耶是因为尽忠职守,凡事都亲力亲为,操劳过度又接触了那些病人,这才病倒的。” 拍拍自己的胸脯,李明焕十分倔强的说着:“你看,我不就没事?” 死鸭子嘴硬,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的! 不与他多说,李锦纾直接转身吩咐:“玉蘂,你带二公子先回巷子,让关夫带洛雨和阿杏回苏州码头,就说我这里有要事要处理,得过几日才能回去,船上的事就由你和阿杏多费心了,待我得空了,再带你们出来好好看看这乾国风景。” 玉蘂不疑有他,应声称是。 就在她准备带凤翎离开的时候,却又被李锦纾唤住了:“等等,你到了码头,就悄悄上船找风叔,让他带上除了王大夫以外的其余几位大夫,立即赶往漪水郡与我们汇合。” “大姑娘?” 玉蘂瞪大了眼睛,不肯应下。 李锦纾这是摆明了要往刀山火海里闯啊! 正文、第0124章:深入险境 “记住,让天宇带几个得力的护卫随行保护就行,这会儿阿兄应该在醉酒憩,切不可惊动了他,若是阿兄醒后问起,便只需交代我去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即可。” 李锦纾的吩咐,让玉蘂无论如何也应不下来,眼神中满是惊恐和不安。 刚刚才经历了一波艰险,玉蘂这心才刚刚放下,却又因为李锦纾短短几句话,就提到了嗓子眼。 “大姑娘,如果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就让奴婢跟着你吧!” 知道自己无法说服李锦纾,玉蘂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自己能够陪伴在李锦纾身边的资格。 李锦纾却摇首拒绝:“不必,你只需照看好两位公子和二姑娘,如此方能解我后顾之忧。” “有阿杏在,还有那么多人照顾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倒是你!” 玉蘂不顾李锦纾的命令,执意想要跟去,可越说越觉得李锦纾脸上的笑容在淡去,不敢惹李锦纾生气的玉蘂,便只能彻底软了下来。 之前受罚的事情,没那么轻易忘记。 当然,玉蘂并非是怕受罚,只是不想因此惹李锦纾生气,若是惹得李锦纾不快,那自己该有多难过? “是,奴婢知道了。” 不情不愿的应下,玉蘂转眼去瞧凤翎。 只见凤翎目光坚定,语气更是不容置疑,说道:“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倔脾气。 李锦纾是真的很无奈,哄了一个,还得哄下一个。 “表兄,此行危难重重,我答应过舅母,要护你周全,就必须做到。” 这可不是好玩的,若是凤翎跟了去,到时候自己不仅要处理那些事情,还得照看凤翎,岂不是得多花一份心思? 不够累的! 可凤翎哪有玉蘂那么好打发? 他又不惧怕李锦纾,性子又是如此倔强。 只见凤翎上前两步,紧紧蹙眉凝视着李锦纾的眼睛:“我说了,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怎么就说不听了! 李锦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你确定?” “确定。” 凤翎没有丝毫犹豫,就作了回答。 李锦纾十分无奈,轻轻叹了口气:“行吧,你爱跟就跟着,不过我可有言在先,你若要跟去,就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要是不听话,就趁早自己回码头待着。” 没办法,李锦纾终是答应了凤翎,心里暗暗道了句倔驴。 不顾玉蘂充满艳羡的眼神,李锦纾抬手招来一名暗卫假扮的茶博士,吩咐道:“去,安排一辆马车,把人都带上,随我即刻出发,前往漪水县。” “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焕看着李锦纾吩咐这又吩咐那的,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听她这意思,分明就是要带人前往漪水县,但又绝口不提自己和这些官兵一句,叫李明焕心中疑惑不已,又惊惧万分。 李锦纾侧目而视,眼角微微上扬,挑眉道:“我能有何意?自然,是送你们回去了!” 什么?回去! 他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离开漪水郡,怎么能回去! “不行,我阿耶这病等不得,不能回去!” 李明焕急切的喊着,下一瞬便拉紧缰绳,想要带着李浩礼冲出重围,离开此地。 正文、第0125章:精准拿捏 雷霆一个箭步,便挡在了马车前,闹得他心中不快:“你给我闪开,若是不闪开,就别怪我没提醒你!” 玉蘂摇首叹气,他欲故技重施,也该看看对方是谁。 已经预料到了结果,也没什么好看的了,玉蘂叉手行礼,与李锦纾告辞,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驾,驾——” 马儿欢快的奔跑在空荡的街巷,马蹄声将这死一般寂静的城镇唤醒。 李明焕蜷缩在角落里,一双哀怨的眸子,死死盯着那个竟然敢绑架自己的女子。 李锦纾就坐在马车内,悠然翻看着彼时朱贵送来的疫情资料,对那道充满哀怨的视线置若罔闻。 而凤翎就坐在李锦纾的对面,静静欣赏着她美如绢画的容颜。 “如果我阿耶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你是荒芜城第五世家的大姑娘,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对于李明焕的威胁,李锦纾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默默翻开下一页资料,继续仔细阅读。 待到他浑身发麻,就连动一下手指都觉得有针在扎,李锦纾才漠然回道:“你不是急着要到荒芜城,向神医风无眠求救吗?” 李明焕稍稍扭动了一下自己麻木的身躯,咬牙道:“你既知道,又何须再问!” “嗯,我知道,因为你说过。” 面对李锦纾的回答,李明焕险些被气笑了。 气恼的别过头去,不愿再看李锦纾一眼,却只听她继续言道:“风叔正在赶来的路上,若是你乖乖听话,我自会请他替你父亲医治,但若你不肯配合,便只是一枚弃子,你父亲自当与我无关,你便随他自生自灭,全靠乞求神明庇佑罢。” “你什么意思?” 这是李明焕今天第二次问这话。 要是换了往日,他才懒得去想,毕竟谁若是敢这么和他说话,早就被傲然的李明焕教训的跪地求饶,不敢放肆了。 可如今对方是李锦纾,自己和病重的父亲又都被她所控,李明焕不得不细细思量,这才想明白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听你的意思,你口中所言的风叔,莫非便是那位荒芜城堪称神医的风无眠,风大夫?你把他带来了,你还会让他给我阿耶治病?” 倒还不算太傻,李锦纾五行并下,目不转睛的应了一声,惹得李明焕发出惊呼。 毕竟,如果李锦纾说的是真的,那么李明焕的父亲,就有了生的希望。 止不住雀跃的心情,李明焕问她:“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不管你让我做什么,只要你能救我阿耶,我必定乖乖听话,努力配合,做好你的棋子!” 嗯,还算有点脑子。 李锦纾对李明焕的看法有了那么一丝转变。 以短暂的接触,李锦纾解析,李明焕这人,虽然有些孝顺,但关心则乱,遇事不够沉静;虽然有些伶俐,但性情急躁,胸中并无大智;虽然有些地位,但骄傲自满,心中没有百姓。 这样的人,若是能够成为自己的棋子,那么既不必担心他是否会恼羞成怒,反攻自己,也不必担心他太过聪明,不好掌控。 正文、第0126章:获取情报 这么好的棋子,哪里去寻? 更何况还是自己眼巴巴送上门来的! 若是李锦纾不懂得好好把握,便真真是蠢人一个了! “你只需用你郡公的身份,将我们安排进郡王府,并以邀请神医风无眠进城勘察疫情为由,将他们也顺利接入城即可。” 李锦纾将资料合整,重新归纳收入锦盒之中,漫不经心的与李明焕讲着。 李明焕边听边点头,待她说完,还稍稍错愕了一下,抬眸问她:“就,就这样?” 就这么简单,就能换来风无眠替自己的父亲诊治? 他可是听说这位神医风无眠倨傲的紧,并非是谁人上门去求,他都会同意诊治的。 “自然不止于此,你且先做完这两件事,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说,看样子还有一些时间,先给我讲讲如今城中的情况吧。” 虽然资料已经十分详备了,但肯定不会比亲自经历了这些事的人,更了解城内的情况了。 父亲的事情也算是有了着落,李明焕这颗心才算是落了地,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与李锦纾娓娓道来。 其中大部分,都和资料上记录的差不多,那些传言也都相差无几。 可对于李锦纾更想要知道的,李明焕却只字未提。 右手拇指抵住右侧太阳穴位置摁揉,边听边闭目养神的李锦纾忽然睁开眸子,转而看向正在滔滔不绝的李明焕。 瞳孔中倒映着他还未完全长开的,带着稚气的脸庞:“我可不是来听你,说这些废话的。” 李明焕的滔滔不绝,就此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锦纾,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却只见李锦纾神色悠然,眸光平静似水,李明焕实在是猜不透她此时心中所想。 便只好满脸堆笑的问道:“恕某愚笨,只是不知大姑娘,想听些什么?” 可李锦纾根本没有要回答李明焕的意思,直盯的李明焕头皮发麻,使李明焕心中焦躁不已,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李锦纾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啊! “某保证,只要是大姑娘想知道的,某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明焕觍着脸追问,因卖力的假笑,就连眼角的细纹都挤出来了,惹得凤翎对其嗤之以鼻。 听见凤翎的冷嗤声,李明焕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三分,但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他父亲的性命,还被他们捏在手里。 斜靠在凭几上,李锦纾也并非是要捉弄李明焕,只是想打破他心底的防线罢了。 没有必要过多逗弄,便开口提醒道:“漪水郡早已被封禁,你和你的父亲虽为皇亲国戚,但看那些追捕你们的官兵,显然对你们,丝毫没有敬意。” 听李锦纾说到此,李明焕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堂堂郡公,却被官兵当街追捕,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不对,应该是,非常丢脸,极其丢脸! 并没有将李明焕这些小心思放在心上,李锦纾给自己斟了碗茶,继续言道:“所以我猜,他们并非是漪水郡府衙的官兵,应该有一位比你和你的父亲地位更高,实权更大,或者更有威望的人,在领导他们,那么这个人,他是谁呢?” 正文、第0127章:喜忧参半 眉峰微微上挑,李锦纾虽是在喝茶,可眼睛却紧紧盯着李明焕。 惹得李明焕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的挪了挪臀部。 这件事,可不是普通的事情,它涉及到一些政务上的事情,若是向李锦纾透露太多,必然会给他和李浩礼惹来一些麻烦。 可若是李明焕不交代几句,李锦纾在这里,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心中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当初遇到李锦纾,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了。 “这个,我能不能冒昧的问一句。” 李明焕心翼翼的开口,还未待说完,就只听见李锦纾斩钉截铁的回了一句:“不能。” 这可真是愁煞人了! 若是没有被捆住手脚,李明焕真想抓乱自己的头发! 她不顾漪水郡疫情如此严重,却偏要带着人往里闯,而且还有一点,她竟还带来了神医风无眠,要说她是凑巧,还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如今她又是如此关心漪水郡的疫情,更甚者还想插手政务,她到底想做什么? 李明焕假装手脚麻木,扭动身躯调整坐姿,脑子却在飞速运转,可无论他怎么想,都猜不透李锦纾究竟意欲何为。 “是太子,太子殿下和楚王殿下微服私访,替陛下体察民情,正好途经苏州,接到陛下旨意,由随行的明王殿下和辅国大将军协助,来漪水郡接手一些政务。” 抬眸睨了李锦纾一眼,见她神态自然,李明焕这才接着说道:“我就是瞅准了百官跪迎,整个漪水郡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们身上时,才有这个机会,趁机带着阿耶从漪水郡出逃的。” 愚蠢,愚蠢至极! 身为郡王和郡公,百官跪迎却不见他二人,岂非事与愿违,反而惹人注意? 果然她还是高估了她的这位堂兄,若非他和堂叔早早远离朝堂,来这封地度日,若是留在京都,怕是早就被那些皇亲国戚玩死不知多少回了。 “大姑娘,我可是真真切切把你当做自己人,这才将这些事情告知,你可不要反咬一口,害我全家性命啊!” 李明焕实在没办法,这才将这些事情透露出去,毕竟其父的性命还被她握在手中。 以为说了几句整个漪水郡都知道的事情,就能在李锦纾面前表忠心了? 李锦纾嘴角微微勾起,冲李明焕眨了一下眼睛:“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都这样了,还不够吗? 李明焕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早知道就死死咬住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完事儿了! “没,没有了,我就知道这么多,你也知道,后来我就带着阿耶跑了,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不能多说了,再说下去,指不定她就要问些什么要人命的东西! 垂下头,李明焕避开李锦纾审视的目光,心虚的撇了撇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心虚些什么。 李锦纾眸光闪烁,低声浅笑,并没有逼迫李明焕。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一个陌生的嗓音从门帘外传来:“大姑娘,郡王府到了。” 随着李锦纾应声,外面传来摆放车凳的声音,将存放资料的锦盒抱在怀中,李锦纾就准备下车去了。 正文、第0128章:委曲求全 奈何裙摆却突然被李明焕用脚压住,惹得凤翎一记眼刀飞去。 只听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声音,传入李明焕的耳中:“不想死,就把脚挪开。” “不是,我没有恶意,那个大姑娘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把我身上这绳子解了?你看我这好歹也是一个郡公,若是被捆成这样被府中下人看见,总归是有损皇室颜面,你说是吧?” 李锦纾歪着头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可以,但是你得保证,不许乱跑,到哪儿都得找人通报,我同意了才能走动。” 这不就是变相的软禁吗?这和犯人有什么区别? 可是如果自己不答应,看了眼脚上结结实实捆着的麻绳,李明焕终是低头了。 他的高傲不允许他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至于李锦纾,反正他最惨的样子她都见过了,在她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不能做的! “是是是,这是自然,我保证不会乱跑的,而且不管上哪里,我都会知会你一声,那你给我解了?” 如此低声下气的样子,连李明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奈何,奈何呀! 就在李锦纾准备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给李明焕解开绳索的时候,凤翎率先出手了。 只听他对李锦纾说了句:“我来。” 便十分粗暴的解开了李明焕身上的绳索,并将他一把拽起,像赶瘟神似得,一掌推出了车厢。 李明焕被凤翎瞬间推出车厢,险些从车上跌落。 若是真的跌下去,指不定要摔成什么样,幸而他拽着门帘,才躲过了一劫。 跌跌撞撞的站稳,李明焕迅速调整身姿,以最佳状态出现在门房厮面前,假意轻咳了几下,便恢复了往日的傲然。 下巴稍稍抬起,眼睛都快瞥到天上去了,李明焕大喝一声:“还不过来,没长眼睛吗?” “哎哎,来了来了,郡公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城外庄子上住几日吗?郡公慢些慢些,心崴脚!” 气冲冲的跨下马车,李明焕一个甩手,将厮的胳膊甩开。 用冷沉沉的眼神打量着他,看的他心头发颤,背后发凉:“怎么,我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了?我看你是不想干了,不想干就给我到西厕守门去!” “的不敢,的知错了,的不该多嘴,的这就自己掌嘴,求郡公饶了的吧!” 李明焕的话音未落,门房厮便立即下跪认错,说着就自己打起自己的嘴巴,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嘴给打肿了。 看样子他是把自己受的气,全撒在门房厮身上了。 李锦纾抱着锦盒站在马车上,冷眼旁观这对主仆的陈词滥调。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无权无势的人,便只能如此低三下四,被当做牲畜一般存在,而有权有势的人,便可以任意欺压这些为奴为婢的下等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利益之一,所以只有不断拥有更高的权势,才会有足够的话语权,让所有人都诚服自己,听从自己。 就算有任何异议,都不敢反驳,哪怕是屈从! 正文、第0129章:入郡王府 “没一点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到车上还有人吗?还不赶紧起来,扶娘子下车!” 真想一脚踹死这个门房厮,李明焕怒气冲冲的朝他大吼,没了往日的一点风度,这一日的憋屈,到这会儿才算是彻底释放了。 门房厮见李明焕没有继续怪罪,赶紧连滚带爬的来到李锦纾身边,伸出手背搀扶。 “娘子当心脚下。” 心翼翼的搀扶着李锦纾,门房厮不敢抬头去看。 李锦纾瞧着他那低眉顺目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摆摆手打发他退下。 凤翎紧跟着李锦纾下车,瞥了一眼门房厮,眼神变得有些幽暗。 作为冥国送往乾国的质子,如果他没有私自逃走,如果他没有遇见李锦纾,那么现在的他,是否也在过这种逆来顺受的日子。 “郡公回来了,不知郡王?” 一个留着子孙胡的精干男子从郡王府中匆匆而来,朝李明焕叉手行礼。 李明焕端着架子,斜睨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回着:“阿耶在后面的马车上,你自派人去接,再安排些人手,把东院厢房收拾出来,好生招待这几位贵客。” 范荣生闻言,向李明焕身后望了一眼,朝李锦纾和凤翎作揖道:“不知有贵客到访,有失远迎,还望二位宽恕则个。” “这位是?” 李锦纾侧目看向李明焕。 面对李锦纾,李明焕不敢怠慢,赶紧介绍道:“噢,这位是府上的管事,大姑娘唤他范管事便好,今后住在府上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吩咐他去办。” “范管事,这是第五世家的大姑娘和二公子,这二位可是阿耶请来的贵客,要在府上住几日,你可得好生招待,心服侍。” 原本还对李锦纾和凤翎态度不愠不火的范荣生,听李明焕说这是李浩礼请来的贵客,而且还是第五世家的公子和姑娘,立即变了一张脸。 只见他三两步走下台阶,躬身礼请道:“原来是郡王的贵客,快快有请,老奴这就吩咐下人打扫厢房,不过这东院的厢房已经有客入住了,待老奴将西院的厢房收拾出来,也是不差的。” “有客,有什么客?” 李明焕听闻东院有客入住,立刻警觉了起来。 一般东院的厢房少有人去,只有真正的贵客到来,才会被安排入住东院。 偏偏又是在这个时候,莫不是?那几位! 范荣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回禀道:“郡公有所不知,是太子、楚王、明王,这三位殿下,还有那位辅国大将军四人,在世子的盛邀下,带着手底下的人入住了东院。” 果不其然! 李明焕心中一阵哀嚎! 他这位没心没肺的阿弟,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李锦纾目光流转,在李明焕和范荣生这对怪异的主仆中来回打量,看范荣生对待李明焕的态度,颇有些微妙。 “郡公,大姑娘和二公子,里面请?” 范荣生再次恭请,李明焕也不好再问,只好冲李锦纾笑笑:“两位先请到花厅稍候吧。” 正文、第0130章:打鸡骂狗 在外操劳一日了,是该好好歇歇,李锦纾和凤翎自然没有异议,随李明焕和范荣生指派的一名管事,到后花园稍事休息。 而范荣生则是留下来,亲自带人安排李浩礼的事宜,还有李锦纾带来的那一众人马。 “嗖——” 一支冷箭从李锦纾眼角划过! 凤翎当即上前一步将李锦纾护在身后,而李明焕却被吓得跌倒在地。 崔华赶紧护住李明焕,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并朝着冷箭飞来的方向厉声喝道:“是谁,谁在那里?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郡公在此吗?还不自己麻溜儿的滚出来!” 左手轻轻拂过眼角,指尖染上一抹淡淡的血色。 凤翎侧目看向李锦纾,只见她左侧眼角处,留下了一道浅到几乎不可见的血痕,鬓边的发丝也断了一缕,飘飘然落在花丛,那一朵艳丽的魏紫牡丹上。 “放肆!” 随着一声怒斥,一人从树丛后急匆匆跑来,当即给了崔华一个耳光! 并且将他踹翻在地,拳脚相加道:“你个崽子,叫你瞎说八道,郡公?什么狗屁郡公!就算是本世子,都没你这个崽子胆大包天!” 虽说已经做到了管事的位置,但崔华不过刚及冠的年纪,被李明炻这么一顿揍下来,原本白皙的脸蛋瞬间变得又红又肿,疼的在地上缩成一团,不敢言语,更不敢反抗。 “阿弟行了,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李明焕看不下去,想要上前阻止,却被李明炻一把推开:“走开,本世子教训下人,要你这个庶子来管!” 是啊,庶子,他虽是郡公,却不过庶子而已。 兴许在他李明炻的眼中,自己就和这些下人无异。 李明焕自嘲似的扯了下嘴角,默默站在一旁,虽不再作声,却一直看着这熟悉的一幕。 眼珠子微微转动了一下,当他瞥到李明炻身后站着的那名门房厮,便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看来,自己的行动早就被那名门房厮,一五一十的报告给李明炻了。 而李明炻现在如此肆意的殴打崔华,便是在打鸡骂狗,骂他是个庶子,堪比下人! “呀,我当是谁,原来是娘子?失礼失礼,实在是失礼!不知李某刚才那一箭,可有伤着娘子?” 李世耀大跨步来到李锦纾的跟前,余光瞥过一旁的李明炻,却好像没看到似得,只见他挥剑便斩落了那朵魏紫牡丹。 那牡丹非但没有落地,反而稳稳地落在了剑尖,而青丝却被习风吹散。 李世耀将那牡丹置于李锦纾面前,洒然笑道:“青丝坠花丛,皎月醉朦胧;挑花赠娇容,浅嗅暗香浓。” “娘子莫要怪罪,实是李某无心之过,还望娘子海涵,宽宥一二。” 这是什么没涵养的酸诗! 李世鉴眉头陡然蹙起,替自家弟弟汗颜! 刚想帮李世耀解释两句,却见李锦纾轻拽凤翎的胳膊,将锦盒塞入他的怀中,抬起便是一脚! 李世耀手中的佩剑竟被一脚踹飞,再看李锦纾单手接过剑柄便是狠狠一挥! 只觉眼前一阵寒光闪烁,那是因为李世耀的佩剑在他的身侧掠过,而阳光从剑身反射了过来! 正文、第0131章:借花献佛 眼角微凉,李世耀心下暗惊,他并不需要伸手去触摸,便知道自己的眼角定是留下了伤痕,这是李锦纾对他刚刚那一箭的回报。 耳畔传来奇怪的触感,李世耀视线下斜,伸手探去。 却原来是那朵被自己亲手斩下的魏紫牡丹,竟被李锦纾接住,插进了他的鬓间。 李世鉴见情形不对,赶紧拉过李世耀,在那儿打起了圆场:“二弟,你瞧瞧你作的是什么孟浪的酸诗,惊着小娘子了,还不快给小娘子致歉!”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楚王殿下赠礼,我又岂有不受之理?” 李锦纾面无表情,眸色沉沉:“殿下的诗与礼,我便收下了,但这牡丹是郡王府之物,殿下不问自取便为偷,窃取之物,我却是万万不敢收的。” 她这分明就是在说李世耀是个贼啊! 堂堂一国亲王,却被一小娘子说成是贼,这若是传了出去,如何得了? 更何况李世耀手中之物,还是他们府上的,人家是第五世家的大姑娘,李世耀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但难保他不会迁怒于郡王府,那可就大事不妙了! 李明炻和李明焕此刻便是有什么矛盾,那也都得往后压一压了。 只见李明炻撇开崔华,赶紧跑到李世耀面前去献起了殷勤:“这,这可如何说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是这府里的一朵小小牡丹,便是我们这整个郡王府,那也都是受陛下恩赐,楚王殿下想如何,那便是能如何!如何能说是窃……” “哪能啊!看样子二位殿下与大姑娘该是旧相识,想必是大姑娘在和两位殿下开玩笑呢!你说是吧!大姑娘?” 挡下这口无遮拦的李明炻,李明焕赶紧侧过身去,用略带恳求的目光看向李锦纾,口中小心翼翼的问着。 玩笑?她李锦纾根本不屑和他们开这种玩笑! 李锦纾非常不想给李明焕这个面子,可是想到之后要办的事情,还需用到李明焕,便将心中的不快强行压了下去。 扯了一下嘴角,李锦纾似笑非笑:“两位殿下位高权重,我又岂敢开他二人的玩笑。” “哈哈,原来小娘子早就知道我们的身份了,之前在荒芜城的事,还要多谢小娘子出手相助,你我之间大可不必如此生分,称呼我家兄长为大郎,唤我二郎便好。” 面对如此倨傲的李锦纾,李世耀竟没有气恼,反而好言相对,与之相交,真真是教李世鉴猜不透他究竟意欲何为。 不过李世耀愿意不去计较,那自然是最好,否则惹恼了李锦纾,对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此次是舍弟鲁莽,还望小娘子海涵,宽宥一二,正好世子准备在这花厅中设宴,欲为我二人接风洗尘,我有心借花献佛,不知小娘子与这位小郎君可愿赏脸,与我等在此共饮?” 李世鉴顺杆而上,赶忙向李锦纾抛出了橄榄枝,并用一双笑意盈盈的柳叶眼与之对视。 他的眼眸清澈如水,李锦纾在他的眼中竟窥不出一丝杂意,就在李世鉴这满怀期待的注视下,李锦纾鬼使神差般的答应了。 正文、第0132章:针锋相对 “对对,太子殿下说的不错,酒菜都已经备好了,娘子与郎君一道入席吧!” “是是是,大姑娘和二公子快请入座,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没点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快去吩咐厨娘再上些好菜!再去酒窖,把阿耶珍藏的葡萄酒取来,今日我们要不醉不归!” 李明炻和李明焕见李锦纾应下了,赶紧争先恐后的将人迎入花厅,就怕他们心血来潮再度针锋相对。 他们都是身居高位者,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可这几位神仙在这里打架,难免波及到他们这些无辜鬼,实在是教人看了心惊胆战。 在场众人里,不光是李明炻和李明焕心生畏惧,崔华和那名被无辜拖累的门房厮,自然也是同样的惊恐彷徨。 所以在李明焕的吩咐下,崔华和那名门房厮自是不敢有误,暂且将各自的恩怨放下一边,恭恭敬敬的退下,各忙各的去了。 那门房厮顾不得高高肿起的嘴巴有碍形象,急忙跑到厨房吩咐厨娘上菜,崔华更是顾不得浑身上下疼痛不已,匆匆赶去酒窖,亲自取了酒来伺候。 而李锦纾和凤翎,也终于在他们兄弟二人的盛邀之下,落座花厅。 李锦纾的面色倒是还好,可凤翎的脸色却是臭到不行。 只见他直勾勾的盯着对面刚刚落座的李世耀,目睹他从容自若的从袖中取出帕子,开始慢条斯理的擦拭着自己的眼角。 果然,帕子上有一丝淡淡的血迹。 李世耀在心中暗道李锦纾当真是个直烈性子,吃不得一点点亏。 随手将鬓间的魏紫牡丹取下,放在帕子上,置于一旁,就好像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一般。 在凤翎灼灼的目光下,李世耀面不改色的取过一旁的酒壶,替自己斟上满满一杯。 朝李锦纾敬去:“娘子果真海量,方才是我莽撞了,在此向娘子赔个不是,娘子随意,我先干为敬!” 李锦纾低眉浅笑,虽然猜不透这李世耀有何意图,但有一点却是绝对的。 他在试图引起李锦纾的注意! 可是李锦纾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他给迷惑了? 并未伸手去碰触杯盏,李锦纾轻抚发髻,摆出一副倨傲的姿态,让李明炻和李明焕心中怯怯,不知她是否又要说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楚王殿下大可不必,你是乾国皇子,深受陛下喜爱受封楚亲王,身份尊贵至斯,又岂能为我等区区庶民屈膝。” 果然不负众望,李锦纾此言一出,瞬间便让李世耀颜面扫地! 他只说是赔礼敬酒,何时说过要下跪致歉? 再说了,他堂堂楚亲王,如何能为了这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就向她一个娘子卑躬屈膝? 日后若是传将出去,他这亲王的脸面究竟是要是不要? 感到羞辱的李世耀很想就此翻脸,可他心里清楚,李锦纾是自己铁了心要拉拢的,决不能就此闹僵,亦不好当众给她脸色看,更不能就这么甩袖离去! 因为如此一来,岂不是白白给李世鉴创造了一个与她继续相处的机会吗? 正文、第0133章:席间挑衅 思来想去,李世耀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了,略有些牵强的笑道:“小娘子这是哪里的话,若论身份尊贵,怕是小娘子比之我们兄弟二人,也是无有不及的。” 这么快就兜不住了? 李锦纾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意味不明。 李世耀看到李锦纾这略显讥讽的笑容,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了。 李明炻跽坐在一旁,本还想拿起酒杯凑个热闹,哪料到抬眸就看到他们如此针锋相对的一幕,便赶紧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活脱脱一副贼眉鼠眼的小人做派。 见李明炻敛缩在那儿不敢吭声,李明焕拧眉看向李世鉴,却发现李世鉴正笑看着自己。 没办法,李明焕环顾四周,发现在场的人里,也就只有自己能出卖脸面,硬贴过去了。 无奈执起酒杯,李明焕讪笑着上去搭话:“哈哈,今日是郡王府有幸,能得太子殿下与楚王殿下驾临,又能有大姑娘和二公子赏光,实乃三生有幸,某在此敬诸位一杯。” 端着酒杯,冲李明炻使了个眼色,李明炻立刻心领神会,同样执起酒杯敬去,嘴里大笑着附和:“对对,我和阿兄敬诸位一杯,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有这两兄弟出来搅和,李世耀才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狼狈了,再不敢去招惹李锦纾,只随意附会了几句,便自顾自的吃起菜来。 李世耀不吭声了,席间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李明炻和李明焕两兄弟有些坐立不安,李锦纾倒没觉得如何,将倨傲的性子拿捏的极有分寸,在盘子里挑挑拣拣,食不知味的模样。 凤翎见李锦纾如此,便将自己盘子里的炙肉用刀具割成小块,放入碟中,挪到她的面前。 李世耀虽未开口说话,但却一直在注意着席间人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他的目标,此时正坐在凤翎身侧的那位李锦纾。 见凤翎对李锦纾如此殷勤,心中略有些不悦,揶揄道:“真没想到,当初在奴隶市场里追着小娘子求救的小乞儿,竟是位模样清隽的小郎君,如此模样,为奴为婢倒是可惜了。” 李锦纾手中玉箸微顿,扫了一眼阴阳怪气的李世耀,并未搭理。 正慢悠悠的,欲将碟子里那被精心切成小块的炙肉,送入口中时,她恍然间想到了什么。 李锦纾侧目朝凤翎那边瞧去,果然见他神色黯然,微微低垂着脑袋,眼神空洞的盯着手中刀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怕他因此感到难堪,遂开口解释道:“楚王殿下误会了,当日是我家表兄顽皮,与我和阿兄开玩笑的,小儿间的游戏,还请楚王殿下切莫当真了。” 表兄? 哪门子的表兄? 第五世家哪有这么一号人物? 怕不是李锦纾为抬高这个小子的身价,在这里诓骗自己! “原来是小娘子的表兄,不知小郎君如何称呼?” 李世耀心中自然是不信她的,可又不好当面拆穿李锦纾,驳了她的面子,只能变着法的去试探凤翎。 正文、第0134章:从容应对 凤翎并不想理会李世耀,更何况他对李锦纾举止如此轻浮,刚才还言语不敬,贬低自己。 可是他怕自己的沉默,反而会让李世耀得寸进尺,继而说出什么有损第五世家颜面的话来,让李锦纾难做,便沉声道了句:“乡野粗鄙之名,不足以令楚王殿下挂齿。” 他这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身份啊! 果然有问题! 仔细瞧着凤翎的面貌,李世耀越看越觉得,好像有些莫名的眼熟。 脑海中灵光乍现,李世耀赶忙问道:“我只是瞧着小郎君有些许的面善,且不知小郎君可是打北边来的?年方几何,家中可还有父母兄弟?” 糟了,难不成被他给认出来了? 可是他来乾国之前,他们好像并未曾谋面。 凤翎眉间微皱,握着刀具的指节有些泛白,好似随时都会腾空而起,袭向李世耀! “楚王殿下,怕不是记错了。” 还未待凤翎有所反应,李锦纾便率先开口了,端详着凤翎的俊脸嬉笑道:“瞧瞧我家表兄这幅好皮相,怎么看都不像是打北边来的糙汉子吧?” 在场唯有李明炻和李明焕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北方,究竟是有多北! 或许是乾国的北方属地? 亦或是更北的北方,比如北冥国! 凤翎眸光闪烁,抿唇不语,只紧紧盯着对座的李世耀,而李世耀也同样在睨着凤翎。 落座在李世耀身侧的李世鉴,此时也忍不住打量起凤翎来了,虽然李世耀平日里是有些不着调,但他此刻的神情,可不像是在玩笑。 难不成,这位小郎君的身份有异,而且还和冥国有关? 就坐在李世鉴对面的李锦纾,很警觉的发现了李世鉴看向凤翎的眼神中,那一抹几不可察的窥探! 为了不让凤翎露怯,被他们兄弟二人看出点什么来,当即有些轻薄意味的摸了一把凤翎的脸蛋,假意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让他看到自己眼神中的坚定与信任。 右手指尖轻轻勾起凤翎的下巴,言语轻挑的笑言道:“我家表兄啊,可是打乐国来的,也就只有这南方的山水,才能滋养出我表兄这般的妙人儿不是?” 耳根有些泛红,凤翎被迫抬起头,注视着李锦纾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此刻那双瑞凤眼中,充满了柔情与仁爱,让凤翎心神微颤,同时也让他彻底定下心来。 “表妹谬赞,唯有锦纾这般倾世容颜,才当得妙人二字,为兄虽因体弱,听从长辈叮嘱常着女装,却绝对是如假包换的儿郎。” 说罢,凤翎回首望向李世鉴与李世耀二人,再没了方才心中的忐忑不安,将手中刀具轻轻搁下,嘴角微微扯动,极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些。 与他们介绍道:“鄙随母族姓凤,单名翎,乐国人氏,家中次子,如今正值外傅之年,不知楚王殿下相熟之人姓甚名谁,可是与鄙同名同姓,亦或年纪相仿,还是样貌肖似?” 好一对伶牙俐齿,颠倒是非黑白的表兄妹! 李世耀心中早有判断,然此时并非与之辩说的最佳时机,此事倒也不急,索性暂且搁置。 正文、第0135章:醉卧花厅 “兴许,是我记错罢了。” 顺着李锦纾的话,李世耀承认是自己记错,然而眼睛却止不住的打量。 看他这样子,李世鉴就知道李世耀并未记错,定然是有什么缘由,不方便现在就说破。 只能说今天的李世耀,言行举止实在太过古怪,李世鉴好像从未见过他如此前后矛盾,令人匪夷所思。 再看那凤翎,李世鉴倒也觉得有些面熟,可又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不过他并没有继续钻研,想着等得了空,问问李世耀也就什么都知道了,于是便心安理得的,与众人继续吃起酒来。 酒过三巡,不知不觉已是夜色当空,期间崔华去酒窖又取了两次酒,范荣生也来瞧过两三回,可见众人兴致高涨,也不敢扫了他们的兴致,便一直等到了此时。 “我,我不行了,我醉了,我真的醉了。” 李明炻是第一个求饶的,一边摆手拒绝李世耀,一边就倒头趴在了桌案上。 李世耀亦是摇摇晃晃站立不稳,却还是忍不住嘲笑:“哈哈,倒了一个!谁,谁再来陪我喝酒?” 李明炻和李明焕两兄弟被他们夹在中间难做,又是这次宴席的东道主,难免多喝了几杯。 见李明炻倒下了,李明焕便强撑着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只为喝葡萄酒而配上的碧玉夜光杯,满脸绯红的应声:“我,我来!我还能喝,我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万杯不倒!” “好样的,你陪我喝,喝!” 李世耀话音刚落,酒杯还未碰到嘴唇,便已经轰然倒地了。 不光当场碎了一只杯子,就连他手里提溜着的那只双耳壶也一同碎了个干净。 就这样,也没能阻挡李世耀安然进入梦乡,在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梦话。 李世鉴看他倒在自己身边,还想着伸手去拉:“二弟,别睡在地上,容易着凉。” 奈何头重脚轻,已经大醉的李世鉴也一头栽倒在地,半躺在李世耀的身上,歪着头睡了过去。 靠在一旁睡意正浓的崔华,被李世耀打碎东西的声音惊醒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倒地了。 还未待他上前去搀李世耀起来,李世鉴又倒下了。 等他浅声唤来厮,将李世鉴和李世耀两兄弟扶起来后,这才回头去看另外几位。 只见李明炻趴在桌案上睡的酣甜,而李明焕已经酩酊大醉,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哼着不知名的曲儿。 再看李锦纾,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她便已经斜靠在案上,半睁着眼睛,昏昏欲睡了。 在场唯一清醒的,便只有那位长相俊俏的郎君,第五世家的二公子了。 “二公子,大姑娘怕是已经醉了,西院的厢房早已备下,要不的去唤几名伶俐些的丫鬟过来,伺候大姑娘和二公子回西院歇息?” 崔华怕惊醒了李锦纾,便迈着极轻的步子过来,朝凤翎躬身行礼,声说道。 凤翎侧目,看着她的憨颜正欲回话,却见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笑盈盈的用食指比唇,眨眨眼睛悄然对凤翎讲道:“嘘,我没醉。” 正文、第0136章:假醉之人 “我只是有些累了,不想应酬,不想喝酒,也不想说话,就想这样安安静静的坐着。” 缓缓起身,踱步来到厅外,李锦纾仰头望向天空,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媪,背影尽是沧桑。 眼神中充满疲惫,稚气未脱的嗓音再次在耳畔浮现:“难得在这月色朦胧的夜晚,能假借醉意,看看这周遭的风景,听听这附近的虫鸣,我已经许久没有享受过,如此安逸的时光了。” 是啊,如此安逸的时光,亦是他心之所向。 可如今天下未平,各国战祸肆虐,天灾人祸不断,究竟何时才能让天下人人都享受到,如此安逸自得的时光? 待送行的厮将自己交到随行侍卫手中,又在院子里静静走了一段之后,李世鉴便推开侍卫,蓦然在院中站定,等着另一位被厮送回东院的装醉者。 李世耀被赶去接手的侍卫们拥护着归来,挑眉望向院中人,无声的笑了:“长兄这酒醒的如此之快,可是吃了什么神丹妙药?” “二弟不也是醒的这般快,又是服了什么仙丹灵药?”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并肩踏入书房,将闲杂人等屏退后,安然落座。 敲了敲桌案,李世鉴用眼神示意李世耀:“要不要再来一杯?” 他们兄弟二人可是时常对月畅饮的,便是喝上整整一夜,也是鲜有醉意,就刚才那几壶薄酒,哪有那么轻易就能将他们二人灌醉? 不过是想趁机听听看,那两位可会在人后说出一些他们想听的东西罢了。 李世耀自然是不会推辞的,欣欣然应下:“长兄相邀,弟岂有不从之礼?不过我这张嘴可刁的很,不是好酒,可是不喝!” “哈哈哈,好酒,自然是好酒!阿贞,把寡人珍藏的美酒都取来,今日寡人要和贤弟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李世鉴大手一挥,贴身侍卫岚贞,便吩咐下人把美酒佳肴都取来了。 随行的有厨艺了得的厨娘,这东院又有独立的厨房,故而不需惊动旁人便能做出吃食,李世鉴丝毫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自己刚才是假醉。 凉酒入肚,不仅没有醉意,反而还让李世鉴更为清醒了,放下酒杯看向李世耀。 将自己刚才不方便问的问题,问出了口:“二弟,方才你为何要如此挑衅那位第五世家的大姑娘?你明知她的身份,就不怕她恼恨于你?” 放下酒杯,李世耀夹了一粒豆子塞入口中,一点也不着急。 在李世鉴殷切的目光下,李世耀终于放下玉箸,徐徐然反问道:“不知长兄与长嫂,成亲已有多久了?” 虽不知李世耀此言何意,但李世鉴还是作了回答:“我与你长嫂成婚,已是一年有余。” 李世耀闻言点点头,继续说道:“长兄如今二十有二,已与长嫂成婚一年有余,然我与长兄同岁,仅差一个时辰出生而已,却是至今未娶。” 李世鉴听完暗自心惊! 他的这位二弟,莫不是对那位第五世家的大姑娘,动了那个心思不成? 不不不,或许,是自己狭隘,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