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崇祯绝不上吊(行者寒寒)》 第65章 以战养战 “大汗……这不太好吧!”顾小佳闻言老脸一红,倒是一旁的辛一博眼睛一亮。 “哈哈哈!本汗知道你们南朝人规矩多,放心,你们的那几个护卫本汗也不会亏待!”虎墩兔憨看到顾小佳吃瘪的样子,总算是觉得挽回了一点面子。 不多时,烤得噗呲呲冒油的羊腿抬了上来,鲜美的马奶酒一下肚,再加上几个身着轻纱的蒙古美女助兴,主客可谓相谈甚欢,直到大醉后方才各自回了住处。 虎墩兔憨果然给二人各安排了一名蒙古少女,顾小佳、辛一博二人都不是腐儒,虽然平日里说人家蒙古女人不讲卫生,可身体却很实诚,以至于第二天起来二人都是相视一笑,真香! 第二天虎墩兔憨带着二人在部落内四处参观游玩,甚至还教二人学会了骑马,顾小佳也真切的感受到了蒙古人的豪爽,同时也了解到了察哈尔部的现状。 确切的说应该叫察哈尔残部,一路西逃,大部分老弱都没能逃脱惨死于后金军手中,如今的察哈尔部人口数量已不足七万。 七万人能有两万八千可战之兵,足可见游牧民族全民皆兵的强悍之处。 在见到虎墩兔憨以前,顾小佳一直以为游牧民族都是吃肉的,一顿两餐都是肉,可见到了普通牧民才知道,能顿顿吃肉的也只有为数不多的一些首领。 虎墩兔憨将所辖牧区分给底下的将领,这些千人长、百人长负责定期收缴牧民的牛羊充作战时口粮。 牛羊马匹都是军需品,为了应对当下窘迫的局面,各辖区的将领在虎墩兔的命令下,严查私自宰杀牛羊的牧民。 这些牧民虽然养着牛羊,却不能随便食用,就是所产的奶也都要按照份额上缴用来酿酒,以至于牧民平时只能以野菜充饥,或者猎些野兔、旱獭之类的动物续命。 其凄惨程度一点不亚于关内的大明百姓,搞的辛一博心理落差极大,颇有一种幻想破灭的感受。 倒是顾小佳看的通透,自古天下万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又过了几日,虎墩兔憨在青海湖新结盟的另外三个可汗相继赶到,虎墩兔憨给三人说了顾小佳二人的来意,三人虽然对南朝不甚感冒,却都表示只要南朝能信守承诺,让他们有粮食吃,入主漠南漠北不在话下。 四个部落皆信奉红教,并且将漠南漠北的其他部落视为异教徒,顾小佳也是后来才了解到这些。 他甚至觉得这虎墩兔憨有点憨,察哈尔部原本一直信仰的也是黄教,那时由于宗教统一,外加上虎墩兔又是北元正统,虽然实力大不如前,但总归还能靠威望弹压住其他部落。 可后来从乌斯藏(西藏)来了个喇嘛,一番游说之下,虎墩兔憨犹如醍醐灌顶,当即摒弃了黄教,加入了红教,还命令其他部落也要信仰红教。 这还得了,于是乎本就岌岌可危的统治基础轰然崩塌,除了察哈尔本部外,其他部落纷纷各自为政陷入永无止境的内乱。 一直猥琐发育的伏地魔野猪皮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给喀尔喀、科尔沁等大部落的首领每人发了一个女儿,又令自己的十几个儿子每人娶了一个蒙古人公主,就连他自己也娶了好几位蒙古福晋。 一番通婚、盟誓之后,伏地魔野猪皮步步为营,一边跪舔大明塞外之王李家,一边不断蚕食本属于北元的大片领土,直到黄台极两次西征将虎墩兔彻底的撵出了蒙古大草原。 如果崇祯皇帝在这儿,指定会拿虎墩兔与前任作比较,这俩货啊,都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主。 在兵力上,除了虎墩兔憨的两万八千人外,外喀尔喀却图汗有可战之兵七千余,雪区的藏巴汗有九千多人,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有六千余兵力,四个部落合计有战兵五万一千多,其中绝大多数为骑兵。 在虎墩兔憨的主导下,四个部落首领约定以一万四千匹成年军马,换取南朝人的粮食等物资。 万历年间一匹优良的蒙古马克换十五两银子,可当年一石大米才八钱银子,如今大明北方连年闹灾,粮食价格飞涨,虎墩兔等四个部落首领也不傻,当即要求以马匹直接换粮食。 顾小佳故作为难,给四个正值壮年的大汉吐苦水,一番计较之后最终以一匹马换十三石粮食敲定,折合一石粮食一两一钱五分,几乎相当于大明江南大米产地的价格了。 不过顾小佳并没觉得吃亏,实在是当下大明太缺乏战马了,顾小佳甚至敢肯定,这一万四千匹战马倘若到了大明,分分钟就能被分光。 大明一石米折合后世一百八十二斤,但四个首领显然很会过日子,都坚持各自的份额里只要一半粮食,其余则交易成铁块、布帛等物资,顾小佳、辛一博二人自无不允。 大明只需要马匹,而这些部落几乎什么都缺,这妥妥的贸易顺差,虽然表面上看让蒙古人占了一点便宜,可这些银子早晚却都要流入大明。 一句话,马匹是大明的,银子还是大明的。 “不知诸位大汗何时可以出兵?要知道如此贸易固然可解燃眉之急,可也不是长久之计,倘若能尽早实现以战养战,才是正途啊!”顾小佳意味深长的道。 :x 第66章 位卑未敢忘忧国 顾小佳说的自然是明白话,一万四千匹马对于四个首领来说算个大交易,可即便全换成粮食也不过十八万石而已,十八万石粮食对于如今的大明来说,九牛一毛而已。 可这十八万石粮食吃完了,你们还有马能用来买吗?至少也得等到一年之后了吧! 而以战养战就不同了,五万军队在蒙古草原上也算很强大的实力了,倘若能打开局面随便击破一个部落,所获得的都不止这些。 到时候不仅牛羊马匹是他们的,就连女人和脚下的土地都是他们的,俘虏还可以补充兵力。 顾小佳二人昨晚睡的蒙古女人基本都是其他部落的俘虏,在游牧民族中,弱肉强食,向来如此。 “顾兄弟,集结兵马并不需要太多时间,问题是本汗走了,本汗的部众谁来保护?”虎墩兔憨忧虑的道。 他们所能集结的全部兵力也只有五万人,倘若再留下一部分保护部族,去攻掠其他部落风险就会偏高,一旦损失过大则得不偿失。 但如果都去参与东征,西海这地方也不太平,雪区、康区可不止他们四个部落,倘若他们大部队前脚刚走,老巢就被人一锅端了,到时候找谁哭去? 顾小佳闻言眉头一皱心中突然生出一个绝佳的妙计。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此地距离我朝西宁卫不过一百余里,外臣与山陕总督孙传庭有些交情,待在下回去可与之商议,让他多照拂一二便可。” 大明如今虽然对乌斯藏地区掌控力越来越差,但名义上却是乌斯藏诸土司的顶头上司,这些年来也一直相安无事,没哪个土司敢公开叫板大明。 不过辛一博嘴角还是抽抽了一下,心说这老顾可真敢忽悠,他们俩连孙传庭长啥样都不知道,何谈交情,他只希望回去后别出什么岔子,毕竟顾小佳用孙传庭的名义已经忽悠了这虎墩兔好几次了。 “还有就是这市赏,诸位大汗以后要东征,所获物资若是都运回一处交易,未免耗费了人力物力,风险也会加大。 不若就改成流动性的吧,诸位大汗可于大明各边镇就近交易粮食所需,此事外臣回去自会与朝臣商议,不知诸位大汗意下如何?” 游牧民族之间的战争,所劫掠的物资除了人口外,无非就是牲畜,牛羊也好、战马也罢,这都是大明紧缺的东西。 顾小佳其实是在赌,虽然此番出使察哈尔,朝廷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结盟条陈,可依照顾小佳对陛下想法的推测,以及陛下这段时间的作为,顾小佳有理由相信陛下所图甚大。 扶持一支蒙古军队,通过与之贸易获取战马、牲畜,并使其与后金军针锋相对,如此朝廷对后金的压力便会小很多,既可以集中力量清缴流寇,也可以整顿吏治、操练新兵。 至于以后会不会养虎为患,这就是当今陛下要考虑的问题了,毕竟他只是个打工仔。 虎墩兔等几个首领一听还有这好事,自然是喜出望外,没口子的夸赞顾小佳二人,甚至对南朝的看法也大有改观。 “两位兄弟,是这样的,我们几位向来与南朝交往不多,也不知那些边镇将领的秉性,更何况沟通也有障碍。 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二位中的一人常驻于此,既能方便贸易,也可及时解决各类问题,这样我等四人东征时期也可放心。”外喀尔喀的却图汗考虑了一下道。 “这……”顾小佳心里一阵无语。 “二位放心,你们将是这里最尊贵的客人,牛羊、女人应有尽有,我们几个绝对不会亏待了二位。”藏巴汗也提议道。 他们也知道这二位的身份即便在南朝也是高官,所以对于二人的承诺十分信服。 更关键的是顾小佳和辛一博的表现很令他们看重,虽然有些过于苛刻,但倘若换个其他的南朝官员来,他们却又信不过了。 尤其是一直没说话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这厮偷瞄着看了辛一博好几次,搞不清楚状况的人还以为这厮看上了辛一博。 “吾有一女,年二十二,尚未婚娶,倘若哪位兄弟愿意留下帮助我等,便可……” 月顿多吉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小佳打断了。 “诸位大汗的意思在下明白,只是我等既为大明官员,拿着当今陛下的俸禄,怎能……” “我愿意留下。”辛一博打断了顾小佳的推辞,突然开口道。 话刚说完,顾小佳便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满脸的不解,倒是却图汗和月顿多吉咧着嘴笑开了花。 游牧民族婚娶可比汉人简便多了,这些部落首领也经常通过嫁女儿的方式达成某种合作。 “别看我,我又不是大明官员,再者说,咱这也是为朝廷做贡献嘛!”辛一博突然用大明语对顾小佳道。 他虽然在礼部,但由于没考中进士,在礼部呆了两年多仍旧连个九品官都没捞着,日子本就过的苦哈哈的。 但在这里不一样,在这里他是大明的高官,又是部落里尊贵的客人,酒肉天天有,蒙古女子也没有想象中的邋遢,也是白白净净的一样温顺。 留在这里也不算个坏的决定,至少要比在朝廷里到处听人使唤来的强,就是不知道那位大叔的女儿漂不漂亮,辛一博心中坏笑道。 顾小佳被噎的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才逐渐接受了老友的决定。 “既然如此,那便签订国书吧,预祝诸位大汗武运昌隆!” 敲定了结盟的具体事项后,又是一顿吃喝,二人才得以回到自己的蒙古包。 对于辛一博的决定,顾小佳一开始还有些忧心忡忡,可后来他也想开了。 二人对于虎墩兔等人的承诺其实心里都没底儿,倘若回了朝廷崇祯皇帝不满意他们二人擅自做的决定,留在这里或许还能免死。 只是他自己却不能,他是货真价实的礼部官员,位卑未敢忘忧国,即便有忽悠的成分在,但他自认做的这些承诺都是对大明有利的。 又十日后,虎墩兔等四个部落首领终于收拢够了用于换购大明物资的一万四千匹马,使团再次踏上了征程,双方约定只要此次贸易完成,他们即刻便开始准备东征。 只不过与先前的灰头土脸不同,这次贸易虎墩兔憨派了自己的亲信脑毛大前往,随行的还有整整两千蒙古骑兵。 …… :x 第67章 东林书院朕拆定了 崇祯皇帝这段日子很舒服,京城官员肃清后,再也没人敢在朝堂上对他之乎者也吹胡子瞪眼。 他也终于改掉了早朝的时间,实现了朝九晚五的愿望,除此之外经过他努力的耕耘,周皇后、袁妃、沈妃、方妃相继怀孕,以至于温体仁、陈奇瑜等阁臣屡次上书让其保重龙体。 崇祯皇帝自然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他在宫里划出一块空地,给自己建造了一个专属的健身房。 这个健身房有操场、各种健身器材,只要崇祯皇帝需要的,新任工部尚书毕懋康总能根据他的描述做出来,譬如哑铃、杠铃、单双杠等等。 由于改了早朝时间,崇祯皇帝有充足的时间锻炼身体,偶尔也会拉黄得功、周遇吉等大将来作陪练,练习一些比较实用的拳法招式。 这二人皆是从底层的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出来,一身横练的武艺曾经让崇祯皇帝艳羡不已。 他才明白,中国并非没有真正的武术,而是真正的武术早已失去了用武之地,他曾多次见到黄得功一招将士兵击晕,拳拳带风之下,周遇吉以一敌五,没有一合之众,几乎每个月都有陪练的士兵落下残疾。 没法子,后世无论是通背拳还是八极拳,皆是古代军队战场厮杀中演化出来的的招式,军中习拳法全是为了毙敌,自然不摆花架子,而在后世谁敢这么玩? 若说烦心事也不是没有,肃清东林党人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江南之地作为士绅阶层的老巢反抗的尤其激烈,成千上万的读书人身着长衫走上街头,甚至连当地不明真相的百姓也加入了游行的队伍。 这些百姓要么是被人蛊惑,要么本来就是士绅阶层的家仆,锦衣卫成了过街老鼠,盘根错节的士绅集团把江南搞得乌烟瘴气,甚至有动乱的迹象。 “陛下,刚接到锦衣卫密信,负责南京城内贪腐官员清查工作的总旗官陈国泰被暗杀,另有四名缇骑被围殴致死、数十人重伤,尤以苏州、杭州两府以及无锡县闹的最凶。”锦衣卫指挥使韩山河沉着脸道。 虽然名义上是清查贪腐,但朝中上下都知道落水案只是个由头,为的就是将东林党人一网打尽。 韩山河自然清楚将要面临的压力,几个月下来,在东林党人及其门生故旧的口诛笔伐之下,韩山河在民间的名声算是糟透了,骂他是佞臣、走狗、皇家鹰犬的都算轻的。 “自古改革求存者,无不流血牺牲,朕既任你为指挥使,你当知道这个担子的重量。”崇祯皇帝没来由的道。 言辞之间既没生气,也没抚慰,搞的韩山河不知如何作答。 “韩爱卿,据朕所知,你自任指挥使之后,便以恢复锦衣卫往日荣光为己任,你可知道锦衣卫怎么得来的那些荣光吗? 朕数月前就曾下过诏书,书生举子不可议论时政,是你锦衣卫的诏狱不够用吗? 不够的话东厂的大狱借你,再不够刑部的牢房也可以借你,胆敢闹事者,该抓的抓,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这些,还用朕来教你吗?”崇祯皇帝略带愠怒道。 “可是陛下,那些闹事的大多是东林书院的学生,东林书院背后又有张溥、张采,其二人虽不入仕,但却能以复社和东林书院号令天下读书人,倘若处置不当,后果……” “那就把东林书院拆了!”崇祯皇帝直接打断了韩山河的解释,他向来以为韩山河处事干练,没曾想也会在这些事上妇人之仁。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了搞问题的人,玩阴谋诡计崇祯皇帝自愧不如,但是他手里有兵、国库有钱,一群读书人还能翻了天? 温体仁见崇祯皇帝又要发疯,赶紧站起来劝谏道: “陛下息怒!陛下可能不清楚江南的情况,若真的将东林书院给拆了,科举势必受到冲击,朝廷也可能无士可取。 就以复社的张溥为例,此人虽然没有官职在身,却能在乡野之中遥控内阁,陛下还记得周延儒吗?” 温体仁自认为言辞够温和了,虽然他对东林党人不感冒,对东林书院也不感冒,可身为内阁首辅该提醒的总归是要提醒,只是崇祯皇帝显然很不领情,白了温大爷一眼意思是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当年陛下罢免周延儒后,微臣曾得到一封书信,这信上写满了人名,注明某某人要大用,某某人要罢官等言辞,据臣后来查证,便是出自这张溥之手,只不过当时微臣并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以一直未曾提及此事。 张溥其人在江南名望极高,又极擅长说讲,其领导下的复社,成员有数千人之多,文武将吏及不少地方官员、南京国子监生员,都自称是张溥门下,若算上东林书院,从之者将达几万余人,可谓影响大明文坛之……” 温体仁话还没说完,崇祯皇帝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之什么?此人就是大明的祸害!” 若论对这些注明人物的了解,全大明都找不到比崇祯皇帝更懂的,就算老祖宗朱重八在这儿,崇祯皇帝也然敢当着老祖宗面直言——没有人比朕更懂大明! 这张溥也好、张采也罢,明面上淡泊名利不肯入仕,其实却对政治极为狂热,野心和手腕不可谓不重,他们只是不想按部就班的从知县熬资历罢了。 妄图靠着复社、靠着东林书院,以及天下举子的支持一步登天直入内阁,倘若大明不亡,按照前任的尿性,还真有可能信了这两位想抄近道的野心家。 毕竟外有江南上万举子的支持,内有无数官员门生故旧的举荐,要名望有名望,要文采有文采,但凡是个明君,倘若有此人却不重用,都要被后人骂作庸碌之君。 可是,这等人在崇祯皇帝眼中才是真正的敌人,这类人一旦真的坐上了高位,才是真正的不堪设想。 学术思潮可以引领,但敢以文人领袖之虚名威胁崇祯皇帝统治的,谁碰谁死! 崇祯皇帝的突然发怒吓了温体仁等人一跳,一时间竟都没敢反驳。 “东林书院朕拆定了,天王老子都留不住,我说的! 还有那什么娄东二张,一旦查明其在背后指使举子闹事,当以乱党论罪! 大明即便三年不取士,该怎么运作还怎么运作,朕都不怕,你们担心什么? 韩爱卿,需要怎么做,还用朕教你吗?” …… ps:书荒的朋友可以去看看《扛着ak闯大明》,我的第一本书,虽然写的略显幼稚,但其实用了不少心血和感情在里边,还差10个全订就精品了,大家帮帮忙,不胜感激。 :x 第68章 歪脖子树招谁惹谁了呢 “卑职领命!卑职明日便亲自跑一趟南直隶,拆除东林书院,清查复社!”韩山河被崇祯皇帝一刺激,顿觉自己辜负了皇恩,心里愧疚之余对那些所谓读书人再无半分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更何况江南那群读书人可一点都不可怜。 如今北方乱党的清查工作已经结束,作为漩涡中心的江南地区,倘若没有他去坐镇,底下的人估摸着也没有主心骨。 拆除东林书院不是小事,更何况还有复社,他甚至担心拆除期间会有举子聚众闹事,是以还是决定亲自跑一趟。 “复社确实要给朕好好查查,一定要纠正这种不正之风。”崇祯皇帝不解气的道。 这才十七世纪呢,就给朕搞反动,真该让这群读书人都去北方瞅瞅,看看什么叫饿殍满地,尝尝树皮草根是什么滋味儿,一个个的,还是吃的太饱了。 “是,卑职领命,臣此去南直隶恐需数月,南北消息之传递,臣打算暂交给指挥同知解雨臣,还请陛下知晓。”韩山河道。 崇祯闻言皱了皱眉,这个解阎王他自然知道,前阵子在军营里时解阎王就一直以亲兵的身份呆在他身边,一身横练的功夫了得,就是脸皮有点厚。 具体表现为,只要他去哪儿找士兵们一块吃饭,这厮总要跑到他头里把饭菜先尝一遍,但凡有士兵想接近他或者问话,也经常被这厮一脚踹飞,崇祯皇帝是训斥了好几次这厮也不听。 从军营回来后,韩山河就提任其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崇祯皇帝倒是也好些日子没见到此人了。 “朕知道了,听闻江南奢靡成风,你此去江南,当盯好那些手下,要顶住那些奢靡官员的糖衣炮弹,将查抄金银原封不动的给朕运到国库里来。 朕年底自会论功行赏,不会亏待了你们,倘若有中饱私囊者,直接斩首,不得姑息。”崇祯皇帝冷着脸提醒道。 只是北方数省的查抄,锦衣卫中就处理了上百人,这些人为了私藏点银钱是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低级一点的藏衣服里,中级的藏头发里,高级一点的甚至藏于胯下、甚至菊花中,可谓恶心至极。 处理的这些人中,将近有一半是王承恩东缉事厂的功劳,若不是知道韩山河本人手脚干净,崇祯皇帝都想换人了。 但眼药该上还是要上的,近来锦衣卫一直在征召人手,必须给这些新来的人以警示,让他们明白,朕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朕不给,你们不能抢。 韩山河闻言赶紧起身自省,这才让崇祯皇帝略微放心,毕竟江南乃大明的经济中心,按照他的估算,倘若彻底清查,抄没的钱粮将是前所未有的数字。 “陛下,京城过半官员空缺,各衙门事务繁多,人手又不够,在职官员常处理深夜,不少官员颇有怨言,臣以为,当尽快补齐缺额,只是缺口过甚……”吏部尚书李邦华见崇祯皇帝总算是脸色好些了,赶紧道。 “缺口有多少?”崇祯皇帝瞪了一眼李邦华道。 “京官缺口六百四十余,整个北方数省,缺口一千四百余。”李邦华小声道。 这阵子最忙的恐怕就是吏部尚书李邦华了,几乎每天在册的官员都要少几十个,可国库的银子倒是日渐充盈,可原本官员的工作却都落到了在职官员头上,可谓苦不堪言。 “今岁春闱不是才选出三百进士吗?”崇祯皇帝皱眉道。 “陛下,按照祖制,新科进士需入翰林院进修至少满一年,方可下放,只是这三百零七人仍是远远不够呀,臣以为,可召回往年致仕的旧臣,方可缓燃眉之急。” “别老跟朕提祖制,祖宗不足法,该变就得变,依朕看,今岁的新科进士不必进修了,直接下放地方任知县。 至于旧臣,这倒是个好法子,还有历年因魏阉等案牵连赋闲在家的官员,只要不是犯了贪腐以及命案者,有能力的都给朕召回来。” 这时候又没有退休制度,按理说,只要还走得动,还能办事,问题就不大。 “臣……领命!”李邦华嘴角抽了抽,心说陛下您现在倒是不提祖制了,六十两剥皮食草时可没见您忘。 城南的歪脖子树上各级官员都快挂满了,还有城北的护城河里,到现在还散发着一股子怪味儿,可不都是陛下您遵守祖制的结果? 李邦华一直很好奇陛下为何总是跟歪脖子树过不去,若说水淹护城河的官员他还能理解,毕竟那些乱臣贼子竟然敢将陛下推下水,可歪脖子树招谁惹谁了呢? 只不过李邦华只敢在心里想想,平心而论,李邦华虽然觉得陛下脾气暴烈、思路清奇、不听人劝、还动不动就发火儿,可今岁他入职吏部以来,朝廷之气象可比往年新鲜多了。 最显而易见的就是,早朝时的朝臣们再也不会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论个半天,往往都是有事的奏事,崇祯皇帝几乎都能当场定下调子,处事效率之高,让李邦华啧啧称奇。 李邦华大致估量了一下可召回的旧臣,大抵上可以补齐当下北方官员的缺口,只是看崇祯皇帝这架势,江南官员也要遭殃,恐怕将来的官员缺口会更大,不禁又发起了愁。 “朕有一事说与你们知晓。”崇祯皇帝沉吟了片刻后道。 温体仁等要臣赶紧正襟危坐起来,因为根据他们对当今陛下的了解,但凡是这个语气说出来的事儿,基本都已经成为定局,当今陛下乾纲独断的性子,在朝廷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朕打算新成立一个衙门,是为外务衙门,衙门长官暂拟为正三品。” …… :x 第69章 民智与格局 外务衙门?温体仁等一群老臣都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屁股。 正二品已经是文官所能达到的最高官位了,这一下子就弄出来个正三品的衙门,从品级上看,仅次于六部和督察院,不可谓不让在座的大臣惊讶。 若是往年,听闻陛下要组建新的衙门,朝堂上必定早就吵作一团,可此时包括温体仁在内,几个大爷大叔都学聪明了。 那是一个人都没站出来,他们心里清楚,陛下肯定会给出他们答案的。 “这外务府,主要职能包括但不限于宣传朝廷旨意、引导社会舆论、协调朝廷与地方以及百姓之间的矛盾,宏观上把控民间思潮的发展,发行邸报,流于民间,使百姓知晓天下要事、不至于受居心叵测之人蒙蔽。”崇祯皇帝边思考边道。 说白了,外务府就是后世的宣传部。 崇祯皇帝早在处理钱士升案时便有了这个想法,举子也好、百姓也罢,获取消息的渠道十分稀少又过于片面,获得的消息也不权威,以至于经常容易被人蛊惑蒙蔽。 只是当时太穷,到处都需要钱,他一时也没功夫处理此事。 如今落水案大肆清查贪腐,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却在有心人的把持之下,江南举子游行、百姓闹事,搞的跟他是个昏君一般,崇祯皇帝实在是心里有气 社会舆论掌控在士绅阶层手中,这还得了? 所谓邸报,也没什么新鲜的,从汉朝就有,其实就是报纸,刊印内容基本上就是朝廷官员任免、各地奇闻、灾害等内容。 只是邸报只流传于各地官员之间,且内容过于笼统、单调。 “陛下,微臣觉得不妥。”温体仁思量了片刻后果断出言反对道。 虽然知道此时出言反驳有可能失去圣眷,但他为内阁首辅,觉得不妥的地方自然要站出来指正。 崇祯皇帝闻言果然皱了下眉头。 “臣知道陛下建外务衙门是为了引导民间舆论,但刊印邸报流于民间,有开启民智的风险,民智若开,长此以往定会生出许多事端,还望陛下三思。” 这可不是小事儿,孔夫子之所以被读书人供奉为圣人,就是因为儒学将士农工商分离开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使读书人在地位上、知识上站于制高点,使百姓不知天下事,方便他们统治,此为两千多年来历朝历代所遵循的规则。 这个规则一旦打破,朝廷很容易失去统治的基础,在温体仁看来,实在是事关重大。 “臣也觉得民智不可开,望陛下三思。”兵部尚书洪承畴起身附议。 “臣附议!”李邦华、陈奇瑜也先后附议。 “唉,朕知道你们的忧虑,可是你们知道朕的忧虑吗? 欧罗巴人的船队已然穿梭与麻六甲、穿梭于浪山角(好望角)、甚至南北亚墨利加(美洲),他们带着刀枪剑戟而去,满载着金银、香料而归。 总有一天,他们的船队会乘风破浪、会开到咱们大明的家门口,而你们瞧瞧现在的大明呢? 内忧外患,军备不振,上下松弛,一团乱麻,朕不希望他们打到家门口时,朕的子民还是愚昧无知、麻木不仁。 朕刚才说了,祖宗不足法,一切的规章制度都应随着环境的变化不断修改,依朕看,民智不但得开,还得大开,让他们知道这个世界很大,外头还有很多他们想象不到的事情。 譬如天不是圆的、地也不是方的、会拉犁的不止是牲畜,这些你们知道吗?你们不知道,朕的子民更不知道。 所以,这外务府必须成立,或许你们现在不理解,但是以后总会理解的。”崇祯皇帝意味深长的道。 近代的屈辱史他再也不想看到,他忘不掉、也不敢忘,更不希望他的子民三百年后,还会愚昧无知到去吃人血馒头治病,麻木不仁到列强打到家门口还只会看热闹。 说白了就是让他们明白国家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两个,有国才有家。 民族主义虽说极端,但在这个时候却必须觉醒并加以利用,至于儒学,他不否认有很多精神上的助益,但在战争面前,敌人是不会与你讲仁义礼智信的。 在崇祯皇帝的计划中,外务府只是个开始,穿越一回,若是只看着大明这一亩三分地,格局就太小了。 “可是陛下,民智与这些又有什么关系?”温体仁被崇祯皇帝的一番话给说的一个头两个大,愣是没听明白。 什么浪山角、墨利加,天圆地方就是三岁的娃娃也知道,会拉犁的当然不止牲畜,人不也能拉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难道陛下是想开海吗?陛下忘了倭寇吗?一旦开海来的可不止是倭寇了,还有红毛番人! 可这些与百姓开不开智有什么关系? 虽然觉得陛下一通言辞不明觉厉,但温体仁心里还是不安生。 “朕给诸位举个简单的例子吧,今年年初时,国库里没钱,朕没钱,就调动不了军队、更无法征召和训练军队,而且大明官兵在百姓心目中是什么样子,你们应当也知道吧?”崇祯皇帝谆谆教导道。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匪过如梳,兵过如蓖,老百姓不信任当兵的、看不起当兵的,外敌来了也自然不会帮助当兵的,这就是民智不开启的弊端。 他本来不想解释了,可眼前的几人都是朝廷重臣,若是中低级官员不懂也就罢了,他们也蒙在鼓里,长此以往不算好事。 见温体仁等人都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崇祯皇帝又道: “朕之所以整顿军备,就是要改变这些情况,朕要组建的外务府,其中的一个原因就是让百姓们知晓,朝廷的军队是为了保护他们,让士兵们有荣誉感,同时在外地入侵时,让他们明白谁才是敌人。” 愚民政策只会自误,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已经是十七世纪,资本主义都萌芽了,大航海时代也已经如火如荼了,还搞愚民政策就是止步不前。 他将穷尽毕生,让这块土地上的百姓吃饱穿暖,让他们明白什么是荣辱,同时作为回报,他也希望他的子民在外敌入侵时,能挺身而出,而非置身事外、计较是否有人给钱。 这件事后世的伟人们做到了,他也想试试。 正当君臣们讨论到焦灼时,殿外的王承恩突然踏着小碎步兴高采烈的走到崇祯身边小声道: “陛下,宋大人请见,老奴瞧见他手里拿着一杆火铳,怕是那遂发火铳有眉目了!” …… ps:新书期追读就是一切,恳请诸位书友,如果喜欢这个故事的话,千万不要养,养文就没追读,没追读就没推荐,没推荐书就死了,寒寒会努力多更回馈大伙儿的支持。 :x 第70章 军器图说 “外务府的事就这么定了,吏部、工部尽快拟定官职名称以及衙门选址。”崇祯皇帝不容置疑道。 说完就示意王承恩召宋应星进来。 崇祯皇帝原本以为至少要等玉泉山的试验基地建造好,一应人手配置好后才能展开研究,宋应星可真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少倾,身着青色长衫的宋应星提着一杆鸟铳进来,一看殿内坐着的皆是当朝重臣,给崇祯皇帝行了礼后便站在一旁道: “陛下,这是臣试制出的遂发火铳,臣此次前来是想让陛下看看,是否跟陛下预想有所出入。”宋应星不敢直接拿着火铳交给崇祯,而是放在了一旁。 自打宋应星拿着火铳进来,王承恩就一直有意无意的站在崇祯侧边盯着火铳,以保证能第一时间护持在崇祯皇帝前面。 他是被上次的落水案给整怕了,以至于经历了那件事之后,王承恩除了在崇祯皇帝面前外,几乎都很少露笑脸,对所有朝臣也都是冷冰冰的。 “先生站那么远作甚,你也是真的内阁成员,过来坐下再说。”崇祯皇帝微笑道。 李邦华闻言朝外挪了一个座位,冲宋应星打了个请的手势,他虽然在此处议事,但却不是内阁成员。 反倒是温体仁的眉头皱了一下,他知道先前崇祯皇帝曾召见过这个宋应星,后来也查过这人的资历,发现只不过是个通杂学的举人,当时便觉得崇祯皇帝将一举人纳入内阁,实在有些不能服众。 不过温体仁现在学乖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只是好奇,想看看这宋应星到底有什么本事让陛下这般看重,就凭地上那杆火铳吗? 崇祯皇帝发话,宋应星谢了恩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李邦华的旁边。 王承恩踱着小碎步将火铳取来递到崇祯皇帝面前,崇祯皇帝接到手中掂量了一下,整个枪管皆是铁制,约莫有十斤重。 “臣在火铳尾部设了药室和燧石,火药装填好后,士兵只需对准敌军扣动下方的扳手,扳手上的龙头下击同燧石摩擦生火,火星落入装药室中,使火药燃烧,产生推力,将弹丸射出。”宋应星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作品。 说起来虽然不难,但创意却是划时代的,有了遂发式火铳,就能克服火绳点火怕风雨的弱点,而且射击效率也会相应提升。 “先生可有携带火药和通条?”崇祯皇帝并未马上开口夸奖,火器为国之重器,他必须慎重,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崇祯皇帝起身又道: “在殿内也坐了许久了,诸位爱卿,走,跟朕去外头试试这新火铳!” 崇祯皇帝兴冲冲的拎着火铳带头出了大殿。 此时已入秋,大殿外头天高云淡的天气格外的晴朗,崇祯皇帝命人在空地上竖起一块大木板当做靶子,宋应星则小心翼翼的亲自装填火药和铅丸。 待到装填完毕后,将火铳交由王承恩,王承恩觉得火器危险本来想代劳,可却吃了崇祯皇帝一记白眼。 崇祯皇帝从王承恩手中夺过火铳,站在距离靶子约莫十米的位置举起了火铳。 “火铳声响巨大,陛下当……” “砰——”宋应星话还没说完,火铳枪管便冒出一股黑烟,随即一声巨响传来。 崇祯皇帝只觉手中火铳猛的震动,肩膀甚至都感觉到微痛,只是他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感,身着龙袍快走几步到靶子旁。 只见那充作靶子的木板上,一颗铅弹陷进去足有半寸深,崇祯皇帝摸了摸木板冲王承恩道: “这板子是什么木头所制?” “回皇爷,看成色当是檀木的,此木质地坚硬,这火铳竟能深入半寸,当可穿透普通盔甲才是。”王承恩道。 “此火铳射程如何?” “回陛下,与火绳枪一般无异,约莫六十步到一百步,不过距离约远准头就越差,杀伤性也会变低。”宋应星如实道。 明朝时的一步约莫一米五左右,六十步也就是约莫一百米,之所以有效射程的估算出入大,大概是因为火药的填充量。 这时的火药还不是定装,装填火药的多少除了事先称重外,全靠士兵的经验。 “不错!先生大才!当赏!”崇祯皇帝兴冲冲的道。 不论如何,这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在火器上取得的重大进步。 “能为陛下分担些忧愁,微臣已经知足,更何况遂发火铳也不是微臣一人之力研制,若非有毕大人提供红夷火铳的图纸,或许微臣还需更长的时间琢磨。”宋应星充工部尚书毕懋康拱了拱手道。 二人先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彼此却神交已久,毕懋康能入京任工部尚书,多亏是宋应星的举荐。 再加上二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是以毕懋康处理衙门琐事之余,经常去宋应星府上喝茶讨论火器,彼此已因为知己。 “哦?不知毕爱卿的《军器图说》写的如何了?”崇祯皇帝瞅了一眼毕懋康轻笑道。 毕懋康闻言虎躯一震。 “启……启禀陛下,《军器图说》已完稿过半。” 毕懋康的言辞都有些结巴,实在吓了一跳,他撰写《军器图说》向来是在家里自己琢磨,就是朝中官员也都不知。 不过毕懋康说完却转头瞅了一眼宋应星,似乎是在询问是不是老宋告的秘,因为这事儿他只对宋应星说过。 宋应星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他的《天工开物》也是还没刊印便被崇祯皇帝知晓,当时他也很是吃惊。 “不错不错,大明有二位在,何愁强军不成!两位爱卿各赐蟒服一件,珠宝一箱!”崇祯皇帝对一旁的王承恩道。 宋应星和毕懋康闻言赶紧下跪谢恩,一旁的温体仁几人皆是有些羡慕,同时觉得赏赐有些过甚。 洪承畴倒是没觉得,他在陕西领过兵,有了这不怕风雨的遂发火铳,战争时起码能多出几分胜算。 崇祯皇帝倒是没觉得,首先是他的内帑里现在放满了锦衣卫抄家所得的珠宝,军队有了遂发火铳,倘若能少战死些士兵,就是莫大的功劳。 崇祯皇帝觉得不过瘾,又让宋应星装弹玩了几枪,这才对在场的众人道。 “诸位爱卿记住了,火器当是大明的国之重器,但火器的研制任重道远,而遂发枪只是个开始。 毕爱卿,这遂发火铳先着工部试制量产,但切记,制作工艺要严格保密,所选匠人也都要通过遴选,有谁胆敢泄露于外人者,朕立斩无赦。” 此时世界各国在科研技术上的把关都不严格,甚至有不少西方人借着传教的名义,靠着对西方火器的了解在大明传教。 而大明人也从不在各种技术上藏着掖着,大明的铜铁铸炮技术就是由此传至西方的,虽然遂发枪在西方也不算什么新鲜玩意儿,但崇祯皇帝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毕懋康当然知道崇祯皇帝担心的是什么,虽然不太认同,但也不敢忤逆。 “这遂发火铳虽然比火绳枪好些,但威力却是不足,宋爱卿,朕接下来还有一个创意需要你去试验!” 提醒完了毕懋康,崇祯皇帝又对宋应星道。 …… :x 第71章 杀贪官、分田地、吃饱饭 “你看这枪管,朕想让你在这枪管内壁拉上膛线,就是那种螺旋状的,使弹丸喷出时经由膛线由直射变成旋转。”崇祯皇帝端着火铳边比划边对宋应星道。 遂发式火枪只是崇祯皇帝的第一次尝试,而依照他对历史中火器的了解,可粗略的将火枪改进过程分为如下几步。 先是遂发式滑膛火枪,而后是遂发式线膛枪,这两类皆为前装式火枪,装弹速度慢,过程也很繁琐。 再之后便是研制后装线膛火枪、定装纸壳弹、米尼弹等等。 待线膛技术成熟,火炮也可以同步升级,到了那时大明的火器威力当不可同日而语。 宋应星皱着眉头才听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思,只是依目前大明的工艺,能将熟铁制成规格一致的枪管已经很是困难,至于在铁制枪管内部刻上膛线,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臣回去后便开始尝试。”宋应星硬着头皮道。 “呵呵,慢慢来,毕爱卿回去也可着工部的匠人尝试,谁先研制出来朕重重有赏!”崇祯皇帝也知道技术革新需要时间,勉励道。 接下来崇祯皇帝又过问了玉泉山建造工程的进度,以及外务府衙门的具体事项,这才让几个臣属离去。 几日后,根据崇祯皇帝的旨意,六部和内阁成员为外务府举荐了三名官员,以供崇祯皇帝遴选。 崇祯皇帝对外务府格外上心,此时没有互联网、没有电视,甚至连无线电都没有,宣传工作只能靠跑,传话也只能靠吼。 外务府注定是个人员庞杂的大衙门,而崇祯皇帝对衙门长官要求也不低,吏部尚书李邦华拟定的外务府长官名称为总管大臣,崇祯皇帝觉得还不赖,便召见了三名候选官员问话。 三名官员虽然大体上知道外务府的职责,但其实心里都没底,见了礼后小心翼翼的站在边上等候问话。 “倘若朕想向百姓宣传清田政策,让天下百姓知道朝廷清田是为了打击无良豪绅、是为了让他们有地可耕,如果让三位爱卿来写标语告知天下,这标语当如何写?”崇祯皇帝想了一下提问道。 这个时候大明各地的村镇里可没有大喇叭,想让百姓知晓他的良苦用心,不至于被豪绅蛊惑闹事,派人下去大力宣传就成了唯一的渠道。 而这些事儿自然是与既得利益者的豪绅作对,这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掌控着所有的话语权,想突破他们,唯有新建自己的宣传部,标语就是崇祯皇帝的第一个杀手锏。 三个官员闻言左右看看,都是眉头紧皱,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人站出来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当以‘朝廷之清田,乃为惩处贪腐,胆敢无端生事者,必重罚!’,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这官员边说边看崇祯皇帝脸色,他心里也没底。 崇祯皇帝看着三人的履历心里不觉摇了摇头,他知道最近他大肆惩处官员让这三位心里畏惧,所以倒也没表露在脸上。 另外一个官员又提出“贪腐官员为大明之耻,闹事百姓为国朝不容。”崇祯皇帝也不甚满意。 第三个官员年纪有点大了,琢磨了半晌竟说崇祯皇帝倘若清田就是动摇大明根本,被气恼的崇祯皇帝直接赶出了大殿。 一旁候着的曹化淳一直察言观色的盯着崇祯皇帝,但见这些读书人的回答都不另崇祯皇帝满意,小声的道: “皇爷,老奴也想出个标语来。” “哦?说来听听?”崇祯皇帝放下手里的官员履历,感兴趣的道。 “咱家觉得皇爷说定之国策,是希望老百姓有地种,是想着他们的好,但这些百姓又大多不识字,标语当越白话越容易被他们理解。 不如就以‘杀贪官,分田地,吃饱饭!’为标语贴遍各村镇,并让各村镇里甲召集村民每日宣传,定可让百姓明白皇爷的苦心。”曹化淳小心翼翼的道。 “不错!曹大伴儿深明朕心!”崇祯皇帝眼前一亮道。 另外两名官员见宦官如此谄媚,不禁大皱眉头,但见崇祯皇帝还一脸满意的表情,都以为崇祯皇帝与天启无异,都是不听忠臣良言,反倒对宦官之言言听计从。 “朕再出一题,倘若朕想鼓励百姓多生孩子,标语当如何写?”崇祯皇帝才不管这些朝臣如何想,他要做的事,那些酸儒也不会理解。 两个官员闻言又之乎者也了一通,整的崇祯皇帝眉头大皱,心说刚才曹化淳不是已经竖了标杆了吗,怎的还这般讲究措辞咬文嚼字,于是又看向了曹化淳。 曹化淳心中一喜,随即道:: “一对夫妻要生四个孩子!” “倘若朕要改变百姓对军人的看法呢?”崇祯皇帝对六部推举的官员已经失去信心,干脆直接给曹化淳又出了一题。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兵杀敌,光宗耀祖!”曹化淳接道。 “好!曹大伴儿,这内务府总管大臣之职,是你的了!”崇祯皇帝高兴的道。 曹化淳闻言自是大喜过望,赶紧跪下谢恩,大殿内的另外两个官员阴沉着脸直接告退,他们郁闷甚至愤怒,但却不敢说出来。 倒是第二天早朝,得知消息的百官都对此举持了反对意见,其中有一个新面孔最是义愤填膺,劈头盖脸的将崇祯皇帝骂了个体无完肤。 大体意思是既然外务府是常设衙门,属于大明官制体系,任用阉人为朝廷官员不仅有违祖制,更会贻笑大方,让后世人觉得他崇祯是个用阉党乱国的昏君。 崇祯皇帝刚开始气得差点把鞋子脱了,便吼着问这厮是何人。 没曾想这位朝廷新召回的官员丝毫不惧,当即拱手昂声道: “臣新任刑部侍郎,黄道周。” …… :x 第72章 杨嗣昌 “陛下倘若认为臣言之有罪,免了臣的官职便是,但臣在朝中一日,看到不满之事、有损朝廷威仪之事,自会直谏!” 黄道周似乎知道顶撞皇帝的后果,报了名讳后便打算摘下乌纱帽。 然而崇祯皇帝听了这人的名字反倒是不气了,因为这黄道周他知道,倘若给崇祯朝十七年列个喷子列表,这厮绝对能排进前三。 查到官员贪腐要喷,查到勋贵作恶要喷,甚至连皇帝房事过甚也要喷,而且每次都是堂而皇之的上奏疏喷,当着朝臣的面在大殿里喷,每每都是唾沫横飞、胡子乱翘。 这么做的后果当然是很惨的,最直接的就是经常被贬/扁,喷一次打一次板子降一次级,最狠的一次直接连降三级。 而后靠着出色的政绩升上来,再因为喷人不分场合被贬下去,如此来来回回多次。 事实上吏部尚书李邦华召回此人时,黄道周正在老家种田,李邦华其实也挺纠结的,召回来把,担心这厮捅娄子,不召回吧,朝廷又实在是缺人。 “朕真应该把你派到辽西去,退下吧!”崇祯皇帝压下怒火呵斥道。 虽然人都不喜欢被别人顶撞,但他身为皇帝,自然也不希望身边全是唯唯诺诺的官员,这黄大炮虽然喜欢喷人,但能力还算不错。 而且在历史上也是不折不扣的主战派,南明时期也一直跟着小朝廷坚持抗清,最后与两个儿子一起为大明战死,算是满门忠烈了。 “诸位爱卿皆以孔夫子为标榜,朕记得孔夫子也曾说过,有教无类,任人唯贤,何以诸位爱卿总是要区别对待呢? 曹化淳虽为宦官,但同样也是男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他既有能力为朝廷效力,何以到了你们口中就成了大逆不道呢? 至于朕是不是昏君,自有后人评说,朕用人,不看出身,不看履历,只看才能,朕意已绝,这外务府第一任总管大臣就是曹化淳了。 诸位爱卿回去后也该反思反思,国朝何以到了这等地步?又有那些国策阻碍了大明?别跟朕谈什么祖制,不合理的、不利于国计民生的,都要改,退朝吧!”崇祯皇帝说完,便甩了甩袖子下了御阶而去,唯独留下满朝文武面面相觑。 站在一旁的曹化淳感动的都要哭了,皇爷说他也是个男人,是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 却说杨嗣昌远赴山陕赈灾也一个多月了,此时的他站在一处土丘之上,望着土丘下方热火朝天挖水渠的民壮们出神。 从广昌到应州,从代州到五台,从潞安到平阳,每到一处他都要亲自走遍下辖的村镇,他牢记着崇祯皇帝当初对他说的话,要把粮食切实的发到百姓手里头。 这段时间杨嗣昌的心情一直很沉重,所到之地饿殍满地、触目惊心。 在朝廷时总听说北方灾情严重,甚至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那时的杨嗣昌总觉得是当地官员的夸张说辞。 以至于刚到广昌时,杨嗣昌看到有户人家在炖肉,还高兴的想去讨点肉吃,若不是随行的当地官员拦着,杨嗣昌估摸着得三天吃不下饭。 那户人家脸色发红,皮肤臃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吃人肉所致,只是这些事当地官员也管不了。 杨嗣昌路过很多村镇,街道上一片萧条莫说狗,连只鸡都看不到,村镇周边的树皮也早已被村民扒下来吃光,每天都有人被饿死。 山陕两省在孙传庭的治理下,早已将豪绅侵占的田亩收归朝廷,又分给了当地的百姓耕种。 可是今岁入春以来,好几个月却只下过一次雨,赤地千里,空气干燥的吸到嗓子里干的咳嗽,即便分配了土地也没有良种,即便买了良种也是焊死在地里。 杨嗣昌每到一地,地方官员无不哭嚎着恳求多赈济他管辖的区域,这些天来他已经两次写奏疏奏请崇祯皇帝,请求再拨钱粮。 除了给当地下发赈灾粮外,杨嗣昌便召集当地百姓开挖水渠,工钱没有,但是管饭。 尽管如此,每逢到了一地,征召民壮挖渠的布告一发出去,第二天就能聚拢来大批的劳力。 手里有地了,但却因为不下于无法耕种,没人比当地的老百姓更着急,闻听朝廷出银子给他们修建水渠,他们的干劲儿出奇的高。 大笔的银子花出去购买开建水渠所需的物资,杨嗣昌除了去各地访问灾情外,就是亲自监工游走于各水渠工地之间,人都晒黑了。 “以目前工期之进度,下官估计再有小半个月乡宁便可通水了。”乡宁知县徐明胤站在杨嗣昌身后道。 “嗯,希望一切顺利,莫要耽误了百姓秋耕才是。”杨嗣昌忧心忡忡的道。 乡宁县本来有两条河流,但因为连年干旱去岁就已经干涸,杨嗣昌着急民众在原有河道上动工,又在河道两旁开出许多支流,欲引黄河之水注入旧河道。 只是黄河河道颇高,虽然便于灌溉,但风险性也高,黄河河道多泥沙,而旧河道却并不深,杨嗣昌担心一旦掘开黄河口,下流承受不住引发水灾,是以最近一直亲自督建着黄河口的工程。 “杨大人,已经过了午时,下官已命人备好了饭菜,您休息会儿吃个便饭吧!”乡宁知县徐明胤道。 杨嗣昌应了一声,又在水渠边呆了一会儿,这才跟徐明胤一块下了土丘。 说是便饭,但当杨嗣昌看到桌上的酒菜时,脸顿时拉了下来。 一条红烧的黄河大鲤鱼,一只炖得冒热气的鸡,另有三盘当地的特色小炒,还有一盆汤羹。 “大灾之年,过分了。”杨嗣昌冷着脸道。 “下官这也是受百姓所托,杨大人过几日就要离开乡宁了,这些天杨大人实在辛苦……” “这都是分内之事,以后再如此,休怪本官不讲情面!” 山陕两地的地方官员几乎被总督孙传庭换了一个遍,若不是知道这徐明胤并非贪婪之辈,他早就翻脸了。 倒不是杨嗣昌如此计较,实在是在当地见多了穷苦人,就这一桌饭菜的钱,不知道能救活多少百姓。 另外,早在出发之前,崇祯皇帝就叮嘱过他,一定要堤防当地官员的糖衣炮弹,杨嗣昌一直记在心里不敢忘。 可二人刚坐下筷子还没动,外头却突然乱了起来,杨嗣昌起身快步走出屋子查看情况,顿时大惊。 “闯贼!闯贼来了!” …… :x 第73章 是战,还是降? 不由得杨嗣昌不吃惊,他出去查看时,一队流寇骑着快马已经冲到了眼前。 乡宁县虽然毗邻陕西行省的延安府和西安府,但此时的流寇不是在汉中吗,何以竟流窜到此地? 杨嗣昌眉头紧皱自知跑是跑不了了,他和徐明胤并未在城内,随从也不过十几个人,只片刻功夫就被流寇的骑兵斩杀殆尽。 “都跪下!反抗者就地斩杀——”一个骑兵首领冲着众人高喊。 酒肆老板以及店内的几个帮工闻言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跪倒在地。 这里距离澄城和白水不远,据说流寇最初就是从这两地揭竿的,酒肆老板自然见识过这场面,一般情况下,只要不反抗,这些流寇顶多是抢走些粮食,小命儿还是能保住的。 “你是聋了?老子叫你跪下!”那骑兵首领见有人竟然还站着,不觉大怒。 “部总大人,这两个好像是个官儿!”另一人提醒道。 “瓜怂!老子当然看到了,大明的官儿老子见多了,全是软蛋!给咱老子跪下,老子饶你不死!否则,老子一刀让你脑袋分家!”这首领满嘴粗鄙之言,以掩盖自己的疏漏。 “士可杀,不可辱,既然落在你等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便是。”乡宁知县已经吓的脸色发白两腿微颤,但硬是撑着没跪下去,倒是杨嗣昌身体站的直直的、就连说话也是大义凛然。 只是陛下的期望,怕是要辜负了,杨嗣昌叹了一口气心有不甘,流寇既然已经开始扫荡县城周边,说明乡宁县城多半已经被流寇拿下,就是可惜了户部刚调拨来的那三十万石粮草! “竟还是个硬骨头,你这狗官,报上名来!”这首领人杀的多了,自然能看出杨嗣昌是真的不怕死,反倒是有些好奇。 “本官大明左都御史建极殿大学士杨嗣昌!”杨嗣昌身材笔挺怒视群寇道。 嘶——大明的内阁大学士!这可是个稀罕物,在场的众人就算是都不识字,但内阁大学士代表着什么,却是都十分清楚,那可是大明朝廷的权力领导核心。 “来人,将这杨嗣昌给老子捆了,其余人全部杀掉!”这首领压抑住心里的兴奋,活捉一个大明的内阁大学士,回去的赏钱自然是少不了的。 这群流寇形色匆忙,在酒肆周围搜刮了一会儿后,直接变带着杨嗣昌朝着乡宁县城而去,乡宁县城果然已经落入流寇之手。 此时城中一片混乱,四处都有流寇在搬东西,流寇也不像杨嗣昌先前想的那样散乱,城墙高处四处可见流寇的瞭望手。 “掌盘!咱抓到一条大鱼!”那骑兵首领兴冲冲的下马对其首领道。 “什么大鱼?我等又不是草寇,说什么浑话?”首领约莫三十岁出头,与其周围穿着甲胄的亲卫不同,这人反倒是身着一身绸缎,活像个暴发户。 “是是是,咱再县城外抓到个官儿,自称是大明朝廷的内阁大学士,叫什么杨嗣昌。”那首领指着杨嗣昌道。 “哦?”首领闻言果然面色变了变,就朝着杨嗣昌走去。 “你是杨嗣昌?”首领上下看了看,似乎对杨嗣昌很感兴趣。 但杨嗣昌只是怒目而视并未开口说话,既然已沦入敌手,他就自知难以活命,剩下的也只有身为朝廷命官的尊严。 “在下曹操,倘若你真是杨阁老,念在你拯救此地百姓的份儿上,在下可以不杀你。”曹操似乎知道杨嗣昌在山西挖渠赈灾的事迹,仍旧耐心道。 “曹操?哼,莫以为你们弄个诨名朝廷就查不出来,你应该叫罗汝才吧?”杨嗣昌冷笑,完全没把这曹操放在眼里。 这时候的流寇由于干的是造反的差事,为了不连累族人,皆不敢用真名,就是各首领之间相互也都是以诨名称呼。 “这不重要,听说杨阁老深得你们那皇帝的宠信,是也不是?”曹操似乎对此十分在意,只是杨嗣昌压根没回答他。 “哈哈哈!成狗子,让弟兄们快一点,拉完粮食咱们必须马上撤退!”曹操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大笑一声对属下下令道。 这里距离附近最近的驻兵仅有一百里,而他们的行动很显然并非是想占领乡宁,多半是为了城内的赈灾粮。 果然,大半个时辰后,曹操率领数千流寇一路向西急行军了两日,待入了流寇实际控制区域后,才放缓了行军速度。 曹操一路上不仅没虐待杨嗣昌,反倒是专门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不过这时候的路本来就崎岖不平,再加上车轱辘也是木头的,急行军之下杨嗣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 马车两侧都被钉死,杨嗣昌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只隐约知道流寇先是朝西行进,而后又朝南走。 杨嗣昌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不过他倒是一点没有害怕,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大不了就是个死。 “曹操,如何?粮食可得手了?”马车外突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呼喝。 “原来是八大王,得手了,闯王大哥何在?咱抓了个明朝的大官儿,找他有事儿商议。”曹操冲八大王张献忠拱了拱手道。 “那咱老子可是就放心了,为了你这一路奇袭,咱老子可是拼了老命,那孙传庭不好惹,咱老子差点交代在武官咧!”八大王身材高大满脸横肉,似乎对先前的战事心有余悸。 很显然,他们的这次行动组织的十分严密,一路袭击武官,一路袭击永宁,但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乡宁。 只是他们还是低估了孙传庭的速度,撤退时,八大王和闯将李自成的队伍被孙传庭的秦兵狠狠咬住,若不是他们骑兵多,很可能要出大事。 “闯王在大帐里,咱跟你一块去,下头的崽子们可都盼着分粮咧。”八大王说完带头朝着大帐走去。 二人来到大帐时,闯王高迎祥正在与闯将李自成商议着什么,八大王进门便高兴的将乡宁粮食已得手的消息报与众人,大帐内不觉有些兴奋。 “闯王大哥,咱在乡宁抓到个官儿,正是在山陕一带赈灾的那个杨嗣昌,咱没杀他,给带了回来。”曹操看了一眼闯王高迎祥道。 “咱老子刚才就听你说这事儿,一个狗官,带回来作甚,直接砍了才是。”八大王张献忠不满的道。 “哼,我去瞅瞅。”坐在角落里头的刘宗敏提着一口鬼头单刀就要起身出去。 “回来!就你能?”闯将李自成皱眉吼了刘宗敏一嗓子,刘宗敏悻悻的又坐了回去。 众人不觉看向高迎祥,高迎祥放下手里的酒杯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罗汝才、张献忠和李自成后沉声道: “我知道曹操兄弟的意思,想必诸位也明白咱们当前的处境,无论是进是退,我等都必须团结一心才能活下去。 好了,现在都说下你们的看法吧,是战,还是降?” …… :x 第74章 大军压境 “降?为什么要降?咱们拼了老命才挣下这些家业,要降你们降,咱自己去外头快活!”八大王一听这话马上火了。 “现在是征求诸位的意见,又没说真的要降,八大王,你冷静点,如今咱们四周皆有重兵把守,总得寻个出路来。”高迎祥皱眉道。 高迎祥虽为闯王,但也只是几支队伍的首领之一,与曹操、八大王、闯将并不是上下级关系。 他起义比较早,也是最早一批跟着王家胤、王自用等前辈造反的队伍,再加上年纪也比李自成等人大,是以几支队伍汇合时,众人都称他为大哥,但也仅此而已。 如今起义军处境艰难,四周都有大明重兵把守,这些天他们尝试过朝河南、湖广、甚至四川突围,都没有成功。 倘若不是此次奇袭乡宁得了些粮草,他们即便不投降,也绝对撑不了多久了。 “就是,咱虽然倾向于归降,但倘若诸位都不同意,咱曹操定然是与诸位共进退,但诸位也得为手下的弟兄考虑一下吧?咱们可连兵源都不好补充了!”曹操道。 先前几个首领从来没考虑过兵源问题,向来都是他们走到哪儿,自会有活不下去的当地百姓加入他们,即便战事经常失利,但兵源从来都不缺。 可自打朝廷年初免了北方数省的赋税后,就再没多少百姓愿意跟着他们干,再加上孙传庭在山陕两地搞的清田政策,现在除非他们能突出重围,否则就只有原地等死。 “如今不是我等要不要降的问题,我看还是先把那杨嗣昌带过来问问话吧!”闯将李自成阴沉着脸道。 在座的几个首领中,目前李自成的队伍兵力最多,高迎祥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他们在这儿讨论是战是降,总得先看看朝廷的意思吧。 不多时,杨嗣昌就被两个士兵押了过来,他的眼睛被蒙着,胳膊也被捆绑的结结实实。 “给杨阁老松绑。”高迎祥指示道。 大帐内皆是勇武之人,随便一个拎出来都能打杨嗣昌十个,他们倒也不怕这杨嗣昌胡来。 杨嗣昌睁开眼睛环视了大帐内众人,心里立即明白,他这是进了贼窝了。 “杨阁老,某将你带来是想问问你,倘若我等接受招抚,朝廷当如何处置我等。”高迎祥没有丝毫客套,直接道。 “你们要降?”杨嗣昌诧异道。 “是招抚。”高迎祥坚持。 “这个本官怎敢做主,自然要请示陛下做定夺。”杨嗣昌心思转的很快,朝廷被这群流寇拖累良久,倘若能招降,自然是一劳永逸。 只是杨嗣昌并没有一口应下,他还记得当初他的父亲杨鹤,正是因为招抚一事获罪,他并非不信任朝廷,而是不信任这群流寇。 不论是高迎祥还是张献忠、李自成,以前都曾接受过招抚,结果这些流寇总是过不了多久就复叛。 “某起义皆是因为活不下去,在座的其他人也差不离,不反就活不下去,倘若朝廷准允我等受抚,并妥善安置我等,我等愿考虑接受招抚。 来人,取纸笔来。”高迎祥摆手制止了张献忠等人的异议,想让杨嗣昌写封奏疏。 但杨嗣昌却直接拒绝,高迎祥也不生气,直接将李自成帐下谋士李信喊了过来,以杨嗣昌的名义,根据他自己的口述写了一封奏疏。 杨嗣昌心中冷笑,这些土贼流寇竟然还想着要官职,真是可笑。 高迎祥写完奏疏,又从杨嗣昌身上搜出私印,堂而皇之的盖了上去,便着人快马送往京城。 将杨嗣昌押下去后,八大王张献忠直接火起。 “咱老子说了咱不愿降,闯王你这是什么意思?” “八大王,你这性子能不能改改?现在只是先探听下朝廷的消息,又不是真降,兴许我等还能借此机会脱困也说不得。”高迎祥瞪了一眼张献忠道。 他虽然在奏疏里写明要官职,但却是中低级的武将头衔而已,高迎祥也不傻,他甚至预判了朝廷的预判。 因为去岁他们才投降过一次,现在再提,难免朝廷会不信任,而他斗胆要官职,正好证明他是真的想投降,也好安朝廷的心,这叫以进为退。 “不错,从此地往返一趟京城至少需要十日,倘若在此期间那孙传庭攻来,我等也便有了说辞,再加上咱们手上有这杨嗣昌,谅他孙传庭也不敢胡来。”李自成道。 “派出去的哨骑都有消息没?可有寻到入四川的小路?”高迎祥问曹操道。 “路倒是探出来一条,不过那条路可不好走,咱的哨骑还折了一个,我看走山道的计划就别想了,太过危险。”曹操劝道。 “管他个蛋,难不成呆在这小小的商州等死吗?有这三十万石粮食,只要我等闯出包围圈,那是海阔凭老子跃!”张献忠估摸是喝酒喝多了,涨红着脸狂妄道。 “不好搞呀,那四川的秦良玉手下可是有五万白杆,都是善于山地作战的蛮人,就算入了四川我等也不见得能有立足之地。”曹操郁闷的道。 也不知道当今陛下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学起了他们抢起豪绅来,听说这阵子还在杀,并且杀起豪绅来一点也不比他们手软。 朝廷倒是有钱有粮了,这特娘的真是,走他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啊。 “不好了!孙传庭杀过来了!”正在此时,大帐外突然跑来一个士兵,慌里慌张的冲大帐内喊道。 “什么?竟这么快就找到这儿来了?”高迎祥也是吓了一跳,原本以为孙传庭至少还需要几日,可这几乎是跟曹操前脚追后脚,怎能不让他吃惊。 不过高迎祥只是略感惊讶,如今他手里不仅有杨嗣昌这一张牌,还有接受招抚的大义。 除此之外商州城依山而建,真要想逃这孙传庭根本拦不住,就是可惜了那些抢来的辎重而已,更何况他们手下多骑兵,就算正面迎战,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 :x 第75章 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官军有多少人?据此城多远?”李自成也是猛的站起身来询问那士兵。 “回掌盘话,据此城还有十几里,不过他们都是骑兵,尘土飞扬看不太清,但至少有三四千人!”士兵如实道。 “怕是那孙传庭的先锋部队,官军骑兵不多,又大多在边镇守关,他能调动来对付咱们的,多半是他练的那支新军。”李自成分析道。 “囊球货!怕他个卵子,区区几千人就敢来打我等,咱去会会这孙传庭!”八大王张献忠酒碗往地上一摔道。 张献忠是酒喝多了没觉得什么,这话刚一说完高迎祥等人的脸色就变的不太自然。 事实上此时的流寇可不是十年后的流寇,无论是装备、军纪都相差很多,经常是几千官员追着数万流寇打,高迎祥脸皮显然没张献忠厚,估计也是被他的话刺激了一下。 “不可大意,我等虽然不知道这孙传庭用兵能力如何,但近来这山陕两地在其大肆杀伐之下百姓思安,也算是有点能耐。 再者说,他即便是用兵再不行,也断然不会傻到以区区几千骑兵攻城,我看着定然是与那杨嗣昌有关,杨嗣昌是大明的阁臣,在他的地界出事,他定然要负有责任。 这样,且等那孙传庭过来,看看有没有得谈,咱们也得准备好随时撤退的准备。”高迎祥沉声道。 高迎祥分析的确实大差不差,孙传庭刚结束与后金军的战事,如今各边镇还在严阵以待,堤防后金军去而复返。 此时的孙传庭身着甲胄,腰佩戚刀,已然兵临商州城下。 他身后只有三千骑兵,而且这些骑兵训练不易,战马还是从边镇中借调来的,金贵的不得了。 但再金贵还是要上战场的,而最好的实战对象,莫过于流寇了。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秦兵至少还得再训两个月才能投入实战,但杨嗣昌被俘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杨嗣昌为内阁大学士,又很得陛下之信重,在他的地界出事,不论怎样都得营救,他甚至已经做好了被朝臣攻讦的准备。 “赵宝山,再去重审军令,斩杀一名流寇者,赏白银五两,不听军令者,就地格杀!”眼瞧着快到了城下,孙传庭沉声道。 身后的骑兵都还是没真正参与过战斗的新兵,对于新兵来说,第一战非常重要,是以孙传庭除了严肃军纪外,特地设了赏格。 按照以往,莫说是剿流寇,即便是与鞑子对战士兵们也都拿不到赏格,原因也很简单,军饷都发不下去了,朝廷哪儿来的多余的钱发赏金。 但现在不一样了,朝廷有钱,孙传庭也不差这点,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激发这群新兵的士气,甚至打出秦兵的名声来,让陛下看到,他孙传庭没有辜负崇祯皇帝的信任。 商州城上的流寇首领早已严阵以待,但见孙传庭真的是带着骑兵前来,不由得心放下了大半。 “孙总督!我等已经决定接受朝廷招抚,说不得以后还会并肩作战,你看……” “杨阁老何在?”城上的高迎祥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孙传庭冷冷的打断了。 孙传庭身为两省总督,自然不把区区流寇放在眼里,至于招抚之事在孙传庭看来不过是个笑话。 “杨阁老好着呢,我等就是听了杨阁老的劝谏,才决定接受朝廷招抚,如今旨意还没下来,我看咱们还是不要重启战事吧!”高迎祥被孙传庭呛了一下,但他也不生气。 “把杨阁老交出来,立刻开城投降!”孙传庭又道。 高迎祥还想继续与孙传庭交涉,但一旁喝醉了酒的张献忠确实忍不住了。 “孙传庭,你有什么可豪横的?就凭你身后那点骑兵吗?”此时的张献忠已经穿戴好甲胄,这人身高马大,嗓门也不小。 “那就出城一战吧!”孙传庭冷眼看着张献忠道。 张献忠被孙传庭一激,酒劲儿上来立即就要下城墙,还是高迎祥拦住了他,此时他们并不知道这孙传庭虚实,再加上有城据守,出城自然是下策。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可是到了晚上,高迎祥却再也坐不住,商州只是个小城,官军势大,倘若一直留在此地说不得要被包了饺子。 于是几人便开始商议撤退事宜,四更刚过商州城门忽然洞开,数千流寇呐喊着便朝着孙传庭的临时驻地冲过来。 岂料孙传庭当晚根本没令士兵休息,临时营地也不过是障眼法,但见贼军冲来,只片刻功夫便完成了整装列队。 贼军人多势众,又是晚上,孙传庭也不与贼军厮杀,直接率军朝着武关方向后撤。 高迎祥见状大喜,他本来是想趁着夜色掩护城内大军出城,但见孙传庭一触即溃,还倒是新兵被吓破了胆,直接命令手下骑兵追击。 只要能杀了这孙传庭,山陕必将重新回到原来的局面,他们的日子自然也会好过许多。 高迎祥与张献忠率、李自成率领六千多骑兵一路追出去三四十里,越追心里越没底,每次眼见着都快追上了,可总是能被拉开一点距离。 高迎祥想着城内的部队此时应该已经撤的差不多了,便打算传令回军,但部队却越跑越散,张献忠率领的一支骑兵已经跑没了影儿。 正待这时,孙传庭的骑兵突然分作两拨,朝着左右两个方向后撤,微弱的月光映衬下,正前方突然出现一派车兵,隐约可见车阵后方点点火花。 “轰——轰轰——”阵阵巨响从车阵后方传来,将追的最紧的流寇骑兵轰的人仰马翻。 “是……虎蹲炮——”高迎祥顿时肝胆欲裂。 …… :x 第76章 河津顾文龙 但见数十门虎蹲炮先后喷发出怒火,冲在最前边的流寇骑兵要么被虎蹲炮射出的铅弹、铁蛋击伤,要么想听下冲击的速度后撤,却又被后方的骑兵冲撞,再加上又是夜间,顿时乱作一团。 孙传庭瞅准时机,命所部骑兵左右各绕半圈,绕到了流寇骑兵后方,同时命令车阵后方的步兵阻敌。 虎蹲炮在齐射一轮之后便退出了战场,这种不到三十斤的小炮,在近距离的杀伤力上尤为显著。 经过戚继光的改良,此时的虎蹲炮可装火药七八两,可一次发射铅弹一枚、铁弹四五十枚,虎蹲炮相比弗朗机炮、红夷炮轻便,每五百步军携带五六门虎蹲炮,每每总能发挥超乎寻常的作用。 若说缺点也不是没有,虎蹲炮没有子铳,装弹步骤极为繁琐,野外遭遇战基本也就一轮齐射的时间而已。 这支一万多人的步军是两个时辰前才从太原府驰援而来,三天来除了极少的休息时间外一直处于急行军状态,为的就是赶在流寇转移之前紧紧咬住敌人。 “大头,你跟紧俺,别瞎跑!”步军后方张二蛋拎着镋钯追赶着同村的顾大头。 二人自加入秦兵以来一直呆在一块儿,训练期间张二蛋没少给顾大头讲他的军营经历,譬如如何讨好上官、如何偷懒,以及如何在战斗中避开敌人而不被督战队抓到,总之就是明末版兵油子的军营生存手册。 只是顾大头很显然并不领情,独自拎着镋钯冲在前头,近五个月的残酷训练,再加上充足的军粮补给,如今的顾大头身体壮的像一头牛。 他十分珍惜如今能吃饱饭的生活,并非常鄙夷张二蛋贪生怕死的作风。 “俺要立功,你别跟着俺。”顾大头小跑着冲入慌乱的流寇中,斜举镋钯一个猛刺将一名流寇刺落马下,而后抽出腰刀割下流寇的右耳塞入囊中。 …… 前后左右都是敌人,高迎祥心急如焚,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队伍,并向着有变的李自成部靠拢。 “闯将,可有见到八大王?”高迎祥一刀劈下一名官军的头颅,看也不看的冲李自成道。 “咱不知,官军人太多了,咱们得马上突围。”李自成看了一眼冲过来的步军回道。 “我的部下且交给你来指挥,立刻从右后方突围,我去寻那八大王!”说完,高迎祥带着几十个亲兵而去。 李自成神情有些复杂,他们之所以听高迎祥的号令,从来都不是因为年纪,而是因为高迎祥的秉性,李自成与张献忠向来不合,他现在只想着突出重围,而不是去寻那满嘴粗鄙之言的八大王张献忠。 “刘宗敏,从右后方突围,要不惜代价!”李自成冲不远处陷入混战的刘宗敏大吼道。 刘宗敏闻言招呼一声,一口鬼头单刀舞的飞快,当即带着数百人朝着右后方冲去。 高迎祥刚跑出没多久,战马就被火铳击中了前肢,不得已下马步战,身边的亲卫也越来越少,正当他打算放弃寻找张献忠时,却被几个官军镋钯手死死的缠住。 这几个镋钯手配合极为犀利,一人前刺,另外两人护持左右两路,前人只刺战马,待贼军掉落马下,再一齐发起攻击,高迎祥的亲卫片刻功夫便被围杀两人。 尤其是其中一人,力气极大,竟能凭借双臂的力量以镋钯将战马拍翻在地。 “来将可留姓名?”高迎祥忍不住的问道。 “河津顾文龙,俺借你项上人头一用!”顾大头一刀结果了一个亲卫,冲高迎祥憨厚的笑了笑道。 由于刺破战马脖颈时经常被喷一身的血,此时的顾大头浑身犹如血洗一般,咧着嘴笑时格外的恐怖。 他早就盯上了被亲兵拱卫着的高迎祥。 “咱记住你了,撤!”高迎祥情知危急,从亲卫手中夺过一匹马下令道。 “哪里跑!他是贼寇的头领,追杀头领!” 更多的官军聚拢过来,将高迎祥的十几个亲卫淹没…… 两刻钟后,李自成、刘宗敏等人终于在右后方撕开了个口子,李自成回头望了望后方,乌压压的官军扑将过来,他叹了口气便朝着西方奔袭而去。 待跑出去足有二十几里后,李自成惊讶的发现张献忠竟然跑在前头,不觉大怒的追了上去。 “八大王,你如何跑在这儿?” “咱拼死才从左边杀将出来,你为何如此问?是想着让咱死在那孙传庭手里吗?”张献忠左胳膊受了伤,滴答答的还流着血,语气也十分不友善。 “闯王去寻你了,到如今还没出来!” …… ps:这里说下流寇现状,崇祯七年时流寇虽然越来越壮大,但其实力远非崇祯十七年可比,甚至在崇祯十年以前,官军经常是几千人追着几万人的屁股打,而流寇也几乎很少主动对官军发起进攻,原因也很简单——怕。 朝廷在流寇眼中有无数的资源、兵力可以调动,《平寇志》、《国榷》中也有提及,绝大多数追随起义军的目的,根本不是推翻大明,而是活不下去了,当时流寇的优势在于广泛的群众基础,不论失败多少次,只要首领不死,走到哪儿只要大旗一举,短时间内就能聚拢数万人。 推翻大明的纲领是在后期才逐渐提出的,但也仅此而已,李自成拥兵数十万进军北京的路上,由于遭到周遇吉的决死抵抗一度受挫,甚至想着人上奏请封个西北王了事,当然这是《明季北略》的说法,《明史》甚至《国榷》都未提及此事,但也一定程度上也说明长期以来流寇对朱明正统的畏惧。 而在崇祯七年时,流寇人虽然不少,但火器配备十分的少,再加上火器需要专门的人才,此时的流寇,手中的火器基本缴获于官军,火炮由于不利运输,经常在溃逃过程中丢失。 总之在崇祯七年,流寇大体上就是被官军四处追着打的局面,一旦朝廷解决了财政危机,并免除旱灾严重地区的赋税,再加上清田政策,流寇几乎就失去了土壤,要么覆灭,要么投降,所以这个故事也没打算用过多的篇幅写流寇,而是将篇幅主要放在蒙古、女真以及海外。 :x 第77章 你也配跟朕提兵家之事? 崇祯七年九月十二,孙传庭率领秦兵两万人于龙驹寨设伏,大败流寇,毙敌四千余,流寇首领高迎祥被斩杀,秦兵一战成名,朝野震动。 当消息传到京城时,已经是十几日之后,崇祯皇帝笑眯眯的看着捷豹,就好像自己押的赌注,打了曾经嘲讽自己乱下注朝臣的脸一样。 只可惜如今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朝廷的韭菜换了一茬又一茬,崇祯皇帝除了看那些勋贵不太顺眼外,已经几乎没有一合之众了。 “陛下,五天前通政司曾接到盖有杨阁老印信的闯贼招抚急报,孙大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但却在没接到朝廷旨意的情况下,擅自对流寇发动进攻,虽此战告捷,但却有拥兵自重之嫌,还请陛下知晓。”成国公朱纯臣右跨一步沉声道。 对于勋贵们来说,皇帝重兵家之事本来是好事,譬如今年崇祯皇帝对文臣大肆株连,不知道多少武官勋贵们暗自拍手称快。 文武之争本就是历朝历代的重头戏,历朝的明君都知道,战乱之时重用武臣平乱,和平年代重用文臣治世,现在这局势,肯定算得上乱世了吧? 可崇祯皇帝启用的竟然不是他们勋贵,而是名不见经传的孙传庭、卢象升,这让勋贵们的颜面往哪儿搁?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心里有数,成国公倒是有心了。”崇祯皇帝不冷不淡的道。 杨嗣昌的奏疏崇祯皇帝当然看到了,而内阁首辅温体仁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假的,笔迹都不对,虽然印信是真的。 孙传庭的捷报里也写的清清楚楚,杨嗣昌是被俘虏了,这封请求招抚的书信很可能只是流寇们的缓兵之计。 以崇祯皇帝对流寇们的了解,这些家伙可都是投降惯犯了,打不过就投,瞅准机会就再叛。 如今虽然山陕两地百姓思安,但流寇的队伍却还有五六万人,必须将这帮人打怕了、打服气了,让他们知道朝廷不是你想投,想投就能投的。 此外对于孙传庭的想法,崇祯皇帝心里也大致清楚,秦兵训练了这么久了,也该投入实战了,这是把李自成他们当作陪练了。 “陛下还记得关宁锦防线吗?”朱纯臣低着头又道。 这话很明显就是意有所指了,谁不知道镇守关宁锦防线的祖家现在听调不听宣,朱纯臣这是借祖家来警示崇祯,小心把孙传庭也养成祖家那样。 同时更深一层的意思是,外人不值得崇祯皇帝如此信任,真正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是他们这些与国同休的勋贵,真可谓是一箭三雕。 这话若是传到祖大寿耳中,肯定又是事儿,只不过朱纯臣压根不在乎,祖大寿手里还有权,也不过是个总兵,连个爵位都没混上。 往上数三代不过是一屁民,而他朱纯臣,就算往上数十代,那也是国公,就算这祖大寿真的反叛,那发愁的也是朝廷、是崇祯,而不是他。 崇祯皇帝闻言心里暗藏怒火,站起身来指着朱纯臣道: “你也配跟朕提兵家之事吗?流寇肆虐八年,你行吗?建虏作乱十数年,你行吗?倘若你们真的有能耐,何至于大明到了如今这种地步? 朱纯臣,你祖上建有开国之功勋,这朕承认,但是你祖上是你祖上,你是你,倘若你祖上看到你现在的德性,信不信直接劈了你? 莫以为身为国公就万事无忧,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是真的有被气道,朝廷困窘时、国库跑老鼠时你在哪儿? 现在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别人刚一建立功勋,马上就跳出来攻讦,这就是本朝特色吗? 见崇祯皇帝发怒,朱纯臣赶紧跪下,这厮本来的意思只是希望崇祯皇帝重用他们勋贵,可没曾想却触到了崇祯的逆鳞。 镇守关宁锦防线的祖家一直是崇祯皇帝的心病,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月,崇祯皇帝就以密旨的方式给祖大寿发话,意思召他入京问话,先前之事可既往不咎。 可不知祖大寿是被前任凌迟袁都督的事儿吓坏了,还是真的别有用心,竟以边事吃紧等理由拒绝。 倒是军饷和粮饷却该要还是要,你说气人不气人? 他之所以语气如此之重,其实也是意有所指,他是想通过朱纯臣警告一下勋贵们,老实待着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敢坏朝廷的事儿,朕可不管你们祖上都有什么功劳,反正你们对朕是一点功劳都没有。 “镇虏伯孙传庭剿寇有功,当赏!但流寇未灭,当朝内阁学士被俘,实为朝廷之耻,功过相抵,兵部发文,命其全力剿寇营救杨嗣昌,待流寇全部剿灭之日,朕再另行赏赐。”崇祯皇帝想了想道。 杨嗣昌被俘还真是崇祯皇帝没意料到,流寇虽然大多都出自社会最底层,但不得不说里头还真的有几个崇祯皇帝看得上的人物。 譬如李定国、李过、孙可望,不少流寇首领在建虏入关后,都选择了联明抗清直至战死。 汉家子孙也分得清什么是阶级矛盾,什么是民族矛盾,只可惜了南明不争气,甚至比前任还不如,让所有抗击外敌的英雄都成了悲歌。 当天晚上崇祯皇帝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于是给孙传庭写了一道密旨,让其想办法活捉他看重的几个人,这才作罢。 在喝骂了成国公朱纯臣一顿后,朝廷都知道崇祯皇帝力保孙传庭,本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可没曾想到了第二天,早朝时还是有人弹劾孙传庭。 而发起弹劾的还不是别人,正是朝廷都知道的、崇祯皇帝的另一个爱将、天雄军将领、兵部侍郎卢象升。 昨天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成国公朱纯臣见此阵仗心中狂喜,兵部尚书洪承畴冷着个脸,反倒是崇祯皇帝笑眯眯的不知喜怒。 “卢爱卿因何弹劾孙传庭?” …… :x 第78章 怎么样,你准备好了吗? “几日前,虎墩兔憨与我大明重新结盟并重开市赏,虎墩兔憨以一万四千匹马换取我大明粮草,此事陛下应当知晓。”卢象升看起来格外气愤。 一般情况下没有崇祯皇帝召见,卢象升基本就是呆在西山大营里练兵,鲜少主动入京上朝。 “嗯,这事儿朕知道。”崇祯皇帝回道。 当时崇祯皇帝还因此高兴了半晌,倒不是因为虎墩兔憨,而是因为派出去的使节顾小佳。 这事儿简直办的太漂亮了,等这厮回来他肯定要召见一下好好奖赏一番,唯一有点遗憾的是,当初给的权限太小太笼统,就林丹汗那几万老弱,就算是他帮着养又费几个钱? 倘若时间久了,这些老弱就自然而然被大明所影响甚至同化,那林丹汗岂不是就成了大明的游击队? 可操作空间很大呀! “可是那一万四千匹战马,竟都被孙传庭截留!”卢象升看崇祯皇帝似乎不在意,心中更加气愤了,甚至还觉得有点憋屈。 大明缺马,边军缺马,新征的二十万部队更是嗷嗷待哺,天雄军将士望眼欲穿,好容易买来一万多匹马,即便平分他天雄军怎么的也能分到个五千匹吧? 可是他连根马毛都没见到,就被孙传庭的秦兵全部购买截留,这合适吗?这不合适!简直过分! 崇祯突然有点想笑,后世鼎鼎大名的天雄军将领卢象升,竟因为区区几千匹战马,委屈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此事孙爱卿确实有点过分。”崇祯皇帝当然没有笑,这两位手下的军队可是他日后的依仗。 卢象升眼巴巴的瞪着崇祯皇帝,希望崇祯皇帝降罪,他的要求也不多,能分到的战马该是多少就是多少,总不至于五万军队手里,只有两千多骑兵,实在太过寒酸。 他可是跟手底下将领打了包票了,今天不讨个公道,必然不能罢休。 “这样,待以后与那林丹汗再有马匹贸易,朕优先给天雄军分配,你也知道孙爱卿如今在与流寇征战,流寇多骑兵……” “那虎墩兔憨的部落就那么点人,就算他们部落的马群再多,想再次做马匹贸易至少也得一年,可是陛下,关外的鞑子肯等这一年吗? 微臣不求多,但有五千精骑,便敢征战建虏。”卢象升急了,直接打断了崇祯皇帝。 这些日子以来,卢象升心里门清,秦兵在北方剿寇,京营和勇卫营负责拱卫京师,是崇祯皇帝的御用部队,而天雄军的敌人呢? 剩下的可只有建虏了。 虽然崇祯皇帝重视火器,要求部队的火器装备率要达到五成,但出关打建虏,没有骑兵打个屁呀! “此事退朝之后,朕与你私聊,先退下!”崇祯皇帝故作不高兴道。 当众打断他讲话,这是让朱纯臣之辈的勋贵看笑话了,当下朝局还不是很稳,崇祯皇帝暂时还没打算对宗室勋贵开刀,但也不至于让他们看乐子。 再说,林丹汗就林丹汗,什么虎墩兔憨,把人叫的那么难听。 被崇祯皇帝呵斥一番,卢象升这才皱着眉头退回了班列,只是很显然,这事儿如果不给他个交代,卢象升仍旧会继续来上早朝。 接下来崇祯皇帝又处理了朝中大小事务,山陕兴修水利开凿水渠之事不能停,崇祯皇帝便让黄道周这位耿直的黄大炮接任杨嗣昌,继续去山陕赈灾。 崇祯皇帝打算把山陕作为试点和标杆,为以后全国范围内的清田做个榜样,黄道周其实还没从上次的怒火中释怀,但崇祯皇帝下旨他也不敢忤逆,不情不愿的接下了这差事。 崇祯皇帝也不在意,像黄道周这等性格,他不担心这厮下放地方后不好好办事。 君臣政见不和嘛,这种事常有发生,但一码归一码,崇祯皇帝看谁不爽可以将他下放、免职甚至治罪,朝臣却不行。 交给你的差事办不好,那对不住,你可以回家卖红薯了,黄道周肯定深知这一点。 退了朝后,崇祯皇帝果然在乾清宫召见了卢象升,彼时卢象升心中的愤怒仍旧没有释怀,进入大殿后见了礼后就坐在一旁不吱声。 “卢爱卿,区区战马而已,至于生这么大火儿吗?王大伴儿,上茶,上好茶!”崇祯皇帝笑呵呵的,就像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唉!陛下呀!您是不知战马对于军队的重要性,没有战马,臣拿什么去打建虏。”卢象升叹了一口气,见崇祯皇帝如此好言好语,他纵是心中憋屈,还能如何? 他是觉得那孙传庭有点恃宠而骄,仗着些许战功就敢私下截留军马,实在气不过,他若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他坚信做的绝不会比孙传庭差。 看到孙传庭只是与建虏打了一波攻防战,就得了蟒袍,甚至还得了个爵位,说心里不酸那是假的。 “莫叹气,朕是说你的格局啊,要往远了看,据朕所知,真正的精锐骑兵,都是一人配两匹马,甚至三匹。 朕纵是下旨从孙传庭手里要回来五千匹马,又能当什么用?”崇祯皇帝继续安慰道。 “那也比一匹没有强,有了这五千匹马,臣就能再练出五千甚至更多骑手,待以后战马充沛,这些骑手上马就可战出征。” “看看,朕说你格局小你还不服,你当知道朕着你练天雄军是为了对付谁吧? 到了那边,关外可都是蒙古鞑子,只要朕给你粮食,你还怕弄不到战马吗?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崇祯皇帝挑衅道。 果然,崇祯皇帝话刚说完,卢象升脸色都变了。 “建虏!臣怎会不知,可是陛下,臣刚才说了,臣没有战马,如何……” “不,你首先面对的可不是建虏,天雄军新成,还需要磨砺。”崇祯皇帝直接打断了卢象升的话。 “陛下所虑是……祖大寿?”卢象升心思急转,当即明白了崇祯皇帝的意思。 “对,朕想让你把关宁锦防线的指挥权拿到手,不惜代价!”崇祯皇帝沉声道。 不论祖大寿如何想,崇祯皇帝绝不允许指挥不动手里的军队,他给了这厮机会,但祖大寿没有把握住。 大明已经先前的大明,他也不是前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臣需要一个人。”卢象升似乎早就想过祖大寿的问题,不假思索的道。 “谁?” …… :x 第79章 忽悠的还不够 “孙承宗。”卢象升沉声道。 想拿下祖家虽然困难,但更难的是祖家控制下关宁锦防线的边军。 祖家镇守辽西已经很多年,所部势力盘根错节,边军精锐又都是他们的家丁,这些家丁受的是祖家的恩惠,一旦反水,再号召起各镇边军,后果将不堪设想。 卢象升之所以选孙承宗,原因也不复杂,孙承宗才是近20年来辽东、辽西局势的缔造者,没有孙承宗,袁崇焕不会出头、祖大寿也不会出头。 可以说,孙承宗一手提拔了袁崇焕,而后作为袁崇焕的继任者,祖家、甚至边军都对孙承宗有着敬畏,只有孙承宗与之同去辽西,卢象升才能有几分把握。 “此事简单,朕容后写道旨意即可。”崇祯皇帝道。 他当然知道孙承宗的大名,老哥天启的帝师、东阁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兵部尚书、太子少师、辽东督师……一大长串的头衔崇祯皇帝都念不完。 而且这孙承宗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全才,天启朝时在辽东立下不少功劳,就是前任临朝时,也曾数次统兵将建虏赶出大明疆域。 但是,崇祯皇帝自始至终都没召见或者重用此人。 因为他认为关外的局势走到这一步,袁崇焕必须负有很大的责任。 天启皇帝时,由于是帝师,即便是位高权重的魏忠贤也难以撬动孙承宗的地位,天启皇帝虽然喜欢做木匠活儿,但向来尊师重道,对老师孙承宗格外尊重。 孙承宗督师辽东获得了天启皇帝的大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他在关外的具体政策就是修城堡。 他认为明军不善于野战,但建虏也有弱点,就是不善于攻城,于是数年间,修缮大城九座、小城四十余座,修一座城堡,就派一支军队驻扎,意图徐徐图之。 作用确实有,黄台极不止一次望着修好的城堡发愁,但弊端更大,朝廷每年的税银本就不多,连军饷都快发不起了,却耗费庞大的人力物力去修城。 最终钱花完了,黄台极却选择直接绕过关宁锦,照样侵入关内。 熟悉不熟悉?被法国人视为无懈可击的马奇诺防线怎么崩溃的?不也是被德国佬绕过去了吗?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第二个原因是,孙承宗年纪实在大了,孙承宗生于嘉靖四十二年,如今已经七十二岁高龄。 虽说这年月没有退休年龄限制,但崇祯皇帝也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崇祯皇帝虽然不认同孙承宗的边镇举措,但对于他的为人还是非常敬重的。 崇祯十一年,建虏兵临高阳,七十六岁高龄的孙承宗率领全城百姓及家人守城,城破后自缢而死,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 就凭这一点,足以使前任时的满朝文武汗颜,崇祯皇帝清缴东林时,还曾特地嘱咐韩山河,不要打扰高阳的孙承宗,便是因为对他的尊重。 “此去关外事关重大,朕给你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粮草、军械等一应所需,均可报于户部支取。 关宁锦所系乃大明之屏障,朕将这个重任交于你,你当万事以朝廷为重。”崇祯皇帝又嘱托道。 “臣卢象升谨遵陛下旨意。”卢象升怎能不知关宁锦防线的重要性,他心里自是感激,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再多都是多余。 如今的建虏,几乎整合了整个漠南漠北,即便不少蒙古部落还对建虏不服,但也不敢明着忤逆。 建虏本族人虽然不多,但能调动的军队却已经十分庞大,卢象升不仅要面对祖家、祖家的家臣家丁和边军,还要面对随时可能犯边的建虏,压力可想而知。 卢象升忧心忡忡的离去,崇祯皇帝也独自坐在大殿内沉思良久。 他的压力也很大,流寇、边患、朝臣,没有一个省心的,哪一方处置不当,最后买单的都是他,最后挂歪脖子树的也是他。 好在压力虽大,但毕竟没闹出什么天大的窟窿,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又过了几日,出使虎墩兔憨四个多月的顾小佳终于安全回到京城,然而顾小佳还没来得及去问洪承畴讨要先前答应的豪宅,就得到了崇祯皇帝的诏令。 顾小佳心里七上八下的,他在西海时对着虎墩兔憨吹大明,途经山陕时又对着孙传庭吹蒙古,这才三下五除二的搞定了双方结盟后的第一次贸易,虎墩兔憨也因此很快拿到所需物资。 按照他与虎墩兔憨的约定,此时四部同盟应该已经出兵东征才是。 只是顾小佳却不敢对着崇祯皇帝吹,并且心里一直犯嘀咕,到底要不要把结盟的细节、以及他吹嘘的那些没边的承诺如实相告。 不说吧,担心以后东窗事发被砍,说吧,又担心立即被砍。 以至于传旨的太监催了好几遍,顾小佳才磨磨唧唧的从自己的破院子里出来。 “顾爱卿远道辛苦,朕之所以将你召来,也是关心关外局势,给朕说说,那林丹汗实力究竟如何,以及双方结盟时的具体细节,此事也怪朕当初没给洪承畴交代清楚。”崇祯皇帝温和而毫不讳言的道。 顾小佳还是第一次单独与崇祯皇帝见面,先前崇祯皇帝大肆株连朝臣,使得顾小佳一直觉得崇祯皇帝充满戾气,如今看来,不过是讹传而已。 “回禀陛下,那林丹汗本部兵力并不多,但其在西海又与另外三个本地部落结盟,总体兵力也有数万,算是不错的小盟友。” 见崇祯皇帝一副洗耳恭听的和顺模样,顾小佳终于下定决心,将此行的具体细节、包括自己夸大的吹嘘等等一股脑的说给崇祯皇帝听,甚至连自己对蒙古以后的计划也都和盘托出。 一来他觉得崇祯皇帝并非讹传的那般嗜杀,二来如今锦衣卫、东厂在各地都有人数庞杂的密探,再加上辛一博还留在西海,倘若被锦衣卫探查到,还不如自己亲口说显得忠诚。 崇祯皇帝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是真的对这顾小佳的骚操作有点佩服了,这人哪里像个饱读诗书的儒家学子,分明像个斯文的流氓,以儒家之身行痞子之事。 不过这类人却是崇祯皇帝最缺的,只要此人对他保有着忠诚,放到哪儿都是一颗好钉子。 “顾小佳。”崇祯皇帝便揣摩着他刚才的叙述,边小声的念叨了一句。 没曾想,就这一句念叨吓的顾小佳一哆嗦,因为崇祯皇帝思考问题过于专注,念叨他的名字时也面无表情,以至于顾小佳觉得要坏事。 陛下该不是觉得他吹捧的太过了吧,毕竟他官职低微,所作的承诺即便各部尚书也得掂量掂量。 顾小佳的心一直提着,崇祯皇帝沉默了许久才道: “此事做的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忽悠的还不够,下次再去时,给朕使劲儿忽悠,出了事儿有朕兜着。” …… :x 第80章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啊?”顾小佳闻言脑瓜嗡嗡的。 忽悠的还不够?以后还要去? 去一次就差点把命交代了,陛下,咱薅羊毛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 但顾小佳只是在心里嘀咕,他也不敢问、不敢抱怨。 “顾爱卿此行有功,当赏,朕升任你为……哦,顾爱卿现在礼部任着什么官职?” 崇祯皇帝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竟然连这厮的官职都不知道,不过他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回禀陛下,微臣现任礼部主事。”顾小佳一脸黑线老实的道。 “朕升任你为礼部郎中,朕听洪爱卿说许了你一处府宅,这样,京城空置的府宅你随便挑,朕会知会户部的人,林丹小汗那边还得你去多跑跑,朕要知道他们具体的进军路线,以及战斗细节。 倘若他的计划是先征讨整合蒙古诸部,你就要注意引导,让他去把首要目标放在建虏身上,包括但不限于贿赂其部下呀、以粮草、市赏作为要挟呀,或者把他们的消息主动透露给建虏那黄台极,总之一句话,想法子让他们赶紧打起来。”崇祯皇帝皱着眉头道。 倘若虎墩兔憨靠着大明的力量真的将蒙古诸部给整合了,那对于大明来说绝对不是个好事儿,只有先让虎墩兔跟建虏打,这样大明才有时间和精力搞发展,顺便还能发点战争财。 待他们两者打累了、打残了,崇祯皇帝正好去收拾烂摊子,上战伐谋嘛。 “谢陛下恩赏,微臣领旨。”顾小佳心情复杂,再好的府宅,没空住有个毛用,不过升官总算是个好消息。 “朕记得跟你同去的好像叫辛一博吧,王大伴儿拟道旨,升任其为礼部主事,叫传旨的人不要张扬,直接把官印和圣旨给了就成,莫露馅了。”崇祯皇帝嘱托道。 心说这俩老小子也真够可以的,竟敢冒充礼部侍郎,得亏他这个穿越人士看得开,倘若是前任,估摸着直接就能砍他头。 “还有,鲁圣人曾说过,鸡蛋啊,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虎墩兔憨要增进合作,但倘若蒙古诸部中还有有意向的,也要拉拢。”崇祯皇帝随口道。 “微臣谨遵陛下旨意。”顾小佳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是哪位鲁圣人说过这么一句话,但他也不敢问。 “总之,以后你就是朕的蒙古诸部全权大使了,不要觉得苦,中兴大明哪有那般容易,需要咱们君臣一起努力,待平定北患,后人定然不会忘记你的功劳。”崇祯皇帝安慰道。 …… 一个月很快过去,转眼到了天雄军出征的日子,崇祯皇帝亲自去西山大营为卢象升送行。 五万将士见了崇祯皇帝各自都激动的不行,要知道几个月前不少人都与崇祯皇帝一起吃过饭、唠过嗑儿,他们一直引以为傲。 如今崇祯皇帝又来了,久别重逢,让这群新兵怎能不激动。 崇祯皇帝笑盈盈的边走边对着士兵们挥手,而后走到校场的观礼台上道: “同志们好!” “为陛下效死!”五万将士齐声大喊,声浪此起彼伏蔚为壮观。 崇祯皇帝更高兴了,这口号总算是对上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朕今日来为你们送行,酒来!”崇祯皇帝收起笑容道。 一声令下,数百个兵士将早已准备好的烈酒迅速分发,王承恩也给崇祯皇帝端来一碗,卢象升、虎大威等几个天雄军将领也都各自端起了酒。 卢象升自然知道崇祯皇帝鼓舞士气是假,想法子收买人心倒是真,但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 不多时,酒水分配完毕,崇祯皇帝上前一步道: “这第一杯酒,朕敬为大明战死的英烈,是他们的英勇战斗,用鲜血铸就大明三百年河山。”说完崇祯皇帝一饮而尽。 王承恩随即又给崇祯皇帝倒上。 “这第二杯酒,朕敬诸位将士,愿你们承继先辈余烈,出征关外,荡平不臣,朕……将与你们同在,干!”崇祯皇帝顿顿顿顿顿又是一碗。 底下将士也相继端起手中酒碗,单膝跪地,一饮而尽。 “以前,朕曾说过,你们才是朕真正的依仗,朕现在仍旧深以为然,儒家讲究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恭廉。 这在个人精神修养上,或许居功甚伟,但是,在国与国之间,敌人不会跟我们讲这些,他们只会看谁的刀子更锋利,谁的实力更强大。” 这时候的酒已经是蒸馏酒,度数与后世几乎无异,崇祯皇帝也不知是上了头,还是故意为之,竟刚一开口就开始怼儒教。 卢象升站在崇祯皇帝身后一脸黑线,他早就知道崇祯皇帝对孔孟之道有偏见,是个尚武、追求武力征服一切的皇帝。 虽然对此不太认同,但他身为臣子也不好去劝,得亏是朝廷历经大清洗,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庸臣几乎都被屠戮一空,否则就今天崇祯皇帝者说辞,说不得就又要被群臣攻讦。 然而几十个大汉将军才不管这么多,崇祯皇帝说什么,他们只管放开嗓门复述,以求让每个士兵都能听到崇祯皇帝的训话。 崇祯皇帝尤觉得不过瘾,又令王承恩端来一碗酒,顿顿顿顿顿喝完,右手用力啪的一下将碗摔了个粉碎,而后红着脸冲底下将士们道: “因此,在国与国之间,实力永远是维护正义的基础,军队才是外交真正的后盾。 尊严,只在剑锋之上!正义,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大炮是用来干什么?大炮是用来丈量咱大明国土面积的! 而你们,就是朕的剑锋,就是朕的依仗,朕期待有一天,朕能与你们并肩作战,为大明开疆拓土,再创汉家之华章! 有功者,朕必赏,有过者,朕必罚,爵位也不止是开国功臣才有,已经三百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朕期待你们建功立业,银子,朕有,爵位,朕也有,你们有信心来拿吗?有吗?”崇祯皇帝红着脸大吼道。 …… ps:艾公千古。昨晚喝断片了,一天了,现在还浑身难受,就一更吧,不行了,我得出去整点药吃。 :x 第81章 大明皇家制造总局 “有!” “有!” “有!” 数万天雄军士兵憋红着脸从心底里发出怒吼,声浪此起彼伏一浪接过一浪,崇祯皇帝笑了。 不得不说,崇祯皇帝的演讲非常的有感染力,这与他说话从来不之乎者也故作迷障有关,当然最重要的是真诚、真挚,崇祯皇帝曾经身体力行与他们同志同住,这份承诺自然让他们打心底里相信。 可是崇祯皇帝身后的卢象升,以及军中的数个文职低级官员心中都是震骇不已。 尊严与剑锋何时有了因果?正义与火炮又有什么联系?自古以来兴无名之师、打不义之战者,失道者寡助,陛下如何说出这般……离经叛道的话。 卢象升虽然深知崇祯皇帝的志向,但也止于中兴大明,刚才崇祯皇帝的话,分明让他感觉到,或许是他自己错了。 崇祯皇帝的志向可能根本不在大明,那除了大明,外头还能有什么呢? 另一点让卢象升震惊的是,崇祯皇帝竟然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 这是身为皇帝能说的吗?这可是当年反贼造反时的口号呀!卢象升知道崇祯皇帝的意思,无非就是只要战功,他将大开爵位封赏。 可是陛下啊,你让我朝的王公勋贵们如何想? 唉,卢象升现在一个脑袋两个大,他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孙承宗,老头儿胡子都快翘起来了,很显然也是在压抑情绪。 卢象升还好点,毕竟已经坚定的站在了崇祯皇帝一边,大不了也就是个战死而已,但孙承宗已经七十二岁高龄了,也是被儒家思想浸润了一辈子。 想来孙大人心里应该更加震惊和难以接受吧,卢象升暗自想道。 崇祯皇帝此刻只觉心中豪情万丈,哪里还管别人如何看他,看到将士们士气高涨,一副不破建虏誓不还的阵仗,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朕在这里预祝各位旗开得胜、武运昌隆!”说完崇祯皇帝便步下了观礼台。 曾经他居住过的营房如今还空置着,崇祯皇帝进来才发现,里头的一应摆设仍旧保留了当初的布置,而且很显然一直有人在清扫和打理。 崇祯皇帝指了指座位示意卢象升和孙承宗等人坐下。 “卢爱卿,朕任你为蓟辽总督,节制蓟州、山海关、宁远、锦州四镇军务,还有孙爱卿,此去关外首要解决的便是祖家的问题,事关大明安危,你们二人务必保证边镇安宁。”崇祯皇帝道。 诏书、官印等一应事务其实早就办好,只不过先前并未在朝堂上提及,包括天雄军出关的消息也是今天早朝崇祯皇帝才公布,为的就是不使祖家提前戒备。 “微臣领命!”孙承宗和卢象升先后起身道。 原本卢象升以为孙承宗要说些什么,但孙承宗行完礼后就慢吞吞的坐在了位子上,孙承宗确实是老了,头发、胡子几乎全白了,耳朵也有些背。 卢象升随即叹了口气,心中也释然了,到了孙老大人这个年纪,哪里还有心思去与陛下争论这些,陛下还年轻,而孙老大人远离朝堂久矣,大抵上也是看淡了吧。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眼见着快到午时了,崇祯皇帝便命令天雄军出征。 半个时辰后,五万天雄军陆续出西山大营,骑兵不多,仅有两千来人,是天雄军的老班底,再往后几乎都是步兵。 其中一半步兵都背着鸟铳,一排排的马车拉着虎蹲炮、甚至弗朗机炮,一应的粮草、辎重足有数百辆,旌旗招展、烈烈风扬,大部队浩浩汤汤拉出去好几里。 不知从何处起,队伍中突然传来浑厚的歌声,那是崇祯皇帝在军营时亲自教的,一开始只是队伍中的一小截人唱,再后来越来越多,歌声浑厚磅礴、充满豪情……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何惜百死报家国。” …… 崇祯皇帝站在不远处盯着天雄军远去的风向,神情复杂,这些新征的士兵平均年龄不过十八九岁,他们入伍的目的或许没有那么高尚,但大明确确实实是他们在守护。 也不知道北患平定后,还有多少人能平安回来。 “回吧!”崇祯皇帝叹了口气,翻身上马,朝着京城而去。 …… 崇祯七年十一月末,历时将近半年的落水案终于落幕,据吏部、户部、锦衣卫、东缉事厂四方联合统计,落水案涉案株连之官员、旧臣、举子者一万四千六百余。 其中被吊死者八千九百余、斩首者三千二百余、溺死者两千七百余,应崇祯皇帝诏令,从诛者只主犯,其家属者可免罪,凡获罪者,其子嗣二十年内不得科举,礼部登记造册,家产充公,归入国库,所涉及总人数十四万八千余人。 江南士子、豪绅首当其冲,东林书院被拆、一应同社、闻社、则社、质社等数十个社团被除名,复社领袖娄东二张皆获罪,崇祯皇帝重审诏令,举子不得议政、不得结社,但有犯者,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一时间,整个江南仿若陷入了黑暗统治,举子见面多不敢说话,私底下也是谈崇祯色变,不论崇祯皇帝如何申明大义,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江南,至少几年内他的名声都不会好到哪儿去。 不过始作俑者崇祯皇帝表示完全不在乎这些,因为他发现朝廷在几年内都不会再为钱的事儿发愁。 虽然名声不好听,但那些个江南官员、士绅家庭可真是有钱,据统计,因落水案而抄没的官员、旧臣所得,只白银就有六千多万两、黄金四百多万两。 陆续从江南通过漕运运过来的珠宝、字画、文玩等艺术品、奢侈品堆满了陈奇瑜户部的库房以及崇祯皇帝的内帑,运送黄金白银的漕船有一艘甚至都因船体过重,差点倾覆。 除此之外,还有收缴上来的良田三千多万亩、府宅近万座、商铺一万多间,这里当时还发生了不少小插曲。 应崇祯皇帝令,抄没所得的府宅、商铺基本以略低于市场的价格直接卖掉,而买到商铺的官员家属没过多少日子就又被抄家,如此反复,据说有间商铺被卖了八次。 为了稳定民心,收缴上来的良田虽然收归国有,但却允许原本耕种这些土地的百姓继续耕种,由户部人员按照大众的标准收取田赋。 户部尚书陈奇瑜也很会过日子,趁着那些得到土地的百姓的高兴劲,直接敲定除了田赋之外,户部直营收取他们的粮食,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来年兴许就不用从粮商手中再高价买那许多粮食。 腊鱼初,玉泉山一期工程终于施工完毕,宋应星携一众经验丰富的老匠人入驻玉泉山。 崇祯皇帝亲自题匾,是为“大明皇家制造总局”,并带着工部尚书毕懋康亲自到场举行了隆重的剪彩仪式。 …… :x 第82章 科技进步奖 跟着宋应星加入大明皇家制造局的有他昔日的同僚、以及从工部挑选出来的各门类优秀的老匠人。 当然,从工部调配匠人是崇祯皇帝的意思,虽说民间不乏优秀的匠人,但不得不说目前来看还是得靠工部的老班底。 比较令人意外的是,工部尚书对此不仅毫无怨言,甚至主动推荐了不少匠人入驻新开张的制造局。 毕懋康其实很聪明,他早就看出了崇祯皇帝的想法,那就是将这个皇家制造局当做大明最大的科研场所,而工部则是最大的生产衙门。 一个科研,一个生产,二者几乎是相辅相成的,这在崇祯皇帝将遂发火铳的量产交给他时,他就想明白了。 再加上他本人与宋应星私教也不错,他的官位甚至还是宋应星的推举得来的,所以十分支持宋应星的事业。 唯一让毕懋康耿耿于怀的是,陛下的字儿……啧啧,不怎么中看啊,歪歪扭扭的,就像刚练字没多久的娃娃写的。 毕懋康盯着那牌匾瞅了好一会儿,被崇祯皇帝瞪了一眼才臊眉耷眼的赔了笑脸应付过去。 其实崇祯皇帝也知道自己的字儿不咋地,实在是后世用钢笔、圆珠笔日子久了,再加上互联网、智能手机的普及,一天能写几个字。 而且这时候大多数字还是繁体字,崇祯皇帝看本书都看的一个头两个大,常常是看着看着就把王大伴儿拉过来问,有时候心血来潮写点东西,还总被王大伴儿指出有错别字,真特娘的迷之尴尬。 以至于后来崇祯皇帝干脆就放弃治疗了,圣旨什么的都有司礼监拟旨。 “今天朕特地从京城赶过来,除了给宋老捧个场,祝贺各位加入制造局之外,朕还要宣布三个好消息。”崇祯皇帝站在皇家制造局的大门口笑呵呵的道。 台阶下百来个年纪都不轻的老匠人基本上都是第一次见皇帝,但是与他们想象中那种威严不同,这个皇帝不仅年轻而且说话也很接地气。 说实在的,不少匠人对这个什么制造局都还不甚了解,若不是衙门官员要求,他们不见得想来这没什么人气的玉泉山。 毕竟工部下辖工坊的工作虽然繁重,但毕竟是官府衙门直属,还是能勉强混个温饱的。 “这第一呢,就是诸位的月钱,制造局直接对朕负责,朕自然不会亏待诸位,月钱分三级,最低一级月钱二两。 第二级月钱五两,第三级月钱十两,具体等级考核由宋老来定,朕便不再赘述。”崇祯皇帝道。 分级这事儿其实还是宋应星想出来的,只不过宋应星原定的月钱最低是八钱银子,最高也只有二两,到了崇祯这里,最高的成了反倒是成了最低的。 原因也很简单,其一是他要竖立标杆,匠人身份低微,向来被人轻视,匠人是什么,放在后世都是工程师。 其二是他要调动这群未来科研班底的积极性,只有让他们保持旺盛的士气,才能在科研上攀登的更快些,而最简单的莫过于发钱了。 果然,崇祯皇帝刚说完,一群平均年龄都有四十的老匠人,兴奋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要知道他们在工部的工坊,累死累活的做一个月工,月钱也不过一两,就这还是工部的常驻匠人,倘若是外地轮值的匠人,不仅没有月钱,连路费都要自掏腰包。 每年因为轮值死在半路的匠人都不在少数。 只此一条,就足以让这些匠人开心好久了。 宋应星见场面有些嘈杂,赶紧摆摆手让他们肃静,崇祯皇帝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继续道: “这第二嘛,从今天起,你们的后代不再是匠户,朕还你们子孙后代自由身,想科举就可科举,想经商就去经商,全凭你们子孙意愿。 但凡以后加入制造局的,也都是这个待遇。” 崇祯皇帝话刚一说完,众匠人都呆了,以至于崇祯皇帝还以为自己的筹码不行,没破这群匠人的防。 持续了片刻,扑腾一声,一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匠人突然跪倒在地,两眼都红了,继而百十个匠人都齐刷刷跪倒在地。 “谢陛下隆恩!”他们这是发自心底的感激,不少人眼泪刷刷的。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匠人的苦痛,他们是匠户,祖祖辈辈也都是匠户,他们的子子孙孙都挣脱不了这个牢笼。 不能科举、不能经商,连种地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世世代代给人打制家具、修补工事,干着最繁杂的活儿,受着别人的不待见,过着困苦的日子。 现在当朝的皇帝宣布,他们的子孙再也不必承受他们的苦痛,就是他们自己也有了稳定的高额收入,他们怎能不感激、怎能不流泪。 其实崇祯皇帝不是没想过,将这些匠人也一并脱离匠籍,但他觉得不能一蹴而就,否则人都跑了咋整。 加入皇家制造总局的匠人,获得这些福利待遇的同时,也都必须签订一份合同,并且是终身合同,约定不得泄露制造局机密,不得擅自离开顺天府区域,一旦违反,轻则监禁,重则斩首,牵连子孙后代。 但这些匠人反倒都没觉得有什么,大明本来就不允许百姓乱跑,至于制造局机密不说就是了,又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 当下这些激励政策除了稳住面前的匠人,他还想吸引来更多有能力有创新意识的匠人前来加入,开玩笑,堂堂大明皇家制造总局,下属研发工程师只有百十个,这怎么能行? 他也不是没想过户籍改革,但牵一发动全身,如今大明内部还没有理顺,得先缓缓,正好还能利用这个档口多吸引一些人才。 “都平身吧,朕可还有好消息要宣布呢!” 崇祯皇帝依旧是笑呵呵的,后世的院士都是国家的宝贝疙瘩,现在这些匠人也是他的宝贝疙瘩,虽然这些人看起来都很卑微。 一众匠人这才受宠若惊的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们看崇祯皇帝的眼神也都变了,不再是畏惧,而是尊敬、感激、爱戴…… “这最后一个好消息是,朕打算成立一个奖项,就叫‘科技进步奖’吧! 专门奖励在各门类做出突出贡献者、对已有技术做出改良者、创造出能造福百姓、增进军队实力的发明者。 此奖项包括但不限于制造总局,而是面向全大明所有人,只要你的发明能造福大明,均可将之交于制造总局宋应星,每年朕会评选出十名这样的突出贡献者。 各赏赐刻有年限的金制勋章一枚,盖有朕之私玺的荣誉文书一封,以及奖金白银一万两!” …… :x 第83章 都是鲁圣人告诉朕的 “一万两!!!”众人惊呼,个个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一万两是什么概念,以目前京城粮价二两三钱一石来算,足够一户普通百姓生活一辈子绰绰有余。 而宋应星和毕懋康两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想到的是朝廷一年仅这什么科技进步奖都要支出十万两白银,未免过于破费了。 但崇祯皇帝看到众人表情却是暗自摇了摇头,匠人们看到的只是奖金,却不知道最珍贵的是那枚勋章,那才是真正的至高荣誉。 大明现在缺钱吗?答案自然是否定的,国库现在只白银就存了一亿多两,大明自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以至于这段时间户部尚书陈奇瑜见了谁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样子。 “凡是获得此奖项的科研工作者,不仅可以获得奖金、勋章,省府州县官员见了也当礼遇,此之为国士。”崇祯皇帝重审道。 大明有匠户千千万,只要能调动这些匠人的积极性,崇祯皇帝知道这是多么庞大的创造力。 也许用不了几年,大明的各类科技就会短暂腾飞,他从来不敢小看中华民族伟大的智慧,即使现在的匠人,某些顶尖着创造出来的技艺,就是后世有各类精密仪器加持,也不见得能造出来。 宋应星笑了,真切的会心的笑了,他仿佛看到了未来,无数优秀的匠人汇聚于此,为了杂学而奋斗终生。 “毕爱卿,制造局的施工队都还在吗?”崇祯皇帝扭头问向工部尚书。 “回陛下,微臣怕有疏漏,如今却是都在后山呆着,并未解散。”毕懋康如实回复道。 “那便不用解散了,朕命你在制造局后方建造一所学府,一所足够容纳五千学生居住、生活、学习的伟大学府,回去后你便立即立项,争取尽快将施工图纸画出来。” “五千人……”毕懋康心惊。 国子监学生最多时也不过八九千人,这学府既然建造于制造局之测,肯定是与工学、杂学有关,陛下竟如此看重杂学吗? “微臣遵命!”毕懋康虽震惊,但心里还是很高兴,常年钻研工学,他当然知道工学的重要性。 “走吧,陪朕一块参观一下。”说完崇祯皇帝当先步入制造总局大门。 一进入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空旷的空地,空地中央竖立者一块巨大的青石,上书云“大明皇家制造总局”,据说是宋应星亲自篆刻的,笔力苍劲比崇祯皇帝的御笔可耐看多了。 “这么大块空地,只是用作偶尔开会实在太浪费了,收拾一下,铺上青砖可以当做操场,鼓励各门类匠人,每天早上点卯前都要多活动活动。”崇祯皇帝道。 不论做什么,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宋应星点头应是。 空地的左右两侧均建有一排排的枣红色屋舍,皆是清一色的木质房屋,崇祯皇帝又皱起了眉头。 “如此密集的木质建筑,倘若引发火灾,后果将不堪设想,毕爱卿可有考虑道?” “回陛下,凡是与火器相关的科研门类,都被集中安排在制造局右后方,微臣专门以青砖条石建造了十数座此类房屋,当能防火。”毕懋康小心翼翼的回复道。 “嗯,不错不错。”崇祯皇帝终于是放心了一些。 只是仅仅这样好像还不够,万一哪个不开眼的还是引发了火灾,大明的科研岂不是要中断? “宋老,你要设立几个重点项目,第一个自然是火器线膛技术,第二个是水泥,第三个是玻璃,第四个是良种培育,第五个是炼钢技术。”崇祯皇帝皱眉道。 “水泥?何为水泥?”宋应星也皱起眉头,线膛技术他如今正在研究,玻璃他也听说过,据说相比琉璃更加透明清澈,以前西洋人曾带入大明一些小的玻璃镜子。 “具体说来,就是一种建筑材料,加水搅拌后成浆体,能在空气中硬化,并能把砂、石等材料牢固地胶结在一起,不仅放火还很坚固,据说可用石灰和火山灰混合制成,但具体配比还需你们多做试验。”崇祯皇帝道。 他现在很后悔后世上学时没将化学学好,不止是化学,物理、数学都很重要,少了哪个都不行。 “至于良种培育,这可是个比较复杂的学科,目的有两个,一是产量更高,二是适应性更强,也可去搜寻和推广新的农作物,譬如土豆、番薯、玉米,这些作物产量很高,如今应该已经传至大明,可着人去江南沿海一带地区搜寻。” “还有炼钢技术,大明虽有钢,但技术还不够成熟,钢的质量也参差不齐,产量也小,朕需要你研发出一套完备的可大量生产的炼钢技术,据朕所知,可架设高炉、以焦炭为媒介来试验。”崇祯皇帝边走边说个不停,宋应星跟在后头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 宋应星震惊之余,心里还不断的冒出一个个问号,最终实在是忍不住了,便问道: “敢问陛下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天工开物》的事儿虽然离奇,还可称之为巧合,可陛下一向呆在宫里,怎么能知道这么多神器的东西,譬如遂发式火铳、线膛技术,还知道水泥、玻璃和土豆,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咳咳——是位姓鲁的圣人跟朕说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赶紧给朕弄出来,这些都是朕急用,不说别的,就土豆和番薯,这玩意儿亩产至少有两千斤,还不占好地,山旮旯野坡随便都能种,大明有了它,以后再不会有饿死的穷人,那是多大的贡献你可知道?”崇祯皇帝当然不会说实话,只能拿树人先生来挡枪。 这时候虽然也有土豆番薯,但产量肯定没有后世培育出来的良种高,但两千斤还是有的,而且这些作物适应性贼好,特别适合山陕这类相对缺水的地方耕种。 “两千斤!!还不占好地??这怎么可能!!”不止是宋应星,连毕懋康的眼睛都直了。 当下大明耕作的主要作物是小麦和水稻,北方良田,一年两季夏麦秋粟合起来亩产不过两石多点的产量,折合三百多斤,南方水田虽然产量比北方高,一年亩产也不过五百多斤。 这劳什子土豆番薯,竟能亩产两千斤,若是有了这玩意儿,北方何至于陷入如此严重的饥荒? “为什么不可能,那鲁圣人还说了,只要学会培育良种,这土豆和番薯亩产还可至少提高一千斤。”崇祯皇帝大言不惭道。 后世土豆亩产基本在三千到五千斤,而番薯则轻松可达六千斤,高产栽培可达万斤以上,崇祯皇帝可一点没夸张。 宋应星本来还想问鲁圣人是哪位圣人,但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面前这位可是陛下,刚才之问已经十分无理,总之做好本分之事就对了。 从玉泉山回去的路上,崇祯皇帝踌躇满志,他交代的事儿虽然不多,但每一项都不容易,接下来一年可有得宋大爷忙了。 唉,眼瞅着要过年了,也不知山陕那边情况如何了,崇祯皇帝心道。 …… :x 第84章 高杰 陕西,汉中府,鸡头关。 夜里的寒风冰冷刺骨,吹的人站立不稳,吹的人口角干裂,三万多秦兵自太原府出兵以来,追击流寇已经一月有余了。 这期间虽有小规模缠斗,但流寇似乎并无决战之心,每每都是缠斗一番仗着骑兵的优势迅速溃逃,从商州到山阳,再到镇安、洋县,秦兵的将士早已疲惫不堪。 “头儿,你说孙总督到底啥意思?咱追也追不上,累都都要吐血,干嘛一直耗着?”一处破败的窝棚内,五六个兵围坐在一起烤着火,啃着干硬的馕饼。 “孙不二,你那儿那么多废话,上头让咱追,追就是了,咱们累,那闯贼不也一样?”张二蛋呵斥道。 “人家有马,你有啥?咱又不是问你,嘿嘿,百总大人,您说呢?”孙不二压根没把张二蛋当回事,而是嘿嘿笑着问向顾大头道。 商州一战,顾大头怒斩高迎祥,可谓一战成名,虽然朝廷最终的封赏要等剿灭流寇,但孙传庭依旧提任其为百总,还奖励了他整整一百两白银,算作临时嘉奖。 张二蛋也为此与有荣焉,觉得顾大头是自己带出来的,这其中必定有自己的功劳,是以顾大头虽然很少摆架子,但张二蛋却总是狐假虎威。 “俺也不知,但俺却知道,军令如山,孙总督让咱追,咱就拼死了也要追,谁掉链子,就是跟俺顾大头过不去。”顾大头啃下一块馕饼,就着半冷不冷的稀粥咽下去。 以前,顾大头当兵是为了吃饱饭,一路上又总听张二蛋说军营的的各种黑料,可自打加入了秦兵,顾大头发现与张二蛋说的完全不同。 不仅能吃饱饭,每月的饷银也都是如期足额发放,还有他身上的衣服、棉甲都是崭新的,只要完成了交代的任务,孙总督也从来不恶言相向,甚至经常与他们一起参与训练。 有军功就有赏赐,入秦兵半年有余,他一拿到赏金就托上头代为将银子送还老家,顾大头每次想到心里都是甜的,因为他的老爹还活着。 “但咱估摸着,孙总督此举应该是不给流寇喘息之机,这一个多月来,你看那些流寇辎重丢了多少?跑散的听说都有两三千,撑不了多久了。” …… 距离秦兵大营仅有二十多里的一处山坳内,流寇们也在修整。 只是与一个月前不同,这些流寇士气很是低落,临时营地内连火都没敢点,原因也很简单,怕被官军发现。 这一个月来他们算是遭罪了,秦兵虽然没有步兵,但却一直加派夜不收追寻着他们的踪迹,无论白天他们怎么跑,到了第二天总能在不远处见到他们的影子。 在其他城内缴获的火炮丢了、一应的扎营物资也全都扔了,他们如今除了马匹以及马匹上拖着的粮食外,几乎一无所有。 他们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也不敢想。 “诸位既然还留着本官性命,必然是希望通过本官谋条生路,陛下可是对孙传庭极为信重的,恐怕想通过陛下来接受招抚不太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能救诸位。”杨嗣昌站在营帐内十分硬气的对李自成等人道。 这些天虽然吃了不少苦头,但杨嗣昌始终没有放弃对这群流寇的教化,高迎祥也好,李自成等人也好,虽然时而恶言相向,但还是没有对他下杀手。 “有法子你说便是了,老子最烦你们这群鸟官卖关子!”张献忠骂骂咧咧道。 前些日子因为高迎祥的战死,流寇的士气一直很低,李自成甚至因此跟张献忠干了一架,多亏曹操的劝阻,才不至于分道扬镳。 李自成冷哼一声,他实在看不上这张献忠,若不是此时势弱分兵不利,他早就想一走了之。 流寇们不是没想过用杨嗣昌来威胁孙传庭退兵,可孙传庭竟然根本没将杨嗣昌当回事,刚押着杨嗣昌提出谈判,孙传庭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乱箭齐发,不仅将谈判的人射死,还差点误伤到杨嗣昌。 这使得杨嗣昌心里也老大不舒服,甚至对孙传庭怀恨在心,你孙传庭不过是一军之将领,如今就敢不把内阁放在眼里,待他回去,定是不能善罢甘休。 “只要诸位信我,明日可跟着本官弃营投降,不带兵刃,不着盔甲,战马、粮食也都留在营地,再着些哨骑去附近州县,给所在地官员上报诸位的投降诚意,谅那孙传庭也不敢再下屠刀!”杨嗣昌十分认真的道。 说白了,没有人比崇祯皇帝更想解决匪患,问题是得让朝廷相信他们的诚意,如今山陕的百姓也不跟着流寇混了,唯一的出路就只有投降。 但现在的问题是,孙传庭不相信、也不同意他们投降,不知道是处于练兵的目的,还是单纯的想要军功,总之谈判意向传过去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连信使都回不来,以至于只要李自成指定谁去传信,那士兵总是一溜烟当晚就跑路了。 而且李自成等人也不信任那孙传庭,他们担心一旦真投降,就失去所有筹码,甚至像洪承畴一样杀降。 但杨嗣昌的方法却不同,他要通过广而告之的方式,让临近州县的官员都知道,流寇们不仅要降,还是真降,是带着诚意的,孙传庭就是再狠,也不可能连他也一起杀掉。 因为这对朝廷来说是好事,是德胜,朝廷需要这个好消息来作宣传安抚民心,崇祯皇帝也需要给流寇划上一个句号。 “咱可是听说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咱自打起兵后,从来都是旁人是鱼肉,你这个狗官,是要诓我做那冤死鬼吗?信不信咱现在就一刀把你砍了?”张献忠瞪着杨嗣昌怒道。 “张献忠,你别在这儿瞎咋呼,你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倘若再这样下去,不用投降,你我的兵士都跑光了!”李自成实在是忍不住了,对张献忠不满道。 “跑光便跑光,大不了咱带着心腹去深山里做大王,恁得你李自成能耐,高大哥的死关俺啥事儿,凭啥怪在老子头上?如今不想着为高大哥报仇,却要投了那仇人,你安的什么心?” “两位可不要再吵架了,故人已去,可我们得活下去呀!”曹操见两人又吵起来,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帅帐里在争吵,营帐外连帐篷都没有的普通士兵却对此充耳不闻,这种阵仗他们见多了,上头首领商议对策基本都是在争吵中度过。 距离帅帐约莫数百步的一个营帐内,烛光闪烁下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可营帐周围却连个值守的兵士都没有。 “心肝儿,动作快点,休要叫那黄娃子晓得了。”李自成之妻刑氏衣衫不整的喘着粗气迎合着。 “怕个甚,咱在那帅帐外有人盯梢呢,再说他们每次开会不吵个半天决不罢休,姐儿,我跟兄弟们说定了,今夜三更咱就行动。”高杰下面一边运动,双手还不住的在刑夫人大灯上盘旋,烛光映衬之下,端的是好风景。 …… :x 第85章 这人脸皮好生厚 相比于窝在山坳里瑟瑟发抖的流寇,秦兵相对还好点,全军驻扎在一个废弃了几十年的卫所驻地之中,只是这处驻地几十年没怎么住人了,四处漏风。 营地每隔数十步就有一名士兵值夜,孙传庭治兵极严,但有发现值夜时睡着的,轻则杖则四十,擅离职守的直接斩首。 今晚负责轮值的恰好就是顾大头的队伍,正是隆冬时节,外头冷风呼呼的刮,顾大头缩了缩脖子,又将手里的镋钯放在一边,搓了搓手。 “头儿,俺给你带来点好东西!”距离他最近的哨兵悄摸声的走来,笑嘻嘻的小声道。 “现在是值夜时间,擅离职守是个啥罪你不知道?快回去!”顾大头眉头大皱,若不是这汉子杀人时一把好手,顾大头绝不是这个语气。 “咱俩就离几十步,这可不算擅离职守,嘿嘿,头儿,瞧瞧这是啥?”周大福晃了晃手里的酒道。 “哪儿来的?行军打仗期间可不准饮酒。” “不多就剩三两,是从这驻地一个破房子里搜到的,这大冷的天喝两口暖暖身子。”周大福打开瓶塞闻了闻,咽了口口水自己却忍着没喝,先递给了顾大头。 顾大头本不想喝,但这天气是着实冷的身体遭不住,想着喝两口确实没啥事儿,就接过了酒壶。 可顾大头拎着酒壶刚扬起脖子,但见黑夜中突然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急促而雄浑,分明是有不明骑兵在急速冲刺。 顾大头酒壶往地上一摔,当即大吼道:“敌袭!敌袭!” “哎呀——俺的酒,俺的酒啊!”周大福眼睛都直了,那可是放了几十年的陈酿,嘴里一边哀嚎着,一边跟着顾大头冲回营地。 孙传庭猛的从榻上坐起,抓起桌上的头盔、拎着佩剑就出了营帐,这般的寒夜,孙传庭睡觉竟是连盔甲都没脱。 “亲卫营,跟本官去瞅瞅,赵宝山,立即召集火铳兵来支援我!”孙传庭没有任何停顿,说完就带着两百多亲卫朝着骑兵奔袭来的方向而去。 赵宝山也是被敌人的夜袭吓了一跳,这年月大多数士兵都有夜盲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发动夜袭的,真不知道贼寇是哪根筋不对,跑了一个月了偏要选择野战。 见孙传庭走的匆忙,赵宝山一边组织火铳兵列队,一边急忙给孙传庭派去几十个盾牌兵。 这时孙传庭已经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贼寇骑兵,但是夜色之下并不能看清有多少,只是刚才还很急促的马蹄声到了秦兵大营不远处竟又都慢了下来。 贼寇这又是何意?孙传庭眉头紧皱。 “孙总督,咱是闯将李自成帐下威武将军高杰,咱来投降,望孙总督恩准!”高杰一马当先踱步到距离孙传庭百十步的距离停下道。 高杰的马上还坐着李自成的妻子刑氏,刑氏约莫二十大几,模样倒是周正,此时埋头在高杰胸前不敢抬头。 反倒是高杰一点没觉得羞愧,抱着人家老婆冲孙传庭高喊。 孙传庭眉头皱的更紧了。 “既是投降,当下马丢掉兵刃!”见赵宝山带着大部已经赶到,孙传庭心里终于安生了不少。 “好说好说!兄弟们,下马受降喽,将兵刃都扔一边,俺们早就想弃暗投明了,嘿嘿!”高杰翻身下马将刑氏放到地上,冲身后的流寇喊了一句,又嘿嘿一笑对孙传庭道。 脸皮之厚,似乎完全没觉得有啥不好意思。 不过高杰身后的流寇也都很光棍,呼啦啦的从马匹上翻身下来,手里的兵刃也往脚下一丢,反倒是弄的官军有些莫名其妙。 “大人,咱看这伙儿人好像是来真的。”参将赵宝山沉声道。 孙传庭没作答,而是又冲高杰等人道:“抱头去那边空地,跪地等待!” 此事必有蹊跷,但孙传庭不知道他们是起了内讧,还是干脆就是阴谋诡计,是以仍旧很谨慎。 反倒是高杰仍旧十分光棍,脾气也出奇的好,叫干啥干啥,不多时所有人都抱着头跪坐在空地上。 孙传庭这才让赵宝山领人去收拢地上的战马和兵刃,来投降的贼寇足有两千多人,所骑乘的战马也有两千多匹,这可是大收获。 少倾又有一队步兵拿着绳索前来捆人,高杰在地上跪了好一会儿,发现官军动作实在有点慢,便催促道: “孙大人,您动作最好快点,咱担心一会儿贼寇追过来呀!”说完还担忧的瞅了一眼身后。 孙传庭终于确认是贼寇间起了内讧,大步走到高杰面前道:“这个女人是谁?你因何事而降?如实说!” “这是俺高杰的女人。”高杰知道这事儿早晚瞒不住,顿了一下又道:“以前是李自成的。” “快见过孙大人,以后咱可就跟着孙大人干了。”高杰拉扯了一下刑氏,将其带到了孙传庭面前。 “民女高刑氏见过孙大人。”刑氏低着头弯腰行了个礼。 孙传庭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现在哪儿能不知道是咋回事?分明是睡了首领的女人畏罪潜逃啊,这人脸皮好生厚。 说是投降,其实这是找他来当挡箭牌了,怪不得这般好相与。 “贼寇那边内部情况如何?”孙传庭又问。 “士气不行,前段日子总有逃兵出现,如今去了俺高杰的两千多人,他们兵力已经不足两万了,这些仍旧留下来的,都算是贼寇的精锐,都有马匹,有的人还不止一匹马。”高杰仍旧是很干脆的道。 “押下去!”孙传庭面上看不出悲喜来,但对高杰仍旧冷这个脸。 “嘿!孙大人,能把俺高杰跟俺女人关一块不?算咱高杰求你咧!”高杰一边被士兵拖拉这,一边回头求情。 孙传庭没搭理这厮,他出神的望了望贼寇方向的夜空。 这倒也不算个坏事,倘若那李自成恼羞成怒,说不得待会儿就得开战,念及此孙传庭立即命令参将赵宝山布防准备迎敌。 快过年了,倘若能一战解决掉这伙儿贼寇,也算作是给陛下的新年贺礼了,孙传庭叹了口气。 …… :x 第86章 争执 有了高杰这档子事儿,孙传庭也担心贼寇会冲冠一怒为红颜,是以命令秦兵上下严阵以待。 可是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贼寇前来,派出去的夜不收只说贼寇的大营还亮着烛火,但并未有发兵的迹象。 秦兵一夜没睡疲惫不堪,倒是那高杰等降兵,在知道自己不用死的情况下,一个个窝在棚子里睡的贼香。 这时,一个夜不收骑着快马而来,看其脸色当是有要事。 “大人,贼寇有动静了,他们分作了三路,一路向西南、一路向西北,还有一路……朝我们过来了,但是人数不错。” “终于决定分兵了吗?”孙传庭心里冷笑。 “赵宝山,准备迎敌。” 不论来犯者为何人,孙传庭怡然不惧,如今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区区流寇已不足为惧。 “末将得令!”赵宝山一声令下,所有火铳手都开始检查手中的火铳。 很快的,一支贼寇骑兵朝着他们奔来,孙传庭本以为大战在即,但看贼寇骑兵不过千把人,不禁又皱了下眉。 这支骑兵与昨晚的高杰一样,急速冲刺到距离秦兵大营数百步的距离时,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莫非也是来降的?” 少倾一个壮汉匹马当先而来,站在孙传庭身后被卸了甲的高杰顿时不淡定了。 “孙大人,此人就是李自成,给咱一把刀,咱就去剁了他。” 论长相,高杰端的是没得说,身材高大,体格匀称,虽说不是剑眉星目,也算是一表人才,如果非要说缺点,就是性子有点痞,说话有点糙。 孙传庭还没吭声,那李自成便扯着嗓子大声道: “孙总督,杀了高杰,我李自成愿降。” 果然,孙传庭闻言心中已有计较,但一码归一码,他既然受了高杰的降,既然不会出尔反尔贻笑大方,但高杰却吓坏了。 “大人莫听他的,这人没诚意,他的部下至少还有七千人,带过来的才千把人,定是诈降!”高杰赶紧道。 此刻他是真怕孙传庭听信李自成的,毕竟人家的筹码可比他的多。 “闭嘴!”孙传庭呵斥了高杰一句,他最讨厌这等油腔滑调之人,一点没有作为俘虏的觉悟。 “李自成,你在跟本总督谈条件?你还没这个资格。”孙传庭不屑道。 “谁说我没资格,只要大人杀了高杰,我李自成愿带麾下七千四百兄弟归降大明,杀了高杰,杀了那贱人!”李自成怒目圆睁,很显然已经有些失去理智。 没有人清楚他内心的愤怒,他之所以走上造反之路,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前妻韩金儿背着他与盖虎私通。 他杀了盖虎,把盖虎的肉炖熟让韩金儿吃,而后又杀了韩金儿。 从那时起,李自成便立下誓言,定要让那些侮辱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七年来,他南征北战(东躲西藏),以为再没人敢背叛他。 可刑氏和高杰却再次背叛了他,还是以最无耻、最令他难堪的方式,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如高杰了,但此时他的心里只剩下愤怒。 没有人比他更想杀了高杰和那贱人,他甚至想过昨晚便率领全部人马进攻秦兵大营。 但张献忠与曹操均不同意,夜战于步兵不利,于骑兵更不利,更何况秦兵还多火器。 李自成知道只要他一声令下,刘宗敏、李过、袁宗第、高一功这些跟随他多年的兄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可他手里只有这七千多弟兄了,他不能为了一对狗男女,就让兄弟们跟他一起去送死。 “立即下马投降,本官饶尔等不死。”孙传庭仍旧不为所动。 他其实并不希望贼寇真的投降,秦兵还是支新军,不少士兵甚至还没杀过人,孙传庭可不想只呆在关内,他也想去关外瞅瞅。 “狗官!莫以为我李自成怕了朝廷,总有一日……你无耻!” “砰——砰砰——” 李自成见孙传庭不为所动,顿时恼羞成怒,可他话还没说完,领会到孙传庭意思的赵宝山就命令火铳兵点火,李自成眼见着火绳燃烧的黑烟,哪儿还不知对方要干什么。 当即骂了一句后调转战马便向所部奔去,没奔出多远便听到火铳的巨响,此时李自成已然回了自己队伍。 “高杰,本官命你率你的部下追击贼寇、诛杀李自成!”孙传庭突然道。 高杰吓了一跳,但他并无更多选择,应了一声便冲着自己的部下行去。 “大人不怕那高杰跑了吗?”赵宝山迟疑了一下道。 “哼,能跑哪里去,李自成也不会放过他,再说,有那女人在这儿,他舍得吗?” 腊月十六,贼寇于鸡头关分兵三路,一路向西南入阶州,一路向西北入凤翔府,一路则入巩昌,孙传庭亦分兵剿贼,腊月二十四,接受了两个月初训的秦兵骑兵六千人自太原镇归入孙传庭帐下听调。 …… 与陕西境内的肃杀不同,千里之外的京城如今早已张灯结彩,要过年了。 崇祯皇帝最近日子过得不错,除了每日处理朝政外,一有空闲便要出宫去溜达,见惯了宫里的庄严肃穆,乃至于到了民间,崇祯皇帝仿佛有了回家的感觉。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皆是叫卖的小贩,热气腾腾的包子、微妙微翘的糖人儿、带着孩子四处行走的百姓,以及蹲在街角等人施舍的乞丐,四处都充满了烟火气。 崇祯皇帝是看看这儿、逛逛那儿,看什么都新鲜,反倒是十几个身着便衣的侍卫如临大敌般,看到谁都不像好人。 “头儿,你说陛下放着好好的皇宫不待,为啥偏要在宫外头瞎晃荡,内阁的那几个老家伙都来咱锦衣卫好几次了,让咱劝劝咧。”一个侍卫一边盯着崇祯皇帝身边的人,一边小声对解兴华道。 “咱去哪儿知道去,莫问那么多,去盯着那边,咱看那老汉不像好人。”解兴华心烦意乱的道。 韩山河还在江南办差,解兴华不得不接下这差事,加上锦衣卫的事儿又贼多,解兴华这段时间忙的都没工夫去找自己的老相好。 正在这时,街道前头的一家首饰店貌似起了争执,崇祯皇帝溜溜达达的就走了过去,解兴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你们给评评理,我家小姐上个月定的这身衣服,订金都交了,说好的十二两,今日来取货,却又涨到十六两,这是何道理?”一个胖丫鬟拿着件淡蓝色锦缎生气的对周围的人道。 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不仅面对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不动声色,反而右手撩了撩嘴唇上的两撇胡子,不以为意的道: “并非老夫随意涨价,实在是物价上涨的厉害,就这件衣服所用的料子,卖十二两的话连本钱都不够,老夫也是受东家之命涨的价,这位小姐若是不要,老夫给你退定金便是,何来这许多聒噪?” 说完便满不在乎的就要走回店里。 “你这老东西,分明就是你们合起伙来涨的价,哪有这般做生意的,何为订金?就是价格涨到天上去,这件衣服的价格也不能再改。”胖丫鬟一听更生气了。 “你敢骂老夫,你可知道咱这店后头是谁吗?若不是看你们家小姐知礼,老夫早便将你轰了出去,莫在这儿再聒噪,影响了本店生意,老夫让你吃牢饭!” 胖店主一听这胖丫鬟竟然敢对他口出恶言,也十分不客气的道。 “哦?敢问你家店有什么来头,可否说说?” 正当这时,人群中走出一个二十多岁风度翩翩的公子哥来。 …… :x 第87章 勋贵 “你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老夫劝你少管闲事!”胖掌柜眉头微皱,说完才发现这人身后还跟着俩长相彪悍的随从,不觉有些后悔。 但京城里出了名儿的公子哥他胖掌柜都是见过的,但此人却是面生的很,胖掌柜想着应该是外地哪位勋贵家的公子。 如今过年在即,当今陛下下诏大宴天下勋贵,这几日京城倒是多了不少四处游荡的公子哥。 只不过在勋贵里头,除了那几位国公爷,还有谁能比得上自家老爷呢?想到此胖掌柜心中便安生了不少。 “我是谁你管不着,既然订金已经交下,就算价格涨到天上去,该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你这做生意的连基本的诚信都不懂吗?人家这位小姐……” 崇祯边说边看向胖丫鬟身后的女子,待眼神聚焦后眼睛陡然一亮。 但见藏在胖丫鬟身后的女子身着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尤其是一弯秀眉之下那双灵动的弯月般的笑眼,总让崇祯皇帝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是在教老夫做事吗?老夫又没有强买强卖,不想买老夫把订金退还便是了,你还想怎样?当真以为老夫好欺负?” “你这就是欺负人,小姐,走,咱们去报官,咱就不信这还没天理了!” “仙儿要不算了吧,把衣服推掉就是了,我还想去城隍庙转转呢,在这儿耽搁久了,回去又该娘又该生气了,咱可是偷偷溜出来的。” 主仆二人明显并不差那几两银子,只不过胖丫鬟看起来更懂人情世故,不想吃这个暗亏。 “哈哈哈!报官?你去,赶紧去,倘若五城兵马司的人来了,老夫这件袍子白送给你!”胖掌柜一听不怒反笑。 “天下脚下,竟敢如此嚣张,我倒要看看,你嚣张的底气在哪里,老解呢?让他去一趟兵马司!”崇祯皇帝皱眉道。 那胖掌柜见崇祯皇帝如此有底气,本来心里还有些不安,但一想到他的东家,随即又摆摆手不当回事般的朝店里走去。 “这位公子,要不算了吧,小女子在此谢过,可我和仙儿还有事呢。”那女子对崇祯皇帝福身一礼,脆生生的道。 “晚了!你可不能走,你若是走了,待会儿兵马司的人来了,岂不是要把我当作寻衅滋事抓去吗?且等一会儿吧!”崇祯皇帝嬉笑道。 女子闻言只得撇撇嘴干等着,心想着这位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做事也如此马虎,这店家一看就是有来头的,既然敢说出那等话来,肯定就不好相与。 不过看在崇祯皇帝也是好意,便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倒是也没多久,解兴华就领着一大帮子兵马司的人过来,比较奇怪的是,领头的人竟然走在解兴华后头。 这时,那胖掌柜也闻讯走了出来,满脸堆笑的对来人道: “陈大人别来无恙啊!” 可那姓陈的兵马司官员只是撇了一眼压根没理会他,这让陈掌柜心中大感不安,前些日子他可是还请过此人喝过花酒呢! “本官北城兵马司副指挥陈化田,敢问公子因何事报官?”陈化田径直走到崇祯皇帝面前,拱了拱手略微欠了下身子道。 这举止虽细微但细心的人就能发现,堂堂北城兵马司副指挥如此客气,这其中定有蹊跷。 说白了,五城兵马司就是后世的警察+城管执法队,官职虽然不高,但在京城内的职权却是不小,副指挥亲自出马就能说明问题。 崇祯皇帝瞅了瞅解兴华,解兴华则悄摸眨了下眼睛,意思是他已经将崇祯皇帝的身份事先告知了这官员。 解兴华是什么身份,锦衣卫衙门的二把手,若不是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下班了,估计他也得屁颠屁颠的带人跑过来。 “也没什么大事儿,这家店店大欺客,这位姑娘都已经付了订金了,却还要坐地涨价,实在有些过分。 这样,你把这家店给本公子封了,把这碍眼的胖掌柜抓到牢里慢慢审吧。”崇祯皇帝语气虽然平和,但说的话却让那胖掌柜眼睛都瞪大了。 谁家的公子哥竟敢这般对兵马司的副指挥说话?也太猖狂了吧?这陈化田的脾气他可是知道的,最讨厌别人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这简直就是找死。 那胖掌柜心中冷笑着等那陈化田发飙,可陈化田接下来的话差点惊掉胖掌柜的大牙。 “还愣着做什么?封了这家店,将庞文斗带走。”陈化田连详情都没问,二话不说就命令手下拿人。 开玩笑,面前这位可是当今圣上,就是让他一刀把这死胖子砍了他都不敢忤逆,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陈……陈大人,你怎能如此……咱家伯爷对你可不薄呀!”胖掌柜真真是吓坏了,同时对崇祯皇帝的来头更是惊疑交加。 陈化田根本不为所动,五六个兵马司的兵士直接冲了上去,绳索往那胖掌柜脖子上一套,十分熟练的就将他整成了捆绑py。 另有几个兵士进入店中,将店内的杂役和其他客人驱逐,也是十分熟练的取出封条,三下五除二就将店给封了。 “陈化田,伯爷不会放过你的,你好自为之!”胖掌柜一边挣扎一边骂道,既然撕破了脸皮,他才不惧这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聒噪,给我打!”陈化田一声令下,不多时就传来胖掌柜的哀嚎声。 “这店暂时不要解封了,倘若有人为难你,就去找老解。”说完崇祯皇帝理也不理陈化田走向那主仆二人又道:“好了,事情已经解决了,本公子瞅着店家多半开不下去了,这件袍子姑娘直接拿回去便是。” 那主仆二人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一时间竟都没去接话。 刚才见来了那么多兵马司的人还吓的慌张的不行,怎么?这么简单就处理完了? “谢……谢公子相助,这狍子我不能要,尾款还未付,爹爹会怪罪的。”女子说完给胖丫鬟使了个眼色,那胖丫鬟将狍子放到一边,女子又给崇祯皇帝施了个礼后,有点慌张的离去。 “有点意思。”崇祯皇帝摸了摸那件狍子,望着女子离去的方向。 “嘿嘿,陛下可知那是谁家的姑娘吗?”解兴华瞄了一眼似乎看出点什么,坏笑着挪到崇祯皇帝身边掩耳道。 崇祯皇帝瞪了解阎王一眼没搭理他,跟这厮一起在军营里待过俩月,脸皮厚的佛朗机炮都不见得能射伤。 “是咱指挥使家的掌上明珠。”解兴华见崇祯懒得问,又凑上去自己答道。 “韩山河。”崇祯皇帝也有点惊讶。 “嗯呢呗,咱韩大人可宠爱她闺女了,你看哪家未出阁的姑娘敢在这大街上溜达,还是晚上。”解兴华又道。 崇祯皇帝摇了摇头没说话,而是把陈化田叫过来道: “最近京城物价如何?你当知道的最清楚,给朕讲讲。” “回陛下,每逢年关,物价都回略涨,只不过……今岁涨的着实厉害了点。”陈化田道。 “为何今岁涨得多?”崇祯皇帝皱眉道。 他整整一年几乎一直在为国计民生忙活,当下新军算是初成,国库也有富余,他也一直很谨慎的从来不在百姓头上动刀子。 忙活了一年,百姓反倒过的还不如往年,他能不皱眉吗? “这……”陈化田看了一眼解阎王,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陛下问你话,直说就是了,咱陛下最烦别人吞吞吐吐,得说实话。”解阎王不屑的道。 被解阎王怼了一炮,陈化田这才道: “陛下,物价上涨跟京城内的朝中勋贵有关。” …… :x 第88章 除夕夜宴 原来前阵子因为落水案,崇祯皇帝一怒之下大肆株连、抄家,导致京城内空置出来的店铺大多都被勋贵们盘到了手。 银子给了,这些勋贵们自然想着尽快捞回来,但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于是这些勋贵们仗着自己头上的权力,联合起来坐地起价,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崇祯听了也是眉头大皱,这些吸血鬼,朝廷困窘时不说搭把手,薅起羊毛来倒是积极。 陈化田又给崇祯皇帝解释了刚才犹豫的原因,原来那家店竟是崇祯皇帝的老丈人周奎开的。 怪不得那胖掌柜如此嚣张,想起自己的老丈人崇祯皇帝就来气,身为国丈不仅一点不知道为朝廷分忧,贪婪吝啬、鼠目寸光,葛朗台见了都得叫声祖师爷。 看来是得给这些勋贵们提个醒了,崇祯皇帝心道。 经历了这事儿,崇祯皇帝也没了逛下去的心思,便直接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解阎王见崇祯皇帝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还以为崇祯皇帝是惦记上韩山河家的闺女了,本着替君分忧的立场,解阎王便道: “陛下,要不等韩指挥使回来,咱帮你问问?”解阎王也是混不吝惯了,知道崇祯皇帝啥性子,是以也不觉得有啥不好意思。 “咱们这个韩指挥使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太宠溺他那闺女,咱其实心里也没底儿,嘿嘿。”见崇祯皇帝不语,解阎王开启了自说自话模式。 那是越说越离谱,甚至想着使个绊子用龙威来压他的老上司,以至于崇祯皇帝烦不胜烦,直言道: “滚!” “诶,那咱回家去了哈,陛下回见。”见马车已经到了宫门,解阎王直接顺坡下驴道。 ……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除夕,皇宫内张灯结彩,崇祯皇帝还是第一次在大明过年,便着太监宫女们在宫里好一番布置,甚至还准备了很多烟花,四处都充斥着年味儿。 崇祯皇帝在皇极殿内外大摆宴席,除了内阁、六部等重要官员外,还有在京、以及顺天府、北直隶附近的勋贵也齐聚一堂。 前任在位六年多,不仅一次客没请过,每每还让朝臣和勋贵们自掏腰包捐钱,对于他们来说,崇祯皇帝请客还真是个稀罕事儿。 虽然上次西李寿宴时小聚过一次,但毕竟意义不同,这次可是崇祯皇帝亲自相请的年夜饭,勋贵大臣们无论平时有没有矛盾,都是喜气盈盈的。 “周老哥,今年可发了大财吧?”成国公朱纯臣捋着胡须充旁边的嘉定伯周奎小声道。 户部出售抄没的店铺时,不少勋贵都参与了,其中嘉定伯周家买的最多,基本上只要地段好的,能挣钱的都被周奎以及他的儿子收入囊中。 “发什么大财,花了那么多银子,连本儿都没赚回来呢,就被咱女婿把铺子给封了。 哎!咱算是瞧出来了,咱这女婿无情的紧咧!咱那宝贝女儿也胳膊肘往外拐咧,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啊!”周奎阴阳怪气道。 周奎口中的那间铺子是处于京城中心的旺铺,也就是前几日被崇祯皇帝封的那一间,周奎当时气的不行,但他知道崇祯皇帝不怎么待见他,第二日便入宫与周皇后诉苦。 奈何周皇后岂能不知道他爹是个什么德行,再加上崇祯皇帝最近杀伐果断的作风,以至于周皇后压根就没想过替他爹求情,不仅如此,还例数周奎的过错,气的周奎夺门而去。 周奎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回到家把客厅里的物件摔了个稀巴烂。 “你那事儿我也听说了,陛下真是做的有些过分了,杀了那么多大臣,他倒是吃了个饱,却又眼红咱们。”朱纯臣压低了声音诽谤道。 两个老凡尔赛嘀嘀咕咕,一旁的英国公则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直到崇祯皇帝进了大殿才各自安生下来。 崇祯皇帝兴致倒是不错,面带微笑的进来,甚至与内阁的温体仁、洪承畴等重臣喝了杯酒,这才站起来道: “诸位爱卿,今日相请诸位爱卿前来,一是新年在即,大家伙儿聚聚图个喜庆,往年国库困窘,朕一直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近来国库情况略有改善,也是多亏诸位爱卿的辛劳。 这二来,崇祯七年虽然过去了,但明年的任务仍然很重,北方诸省的旱情仍在持续,还需要诸位爱卿与朕一起共度时艰。 来,诸位爱卿,与朕一起,共举此杯,朕先干了,诸位爱卿随意。”说完崇祯皇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周奎与朱纯臣对视一眼,心说国库的银子哪儿来的?这是陛下你杀了一万多官员抄家抄来的,饮鸩止渴呀,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不过皇帝的酒还是要喝的,而且反正杀的是官员,与他们勋贵不相干,二人会心一笑,也各自喝光了杯中的酒。 一旁侍候的宫女端着酒壶一一给勋贵大臣们满上,又是一番推杯换盏。 “朕还有个好消息告诉诸位爱卿,为天下百官计,自崇祯八年起,朕准备改革薪俸制度,给全体官员增加薪俸,望诸位爱卿再接再厉,与朕一起中兴大明。”崇祯皇帝笑眯眯的道。 明朝官员的工资属实够低的,实际上已经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各地方官如果不贪,养活自己的一大家子都十分困难。 譬如万历朝有名的清官海瑞,靠着朝廷发的微薄的薪俸,每日里吃的甚至不如平民,母亲生日大手笔买二斤肉都能传的沸沸扬扬。 只是崇祯有后半句没说出来,工资是要涨的的,但祖训也是要守的,譬如贪污六十两剥皮实草这条。 朕给你们的,才是你们的,朕不给你们,你们不能偷,否则,逮着一只朕抄一只,逮着一窝,朕抄一窝。 文官们闻言自是一脸高兴的赞颂崇祯为天下圣君,就是勋贵们也都装模作样的好一番恭维,只是恭维完毕后却又马上换了脸色。 说白了就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呗,杀了那么多官员,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也都战战兢兢的,这分明就是为了安抚情绪。 “只怕这涨薪也只是给那些文官儿吧,咱这些勋贵宗室可连去岁的都没发咧,哼,幸亏咱也不靠他那点俸禄过日子。”周奎与朱纯臣又开始嘀嘀咕咕。 不少勋贵就是这样,文官们被杀的人头滚滚时他们暗自庆幸这事儿与他们无关,如今崇祯皇帝加薪俸,他们又开始酸,埋怨甚至怨恨崇祯皇帝不公。 “此外还有两件事,与诸位与国同休的勋贵们有关。”崇祯皇帝撇了一眼周奎与朱纯臣,似乎也知道这俩老东西没安好心,但他也没当回事。 崇祯皇帝这话一出口,勋贵们都竖起了耳朵。 “一者,自明年起,朕将改制京营,彼时国朝勋贵们家中子嗣可入京营。 二者,自明年起,朕要征收商税、并严查严惩哄抬物价的行为,希望诸位爱卿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这算是崇祯皇帝给国朝勋贵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他也不想将勋贵们一杆子打死。 快三百年了,福也享够了,还能动弹的最好是能奋先祖之余烈继续为大明尽一份力,倘若还是不开眼的话,对不起,朕已经仁至义尽了。 …… :x 第89章 一人一口箱子 并不是所有的勋贵都忘记了祖训,半年多以来,崇祯皇帝对勋贵甚至宗室的调查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起先是为了调查大明各地勋贵、宗室的罪行,后来锦衣卫的人发现,有一小部分勋贵在当地的名声还不错。 甚至有的百姓受了豪绅欺压,不会选择去报官府,而是寻求这部分勋贵的帮忙,可见并不能一杆子把所有人都打死。 但是整治是必须的,不论是勋贵亦或是宗室,都不能成为依附于大明财政的吸血虫,他今天也只是给这些人提个醒。 果然,崇祯说完话,一群勋贵们面面相觑,先前崇祯不止一次说过将重开爵位封赏,只要建有军功者,他将不吝赏赐。 当时不少勋贵们其实都动了心,但崇祯皇帝岁初就几乎将所有勋贵子弟从京营、各地方军队中剔除,一直以来勋贵们都很不解。 不过现在这口子又开了,谁不想让爵位再往上升一升呢?而且他们家中仅有嫡长子可继承爵位,其他的儿子倘若能再混上个爵位,岂不是光宗耀祖了? 但第二条就令在座的勋贵没那么高兴了,尤其是嘉定伯和朱纯臣,这两位一个是崇祯的老丈人,一个是世袭的成国公,就算儿子再多也能养得起。 还能凭借自己头上的爵位给诸多儿子们都谋个好差事,就算再不济,一个儿子分几个铺子,日子也能过得有滋有味儿。 但崇祯皇帝现在要严惩哄抬物价者,还准备要征收商税,这不是喝他们的血吗? 京城的产业里,他们二人占了大头,这特娘的就差直接对二人点名了吧? 朱纯臣还好点,嘉定伯周奎脸都气绿了,心说这还是自己的女婿吗,当皇帝的不向着自己丈人,反倒对丈人第一个动刀子。 周奎真想当众拍桌子质问女婿,但这女婿今年杀人杀的人头滚滚,他着实有点不太敢。 只能坐在座位上喝着闷酒,再去吃那山珍海味也早已味同嚼蜡,只想着酒宴结束赶紧离开这鬼地方,他觉得他跟这皇宫犯冲,每次来都很倒霉。 崇祯皇帝倒是对目前的局势十分满意,他想起半年多前,那时朝臣们闻听他要征收商税时的反应,真是天差地别。 如今他手里有银子,手下有军队,这些勋贵就算再是不乐意,起码嘴上不敢说,就是那些文官也不敢再玩死谏那一套。 敢死谏的前辈都死了,前车之鉴,后事之师。 除夕酒宴最终在相对愉快的氛围中结束,不论是表面上也好,该提醒的他崇祯都已经提醒到了。 勋贵朝臣相继离开,崇祯皇帝又将王承恩喊过来道: “王大伴儿,朕的内帑里还有多少口箱子?” 王承恩闻言皱了皱眉头,随即明白崇祯皇帝想要问的是什么,便道: “回皇爷,都堆满了,光是珠宝玉器珍珠项链就有不下上百口箱子,是打算让奴婢把这些东西变现吗?应当值不少银子咧!”王承恩还大致比划了一下箱子的大小。 “变什么现,朕又不缺钱用,这样,你找些嘴巴严实的,朕要赏赐今年的有功之人。”崇祯皇帝吩咐道。 又想马儿跑,还想马儿不吃草,这等事儿崇祯皇帝干不来,他憎恶手脚不干净的贪官,但却也知道,这些重臣混到目前这一步不容易,只拿那点薪俸还想让人克己奉公实在太难。 “温体仁、洪承畴、陈奇瑜、毕懋康每家都去送一箱,还有杨嗣昌,唉,也不知杨爱卿现在处境如何,给他府上也送上一箱。”崇祯皇帝叮嘱道。 杨嗣昌虽然心眼有点小,但这人的忠心还不赖,能力也没的说,最关键一点是崇祯皇帝并不怕某些官员给其他官员穿小鞋,他也不像前任那般疑心病,向来都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是,奴婢容后就去办。”王承恩领命道。 “不急,还有,玉泉山的宋应星也着人去送一箱,倘若他不收,你就说是朕赐的。” 真正的科研工作者或许不在乎荣华富贵,但该给的崇祯皇帝绝不含糊,他想起后世那些骂院士摸豪车的键盘侠们就来气,好在大明没这个土壤,谁敢说不,他就砍谁。 “另外,吏部尚书家也送一箱子,还有孙传庭、卢象升府上也是,锦衣卫韩山河府上也送一箱子。”不知为何,崇祯皇帝又想起前几日京城内碰到的那个小妮子。 “是,奴婢记下了。”自从落水案后,王承恩性情大变,除了崇祯皇帝外对谁都一副不可靠近的冰冷面孔。 “还有,你自己也拿一口箱子。”崇祯皇帝又道。 “皇爷,奴婢吃宫里的,穿宫里的,平日里也根本用不着这些个东西,奴婢斗胆,还是留着皇爷赏赐其他人用吧!”王承恩闻言小心翼翼的跪倒在地道。 他哪里不知道崇祯皇帝赏赐重臣的本意,其实不过是笼络人心而已,崇祯皇帝用的是内帑的东西,属于自掏腰包,这就与朝堂上的赏赐意义不同,最能使朝臣感动。 但同时王承恩说的也不是假话,不论是司礼监掌印、还是东厂提督,都有份不错的薪俸,平时吃穿用度也完全不用发愁。 再加上他年纪也大了,对钱财反倒是看的淡了许多,只希望有生之年还能呆在崇祯皇帝侍候而已。 “别给朕整这些,让你拿你就拿,你自己不需要,你的族人呢?过了年抽个空朕准你回祖籍老家一趟,要整的风风光光的。”崇祯皇帝随口道。 “老奴……代族上后人谢皇爷圣恩!”王承恩叩伏在地眼睛湿润,声音有些低沉。 对于一个阉人来说,本就对不起祖宗,平时受外臣歧视也就罢了,倘若混不出个人样来,回乡更是难堪,如今虽然他身居高位,但崇祯皇帝能为他想到这些,实在令王承恩感激不已。 “还有,今年锦衣卫和东缉事厂功劳最大,都辛苦了,也要赏,从朕的内帑中各支取十五万两银子,具体如何发放,你们二人应该比朕清楚,但要保证发放到每个人手里,朕最讨厌盘剥。”崇祯皇帝叮嘱道。 “皇爷放心,老奴在锦衣卫里也有人手,会看着的。”王承恩如实道。 他现在是除了崇祯皇帝,谁有不百分百信任,可以说只要崇祯皇帝想整谁,他立即就能找出罪状,明着整暗着杀,都是崇祯皇帝一句话的事儿。 崇祯皇帝对此也没意见,这事儿就算现在不搞,以后还得搞,虽然他没吩咐,但是据他所知,东厂和锦衣卫一直都没停下。 比如各地边军、包括孙传庭的秦兵、卢象升的天雄军以及南方的秦家,韩山河都派了人盯梢。 但盯梢归盯梢,这些人又与监军不同,监军是吃拿卡要外加指手画脚,这些人却仅仅是监视,并不干预主将的一些行为,而后如实的将看到的上报,仅此而已。 …… :x 第90章 跳梁小丑 却说嘉定伯周奎回去后心里十分不安稳,就着仆人将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允祯、武定侯郭培民请到了府上,一起商议对策。 几人都是不仅在京城中有铺子,其他地方也有不少产业,倘若朝廷真的要开始收税,那损失绝对不可估量。 “咱都是明白人,场面话咱周奎也不说,叫几位前来,主要是商量个对策。”周奎坐在主位上道。 由于是除夕,周奎不得不令仆人做了几盘菜以招待几位贵客,只是菜品十分普通,卖相也一般,根本没人动筷子。 “看陛下那意思哄抬物价是要严惩,这可马虎不得,不过年前主位老哥应该都赚了不少,我看在这方面就先收手吧,明日我就给南京去书信,让那边也多加注意。”定国公徐允祯道。 徐允祯祖上乃是中山王徐达,一门两国公,成祖靖难时,徐允祯一支跟着朱棣搬到了北京,而魏国公一脉则留在了南都。 “老夫瞧着也是,陛下这阵子狠着咧,你瞧那阵仗,杀了一万多官员眉头都不皱,这副派头也只有成祖皇帝和洪武皇帝干过,唉,世道变了,陛下也变了,咱不想去触那霉头。”武定侯郭培民道。 郭培民是个酒鬼,本以为到了国丈府上还能大吃大喝一顿,可尝了一口周奎家的酒,差点没忍住吐了,这酒的品质不咋滴不说,还掺了水。 “那商税呢?商税难不成也交?那咱几个还有啥利润?干脆都是给朝廷打长工了!”周奎不满的道。 几人之中周奎爵位虽然不高,但仗着自己是国丈,对外向来嚣张跋扈,对内则吝啬至极,向来是只需他占别人便宜,如今女婿要征他商税,就跟喝了他的血一样让他难受。 “交肯定是要交,但咱们可以想个法子少交嘛,周老哥,你家的账房靠谱不?咱们可以……”成国公朱纯臣给了周奎一个你懂的眼神。 众人也都知道朱纯臣的言下之意,但又都很担心,毕竟户部的人也不是傻子,万一被查到了可就麻烦了。 “哼,户部尚书陈奇瑜倒好说,想个法子整他一下子,还担心他不服服帖帖的?老夫就是担心厂卫。”朱纯臣皱眉道。 锦衣卫和东厂一直在扩充人手,尤其是京城重地,四处都是两衙门的探子,走在大街上一点安全感都没。 这也就是因为除夕,否则平日里朱纯臣都尽量避免与朝臣和其他勋贵走得太近,担心落人手里把柄。 “叫我说也是那群文臣实在太过愚笨,倘若真将陛下……” “郭家小子,你是咒我闺女守寡吗?” 武定侯郭培民话还没说完,嘉定伯周奎直接急眼了,虽然看自己女婿老大不顺眼,但倘若崇祯皇帝真没了,他女儿的靠山也就没了。 他女儿就是他的靠山,皇帝没了,他还靠谁? 不过除了周奎之外,其他几人倒是都没觉得怎么样,不论谁当皇帝,只要不耽误他们挣钱,那就是好皇帝。 “得,当咱没说,此事现在还没个定论,我看还是以后再聊吧,倒是陛下说的让咱们家里小子重回京营,不知诸位什么看法?”郭培民转移了话题道。 这对于勋贵来说不算小事儿,他们祖上都是因为军功获得的这世袭的爵位,但爵位只有一个,他们哪家不是三妻四妾的。 如今崇祯皇帝重开爵位封赏,他们说不眼红是假的,但看崇祯皇帝这派头,想获得军功那肯定就得实打实的上战场。 战场那是随便上的吗,他们都上了年纪了,自然知道关外的鞑子有多狠。 “咱是不打算让那小子去了,咱可就那一个儿子,还指望他养老呢!”周奎夹了一筷子菜道。 “我家里除了老大,其余小子谁想要爵位谁去,反正陛下也看咱们不顺眼,咱也不去贴他那冷屁股。”定国公徐允祯道。 “我跟徐老哥一个意思,不过今日宴会我瞅着那英国公就不对付,这张家向来死板迂腐,我看咱们以后得防着点。”成国公朱纯臣道。 说起这英国公张之极几人说不得又是一阵奚落,说白了就是不怎么合群,在勋贵中算是个异类。 几人一直聊至深夜才相继离开,半个多时辰后崇祯皇帝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跳梁小丑,朕看他们还能蹦跶几天。” 勋贵烂透了,崇祯皇帝早就深知这一点,处置他们相对容易多了,官员或许还有个门生故旧,可大明的勋贵并不多。 到现在还能袭爵的,也不过几个国公、二十几个侯爵,三四十个伯爵而已,大明只有公、侯、伯三等,并没有子爵和男爵。 东林、勋贵,然后就是宗室,勋贵崇祯倒是不太担心,毕竟人少又没兵权,但宗室就不好搞了,一来都是朱家后裔,二来二三十万人。 尤其是那些亲王、郡王个个都掌握着大量的土地和钱粮,真要到了生死关头,他可不认为这些人会坐以待毙。 但这些却又是必须的解决的问题,而且要解决肯定就要从根源上解决,土地肯定要收回来,还要给他们一条路,而不是当猪养着…… “陛下,关外来信儿了。”崇祯皇帝正在琢磨,王承恩从殿外头进来道。 “啊?拿给朕看看。” 相比于勋贵宗室,崇祯皇帝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关宁锦,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一旦这个防线出了问题,或者卢象升处置不当导致祖大寿反水、军队哗变,那整个北方很可能就要陷入战火。 北方的百姓这几年已经够惨了,是以崇祯皇帝特意叮嘱卢象升一定要妥善处置祖大寿,甚至只要祖大寿主动交出兵权,崇祯皇帝可以保他富贵。 但事情倘若真如此好解决他就不会这么敏感了,果然,看完了信后崇祯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 …… :x 第91章 总督府之变 关宁锦防线,山海关。 前几日关外下了一场大雪,卢象升站在山海关城墙之上北望,铁索雄关,城内外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尽头。 城墙上天雄军士兵站的笔直,虽然每个人都穿着棉衣,但握着长枪的手却都冻得通红,铁盔周围挂着霜,就连眉毛都是白的,倘若不是呼吸的白气缭绕,远远看起来仿若雕塑一般。 卢象升眉宇间忧心忡忡,今天是除夕,他要干一件大事。 他来到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犹记得刚来时,祖大寿虽然亲自相迎,但却都带着兵来,对他的防备可想而知。 祖家本来就是辽西将门,在关外经营这么多年,能打的兵几乎全是他的家丁,统兵的将领也都是祖家或者祖家的家臣,几乎就是铁板一块。 当晚祖大寿为卢象升摆了宴席,隆重的款待了他,但卢象升却好似换了个人似的,一点不像在西山大营时的沉着冷静。 甚至当晚就喝得酩酊大醉,握着祖大寿的手醉醺醺的说他一点也不想来关外,他是南方人,受不了这里的严寒。 但是皇命难违,他不得不来,但他对关外的局势一无所知,虽然挂着总督的官职,但并不想越俎代庖,十分真诚的再三恳请祖大寿继续执掌关外大权。 卢象升除了给各镇驻军派去了名义上的将领外,只是窝在山海关的总督府,甚至这段时间还纳了两个当地的小妾。 一开始祖大寿自然不大相信,自己每隔几日便要去一趟总督府去探口风,每次卢象升都喝得酩酊大醉,总督府内也皆是一副奢侈腐败的派头。 又正值关外的隆冬,卢象升裹在锦帽貂裘之内,连送客都不想出去。 同时卢象升派到各城的将领也大多十分不适应关外的寒冷,也确实从不插手原将领的军务,只是每日喝酒吃肉醉生梦死。 日子一久,即便祖大寿再是多疑,他那些各地的嫡系将领反馈来的消息,都是天雄军不堪大用,将领竟然怕冷到这等地步,不足为惧。 祖大寿这才逐渐放下心来,毕竟天雄军成军不过一年,不过是一群连血都没见过、战场都没上过的新兵蛋子,哪里能跟他手下那些骄兵悍将来比。 这这样一个多月过去,祖大寿终于认定卢象升只不过是来走个过场,而他,仍旧是关外这片地方的霸主,以前是,以后也是。 “大人,酒宴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估摸着各地的将领也快来了。”天雄军参将杨国柱规劝道。 “都安排好了吗?”卢象升盯着远方雪线的眼睛瞬间变得冷厉。 “大人放心,万事俱备,只等收网了。”杨国柱沉声道。 “走,回府!” 这一个多月来卢象升时常想起崇祯皇帝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开杀戒,他也给过祖大寿无数次机会,无数次证明自己忠心的机会。 譬如天雄军如此的做派,祖大寿倘若真的忠心,肯定会写私下写奏疏弹劾他,甚至将天雄军从这里撵走也不是不可能。 但祖大寿什么都没做,不止如此还屡次送来美酒佳酿、钱财珠宝。 对于这个人,有时候卢象升也有点矛盾,说他不好好做事吧,关宁锦防线又从来没出国差池,麾下的将领也算是能征善战,尤其是那六千的关宁铁骑,即便与同数量的建州骑兵砍杀也不落下风。 说他不忠心吧,前几年大凌河攻防战,弹尽粮绝又诈降,儿子都不要了又跑回锦州抗敌。 说他忠心吧,自从袁崇焕死后,却又拥兵自重、听调不听宣。 这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每个人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卢象升此时也大致明白了祖大寿的心思。 崇祯皇帝不信任祖大寿,祖大寿也深知这一点,并且他本人也不信任朝廷和崇祯皇帝,但不论是他还是他手下的骄兵悍将,又十分瞧不起后金鞑子。 再加上与后金打了那么多年仗,辽东人无不仇恨鞑子,是以除非到了生死关头,或者后金真的入主中原,关宁军基本不会降。 这祖大寿的心思其实也不难猜了,那就是四个字,保持现状。 只要朝廷按时发饷给粮,他自然会恪尽职守的守好关宁锦,但想让他出城抗敌、或者回京述职,他也不干。 试问这怎么可能?即便朝廷默认,但以他对当今陛下的了解,崇祯皇帝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先前或许不敢动、顾不上,可该来的总会来的。 总督府此时已经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一队队的奴仆在各个客厅拜访着桌椅,一坛坛的美酒也被抬着摆放在客厅四周。 与关外的劣质酒不同,这些酒都是卢象升从京城带来的美酒,除此之外,此次宴席卢象升还特地令人捕猎了三只熊、两只虎,用作宴席的重头菜。 此时虽然熊掌、虎鞭等山珍海味不算稀奇,但也不是中低级将领想吃就能吃得起的,再加上卢象升之前摆出的奢侈作风,倒也没令任何人生疑。 卢象升坐在主位上没等多久,总督府外的管家就开始唱礼迎客。 “宁远总兵祖大弼,百年山参三株,海东青一对!” “锦州参将祖大乐,东珠十颗。” “参将张存仁……” “游击施大勇……” …… “左都督、锦州总兵官祖大寿,锦帽三副、虎皮毡毯两床、貂裘五件!” 卢象升与祖家人以及祖家嫡系将领一一颔首致意,见祖大寿也进了客厅,甚至主动起身与其攀谈。 祖大寿虽然年过五十,但生的龙精虎猛,阔鼻虬髯,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他送的礼物或许不算最贵重,但却似乎正和卢象升心意,对于‘怕冷’的总督大人来说,这大冷的天,有什么能比他送的虎毯貂裘更和心意? 卢象升自然装作十分开心的样子,拉着祖大寿坐在了一起攀谈。 恰逢除夕佳节,众人也都是其乐融融,都是各地的武将,再加上天雄军将领的多番劝酒,不大会儿功夫十数坛子美酒就见了底,不少人都有些东倒西歪。 卢象升看时候差不多了,借着尿急的缘由询问杨国柱情况,杨国柱眉头微皱的道: “大部分人都到了,但锦州参将吴三桂没来。” “来不及了,按计划行事吧,告诉孙承宗,何为大义,何为小节,千事万事,陛下为重!” 与杨国柱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卢象升担心祖大寿怀疑,深吸了一口气后便打算回客厅。 “哈哈哈,祖大人,方才本官回来正好遇到宫里来的天使,陛下念你战功卓著,恐怕是对祖大人另有赏赐呢!”卢象升边走边大笑道。 “陛下竟还想着咱?哎呀呀!快扶本将起来。”祖大寿喝了不少酒,有些晃晃悠悠的,大手一把钳着下手的天雄军将领,虽然诧异但见客厅外踏着碎步的太监前来,心里也是喜滋滋的。 那太监笑吟吟的与卢象升和祖大寿颔首致意,而后走到客厅最里面转过身来,取过圣旨展开道: “祖大寿听旨。” “臣在。”祖大寿将两手在衣服上抹了抹,急忙跪倒在地。 “祖大寿身为大明总兵官,骄纵不法,不听调度……” 祖大寿只听了开头便觉不对劲儿,眉头大皱之余就要往外跑,而此时两边站着的天雄军将领一拥而上,将其按压在地。 同时客厅里刚才还在谈笑风生的天雄军将领全都变了脸色,各自从腰间取出短刃将祖家家臣以及嫡系控制住。 总督府外传来阵阵脚步声,大批的天雄军将领将总督府团团围住,一群身着盔甲的刀斧手直入总督府内。 …… :x 第92章 孙承宗 “大凌河之战,不备战、不侦查,是为无能。 不敢突围,是为懦弱。 杀平民,食其肉,是为疯狂。 杀何可纲,做投名状,是为不义。 暗通建虏,令祖先蒙羞,是为不孝。 祖大寿以及祖家家将四十二人,不顾京城安危,不管百姓死活,不听朝廷调令,贪墨不法,私募家丁,是为不忠。 抗旨不遵,罪责深重,国法难容,就地缉拿,押解京城,反抗者,立斩!” 太监话音刚落,天雄军参将杨国柱抽出刀来,将拼死挣扎的祖大寿人头砍下,其余桌上的将领短刃齐出,冲进总督府的刀斧手也加入了厮杀之中。 同一时间,总督府外不远处的一处军营内,千余祖家亲兵也遭到了数千火铳兵的突袭,整个山海关城内喊杀声、火铳声、哀嚎声震天。 卢象升站在客厅内冷静的看着院落内的一切,他将头上用于取暖的锦帽摘下,又将身上厚厚的紫色貂裘仍在一边,露出内里的轻便皮甲。 为将者,岂有怕冷之理,深受陛下大恩,岂容尔等佞臣枉顾关宁锦重地,卢象升从部下手中接过战刀,佩戴好后走出客厅,朝着京城的方向跪倒在地。 …… 半个时辰后,杨国柱派往宁远城的哨骑快马赶至宁远城,哨骑将卢象升的原话说给孙承宗听。 孙承宗自知总督府内大局已定,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后,便着人备马赶赴城内军营。 袁崇焕也好,祖大寿也好,还有如今祖家那数十个大小将领,哪一个见了孙承宗都得称呼一声恩主。 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关外这块地方孙承宗无比熟悉,走在路上的时候孙承宗还能回忆起当年任蓟辽督师时的雄心壮志。 他之前一直为所受的不公正对待耿耿于怀,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孙承宗也有些怀疑,自己当年所施行的政策真的是对的吗? 但如今最让孙承宗痛苦的还不是这个,而是他亲自提拔起来的那些将领,死的死、降的降,仅剩的这些也很难活过今晚。 虽然这些人有罪,但孙承宗心里仍旧十分难受,人生最难做的就是忠义之间的取舍。 “唉!”孙承宗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下了马车步入宁远城大营。 由于是除夕,大营内除了值守的兵士外,也都在喝酒,但见孙承宗前来,一个个都面带惊讶。 此时城内的中高级将领,但凡是有些能耐的,都被总督卢象升请入了山海关城内赴宴,而孙承宗虽然担任的是闲差,但其德高望重,总督大人按道理不该不请才是。 “恩主大人怎的来了?快!给老大人上座!”一个千总把头咧着嘴高兴的道,正是除夕佳节,这把头还当是孙承宗代总督大人来犒赏他们的。 “不必了,事出紧急,且把你们的部将都召集过来,老夫有事儿要说。”孙承宗就站在军营中间,天雄军参将虎大威手执刀把,站在孙承宗身后。 那千总还是第一次见虎大威穿铁甲,以前跟总督卢象升一样,虽然呆在宁远城内,名义上是个参将,但大伙儿都知道虎大威不过是个花架子。 但孙承宗的话他也不敢怠慢,不多时除了城头值守的兵士外,数千关宁军士兵就聚拢在了孙承宗周围。 大多数士兵刚才都在吃年夜饭,祖家将领甚至专门给他们开了特权,今日不仅能吃到肉,还有酒,不少士兵甚至都有些晃荡。 “一个时辰前,罪将祖大寿、祖大弼、祖大乐、施大勇等将领已经在总督府伏诛。”孙承宗站在一处高台上,面色看不出悲喜,沉声道。 其身后的虎大威闻言握着刀把的手都冒了汗,他虽然参与过不少血战,但如今周围的数千人很可能都是敌人,他就是有一百只手也是必死无疑。 “什么?祖大人死了?这怎么可能!老大人,为什么要骗我等?”那千总一听就急了,似乎是想从孙承宗脸上看出些端倪。 他们大多都是祖家的亲兵,祖家在这里经营多年,再加上卢象升在这里的窝囊表现,没人会相信那么多的高级将领会死,更何况还是在除夕这个重要的日子。 一时间前排的低级将领各自都议论纷纷,孙承宗摇了摇头,摆摆手示意他们禁声。 “老夫说的都是实话,包括祖大寿在内,四十二名将领,确实已经尽数伏诛。” “为什么?我等哪里对不住朝廷了?朝廷为何要对我等下这般死手?我等不服!” 似乎是看出来孙承宗不是在开玩笑,再加上孙承宗眼里似乎含着泪水,一群祖家的家丁们妄自以为是朝廷不容他们,顺带着连孙承宗也要杀,一时间都变的群情激奋起来。 “我等不服!请老大人为我等家主主持公道!” “只要老大人一声令下,我等今夜就敢夜袭那山海关!” “朝廷不容我等,我等便不跟着皇帝老儿干了!老大人不用难过,咱这营里有兵丁八千多,据此数十里的塔山、松山还有三千多人,倘若再算上锦州城的吴参将,那群劳什子天雄军,都是一群没吃过人肉的新兵蛋子,咱们定能杀他们个丢盔弃甲!” “对,我等不能坐以待毙,祖大人死了,老大人您就是俺们的头儿,只要您一声令下,俺们誓死效随!” “反了!俺们反了!” 数千祖家家丁群情激奋,眼见着场面有些控制不住,几个兵丁知道虎大威是天雄军的人,抽出刀子就要冲上去。 “住手!”孙承宗抽出腰间长剑,往地上一扔,大声吼道: “要动手就先把老夫杀了吧!” 虎大威也抽出了刀子,他知道辽东的汉子彪悍,但始终克制着没有先动手,只是额头却也见了汗,这些骄兵悍将,怪不得能与后金鞑子战个不相上下。 “老大人这是啥意思?”那千总也不敢忤逆孙承宗,但很明显十分不解。 “祖家不听朝廷调遣、贪腐骄纵,以致今日之祸,死,不足惜,老夫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们,你们是大明的兵,还是祖家的兵? 倘若你们定要为祖家人报仇,定要背叛朝廷、背叛陛下、背叛列祖列宗,就先斩下老夫的头颅吧!”孙承宗浑浊的老眼溢出一丝泪水。 这让周围的兵士不知所措。 “老大人勿要如此说,俺们虽然受着祖家的恩,但老大人对俺们整个辽东都有恩,俺们嘴笨,但心里都晓得。”那千总见孙承宗老泪纵横,不觉有些于心不忍,孙承宗几乎都是他们爷爷辈的人了。 可孙承宗尤自不满,指着那千总道: “你们吃的可是朝廷的粮啊,穿的也是陛下发的盔甲,你们的家人大多都在关内,你们为何守在这里?是为了祖家吗? 祖家将你们收为家丁,让你们吃的比边军好,待遇比边军高,所以你们视祖家为家主、为主人,但是别忘了,祖家的钱粮,也都是朝廷、都是陛下发的。” “老大人是想让俺们效忠朝廷?”千总皱眉道。 能当上千总,自然知道一些朝廷的事儿,也知道祖家如今的处境,他此时也是心乱如麻,担心真的如此,日后还会遭到朝廷的清算。 “是忠于陛下!陛下所练的新军可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那些不过是迷惑祖家的障眼法而已。 如今陛下励精图治,惩处腐败官员,朝廷气象为之一新,不止如此,你们可曾听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的皇帝? 当今陛下尚武,也爱惜你们,老夫来时,陛下曾亲口对老夫说,祖家不忠是祖家之罪,与尔等士卒无关,你们勿要走入歧途,令祖宗蒙羞。” 孙承宗一席话说的众士兵垂头丧气,各自都低下了头。 话都是大实话,祖家是给了他们比其他边军更好的待遇,可也不过是希望他们为祖家卖命,只要陛下不怪罪,他们还有什么选择呢? 孙承宗知道事情差不多成了,但是深陷的眼眶还是止不住泪水。 十多年前,他就曾站在宁远城头、站在锦州城头,如今迈步从头过,看看这些后辈,再想起被后金夺去的辽东,以及那些在后金统治之下受苦受难的辽东百姓,心里就止不住的难过。 “为何老夫眼中常含泪水,因为老夫对脚下这片土地,爱的深沉,你们呐!常常听说保家卫国、保家卫国,以后万不能再去当别人的家奴,没有国,哪儿有家?” 孙承宗扫视了一眼低下头来的士兵,没有一人敢与之对视,他叹了口气又道: “还不向虎参将叩头认错?” …… :x 第93章 吴三桂 “老大人,您也知道咱辽东兵的情况,俺别的不说了,只要朝廷不怪罪我等,俺们辽东兵没有一个孬种,虎爷,俺们以后跟着你干了。” 那千总先给孙承宗鞠了一躬,而后拱拱手单膝向虎大威下跪道。 有了千总打头,其余士兵相继拜倒,虎大威心里的石头这才真正落地。 辽东兵的战力有目共睹,虽说有些桀骜,但在关外这片地方,谦逊的儒家君子是生活不下去的,茫茫雪国中,唯有最坚韧、最强壮的男人,能在刀枪剑戟之下活得性命。 “有个地儿说的不对,是跟着陛下干,陛下让咱咋整咱就咋整,陛下让咱打谁咱就打谁,都起来吧。”虎大威沉声道。 虎大威也不是啥文化人,他本是塞外一降卒,几经辗转加入卢象升的天雄军后,才逐渐展现出了过人的武力。 人虽虎头虎脑的,却并不傻,卢象升曾经对他说过,当今的局势必须一门心思的跟着陛下走,勿要与文官走的过近,唯有如此,方能善始善终。 一开始虎大威还不是太明白,以为崇祯皇帝在军营里那么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直到去年崇祯皇帝一怒之下杀了一万多朝廷官员,虎大威才幡然醒悟。 “是,咱们都跟着陛下干!陛下指哪儿俺们就打哪儿!”那千总赶紧改口道。 其他低级将官也都好一番表忠心,在确定宁远城稳住之后,孙承宗这才离开了宁远城,与虎大威奔赴塔山堡。 塔山堡内有驻军三千两百人,二人又以刚才的一番说辞,再加上有宁远军营的前例,没废多少口舌就说服了塔山堡的守军。 从塔山堡出来后,二人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松山堡,松山堡与锦州成掎角之势,城虽小但战略位置几乎与锦州等同。 由于是前线,城内的士兵自然都是祖家的绝对嫡系,即便是有孙承宗多年的威望,还是拆弹弹压不住,从塔山堡出来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子时,城外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吹的七十多岁的孙承宗站都站不稳。 “老大人,要不您老今晚就在松山住下吧,咱虎大威自己去锦州。”风太大了,虎大威几乎是扯着嗓门对孙承宗道。 孙承宗似乎是受了风寒,一直捂着胸口咳嗽,让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冲在最前头,虎大威于心不忍。 “国事重要。”孙承宗发出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而后步履蹒跚的在士兵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锦州城是祖大寿的老巢,也是与后金接壤的前沿阵地,不仅驻军多达两万,今日卢象升所杀之人,大部都驻防在锦州城。 即便是他,想说服这些跟随祖家十几年的骄纵悍将都是不容易,更别提虎大威了,估计只要一开口,直接就会被剁了炖肉吃。 不止如此,锦州城不像宁远城一样群龙无首,而是留了守将。 而且这守将还不是一般人,是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两家这些年来经过好几次联姻,早已快成了一家人,这无疑大大增加了难度。 “唉!你们几个,走前头去,给老大人寻些好走的路!”虎大威大叹一口气对几个亲卫呵斥道。 寒风呼啸中,一行数十人艰难的朝着锦州城奔去,可还没到锦州城,便见锦州城方向行来一伍骑兵,虎大威见是天雄军不由得疑惑不已。 “虎参将,两刻钟前,锦州参将吴三桂带着四千关宁骑兵开城向北离去,卑下担心生变,是以特前来通报。” “什么?跑了?吴三桂可有说什么?”虎大威大惊。 “只说是有哨骑来报,流水堡遭到了后金的劫掠,他前去杀敌。”那伍长道。 “说辞而已,吴三桂指定是投敌去了!玛德!”虎大威咬牙切齿道。 关宁锦防线的骑兵本来就不多,能与后金铁骑一战的唯有硕果仅存的关宁骑兵,关宁骑兵除了祖大寿、祖大弼各有一部外,就是吴三桂手下的那四千铁骑了。 那可都是朝廷花费巨资养下来的能战之骑兵,一下子投敌四千,搁谁谁不肉疼。 “城内其他守军呢?”孙承宗沉声道。 他没问吴三桂的情况,是因为既然已经决定投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为今之计是怎么去安抚城内的其他部将。 既然这群人没跟着吴三桂走,那想必也是知道其中利害,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安抚,将损失降到最低,说其他的都没用。 “都还在城里,但不知是谁泄露的消息,城内现在人心惶惶,有说要去给祖大寿报仇的,有说要找卢总督讨要说法的,虎参将赶快去吧,卑下担心再拖下去,很可能会……哗变!” “走!” …… 两个多时辰后,当孙承宗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锦州兵营走出来时,天色已经逐渐变亮。 “老大人,今夜可多亏了您,咱虎大威定当如实禀报卢总督,降服这些辽东汉子,倘若没有老大人,则关宁锦……老大人!——来人,孙大人晕倒了,快去找军医!” …… 且说另一方面,吴三桂深夜带着所属的四千关宁骑兵,出了锦州城后想着东北方向一路狂奔,冷冽的寒风仿若刀子般刮到吴三桂的脸上,他却没有知觉。 父亲因罪被朝廷羁押数年前途未卜,几个舅舅也被朝廷所杀,还有祖家所有的嫡系长辈,尽数死于卢象升之手。 倘若不是山海关内讨回来的亲信相告,吴三桂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消息。 倘若不是舅舅祖大寿命其留守锦州,吴三桂相信自己也绝活不过昨晚。 这些天吴三桂不止一次提醒舅舅祖大寿,要留意卢象升,但祖大寿压根就没听进去,以至于酿成大祸、身死名灭。 朝廷肯定是待不住了,卢象升绝对不会放过他,吴三桂虽然才二十三岁,但已经历经数次大战,累军功至锦州参将。 他想为舅舅们报仇,但手下真正忠于他的部下仅有四千人,还都是骑兵,万不得已之下,他唯有逃出城去投奔义州城内的祖泽润,以等待时机。 泪水刚涌出来就冻成了冰霜,挂在同样冰冷的脸颊上,四千关宁骑兵雪夜之下一路狂奔,直至天明终于抵达义州城下,一番解释和折腾之后,吴三桂终于见到了祖泽润。 “表哥!舅舅们……被大明那狗皇帝给害死了!” …… :x 第94章 山歌 除夕当天,陕西下了一场久违的大雪,都说瑞雪赵丰年,孙传庭不指望什么丰年,只希望能略微给山陕下点雨,能让百姓活下去就好了。 自打流寇兵分三路继续逃窜之后,孙传庭也不得已也只能兵分三路,半个月来他率领骑兵与李自成数次交战,互有胜负。 他所率领的骑兵仅仅接受了两个月时间的训练,几乎是赶鸭子上架,不少士兵甚至克服不了对敌时的紧张感。 好在李自成的队伍习惯了见官军就跑,根本不敢与之死战,经历三次对敌之后,官军骑兵反倒是逐渐适应了节奏。 有了骑兵,李自成就更难摆脱官军,士气一直很低落不说,为了或许足够的粮食,前几日劫掠一个小县城时,还差点被官军包了饺子。 一方追,一方逃,双方就像是在比谁的耐力更强似的,就看谁先累趴下。 不过今日双方却又很默契的选择了息战,无他,要过年了。 年是大明最重要的节日,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在这一天总要收拾收拾房屋,收拾收拾心情,与家人团聚。 不论是李自成的部队,还是孙传庭的部队,其实都在苦苦支撑,各方的压力之下,在除夕当晚终于达到了临界点,不论是流寇还是官军,竟然都不约而同的息战。 流寇们甚至为了让官军暂时放下心来过年,干脆将军营驻扎在了永宁河对岸,与官军隔河相望。 两方都燃起了火堆,一来为了取暖,二来为了庆祝新年。 没有酒,没有肉,没有亲人,但官军大营内仍旧洋溢着莫名的喜庆。 顾大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手里的馕饼却怎么也无法下咽,便把馕饼丢给了刚满十五岁的冯壮实。 “吃吧,吃饱了不想家。”顾大头拍了拍冯壮实的肩膀。 “俺瞧着是头儿想家了吧,俺都没家,嘿,不过这饼俺可就接下了。”说完便抱着馕饼大口啃了起来。 张二蛋窝在火堆边取暖,他已经在秦兵里头呆了半年还多,这在他的从业生涯中绝无仅有。 有个秘密张二蛋一直没敢跟顾大头说,其实他还当过一段时间流寇,只不过因为怕死很快就被官军冲散,而后又讨回了村子里。 后来见流寇总是被打的四处逃散,干脆又加入了官军,不过也没干几个月,在上战场之前再次当了逃兵。 他以前觉得那些当兵的都是二愣子,朝廷给俩钱儿就去卖命,命多金贵了,丢了可就没了,尸首都没人去埋。 可这些天他在这支军队中,仿佛有了一丝说不清的感觉,这在其他军队里头是完全没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切感。 秦兵从来不会丢下袍泽的尸首,一场仗打完之后总会分出一部分人手收拾掩埋袍泽的尸体。 前些日子他因为着凉上吐下泻,被他看不起的冯壮实夜里一直守在他身边,白天急行军走不动时,顾大头等人也都互相帮衬着他,并不因为先前偷奸耍滑而记恨他。 尤其是顾大头,手下那百十个弟兄是打心眼儿里服他,打仗时冲在最前头,不少人甚至还被他救过命。 每次冲锋,张二蛋都是拎着个镋钯,跟在顾大头等几个人身后,专门负责割尸首的耳朵,顾大头怕死,这事儿大家伙儿都知道,但却并没有经常挖苦他。 虽然不知道是顾大头的交代还是怎的,可张二蛋最近总觉得不像那么回事儿,他年纪明明最大,却被几个小家伙护着。 “大头,你说咱军里头,明明山西人占了一半儿,为啥非要叫秦兵?”张二蛋扒拉了一下火堆,又添了几根柴火道。 “听上头说,这是当今陛下定下的名字,具体咱也不知道为啥。”顾大头边擦拭着自己的战刀边随口道。 “你说咱要是杀了流寇,当了剿寇英雄,咱村儿的村正是不是得对咱刮目相看?”张二蛋又道。 “那肯定啊,莫说村正,就是里长也不敢小觑了咱,说不定剿灭了流寇,等以后回京,还能见着陛下咧!”顾大头笑道。 “嘿嘿,咱现在觉着啊,你是对的,咱之前怕死,这段日子……” 张二蛋正想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这时河对岸的流寇军营里却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一个在那山上呦一个在那沟。” “咱们拉不上个话话哎呀招一招个手。” 又有一人接上了曲儿,唱道: “了的见那村村呦了不见个人,我泪格蛋蛋抛在哎呀沙蒿蒿个林。”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歌声说不上婉转,甚至还有些难听,但流寇军营里却唱的十分响亮,不多时官军军营里不知道谁起了个头,竟也跟着唱起来。 “了的见那村村了不见人。” “泪蛋蛋抛在沙蒿蒿林。” “这么好的妹妹见不上面。” “羊肚子手巾三道道蓝。” “见面面容易拉话话难。” …… 茫茫雪地里头,双方你一句,我一句,唱的脸红脖子粗,成了家的汉子想起了婆娘,没成家的汉子想起了爹娘。 一群人是为了活下去,另一群人也是为了活下去,可他们真的有什么仇恨吗?谁又说的清呢! 第二天一大早,双方先后开始埋锅做饭,与昨晚的热闹气氛不同,双方都很安静,因为他们知道,吃完这顿饭,这场追逐战争又将开始。 永宁河的这段河道仅有齐腰深,但河水冰冷刺骨,刚下过大雪,这时候淌水过河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李自成早在扎营前就令人将仅有的两座桥给拆了。 孙传庭只得命人搭建浮桥,半个多时辰后,三座临时木桥修整完毕,一应官军将领早已规整好了队伍,而贼寇方也收拾完了营地的物资。 “开拔!追击贼寇!”孙传庭冷冷的道。 ……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