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师凰途》 第1章 旧事秘闻 “诶哟,我来的时候可听人说了,咱家大姑娘都二十了还没嫁呢?整个江州城都传遍了,说老苏家的女儿嫁不出去。” “嘘,小点声,七年前那事之后小姐性情大变,平日里深居简出,对外面来提亲的公子都是一概拒绝的。” “啊,那件事我倒是听人说过” 昨日小寒,新下了一场大雪,这老妇少婢正是挤在一处抱团取暖,少不了嚼些闲话。 “这些时日,院里的事情我确实管的少了。” 苏仪说着话,由小柒扶着缓缓的离了窗侧,往后院走去。 “小姐勿怪,是奴婢管教无方。” “说话的是新来的丫头罢?”苏仪笑了一笑,回身又忘了一眼窗外。 小柒上前一步,将头埋得极低:“是。” “带进来。” 新来的丫头名唤如意,年芳十六,长得机灵,性格讨巧,一见苏仪即刻跪下甜甜的唤了两声“小姐”。 苏仪垂着眸子瞧了她一眼:“你刚刚在外面和人都说了些什么?” 这丫头眼珠一转,矢口否认道:“我我什么也没讲。” “噢?”苏仪挑眉:“掌。” 小柒得令,上前就是两个大嘴巴子。 苏仪又道:“说了些什么。” 如意吓得涕泪横流,忙跪下身去:“请小姐原谅,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话还未完,苏仪又道:“再掌。” 这小柒是练过武的,掌上有力,四个巴掌下去,这如意的嘴顷刻间肿起老大一块,哆哆嗦嗦的终于将原话又给重复一遍。 “我再问你,七年前的那事你在哪里听人说起过?” “回小姐的话,我之前在陈府听一个厨佣说起过七年前您落井的事情。” 苏仪听罢也不在多问,只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随即起身,缓步踱至后院门前,望着一地雪白,忍不住怅然叹道:“这消息倒是来的挺妙,事到如今,已经七年了。” 七年前,她还是药师谷的宠徒,一门心思的盼着自己快到及笄之年,到时候就可以自由进出药师谷,去看看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只可惜,身遭不测,一朝梦碎。 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江州城内命途多舛的苏户独女苏仪了。 苏仪对外是不甚落井,幸而救的及时捡回了一条命来,但她心中明白,世上没有如此巧合,这是有人在背后要她的命。 此人不除,她七年来夜夜辗转,寝食难安。 小柒知她心中烦忧,忙上前一步宽慰道:“小姐,这么些年过去好歹有了新的线索,这不是好事一桩嘛,该高兴才是。” “陈府呵”苏仪点了点头,眸光渐暗。 陈府在江州城内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表面上只是个寻常商贾人家,但背地里谁都知道这里边住的是元安城内六亲王的私生子陈安,虽然无官无爵,却也没人敢惹。 而陈公子素来最爱逛春楼,明日里凝翠楼有场盛宴,想必他不会不去。 一念及此,苏仪心中有了主意。 次日醒来,大雪初霁,屋外阳光正好,倒是适宜外出。 她起身唤了小柒,瞅了一眼架子上挂着的桃粉襦裙,探眼望着窗外墙角处一株株伸出厚雪之外的明黄蜡梅,不由得心情大好:“给我拿件鹅黄的襦裙过来。” 屋内暖炉生的正旺,隔了窗户往外,正是一寒一暖两方天地。 苏仪自从落井重生之后身子就一直不见大好,每逢霜寒雨雪的天气就容易咳嗽,找遍了江州城内的大夫,却无一人说的出病因,一晃许多年过去,身体每况越下,始终在拖。 正因如此,找出幕后黑手,重回药师谷,就是她的心结。 也是她续命的唯一机会。 她在窗前坐定,思绪慢慢飘远,直到酉时的更鼓声敲过才恍然回神,而此刻暖阳也只剩了一层余晖,散散铺在院墙之上,白日时光,稍纵即逝。 “小姐,我们走吧,在不出门呀都看不清道了。”小柒替她披上银丝勾月纹的狐皮大氅,上边缀了星星点点的蜡梅骨朵,倒是与院内景色交相辉映。 凝翠楼是江州城内有名的寻欢之地,楼中老板娘名唤翠娘,耍的一手造势的好手段。 今晚是楼内头牌易主的大日子,各家公子都受邀前来,参与这一场全城欢宴。 此刻夜色刚起,通往凝翠楼的主城大道上已是车水马龙,行人看客络绎不绝,这其中最为嚣张的一道自然是陈府陈公子一行人。 远远的就有家丁在前方扩路开道,轿中的男人锦衣玉袍,左拥右抱,车帘子也是高高掀起,全然不顾路人侧目。 “不要脸的东西!呸!” “败坏风气的玩意儿,陈家公子的脂粉香可比女人身上的还浓!” 这陈公子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江州城内但凡有小女的人家,见了他都如见瘟神,只奈何他家大势大,得罪不起。 烟花之地不是苏仪该来的地方,因而此次出行只带了小柒一人,遮了面纱,一路上行事低调,混在人堆当中进了凝翠楼的大门。 门外的喧闹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直等到凝翠楼大堂客满,座无虚席,翠娘方才唤人关了大门,站到了大堂正中的红台之上。 “各位公子大爷,凝翠楼今儿个可是来了新主,照惯例,一支舞起,觉得满意的也可以和我们浅浅姑娘小酌两杯,老规矩,价高者得勒!” 苏仪垂下眸子,唤过身旁的小柒,低声道:“新来的姑娘,可是叫做陈浅浅?” 这姑娘虽然不曾接过一次客,但是前些时日一歌一舞也是开了众人眼界,在江州城内算是声名大噪,慕名而来寻浅浅者甚多,这凝翠楼自此生意又上一层楼。 “小姐足不出门,消息却是灵通,不错,现在凝翠楼的头牌就是她。”小柒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头,眼瞅着台子斜对面陈公子那桌却总有人往这边望着。 围着他的一群莺莺燕燕都不是省油的灯,此刻那群人正冲着苏仪指指点点,面上满是嘲弄之色。 第2章 凝翠楼欢宴 苏仪抬眼却只做不见,只低声提醒着:“此番是偷偷溜出来的,旁人的嘴我们管不住,勿要惹事生非。” 小柒点点头,心中却是老不痛快,在她心里自家小姐就是天上明月冠上珍珠,哪里容得下旁的杂碎在一旁说道。 大约是见了小柒脸上的怒意,又仗着有陈公子撑腰,那一圈儿人说道的更来劲了,其中一个围了胭脂红披帛的女子拿捏着嗓子攀高了音调道:“哎哟哟,我说最近怎么回事呢,走哪都能遇到这些个奇怪的东西,上次出门遇到个戴面纱的,后来大风一刮你们猜怎么着?” 女人们嘻嘻笑着,注意力纷纷投在了苏仪的身上,连带着陈公子都回头瞥了一眼她,嘴角荡起讥笑。 那人继续道:“结果就是北街的丑姑啊,没把我吓了一跳,哎哟。” “哎呀,可别这样讲,人家戴着这稀奇古怪的东西不也是怕惊到你嘛,这不是为人着想嘛。” 一干人等又笑了起来,旁的一圈看客听了也觉好笑,纷纷朝苏仪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来者皆客,翠娘在一旁看着情况不对,便也上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列位公子大爷们哟,咱们的浅浅这可就要登台了,喜欢的可别藏着掖着啊!” 话音刚落,台子四面的薄纱尽数垂下,浅浅姑娘身着丁香紫抹胸,下边纤腰半露,又扎了一条木槿紫裹裙,即便背对众人,其一挪一扭之间曼妙尽现,身形婀娜自不必多说。 舞至一半,她踩着琴音拍子,足下一顿,侧脸半转,一双眸子往上斜挑,更是媚态尽显。 论五官尚且不算惊艳,但论风情当真万里挑一。 一舞终了,满堂喝彩声起,开价就是五百两起,不过几轮过去,总价直逼两千两! “这怕是整个江州城内最高的陪酒价了,当真千金一杯。”小柒听着各方竞价,不由得暗自里咂舌。 苏仪垂下眸子,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正是竞价火热之时,紧闭的凝翠楼大门忽然又被推开,一个身着鸦青长衫,面带白底黑纹勾勒的银狐面具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的身侧还跟着一个身形魁梧的家丁。 如今大堂客满,两人无地落座,恰有陈公子一圈尚有余位,男子未曾多想,家丁在前方开路,两人旁若无人一般便往空位上去。 此刻陈公子竞价不顺,正是满腹怒火,一眼瞅见两人,当即喝道:“站住!今儿个出门没看黄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都往这边靠。” 男子身边的家丁面色一沉,正要上前理论,却被男子伸手拦下,又循着陈公子的视线看向无辜被讽两次的苏仪。 后者好整以暇吹了吹杯中清茶,抬起眸子转向小柒道:“走罢,我有数了,再待下去要惹是非了。” 小柒心中气愤,恨恨盯了陈公子一眼,扶起苏仪就要往门外去,此时他身边女眷却忽然开口:“拦下她们!” 说着软软靠向陈公子,指着苏仪娇声道:“刚刚那丑姑瞪了您一眼,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这一番动静过后,所有的喊价都停了下来,一圈看客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苏仪被陈府家奴拦住,进退不得,虽然面上平静若常,内心却已经有些慌了。 小柒护主心切,上前一步挡在苏仪面前,厉声道:“简直放肆,我看你们谁敢动我家小姐一下!” “哟哟,还小姐呢,扯掉她的面纱看看是哪家小姐来凝翠楼寻欢来了!” 这话一出,苏仪心中一紧,如此看来,老爹的脸她是保不住了。 “你带着一帮人为难一个姑娘,不是君子作为。”一直沉默的面具男子忽然开口,随即抬眼看了看台子上的陈浅浅,又转过身远远对着对苏仪道:“倒也没有什么好看的,我正好要走,姑娘若是愿意,可与我一道离开。” 这救命的话来的当真及时,苏仪给小柒递了个眼色,冲着男子点了点头,也未曾开口言谢,只踏步要往他身边去。 这瞬间,陈公子只觉得自己脸被打的啪啪直响,怒而起身吗,冲着家丁喝道:“扯下来!看看是什么妖魔鬼怪!” 这一下来的突然,苏仪未及反应,避无可避,往后退了一退,只感觉面上一凉,本能的想要抬手掩面,却终究是迟了一步。 整个大堂忽然安静下来,喧嚣吵闹的众人都闭上了嘴,只愣愣的看着苏仪,只有那银狐面具的男子微微挑了挑眉,随即俯身在家丁耳边嘱咐了两句,又大踏步的朝着苏仪走来。 第3章 路见不平 陈公子更是愣在了原地,见到有人先行一步了才慌忙挤过人群往苏仪面前跑去,一面奔走一面还不忘训斥下人:“不长眼的东西,一点点礼数都没有,不知道平日里是谁教的你们!” 此刻台上陈浅浅已经被他忘在了一旁,眼中只有这个肤如冬雪,眸若星河,一派清纯柔媚之相的少女。 这转折来的突然,苏仪匆匆低下头,避开陈公子伸出来的手,转而躲到了面具男子的身后,对方隔着衣袖轻轻抓起她的手腕,轻声道:“别怕,跟我走就好。” 说罢看了一眼自家魁梧的家丁,后者一声大喝,一双大手直奔着陈公子而来! 凝翠楼的大堂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而此刻的苏仪被男子好生护着已经出了大门,上了拱桥,正往自家方向走去。 夜色被花灯晕染,抬眼看去倒是绚烂多姿,苏仪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原先的委屈和惊慌此刻统统不见,反倒是觉得有几分新鲜有趣。 “在凝翠楼露了脸,回去怎么交代呢?”男子说着,语调里带着笑意,声音温柔,略带沙哑,这种语气让人听着倒是格外安心。 苏仪脑筋一转,抬眼道:“你知道我是谁?” 男子摇头:“不知,但你身上的香粉是元安城雾香阁的货,百两银子起步,寻常人家用不起。” “噢?我倒是不知道这事。”苏仪说着,眉头轻皱,前方过了拐角就是苏家后院了,于是停下脚步,朝着男子盈盈一笑,柔声道:“感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免贵姓云。” 苏仪点点头:“云大人,就送我到这里罢。” 后者识趣,略一点头,顿下了脚步。 待苏仪和小柒的身影消失在巷道拐角,身后的家丁才脚下提速,自远而近,几个起落便停在了男子身后。 “认得她吗?” 家丁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巷子口,皱眉想了半晌,摇头道:“不确定,仿佛在哪里见过。” “再想想。”男子转过身,踏着夜色缓步向前,家丁摸着脑袋跟在他的身后,忽然间大声道:“我想起来了,这是张轩的人!” “把张轩给我找来。” 而此刻的苏仪坐在窗前却是一点睡意也无,只望着桌上彩瓷罐子里的香粉出了神,直到小柒进来给炉子加炭的时候才晃过神来。 “这张公子倒是有心了,没想到这香粉居然是从元安带回来的,那可真是一等一的好货了。”小柒说着痴痴的笑了起来。 张轩原是刺史大人家的远房表侄,只是一个普通书生,但是听说连着考了三年也是一个功名都无,好在家底不薄,日子过得也算舒坦。 他年纪与苏仪相仿,三年前苏家老爷在自家举办了一场诗友会,因缘巧合之下张轩见到了后院里醅酒赏花的苏仪,自此一见倾心,也不管登门的媒婆有多少,就是拖着不肯娶亲,算是此生认定苏仪,非她不娶了。 倒确实是个痴情种子。 可惜了,苏仪不吃这一套,她心中只有复仇和续命两件事,都这般年纪了,倒也不着急婚嫁一事。 不过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识,平日里只要没事,张轩就会拎着糕点美酒从后院的小路里插过来,只为了看上苏仪一眼。 后者拿他无奈,倒也懒得去管,时日长了,就像是朋友一般,话里话外的也不避嫌,确实是半分男女之情都无。 小柒每每见了张公子都忍不住内心感慨。 这也正是想什么来什么,第二日苏仪才堪堪起身,小柒便自后院进屋,憋着笑意道:“小姐,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什么好坏,一并讲了,大清早的就讨骂。”苏仪笑着一面起身收拾,一面又听小柒道:“这坏消息就是昨日里有人说在凝翠楼见到了你,老爷这会儿正发着脾气呢。” 纸里包不住火,苏仪叹了口气,轻声道:“也罢,好消息呢?” “好消息就是,昨个儿夜里咱们聊到那张公子,今天估计也是听到了风声,火急火燎的就赶过来了。” 苏仪笑着起身进了书房,只见后院亭内一袭青衫的张轩正自坐着,面色凝重,似乎名声传坏了的是他一般。 “外边冷,请他进来坐。” 张轩见了苏仪先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即拿出油纸裹好的梅花糕,随后犹豫了半晌,直到苏仪看不下去开始催促了,才缓缓道:“那个,我,我听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苏仪抬眸,夹了一块梅花糕轻抿一口,甜滋滋软糯糯的糕点在口中化开,顿时甜到了心头。 “我听有人说,好像在凝翠楼见过你。”张轩说着偷瞄了一眼苏仪的表情,见她面色如常,方才说完了后半句话。 “那我要是说我没去呢?” 张轩一愣,面露喜色道:“我就知道他们乱说!” 书呆子! 苏仪未曾接话,与他扯开了旁的话题,绕了一圈又道:“你去元安城似乎还挺频繁的?” 张轩不知这问题是因香粉所起,只愣了一愣,才道:“也算是罢。” 他只管答话却未作解释,苏仪识趣,便也不在追问。 两人聊了一会,张轩又吞吞吐吐起来,苏仪瞧着他今日里分外的不对劲,忍不住道:“有话便说呀,我有这么可怕?” “没有没有,只是,”张轩想了想,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面上的神情都严肃起来:“我听说陈安昨天也看到你了,还听人说他想上门提亲。” 这张轩别的本事没有,和媒婆之类倒是打得火热,这种捕风捉影的消息他倒是一听一个准,苏仪也知道他心中所想,随即一乐:“那我也不会答应,陈公子什么德行,整个江州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罢。” “那就好那就好,我知道仪儿肯定不会答应,只是陈公子为人卑鄙,若是他为难与你,记得一定要和我讲。”张轩说着,瞧了瞧天色,起身道:“我该走了,仪儿要记得,如果有需要,千万别和我客气。” “知道啦,小柒,送送公子。” 待得他身影远去,苏仪在院内站定,抬眼看了看阴沉沉的天色,轻声道:“这张轩消息倒是灵通。” 小柒也道:“确实是,不过老爷已经将人打发走了,这陈公子当真是个见色起意的色痞子。” “不管他了,你替我去私语楼传个信,今夜子时,让她来见我。”苏仪说着,伸出左手,掌心上是一个人的名简。 第4章 陈府初探 私语楼规模不大,连带着小柒在内一共六人,只这六人,却是七年来苏仪的全部心血。 江州城内秘事要闻就没有一件能逃过她的耳朵,而私语楼存在的全部意义,却只是为了寻找药师谷。 可惜至今,仍然一无所获。 不过靠着倒卖消息,她倒也是悄悄的给自己积累了不小的财富,有朝一日要扩张势力,这就是根基。 除了小柒之外,私语楼每个人都是独立存在互不知晓的,而名简就是他们最详细的档案,也是命脉。 小柒看了一眼名简上的字,垂眸拱手,一弯腰道:“我这就去传话。” 此刻夜色初起,凝翠楼内人声鼎沸,头牌陈浅浅的屋外坠着桃红的锦缎,尾端系着精致小巧的铃铛,每有人在门口走动触及到缎带,便会带出一串儿清脆的铃音。 可是这次,她却没有听到门外传来的任何动静,但门却被人径直推开,一个看着眼熟的身影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枚小巧的月牙形铜牌,上面花纹繁复,中心刻着一个“语”字。 向来慵懒性感的浅浅姑娘眸中精光一闪,即刻起身关门,又放下厚重的布帘,才转身看向来人道:“你就是小柒?” 小柒点头:“正是,以往在私语楼内也打过几次照面,不过上凝翠楼找你,确实是第一次。” 浅浅点点头,看了看蒙着面纱的小柒,笑道:“我就说上次看到你们的时候总觉得身影有些眼熟,原来真是楼主。” 苏仪向来不以如今的面目示人,这张脸就只是苏仪一个身份,与私语楼无关,因而七年来,见过她的人甚少,而即便见过,也只是另一张画皮罢了。 “此处说话多有不便,楼主约你今夜子时,私语楼见。” 子时,夜深寒意重。 腊月里的正街上空无一人,小柒挑了一盏金丝边儿绣荷花的小巧灯笼在前方晃着,合着苏仪一起进了与凝翠楼一桥之隔的左边巷道口的一间店内。 店堂内烛火未熄,仿佛正在等人。 苏仪挑了帘子,进了后屋,又从挂画后开了一道小门,小柒便守在这画旁坐定,苏仪独自往下,过了几步阶梯,在地下一间暗室内停住了脚步。 小小一方空间内已经有人在桌旁候着了,那案上的茶水才刚刚泡上,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端茶的姑娘转身行礼,正是陈浅浅无疑。 “浅浅见过楼主。”说着话的当儿起身奉茶,见苏仪示意,方才重新坐下。 “昨日里凝翠楼可是给你掀起了不小的风浪,这会儿身价翻了几番,翠娘要高兴坏了罢。” 浅浅一听这话便忍不住笑了出来:“楼主真是说笑,昨儿个谁掀起的风浪可都比不上您,但话说回来,我可都是第一次见您真容。” 苏仪也是一笑,她与浅浅熟识已久,既是主仆也是朋友,如今听她话中讨趣也是无奈,只管摇了摇头道:“那陈家公子确实不是东西,我找你来,就是要你去他府上替我查个人。” “楼主请讲。” 陈公子素来风流,身边莺燕无数,每日不在春楼寻欢作乐就在家中自摆酒宴,一桌上下少说都有五六个女子作陪,但都是门外之客。 他自视甚高,也不糊涂,春楼里来的女子还是做着春楼里的买卖,断然入不了他陈家的门,但有一人例外。 这人名唤桃娘,是七年前陈公子在西街柳巷口捡来的姑娘,皮相一般但颇有手段,因而数年过去不仅没被陈公子换下,反倒是在陈府混出了一点地位。 尽管无名无分,但陈府上下没有不惧她三分的,也算是陈公子的心腹。 这往日里他惹出来的不少祸事都是桃娘在后边收场,若是七年前一事真与陈府有关,那这桃娘必然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浅浅此番要去套话,自然要从桃娘入手。 对付女人,她或许只算是手段寻常,但对付男人,她自由一手。 这事交给她,苏仪方才安心。 且这陈公子在苏宅碰壁,心中自然不悦,见了苏仪在看看身边那群女人,顿时觉得生活无趣,一来二去便又想到那日凝翠楼一舞惊人的陈浅浅。 这才隔了两日便再度登了凝翠楼的大门,找了翠娘,指名要浅浅姑娘作陪,价格随便开。 浅浅差人应了这单,却未着急下楼,只自顾自的在房中磨蹭半晌,直到陈公子急不可耐的催促声在门外响起,唇角方才勾出一抹调笑,缓缓的起身,让屋外小奴放了他进来。 一见美人,陈公子的心情顿时大好,浅浅上前先与他满杯奉上,几盏下肚只叹着屋内火热,随即脱了外披,只余一件月白肚兜裹着薄纱长裙,媚眼瞧了陈公子一眼,柔声道:“我这里地方小,若是去陈府的话,人多热闹,想必会有趣许多。” 这话里话外的暗示顿时勾起了陈公子心中色念,当即一拍掌道:“不错!这个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现下还早,我差人备好酒席,今个儿要和浅浅姑娘喝个痛快。” 浅浅垂眸低笑,又指了指身旁做婢女打扮的小柒道:“带个丫头一起,陈公子,请吧。” 一行人马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了陈府门前,此刻屋内酒席具备,也唤了几个能言会道又有眼力见的姑娘作陪,这其中一个,便是桃娘。 第5章 幕后黑手 浅浅与她分坐在陈公子两侧,却从头到尾不曾看她一眼,只管可这劲儿逗公子喝酒,眼见着酒劲开始上头,便忽然一拧眉,叹着气道:“那日里见了苏宅姑娘一眼,用花容月貌来形容可真不为过,这江州城中配的上公子的怕是只有她了。” 她这话倒是真心,以往不曾见过苏仪真容,那日一见,确实有惊鸿一瞥之感。 这事就是陈公子心中一道结,此刻听到浅浅提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确实啊,可那苏老爷不讲道理,我派去的人练个示好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了出来。” 看他这模样,似乎确实不知自己为何如此遭人嫌弃。 浅浅觉得好笑,垂眸的瞬间扫了一眼一旁忽然沉默了的桃娘,见她面色平静如常,但这个话题一起,反应确实是慢了一拍。 她想了想,又道:“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却不知道是哪里吹来的风,没准儿苏老爷也是因为这事跟您较劲呢。” “噢?什么事?” “传闻七年前苏姑娘落井一事和您陈府有关,却不知是真是假。”浅浅说着又扫了一眼桃娘,后者端着酒杯的手在空中一顿,视线余光扫向浅浅,忙打断她道:“都是瞎吹的风,公子可别往心里去了。” 陈公子听了这话却只是摇头,看样子落井一事倒是真的与他无关,但这桃娘的反应可就有点异常了。 一旁的小柒见状,心中有数。 陈公子不胜酒力连着数十盏下去已经趴在桌上抬不起头来,这边浅浅盈盈笑着同众人作别,又随小柒一道出了陈府大门。 “这桃娘可不是个简单的主,我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说完别过小柒,上了自家车马缓缓离去。 而此刻院内,桃娘命人收拾了酒席残局,兀自在寒风中立了半晌,似乎若有所思。 次日一早,苏仪早早起身,唤了两句小柒却无人回应,倒是前些日子里被赏了耳光的如意听了声音匆匆过来解释道:“小姐醒了,小柒姐姐昨夜外出,还没回来呢。” 这姑娘手脚伶俐也算乖巧,那日训话之后倒是服帖了很多,每日做着分内的事,将这前院后院倒是打理的井井有条,小柒这段还总是在苏仪面前夸她的好。 “一夜未归?”苏仪一面由着如意替她更衣洗漱,一面心下担忧。 好在两人正是念叨的时候,后院传来了小柒的声音,听着虽然疲惫但却是藏不住的高兴,想来昨夜是有大收获了。 “放着我来,如意先去给小姐弄点暖身子的汤来吧。”支走了如意,小柒方才转过身道:“那桃娘果然有问题。” 原来昨夜里酒席吃罢原本是各自回府,但小柒多了个心眼,想着多等片刻也是无妨,结果恰巧看到换了夜行服的桃娘独自一人骑了马往城郊去。 “我眼见着她进了一户旧院,在里边足足呆了一个半个时辰才走。” “然后呢?”苏仪知道,小柒既然这么晚回来,恐怕也是担心夜长梦多,于是一直候在了那户人家外头,直到桃娘走了,方才进去探清了情况,这才折腾到现在才回来。 原来那桃娘所去之处,就是七年前推了苏仪落井之人,那事之后桃娘给了他一大笔钱,将他逐出了陈府。 这些年过去,本以为这事算是平了,只是昨日里听到浅浅提起这事,心中不安,才连夜赶去。 苏仪品着这事,倒是没太惊讶,只是又道:“那人还在么?” “死了,不过他媳妇回了娘家,恰好避过一劫,我是早上寻到了他媳妇住处,才闹明白了这件事。” 倒是命大。 苏仪垂下眸子,视线掠过窗边卷起的纱帘,淡淡道:“桃娘的账要算,那日陈公子寻衅滋事的账也要算。” “替我去陈府传句话。” 这日傍晚,陈公子宿醉方才清醒便见到家奴大黄一路小跑着进了堂屋,在睡房门外站定,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公子,有个好消息啊公子。”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陈公子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晃晃悠悠的才出了门,便又听到大黄道:“那苏家姑娘的丫鬟带了个口信过来。” “噢?”陈公子眼中一亮,顿时清醒:“什么信?” “说是,说是”大黄急忙忙的措辞了半天方才道:“说是自家老爷对公子有些误会,想要当面问点事情。” “当面问?可以呀,何时何地?” “倒也没说,只说是自家小姐没事就喜欢去西街杏花楼坐坐。”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陈公子气急,将大黄骂了一通之后转念又一想,或许这苏姑娘碍于情面不好意思直言,自己只管去那楼中坐等便是,总有见到的时候。 这西街远离主城,宵小之辈众多,杏花楼名字取得好听实际上是个贩夫走卒倒腾休息的场所,陈公子素来不去这种地方。 一面是以为好面子,瞧不起那里,一面是因为自己口碑太差,纵使权势滔天,但碍不住瞧他不顺眼的莽夫混混背地里整他。 虽然对这地方心下存疑,但是念及苏仪貌美,还是带足了家丁摆着派头就往这处去了。 苏仪又命如意这几日没事便去那边打探打探,而每次她回来都和小柒说着杏花楼中的见闻,只说那陈公子虽是带足了人手却也碍不住群众之口,每每有人在暗中使坏,倒是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这一等就是三日,苏仪瞧着外边大好的晴天,听着如意说来的见闻,倒也是心情大好,想着那日受人指指点点的委屈也算是尽数还给了陈安。 而这陈公子别的不说,为了美色当真是能屈能伸,尽管心中怨愤不已,却还是撑了足足三日,直到第四天晚上,亲眼见了厨子往自家饭菜里吐口水,实在是怒不可遏,当即掀了桌子打道回府,又将大黄骂了个狗血临头,次日带人亲自来到苏宅兴师问罪,倒要看看这苏仪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这回他本人来了,苏老爷也只能拉着一张黑脸勉强出来待客,毕竟陈府背后有人,他一个普通的商贾人家也是得罪不起。 陈公子见了苏老爷考虑到苏仪的面子,还是放软了声调,客客气气道:“你家姑娘让人带话,说是在杏花楼约我见面有事要问,我等了四天,却是半个人影也没见着,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吧。” 苏老爷一听这话当即面色一沉,冷冷道:“简直胡说八道,我丫头乖巧的很,长这么从来也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那可不好说啊苏老爷,前些日子不是有人在凝翠楼见到了你家姑娘嘛。”陈公子说着一脸痞相尽显,对付小人他没办法,对付这些个高门大户他却有的是手段。 苏老爷气急,刚要反驳,屏风后头却忽然传来了苏仪的声音:“爹爹,莫要和他一般见识,不过今儿个陈公子既然来了,我倒确实有话要问。” 第6章 桃娘 一听是苏仪,陈安立马摆正了姿势,连带着语气也柔缓许多:“原来是苏姑娘,在下刚刚言语上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姑娘不要见外。” 苏老爷也是着急,立马起身瞥了小柒一眼,怒道:“怎么把小姐带出来了,快回去。” “无妨,我有话在这里问着便是。”苏仪说着不等自家老爹发话,又自顾自继续道:“七年前我落井之事不知陈公子可曾听闻。” 当时这事动静闹得也不小,官府查了半天也是没个结果,最后不了了之,说起来,陈公子也是有所耳闻,只是不知道为何这事会牵连到自己。 略一沉吟,又看向大黄,后者显然知道些什么,鬼鬼祟祟的目光闪躲着看向别处,这么一来,陈公子的底气倒也不是那么足了。 “这事我听过,听说有人在外面刮风,说这事和我陈府有关,那真是子虚乌有!”他面上依旧镇定,心下却当真有些慌了。 照理说,桃娘是陈府的人,要做这种事必然也是为了陈府考量才对,但往返试探了几次陈公子确实不像是再装,莫非这其中当真有别的隐情? 苏仪思忖半晌,待打发了这陈公子之后只管递了个眼色给小柒,后者会意,略作乔装便一路跟在了陈府车马之后。 陈公子此番回府在路上就忍不住先将大黄骂了一通,随后又道:“我看你那个样子就是知道点什么,当初那事难道还真和我们有关?” 他长这么大,为非作歹的事情也确实做了不少,万一什么时候脑子抽筋酒后失言,说了什么让下人误会的话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要说七年前,去让人杀一个年芳十三的少女那是怎么都不可能的事情,他倒也自知自己尚且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大黄知道自己也逃不脱问询,回府之后遣散了院内众人,待得屋内只剩下他主仆二人后才缓缓道:“公子,这事不是我要瞒你,只是我也不大确定我所听是否属实,毕竟她”说着欲言又止。 陈公子一听这话心中一个咯噔,压低了声音道:“谁?” “桃娘。” 眼下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苦寻多年的幕后黑手也算是有了个准信,苏仪只觉心中畅快,吩咐厨房醅了一壶桃花醉,唤了小柒整了些小菜在院中赏月对酌。 主仆二人聊的开心,小柒便又提到了今日所闻:“小姐,既然此番已经确定这事就是桃娘所为,你打算上门去找陈公子要个公道吗?” 苏仪听了这话却只是笑着摇头道:“公道他给不了,这事既然他不知道,那桃娘背后必然还有隐情。” “那你打算拿桃娘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把她给捉来!”小柒喝的兴起,一时间豪气冲天,颇有几分江湖女侠的风范。 “如今桃娘也知道有人在查当年的事,我若不动手,恐怕后患无穷。”她说着,端起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缓缓道:“我要亲自去问问她。” 是夜子时。 主城大街上空荡荡的无一人在,只剩了黯淡月色与寒风作陪。 陈府西北角有独立的一方园子,房间不多,但也够用,里边的奴婢不过两人,但统统不得靠近最里边的那间睡房。 那是桃娘一个人的地方,平日里打扫换洗都是自己,绝不容许任何人靠近。 关于这事倒也没有什么说法,她自言是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对于有人伺候的日子反倒是过不习惯,陈公子不管闲事,她要如何,那是她自己的事。 这么些年来,桃娘也是唯一在陈府内有自己独立居所的女子,她也知道,这一切与容貌无关,只因自己对陈公子尚且有些作用,换句话说,也算是无可取代。 但如今情况有变,她知道这事若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说辞,自己在陈府的地位恐怕是保不住了。 七年来,陈府里处处都是她的眼线,大黄与陈公子私下说的那些事早已经传到了她的耳中,若是因为这事只是简单失宠倒也不至于让她彻夜难寐。 但有些事情,她还没有做完,陈公子之外,自己身后的那只手,才是真正可怕。 只怪自己当时年纪太小,不够心狠手辣,当初若是直接将办事的人一并除掉,恐怕也不会多生事端。 到底是年轻啊,一时心软竟让她在七年之后再入险境。 窗前的烛火抖动了一下,桃娘一抬眼,房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叹了口气,借着月色重新给铜嘴烛灯续上了火。 再一回头,却忽然怔住。 屋内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两人,其中一个女子看着眼熟,在仔细一想,居然是那日凝翠楼浅浅带来的随身丫鬟。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桃娘往后退了两步,袖中寒光一闪,足下发力,一个轻掠已然到了女子身前,而下一秒,她却全身一软,几乎站立不稳,踉跄了几步,倚着床沿瘫软着坐倒在地。 “小姐,坐下说话罢。”这说话的女子正是小柒。 她摁灭了指尖烧着的软骨香,轻轻的拉了一把椅子让苏仪坐下,自己则站在了桃娘身前,垂眸冷语道:“我们小姐有话问你。” 小姐? 桃娘这才看清楚小柒身后椅子上坐着的少女,随即心中一紧。 这么多年过去,这张脸倒是出落的更加清纯柔媚了,好在 她想了想,又仔细看了看苏仪,试探道:“你来找我,可是为了七年前那事?” 苏仪倒是没想到这桃娘如此配合,自己还没开口,她倒是主动承认了这事就与自己有关,这么一来,倒是对她的痛快有几分欣赏。 “不错,为什么害我?” 听了这话桃娘却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如此痛快舒怀,到仿佛是如释重负一般:“好,真好,我以前也怀疑过你,不过现在看来,你确实是不记得了,也好啊,保全了你自己一条命。” 苏仪心中一惊,面上却是平静如常:“你怎么就确定我不记得了呢?” 桃娘收起笑容,定定的看了她片刻,仿佛要在她的眼中读出什么东西来,苏仪也始终保持着沉默,照桃娘所言,这事情背后却有隐情。 “你不记得了,你若是记得,又怎么会来找我。”桃娘挣扎着想要起身,奈何全身无力,只有意识尚自清醒,随即叹了口气又道:“记不得就不要再想了,不然也容不得你活到现在,不过啊” 她说着,看了一眼苏仪,眼底闪过一抹决绝之色:“我知道你的秘密。” 第7章 以提亲相挟 苏仪神色一变,再要伸手阻止却已经晚了一步。 她咬破了舌底藏着的秘药,纵使小柒眼疾手快卡住了她的咽喉,可这药毒性甚强,须臾之间已经发散到全身,再要救时,她已奄奄一息。 “小姐” 苏仪眸色渐暗,情绪在眼底翻涌,却终究是平静了下去:“算了,人都死了,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她知道这事远远未完。 桃娘的秘药不是为了她们准备的,这幕后黑手还另有其人。 只是这线索断了,再要追下去,恐怕也只是徒生事端。 想罢,苏仪只得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去,而此刻小柒却像是看到了什么,在桃娘的袖内抽出了一把短短的匕首。 “小姐,这东西倒是十分精致。” 匕首柄端短小,一手握全尚有余地,刃端不过三寸来长,刃面刻有繁复花纹,仿佛花海绕月,在细细一看,那圆月之中刻有一个“隐”字,再看质地,是精钢锻造,绝不是寻常人家用的起的东西。 桃娘不过陈府一个管事罢了,怎么会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联想刚刚的那些,她的身份倒是显得越加扑朔迷离了。 苏仪直觉这事不宜深究,于是收好匕首,与小柒匆匆离开。 两人走的着急,倒是全然不曾注意到桃娘屋檐之上,勾着身子盯了两人许久的身影。 桃娘毕竟是陈公子的心腹之一,如今不明不白的死了,自然是城中一件大事,接着的几日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只说这桃娘是为情所困,因为陈公子夜夜笙歌最后觉得入门无望,索性便一死了之。 苏仪听到这些传言便也只叹人言可畏,这么一来,陈公子势必要把账算到自己的头上了,这念头才起,便听到小柒匆忙来报,原来那陈公子居然真的带了大黄找上了门来,此刻就在外头大堂内坐着,劝了几番也劝不走,看上去是满腔怒意。 好在这几日苏老爷外出有事,不然这番折腾把事情闹大了,恐怕到时候还不好收场。 大堂内正是如意在与两人周旋,她虽然不知道这件事的内情,但是也从小柒口中听了个大概,只知道这桃娘似乎与当年谋害自家小姐一事有关,至于她是怎么死的却是无从知晓,不过在她看来,这陈公子本身就是对不住苏家,既然自己人有错在先,如今怎么好意思舔着脸上门问询。 她年纪尚小,却是个护主的个性,当下见了陈公子与大黄也没有一个好脸色给,只冷着脸站在一旁,连热茶都懒得奉上一杯。 陈公子在外何时受过下人的脸色,当即心生不悦,这大黄见了立刻一沉脸训道:“不懂规矩的东西,可知道我们家公子是谁!” 如意一张嘴倒是厉害的紧,当即呛道:“知道呢,只是不知道你们为桃娘的事找上我们家小姐却是为何,我倒是听说她就是为情自杀的,当然,也说不准是畏罪自杀。” 这话一出,陈公子脸色一变,压了一腔怒火正要发泄却只听到门外传来苏仪的声音:“放肆,说话还是这么没规矩,去给陈公子奉茶。” 如意见是自家小姐即刻面色一缓,也不在顶嘴,冷脸看了一眼陈公子方才缓缓退下,直到了门外见着小柒才咕哝了一句:“这陈府的人当真是不要脸!” “莫要瞎讲!嘴太厉害可是要吃苦头的。”如意是小柒招进来的丫头,因而事事维护,但也知道这丫头牙尖嘴利迟早要惹出大祸,这才狠下心再次训导了一番。 见她不在顶嘴便又扶了苏仪落座,随即垂手立在一旁,心中却也是隐隐不安。 陈公子见了苏仪面色倒是和缓许多,只柔声道:“我府上一个管事前几日忽然暴毙的事情不知苏小姐可有所耳闻。” 想来可笑,如今一问一答居然调了个身,苏仪面上扬起一抹笑意,轻声道:“这江州内外,如今可是将这事说的沸沸扬扬呢,只是不知道陈公子找上我却是为何?” 说罢也不等他答话,自顾自又道:“莫不是后来调查出来当年那事确实和她有关?” “且不说有没有关系,但若是真有关系,恰在这事之后她就莫名其妙的去了,这事,不知道和你苏小姐又有没有什么关系?” 苏仪只道陈安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却没料到这口舌也挺伶俐,一时间倒是有些意外,随即浅浅一笑:“七年之前的事情过后,我的身子骨就一直不大好,平日里也甚少出门,要说这事和我有关,莫不是无中生有。” 她向来不把陈安放在眼中,此刻言语上倒是半分好处也不肯让他占了。 陈公子忽然沉默了,只定定看着苏仪,忽然咧嘴一笑,痞态尽显:“其实这事吧,说来说去是不是和桃娘有关都无妨,反正她做的事儿她自己担,和我是没有一分关系,官府这边随便查起来,也是说的清楚的。” 苏仪一听这话面色禁不住沉了下去:“此话何意?” “其实在下仰慕姑娘许久,况且你我也算是门当户对,若是往后能做一家人,这些个事倒也可以就此作罢不提。”话至最后又拐了个弯道:“毕竟官府里真要查起来,其实我觉得,苏老爷爱女心切,也不好说会不会一时冲动。” “放肆!”苏仪耳闻至此再也忍不下去,当即拍案而起,怒道:“出去!” 陈公子只笑了一笑,起身拱手,退至门外回身又道:“三日之后,我会让人上门提亲,苏姑娘可以好生斟酌。” 第8章 生变 如意在外听得内屋里的话简直怒不可遏,当下见了陈公子两人出来恨不能冲上去扇他两个大嘴巴子。 陈公子瞥了她一眼,倒也不与之一般见识,带了大黄径直离去。 此番苏仪确实失算,君子好言小人难防,这陈公子上门不是来替桃娘讨公道的,反倒是想借机讹上自己。 陈府有权有势,此番桃娘一死,往日的事情大可以全部推到她的身上,到时候再往外放风,官府一查,即便这事与自家老爹无关,但他陈安要在背后捣鬼,恐怕这一来不入大狱也是难免要吃些苦头的。 只是这事毕竟也不光彩,苏仪一时间也无法断定陈公子究竟是否只是吓吓自己而已,于是转身叮嘱了小柒:“让人给老爷送个信,这几日别回来了,就在外边待着。” 这番安排作罢,心中仍是不踏实,转眼三日之期已到,那陈府大黄果然带了一众人等上门提亲,看着派头倒是半分诚意都无,反倒有种强抢民女的感觉。 这般苟且之事他陈安做的也不少,苏仪心中明白这事难得善了,但也不能就此妥协,只让人照旧打发了一干人等回去。 这日天色不好,恰是应了她此刻的心情,只望着漫天大雪,一时间思绪纷杂。 小柒在一旁见了苏仪柔弱的身影在雪中立定,只觉得心疼不已,即刻拿了大氅上前替她披上,手指一触之下才惊觉小姐身上竟已起了薄薄一层冰渣。 “小姐”她何时见过自家小姐如此失神的模样,恐怕心中也是再为老爷担忧,又想到那陈公子欺人太甚,分明自家人做了见不得人的黑事,却倒转过来反咬一口,当下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杀机顿起:“实在不行,不如我直接去” “胡言乱语!”苏仪知她心中所想,当即喝道:“陈府背景颇深,一个不好整个苏宅上下几十条人命都要搭进去,岂能容你胡来。” 言罢也知道小柒只是见不得自己委屈,索性又放柔了声音道:“暂且先观望着,兴许那狗东西也未必敢乱来。” 自打提亲又拒之后,连着几日苏仪都不曾睡好,但是陈府那边却也没有新的动静传来,本以为这事也算是暂且告个段落了,却在这日大早只听得前院乱成一团,一干女婢聚在一处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情绪倒仿佛很是激动。 苏仪正是奇怪这群人何时都这么没规没矩的时候,小柒却慌慌张张的跑进后院,一叠声的道:“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慢点讲。”苏仪心中一个咯噔,只听小柒气还未喘匀便一个劲的道:“如意她,如意她不见了。” “昨日里如意出门去买东西,结果到了半夜都没回来,这一大早的女婢们互相问了个遍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儿。” “莫慌,或许只是贪玩,等会儿就回来了。”话虽如此说,苏仪心中却有隐约的不安,总觉得这次怕是要出大事。 她只在院内坐定,屋外寒风倒是能够镇定心神,这一日过的极慢,每过了一个时辰小柒便要出去看上一趟,派出去的家丁也断断续续的回府,只道是街上找了个遍,却无人见过如意。 如意虽是新来的丫头,但是心思机敏,小柒与她甚是交好,苏仪也是有心栽培,想着日后能让她做自己的副手,也算是缓缓小柒的担子。 她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一点就通,对主子也算忠诚,是个好苗子,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苏仪不愿再往下细想。 自己甚少与外界来往,要说苏宅有什么仇人倒也是不曾听说,除非 她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前院动静又起,循声往外,却见到如意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神情呆滞的就这么走了过来。 见了她先是一愣,随即本能的行了个礼,唤了声小姐,随后也不多做解释,径直回了自己的房内,将门窗紧闭,过了不久,屋内却又传出了她隐约的哭声。 苏仪心中一紧,大约猜到了事情进过,于是遣散了众人,又嘱咐小柒管好下人们的嘴,切莫让消息流出,随即悄然来到如意房外,站了半晌,直等到哭声平息,方才递了个眼色给小柒,后者会意,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如意,乖孩子,把门打开,有什么事只管和小姐讲,自会有人替你做主。” 片刻之后,屋内传来如意起身的动静,接着门被打开,苏仪打眼一看,她两只眼睛已经哭肿,这么凑近了一瞧,脖上还有数处淤青。 当下心中了然,怒意顿生,扶着如意在窗边坐下,眼里满是关切之色,柔声对着她道:“昨夜里出去,可是遇了歹人?” 如今这个模样来看,如意恐怕已经是遭人玷污了,想着她年芳十六便经历了这般惨事,苏仪心中难受,隐忍了半天方才将泪掩下。 一旁的小柒倒是早控制不住情绪,还没等如意说话,眼泪水儿便一个劲的往下掉。 见了两人此般模样,如意终于回过了神,眸中泪光盈盈,颤抖着道:“我我我不洁了。”话一出口便忍不住痛哭起来,足足缓了半个时辰也没平复下来。 苏仪也终于忍不住了,一面宽慰着如意一面道:“可还记得那贼人的样貌?” 本想着这事来的突然,恐怕如意也提供不了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估计要找这歹人恐怕要费上一些功夫,却不料如意听了这话,忽然抬起脑袋,咬牙切齿道:“记得,我死了都不会忘记!是陈安身边的狗奴才,大黄!” “是他!就是他!”如意忽然失控,大约是想到了昨夜里不堪回首的一幕,眼中恨意燃烧,几近癫狂。 苏仪留下小柒陪着如意,自己则回到后院书房,望着浓浓夜色,眸中寒意渐起。 “你陈公子与我,这梁子是解不开了。” 第9章 我与陈府不共戴天 安抚了如意,小柒去到苏仪房前一看,见着她房内烛火通明,想必也是睡不着的,于是唤了一声“小姐”便又推门进来,一面给屋内炉子加炭,一面又道:“这陈公子当真是丧心病狂了,大黄敢做这事,必然也是受了他的指使。” 苏仪冷笑一声道:“自然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想给我一个下马威,让我知难而退乖乖从了他才是。” 眼下陈公子事已做绝,她若是在不还手,怕是真要被人当做软柿子捏了。 一念及此,苏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明日一早,你去张公子住处替我传个口信。” 次日,苏仪尚是睡意朦胧之时忽然听见前边院内传来了丫鬟的尖叫声,心中一个咯噔,立马起身赶往如意住处,却见那丫鬟正从如意的房内出来,面色惊恐,语不成句道:“小姐,如意她她自尽了!” 苏仪推开众人,才奔入房内便见了悬梁上白布条下如意的身子在半空中晃荡,小柒跟在后面见了转身大怒道:“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可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如意这算是去了,大概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摆脱无尽梦魇。 “是我疏忽了,这种事换做任何一个女子都承受不住,何况又是如意这样未经人事的姑娘。”小柒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耳旁一切嘈杂此刻都与苏仪无关,失魂落魄的她回到了后院书房,只望着窗外萧瑟之景一时失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后院门外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一看,正是张轩无疑。 这早上才去传的信,晌午刚过他便来了,速度倒是挺快。 苏仪收拾了心情,请他在书房落座,张轩耳旁听得前院哭声阵阵,心中疑惑,又见她情绪不定,似有心事,忍不住道:“你说有陈府的事要同我商量,莫不是遭人欺负了?” 张轩虽是书生,但好歹有刺史大人做靠山,若是真与陈府起了冲突,难免要请他在内周旋。 苏仪收回心思,面露愁色,叹了口气道:“有件事,还需要公子相助。” “仪儿何需同我客气,但讲无妨。” “七年前我落井一事不知你有否耳闻,前些日子有人传言这是陈府一个管事所为,但风声才出,那管事便又暴毙在家,如今陈府找上门来,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除非我”她说着,眸色一暗,泫然欲泣。 张轩哪里见过她这样,当即有些慌了神,忙道:“陈安那个混账东西,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仪点点头,带着哭腔道:“他非要我嫁给他方才让此事作罢,你也知道,陈府背景颇深,我小门小户哪里惹不起还躲不起,本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谁知我的一个丫鬟,昨夜里就遭人玷污了。”说着心中伤感,眼泪又是止不住的往下。 张轩怒意顿生,又是心疼苏仪,一个劲道:“别慌,你这边有我,陈府断然不敢动你半分,你找我来,可就是为了这事。”他此刻也明白为何前院哀声遍地,想来正是一圈奴仆正是为了这事痛哭。 苏仪找来张轩也不过是为下一步路留个后手,如今陈安与她是不除不快,到时候若是真的查到了她的头上,也只能盼着张轩可借刺史大人之手从中解围了。 送罢张轩,已是夜色初临。 这几日天气又忽然转凉,到了这夜里,只听得屋外冷风呼啸,像是催命的亡魂。 苏仪平定了心神,定了定情绪,又唤来了小柒:“如意牙尖嘴利,却也聪明伶俐,我本想将她好好培养,只是可惜了,还没等到那一天,却就这么去了。” 带着满腔不甘,怨愤,与在世者的遗憾,就这么去了。 “我的人,生死都只有我能定,旁人若是插手,就是扇了我的脸,让我想起这事就心有不甘,恐怕夜不能寐。” 苏仪的眼神一寸寸的冷下去,杀意在眸中凝固,即便小柒,也从未见过她如此冷漠的一面,当下心中一紧,慌忙跪下,低下了头道:“小姐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小柒都愿身先士卒,生死奉陪。” “区区一个陈安哪里需要说这样的话。”苏仪示意她站起,随后缓缓坐下,沉声道:“将如意厚葬,对外切莫声张。” 这事才刚刚过去,次日那阿苟居然再次登门造访,苏仪听到下人来报的时候心中一惊,随即唇角微挑:“好大的胆子。”随即又吩咐小柒道:“喊上十几个家丁,便装打扮,守在他们回去的巷子口上,先让他吃点皮肉苦。” 小柒点头退下,这边苏仪根本懒得出去,对于陈府,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也不在客气,径直将他轰出了苏宅。 阿苟在大路上骂骂咧咧的上了马,结果刚到巷子口就被一伙蒙面大汉拦下,不由分说一顿好打,只打的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才被放过,好不容易挣扎着回到了陈府,见了陈公子就是一顿哭诉:“公子啊!那苏宅可当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我这番去连个人都没见着,一出门还被打了一顿肯定也是他们派人做的,看来上次那事还没让他们尝到苦头啊!” 陈公子一听,面色也是不善,当即狠下心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我陈安要的东西,江州城内就没有得不到的!” 而这边,苏仪知道那陈公子自然也不会放过自己,于是着手让小柒通知了浅浅,让浅浅寻得机会约陈公子去凝翠楼小聚,到时候,就是自己为如意报仇之时。 第10章 云大人 消停两日之后,私语楼探子来报,那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明日亥时凝翠楼有一场歌舞宴,陈公子自然也是受邀之人。 歌舞宴当日。 漫天灰白云气在江州城上聚集,细密的雪子簌落在苏仪的发上,睫毛,肩膀,铺了一身,她怀揣着手炉,身体僵硬,却不觉寒冷。 比之这些,心中的寒意却是无法驱散的。 “变天了。” 苏仪仰头,感受着密布在脸上的冰凉,缓缓道:“把洛微拿来。” 小柒心中一凛,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在冬日白昼,如此娇弱的身躯却显得如此神秘不可猜度,仿佛所有的晴光都被吞噬,只余下一个背影的黑暗。 仿佛永夜。 洛微,是她真正的名字。 这幅面具是她费尽心血请了诸多异匠合力制作的,同她本人近似度高达九成。 药师谷女弟子,洛微。 带上面具,她才是真正的自己,杀人,诛心。 入夜,亥时将至。 苏仪带好面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带英气的微挑眉,狭长的眸子下漾着深不见底的一潭水,冷艳中带着几丝洞察人心的犀利,唇角总是微微扬起的状态,在这张脸上,却更像是几分讥讽,带着骨子里的傲气。 这是一张冷艳又英气的面庞,带着入骨的寒凉。 但这寒凉,也是后来才有的,之前的自己,无非只是有些任性罢了,一生一死,足以彻底改变一个人。 换好青山黛的长衫,将头发高高挽起扎在脑后,也围了半片面纱,打眼一看,倒仿佛只是一个病弱娇小的男子罢了。 这边的小柒作同样打扮,去到院外牵过马匹,两人翻身上马,到了凝翠楼门口便已经见到了陈府的马车。 来的倒是及时。 “这狗东西一面在小姐面前无理取闹,一面在这边寻欢作乐,不过仗着自己有点儿背景,但着实欺人太甚。”小柒心中实在是气不过,想起如意的惨状,恨不能即刻冲入里边将这混账千刀万剐。 苏仪回身扫了她一眼,后者会意,克制住情绪,只跟在她的身后随着人群往里走去。 两人在大堂内随意的寻了个桌子落座,那陈公子自然是在最前排靠近歌舞台子的地方坐着,如今没了桃娘,身边自然又有新人顶上,看上去优哉游哉,倒是好不痛快。 苏仪环顾一圈大堂,却忽然见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在定睛一看,却是那日帮过她的云大人。 想来真巧,虽说是帮过自己的人,但是想着会来这里的终究不是什么好人,一时间也没做他想,转过神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舞台上。 台后的浅浅远远的望见了坐在台下的苏仪,捏了捏拳头,知道此次计划不容有失,既然楼主都露了真身过来,就代表此次是下了狠心要除去这个陈安。 不仅仅是除去,或者还有惩罚,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 楼主的真身就是洛微,她曾经倒是见过一次。 但真身只在她对目标有特殊照顾的时候才会出现,而这种手段往往是异常残忍,非十恶不赦之人一般也用不上。 歌舞会中间便是浅浅的一曲舞,随着舞蹈终了,她踩踏着节拍缓缓到了台下,一个下腰的动作径直到了陈公子的面前,撩的他心肝肺都直痒痒。 在起身扭胯的时候,她借着这个姿势凑在了他的耳边轻声道:“这舞终了,请公子去门外过桥处的路口等我,我有惊喜要给公子。” 说着一个媚眼飘过,胭脂红的披帛从陈公子面上柔柔划过,便仿佛划到了他的心底,一时间哪里顾得上看什么表演,即刻嘱咐了下人好生等着,自己立刻起身往门外走去。 浅浅的视线扫过苏仪一桌,小柒微微颔首,又低声道:“楼主,时候到了。” 苏仪放下手中的茶水,缓缓起身,穿过人群,在喧嚣之外,踏着极轻的步子往约定好的地方走去。 此刻的她内心平静,反倒没了任何憎恨与愤怒,如今的陈公子不过是案板上的肉,结果已经是注定了的。 穿过石桥,前方就是约好的路口。 陈安在寒风中苦苦站着,虽然觉得有点儿冷,但是想想等会儿的惊喜,便又觉得一切值得。 就在他脑中各式旖旎画面不断闪过的时候,一个蓝布衫的大汉踏着晦暗的夜色一步一步的朝他走来,虽然看着魁梧,但是足下的步子却极为轻巧,落地的时候几乎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陈公子觉得奇怪,这人他不认识,大约只是凑巧路过罢了,但不知怎么的,又好像有点眼熟。 那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见到这人,他倒是忽然想起来了,那天若不是他,搞不好苏家姑娘早就得手了。 “好你们两个狗东西,总他么在劳资有好事的时候出来。”虽然心中如此想,但如今势单力薄,陈公子还是将视线投向了别处,毕竟上次这人的厉害他也算见识过了,真打起来,十个自己也不是对手。 那蓝布衫的大汉站在他的面前,看了他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直直的盯着他,那眼神便仿佛看着待宰的猪儿一般。 身后的黑衣男人缓缓道:“动手。” 没有废话,没有缘由。 蓝布衫大汉手起刀落,陈公子捂着脖子往后退了两步,挣扎着要说什么,随后渐渐站立不稳,一个踉跄迎面栽在了地上。 这一幕,恰巧被刚刚赶到的苏仪看见。 陈公子是她的猎物,原想好的手段居然一个都没用上,却被人先行了一步,可见这人也是有备而来,见了陈公子出门便立刻跟上,到底是自己晚了一步。 可他,云大人,与这陈公子有什么仇怨? “大人。”蓝布衫大汉听到身后的动静,即刻回身,拦在了自己主子面前。 “退下。”云大人挥了挥手,后者退下,他站在桥的一侧,眸色深邃,仿佛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的脸看着毫无杀气却莫名的有些让人惧怕。 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压迫里,让苏仪也不由得皱了皱眉。 此刻的云大人,是不认识苏仪的。 毕竟眼前的女子,不是同一张脸了。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云大人说着,语调平静,没有着急动手,却仿佛准备动手。 一旁的小柒心跳开始加速,不仅仅因为他本身的压迫力,也是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并不是一般人,若要硬上,不见得是对手,自己生死无畏,但是小姐,她必须要护其周全。 苏仪抬起眼睛细细的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缓缓上前两步,指了指远处陈安的尸体,冷着调子道:“那是我设计带出来的人,也该我来收拾,阁下既然代劳了,我却不觉得应当感恩。” 她又上前两步,起先在桥中的位置,如今已然到了云大人的面前:“换句话说,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 第11章 灵隐堂密令 袖中无色无味的粉末在夜色的掩映下飘飘扬扬,一点点被吸入他的鼻腔。 忽然间,云大人面色一变,抓了她的手,径直向后一个踏步,退出足有数米远,小柒一声惊呼,定睛一看却见苏仪并未受伤,那人只是抓了她的手不放,而后垂下眸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沉声道:“你用毒。” 苏仪一惊,虽不是什么很高明的毒,但也绝对不是小儿科的东西,若不是内力强到一定程度不可能察觉到药粉的存在。 况且,这人靠的不仅仅是内力,更像是一种本能的警觉性。 他眸色依然平静,宛如深沉的夜,不见一丝一毫的波动。 但是隐约的杀机却在他的胸腔内流转,苏仪感受的到,也第一次有了些微的慌张。 如果他真要动手,自己有几分胜算? 云大人看了她半晌,忽然伸手撩去了她的面纱,面色微微一变:“我好像见过你。” 苏仪一愣,她自小长在药师谷,绝无可能会见到外面的男人,何况自己都“死”了七年有余。 “我可未见过你。” 这话一出,云大人眸中倒是有了几分笑意,随即道:“为何要杀他?” “大人为何要杀他?” 云大人不曾答话,越发觉得眼前女子有趣,盯了她半晌,忽然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仪一顿,随即答道:“洛微。” 他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转过身:“在下云幕,我有预感,和姑娘还会再见。”话到最后带了几分笑意,倒是与他冷峻的外表有些微反差。 走的远了之后,那蓝布衫的大汉才敢开口:“大人为何手下留情?”他了解自家主子脾性,绝不是为色所驱之人。 “这姑娘眼底的神色我总觉得似曾相识。”他说着也微微的皱起眉头,仿佛若有所思。 而待这两人走远,一旁的小柒确定苏仪无事之后也是唏嘘:“这云大人真的奇怪,好像和咱们想法总是不谋而合,看样子也对那陈安多有不满。” “陈安坏事做尽,看不惯他的大有人在。”苏仪也理不出一个头绪,虽然未能手刃仇人,但是好歹结果相差不大,如今一事终了,也算是对如意的在天之灵有个交代了。 如意走后,这后院内倒是显得冷清了许多,年边将至,整个苏宅都变得热闹起来,唯独这里却总是少了点什么。 苏仪是耐得住冷清的人,任凭前边忙成了一锅粥,自个前院的门一关,倒是照样落个耳根清净,苏老爷也管不住她,便只好随她去了。 自从陈安走后,这江州城内也算是沸水一般喧闹了一阵,只是杀人凶手确实是四下里搜寻无果,最后为了交差,找了个恶汉就这么顶上去了。 这里的官府不作为又邀功领赏,确实是有一套的。 但又或者,是张轩在内做了些事,却也未可知。 想到这里,她只隐约觉得蹊跷,却又理不出个头绪,索性不再去想。 这日天气晴好,小柒看着窗前剪贴花的苏仪,又看了看身后苏宅一帮子忙前忙后的人群,往前几步道:“小姐,再有两日就是新年了,咱们要不要出市集去逛逛呀,我听说最近不少外来的摊贩,倒是有许多新奇讨巧的玩意儿呢。” 苏仪原本只是笑笑不愿起身,但听到“外来”二字,心底的念头又被牵动,于是想了想又点头道:“既然如此,也不妨出门看看。” 小柒见她终于肯出门了,心中甚是高兴,同外头的丫鬟交代了一声,两人便从后院离开,也不乘车马,只缓缓的沐浴着冬日暖阳,往街边市集走去。 苏宅所处位置倒是讨巧的很,算是闹中取静,穿了两条街巷便是热闹喧嚣的市集街的一侧,顺着大路往里走,则沿途摊贩越来越多,人群也越发密集。 两人逛的兴致大发,倒是不觉时间流逝,一打眼间天色渐暗,华灯初上,再一看这街,张灯结彩处喧嚣至极,倒是艳丽无比。 苏仪太久不曾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间心情大好,沿着街边继续闲逛,很快就到了一处外地摊贩聚集的地方。 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她是从未见过,把玩的正自兴起,目光却忽然被一样东西吸引。 这东西是铜制品,模样小巧,轮廓像是一把窄长的弯刀,把手出坠着一个细细的银丝线,尾部还绕成了一个球。 刀身上有细密繁复的花纹,上边隐约刻着一个小字“灵”。 “灵究竟在哪里见过呢。”苏仪喃喃自语着,却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记忆深处仿佛确实见过这个东西。 一旁的小柒见了不由得道:“小姐喜欢这个?” 说着就要开口询价,那一旁的摊贩甚是精明,虽见两人打扮低调,但依旧一眼看出了绝非寻常人家的姑娘,当即狮子大开口道:“五十两!” 小柒自然也知道他的把戏,当即柳眉一竖道:“你倒是敢开口,五十两怕是能买下你这个摊子了!” 这话还真不是瞎讲,纵使小姐不缺这五十两却也不能这样任人宰割。 苏仪倒是无心去管两人的争执,只道:“这东西什么来历?” 摊贩也知道这位才是正主儿,连忙陪着笑道:“不瞒您说,我也没想到您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但说到由头这可就大了去了,这是江湖上的东西,灵隐堂的邀请令。” “灵隐堂?” “是了,这位小姐大约不知道它,但是在江湖上,这可是赫赫有名的组织,每年三月初一,它都会聚集江湖各大门派的人去到元安城,也就是它的总堂,讨论些江湖上的事情。” 显然,这摊贩对这事也是一知半解的,问到这里也差不多就是他肚子里全部的墨水了。 苏仪原本想着江湖上的事情也和她无关,就在要放下它的时候,忽然间想起自己小的时候,在和师兄打闹的过程中似乎见到过这个东西,只是匆匆一眼,也不曾多问,因此映象并不深刻。 虽然无法确定是否就是这个灵隐堂,但是眼下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都决不能放过。 当下也不多讲,看了小柒一眼,示意买下。 后者见苏仪已经下了决心也不在多问,冲着摊贩主儿翻了个白眼,倒是白白的便宜了他。 回家之后,苏仪让小柒照着令牌的模样给它画了下来,随后才道:“送去私语楼,让他们仔细打听打听这东西的来处和作用。” 第12章 馊主意 小柒会意,消息很快送出,接下来也就是等待的日子了。 自打见了这个东西之后,苏仪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询问是否有新的消息,小柒终是忍不住了,好奇道:“若是小姐知道了它的来历,打算怎么做呢?” 向来奴问主意是不大合适的,但是小柒只是担心,这东西毕竟是江湖上的玩意儿,想必背后牵连的势力非常复杂,自家小姐说起来其实从未涉猎过江湖,若是为了这个牵扯了一身麻烦,可就糟了。 苏仪此刻确实有些不在状态,没有追究小柒的态度,只是叹了口气道:“这是我迄今为止得到的唯一一个能够追踪到药师谷的线索,若是江湖集会中有药师谷的人,那我很可能就可以借此重新回到药师谷。” “可是灵隐堂在元安城啊。”小柒想着,那地方路途遥远,小姐身子又弱,即便知道了线索难道还能追去元安不成。 苏仪未曾说话,心中也有犹疑,只是沉默着看向前院里忙着贴春联挂灯笼的一群人,笑着道:“今个除夕,我们也不聊这些事了。” 说完又道:“给探子们的红包可都准备好了?” 私语楼人不算多,也算是一家子人了,逢年过节的苏仪都会准备一些红包赏给众人,新年的红包更是不能少了。 小柒笑着点头道:“那是自然。” 正月初三的时候诸多亲戚朋友前来府上给苏老爷拜年,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张轩。 说起来,倒是有些时日未曾见他。 苏仪平日里从不关注他的去向,只是那事之后如此风平浪静,想必他也是从中出了力的,倒也该找个机会聚一聚了。 这日张轩早早的过来给老爷拜了年,随后出了大门又悄悄的溜进了苏仪的后院,在门外远远的看着苏仪,冲她温和一笑,挥起了手。 “这张公子真是有趣,这么久了还是讲礼数的很,小姐不喊他进来,他就是不敢多走一步路。”小柒打趣着张轩,又出了屋门冲他喊道:“进来吧,小姐里面等你呢。” “瞎说什么。”苏仪笑着,却没有责骂的意思。 张轩尤自腼腆笑着,进门先是道了新年吉祥,又乐滋滋的递上了一盒子蜜饯果子,苏仪一看又不是江州城内有的东西,不由得奇道:“哪里来的?我倒是从未尝过这种味道。” “元安带回来的,你若是喜欢,下次去了我在给你带。” 苏仪听了这话心念一动,以往也曾听张轩常常说起去元安的事,却从未细问过为何,于是便道:“你家在元安,是否要常常过去?” 张轩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忙道:“但是,我也可以常常留在江州的。” 苏仪笑了笑,随即道:“我倒是对元安很有兴趣,却从未去过。” “你若是想去”原本他想说的是自己可以带她去,但是转念一想,孤男寡女的在一起出行传出去苏仪的名声可就全完了,就算是苏家老爷欣赏自己,也断然不可能让自己做出这种事来。 随即话到一半,便又作罢。 苏仪识趣,话锋一转,又道:“陈安去了这事,你可知道?” “那是自然,这事到现在还有人暗中查着呢,不过你放心,断然不会查到你的头上来。” “倒是有劳你了,不过说来也巧,那日我才同你说完这事,不知怎的,就真有人找上他了。”苏仪说着这话,眸子一抬,扫了张轩一眼,却见对方面色如常,便也放下了心中疑虑。 张轩只点点头轻描淡写道:“他本也该死,总有人看不惯他罢了,说起来,我过几日又要去元安,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有?” “元安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轩走后,苏仪便又在心底盘算起元安江湖聚会一事,随即算了算日子,转向小柒道:“有些时候了,探子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正说着这话,院外有人到访,却是便衣的探子,想来也知道苏仪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因此亲自来人传信。 小柒接过东西,径直递给了苏仪。 纸上内容倒是简单,基本与小贩说的差不太多,看来他倒也没有胡编乱造,但是在她看到的受邀名单上,却不曾见到药师谷三字。 可即便如此,这也是苏仪唯一的希望。 江湖人士聚集之地,消息自然也是灵通许多,很可能可以从其他人口中打探道关于药师谷的消息。 毕竟自己映象中,也曾有外边的人受了重伤去谷底寻求自己的师傅帮忙,而师兄等人也是常常外出。 这么一来,江湖上就必然会有他们的踪迹,但凡有踪迹,就会有消息。 循着这些往前的话 苏仪想着,几乎恨不得立马行动。 只是眼下唯一的问题就是出行的理由。 既然张轩可以带自己去元安,那就等于多了一个路导,名声什么的她不在意,但是爹爹那关要怎么过才好呢。 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大半夜的也无法入睡,于是唤来了小柒,将心底疑问一说,后者起初也是惊讶,但是小姐的事就是她的事,皱着眉头犹豫了半晌才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只是” “别吞吞吐吐,有话快说。” 小柒狠了狠心,只好道:“老爷这关是肯定过不去的,他年纪大了也经不住气受,咱们要走就必须得光明正大的走,既然已经选了张公子这条路,倒不如干脆嫁给他得了。” 这话一出,连一向胆大的苏仪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胡说,那不是害了人家。” “哎呀,小姐糊涂,如果真的介意,不需要做正房,一个妾室足够了。” 妾室。 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也不至于害了张轩,而自己本身又是准备了一生不嫁,既如此,也不是不可。 这事最终却还是要找张轩来商量才行。 而苏仪此刻却才忽然反应过来,纵使相识七年,自己一直都不大清楚张轩的底细,想了一想,便又唤了小柒,细细嘱咐了一番,又在让人去给张轩传信,趁着他去元安之前,先将这事给商量一下。 次日,天气晴朗,张轩刚到了院门外,还不及开口招呼却就见到了欢笑着出来迎她的小柒,前者不明所以,只听小柒道:“张公子可算来了,小姐正好有事要同你商量呢。” 第13章 提亲 “噢,什么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 小柒在屋门边守着,苏仪邀了张轩在院中亭内坐下,一番寒暄过后,便是连张轩都察觉到了今日里苏仪的不同,于是忍不住道:“仪儿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正是,只是”她想着该要如何措辞才说的尽量委婉又清晰:“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公子成全。” 张轩忙道:“何事,但说无妨,张某自当竭尽全力。” 苏仪心下感动,也不再犹豫:“公子常去元安,想必对元安也是极为熟悉的。” “确实如此。” “我有一件事情,也算是个夙愿,就是要去元安一趟,或许需要待上一些时日,只是你知道,我爹他年纪大了,往日里出个稍远的门都要躲着去,若是离开江州,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除非”苏仪看了一眼张轩,这话题确实有些微的绕了,对方完全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见她看向自己,便道:“想要我带你去吗?” “正是。” 张轩略一沉吟便道:“可以,只是你刚刚又说苏老爷他” “正是如此,所以,”苏仪想了想,话锋一转,径直道:“当初你说愿意娶我,此话可还当真?” 这话一出,张轩即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嫁娶乃是大事,怎能如此轻率,当即犹豫道:“当真,只是姑娘若是因为想去元安又给苏老爷一个好的由头的话,这事我却不愿去做,章某自己无所谓,只是确实委屈了姑娘。” 苏仪知道张轩是个正人君子,要说服他自然不是易事:“实不相瞒,元安我非去不可,若是公子不帮忙,我便也只能做个逆子了。” 她的倔强张轩倒是一早便知道的,这番话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而苏仪也知道这是在逼迫张轩,心中也过意不去,便连忙又道:“公子不必担心,我此番只要一个由头就好,不需要明媒正娶,简简单单做个样子变成。” 小柒远远的听着小姐口中的话,却是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知道她是真的着急了,可却也未曾想过,若是不明媒正娶,苏老爷哪里会同意,若是自家女儿做个偏房,估计这老爷子宁可她终身不嫁。 张轩听了这些,也弄清楚了苏仪的真实想法,却一时之间无法下定决心,沉默许久之后又站起身道:“仪儿,此事重大,请容我几天想想。” 苏仪也知此事确实难为人,于是起身送他至院门前,再次道过谢,而后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重重叹了口气。 小柒的担忧她又何曾没考虑过,只是这事已经叫张轩很是为难,决不能在得寸进尺,若是老爹执意不肯,也只能且行且看了。 是夜,月色如水,清辉遍地。 凝翠楼对岸的石桥边,高高的屋檐上正站着两个人。 前面的一人背身向光,只见得一个模糊的轮廓,后面的那个看穿着打扮,却正是张轩无疑。 “大人,属下有两件要事相禀。”张轩拱手弯腰,对眼前的人显然很是尊敬。 “讲。” 张轩眉头微皱,摇了摇头道:“其一,最近几日有人在暗中查我底细,虽是有惊无险不曾露出马脚,但这事来的确实蹊跷。其二,今日里苏仪姑娘提了一个奇怪的要求。”说着,便把今日里和苏仪的对话复述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有差。 “你怎么答的。” “不曾回答,只说要细想几日。”张轩说着疑惑道:“请大人明示。” 现在的张轩严肃,果断,且细致,与之前的温文儒雅模样确实判若两人。 那人沉默了几秒,随即轻轻一笑:“也好,本来就是要娶的,只是委屈了她。”说着缓缓转身,近至张轩面前:“远近一场空呵。” 声音渐行渐远,张轩在抬起头的时候身前已经空无一人。 夜深寒意重,他的背脊却已经被冷汗湿透。 过了两日,苏仪正在院内晒着太阳,又见到张轩的身影远远出现,忍不住唇角一扬,直觉这事怕是要成了。 果然,进门先是寒暄一番之后,张轩便将话题径直引到了那日的事上:“仪儿,我思前想后,若是你去元安只有这一个法子,我也没办法不帮你这个忙。” 苏仪点头,唤了小柒奉茶,又柔声道:“公子大恩大德,仪儿必当重报。” “这倒不必,只是因为这个让你下嫁,确实是委屈你了。”这倒也是客气,苏仪与他哪里称得上是下嫁。 于是笑着摇摇头道:“你呀,我们相识这么些年,这些客套话也不必讲了,只是我这事赶时间的紧,若是不计较的话,这几日就望你能上门提亲。” “无妨,我回去就开始准备。” “还有一事,这事我不想闹得太大,只想简简单单的办了,让爹爹心中有数就行。”张轩听了这话却惦记起那日里主子的叮嘱,于是便道:“若是仪儿定要一切从简也不是不可,只是既然明媒正娶,该有的东西,还是一个都不能少。” 苏仪还要在争,却发现这张轩平日里文文弱弱,但是执拗起来也是只认一股死理,当下无奈,便只得作罢。 “小姐,是不是要先同老爷打声招呼?” 苏仪点点头:“那是自然,晚上安排一下,许久没和爹爹一块儿吃饭了。” 苏老爷平日里对她算是溺爱,也知道自打落井之后女儿心性便有些不一样了,从来只爱独处,也不爱外出,即便是自己,除了逢年过节的也难与她吃上几顿饭。 但是只要她开心,这点儿怪癖也无伤大雅,如今听到苏仪主动要和自己一块儿吃饭倒是把他激动的不行,连忙吩咐厨房准备了一堆她平日爱吃的东西,早早的在厢房内等着,见到苏仪进来的时候简直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见他如此开心,苏仪想想这些年来老爷子对自己的好,一时也颇为感慨。 “爹爹,近来身子可还好吗?”苏仪说着,替他满上一盏暖酒,也算是临行之前尽的一份孝心。 苏老爷一面点头一面道:“哎呀,宝贝意儿今天怎么想起来一起吃饭啦,是不是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要同爹爹讲?” 第14章 假戏 到底是自家老爹,平日里相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对自己的脾性还是摸得一清二楚。 苏仪笑着道:“不瞒爹爹,确实有件好事要同您讲。” 她一面替苏老爷斟酒,一面将张轩想娶自己的事情给顺嘴提了出来。 不过这事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苏老爷早就知道那张轩的心思,只是晃晃脑袋道:“张轩是个好小伙,可惜你看不上啊。” “谁说我看不上了?” 苏老爷还要在争,却忽然反应了过来,连带着微醺的酒意都淡了几分,声调都拔高了几度:“你是说你?” 苏仪笑着,面带羞涩点了点头:“我答应了他,大概过上两日,他就会上门提亲了。” “哈哈,好事,好事啊,只是我女儿出嫁,那必须要风风光光的,爹爹一定要好好准备一下。” 老爹的心思她倒是早早的猜到了,可惜时间不等人,苏仪想了想,放柔了声调,略带几声嗲音道:“这事我想一切从简,之前找人看了一卦,说二月中旬必须完婚,不然就会一生不顺,爹爹,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本身就”说着说着,眼泪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这下子老爷子算是慌了神,一面安慰着又一面与她商量着,几番劝说下来,想想自己女儿年纪确实不小,如今选的夫婿也是他一直看好的人,若是着急,早先办了也不是不行。 到底是疼爱自己的女儿,一顿饭的功夫,苏家老爷子就被说的服服帖帖。 又过了两日,张轩确实带了一行车马过来,算是正式下聘,看这排场倒也算是给足了苏家面子,小柒在外看了高兴的不得了,倒是苏仪面上依旧淡淡的,甚至见着还有几分怅然。 这一天热闹过去,前边屋内忙得不可开交,后边苏仪的屋内却依旧冷冷清清,只有小柒伴在她的身侧,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过了半晌,苏仪才缓缓开口道:“我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这婚嫁之事,确实草率了,却也无所谓了罢。 大婚之日,江州城内好不热闹,都说这二十岁的老姑娘可总算是嫁出去了,想想也是祖上不积德,这苏老爷是多好的一个人啊,怎么就摊上了这种事,守香火的人都没有一个,最终落得一个独女还到了这个时候才嫁的出去。 但凑热闹归凑热闹,人们还是为苏家高兴的,毕竟这老好人啊,终归也盼到了嫁女的这天。 况且就这阵势来看,比之那陈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搞不清楚这娶亲的小生背后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但刺史大人家的亲戚,总归不是寻常人。 红轿里的苏仪默默的掀了面巾,心中感激张轩为自己做的这一切,明知自己的心意却还愿意明媒正娶走大门,摆出这样的排场来接自己,待到日后尘埃落定,若是身子骨还勉强撑得住,她倒是很愿意本本分分的做个妻子,在陪他几年。 只这一切心愿是否得成,全看天意了。 循着礼数步步往前,又是敬茶又是敬酒,这打鸡鸣起开始忙的,直到了日薄西山才也终究找了个机会能歇上一会儿。 她在红帘红被红灯笼的新房里坐定,内心忽然的起了一丝涟漪。 好歹是新婚,心意是假的,但所有过场可都是真的。 自己,就算是张家的人了。 该做的事情,要做吗? 苏仪想了想,旋即又甩了甩脑袋,暗笑着自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说好了的事情,何必要强迫自己。” 既然无意,何必勉强。 张轩,倒也不是那样的人。 她坐了很久很久,外面的喧闹才逐渐的淡了下去,张轩带着一身酒意回来,面上微醺的推开了婚房的大门。 只这么坐在桌前,与她隔着那层头帘,久久对望,各自无言。 苏仪等了许久,终究开始先开了口:“照规矩,该你挑了头巾罢。”尽管只是做戏,但真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居然有些微颤抖。 竟然有些慌张。 张轩听出她的慌乱,心底里有些微心疼,却又强迫自己压下情绪,面上仍自镇定,只缓缓前,照了规矩挑了帘子,四目相对之时,他分明觉得自己心跳漏了一拍,旋即立刻避开苏仪的眸子,往后退了两步,一拱手道:“仪儿睡好,我就在隔壁房里,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喊我。” 说着就要往外,却被苏仪一把抓住:“你若是睡到了外头,到时候叫人看见了传出去可就糟了。” 说罢站起身道:“无妨,我信的过你,安安稳稳睡上一觉,再过几日离开江州便就不用做戏了。” 若是往常,做戏一套倒是张轩分内的事,也是尤为擅长的事。 可刚刚一瞬,他只觉得自己内心似乎起了些微涟漪,但转念一想,自家大人吩咐犹在耳旁,眼下又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暗中查探自己底细,此刻更要小心为上。 张轩,便是一介书生,爱慕苏仪已久,如今即便是做戏,也该守着本分来。 想罢,便又点了点头:“恭敬不如从命,仪儿先请。” 这一夜相安无事,苏仪随身带来的丫鬟只有小柒一个,而张轩虽在城中有宅子一套,可是家中长辈却统统不在,只听说是早些年间家道中落,如今张家便也只剩了他一人,索性投靠了刺史大人。 但如今年岁渐长,倒是有打算考取功名,将来争取留在元安,毕竟那里,才是他的故土。 因而即便已经入了张府,但是除却园中几个丫鬟家丁,其实也只有张轩与苏仪两人在内,倒是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礼数,加上两人早先也打过了招呼,双方长辈也算是疼爱小辈,这新婚之后的园子虽然显得冷清,倒是恰好是难得的自在。 再有几日便是元宵佳节,苏仪心中只惦记着去元安寻迹的事情,张轩知她心意,新婚才过便备好了车马,只带了两个家丁,加上苏仪与小柒一共无人,准备明日去了苏宅拜会老爷之后便即刻动身。 按照礼数,苏仪这番举动自然也是颇惹非议,但如今自己年岁大了,苏老爷也心疼女儿这些年来的遭遇,对于她的胡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毕竟是苏仪第一次远行,长辈心中多有不舍,早膳之后便一直拉着张轩,对他反复叮嘱,又拉过苏仪,关切着道:“你自小就与别的姑娘不同,旁人都觉得你性子奇怪,但爹爹知道,你冰雪聪明,骨子里可是个好姑娘,那些世俗规矩绑不住你,你要去做的事,爹爹也不拦你。” 第15章 书生会武 话说至此,苏仪禁不住情绪翻涌,想来在苏宅已经七年,一直以来都是爹爹陪伴着她长大,虽不是亲生,但其间感情也和亲生一般。 如今远行,前路未知,其间凶险更是难以预料,这一别,却不知道何时能再见了。 一念及此,眼泪便止不住的滑落,苏老爷见了更是神情恍惚,一个劲儿的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念叨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着辰时已过,才起身忍住了泪花道:“时候不早了,出行也要选吉时的,快快走吧,玩够了再回来,老爹在家里等你,切记,在外凡事低调,莫要惹事生非。”最后这句是对着小柒说的,这么些年来只有她一直陪在苏仪左右,有她在,苏老爷也是可以安心不少。 “爹爹保重身体,女儿只是出去逛逛罢了,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说,但苏仪心中也明白,这一去势必要探寻到药师谷的消息方才算完,至于要多久,她心中也是没数。 几人这就收拾了东西即刻启程,张轩未曾坐轿,只独骑一匹黑马走在了最前,这倒是让苏仪颇有些侧目,毕竟之前总以为他是一介书生,却没料到骑起马来倒还有模有样。 “小姐,我们这一去许久,私语楼的探子们可该怎么办才好。” 私语楼六人,各自身怀绝技,此番出行,她自然也会全部带上。 可怜了翠娘,还没赚够银子呢,这陈浅浅可就忽然不见了,到时候估计得满城寻人。 小柒虽然跟在苏仪身边最久,但是目前为止真正接触过的也只有浅浅一人,其余的探子即便有过消息来往,但互相之间都未曾谋面,更没见过那几人的名简,不过这都是对众人的一种保护。 她在方面倒也从不好奇,只是如今远去元安,若是人手不够的话,怕是在药师谷一事上也难有突破。 苏仪知她心中所想,只望着车外渐行渐远的繁华街道,淡淡道:“他们已经先行一步了。” “还是小姐考虑周道。” 如今远去元安,想要在陌生的地方立足,恐怕这么几个人手也是绝对不够的,这番远行,怕是要给私语楼搬个家了。 张轩惦记着再过几日的元宵佳节,一路车马劳顿,总归在第五日的时候入了元安边界,按照目前的速度,过了这片山野密林,再往前半日路程便能在日暮关闭城门之前赶到了。 元安气候不比江州舒适,无论喝了多少水擦了多少润肤花露,苏仪却始终觉得干燥,而外头大风常有,夹杂着鹅毛般的大雪,这么几日下来,她的咳疾倒是越发严重了。 难得今日雪停,且日光正好,张轩便暂且停下,让苏仪稍作休息。 下了马车,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苏仪只觉鼻腔一冷,凛冽的寒风仿佛刺入了胸腔,倒是没来由的让她整个人清醒不少。 “小柒,陪我去那边。” 此地荒凉偏僻,但是青天白日又是在元安城外,张轩便也放松了警惕,只让两人兀自去了远处自行方便,他与两个家丁便守在马车旁看着行李。 “这荒山野岭的地方我倒是第一次来,还挺有趣的。”苏仪说着又与小柒一同准备返回马车处,顺便念叨起自己曾在药师谷的所见所闻:“我出来之后,倒是没见过比药师谷风景更好的地方了。” “小姐此去元安一定能很快找到药师谷线索的,到时候我就跟小姐一起去那里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好看。”小柒说着,倒是对小姐的出生地也充满了好奇。 两人正自走着却忽然听到前方有打斗声传来,在一打眼望去,只见四个蒙面大汉围了车马一圈,似乎想要劫财。 张轩带着的两个家丁虽会武功,但终究只是皮毛,刚要反抗便被其中一个大汉两刀毙命。 苏仪见着心下一惊,眼见着只剩了张轩一人,便只管冲着想要上前,好在小柒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迅速的将她塞到了一棵树后藏好,而后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莫慌,你在这里等我,切莫出声,我且去助公子一臂之力。” 虽是新婚,几人之间称呼倒是分毫未改,在小柒眼里,张轩始终只是外人,原本此刻事关生死,她可以选择保全小姐而袖手旁观,但眼瞅着那几人似乎并不纯粹为财而来,而小姐此去元安又需要张轩助力,如今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要论武功,小柒也不过尔尔,但这几个大汉却绝非草莽山贼。 “钱财都给你们!求各位好汉放我一条生路。”张轩虽是书生一个,但是在这种关头却是难得的镇静,苏仪在一旁看着,反倒有几分钦佩。 那几个大汉只瞧了张轩一眼,却未曾接话,旋即互相对了个眼神,忽然之间,四道寒光闪出,竟是直奔张轩脑袋而去! 这番举动也惊呆了小柒,显然几人根本不是为了钱财而来,似乎只为取张轩性命而来! “公子小心!”一言既出,小柒身形已至张轩近前,随即一个后仰,扫腿,腰间寒芒一闪,一条数尺长的鞭子猛然挥出,倒是打了四人一个措手不及。 张轩并不知道小柒还会武功,当下心中一紧,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叫苏仪有些暖心:“你在这里,那她呢?” 这话一出他便后悔自己草率了,这样一来,四人即刻知道这附近还藏着一人。 于是另一人即刻退出打斗,只往着苏仪藏身之处而来! 张轩眼见着苏仪有难,当即面色一沉,眸中寒光一闪,忽然足下生力,一个纵跃居然径直出了三人包围,在苏仪的惊呼声中长袖一甩,三枚利刃飞出,正中那大汉要害,不过一击,顷刻毙命! 一旁的三人眼见如此,当即吹了声口哨,速速往后方林子内退去,只剩了小柒呆呆的怔在原地。 这张轩身上果然有秘密! 随即转念一想,这下好了,自己会武的事也藏不住了。 好在苏仪没事,旁的事她也管不了太多了。 “没伤着你吧。”张轩来了苏仪近前,伸手将她牵起,眉目之间满是关切,和煦温柔倒又似平常,刚刚瞬间的杀机便仿佛只是错觉。 第16章 心照不宣 苏仪这会儿脑子一团乱,也没有询问的心思,张轩和小柒一对视,倒是颇为默契的绝口不提刚刚互相给的惊喜。 如今家丁都去了,好在离元安也不远了,当下三人便也不在耽搁,快马加鞭的继续前行。 而马车内的苏仪终于平复了情绪,看了一眼小柒,又望了望车外的张轩,压低了声音道:“这张轩居然会武?” 小柒此刻也是一脸茫然,旋即点了点头:“我也不曾料到,平日里见他举手投足间都是一介书生模样,确实不曾有半分会武的痕迹,而且,”她说着也忘了一眼张轩,悄声道:“张公子绝非寻常人家,就刚刚那一跃一击,少说也是自小练起的,且那几个山贼也不是一般的草莽大汉,身形灵动拳脚有力,造诣皆在我之上,恐怕此番前来也不是求财,反倒像是有别的目的。” 苏仪沉吟半晌又道:“派出去的探子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 “不曾,张公子身世清白,所查与其所言基本一致,但是会武这一点确实一点线索都不曾查出来倒确实有些蹊跷。” 如此一来,只能说明张轩本身还有其他秘密藏着,自己的探子都查不出来,恐怕他对于有人会探他底细一事早有准备,一念及此,苏仪忽然觉得车前的人十分陌生,她如今看到这一面,恐怕也只是对方想让她看见的。 但至少刚刚他为了自己不惜暴露隐秘,恐怕对于自己而言,确实仍有善意,即如此,小柒也已经暴露,恐怕也引起了对方揣测,如此一来,到也不方便再去过问他的私密,只能暂且压下全做未知,只当是心照不宣了。 三人终于在夜色初临之时赶到了元安城门,守门的将士正自准备关闭城门禁止通行,张轩便自下马,上前说了几句,将士复又开门放行。 苏仪在马车内将这事看的清楚,心下越发生疑,张轩倒是面色如常,回来时候只说了句:“我们来的正是赶巧,在晚一点儿可就进不去了。” 话虽如此说,但城门守卫哪里是那么好讲话的主,苏仪心中虽作此想面上仍是带着笑意点了点头:“辛苦了,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客栈还有没有套间了。” 没料张轩只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道:“好歹也算是回家,怎么能住客栈呢。” 说着纵马前行,径直入城,随后左拐上了主城大道,看样子元安城内他确实熟门熟路。 小柒见状,不由得压低了声音道:“之前只道是张公子常来元安,却好像也未曾打听他在元安究竟处的如何,若是老宅在此,倒也方便打探。” “恐怕也不是老宅。”苏仪见着小柒疑惑却也未作解释,虽与张轩熟识已久,但此前对他身份也不好奇,从未有过深入调查,结果近距离接触下来,心中却总是隐约有些不安。 以往在江州,总觉得城中热闹繁华也不过如此,直到了元安方才知道自己确实是孤陋寡闻了。 这一路望去灯火喧嚣,行人重重,可谓是摩肩接踵,一旁的摊贩走卒更是数不胜数,更有无数老牌大店依次在路旁铺开,这打眼望去真叫人眼花缭乱。 苏仪心中看的欢喜,不仅感慨果然是天子脚下,元安繁华当真不是别处可比。 却不知这张轩又是什么来头,居然在如此地段能得一处闹中取静之所,朱门红墙放眼望去绝非寻常人家。 往前在江州知他绝非小户,只道是明媒正娶也算是门当户对,只是心意不合有些委屈了张轩,但如今看来,倒还真是自己高攀了。 之前不曾问过他的家底,毕竟对外他是孤身一人,想来家道中落也是心中一块伤疤,如今看来,还真得好好盘问盘问,不然的话自己这么稀里糊涂嫁了,反倒是有些不安。 “我因常在江州,元安宅内甚少来住,因此只有管家刘伯和几个小奴,你这段时间住着若是觉得人手不够,我可以再去外面招几个新人进来。”此话当真客气,苏仪一面好奇的打量着这高宅大院,一面又道:“那倒是不必,我有小柒足以,只是却没想到,公子你呀,倒是对我藏了不少事儿。” 张轩笑而不答,只是像刘伯说明了情况,在他吩咐仆从整理睡房的时候便又命人卸了行李,随即便道:“这会儿厨子也来不及准备,现在天色尚早,带你们去元安城内有名的酒楼去坐坐?” 苏仪与小柒自然高兴,跟着张轩进了酒楼,一桌子好酒好菜奉上之后在细细打量起这间包厢,但见装潢考究,地段绝佳,探头出窗便是主城大道。 再有外头琴瑟之声不断,美人便在正台子中间起舞助兴,这个地方,虽是酒楼,玩味起来却比之凝翠楼更胜一筹。 “公子当真破费,仪儿此前倒是不知道你这般阔气,想来让你娶我,倒真是越发过意不去。” 这话中意思张轩也听得明白,略作沉吟便又笑了一笑:“仪儿言重,有些事情不讲也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机会未到,贸然去说也有些突兀。” 这倒也是。 苏仪转念一想,这番说辞倒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于是示意小柒替他满上一盏暖酒,随即又道:“七年前我落井之后,家父便时刻为我担忧,于是在外请了武师来教导小柒,苦练了这么些年,还好有了几分本事,有她在,我睡觉便也踏实。” 这番话罢,张轩倒也识趣,杯中清酒一饮而尽,便道:“我知你心中有疑,只是我习武一事一直不曾对外人提起,这都是很小时候的事情了。” “我记事起便已经是张家唯一的男丁了,兄弟姐妹叔伯父母尽皆遭奸人所害,幸而师傅救我及时,从那之后我便跟在他的身后苦学武艺,为的是有朝一日能查清当年真相,为父母报仇,可惜师傅只告诉我这只言片语,其余的一概不肯多言,后来我长大了,师傅只留给我这套宅子,从此不知所踪,只让我好生考取功名,安心等待时机。”这故事说的简单,倒也有几分可信,苏仪如今也不知他所言是真是假,便只好点了点头,宽慰道:“如此说来,公子这些年来倒是过的太辛苦了。” 第17章 初来乍到被跟踪 苏仪听了张轩这番自白心下也是感慨,独自一人守着秘密,其中苦楚她倒是心有同感。 既然已经到了元安,两人倒也不必在假装夫妻,只管各自分房而睡,这留给苏仪的园子倒是比之前江州城内自家园子还大了一倍有余。 “小姐,这地方空荡荡的,我就睡在屏风外头,您半夜起来若是害怕,便只管喊我。”说罢不等苏仪接话便从屏风后探出脑袋又道:“小姐,您觉得张公子可信吗?” 思来想去,小柒还是觉得那番说辞太过牵强,细细一品总觉得细节遗漏太多,敷衍之意明显。 “他说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能为救我不惜暴露,想来也无恶意,且不管他是为了什么,我对他倒也没有坦诚相待,只要彼此互不影响,他的秘密便随他去罢。” 在府上待了两日,很快便到了元宵节,这一日的元安城繁华更甚,车水马龙,华灯繁彩,一派盛世之景。 张轩原本要带两人前去城内赏灯,但苏仪知他有事,也不便过分叨扰,于是婉拒好意,只管带着小柒,两人自顾自的去寻了热闹。 元安城内女子打扮与江州略有不同,穿着更加大胆,用色也是极尽妖娆,苏仪逛得兴起,忽然见着街道正中一家店铺装潢非常考究,倒是与一众店面有明显区别,在上前一看,只见银杏木的牌匾上刻着凸起的三个大字“凝彩轩”,走进一瞧,却是间裁缝铺子。 不过里边也挂了些成品,看布料与做工皆是上品,花色也是妖冶不失清雅,朴素又不失细节。 难得一见。 店内小二见了苏仪进来,先是盯着她容貌望了半晌,直觉眼前一亮,却又再见她身上穿着,仿佛也不是那么讲究,一时间对她身份也是琢磨不透,只在一旁望了两眼,倒也不曾热情上前。 苏仪到不曾注意这点,心思全在那一圈儿华服之上。 正在此时,恰有另一女子进店,一身月白夹袄群,上边金丝银线缀着繁密花纹又镶了一圈儿白狐滚边,外披一件素色大氅,清雅脱俗,容貌动人。 这一来苏仪也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只觉此女气质不凡,尽管穿着素雅,但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英气。 店内小厮显然认得这人,赶忙着热情上前招呼,也不关是否冷落了苏仪。 她倒也无所谓,径直拿了一件打眼的鹅黄小袄,喊着店家结账。 “这衣服不错,你眼光挺好。”进来的姑娘见她拿了这件,便主动上前攀谈起来,言语之间爽快干脆,倒与她外形有几分不符。 不过苏仪向来也喜欢和痛快人打交道,一眼便看出这姑娘性格直爽,眼神纯粹,上前搭话也绝无恶意,便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元安太冷了,我身上的衣服倒是不够穿了。” 姑娘听了一愣,随即又看了一眼苏仪:“你不是元安人?” 苏仪摇头,那小厮听了上前却道:“姑娘,你不是元安人可能不一定了解我们店内行情,这衣服可有些贵的。” 言语之中倒也没有看不起苏仪,反倒也是心直口快了。 小柒在一旁听了却是心生不悦,回嘴道:“多少银子你开个口,说了要买难道还能黑了你不成。” “小柒。”苏仪喝了她一生,转头冲着女子笑了一笑:“见笑了。”随即又看向店家道:“多少银子你开口,买不起不买便是。” 小厮见着一旁也有人在场,耸了耸肩白了小柒一眼,倒也未曾多讲,伸出了一只手来。 “五十两?”若是这个价位,倒也不算贵了。 小柒话音才落,那小厮便笑出了声来:“五百两啊姑奶奶,咱这里一条带子也不止你说的价。” 五百两! 简直天价了。 小柒心中惊讶,苏仪却是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小厮,柔声道:“确实贵,但也值得。” 随后径直披上夹袄随小柒出了店门往灯会上去。 素袍的姑娘眼见着苏仪走远,方才对着身后的丫鬟轻声道:“有点意思,去打听一下是哪家的姑娘。” 这边苏仪和小柒在灯会上一直逛到了子时尚且罢休,好吃的好玩的实在太多,苏仪这番玩闹倒确实尽兴。 元宵节后两人歇息了两天,这一日早起正是无聊,苏仪心中还有几分怀念起江州的美好热闹,小柒见状便又提议两人出去逛逛。 苏仪平素不爱出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闲着也是无趣,倒不如多出去走走,好尽早熟悉元安。 两人出外逛了一个多时辰,眼见临近午时,腹中饥饿,便寻了一家看着尚且不错的酒楼,挑了个半封闭的包厢坐着,低头选菜的时候,小柒凑近了苏仪,往隔壁包间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小姐,旁边那人跟了我们一路,莫不是你安排的探子?” 苏仪面色一惊,不动声色道:“当真?” 听了这话小柒心中有数,便悄摸摸的起身,带了苏仪从另一边下楼,径直出了酒楼大门绕了一条巷子,确认身后无人方才停下脚步:“不知是谁,总之先行避开为好。” 两人说着话便又放下了防备径直出了巷子口,而身后一个布衣小厮却从拐角处探出身子,悄摸摸的继续跟上,结果才在扣子上转过头,便被小柒逮了个正着。 他心下着急,身子倒是灵活,三两下挣脱了小柒,转身就想跑,可才走了一步却忽然觉得双腿一软,当即一个踉跄跪倒在地。 “有两下子,你老实交代跟着我们为了什么,若是不说,你就自个在这里躺着吧,三天三夜过去你都站不起来。”这话只是说来唬人,小柒蹲下身去装模作样凶了他一阵,却忽然觉得蹊跷,在一打眼望去,忍不住惊道:“小姐,这好像是个女的。” 苏仪闻声也凑近一看,当真是个姑娘家家做了男装打扮,不过她身形确实在姑娘中算是魁梧的了,因而一时望去居然没能看出端倪。 显然这姑娘不仅外表粗犷,性格也是倔强,当即横了小柒一眼,却是牙关紧咬,半个字也不肯说。 小柒见状刚想动手吓吓她,却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她是我的人,我让她跟着你们的。” 第18章 权贵之女 苏仪一听这声音倒是有几分耳熟,心下一惊,回头一看,却是那日在凝彩轩遇到的女子。 今日的她身着红黑相间的长裙,腰间一条皮质束腰上还挂着几个袋子,显然是个会武的姑娘,此番打扮,倒是显得她更加英气逼人。 倒有种将门虎女的模样。 “原来是你,为何派人跟着我们?” 苏仪心下疑惑,心道莫不成是因为上次抢了人家喜欢的衣服,这就结下了梁子? 那姑娘往前几步,倒是走出了与那日所见完全不一样的风采,她上前对着苏仪一拱手,随即便道:“我叫左清,只是觉得那日你言行讨喜,想知道你是哪户人家的女儿,所以派人跟了你一路,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这理由倒是有趣,苏仪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平日里就是这个行事作风,一旦好奇了,非得逮着人家弄清楚底细?” 左清听了这话也是一笑,旋即点点头道:“你不是元安城的人,若是别处来的,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元安城内有点名望的人家小姐我都知道,你却是何处而来?” 口气好大。 苏仪笑了一笑,示意小柒给左清的丫鬟解毒,随即伸手指了指前方:“被你这么一闹,我连饭都顾不上吃,不如边吃边聊?” 自己初到元安人生地不熟,若是能结交左清这么一个朋友,怕是对往后行事也更为有利。 四人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最初苏仪选定的酒楼。 左清看了一眼这地儿,随即笑道:“我在元安许久,却是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 这酒楼不大,在元安城内也没有什么名声,苏仪本是路过店门,看到了里边一桌上有模样精致的点心,这才想着进来试试,但如今听她这么一说,反倒对她身份有点好奇。 随即试探着道:“噢,我初来元安,人生地不熟,你可有什么好吃的地方给我说说。” 四人进了包间,小柒出去唤了小二点菜,这左清坐下之后先是打量了一圈包间白蛇,随即才道:“好吃的倒是多了,春雨楼,老鸭坊都还算不错。” 她说的这几家苏仪倒是也曾听张轩说起过,都是又贵又有名的地方,看来这左清确实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看着行事风格与装束,她一时也猜不出来,但总觉得有几分江湖气。 想到这里,苏仪脑中忽然掠过一个念头,当下心思一转,抬手端茶的功夫不慎将灵隐堂的牌子滑落在桌上,那左清果真被吸引了视线,也不经她允许便径直伸手拿了过去,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看了半晌,面色却是一变,又细细打量起苏仪。 后者见状,知道这左清或许真的对这种江湖集会有几分了解,便装作一脸好奇道:“瞧你样子,似乎知道这是什么?” 左清一愣,倒也未曾接话,反倒是回问了一句:“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 “我在江洲的一个小贩处买来的,花了不少银两呢,只听说这东西能参加元安的一个什么有趣的集会,想着过不了几日我恰好要来,于是便买了下来。”苏仪说的自然,又是一副柔弱的闺秀模样,左清对于她的说辞到仿佛没有起疑。 于是又将那东西还给了苏仪,随即便道:“这东西有些来历,是江湖中的一块邀请令,我倒是听人之前说过为了查案去过那里,不过,你可不要轻信小贩的话,这地方绝对不是你该去的。” 苏仪笑着点了点头:“我初来元安,能遇到你这样愿说实话的朋友,当真是好运。” 左清瞧着她虽然文文弱弱一副小姐模样,但是性格却果断利落,与自己还有几分投缘,相比之下,旁的那些高门大户之女,她却总觉得合不太来。 于是听了苏仪这样一说心中倒也高兴,于是又道:“你来元安可是探亲访友?” “我夫君是元安人,我跟着他一起过来的。” 左清一愣,随即便道:“你夫君是谁?” “张轩。”若是能从这个元安城小姐的口中探得张轩一点消息,那这次出门当真是撞了大运,苏仪这么想着,倒是对左清的反应有些期待。 可惜对方眉头一皱,却仿佛未曾听说这个名字,只是摇了摇头道:“张家大户也有几处,只是似乎没听说哪家公子姓张。” 也罢,苏仪点了点头,换了话题,四人聊得倒也痛快,酒足饭饱便互相作别,这左清倒也算客气,临走之时还给了一个地址给她,只说是若在元安城内有事,尽可以找她帮忙。 苏仪点头谢过,心中暗赞此女气魄不凡,回去倒是要问问张轩可否听过此人。 这一番热闹之后再到家中也已经是日暮之时,刘伯早早命人备好了晚饭,打眼看去倒是不比外面酒楼里做的差。 张轩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难得今日可以齐聚一堂,虽是只有三人,倒也算是凑个热闹了。 席间酒过半巡,苏仪便想起了白日之事,于是开口问道:“这元安城内,你可知道有户左姓人家?” “左?”这姓氏不常见,张轩皱着眉头想了片刻,随即答道:“倒是有一户,不过你要问的应该不是他,怎么,今天出去碰到有人说自己姓左?” 苏仪未曾接话,只是追问着:“哪一户?” 张轩见她对这事好奇,便也放下筷子道:“元安城内左氏只有一家,乃是当今刑部尚书左林。” 原来如此。 她想了一想又道:“这左林是不是有个女儿?” 张轩听她连连追问也察觉了不对,点点头道:“确实听说过是有一个女儿,家中排行最小,从小跟着哥哥习武,倒是性格彪悍,正是因为如此,听说皇上都不知道怎么给她指亲,现在算来,年纪也不小了,估摸着十六七了吧。” 那倒确实比自己小了许多,难怪行事之间尚见鲁莽,但这性格,当真讨喜。 想到这里苏仪却是自顾自叹了口气:“算起来,我真的好老了,幸好有你,不然的话我爹爹这辈子估计都抬不起头做人了。” 毕竟即便现在,她这个年纪出嫁也是遭了不少非议。 第19章 江湖之约 张轩听罢却只是笑了笑,目光柔和又温暖:“仪儿真傻,你不说你多大也没人瞧的出来。” 不得不说,自打那日见了张轩会武之后,在苏仪心中他的形象倒也有了一些改变,至少不是一个书呆子了。 但是说起哄姑娘,还是不行啊。 这些日子在张府过的倒也算开心,苏仪与小柒逐渐熟悉了刘伯等人,渐渐的也不在觉得冷清,只是热闹之余也常常惦念远在江州的老爹。 再有两日,便是三月初一了。 这放出去的探子也该有个消息了。 这日,苏仪起了个大早,出了张家大院门,走了两条巷道,雇了一辆车马,绕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在一扇门前停下了脚步。 这地方靠近城中,却又闹中取静,店堂窄小,门面古旧,看样子是荒废了一些时日都没被人看上,自己的探子倒好,选了这么个地方,往后若是要来,估计还得费上一些功夫。 “思雨楼,名字倒是有趣。”苏仪想着往里走去,店内照例放的是一些没啥大用的字画古玩,勉强做了个样子,看起来还没细细打理,估计这段时间也是时间太紧忙得够呛。 店内此刻也只坐了一人,穿着普通的棉布衫,一眼望去就如同酒楼的跑堂一般,五官平常,身形矮胖,一双小小眼睛倒是不时的露着精光。 见了苏仪进来,先是一怔,随即细细瞧了她一番,试探着道:“古玩还是字画?咱家东西不多,你可得看着些来。” “都不要,我来探探消息。”小厮一听这话,面上先是一惊,又疑惑道:“楼主大人?” 苏仪笑了:“怎么,认不出来?你跟我许久,外貌即使陌生,身形总能猜个大概罢。” 这人外号“财神”,专门负责打理消息买卖,雇主联络以及账目进出。 有他在,苏仪倒是省了许多心力,至少钱财进出这边用不着自己费神。 财神也是第一个被派来元安的探子,同时,也是和其他探子打交道最多的一个,只是如今见到楼主不曾掩面,只以真面目示人,心中却是觉得突然。 “楼主向来谨慎,这么大咧咧的进来,确实吓了属下一跳。”财神也不是不知道苏仪就是自家楼主,但人家不说他也识趣,这也算是探子和楼主间的心照不宣了。 苏仪自然也是明白这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道:“如今不在江州,到了元安在那么躲躲藏藏的,行事未免太过周折。”说实话,这真面目与她也已经不在重要,最初的时候确实是为了保全自己,但这么些年过去,这些个探子多少也知道一些她的事情,来了元安在瞒下去,无非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罢了。 “说罢,灵隐堂的事打探的怎么样了。”苏仪找了一处坐下,这边财神立刻上前将店门关紧,随即奉上一杯清茶,这才道:“确实是个江湖集会,而来往来者众,几乎所有的大小门派都会接到这么一块令牌,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江湖中人互通有无罢了,也有些朝廷的人会掺杂在里边打探消息,可谓是龙蛇混杂之处,楼主若真要去,当真要小心行事。” 苏仪点点头,又道:“这么多人,能约在何处?” “能容上百人的地方不好找,此次相聚,是约在了元安城郊,芦苇湖旁。” 元安城大,城郊更是广阔,上百人一聚,又都是江湖之人居多,到时候难免会出些乱子,苏仪想着,心中倒也有几分忐忑。 三月初一,辰时刚至。 天气阴寒,狂风呼啸。 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宜出行,偏偏苏仪的身子又受不得冷,可小柒也知道这机会难得,也是劝不住苏仪,只好叹着气将洛微的面具拿出,又准备好了一套粗布袄子给她换上,这一打眼看去,却与苏仪判若两人。 “小姐,既然用了洛微的样貌,为何还要带着面纱呢?”两人出了院门,各自雇了一匹好马,按照财神给的手绘地图径直往城郊行去。 “当初害我的人也不曾找到,如今苏仪倒是暂且安全了,可这洛微还是个敌暗我明的态势啊。” 两人倒也不赶时间,一路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倒是终于在午时之前赶到了芦苇湖。 之前来的时候只以为这里就是个人烟稀少偏僻幽静之地,结果到了跟前一看,真是震惊了片刻。 这湖放眼望去不见对岸,加之天色不好一片混沌雾气笼罩其上,平白生出了一股萧瑟之意,但就在这样的地方,隔了湖畔不过百丈远处,居然有好大一座客栈,元安城内都不曾见过规模如此巨大的客栈,若只是为了这一年一次的集会,恐怕这客栈老板得赔上不少银两。 不过苏仪转念一想,这老板生财自有其门路,自己何须在意许多,但照这个形势看,集会断然不是一天之内就能结束的,恐怕少说也得有个几日。 走近了再看,客栈门上挂了老大一块牌匾,上书“酒醉楼”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倒是颇有一股子江湖气。 门口络绎不绝的行人都作了各式不同打扮,乍一眼看去确实来自五湖四海,其中更有巴蜀与西域之地扮相的人往来期间,倒是给苏仪看了个过瘾。 说起来她也算是开了眼界,小时候在药师谷眼界闭塞,关于外界的事只靠听着师兄师姐描述,好不容易重生了结果也只是待在小小一处江州,若是早先到了元安,恐怕也早找到了药师谷的消息。 苏仪一面兀自感慨,一面同小柒一道入了客栈大门,但见大堂内部布置的倒是简洁,一楼是遍地散摆的桌椅,二楼是绕了一圈圆心布置的独立小包间,不过围栏而坐只是视野恰好,但是也没有半分隐秘可言。 在往上几层便都是住宿的屋子,一间间排着过去,也只有单间可选。 不过两人此次过来也不是为了享受,便只管在顶楼开了一间客房,拿了行李便自顾自往上。 苏仪只顾着打量四周,却未曾察觉二楼一处包间之内,身着鸦青长衫的男子正注视着自己,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 第20章 三缺一 此人正是云幕无疑,此刻他的身边也依然带着那日的魁梧大汉。 后者追着自家大人视线也注意到了苏仪两人,面上一惊,却是不解道:“这不是那日大人遇到的姑娘嘛?好像叫做洛微,她怎么会从江州到了这里?” 小柒随着苏仪的这张面孔出行的时候,一般也会乔装变脸,因此云幕两人见她也只是陌生,虽然觉得身形有几分眼熟,倒也没有联想到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苏仪身上。 云幕摇了摇头,心中的倒是觉得有趣:“阿武,替我稍微盯着她一些,这姑娘身上该有点东西。” 名唤阿武的大汉嘿嘿一笑道:“怎么,大人看上她了?” 洛微这幅面貌同苏仪的清纯柔媚不同,身上没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面相清冷,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但表情一动,眸色一闪便又多了几分明艳之感,尤其一笑之下,更有几分魅惑,倒是美的别具一格。 这云幕不是个食色的胚子,但是见了自己喜好的女子也忍不住会多留意几分。 听了阿武说笑便自顾自的斟了一杯,才缓缓道:“那日我见她总觉得眼熟,现在想起来,确实同一个故人有几分相像。” 阿武自幼跟在云幕身边,倒是不曾听说这个故人,当下疑惑道:“哪个故人,我倒是想不起来。” “好久前的事情了,那会儿母亲大人尚在,我们遭人暗算险些丧命,后来去了药师谷内求她师兄帮忙,这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当时在谷底,有个女孩儿发现了我两,这才及时找到了人手。”这段往事,阿武不曾听云幕细说过,但知道这是他心中一道坎,因为那事之后,家丁们找到他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人了。 阿武越想越是奇怪,忍不住道:“莫非这个洛微就是当年药师谷的姑娘?” “不是,她死了。”云幕说着摇了摇头,视线扫向门外新入的两人,面色一沉:“刑部尚书家的丫头也来了,小心着些,避开她们。”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面具,起身带了阿武离开。 这边苏仪和小柒望着空落落的客房倒是一时间无话可说,这客栈外面装的恢弘大气,里面当真是简单至极。 和城外各处临时落脚的驿站差不太多。 “小姐,这地方人多眼杂,要不咱两凑合一个屋子吧,我睡地上就成。”这话虽然有些失了规矩,但是小柒确实担心苏仪安危,毕竟虽然就住在隔壁,但万一有个什么事,恐怕她也不能及时察觉。 苏仪知她所想,却只是摇了摇头道:“你我行事低调在这外头也没有仇家,能摊上什么大事,好生歇着吧,这两日也有你累的呢。” 两人各自在屋内小憩了一会,在睁眼时天色已暗,店内烛火通明,两人起身往下看了一楼香盘一眼,居然已是酉末之时。 恰好此刻小二上来在楼内绕了一圈,口中喊着:“晚饭了啊,大家伙快点儿下去吃着,待会儿咱们堂主就要来啦。” 这客栈此般设计倒是讨巧,每层都是挨着圈儿镂空了中心一处,因此无论在哪层都能直接看到楼下大堂内的情况,虽然私密性多少受点影响,但是视野极佳,这样一来,苏仪倒不必下楼去凑那个热闹了。 两人正在五楼围栏处向下观望,小柒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打眼,确认是那日出手了结陈安性命的云大人无疑,便立刻喊了苏仪,悄着声音道:“小姐快看,这不是那日的云大人吗,他怎么也来了这里?” 苏仪一见确实是他,还带着第一次见时的银狐面具,心下也是疑惑,这人怎么也从江州到了元安呢? 小柒摸着脑袋想了半天,忍不住又道:“糟糕,那日他就说了也许会和小姐再见,难道这一路上是跟着我们到了这里?” 苏仪只管摇了摇头:“除非他知道苏仪就是我,不过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或许真的只是凑巧。”说着将面纱挽的更高,又往柱子边上靠了靠:“这人行事太过蹊跷,我们还是离得远些的好。” 而此刻三楼对面的阿武也瞅见了苏仪和小柒,当即压着声音道:“大人,那洛微姑娘住在上头呢,好像也看见了您,不过这一看见您便立刻往旁躲了一躲,不应该呀。” “为何不应该?” 阿武板着脸,一本真经道:“大人您这样貌,多少姑娘为了寻死觅活的,那后院里的姑娘都斗翻了天,况且您还算是帮人家姑娘手刃了仇人呢,照理见了您主动攀着都来不及,好歹也该谢您一声才对。” 这话说的确实是阿武的肺腑之言,云幕听了却觉得好笑:“人家上次都说了,我坏了她的事,不过说来也是巧,这里能遇见也是缘分,等手头事了,我倒要再去会会她。” “得了,您想纳妾的话,我看这姑娘不好得手。” 云幕只瞥了阿武一眼,转而低下头望向楼下,但见左清带了婢女已经选了一处二楼包间,此刻也是面色凝重,一直盯着一楼大堂角落的一个灰袍老者。 此刻的小柒倒是多了一番心思,顺着云幕的视线往下,不由得面上一惊,差点喊出声来,苏仪见状也寻着一看,当即面色一变,今儿个是个什么日子,这灵隐堂又是什么地方,这些人怎么上赶着全来了呢? 难道还真是跟着自己来的?原本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但此刻一看,苏仪真的有些怀疑起来,因为世上巧合万千,但这个,着实过分了些,于是转头看了一眼小柒,低声道:“再看看,不会张轩也来了吧?” 若真要是如此,那这元安城内就那么几个认识的人可就凑满一桌了。 小柒心中也是震惊不已,当下四面环顾,扫视一圈之后方才略微安心:“小姐放心,目前来看,没有张公子的影子。” 苏仪点点头,稍微宽了点心,随即转念一想,自己本来只是到这里寻寻药师谷的消息,倒是没有什么确切的目标,不过既然在这里遇到了云幕和左清,客观来看,这两人肯定不是为了自己来的,显然是别有目的。 第21章 自寻死路? 这样一来,或许自己有了一个不错的切入点。 首先云幕这人看着就神出鬼没心思深沉,而且已经发现了自己,显然不好去跟,从他那里拿消息是下下之策,能躲则躲,否则多生事端,她也不知道为何,总之见了这个人,就是有点莫名的惧怕,总觉得看着冷峻淡然的一个人,杀机却总是埋在了最深处,这些年来她也算阅人无数,既然直觉如此,也不会有错。 再来是左清,如今看来,她仿佛是为了那个灰袍老者而来,而且,云幕显然也知道她是谁,这样一来,跟着她要找的人,打探消息是顺便,了解一下她的目的也未尝不可。 一箭双雕的事自然要做,反正小柒与她都是易容打扮,不怕被识破。 “你替我盯着左清动向,我要下去会会那个灰袍老者。” 小柒望了一眼楼下一眼便知道自家小姐心中所想,旋即点了点头道:“小姐注意安全,我就在你身边掩护着你。” 这里人多,随意聊上几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主意打定,苏仪便也管不得那暗中窥探一切的云幕了,径直沿了木梯往下,转了一圈寻了个老者身边的位置坐下。 说来也怪,这四方客满,每张桌子都坐了不少人,但唯独这处,就他一个,倒显得有些霸道了。 此时灵隐堂主也上了大台,倒没说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主要是苏仪也听不太懂,无非是客套一番,感恩列为大驾光临之类,随之说了点江湖近年来发生的事情,接着便是容后再议,只管让大家敞开了吃喝,这顿他请。 这最后一句话倒是让苏仪笑出了声,这套路一溜溜的,还不是从各位的房钱里出,这堂主想来本事不大,但是挺有生意头脑,且人脉也广,至少还喊的来这么些人,都愿给他面子聚在一处。 这边笑完,那一直盯着她不吭声的灰袍老者却是忍不住先开口了:“你笑什么?” 这语气倒是和蔼,也没见出任何不悦,苏仪倒是奇怪,为何都没人愿和他坐一桌,毕竟老者看着还挺正常,比那些稀奇古怪的人看着好接触的多。 “我笑那堂主说的话,倒是一派冠冕堂皇,你说他为什么能把这么多人都召集起来呢?很厉害吗?”苏仪这面说着话,一面扫了左清那桌,后者显然对于她的到来很是诧异,但是一时吃不准她的身份,因此不停的往这边看着,却始终没有动作,如此看来,她与灰袍并不相识。 灰袍听了苏仪这话反倒是觉得有趣,居然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又道:“小小丫头,口气倒是大得很,看你这样,不是江湖人士,也不了解灵隐堂主,那又怎么会来这里?” 苏仪眼睛一转,随即便道:“我要是告诉你我怎么来的,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堂主和这集会究竟是干嘛的?” 灰袍没有即刻接话,反倒是收起笑意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苏仪,心中越发觉得这个姑娘有趣,于是点了点头便道:“无妨,你年纪虽小,心思却是鬼灵精的多,有趣有趣,哈哈。” “灵隐堂人多,势力分布也广,但向来只做江湖信息的流通买卖,杀人越货的勾当他不做,但能牵针引线让别人去做,也正因此,堂主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商客,却又在江湖中声势颇大,因为你要的一切消息,人物动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 “换言之,这种聚会,就是给了五湖四海各大门派一个交流的场所,门派之争,总有起有伏,只有在这里拉到最够多的帮手,才有可能在来年占据更大的地盘,获得更多支持。”灰袍一席话倒是让苏仪忍不住感叹,这不就是和自己做的买卖差不多嘛,就是人家做大了,自己还只是小小一个分店而已。 果然是个商客。 想罢这些,她倒是觉得灰袍人好又痛快,于是转而便道:“那我告诉你我怎么来的这里你可得信,我就是在路上看到一个摊贩卖这个灵隐堂的邀请令,看着有趣问了问用处就买下来了,想着来凑个热闹嘛。” “凑个热闹?怎么会凑到我这一桌。”显然,这话他是不信的。 苏仪撇撇嘴道:“就你这桌有位置呀。” “那你不想想,为何只有我这里有位置?”这一问一答,苏仪倒是愣住了,即刻问道:“为什么呢?” 灰袍见她模样天真,确实不像是装的,随即忍不住大笑起来,摇了摇头道:“你和我有缘,不知也无妨,但你来这里,除了凑热闹,肯定有别的目的罢,你若是乖乖说,我便放你好生走。” 下一句话没说,苏仪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杀气和胁迫的意思,但心中却没来由一个咯噔。 于是转念一想,本来自己就是要来找人问消息的,既然如此,不如顺水推舟,转而便道:“好吧,那我就实话实说了,我来这里,确实有个缘由,也恰好不知道去问谁,不如问问你也无妨。” “你讲。” 苏仪点点头,眼神中露出一抹期待:“您可曾听说过药师谷?” 这话一出,灰袍面色一沉,双眼杀机顿现,看的苏仪浑身一颤,惧意自心底而生,几乎挪不动步。 但这至少表明,眼前的人,确实知道药师谷。 只是,恐怕两者之间关系不太融洽。 她反应也算是极快,立刻道:“药师谷与我不共戴天,可惜了,这么些年过去,我却始终找不到它。” 果然,这话一出,灰袍面色瞬间和缓,但面上仍是不太信任的神色,他只看了苏仪一眼,旋即又道:“为何?说来我听。” 这乱编的话难免出漏洞,苏仪想了一想不敢拿生命冒险,转而便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你既然不知道的话,也就算了。”说着刚要起身,却忽然发觉双腿不得动弹,惊讶之间一抬头,正对上了灰袍一双秃鹰般锐利的双眼:“你倒是真的不会功夫,被点了穴道居然仍不自知,还想着要跑。” 说罢,看了一眼苏仪,自顾自斟上一碗烈酒,才道:“把实情说出来,看在你年纪轻轻,心思单纯的份上,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若扯谎,就是自寻死路。” 第22章 总是出现的云大人 现下苏仪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人都不坐这一桌,这人显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啊。 如今她进退两难,即便是找来小柒也根本无用,于是心念一转,看了一眼左清,随即悄悄指了那处道:“其实,那才是我的主子,真正要找你的,不是我,是她。” 灰袍听了这话,果真也往那处扫了一眼,旋即收回目光,居然又笑了:“刑部尚书的女儿,她来找我,自然是有事,但一定和你的药师谷无关,你不老实,我也不必客气了。” 苏仪先是一愣,没想到这人居然和左清认识,也对她知根知底,看来这两人之间还有点儿其他联系。 接着,她双眼一闭,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甚至没有更多心思去考虑别的事情。 苏仪只感觉到灰袍的内里沛然,抬手瞬间,掌风如刀便径直劈向了她的面门,照这个力道,估计自己的脑袋都得搬家了。 这一刻,她几乎都来不及害怕。 耳旁是小柒的惊呼,接着是杯盏碎裂的声音。 再然后是大堂内突如其来的安静,所有人此刻想必都在看她,或许权当看个热闹。 一个人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却不是对着她说话:“死面阎罗,久仰大名。” 接着是灰袍的声音:“你又是谁?” 苏仪一愣,这不是云幕的声音吗? 接着又是小柒的声音:“小姐,你怎么样,没事吧?” 她这才睁开眼,发现自己依然好端端的坐着,双腿也不知何时能动了,再一看自己身边站着的果然就是云幕。 此刻的她也来不及感恩,赶紧起身想跑,再一回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这里,于是脚步一滞,只好顺势躲在了云幕的身后。 接下这一掌的正是云幕的家丁,阿武。 “在下无名之辈,这是在下的夫人,平日里宠过了头,说起话来没轻没重,若是哪里得罪了阎罗大人,还望见谅。”他说着话给了阿武一个颜色,让他将人带走。 死面阎罗哪里肯放,旋即起身还要在打,却被云幕悄声的一句话给挡了回去:“阁下和尚书的事,不想被传出去吧?”说着,墨扇一展,领着阿武便走,那身后的阎罗居然真的住了手,就这么任由几人离开。 此刻的左清见状,只与那阎罗对视了一眼,随即带着侍女起身离开。 云幕将两人带到了自己的住处,房门一锁,又瞧了苏仪一眼:“你好好的江州不待,怎么会来这里,死面阎罗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不似询问,但也绝不友善,看样子云幕本来打算躲在暗处看戏,也算是为了自己不得不出面了。 知恩图报一事,苏仪还是懂的,于是先是谢了云幕,平复了心神,才又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对你有所隐瞒。” “我从江州来这里,是为了寻找一个”苏仪刚想把药师谷的事情说出来,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刚就是因为莽撞差点被人打死,这会儿还闹不清底细,最好是不要乱说。 于是临时改口道:“人,这个人以前救过我,会些武功,我想着灵隐堂这么大,找人总归是容易的。” “找谁?”云幕倒是步步紧逼,苏仪心中接连叫苦,却也没办法回避,只好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小的时候我家境凄惨,差点被人抓去青楼,就是他救了我,打退了一群人。” 云幕听后却笑了笑,心中已经猜到了这十有八九是她临时编的,但也不曾拆穿,只点了点头不在追问,随即又道:“既如此,留在我房内吧,再回你自己的住处,恐怕也不安全了。” 苏仪还未答话,小柒倒是着急得很,立刻驳道:“不行!小姐清白人家,怎么能和你住在一处。” “噢?你还想我和你家小姐住在一处,啧啧,倒也不是不行。” 小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云幕的意思,一时心急居然连话都没好好听,再看苏仪,此刻除了面纱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子。 有一说一,小柒甚至此刻第一个反应居然是面具果然是大师做的,简直是毫无破绽。 “闭嘴。”苏仪斥了小柒一句,强装镇定的看向云幕,起身道:“谢过大人,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云幕带着阿武离开之后,小柒吐着舌头上前道:“这云大人好生奇怪,为何要出手相救呢?” “我也猜不透,说起来,这也是第二次帮我们了。” 可凝翠楼那次,自己分明还是苏仪身份,他又为何出手相救呢?难道 细细想来也不可能,自己的身份应该不肯能被外人知道。 想来想去也是无果,随即只叹了一声:“也罢,今天闹得动静太大,怕是打探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不过元安城内五湖四海来客众多,总有探子能带回点消息的。” “小姐这是准备回去了?” 苏仪点了点头道:“明日一早,回城吧。” 此刻已是夜深,云幕房内烛光尚在,阿武在地上打了个通铺,又看着自家主子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瞧着墙壁,显然在想隔间内的洛微小姐,于是忍不住便道:“大人,你不会真的看上了这个姑娘吧?”想想自家主子不过见了人家两面就肯出手相救,也算是不计后果了,如此鲁莽行事,还确实不像他的风格。 云幕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就对她充满好奇,若讲真是贪图美色也未免可笑。 “这洛微确实让人难以捉摸,先是在江州,我们是拿了张轩的消息,替苏仪除却后患,但她却横插一脚,也没查出来陈安同她的瓜葛,又是在这里,看样子对江湖人事了解的很少,对那死面阎罗更是一无所知,但显然过去也是带了目的,大人,你说她是江湖的人吧,不像,要是大家闺秀吧,好像也不太像。”阿武见云幕不答,自顾自的分析了一通。 云幕想了想,便道:“世上没有如此多的巧合,陈安是刘亲王的人,她搅合其中也不一定是别的亲王插入的眼线,现下敌友不明,暂且看看再说,派个探子跟着她们。” 第23章 我们去找左小姐 次日一早,小柒收拾了行李同苏仪一道来了云幕房内,后者见到她们准备离开似乎也不觉得惊讶,只微微点头,随即又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回江州么?” “是的,看来元安的热闹,我凑不来,再次谢过大人,恐怕这次一别,你我不会有再见之时,大人大恩,恐怕我是无以为报了。”苏仪如此说,只想要撇清关系,以免引起云幕好奇。 但后者却充耳未闻,只淡淡道:“后会有期,洛微姑娘。” 两人回城路上,小柒倒是忍不住奇道:“这云大人好奇怪,每次都像是确定你们以后还能再见一样,莫不是真的一路都派人跟着我们?” 这原本只是小柒随口一提,但苏仪却听在了心里,旋即往后看了一看,行人众多倒也看不出个名堂,只管叮嘱道:“不好说,这人神秘莫测,咱们等会先别急着回去。” 两人入了元安城门,在街上左来右晃的闲逛了一条街道,终于在一家青楼门前停下了脚步。 元安城内青楼无数,倒没有哪家独大,不过知名的总有那么几家,其中一个便是这“春晖楼”。 外头两处门柱上雕花刻凤,门匾上也是彩条高悬,一打眼看去艳丽至极,更有露骨壁画就在窗纱之上描着,让人一经门前就忍不住驻足观望,在朝里一探头,简直就是挪不开步子。 其间任一美人都足以让人流连忘返,脑中不自主的勾出一派旖旎画面。 这楼内不仅仅接待男宾,纵是有钱的女眷也一并欢迎,可谓是风气开放,也让苏仪大开眼界,不得不感慨,以往的见识,终究是浅薄了。 两人进去之后径直左拐往上,在一间挂满藤紫锦条的门前停下脚步,再一看门前木牌上朱红笔墨正刻着“浅浅”二字。 小柒倒是不知道陈浅浅已经跟来了元安,且还找了这个一个新的去处,忍不住低低一笑道:“这浅浅姑娘倒是厉害,这才多久,便又混了一个好地方待着,指不定呀又是头牌呢。” 这话音刚落,屋内的人便起身将门打开,只看了一眼两人,旋即笑道:“哎呦,这元安不比江州,没那么好混,头牌的位置我是坐不上了。” 苏仪笑着落座,打量了一眼这姹紫嫣红的房间,旋即笑道:“你的喜好倒是固定,在元安待得可算习惯?” 浅浅点了点头,看着两人打扮,不由得奇道:“楼主才来元安不久,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仇家?” 往前作洛微打扮的时候,总是要她亲自动手对待穷凶极恶之徒的时候,不过今非昔比,这事水太深,倒也没了以往的许多规矩,于是摇摇头道:“倒也没有,如今在元安,哪里还有江州的那么多讲究。” “楼主可有了药师谷的线索?” 苏仪仍自摇头:“不过此番却也是为了这事而去,其中周折颇多,不提也罢,借你宝地一用。” 说着两人起身,去了后屋换装,再出来时已经是苏仪与小柒打扮了。 “跟我来罢。”两人跟着浅浅从无人的小道离开,旋即放了门前两匹马不管,径直步行往张府走去。 一日之后,酒醉楼内,云幕只听着探子哆哆嗦嗦的讲了自己如何跟丢的过程之后,却是皱起了眉头:“春晖楼?那不是青楼吗?” 一旁的阿武连连感叹:“我就说这洛微姑娘不简单,居然还好这一口,这需求”话还未完,但见云幕瞪了他一眼,赶紧识趣的闭上了嘴。 “然后在没见到人出来?”那地上的探子自知办事不利,头都快磕破了,话音里都带着颤抖:“小的一直等到了今天早上那两匹马都还在,后来是被老板娘牵走的,说是无主的东西在她门前就是她的,进去问了一圈,也都说没见过这两姑娘。” “呆一晚上那不是很正常,谁进去是只为了吃碗饭就走的。”阿武嘴多,但是脑海里旖旎之景已出,越想越是感叹,一个不留神就被云幕重重打了一下脑袋,这才严肃了表情,闭紧了嘴。 “让门口的人撤了,她们已经离开了。” 探子走后,阿武犹豫着还想说话,云幕瞧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跟我久了,胆子倒是越来越大,这洛微若真是这样的姑娘,我倒还更有兴趣了。” 苏仪回来之后还没坐热凳子便看到张轩慌慌忙忙的往这处跑,见她安然无恙之后才放下了心:“仪儿回来就好,你留个条子也没说去哪,我想着元安城大,万一你遇到什么贼人可就完了,以后若是去哪,还是多带几个人去,我好放心。” “有劳公子挂心,不过有件事,我大约还是要麻烦你了。”苏仪说着又道:“我来元安,确实有点私事,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也解决不了,需要多待上些时日,不知可否?” 张轩先是一愣,随即又点了点头道:“仪儿想待多久都可以,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切莫见外。” 这张轩倒是机灵,她不说的,他就不问,两个人心照不宣,倒是过的还算凑合。 苏仪很是欣赏他这一点,于是笑了笑,起身道:“没有什么大事,若是需要你,我才不会跟你客气。” 在家中待了几日,算算日子灵隐堂的集会也该告一段落了,于是这日便又唤了小柒,吩咐她备了些家中厨子做的桂花酒酿,说是要带去送人。 这小柒机灵,即刻道:“小姐莫不是要去找那左清姑娘?” 苏仪点头:“正是,这左清既然认识死面阎罗,那人又与药师谷不共戴天,想来从她这里指不定能探得一些消息,不过我们尚且不熟,得主动些多加来往。” 刑部尚书的家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这苏仪两人到了门前首先一个便是要自报家门,可这里来的都是高门望族,张轩虽说看着阔绰,但在元安似乎没有任何可供一说的身份,想了一想,便道:“张大人之妾,可烦劳烦您转告一下你家小姐,就说苏仪来访。” “张大人?啊,可是大理寺卿张大人?” 苏仪未曾多想,只点了点头道:“正是,劳烦了。” 第24章 被盯上了 这护卫听了她自报家门之后倒是跑的飞快,传话之后又立刻带她进去,直到左清带着侍女前来迎接,一见是她,面上一怔,旋即立刻装作一切如常,遣退了护卫带着她左转右绕的进了自己院内,方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张大人何时纳了新妾,还与我相识?原来是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可知道这罪可大可小,若是被人知道,你是要被杀头的。” 苏仪确实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索性笑了笑道:“我这性子,是该收敛收敛,毕竟才来元安,还想多玩玩呢。” “怎么想起找我来了?”大约是装腔作势的小姐夫人见得多了,这带着江湖气的闺秀倒是让左清觉得十分有趣,与她说话,倒是一点心防都没有,也觉得轻松自在。 苏仪让小柒拿出备好的酒酿,轻声笑道:“知道你高门大户,我也送不来什么像样的东西,承蒙不弃,这点儿东西自家做的,你可愿尝尝?” 两人在院内石桌前坐下,一顿欢迎畅聊,不知不觉已是日薄西山,眼见着天色不早,苏仪便起身告辞,临行之时,左清起身道:“三日之后,有个春游会,届时名门望族之女都会同去,这可是个好机会,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你都说了,我自然要去,我在元安一个人倒是带着无聊,盼不得能多凑些热闹呢。”苏仪走后,这左清身旁的丫头凑上前来,忍不住道:“小门小户的丫头,小姐何必对她这般好?” 左清看着桌上的酒酿,笑了一笑:“小门小户也不至于做得出这个味道,但朝中大臣的家眷我也都打探过了,确实没有这个人,倒是有趣。” “你看着这人,长相也算出众,行事有度,心思机敏,且有野心,我若是能给她一个机会,也搞不好将来有用得上的地方。”婢女听她这样一说倒是有几分不解,奇怪道:“小姐如何知道她有野心?我瞧着文文弱弱的倒是普通丫头一个。” 左清摇摇头道:“你呀,亏你跟了我这么些年,寻常人家不会养出这么机警的婢女,我本以为她是哪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平日里不曾得见,但眼下看来虽然不是,但我自报家门之后,她却也主动来找,既然如此,定然是想攀附与我得点好处,可你看她的样子,哪里像是有半分心机的样子。” “小姐聪慧,这样一说,倒还真是,那小姐是想笼络她作自己人?”若是给自家小姐做棋子,那凭苏仪的样子,倒也够格。 左清点点头,又道:“为时尚早,且看看再说。” 苏仪回家之后,将今日里与左清见面说的那些话又复盘了一遍,旋即差小柒请来张轩,三人围坐一处用过晚饭,苏仪才缓缓道:“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讲。” “什么事?” 苏仪便将之前遇到左清的事讲了一遍,又道:“今日里我去寻她,这人倒是很好,想邀我同去春游。” 张轩一听登时面色一变,立刻道:“你可知左清是谁?” 苏仪点头:“我之前问过你了,刑部尚书之女。” “那伙人可没一个简单的,你和她结为好友只是个表象,她自然有她的目的,我劝你还是同她保持些距离。”张轩说着,面上焦急,倒是真的为她担心了。 苏仪也知道她所言不假,只是张了张嘴,又道:“我知道,只是,我确实在元安没有朋友,况且她人也不错,我一个普通人,也牵扯不到里边。” 张轩知道她看着柔弱,其实倔强的很,当下也劝不住,只好叹了口气:“你千万要小心着些,若是在那里出了事,我恐怕不能像在江州那般帮上你的忙了。” 这话也是事实,苏仪感恩张轩做的一切,只点点头道:“你放心,我行事自会小心,况且,我至少不会牵连到你。” 这话一出张轩也是一怔,随即便道:“仪儿,我张某虽然一介书生,但也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你以后不必再说这话了,你我虽然只是形式上的夫妻,但我既然娶了你,就是你的夫君,无论怎样,都同你生死与共。” 这没来由的话一说完,张轩心中也是一愣,随即想着,自己大约是太入戏了。 苏仪听着也是感动非常,双目一湿,端了一杯酒道:“我此生有幸遇到你,当真是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安抚了苏仪睡下,张轩转眼便出了院门,踏着夜色往一处行去。 重重通报之后,他进了大门,在一方园内站定,看着坐在桌前独饮的身影,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大人。” 那人回首看了他一眼,却正是云幕无疑。 “过来坐。” “小的这次来,是有一件事要同您讲。”张轩措辞谨慎,倒被云幕听出了端倪,旋即放下杯子道:“一件事,却不是要事,你冒着风险在半夜来我府上找我若是没有点缘由,知道下场罢。” 这话说的漫不经心,张轩却已经汗湿了脊背,随即点点头道:“属下知道,事关苏仪,我也拿捏不准这事重不重要,就是有点太突然了,想着还是要讲。” 云幕抬眼看着他,半晌之后才道:“你对她动了情?” “没有,属下绝对不会对她动情。”张轩惊的立马起身跪在了地上。 云幕只放下了杯子,又道:“说吧,什么事。” “苏仪姑娘来了元安之后不知怎么认识了左清姑娘,现下两人似乎关系挺好,还约着一起春游,我只担心她会不会被牵扯到宫中的那些事里去。” “噢?”云幕也是一怔,随即示意他起来,又道:“她来元安是为了什么?” “属下不知。”张轩心中一个咯噔。 “来了元安,又认识了左清?这么巧”云幕想着之前遇到的洛微,又在灵隐堂见到了左清,现下自己命人看住的苏仪也跑来凑热闹,这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人啊。 越想越是疑惑,忍不住笑道:“真是有趣,这世间诸多事情,真的只能用巧合来解释了,也罢,你看好她,暂且看看再说。” 第25章 将计就计 这眨眼就到了和左清约好春游的日子,苏仪特意花了心思打扮自己,毕竟都是高门大户的小姐,自己是左清带去的人,总不能给她丢了脸。 后者见到她的时候眼里颇有几分欣赏,于是邀她上了轿子,聊了聊近日有趣的见闻,方又道:“总说你从江州来,那你在元安,现居何处?” 苏仪想了一想,便道:“小门小户的说来是扰了兴趣,之前家父在元安留了一处宅子给我,暂且就带了几个丫鬟住在此处。” 左清点点头,倒也没在追问。 一行人到了春游的湖边,此番春寒料峭,元安依然寒风凌冽,今日阳光虽好,正要到了外边,还是冷的紧。 可见这些夫人小姐也是平日里闲的发慌,但凡见了一点儿好天气都要出门溜溜,谁也不想少去一次成了别人背后的谈资,因此甭管是什么天气,一约都能约出来一堆儿人。 湖边空地很大,已经有人拿着杆子搭起了尖尖的篷子防风,外头也是铺好了偌大的羊皮毯子,乍一看去,倒真有些趣味。 苏仪数了数,这夫人小姐加上女婢少说也得二十来人,要一个个去认识倒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她的心思也只在左清一人身上。 但左清的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对面一个身着深松绿夹袄裙,外搭品绿大氅的夫人,苏仪看着这人,到仿佛是上了年纪,约莫四十来岁的模样,但是保养得当,面上肌肤细腻,稍有细纹,神态平和,倒是一股子贵气。 “今儿这些人可都是奔着她才来的,知道她是谁么?” 苏仪自然不知,左清便又道:“户部大人的夫人,单论官职也只算一般,可实际上她一说话,皇帝那儿都算好使。” “这又是为何?” “她的长女是当今皇上最宠的萧贵妃。”说着起身将苏仪带到了她的面前,柔柔一笑道:“王夫人,有好些日子不见了,上次差人给您拿去的蜜饯,吃着可还满意。” “哎呦,还是清儿懂我,那蜜饯我尤其喜欢,都忍不住想在像你讨要些了。”她这边说着话,却也只是略略扫了苏仪一眼。 苏仪倒也识趣,跟在左清后头打了个招呼,听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又退到了一旁。 这牵扯到宫中的事她却是本分兴趣也无,且看这群人面上都是客客气气,可话里话外分明又透着各方势力纠葛,这与她而言,当真是另外一个世界,不由得觉得有些无趣。 左清也看出她心思不在这里,只笑了笑,带她想往湖边去,才走了几步,却又迎面撞上一个穿着尤为艳丽的女子,在一打眼,虽是面上客气,可两人神情间的不屑,苏仪倒是看得分明。 “唉,我就说吧,总有人上赶着去巴结讨好,像苍蝇一样,还是只五大三粗的苍蝇。”苏仪饶是胆大,听了这话都不觉一愣,这哪里是话中带刺,简直就是恶语伤人了。 敢对左清这般说话的,想来来头不小。 不过这左清也不是好拿捏的主,听了这话当即面色一冷,径直道:“我看你倒是欠管教,一张大嘴只会瞎嚷嚷,听说上回去勾搭太子爷没成还被人笑话了。” 这明着来骂,也是叫苏仪长了见识,一时之间居然看的兴起,这女子眼见说不过左清,只恨恨看了苏仪一眼,又道:“哼,怎么,新养的丫鬟?想着自己没用,又想送去谁的床上争争气了?” 这倒是让苏仪不满,当即回道:“且不说这是无中生有,但你去不了的地方,别人也未必有兴趣。” 这话一出左清都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丢下那女子不管,径直带着苏仪往湖边走去,边走又边道:“你倒是好大的胆子,可知道刚刚那人是谁?” 苏仪撇了撇嘴:“不知。” “她呀,太常寺胡大人的女儿胡玉琴,是个轻重不分的家伙,不过她长姐厉害,也在宫中混了个昭仪当当,因而逢人说话底气十足。”左清说着转向苏仪道:“这人心眼小,你此番顶撞了她,日后少不了要吃苦头,且她如今一门心思的往太子爷身上扑,若真的得逞了,便是我也护不了你。” 这番话说来别有用意,苏仪却也未曾多想,只觉得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只点了点头,未作评论。 这一日作罢,左清回到院内,唤了婢女上前,想了一想,才缓缓道:“你觉着苏仪这人如何?” “没看出野心,倒是有些胆识,可是却略显鲁莽了。” 左清点点头:“我本以为她只一味想攀权富贵,这样看来倒是错估了她,不过也好,今日里她为我顶撞了那个丫头,却是摆明了和我站在一条船上,若是” 婢女机灵,却是一惊:“您想将她送给太子?” 左清点头,面露狠色:“那姓胡的若是真的爬上了太子的床,少不了给我苦头吃,父亲大人尚在且还好,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称帝,恐怕这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们左家可就真不好说了,如今我派出去的人一个有用的都没,这苏仪看着不错,也不妨试上一试。” “小姐说的不错,试试无妨,只是她小门小户,来路不明的”婢女说着有几分犹豫。 “这都是小事,我左清身旁的人,难道还能是无名之辈。” 而这边,苏仪回去之后依然将今日见闻尽数讲给了张轩听,毕竟对于元安城内,尤其是上头那些事情,她是当真一无所知。 张轩听完眉头紧皱,竟然一时无言,只想了片刻才道:“你这回倒是真的惹上了惹不起的人,胡家在宫中尚且说的上两句话,要查探你的底细可谓是易如反掌,现如今你倒只能盼着左清能顾着你了。” 苏仪听着沉默片刻,却又忽然道:“听起来,你对宫中朝中的事情倒很是了解?” 张轩心中一紧,面色如常,只道:“元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既然打定主意要考取功名去朝中做事,自然有些东西也要有个底才行。” 这边说罢,他又连夜赶到了云幕住处。 后者见他也是有些奇怪,却也未加责难,只道:“你这些日子三番五次的来,究竟所为何事?” 第26章 又被瞧上了 张轩无奈,只得把今日的事情有转述给了云幕。 后者一听也是一愣,随即道:“若去了宫中,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你两的婚事,是不作数的罢?” 张轩点点头:“只是形式,不曾作数。” “那便好。”他不知云幕所言何意,也不敢去问。 张轩走后,云幕又同一旁看热闹的阿武道:“你看张轩的样子,倒像是对苏仪动了情的样子。” 阿武素来与张轩交好,两人都是自小养在云幕身边的人,虽然一心向主,但彼此间也是情谊深厚,略想了一想,便道:“或许只是担心苏仪行事鲁莽蹊跷,牵连到了大人,毕竟宫中的事太过复杂,若是真出了事,随便来一堆眼线一查,可就麻烦了。” “也有道理,唉,这事一桩桩的,越理越乱,你那边放在春晖楼的探子怎么样了?” 阿武摇摇头道:“没有动静,这洛微就跟失踪了一样,出城的探子没查到,城内的眼线也一个都没看见过她,说来真的是奇怪了。” 见云幕不语,又道:“大人,可否容属下多一句嘴。” “你讲。” “属下觉得,大人对这洛微姑娘确实有些关心的过了,毕竟,咱们的事里,可没有一件事是扯上她的。” 云幕抬眼看了阿武一眼:“你管的宽了。” 阿武也是确实对主子上心,即便知道要挨责罚,依旧心一狠,跪在了地上,继续道:“阿武知道,请大人责罚,只是这洛微姑娘神出鬼没,属下实在担心她是别人派来” 话未说完,云幕一抬眼:“探子?美人计?” 阿武低头:“正是。” “不影响,要真是送给我的,我倒是乐意收下,只可惜了,找不着人啊。”说着起身,也不管还趴着不敢起身的阿武,自顾自的回房休息。 虽是春来,元安城却是又下了一场新雪,连着一周都是阴沉天气,苏仪索性待在家中哪都没去,这边张轩自从知道左清那边的打算之后也是每日都担心的不行,苏仪也看出了他的心思,这日天气略好,出了半日暖阳,院子里积雪消融,地面上倒是有些要冒新绿的样子。 苏仪见状倒是开心,自顾自道:“看样子元安也是真正的要转暖了,这若是在江州,怕是早就收起了大氅。” 小柒听着连连点头,知道自家小姐是惦念着家中老爷,于是宽慰着道:“这才个把月呢,小姐就想家了。” 苏仪笑着点点头,一旁的张轩听了却忽然心念一转,于是道:“仪儿,这些日子你和那左清可还有往来?” “前几日去她府上坐了小半日,倒只是聊了些家常,怎么忽然问起这事了?” 张轩便道:“那左清身旁都是达官显贵,那日你因她顶撞了胡家小女,我怕是后患无穷,你行事自有缘由我不能多管,只是这元安城内各方势力错综复杂,若是一个不慎,恐怕不只是你。”他言尽于此,苏仪却懂了他话中意思。 想必是替苏老爷着想罢了,这么一想,张轩所言也很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道:“确实,你放心吧,我自有考虑,绝不会将苏家牵入险境,待我待上一段时间,自然还是要回到江州的,届时这里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说着看向张轩道:“你年纪呀也不小了,寻得合适的女子莫要放过,到时一直休书,稍作解释,在考取功名,这辈子还长着呢。” 张轩知她心意,只装未曾听到这话。 又过了几日,小柒一大早便高高兴兴的跑来道喜,苏仪一脸茫然,看着她道:“没事别瞎说,哪来的喜事。” “浅浅姑娘来信了,说是昨日遇到了一个酒客,自称是灵隐堂的人,醉了之后稍一套话,只说是听过药师谷这个地方,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苏仪一听面上果真一喜,立刻道:“此话当真?我派去灵隐堂买消息的人可都说没有这个地方。” “那是,估计这地方确实神秘,或者是不轻易对外提起,总之,这也是那人酒醉之后被浅浅姑娘套出来的话。” “这浅浅真是有几分本事,后来呢?” 小柒乐道:“浅浅说了,那人再过几天还来春晖楼,让你那天过去,她就约了那人在大堂喝酒,还特意嘱咐了你别打扮的跟个书生一样,到时候坐过去喝喝酒,有什么尽管问。” 如此甚好,苏仪听了这话简直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接下来几日几乎是算着日子过得,只盼着赶紧到了时候见到那人,若是真能打探到药师谷的消息,也就不用她在左清这边枉费心机了。 日盼夜盼的和浅浅约好的日子终究是到了,苏仪一直坐在院内,直等到天色全黑,悄悄的换了打扮,带着小柒一道从后门往外,直奔春晖楼而去。 这会儿的春晖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两人进门便看到了浅浅正在堂内左侧同一名痞气颇重的汉子划拳喝酒,见了她来,只用眼色示意还不到时候。 于是苏仪和小柒便就近找了个视野好又不显眼的位置坐下,这才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起春晖楼来。 元安城的许多地方似乎都是这样圆拱形的设计,二楼一圈都是包间,里边坐着的自然都是舍得烧银子的贵客。 苏仪随便看了一眼,倒是尽皆客满,只除了一处例外。 那地方就在她的正对面,包间内只坐着一个男子,身着月白长衫,看着倒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在这春晖楼内,倒是显得有些出挑,一瞅便不是寻常的大户人家,恐怕还是高门望族。 他的左右各自空了一间,里头虽未坐人,但眼见着外边似乎守着其他便衣打扮的家丁,单就家丁的站姿和身形来看,应该是个个会武。 来头显然很大,不过这是元安,遇到点什么人都不奇怪,毕竟天子脚下,权贵之地。 她这么一看,对方显然也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抬眸淡淡的扫了她一眼,苏仪即刻转开了眸子,望向了别处,毕竟此次来是为了药师谷,万一生出事端,且不说别的,这元安城的人,一大半她都惹不起。 那男子见了她却也是一惊,随即放下面前的帘子,打了个响指,屋外即刻有人进来,在他身旁拱手而立:“大人。” “看到对面那个穿藕荷长裙的姑娘没?去打听一下,什么来头。” 第27章 春晖楼巧遇 家丁抬头望了一眼苏仪,随即领命而出。 与此同时,身着便衣打扮的云府探子也是策马疾行,一路飞奔到了阿武跟前,大喘气道:“那个,那个大人要找的,那个谁,出来了。”话说的断断续续,阿武倒是听懂了,立刻忙不迭的奔向云幕房中,将刚刚的消息转述了一遍:“大人,您要找的洛微姑娘又来春晖楼了。” “噢,她到真喜欢去那种地方。” 而春晖楼内,刚刚的家丁到了苏仪桌前,颇有礼貌的指着一旁空位道:“请问姑娘,这边没人吧?” 苏仪瞧了瞧他,虽是家丁打扮,衣着式样也是简单,但是材质却是不凡,且不说别的,就是寻常人家的主子也不一定穿的起这种缎面的衣服,何况这才只是楼上那男子的家丁。 她不想横生枝节,也不能惹恼了这人,只客客气气笑道:“我却是约了人在此处见面。” 那人只恍若未闻,又道:“既然此番未来,可否容在下冒昧一句。” “请讲。”苏仪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知道眼前的人自己得罪不起,但是浅浅那边又抽不开身,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浅浅只让她放心,她便略略宽了宽心,心道这人总不能太不识趣,自己不理他,过不了一会儿,他便会自行离开。 那人坐下之后只打量了苏仪一眼,随即才道:“我家主子楼上有请,不知姑娘可否方便挪步。” 这话当真是高看了自己,简直有些目中无人了,哪有一来就让自己挪步的道理,苏仪强压怒火,面上仍自笑道:“阁下怕是有所误会,我并非这春晖楼的人,因而,确实不方便挪步,望您谅解。” 那家丁一听这话,也是有些犯难,强行拉着人家去吧,自家主子肯定不高兴,但是连个人都请不动,自己也是办事不利。 这思来想去,简直里外不是人,但多少得成一件事,当下心一横,低声道:“姑娘,我家主子有请,莫要让我犯难,若执意不肯,在下只好得罪姑娘了。” 苏仪心中一紧,看的出来楼上男子绝非等闲,若是不去,就是节外生枝,若是去了,天晓得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正是犯难之际,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噢,居然在这里见到你,莫不成” 这说话的正是云幕,苏仪当下一愣,心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牛鬼蛇神都齐了,简直就是不让她好好办事。 再一回头,那云幕两眼却只望向大堂各处,环视一圈无果便又看向了二楼,只这么一打眼的功夫,那人却就不见了。 刚刚分明还在这里的男子不知为何,像是特意避开了云幕,但那家丁见了云幕却并未给出好脸色来,只见自己主子已经走了,便略一低头,口气虽然缓和但是面上姿态倒是执拗的很:“云大人,今儿个倒是巧了。” 云幕未曾接话,一旁的阿武走了上去,呛了一句嘴道:“不巧,恐怕你家大人也才刚走吧,怎么,你刚刚对人家姑娘以武相胁,我可是听到了的。” 这人瞧了阿武一眼,想了一想,也算是知难而退,略一拱手又瞧了苏仪一眼,转身离去。 苏仪再往上看去,那一圈儿三间包间已经空了下来,周围的人也已经尽数撤离,心里倒是觉得奇怪,看来这云幕确实有些身份。 元安城内多是皇亲贵戚,且这云幕也算是第三次出手相救,于情于理,自己都欠他好大一个人情了。 苏仪想着略略起身,朝云幕拜了一拜,旋即又道:“见过大人,这番算下来,大人倒是救我两次,只可惜,我确实无以为报了。” 云幕笑了一笑,只往桌前一坐,唤小厮上了几壶小酒,方才道:“你要是真心想报答的话,其实也是有办法的。” 苏仪一愣,小柒也是一惊,哪有人上赶着救人完事了上赶着要报答的,这不是毁形象嘛。 即便如此,她面上倒是勉强挂住了微笑,只柔柔道:“看大人的模样倒也不缺钱财,身旁小厮的功夫也自是了得,不过大人既然救了我,日后若是有用的着的地方,我自然也是愿意效劳。” “那倒不必,我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这话一出,一旁的小柒倒是松了口气,阿武见状一笑,忍不住道:“看你身边丫鬟好生紧张,怎么,莫不是怕我家大人提出什么非分的要求。” 小柒一怔,想要回嘴,又怕等这两人白占了自家小姐的便宜,当下闭紧了嘴一句话也不肯多说,苏仪倒是笑了笑,也不接阿武的话,只道:“什么问题,大人既是我救命恩人,说来无妨。” 云幕未曾立即接话,只自顾自斟了一杯酒,缓缓喝了,放下杯子,又静静的看了苏仪好一会儿,这番细细打量只想要从她脸上看出些微熟悉的痕迹来。 见了这么多次,那似曾相识的感觉倒是一直都在,但也说不好只是合了眼缘。 苏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可那眼神分明也只是正儿八经的凝视,没有半分调戏或者其他,只是如此认真,倒仿佛读书一般。 大约也是见到了她面色绯红已经多有不自在,云幕微微撇了视线,难得一见的柔声道:“洛微是吗,我总觉得这名字也有几分耳熟,却不知道在哪里听过,你是哪里人?”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苏仪只得避重就轻一笔带过:“初次见面在江州,自然是江州人。” “江州哪户人家?”云幕仍在追问,苏仪心下略慌,只得强自镇定道:“大人莫不是怀疑我什么,怎的打探这样仔细,我小门小户,说来无名,自幼父母离世,靠着表哥家借宿方才长大,后来早早的出来,便只像孤儿一般。” 这倒是把浅浅的身世强行套用在自己身上了。 云幕点了点头,也看不出信还是不信,只沉吟半晌,又道:“除了江州,可还有去过别的地方?” 苏仪摇头:“确实不曾。” 随之是长久的沉默,云幕只微微叹气,看了一眼苏仪,半晌才道:“有件事,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第一次见你就总觉得眼熟,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第28章 诗友会之邀 苏仪怔怔看了云幕半晌,确信自己没有见过眼前的男子,方才道:“或许大人只是见我有些眼缘,我与大人却是素未谋面。” “你为何来了元安?现住元安何处。” 这一连串的问题几乎个个直击要害,苏仪之前未曾准备好这些说辞,今日之事来的突然,只好硬着头皮道:“来这边探个亲戚,想着能不能寻个未来的落脚之处,别的倒是不好在说了。” 云幕听罢倒也没有追问,只继续道:“你可知刚刚那人是谁?” “楼上的那位公子吗?” 阿武听了这话却是一笑,随即喃喃自语道:“果真还是来了,我说呢,主子不来,自个敢来寻欢。” “看来你不知道。”云幕端起杯子一样而尽,方才又道:“不知道也好,往后见了他主动避避。” 说着站起身来,冲苏仪温柔一笑,倒是把一旁的阿武看的呆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来这里做什么?” 苏仪愣住,勉强道:“等等一个朋友。” 后者识趣,也没在追问,挥了挥手带着阿武转身离开。 两人一出春晖楼大门,那阿武就忍不住道:“大人,咱们还要继续盯吗?” “当然。” “大人,那您觉得刚刚洛微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嘛?”云幕抬眼看了阿武,随即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阿武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我反正是不信的。” 云幕未曾答话,仿佛若有所思。 这边小柒见状也是终于喘了一口长气,随即便道:“小姐你可真厉害,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可都快信了。” 苏仪笑了一笑,转过头道:“你信没用,得人家信呀,咱们这回来元安还是仓促了些,如今这个身份被盯上了,往后更要谨慎才好。” 说着话一转身,却只见那浅浅约来的汉子已经被灌的醉如一滩烂泥,怎么推搡都兀自趴着,半分反应也无。 苏仪无奈,只望着浅浅道:“这事事赶巧,今日里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些事来。” 浅浅却是一笑:“楼主这是好事呀,你瞧瞧,往后出门还是戴上面纱罢了,这元安的公子哥儿可个个都是大户,他们要的东西那就没有得不到的,你瞧着吧,今天这两位公子爷可都不会就这么放了你。” 苏仪如今也没有逗趣的兴致,只看着眼前的大汉,眼神蓦然间一冷,寒光乍现:“问出来了什么。” “回楼主的话,这人呀知道的不多,只是偷听过堂主与旁人谈事的时候提起过药师谷,那个地方在江湖上只是传闻一般,究竟是否真实存在根本无人知晓,但真正知道的人也不会乱讲它的位置,毕竟听闻谷主医毒双休,天下第一,更有起死回生之妙手,便是在这宫里,都有他们的人。” 听到这里,苏仪心念急转,确认了一遍道:“宫里也有药师谷的人,但有人知道是谁吗?” 浅浅却是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估计得皇上才知道罢。” 这话说了和没说倒也没有区别,如今看来,只剩下两条路走,一是找道灵隐堂主去问,但若不是江湖中有身份的人,恐怕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另一条,就是继续跟着左清,从她口中套出一星半点关于那日死面阎罗的事情。 都不是好走的路呵。 苏仪想着,眸光暗淡,第一次觉得有些心累,当下也无心多言,只默默的转身往外走去,这才走了几步,却被小柒一把拉住:“小姐,咱们不能直接往外了去,还是得走上边。” 两人离开没多久,那守在门对面的车夫便收拾了行头径直往云府而去。 待消息看完,云幕倒是未曾多想,只淡淡一笑道:“果真,这姑娘在春晖楼居然还有帮手,当真不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 阿武点头:“确实,不过这次咱们不算白守,至少知道了里边的帮手究竟是谁。” 云幕点点头:“盯住了。” 今日一行,算是无功而返,苏仪辗转半宿也不曾睡着,接下来的几日每每想到这无结果的一事,便就觉得心中发慌。 正是同样不痛快的一日,一大早的小柒便着急忙慌的从外头冲了进来,人还未到跟前声音便已经先送了出来:“小姐,小姐,那左清姑娘又送信儿来啦。” 苏仪抬了抬眼,仿佛没劲儿一般,只晃了晃神道:“什么事儿?” “信上说两日后在太子府上有个诗友会,去的都是皇亲贵戚,这么好的机会,您可一定要去啊。” 苏仪先是点了点头,却又忽然一愣:“这么好的机会,与我何干呢?” 这倒是事实,自己只为了接近左清指望着搞到药师谷的消息,但是那些个皇亲贵戚的事情,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左清如此热情,自己也不好辜负她人一番美意,苏仪叹了口气,在后院里呆坐着,兀自发起呆来。 这几日张轩也不在府上,除了小柒也没有旁的人可以说话,以往在江州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可那会儿却觉得岁月静好,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却是有些熬不住寂寞,便仿佛心思乱了一般。 苏仪心中烦闷,留下小柒守家,自己换装往外,不知不觉又到了春晖楼门前,想着浅浅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和她聊聊天或许能一解烦闷,于是熟门熟路的进去,到了浅浅屋外只低低唤了一声,随意推门入内,不巧,入眼一幕旖旎之景,苏仪何曾见过这番场景,登时愣在原地,居然也不知道反应。 那屋内男人当即起身正要破口大骂,眼见着此番洛微打扮的她也是美的不似凡人,当即愣住,居然乖乖的提了裤子让到了一旁。 浅浅不慌不忙的收拾着衣物,将那男人柔柔的劝了出去,随即起身将苏仪迎到了屋内,这回倒是记得把房门锁紧,方才笑道:“楼主呀,下次来的别这么突然,好歹提前打个招呼嘛。” 苏仪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无话可说,好半天才把刚刚的画面从脑中驱逐出去,这才缓过神来:“心中实在烦闷,想找你说说话。” 第29章 纸包不住火 浅浅阅人无数,一眼瞧着就知道苏仪此刻心有症结,于是叹了口气,轻声劝慰着:“楼主大人呀,这事儿急不来的,你瞧瞧,咱们都找了这么些年了,如今能有点儿线索就算是不错了,你还要一步到位,那自然是难于登天了呀。” 苏仪知道这话不假,可心中依然烦闷,只幽幽道:“自打来了元安,仿佛诸事不顺,苏仪那边遇到的事情也是棘手,每日里花心思讨好左清却是半分收获都无,还不知要熬到何年马月,况且和那官家搭在了一处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只盼着日后不要出事连累了家里才好。” “如今洛微这边也是被莫名其妙的那些个纨绔公子爷盯上,也不知道会闹出些什么幺蛾子来,前些日子去了灵隐堂集会,消息没打探到却是差点丢了性命,到底是这天地太大,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一念及此,她情绪上涌,几欲落泪,浅浅在一旁望着也是心有不忍,只缓缓的抱了抱她,安慰着道:“楼主呀,也别给自己太多负担了,我且问你一个问题,不知你是否愿听。” 苏仪抬头,奇道:“什么问题?” “你一直急着找到药师谷,可不就是为了找到以前害你之人,接着找人替你治好顽疾,无非这两件事罢了?” 苏仪不知她究竟要说些什么,只微微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不错。” 浅浅望着她,此刻倒仿佛看着自家的孩子一般,笑容之中仿佛带了几分疼惜,缓缓道:“楼主,女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这辈子,是配不上什么好人家了,但我该享受的该得到的,却不比任何女人少,至少,前半辈子,我活够本了。” “可您啊,其实不大也不小了,即便这两件事做好了,然后呢,难道这一生,活着,便只为了这两件事吗?” 浅浅的意思,苏仪即刻便听了个明白,这又何尝不是她的遗憾,只略略一叹气道:“我哪有心思去想那些,况且如今和张轩虽是名义上的夫妻,但若是这些事后他不介意,我倒愿意本本分分做个好妻子。” 哪知浅浅听罢却摇了摇头:“若是不动心的人,勿要死守,我倒是瞧着昨日里两位公子都是不错,长得风流倜傥更是出手阔绰,配着您这个性子呀,反倒那样的公子才能降的住您,嘻嘻。” 这浅浅自打来了元安也是越发的没了正经,以往说话还拿捏着分寸,现在反倒越加随意,竟然拿苏仪开起了玩笑。 这番畅聊之后,苏仪心情略有好转,心态也放的轻松了许多,眼见着天色渐暗,便就起身告辞。 她才刚走不久,一个便衣探子便也立刻起身离开。 辗转到了一处后院之内,其中一位宽袍男子正悠然自得的躺在园内长廊上看着假山流水,兀自出神。 待到探子近前的时候才缓缓起身,慵懒着道:“何事。” 那探子跪倒在地,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让我探着的那名女子今日又去了春晖楼,在那陈浅浅房中待了半日方才离去。” “还有呢?” 探子继续:“不出大人所料,云府的探子也就就近跟着,那姑娘刚走,便也即刻启程回府去了。” “呵,这姓云的当真是没完没了,什么事都要横插一手,连女人都要抢,也罢,”他说着只轻轻笑了一笑:“天下女人多得是,但他姓云的看上的,我倒偏要尝一尝。” 而此刻的云幕正皱紧了眉头,便是阿武近身都未曾察觉到异样,见自家大人如此出神,阿武心中惶恐,忙跪倒在地重重唤了一声:“大人!” 云幕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方才确实走神,此刻倒也无心去管阿武,只是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一主一奴就这么沉默了半晌,他才让了阿武起身,随即缓缓道:“探子的消息,你可收到了?” 阿武点头:“收到了,只是”他说着话,又犹豫了,这消息总的来看实在是难以置信,因而即便是探子仿佛确认无误,他也不敢在云幕面前再说一遍。 云幕回头看着他,又道:“你怎么看?” “属下这事吧” “有话就讲!” 一见云幕动了气,阿武无奈,哭丧着脸道:“我觉得可能是真的,这都不是一个探子看见的,况且,这事怎么的也得找张轩来对质才行,毕竟是他家的事。” “那就把张轩给我找来!” 此刻的张轩正在外办事,一见是云幕的急令也是即刻怔住,不知所谓何事,当下放了手上所有事,马不停蹄的就往云幕这边敢。 待三人一碰头,将探子的密信一对。 齐齐沉默。 终究还是云幕先开口了,此刻的他仿佛已经消化了这个消息,面上倒是一如往常的波澜不惊,只望了望张轩,也看不出心底所想:“这事,你知不知道。” 张轩心中一惊,当即跪下重重磕了三声,方才抬起头道:“属下以命担保,这件事情,我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阿武看出云幕真的动怒了,当下也是重重一跪,磕着头保证道:“属下也以性命担保,张轩对此,确实是一无所知。” 云幕抬起头,若有所思:“进去的是洛微,出来的是苏仪,这两人,就是一个人。” 他站起身,强压愤怒:“这是拿本王当猴耍!” 眼瞅着明日就是去诗友会的日子,可等了一天一夜,这张轩却还是没有回来,毕竟那些达官显贵的事情苏仪不太懂,原想问问清楚该如何行事才好免生枝节。 这直到半夜,苏仪才终于听到了外头传来张轩的声音,她起身往外迎去,只见却是张轩无疑,忙带着笑意上前,却只见今日的张轩与往常不同,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明不白的意味,却又不知是为何。 她扶了张轩回房,两人一路无话,直到了门外,苏仪才忍不住道:“公子今日里有心事?” 张轩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女子,望着曾凝望过数百遍乃至上千遍的眉眼,其间温柔倔强一如往常,又哪里有半分别人的影子? 第30章 躲不开的太子 可这探子的眼睛却也没瞎。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轩却一点都不想知道,如今云幕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接下来会怎么做,恐怕自己,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只希望 张轩想着,神色一点点的黯淡下去,终究只是挥了挥手,缓缓道:“我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说完不待苏仪回应,径直转身进了屋内,随即将门栓叉紧,帘布放下。 苏仪见状也不好打扰,索性带着一肚子疑惑回房,倒是也未曾多想,隔日一早,细细的打扮了一番,又换好了衣服随小柒一道出门,直往左府而去。 这边两行人马一并往前,穿了几条街巷,终于到了太子府内。 此番来诗友会的眼瞅着比那日在春游会上见到的一干人等似乎又高出了一个档次,苏仪看了看自家穿着,幸好做的准备充足,倒也没给左清丢脸。 说来这种地方肯带着自家,眼见着左清倒是对她真的上心。 这种场合倒也不方便互相介绍认识,左清在其中大约也只是个普通角色,因而表现的倒是十分温和客气,苏仪则更加低调,甚至常常出神。 这边,众人闲聊半晌,才终于等到了太子殿下,这不见还好,一见之下,苏仪简直要吓出病来,这太子,可不就是那日在春晖楼见到的月白长衫男子吗! 小柒一眼也是认了出来,当即面色一变,望着自家小姐半晌,张了张嘴,却被苏仪眼神示意闭嘴。 两人此番更是低调的很,即便不是那日打扮,也是迟迟不肯抬头。 两人如此,可左清心中打的却不是这个算盘,当即趁着一行人上前给太子那边递交诗稿,连带着送礼寒暄的时候,也强行带了苏仪一并上前。 这太子抬眼懒懒的扫了一眼两人,倒是与那日春晖楼所见判若两人。 这边左清暂且唤了苏仪退下,旋即看了一眼太子,面上带笑,缓声道:“臣妾听闻近日太子殿下身旁的贴身丫鬟不慎失足落水,这可真是让人惋惜,毕竟如今的世道,一个体己的丫鬟也是极难寻的。” 这话说的倒是惹人生厌,这丫鬟是太子近来的心头好,相貌尚可,但功夫了得,一来二去比之那些一本正经的女人倒是强了不少,而且新鲜。 如今听了左清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出,更是心生不悦,于是眉头一皱,抬起头道:“噢,你什么意思?” 左清也不害怕,只微微一笑,眼神瞟了一眼正自出神的苏仪,笑了笑道:“我远房表妹,太子殿下暂且看看如何?” 太子心中也是觉得好笑,对左清这种人当真嗤之以鼻。 自家的表妹还上赶着往外送,明事理的人都知道这些人送上了自家的床也没什么大用,无非玩乐一番,到头来什么好处也捞不到,毕竟真要选妃,哪里容得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胡来。 便是他肯,皇后也不肯。 但是转念一想,都是送上门的,看看倒也无妨。 他笑了一笑,伸了个懒腰,这才正眼看向端坐在一处的苏仪。 这一看不要紧,居然看出了几分眼熟,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女人,当下皱起眉头,认真思索半天,总觉得有几分蹊跷。 一旁的左清不知所以,还以为苏仪这是被太子殿下看上了,当即心中一喜,又道:“太子觉得喜欢的话” “先放着,我今日里没那个兴致。”说着起身,懒洋洋的扫了一圈众人,这劳什子的诗友会确实也只为了寻个欢快,但是被左清这么一做,反倒觉得兴致缺缺。 不过有了太子这话,左清倒也是对苏仪另眼相看,这一眼被看中的女人可是难寻的很,毕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的小姐,若是见了长的不错仪态又好的或许能捞个名分,但是苏仪这种,无非只是送进去混个眼熟,铺条路罢了。 日后真要起来,还得是自家的人。 她眼见着太子离去,心中也是开心,总觉得这事或许能成,当下携了苏仪的手又一路往外,一面细细的打量着苏仪,一面又道:“你呀,倒真是好福气,江州来的丫头,这么一来二去,都见到了当今太子殿下,可曾有些什么想法?” 苏仪识趣,忙道:“还是托了姐姐的福,不然的话凭我这小门小户,哪里见得了这种大场面,怕是没把我吓个半死。” 她不想卷入这种是非当中,只是故作胆小,倒是真心希望左清以后不要在带她来这些场地。 不过左清与她所想却不一致,说着便又停下脚步,索性道:“有些话,我倒是要说了。” 苏仪一怔,旋即便道:“姐姐请讲。” “我第一日见你,就觉得十分投缘,这一来二去,更是觉得如此,你自己虽然不挂心,但我却是替你操心,总想替你找个好的人家,高门大户的都配不上你。” 苏仪这么一听,倒还真是感激左清:“姐姐一番好意,仪儿心领了,只是小门小户拿不出手,也就罢了。” “那倒也不能这么说,今日里我瞧太子殿下倒是对你刮目相看呢。” 这话一出,苏仪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当即一愣:“那真是说笑了,太子殿下什么人没见过,哪能一眼瞧上我呀。” “倒是姐姐这番美意,仪儿确实感激。”苏仪说着心中暗暗震惊,这巧合未免太过,洛微那边才见了太子,若不是云幕出手相救,估计自己这条命都要搭进去,现在换了苏仪,到头来还是逃不脱这个圈。 要是被牵连进这件事里,到时候也无法脱身,那当真是要命的事。 越想越是心慌,苏仪面色越加不安,倒是也被左清瞧了出来,只道她是一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震住了,于是笑了笑道:“无妨,只是说说罢了,不过万一真的是这样,妹妹可要好生把握。” 话到这个程度,苏仪更是惶恐,忽然间觉得和左清这样一直牵扯下去对自己当真是百害无一利,还是要早些探查清楚情况,若是没有药师谷的消息,索性同她断了往来更好。 注意打定,她心思一转,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其实我心中一直有个心结,若不是因为这件事,也不至于耽误到现在也不曾婚假,现下说的这些,我一来惶恐,而来,其实无心去想。” 第31章 万死莫辞 “是什么事情,仪儿不妨说来我听听,或许可以分忧。” 听罢左清如此说,苏仪便又顺水推舟继续道:“其实我身体一向不大好,每逢寒霜雨雪便容易犯了咳疾,且无论如何吃药都不管用,发作起来更是不分场合,这样的身子,哪里还敢想着去婚假,那不是害了别人。” 左清一听如此状况,当即也有些犯难,若是一个病人送了过去,确实是不妥,随即又道:“旁的大夫不行,宫中的或许可以,如若需要,我倒是可以安排。” 苏仪听了只是摇了摇头:“不可,大夫说了我这是多年来的顽疾,这世上除非一人可解,只是那地方,我却是从未听说,也许只是他给我的一个念想罢了。” “什么地方?” “药师谷。”苏仪说着,面露愁色,只当做并不相信这件事,眼角却撇着左清的神色,但见她面露疑惑,似乎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地方。 果然,左清只是摇摇头道:“我却是不曾听说过。” 苏仪又道:“只说是江湖中的地方,可我又不认识江湖中的人,呵,这条贱命,倒也无所谓了。” 说的含蓄,但那左清却不知是否能与之前的死面阎罗联想起来,不过经她这么一讲,却也似乎想到了点什么,旋即也没有说话,苏仪便又立刻将话题挑开。 说着又道:“对了,姐姐可曾知道这朝中有没有什么云姓的大人?” 她原想着既然云幕能和太子的侍卫摆脸色,那估计也不是个普通身份,估计在朝中多少有点地位。 可左清想了一想却只是道:“那倒是不曾听说,怎么,仪儿可是认识了哪位不知名的大人?” 苏仪笑着摇摇头:“哪里,只是来了元安,也想要了解了解罢了,以免哪天走在路上顶撞了得罪不起的大人罢了。” 两人笑笑,旋即各自回府。 左清的婢女见了苏仪离开方才小声道:“这丫头我看机灵的很,一口一个别的大人,莫不是还想着别的门路往上爬?” “有这个心思就好,怕的就是没这个心思,什么大人能比太子殿下的床更舒服的呢?” 此刻太子府内,一张画像正自展开在案几之上,他对这画像越看越是惊讶,不由得连连咋舌:“真是奇了怪了,这云幕的女人怎么上赶着全被我碰到了。” 一旁的亲近侍卫上前一看,眉头略略一皱,忍不住道:“这画上的姑娘确实来了元安,不过之前以为只是小事,未曾上报。” “混账东西!是不是小事岂是你们说了算的,知不知道差点坏了我的大事!”话虽如此说,倒是也没有影响到太子什么大事,只是想着既然和云幕有关,那这姑娘就不能轻易放过,毕竟上次春晖楼被截胡的事情他还惦记着的。 “是是,太子殿下训得对,是属下擅自做主,实在不该!不过这画上的女子原是江州人士,那云幕一直派了一个护卫在那边看着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不过前些日子,张轩带人来了元安,我本来派人想去截胡,结果”侍卫跪在地上,说着又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画像上的女子,正是苏仪无疑。 “云幕派了专人守着的想必这苏仪身上必然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说来,这莫非是上天给我的机会,竟然就将这人送到了我的面前。”太子越想越是有趣,笑了笑又道:“这人到了我的手上,我倒要看看他云幕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还有,”说着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侍卫:“上次让你们找的姑娘,找到了没?” 侍卫哭丧着脸,始终不敢抬头:“回禀殿下,被云幕的人从中作梗,没了消息。” “一群废物!” 收了画像,他心中倒是有了主意。 此时此刻,云幕在园中徘徊了半晌,直到探子来报,说了苏仪今日行程,他眉头索性皱的更深,拧成了一道结。 “她去了太子那里?” 探子惶恐:“正是,左清那边带过去的。” 云幕挥了挥手,示意探子退下,一旁的阿武见状,立时上前道:“殿下,若是苏仪姑娘的事被太子知道可就大事不妙了,不管那左清打的什么主意,这事态可不能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了。” “我自然知道。”云幕想了一想,又道:“备马,去张轩那儿。” 此时天色已暗,张轩正与苏仪坐在一处,也是心下烦忧,食不知味,忽然听到外面刘伯匆匆来报,登时一愣,这大人何时主动来过他这里,莫不成是 想着便立刻转身对苏仪道:“你快快进屋,无论听到什么响动都不要出来。” 这边话音才落,云幕的声音却径直在身后响起:“不必了,你倒是挺有想法,打算把她藏起来,然后你一并承担责罚?” 张轩心中一惊,立刻回身,跪倒在地:“属下不敢。” “你的事待会再说。”说着大踏步到了苏仪身旁,径直落座。 随后望了望苏仪,后者倒是机警,只装作是从未见过云幕,乖巧的起身行了个礼,柔柔道:“大人。” 她此刻见到张轩如此,心中也是极为震惊,这张轩和云幕又是什么关系?云幕为何会找上自己? 此时此刻她心中思绪纷杂乱成一团,除了勉强维持面上的笑意,几乎大脑已经停止了运转。 一旁的小柒更是讶异不已,即便想要强壮镇定,也是徒劳无用,此刻的她的惊慌,云幕已经看在了眼里。 “听说今日,你去了太子府上?” 这话一出,一旁的张轩也顾不得礼数,猛地抬头看向了苏仪,瞬时陷入了绝望,若真是如此,恐怕他百死难辞其咎。 到底是自己疏忽了,一味的纵容苏仪,忘了自己的本分是看着苏仪,却也真的没有料到,她一个在元安举目无亲的人,怎么就会一来二去的认识了左清,又能够见到太子。 这下,倒是彻底的将自家大人置入险境,一念及此,张轩心念俱灰,只恨不得能当场了断自己,只可惜即便如此,给自家大人带来的隐患,也除不去了。 第32章 生死之争 苏仪只知道这云幕必然是有些身份的,但是如今脑袋蒙蒙,只点了点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甚至都来不及细想,这一切,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只管不停提醒自己,切莫露了马脚,记得自己此刻只是苏仪才好。 云幕看了看她,一时间神色也是复杂,忽然伸出了手去细细抚了抚她的脸庞,这一下把苏仪吓得不轻,小柒见状连忙护在苏仪身前,颤声道:“大人这是干嘛!” “这是真容。”云幕说着自顾自的收回了手,又道:“你先说说,去了太子府上所为何事。” 苏仪来不及细想他前句话的意思,也不敢藏着掖着,只管讲左清如何带着自己四处结交权贵,又将自己举荐给太子的事情巨细无遗的交代了一遍,心中也是觉得疑惑,面对云幕,似乎那种本能的压迫感又回来了。 眼神里高高在上的感觉,竟然让自己无从招架。 云幕皱着眉头,倒是一旁的阿武凑了上来,低声道:“这左清怕是想拿她当往上的垫脚石罢。” “简直笑话。”这后院之争云幕不以为意,只瞧了苏仪一眼:“你可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苏仪对于这些事情确实没有什么想法,只以为左清是为了她好,于是摇了摇头,只道:“并不知晓。” “也罢,那太子可曾有看上你的意思?” 苏仪又道:“并无此意。” 云幕皱着眉头,却仍旧觉得不安,如今到了这个地步,有些话,恐怕还是要讲,于是遣退了众人,当中只剩下自己与苏仪两人,见此情景,苏仪心中一个咯噔,总觉得有大事要来。 但是面色尤自平常,这被云幕瞧在眼中,倒也有几分欣赏,于是笑了笑便道:“你倒是有趣,我总以为你是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小姑娘,到头来,却是城府如此之深,这样的人,留在我的身边,却也是个隐患,当年见你失忆,或许不该心软,留你一命。” 说着居然有些怅然:“当年桃娘一死我便觉得蹊跷,如今想来,也是你所为。” 苏仪一听这话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当下睁大了双眼看向云幕,千算万算,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才是想要谋害自己的人。 云幕大约瞧出了她的想法,面色一沉,缓缓道:“你也不需猜疑,我今日来,就是要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诉你。” “七年多以前,你还是个十三岁的丫头,只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这世上没有谁的嘴不会说话,除了死人。”苏仪不知道自己当年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早在那么些年以前,自己就已经被牵涉到了这些权贵斗争之内,想来当年的苏仪,也是死的委屈。 可惜世事如此,便是换做了自己,恐怕在当时也是难逃命运的安排。 只是好歹上天有意,给了自己一条生路,这一次之后倒是彻底失忆,也算是当时的云幕心底仁慈,居然放过了自己,她想到这里,才又缓缓道:“所以,那时候你放过了我,只因为我不会再说当年所见,那为何后来又派了张轩去探我。” 这些事情一旦联系起来,苏仪也逐渐明白了当年的情况,张轩哪里是对自己一眼投缘,无非是云幕安排过去的探子,时刻盯着自己罢了。 “因为事态有变,说起来,算你命大,张轩守了你这么些年确实没有察觉异常,倒是你,已经不是当初的苏仪了,反过头来杀了桃娘,如今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说这条命,我还要不要留给你。” 云幕说这话的时候心底里也有几分动摇,以往杀伐果断的他,却在此刻,有了不确定的心情,一时间心下烦闷,连饮了两杯烈酒。 苏仪见状,也瞧出了他的心念,当即双目一湿,啜泣着道:“请大人放过我,我保证再也不会和太子府有来往,与那左清更加不会有任何联系。” “你避重就轻,桃娘一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云幕说着,缓缓放下杯子,瞧着眼前楚楚可怜的女子,一时间也是疑惑,张轩好好盯着的姑娘,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她的身上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又怎么会藏着这么多的秘密不被人发现,直到今日。 心机之深,想想也让他这种见惯风云的人,不寒而栗。 只越是如此,他反倒越是下不去决心。 一时间心思纷乱,难道只是为了 苏仪机灵,见了云幕此刻依旧在不断问询,想必一时也是下不了手,那自己尚且还有一线生机,于是立刻道:“桃娘是我后来不经意间查出来的事,想想不甘心,所以确实是我下的手,只是这么想来,大人大概也能谅解我当时的心情罢。” 云幕抬起头,忽然道:“把你的面具拿出来。” 苏仪一惊:“什么,什么面具。” “洛微。”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苏仪瞬时万念俱灰,只觉得自己在抗争下去都是徒劳,没有想到自己辛苦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居然被眼前不相干的人一眼看破,此刻的她甚至静不下心来去细细分析思考,只如机械一般拿出了洛微,当着云幕的面,缓缓戴上。 这一刻的她,终于不再掩藏自己,眸中的决绝狠辣,再不必掩藏。 反倒是有种难言的轻松。 “既然云大人已经知道了这些,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想必桃娘一事,不必在解释了,都是我做的,况且于我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见她坦诚,云幕倒是欣赏,笑了笑又道:“洛微,又是谁?” 苏仪不知如何解释,即便说出来了,云幕也不见得相信,于是只道:“洛微,就是我,七年前我被贼人所害,一梦醒来,就是苏仪。” “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洛微,而不是苏仪,这么多年,一直是双重身份?”对于背后缘由,云幕反倒没有继续探寻。 苏仪点点头:“正是,说起来,大人救过我许多次,倒是有缘了。” 一切谜底揭开,云幕也忽然觉得心累,这样一个女人若是继续留她活路,恐怕未来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待所有事情问罢,她的命,他亲自取。 第33章 换命 算是最后一点恩赐罢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到了元安,或者接近太子,但他的计划,绝不容有失,更不能因为眼前的女人,失去大局。 一念及此,他眸色瞬变,苏仪瞧在眼中,倒也不曾惧怕,只想着能苟活至今已经是天意,剩下的事情便也不必强求。 只是药师谷 恐怕今生无缘再会了。 一念及此,心中悲痛,却是真的留下了两行清泪。 云幕见状也有些微的心疼,却只是摇了摇头,缓缓道:“你藏着这么久的秘密,又将我推入了不得不动手的境地,若还有什么遗愿,我倒是可以为你完成。” 苏仪缓缓抬头,苦笑着道:“倒是不劳烦大人了,我的心愿,若是死了,达成了又有什么必要呢。” “既然如此,得罪了。” 云幕起身,手中寒光一现,利刃迅疾如风,只奔着苏仪面门而来。 她缓缓闭上眼睛,知道挣扎徒劳,如此一来,多年奔波也终于可以告一个段落,眼前的男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甚至连多余的内幕都懒得探听,想来自己,确实是误了他的大事。 也罢,也罢。 只这电光火石之间,一直在门外苦等的小柒始终按不下心中不安,趁着阿武不曾注意,一个转身就奔向了屋内。 到底是主仆情深,这么些年来还是有些感应,见了眼前一幕当即失声大喊道:“大人住手!” 云幕手势一顿,刚要继续,却又听那小柒哭着喊道:“小姐你不能就这样放弃啊!药师谷那边眼见着都快找到了啊!” 耳闻此话,云幕如遭雷击,整个人愣在原地,忽然住了手,平复了心神才又缓缓坐下,一边的阿武冲出来一把手抓住小柒就往门外拖去,饶是如此,小柒依然不停哭道:“小姐小姐!大人我求求您了,小姐不是坏人,也无心与您为敌,这一切只是为了回去,只是为了回去啊!” 苏仪听着小柒的声音,心中也是悲痛,一时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情绪,在睁眼时已经满面泪痕。 她颤抖着声音,生平第一次求人:“大人,请您放我一条生路,苏仪这辈子都愿以您马首是瞻,只要您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是啊,上天不是白给的自己这次机会,为了药师谷,她绝不能就这么死了! 云幕看着她,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苏仪都觉得有些不对劲,只看着他神情恍惚,又忍不住再道:“大人?” 云幕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眼前这张脸,终于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初次见她就觉得眼熟,如果她来自药师谷,那自己当年在药师谷所见的女孩,就是她了。 只可惜当时深受重伤,依稀间只记得那双眸子,带着好奇又小心翼翼,在他的身旁轻轻的同他说话,让他始终支撑着,终于续下了这条命。 “你来自药师谷。” 苏仪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云幕为何听到这个地方就留她一命,但这也是希望,于是当下将自己的真实身份,目的,这一路来做的所有事情都全盘托出,再也不敢有丝毫隐瞒。 云幕听完之后也是越加迷惑,直到最后理清了思路方才想到最重要的一件事:“你醒来,便是苏仪了?” 尽管匪夷所思,可这件事又生生的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若真是她,自己却是真的下不去手了。 可如今太子这边已经搅合了进来,药师谷背后牵连甚广,洛微当年一事,恐怕还要深究,毕竟当年的自己和母亲大人也是被人所害。 若是要保全她,则苏仪这张脸,绝不能在被人看到。 一念及此,他喊来阿武,细细叮嘱了一番,随即又转向苏仪,居然意外的叹了口气,才又缓缓道:“洛微,才是你的真容。” 苏仪点头,还想在解释,却被他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随即他又道:“既然如此,要想从太子眼下抽身可没有那么容易,你且随我来。” 苏仪不知何故,但如今自己的命在他手中,哪里敢有半分不从,当即点了点头,随云幕起身,一行人周折半晌,避开所有探子的视线,终于安全回到了云府。 云幕这才松下一口气道:“如果我要你从今往后不在带着面具,你可愿意?” 苏仪不知此话何意,犹豫着还是点了点头。 “你想清楚了,我找来的人江湖人称鬼面斧,能让你改头换面,从此就以洛微的样貌活着。” “以洛微的样貌?”苏仪一惊,随即转念一想,若是如此,倒也算是对自己的成全。 云幕点了点头,又道:“只是这过程有些痛苦,非常人所能承受,若是你挺得过来,就是你的新生,若是挺不过来,或许就是天意。” 苏仪一听,心下也是惶恐。 只静坐半晌不曾答话。 此刻在云府之内,两人只是密话,因而旁得家丁仆从一并都被撤下,此时屋内静极,透过半开的窗子往外,小小的院内倒是景色正好。 月色如瀑而泄,裹了假山凉亭,又铺在了一地葱翠之上,间或姹紫嫣红的花骨朵儿也在这一地柔光之下变得分外可爱。 这样的景致,她倒是好久不曾有心去欣赏了。 如今冬季已经过去,春日里气息逐渐露头,仿佛一片向好。 寒冰浓雪之后,这些璀璨倒也终于迎来了展露的时机。 便连着身子也比之往常好了不少,咳疾少犯,似乎一切都有了转机。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嘴角露笑,这么些年过去,自己费尽心机,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殊不知自己本身也只是棋子一枚,在他人的局中苦苦挣扎,还以为天意可违,可究竟,谁又是天意,若是一切从头,怕是一切照旧。 依旧不会有任何逆转的余地。 但如此,也终究是苟活到现在,这局外纷争又是何故,牵扯又有多大,自己一个自药师谷辗转到江州的小小女子,又哪里看的清楚。 这一切想罢,她终究是点了点头。 若是这一关过了,有了云大人做依靠,往后要寻药师谷也是有了盼头,或者就此作罢,也无非一死,倒不如熬着,争上一争。 “你想好了。” 第34章 太子之疑 云幕的声音依旧淡淡的,仿佛这些情绪终究被消化,也不曾给她更多的解释,但这些苏仪也不需要,无论是为了什么能放她一条生路,但这至少是和药师谷有关,或许,大约是有恩于他,才念及过往给了她一次机会。 个中缘由,只有等自己活下来,才能得知。 “想好了。” 夜色深重,子时的更鼓声敲过,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踏着月色,迈着轻快的步子悄无声息的入了后院,静静的站在屋门之外,隔着门窗却仿佛已经探清了屋内人的心情,只沙哑着嗓子道:“云大人,把那姑娘带出来罢,外边月色好,我有心情,嘿嘿。” 苏仪起身,跟在云幕的身后缓缓除了屋门。 这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她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是不怕,那也是假的,但如今除了往前,身后已没有半分退路。 老者只瞧了她一眼,便仿佛已经看穿了这副面具后的真容,只一拱手请了云幕回避,旋即在早已铺好的台子边上摆上了一列道具,个个精致小巧,却锋利尤甚,在月色下泛着令人心悸的寒芒。 苏仪迟疑着不敢上前,那老者也不管她,只管低头擦拭着利刃,缓缓道:“姑娘此时要反悔倒也还来得及,只提醒一句,这番苦楚,你这个身子骨怕是吃不消的。” 瞧着那列刀具,苏仪也是心内惶恐,知道老者此言绝非玩笑,可怔了一怔,却依然往前踏了一步:“无非剥皮动骨,也无甚可怕。”说着,便径直上去,平躺了下来。 可这一刻,她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吃了这颗丸子。”不待她反应,一颗丸子径直被塞入了她的口腔,一股涩味瞬间充斥口腔,本能的吞下之后,又听那老者继续道:“这之后你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只是意识仍在。” “那可否在服一颗?”苏仪想着若是再来一个,干脆没了意识,不是更好? 这点心思倒也没能瞒过老者,他只哑着嗓子笑道:“若是再来一颗,你就一命呜呼了,不过这一个,也能让你疼痛有所缓解,即便是用了别的迷药,我这一刀下去,你依然会被惊醒,到时候危险更甚。” 苏仪还想在说话,却只觉药性上来,全身动弹不得,便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睁着眼睛,看着那老者举起手中利刃,迎着自己面门往下。 冰凉触感才一传来,紧接着是彻骨的寒意,每一寸往下极轻,剥皮之感却如此清晰,疼痛几乎使她晕厥过去,可那药性却支撑着她保持清醒,睁大了双眼,好让老者的下手更为精确,一丝一毫都不容有错。 “你要改成面具上的面貌,倒还算好,骨相变化不大,倒是难得的契合,若是差的太多,便是我来,也无能为力。”他说着话,手中动作不停,每改了一处,都有药物敷上,苏仪此刻恨不能立刻死去,想着上天或许就是要她经历着一番劫难,好算是还了自己续来的一条命罢了。 屋内的云幕只静静坐着,面上虽然毫无波澜,手中的杯盏却是一个不慎便被捏碎,直到半晌回神,才惊觉自己已经走神如此之久。 看了看屋内香盘,两个时辰过去,院外的动静才终于停歇。 老者的声音响起在屋外:“云大人,事罢。” 云幕起身,缓缓推开屋门,此刻院内只剩下台子上的苏仪一人,再看那老者,已是不知所踪。 他缓缓上前,只见苏仪蒙了满头白布,已是奄奄一息。 外边放了两罐子膏药,一张字条上写明了用法,另有一行大字尤为醒目:“一月之后拆布,可迎新生。” 他抱起苏仪,将她放到了自己床上,又唤来了屋外苦等已久的小柒,一番嘱咐之后方才离去。 小柒见到苏仪这个样子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跪倒在地,眼泪更是不自主的往外倾泄,只扑在窗边哭了半个时辰,视线模糊的几乎看不清眼前小姐的模样,方才强力吞下悲痛,啜泣着道:“怪我没用,都怪我没用,小柒恨不能替小姐承受这千刀万剐,都是小柒的错,是小柒无能。” 越说也是心痛,整个人站立不稳,几乎失去所有力气,想着小姐这些年来的栽培照顾,又想到这些年来苏仪受过的种种磨难,一路至今,却还要遭受这般非人之事,只觉得心口一堵,当即喷出一口鲜血。 却在此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的握住,在一抬眼,苏仪仍自昏迷,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尤自握紧了她的手安慰着她。 见到苏仪这个时候还惦念自己,小柒感动的无以复加,当即重重磕了三个响头,直到鲜红顺着脸庞留下,模糊了双眼,方才一字一顿,重重道:“小姐,从今往后,小柒愿以今生,愿以来生,愿生生世世,耗尽一切良缘好运,换小姐从今往后一路顺遂平安,若是刀山火海,小柒欣然愿往,决不再让小姐受一星半点的委屈。” 苏仪动了动手指,轻轻的,划了划小柒的手背。 这一生,得仆小柒,却也值了。 太子府内。 他派出去的探子在外探了数日,却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而左清那边也才发现这苏仪便犹如人间蒸发了一般,到了之前的张府,却是人去楼空,便仿佛从来也不曾有人住过一般。 “一群废物,连个大活人都找不到,养你们何用!”太子盛怒,地下的探子们惶恐着不敢抬头,其中陪着太子去了春晖楼的那位遣退了众人,这才缓缓上前一步道:“殿下,恐怕那云幕早已料到了这出,定然是让那张轩做了别的打算,转移了苏仪。” “废话!” “殿下息怒,这苏仪虽没有找到,但是属下多方打听,却是有了别的消息,或许能逼出苏仪也不一定。” 听了这话,太子面色缓和不少,挥了挥宽袖,又在长椅上躺倒,又缓缓道:“徐文,你现下倒是学了乖,在我面前卖起关子来了?” 徐文一听,即刻跪倒在地:“小的不敢,不过苏仪之名,天下诸多,但是来自江州,又与那张轩有来往的倒是只有一个。” 第35章 大人是谁 “找到了?” “是,她在江州倒也算是闹出过不小的风浪,说起来,和六亲王的人还有些关系,这么一想,当时六亲王的人陈安死的不明不白,说不定和这女的也有扯不清的关系,若是在往怀王身上一说,怕是又让他多了个对头。”徐文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奸笑。 太子支起了身子,眸中寒光一闪:“如此倒好,你去,给我把江州同她有关的人统统抓来!” “得令!” 一晃半月有余,苏仪身子逐渐好转,已能起身下床走动,也终于可以吃些汤水之外的流食了,这番折腾,原本柔弱的身子骨倒是越发经不起折腾。 小柒几次来换药的时候都有话想说,却见了苏仪这个模样,话到嘴边还是不忍出口,这日实在是按不住了,先是换好药膏,却踌躇着自屋内徘徊没有离去。 苏仪见状也是疑惑,于是抬起头来,望了望小柒,却是不便说话,以免牵扯伤口,只拿笔写下一行小字:“何事牵挂?” 小柒想了又想,只忽然往地上一跪,哑着嗓子道:“小姐,上次我去找了浅浅姑娘,将最近的是由讲与她听,倒是除此之外还得知了一个消息。” 说着,吞吞吐吐半天方才将苏宅被抄一事尽数吐出,苏仪听罢,只觉眼前一黑,小柒见状害怕对她恢复不利,赶忙又道:“老爷无碍,小姐千万莫急。” 苏仪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只示意小柒快讲。 她便赶紧着又道:“这事儿得您去问问云大人了,总之,老爷心在下落不明,我也不知道是被抄家的人逮了去,还是其他情况。” 苏仪此刻哪里还静得下心,即刻遣小柒去请了云大人来,只等到夜幕低垂,几近子时,方才终于见到了他的身影。 自那日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苏仪示意小柒退下,又拿出写好的字条。 云幕接过一看,旋即笑了一笑。 只轻声道:“如今洛微的名字你用不了,却也仍旧只是苏仪罢了,但江州的那个却已经死在了回程的路上,如今的你,自小长在元安,是我府上豢养的丫头,其余的事情不要再提,也不要再问。” 苏仪听罢心中一惊,到底是云幕算的精细,只是这样一来,苏老爷他 她不敢往后细想,却只觉心口一甜,当即气血翻涌,一个不慎栽倒在地。 云幕见状也是无可奈何,俯身将她抱起,在她耳旁轻声道:“放心吧,我都布置好了,多余的,也别再问了。” 话已至此,苏仪心中感激,遂放下心来,踏实的睡去。 再醒来的时候床边也只有小柒在陪,见着她醒了连忙将熬好的药汤递上,苏仪接过汤碗刚要喝下,却一抬头发现小柒面容有变,虽改动不多,但眼角眉梢还有嘴唇都有了些许变化,比之从前,更是销售不少,连带着脸庞都凹陷了下去。 在仔细去看,仿佛还有淡粉色的药膏细细的敷在上边,这一来,若是不熟悉她的人,当真是认不出她就是当年陪在自己身边的丫鬟了。 见了苏仪疑惑的眼神,小柒只微微点了点头:“云大人说了,要动便要都动,只是我没有一定要变作什么模样,只是在细微之处做了调整,倒也算是变了个人。” 眼见着苏仪眼中流露出心疼,小柒连忙强撑起笑容道:“我不疼的,小姐,比起您经历的那些,我这点就跟擦破皮没什么两样。” 话虽如此,苏仪却知道这伤筋剥皮的事情哪有不疼的,况且小柒这么一改,眼角处已经留下了细微的疤痕,只混着眼皮褶子一起不易被察觉罢了。 这一来,算是毁容了。 若是往后要寻人家,恐怕是有些难了。 “小姐不必为了担心,再过些时日恢复完全了,脸上是看不出痕迹的,倒是苏老爷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苏仪听着,便只管让小柒放心,这些事情都有云幕处理好了。 说到这里,小柒倒是点了点头:“这云大人说来奇怪,是个异常谨慎的人,自家的房中,床边,居然连个暖脚的婢女都不留,甚至屋外都是护卫守着,整间房内,倒是一个丫鬟都没有。” 苏仪听罢方才想起这么些日子以来,在云幕房内确实不曾见到有专门此后的婢女,但之前又似乎听前院的下人们说起过他有几个妾室才对,可在这里许久,确实从未曾见。 又过了几日,她伤口逐渐好转,活动也越加自如,已经能够开口说话,偶尔吃点不损力气的食物。 看着眼前一盘糕点,苏仪倒是忽然想到了张轩,这件事情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正自出神的时候,听到屋外小柒唤了一声:“大人。”苏仪便知是云幕来了,探头望去,屋门推开之后走进来的果然正是云幕。 说也奇怪,这人并不常在府内,也不知道究竟都在什么地方忙碌,苏仪这么想着也就随口一问,倒是云幕抬眼瞧了瞧她,随即才道:“怎么,有些好奇?” 苏仪一怔,忙道:“没有,刚刚说话不经思考,冒犯大人了。” “你也不必如此拘礼,有什么事想问便问罢。” 苏仪心念一转,尽管此刻自己尚且寄人篱下,但终归自己还有事要做,既然云幕没有杀了自己,那这条命暂时就是安全的。 有些东西,倒确实可以趁机问问清楚。 于是便道:“我只觉得大人颇有手段,却不知还敢顶撞太子殿下的心腹,却不怕怪罪吗?” 云幕听了只是一笑:“一个奴才,该收敛的是他,不是我。” 苏仪一怔:“您”话虽未说全,但要问的云幕自然也是明白,于是点了点头,只道:“你要问我究竟是谁?” “是。” “你喊我大人即可,若是在外,我便是怀王。”苏仪听了这话心中一紧,瞬间所有疑惑都烟消云散。 难怪有如此实力可以操纵这一连串的事情,若是怀王李云幕,倒确实可以做到。 大广国内,都城元安。 宁成十三年,当今圣上立皇后之子,也即长子李云千为太子。 另封三皇子李云幕为怀王,自受封当年在元安城西北处开府,并广揽贤士良才。 又封六皇子李云则为纹王,开府之处较近,招揽贤客的脚步也未停。 尚有其余皇子公主,依旧留在宫中。 第36章 汪太医 这些人也没被分封到别的地方,因此在太子殿下眼中当真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日日不除之不后快,自然,皇子们也是日夜难安,无论是有没有别的心思,总归是睡不踏实。 如今宁城十六年,不过三年过去,与云幕而言,到仿佛还似昨日。 如此看来,现下自己住的这处,还并非他的王府。 倒是另一处别院罢了。 不过这些事情与苏仪无谓,她心念急转,终究是鼓起勇气开口道:“大人,若是仪儿伤好,可否能还仪儿自由。” 云幕看了她一眼,忽然一笑:“你想去哪?” “之前同大人说过的事,不知大人是否记得,仪儿一路来带着双重身份,藏着满身秘密,不过是为了找到药师谷罢了。” “药师谷哪有那么容易找到,若是真有求与药师谷,都是层层递话之后方才有一线机会见到他们的人,但素来不会告知外人它的位置,若是有恩怨往来,顶多会让人出谷尝试救助罢了。”这么些年来,那里又何曾不是他的心结。 苏仪心思机灵,在这话中倒是捉到了一线机会,不慌不忙抿了一口清茶,方才缓缓道:“只是若要递进消息,总得有个第一人罢。”云幕既如此说,想必定然知道,这个人,是谁。 她又想起之前听闻的,宫中便有药师谷的人,除却皇上,恐怕无人知道他的身份,但显然云幕知道,只是不与人言罢了。 即便如此,他又会告诉自己么。 苏仪想着,又继续道:“我自小生在药师谷,若是能有一个机会可以找到谷中同门,便能证明自己身份,查明那年遇害真相,更何况,日后有了药师谷做依靠,日后就算是留在元安,我也自当有了助力。” 话虽只说了自己,云幕却也明白她言下之意。 药师谷在江湖只是传闻,天下没有它的真身,却到处都是它的影子,一动一静,莫不牵连甚广。 一念及此,他略一沉吟,站起身来往外走去,临至门前又顿了一顿,只留下了三个字:“汪太医。” 说罢转身离去。 苏仪心中一喜,知道这是云幕给她的提示,想来宫中所留的药师谷的人,必然就是这个汪太医了。 她唤来了小柒,当即遣她出去好好打听一下这太医的来头。 皇宫内是不好去的,但汪太医在元安自有家宅,若是寻到此处却并非难事。 小柒动作倒是麻利,不到傍晚便已经拿了消息回来,原来太医府便在宫外不远处,倒是极为方便,想到心心念念许久的事情终究有了盼头,苏仪食欲都好了许多,一连喝了数碗汤水,只道是要好好调养。 这余下的日子过得分外的慢,左盼右盼之下,终于也到了拆纱布的那天。 这些日子以来,苏仪不曾照过一次镜子,只怕是自己吃不消里头的样子,即便小柒反复安慰着一切近乎完美,但她始终忐忑,却终究熬到了这一日,再也推脱不过去。 此刻她端坐在铜镜之前,双目紧闭,只感觉小柒一圈圈的拆下裹脸的纱布,又一点点的拿布沾湿了温水,小心翼翼的将她面上的药膏痕迹一一擦去。 随后拿出养肤的脂粉,一点点往上涂抹,描眉,抿唇,直到一切事毕,小柒方才笑着道:“小姐,这面上感觉可还行,还痛不痛呢?” 苏仪依然闭着双眼,却微微摇了摇头:“痛倒是不痛,只与往常一般,可毕竟伤筋动骨了,面上细细看着,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话语说的岁轻,但她内心却是忐忑不已。 小柒只道:“看看吧小姐,您绝对满意,要说云大人请来的师傅当真是有功夫的,便仿佛您天生就是这个模样。” 我却天生,就是这个模样罢了。 苏仪想着,叹了口气,辗转数年,历经痛楚,却只是拿回自己的这一张脸罢了。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瞧了那镜子一眼随即再也挪不开眼睛,这里边的人儿却与那洛微的画皮一模一样,甚至生动更甚。 在凑近了去看,面上确实一点儿痕迹都看不出来,肤如凝脂,平滑又熨帖,便是完整的一副面皮。 又动了动表情,也是毫无异样,一切如此自然,当即心下欢喜,转头看向小柒道:“这一切苦楚都没白费,终究是熬到了这天。” “去罢,好生准备一下,今夜子时,但愿一切顺遂。” 子时方至,两人换好了夜行服,从后院墙上翻出,骑上小柒早已备好的快马,一路悄摸着来到了汪太医府前。 又绕过了大门,寻到了一处离他睡房最近的围墙,远远的拴好马匹,又细细探听了周边动静,确定暂无异常之后,旋即翻身上墙,悄摸摸到了汪太医睡房之外。 小柒打了个前哨,一入房内旋即迷香铺开,原本已经熟睡的两个丫鬟此番睡得倒是更为香甜,随即迎了苏仪入内,又转身将门窗掩好,在一回头,正见到醒转的汪太医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盯着两人。 眼见着他就要开口寻人,小柒眼疾手快一把冲上前去按住了他的嘴,苏仪也立刻上前,口中说着:“多有得罪。”又缓了缓心神,方才继续道:“汪太医是否?” 汪太医看着两人,也不知这头点还是不点的好。 苏仪见状,只好又道:“你若是,我便留你一条命,毕竟我此番来是有求与你,若不是,你见了我,自然是要灭口才好。” 这倒等同于逼着对方承认自己是了。 见他点头,苏仪又道:“你怎么证明自己是?” 他眼神一转,看向床边,自己官服尚在,倒也做不得假。 苏仪放下心来,看着眼前的男人,大约三十上下,倒是生的白净,不过看着也不大眼熟,但到底是谷中同门,这会儿见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于是强自镇定了情绪,缓缓道:“谷中素花池,你可知道?” 素花池是药师谷小弟子们平日里学习的地方,一代代的弟子们最初都是在那里修习入门,待基础打牢,再分派进修,有毒有医,两大派系之内又分了数十种专修。 第37章 太子府 可惜了,苏仪遇害的时候,才刚刚来得及选派,这结果还没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那汪太医一听这话,当即眸子一亮,随即不可思议的打量了苏仪一眼,自顾自的拿开了小柒的手,从床上一跃而起,盘坐着看向苏仪,眼中满是惊奇:“你是?” 苏仪点点头:“我来自谷内。” 汪太医又是一愣:“谷中各自分管事务不一,你缘何要找上我,莫不知这样会有灭顶之灾?” 想来也是,这点倒是苏仪的疏忽,毕竟药师谷派出来的探子也是各司其职,互相之间应无联系,以避免惹祸上身,到时被一网打尽,甚至牵连师门。 “恕我冒昧了,师兄,我实在是迫不得已,却有苦衷,也只能找到你这里了。”她叹了口气,正要往下继续,忽然听得门外传来一阵动静,当下心中一惊,立刻看向汪太医。 后者面上也是一惊,似乎不曾料到这出,眼见着屋外来了至少一行人,此刻已经到了门前,其中一人抬起了手,眼见着就要推门。 “汪太医,太子殿下有请。” 说话的正是徐文。 太子殿下的人自然也是得罪不起,况且这三更半夜的估计也是大事,不容小视,汪太医立马应声,披了外衣就起身开门。 “大人稍等,我换身衣服,即刻动身。”徐文只点点头,朝屋内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忍不住笑道:“你这两个丫鬟倒是睡得香甜。” 汪太医心中一惊,也不曾解释,只慌忙的拿了衣服和药箱就往外走。 这才走了几步,徐文忽然一顿足,像是想到了什么,只吩咐其他两个家丁道:“护送汪太医去府上,我有点事要去别的地方一趟,随后就来。” 家丁应声而去,汪太医也不敢多问,只好随着两人离开。 此刻床后的苏仪和小柒,确认了那行人已经走远,方才喘了口气从后边走出。 尽管事出突然,但终究是确认了身份,苏仪心中想着,倒是激动不已,甚至开心的有些走神,往外走的时候丝毫不曾注意到侧门边上守着的一行人。 这一出来打了个照面,两人当场愣住。 “我就说感觉这屋里哪儿不对,那汪太医没什么功夫察觉不出异常,我可就不一样了。”说话的正是徐文。 听他如此说,苏仪反倒是放下了心来,既然没有怀疑到汪太医头上便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只终究失算,这一来,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苏仪瞧了这一圈人,个个会武,也不似常人,尤其带头的徐文,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细细一想,便是那日在春晖楼里要她挪步的太子护卫。 此番要逃不是不可,两人这次出来准备的东西倒也算齐全,可毕竟是太子的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旁的人会走漏消息,若是贸然动手,恐怕横生枝节。 于是想了一想,只默不作声,站在原地,任他徐文兀自去说。 这人自讨无趣,当即阴狠一笑:“这倒是给我捡个便宜,我找你找了好些日子,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你,也是运气罢了。”说着抬手一挥:“带走!” 小柒见了苏仪眼色,兀自埋头不语,两人任凭一行人等带出了汪太医府邸,行了一路被带至太子府上。 这一番折腾之后已是天光大亮,两人倒也没被关在别的地方,只给了一间屋子,门外派了人手把着,只当是软禁与此。 “小姐,咱们这不算是死刑吧?” 苏仪听罢也是觉得好笑,尽管内心忐忑,面上却是镇定,只安抚道:“不会,若是那样,早该抓起来扔到大牢里去了。” 过了半晌,有丫鬟进屋,端了洗漱用水,又上了茶点,随即一言不发便又退下。 不用倒是白不用。 两人收拾完毕倒也觉得精神清爽,随即在尝了尝太子府的糕点,味道确实比之外面酒楼内的还要好上一些。 小柒见苏仪此番倒是不慌不忙,便也跟着安定下来,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房门忽然被打开,进来的却是徐文。 不过此番再见,那徐文倒是客气的很,面上只管带着笑意:“姑娘,太子有请。” 苏仪听罢也不做声,起身乖乖的往门外去,才走了几步,小柒却忽然被徐文拦下,正自挣扎之时,徐文只道:“姑娘莫要让小的为难,太子只请了您一个,还望这位姑娘在此小坐片刻。” “小柒,莫要担心。”苏仪说着话,便随了引路的姑娘一道离开。 这番到了太子屋前,只见他兴致倒好,只在门外长廊上闲闲坐着,一旁的婢女跪倒在地,地上铺着厚厚的垫子,糕点水果倒是摆了不少,更有佳酿几壶立在一旁。 一旁的婢女一盏盏的替他续着,这日子乍一眼看,当真逍遥。 “殿下,人带到了。”徐文说着将苏仪往前一请,自己则识时务的退下,太子见了她来也挥了挥手遣退了伺候的婢女,将身子懒懒支起,靠着廊椅上的柱子,歪着脑袋,细细的打量起苏仪来。 此刻的他倒是不修边幅,宽袍散发,不过太子威严仍在,即便如此,也让苏仪只觉着气魄摄人。 既是太子,也不能不拜。 于是款步上前行了一礼,徐徐道:“太子殿下。” “既见我,却不自报家门?” “殿下见笑,小女仪儿,小门小户,说来恐污尊耳。”苏仪本不想提及自己名字,毕竟一说出来难免惹人生疑。 好在这太子殿下也没就着这事继续追问,只又看了看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苏仪领命,只得往前行了几步,将就着坐了下来。 “这回凑近了看,确实有点意思。”太子说着,伸手抬起她的脸,指尖微微发力,在她下颚轻轻一捏:“你是怀王的人?” 苏仪心中一惊,想着那日里云幕交代自己的话,顿了一顿,点了点头。 “他府上什么时候有你这号人,我怎么不曾听说?”苏仪一想也是,云幕纳的人想必也都是权贵之女,若是如此,太子自然心知肚明。 于是垂了眉眼,柔声道:“一个丫鬟罢了,不知道也是自然。” 第38章 不中用啦 “丫鬟?”太子听罢只笑了一笑:“倒不是个普通的丫鬟罢了,还能让你自顾自的去了春晖楼。” “殿下何曾知道此事,小女可是从未去过那种地方。”苏仪此话也是大胆,想着太子顾忌名声,自然不敢承认自己会去那种地方。 却到底是小瞧了他。 只是忽然觉得他指尖更是用力,苏仪忍着疼痛不敢出声,心知自己闯了大祸,在殿下面前巧嘴滑舌,自然吃不得好处。 这一下瞬间心慌,挣扎着道:“求殿下体谅,那日里我也是偷偷去的,实在不敢声张。” 他指尖力道不减,却自顾自笑了一笑:“一个丫鬟,又夜闯太医府,穿着这身行当也必然是做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不怕给怀王惹事,倒不如我替他教训教训下人。” 苏仪心慌,却只觉脸部力道一缓,还未及喘口气,一只手便又捏住了她的脖颈:“若是寻常女子倒是可以讨来一玩,不过你这样的” 他说着话,用力越重,眼见着苏仪快要昏厥,却又忽然松了手,任由她摔倒在地,居高而下看着她,缓缓又道:“留在我府上,我若像他讨个丫鬟想必也不是大事,况且是你这样,带了罪的丫鬟。” “来人。”话音刚落,侧门里立即进了三个婢女,只静静立在一旁,等候太子发话。 “收拾干净,送来我屋内。” 苏仪一听,犹如身坠冰窟,这话中的意思当真明显,与太子而言,她不过是案板上的鱼肉,焉有拒绝的道理,此番挣扎不脱,也无人来救,当即大脑一片空白。 只隐忍了心思告诫自己切要沉住气,当即任由婢女带了下去,也不知这一番流程究竟如何,只绞尽脑汁寻求对策,在缓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被带到了太子睡房。 再一低头,身上连个肚兜都不曾留,只披了一件薄薄纱衣,内里春光尽显,一时间羞愧难当,太子半卧塌上倒是看得颇有兴致。 苏仪行至太子身前,忽然重重一跪,已是泪流满面,啜泣着道:“太子殿下,我已是怀王的人了,殿下若是执意如此,怀王那边又会作何感想。” 饶是她哭得梨花带雨,太子却依然不为所动:“本王都不嫌弃你,他一个丫鬟,有什么好在意,别说此番还留你一命,便是昨日里你的罪名,就是现下治你死罪,他也是无话可说。” 一席话毕,苏仪心凉的彻底。 太子说着起身一把将她拉起,旋即往床榻一扔,苏仪缓过神来,惊慌失措,拼命挣扎,一时间只觉得屈辱不堪,恨不能撞死在这门柱之上。 便在此刻,屋外忽然有人急急来报:“殿下,殿下!” “混账东西!”苏仪一待他放手便连忙起身,裹着被褥往里躲了又躲,却只听得门外婢女继续着道:“怀王来了,非常着急,正带着人往里来了!” “放肆!” 这话音刚落,屋外却是一阵嘈杂,其中自有徐文的声音:“诶,大人,里边您可去不得啊,莫要越矩了大人!” 苏仪却只听到云幕的声音在屋外响起:“你们擅自做主抓了我的人,还说我越矩,简直可笑!” 说着便要进来。 “我道是谁这么大的派头,原来是三弟,这急躁性子真是一点没改。”太子不慌不忙的穿衣起身,缓步到了门前。 云幕见面只略一颔首:“见过太子殿下。” “不敢当啊三弟。” 云幕又道:“苏仪呢?” “噢,她呀,一个戴罪的丫鬟,正在我房中赎罪呢。”太子说着倒是笑了,此刻笑声在苏仪耳中听来尤为刺耳。 却又无可奈何。 只赶紧扯了挂着的大褂,也顾不得许多,当即大喊起来:“我在这里,大人救我!” 云幕皱了皱眉:“你这样做,莫不是有些过了。”这话说的平淡,却是寒意阵阵。 太子是抬眼瞧了瞧他,眼角余光往后又扫了一眼,这才收起了浮在面上的一层笑意,言语中也带了几分寒意:“原来是你府上的丫鬟,倒是胆子大得很,昨夜里偷偷跑去太医府,想要谋害太医。”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顺带着整了整衣衫,视线挪向远方:“一个丫鬟,便是死了,也不足惜。” “况且,确实有罪。”太子说了这话,徐文会意,便又立马上前弓着身子道:“这倒确实啊,还是太子体恤,将她接来了府上,想问问看究竟有没有什么别的隐情,莫要误害了人命。” 云幕垂着眸子,只道:“多谢殿下好意,人,我可以带走了么。” “带走?那自然是不行,本王还没有问出个结果来,你怎么能将人带走?”说着一挥袖袍,懒懒道:“若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倒是要回去了。” 阿武在一旁急的额上冒汗,可眼前的人是太子殿下,这里也没有他说话的余地,虽然是个不相干的姑娘,但他心里明白,自家大人如今与她牵连甚深,万一之前改容换貌的事情被抖出来,在一查证,这是多大的麻烦,想想他便不寒而栗。 难道要从太子府上抢人? 这么一想,也更是大罪。 云幕也深知此刻处境危险,既然太子想要留人,那必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想要取证置他于死地,如此一来,苏仪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他的手上,但断然不能留下活口给太子。 他心念急转,狠了狠心,抬眼看向太子,话语却是无奈之意明显:“是本王管教无方了,昨夜里她去太医府是我的意思,因身体不适,不大行了,这也是说不出口的事情,殿下也懂的,我不想声张,自然只能让她代劳,却没想到是个不中用的东西,居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原本还兀自委屈的苏仪一听到这里立刻愣住:“这是什么情况?” 甚至还些微有些出戏,本以为云幕会拿出什么好的理由给自己开脱,结果居然是暗示自己不行,那不是丢大了脸面,眼下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下人的嘴也是管不住的,这话一说出来,岂不是几天之后整个元安都会知道这怀王身体有恙,居然是个不中用的男人。 第39章 入戏 想到这里,她甚至都顾不上委屈心痛,甚至不知道此刻该感动还是该诧异,几乎有点在看戏的感觉。 看来,和云幕绑在一起,倒是十分正确的选择。 太子显然也没料到云幕来这么一出,居然一时哑口,随即大笑起来:“你倒是把她看的重要,哈哈哈哈,三弟啊,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若是这件事的话,也是可以找我商量的嘛,要说偏方的话,我还真的有一些。” “不过”他说着,往前一步,收起笑意,神色一变,轻声道:“这人,我必须留下,疑点太多,我得自己问问清楚,若是三弟担心我不公允,送去大理寺审审也成。” 两人云淡风轻的面对面站着,一旁的诸位下人却是愣在原地,这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慎自己就先做了出气的倒霉鬼。 “若是没事,本王倒是有些累了,不送了,三弟。”太子瞧着云幕没有说话,笑了一笑,转身便要回房。 “且慢。” 云幕说着,所有人都将头埋得更深,便连阿武都忍不住想要上前劝劝自家大人,毕竟太子在上,若是真的明面上起了冲突,将来难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皇子之间,表面的和平还是要维持的。 这个道理,云幕也懂。 苏仪也懂。 因此一时间她也是愣在原地,反倒是有些替云幕担心起来,若只是为了自己,倒是大可不必。 众人心惊之时,云幕却是一拱手道:“皇兄,三弟确实有个不情之请,眼下的女子还望您能交还与我,一直以来,确实是我太过纵容才将她养成这副德行,只是,再有一月,我与她婚约将至,这,毕竟是我的女人了。” 一旁众人已经麻木,看着眼前的怀王,只觉得就如同看了一场深宫大戏。 太子听了这话却是转过身来,瞧了瞧一本正经的云幕,而后又哈哈大笑起来:“三弟啊三弟,你看看你,这都纳了几个了,怎么就还是不够用呢,难怪身子骨不行啊,都说你贪恋美色,我却是不信的,现在看来,还是要注意一些,莫传到了父皇耳中,可就不大妙了。” 说着一挥手,示意徐文上前,将一头雾水的苏仪给带了出来,随即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你的人我还是要还给你啊三弟。” “谢过皇兄。” 云幕带着一行人离去之后,这徐文却是凑到了近前,忍不住低声道:“这姑娘也叫苏仪,倒是赶巧了,之前的那个好像也是这个名字。” 太子“哦”了一声,垂眼道:“就是那个死在了回江洲的路上的苏仪?和张轩有来往的那个?” “正是。” “巧合罢了,这显然也不是同一个人。”徐文点了点头,又道:“殿下相信怀王的话吗?” 太子却只是微微一笑,面露寒光:“信与不信又何妨,只要传出去了父皇肯信,百姓肯信就行,这是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个丫鬟,呵,他也觉得值得,没出息的东西。” 这边苏仪上了马车,缩在角落里看着一言不发正坐中间的云幕,心中知道这回他是为自己惹上了大麻烦。 原本只把他当做半个仇人的苏仪倒是此刻对他有了改观,此刻见他不在说话,也沉默着没有出声。 回府之后,小柒将她扶去了后屋,云幕从头到尾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只兀自出神想事。 “小姐,今日太子府上的事情已经都传遍了,云大人这样一来倒是十分被动,听说他本身名声就不大好,百姓如今都拿他作笑话看呢。” 苏仪一听这话,心中都是愧疚,只叹了口气道:“我们如今与他绑在了一处,日后行事定要加倍谨慎,千万莫在惹出麻烦。” “小柒还有一事想问。”她说着替苏仪放下了头发,理了理顺,又扶她到床榻上半躺着坐好,随即才道:“那云大人说了要娶你,不是真的吧?” 苏仪一愣,之前倒是忘了这么回事,可当着太子的面说下的话又怎能不作数,便是做戏,也必须要做全了才行:“恐怕是要当真。” 小柒一惊:“那这样说来,也算是做戏吗?” 苏仪却摇了摇头:“怀王纳妾,怎么算是做戏。” “可若是这样,小姐莫不是太委屈了。”小柒总想着自家的小姐能被明媒正娶,弄得风风光光的,且所嫁之人必须是她中意之人,只这样一来,却好像婚姻就是儿戏,便是那次与张轩的不作数,可这次不一样了,想想,倒是遗憾。 苏仪抬头笑了一笑:“想什么呢,我现在只算是一个丫鬟罢了,他怀王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娶我,给我一个名分,那便是天大的赏赐了,还想要更多,怕是贪心了罢。” 两人又聊了一会,如今经历了这些,苏仪也不敢独自一人睡一间房,但别的婢女她也终究信不过,于是留了小柒在侧房内睡着,至少换个心安。 此刻想到白日里发生的那些,便只如幻梦一场。 汪太医一事后苏仪也不敢轻举妄动,想着至少要等风波过去,在挑个日子,正大光明的去他府上才好,而如今闹出这个事情,云幕那边也不方便与汪太医有过多接触,才得来的线索,便也只好先放在一旁。 在元安城中留下的探子倒是自顾自忙的风生水起,尤其是浅浅那边,最近估计也是闲的没啥大事,又过惯了头牌的日子,趁着现下的春晖楼头牌被赎身的好机会,居然一门心思的想往上走。 春晖楼也是只认钱的地方,所谓头牌之争就在几日后的夜宴当中,谁能一举成名,抬得身价越高,也就是往后里的头牌。 即是自己的人,也不能落了面子,苏仪这些时候在家中待得无聊,于是让小柒去私语楼找了财神,拿了两千两银票出来,只当是给自家人抬抬身价。 况且那边的财神也是忙得不行,毕竟之前在江州的路子没有了,但发财的路子也不能断了,居然在隔壁街又包了个店面下来,挖了几个厨子,打着宫中御膳房的名号,坐地起价,居然也经营的颇有声色。 第40章 身价之争 当然,这一切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探得更多的讯息。 苏仪心中觉得好笑,也被这些人闹腾的不行,好在云幕不常在府内,自己倒是难得的自由,于是到了春晖夜宴之日,与小柒乔装打扮做男子,带上银票就往那边去了。 这远远的还未及门前,便见到春晖楼门前车水马龙,一派热闹。 门前的彩条花灯几乎让人错以为回到了元宵当日,更是有数位姑娘执扇披帛立于门前招揽着诸位大爷公子。 花花绿绿一片景象,倒是看得苏仪好生开怀,闭门多日,倒也算是给自己找找乐子罢了。 进了大堂,寻了一处位置坐下,那红台子上的歌舞宴便也算正式开始。 要说浅浅在这一众人间论相貌确实不算最佳,但论才艺风情确实可谓登顶。 毕竟是调教出来的姑娘,自小也是见过人间疾苦,素来善讨人喜欢,猜度男人的心思更是一等一的厉害。 举手投足间都是算计好的姿态,一颦一笑也都掐准了时机,这么一来,能与她争上一争的倒也只有一个姑娘,也是春晖楼自小培养起来的一个,年纪尚小,但是城府却深,背地里和浅浅连面上的和平都顾不上的那种,只见了她便如同见了仇人。 这边浅浅登台,一曲歌舞过后,台下一片喝彩。 众人表演都过了一旬,竞价才算是真正开始,前头的都是小打小闹,倒是后面的才是大戏。 最后的竞价高位自然是落到了浅浅同那名唤彩儿的姑娘身上。 彩儿混迹春晖楼多时,自然是有那么几位大户捧着,这一轮上去已经到了七百两高处,再往上,恐怕还得再加。 春晖楼是一人竞价一次,两人轮着来,这到了最后,等的也就是台上这两人了。 竞价也是有个顺序的,既然那边七百起,这边的苏仪倒也不着急,也是起价七百,先垫个底。 谁料一声喊过,下一处到了彩儿的时候,却有一个声音自她后方响起,居然喊价径直到了一千五百两。 这种加价方式简直让人目瞪口呆,苏仪心中也是一怔,紧接着那人便在自己身侧落座,一抬头,居然是云幕。 “大人您怎么来了。”苏仪一时间无地自容,自己居然又在这个地方被他逮个正着,看来所谓的自由都是假象,估计时刻都有人盯着自己,将行踪一并报给云幕。 后者倒也没管那么多,趁着台上的老鸨在继续哄客抬价的时候,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两位,漫不经心道:“以前倒是忘了问你,这台上的浅浅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还好这一口?” 这话说的苏仪羞愧难当,只是背后关于私语楼的事情她却不曾全盘拖出,想了想便道:“一个朋友罢了,往昔帮过我,现下也来帮帮她罢了。” 云幕点头,不置可否道:“噢,怎么个帮法?” 说着话又轮到了浅浅那边竞价,苏仪略一点头,即刻往上又抬了一抬:“一千八百两,浅浅姑娘。” 后又回过头冲着云幕尴尬一笑:“给她抬抬身价罢了,大人怎么今天有心来了这里,台上的彩儿姑娘莫非是您旧相识?” 云幕未曾作答,只道:“若是呢?” 苏仪一愣:“若是的话,想必今日头牌,浅浅是拿不下来了。” “你倒识趣。”云幕说着并未抬手,一旁的阿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他说着话又瞧了瞧台上两位,随即又道:“你哪来的这么多钱?倒是出手阔绰的很。” 这话确实问到了点子上,苏仪也不知如何回答,只信口胡编道:“以往家父对钱财看得极淡,我自打去了苏家,就留个个心思,但凡有赚钱的门路也会留意一些,就这么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况且今日里来,也就是抬抬价,不要真的我出了这些银两,浅浅那边,还是要看她自个儿了。”话虽如此说,下一轮,苏仪又径直将价格往上抬到了三千两,此刻场中哗然,连台上的浅浅也是一愣,虽然知道楼主护犊子,这下也未免太过了,这头牌之位争争便可,算是打个名气出去,万一没人加价,岂不是全部亏出去了。 不过好在元安大户甚多,三千一出,反倒是让人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浅浅身上,最终她便以三千一百两的价高出了彩儿两百两,夺了头牌之位。 这边眼见着大功告成,苏仪也准备起身回府,于是偷偷瞄了云幕一眼,小声道:“大人,咱们回吧。” 云幕却瞧了阿武一眼,低语两句,后者会意,即刻来到了老鸨面前,说了些什么,又自怀中掏了银票出来,笑道:“只占用一个时辰,聊聊天,麻烦你找个由头让那边公子等一等了。” 五百两一个时辰,老鸨简直眉开眼笑,当即道:“放心,只是说好的时辰莫要过了,大家都难做。” 这里的人都算是人精了,一见阿武打扮也大约猜到了不是一般人家,于是老鸨便喜滋滋的上前找了些浅浅要梳妆打扮之类的由头,安排了其他姑娘先行陪坐,随即从后边将一行人等请到了浅浅屋前。 苏仪见状实在是心惊,不知道云幕打的什么主意,只兀自镇定着跟在他身后进了这间倒是来过无数次的屋子。 浅浅抬头一见苏仪心下便有了几分揣测,但面上却是装作视而不见,只柔声软语的对云幕道:“大人舍己,五百两一个时辰,要找我聊聊天?” 云幕坐下,指了指一旁的苏仪:“认识吗?” 不待浅浅答话,苏仪便连忙道:“大人健忘,方才在楼下不是说了嘛,确实是个故友。” “哎呀,原来是你给我找来的公子哥儿,我说出手怎么这么阔绰。”浅浅倒是机灵,一听这话,再看了云幕表情,便对当前情况心中有数。 这就是上前探底来了。 “江州故友?” 这话一出,浅浅心中一个咯噔,随即扫了一眼苏仪,对方刚要接话,却被云幕打断:“我在问她。” 苏仪只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浅浅。 后者心念电转,想着既然对方是突然上门,苏仪也不曾和自己打过招呼,想必也是未曾准备说辞,既如此,若是胡编乱造被识破反倒是惹祸上身,况且照此看,之前虽然苏仪已将自己实际的身份坦白与他,但既然上门问询自己与楼主的关系,那必然也是不知道私语楼一事。 倒不如 第41章 实情 想罢,浅浅便瞧了云幕一眼,软着调子道:“大人这般样子倒是让我好生害怕,怎么的莫非是奴家犯了错,这会儿大人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好好说话。” 眼见着云幕不吃这套,浅浅心下倒是觉得好笑,乐了一声,随即才正经道:“要说我和她的缘分,那倒是说来话长,大人若是不赶时间,这一个时辰,便听我好好絮叨絮叨。” 她说着,定了定神,倒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这么些年过去,倒是时刻不曾忘记。 “七年之前,也是一个大雪铺城的日子,我在西街的巷子里游走,那是我被丢出来的日子。” 那个时候的她,无依无靠,被收留她的远方表亲卖去了窑子换酒钱,可她年纪方小,不受训教,于是老鸨找来了一群混混,给她好好的开了苞。 没日没夜,生不如死,整整三天。 后来身体虚弱不堪折辱,生了一场大病,奄奄一息的被丢在了大雪天的菜市街头。 死了也好,这一生,倒也没有什么盼头了。 小小年纪的陈浅浅,已经看透了人心,尝尽了苦楚,只想着一死,换来解脱。 那一日的清晨,黎明的光束合着雪子一起落在她的身上,她至今记得那双停在她身旁的脚,穿着好看的靴子,上头还裹着一圈儿白绒。 倒是有钱人家的子女。 那人蹲下身,看着她,同样稚嫩的脸上,却有着超乎年纪的深沉凝练。 她柔软的手探到了自己的脸上,又试了试自己的鼻息,同身旁的家丁说了句什么,便有人上前将自己扛起,而后带去了一个院子。 那里,大约就是私语楼的雏形。 她身子慢慢的好了,也逐渐取得了楼主的信任,知道这个常常静坐一旁一言不发的少女原来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独自追寻的路,一定很辛苦罢。 从那时起,浅浅就明白,自己这条命被捡回来是天意,是要助她一臂之力,陪在她的身边,守护她,看她大仇得报,重回故土。 后来的话,浅浅没在多说,只放低了声音,收回了漂远的思绪,缓缓道:“后来把,我想着自己倒是挺适合在这青楼内待着,自由自在,活的潇洒痛快,不是很好么。” 云幕沉默不语,这样听来,故事倒是有几分感人。 他扭头看着苏仪,对方却是沉默不语,随即叹了口气,缓缓道:“大人何必要问,有些事情,不提也罢,莫非还是对我有所疑虑,方才跟到此处,刨根究底。” “走罢。” 若说是歉意,他自然不会有,只是听着苏仪这一路的故事,却也觉得匪夷所思。 原来彼此,都曾在那样的年纪知道了人生变幻莫测,生离死别不过一瞬之间,所有人都是命运的棋子,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她走到了现在。 所幸,他也是。 回到府上之后,苏仪想起白日里浅浅说的那些过往,沉静在心底很久的往事便又飘荡了起来,在她心间徘徊,瞬间觉得有些不快。 小柒静静的守在一旁,却是什么也不曾讲,指望着自家小姐,回忆当初,也是唏嘘。 这事之后,云幕到算是对自己卸了部分心防,似乎院里监视着自己的人也少了几个。 倒是难得轻松,可以喘口气了。 时间过得很快,再有几日,自己就该搬去怀王府,以侍妾的身份做个规规矩矩的人了。 想着自己的婚嫁之事,确实都太过草率,一次比一次简单,这次,更是连什么像样的排场都不能有。 最关键的是,若是到了那边,还要勉强打起精神和府上的其余几位周旋,倒是痛苦的很。 好在,正房之位仍旧空着,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说起来,无非当做几个没啥事做的姑娘聚在一处生活罢了。 搬过去的那天,怀王府也是安安静静,倒是挺符合苏仪本身的期待,越是这样,越是让她安心,最好在里面做个隐形人,不被任何人注意才好。 不过当夜,云幕还是来了她的房中。 两人坐着对望半晌,苏仪忽然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道:“这下倒好,你被迫纳妾,我被迫做妾,简直荒唐。” “我倒也不算被迫。”云幕说着自顾自宽衣:“不过你做的确实不大好,没事去找你其他姐姐学着点。” 苏仪见状一惊:“你要干什么!” 云幕抬眸一笑:“你觉得呢?” “你不要乱来,我们只是名义上的,你懂得,不能有非分之举!”即便如此说,苏仪却也一想,现在的自己和张轩那次可不一样,这回至少不是一个过场,张轩对她言听计从,可云幕显然不是她能摆布的主。 瞧了她一脸慌张,云幕只管笑笑,起身抱了她轻轻放到床上,随即轻声道:“我没那么无聊,强人所难的事做了也没意思,你乖乖睡着,给我腾个地儿就行。” 听他如此说,苏仪才放下心来,两人静静躺着,她内心却依旧惶恐,半晌也说不着,忍不住侧头看了看云幕,只闭着双眼,呼吸均匀,也不知道睡没睡,于是小声在他边上道:“你睡了吗?” “没。”眼也不睁,倒是答得清醒。 苏仪翻了个身子道:“我要在这呆多久才能走啊?” “走哪去?”云幕也转过了身,两人是第一次凑的如此之近,苏仪本能的往后仰了仰脑袋,才答道:“我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儿吧。” “你都做了我的人,还想着往外跑,歇歇吧。” 苏仪一听倒是有点不乐意了,可转念一想,那边汪太医的事还没有着落,也得仰仗他云幕大人,索性也不在说话。 接着又想到一事,继续道:“张轩呢?我好久不曾看到他了。” “你以后也不会看到了。” 这话说完云幕也不理他,自顾自翻过身去。 苏仪不敢多问,也不愿多想,便在这样的沉思当中缓缓睡了过去。 原本按照惯例,即便是草率的纳了妾,也该有许多礼仪要遵循,许多事情要讲究,但苏仪倒是得了特许,大约也是云幕见她什么都不会,不比那些权贵家的子女,自小倒是学了许多,她的身上反倒总有种江湖气。 第42章 后院之难 想想当初也是苏老爷一个人在家中带着她,那些下人也管不了她,又是经历了那样的过去,自然与旁的姑娘有些不大一样,因此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难为她。 最为关键的是,原本这云幕的母亲大人倒是早早的不在了,自己的父亲也因为某些原因未曾留在元安,如今不知去向,大约也是早些年斗争的时候受了重创,从此不问世事。 这么想来,苏仪也有半分同情云幕。 两人这番遭遇倒是相同,皆是靠着自己,一点一点走到了如今。 加之为寻正房,全是些充院子的妾室,一来二去,也没什么好放在心上去捧着的,苏仪也是落个轻快。 想着不日自己终会离开,又何必牵扯到这些后院的女人纷争中去,可即便她是如此想,旁人未必如此想,这天一大早才起了,在小柒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原想着多少也去露个面,以免惹人说上闲话,可才踏出了院门,便远远见到一个穿红着绿的姑娘自院外朝她走来,打眼一瞧,倒是有几分俗艳了。 “我倒是瞧不出来,云大人喜欢这样的。”小柒说着,便是连她一个江州出来的丫头都看不太惯此番眼前姑娘的打扮。 虽是春季,但这番模样出去,倒是喜庆的仿佛又回到了年边。 苏仪瞧了她一眼,示意她注意分寸,随即款步上前,略一颔首:“姐姐万福,看这样子,是要朝哪边去呢。” 原本只是个招呼罢了,可眼前的女子却是话中带刺:“怎么的,这才来没几日,就凭着郎君几日恩宠,却要管起我来了。” 这时的小柒低了头在苏仪耳旁轻声道:“这是云大人最早纳的一位,原是曲州刺史大人嫡女,来头也不算大,但比咱们是要高上许多。” 这番话倒是说的一点没给苏仪长勇气,于是只笑了一笑,柔声道:“哪里敢呀,这不是才来没几日,想着出去转转恰好遇上了姐姐嘛。” 说着又转向小柒:“叫什么名字?” “刘春语,也无封号,小姐这点倒是放心,这云大人府上就一个孺人,其余都和您一样。”话虽如此,倒也不值得高兴。 苏仪不想节外生枝,只点了点头往一旁绕着过去:“刘姐姐走好,我先往外去了。”说着要走,却被那刘氏的丫鬟一把拽住,这倒是不分轻重了。 随即刘氏一笑,轻蔑道:“我听说你是郎君从外头带回来的,倒还不如我身边的丫鬟身世清白?谁知道呢。”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明显的很,无非是自己出入春晖楼的事情被传了出来,这世上当真是没有不漏风的强,如此一来,大家便都以为云幕从青楼里找了个女的回来。 想想,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云幕这么一来,一定要被人说三道四了。 眼前的刘氏说话也是不过脑子,居然只为了呛一下自己,便把自家大人的名声都放在一旁不管了。 这样的蠢货,多说也是无益,苏仪懒得同她一般见识,径直往前继续走着,小柒上前重重打脱了那丫头的手,倒是半分好脸色都不曾给。 这刘氏想来也是嚣张跋扈惯了,居然一回头就指着苏仪道:“好你个不长眼的东西,果真是窑子里的货色,一点规矩都不懂。” 想她苏仪虽不比这些权贵之女,但是好歹也算是个大家闺秀,多少也有些自己的手段,哪里受得住这般气,当即一回头,刚要顶回去,却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斜后方传来,倒是一口甜糯的嗓子:“春语这是为何,这进了府内的都是一家人,彼此要互相帮扶,给大人省点心力才好,况且刚刚那样的话可不能叫人乱说,大人在外一向行事有度,窑子那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苏仪回过头去,只见眼前女子一身桃粉襦裙,长的也是甜美动人,恰若春日的蜜桃一般水灵,却是个美人。 说话行事亦有度,可见家世甚好。 果然,刘氏见了她来也即刻收了面上不满,略一躬身道:“秦孺人。” 原来这就是那唯一一个受封的,想来在云幕眼中,这必然也是个不一般的女子。 苏仪见着都觉得心生欢喜,又何况是云幕,他虽然帮了自己许多,但回头想想,好像也不是个不食色的男子,凭这秦孺人的样貌,能受封,倒也是正常。 于是跟着上前行了一礼。 秦孺人回过头来看向苏仪,上前扶着她的双手,笑着道:“平日里见了,喊我姐姐即可,大人不喜欢这些约束,倒是只盼着我们融洽和睦便好。” 说着又转身看了一眼刘氏:“春语且自个逛逛,我带着她也熟悉熟悉府上事物。” 刘氏听罢只一低头:“姐姐走好。” 说着在抬眼时,眸中却满是愤慨。 一旁的丫鬟见状也是不满:“这窑子里的来的就是没教养。” “闭嘴,没听到刚刚孺人的话吗。”说着一挥袖子径直往前去了。 苏仪跟着秦孺人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一处花园内,小小一处地方倒是什么都有,假山凉亭小桥流水,设计的着实巧妙,虽不比太子府阔气,但一打眼见了,却更是精致。 “我见了你,与那些姑娘不同,倒是自带着另一股气息,反倒是觉得亲切无比,往后,便只叫你仪儿妹妹,可行?” 这般甜糯的嗓子说着任何要求,苏仪都觉得在理,于是点了点头,倒是心中欢快,索性道:“自然,姐姐想怎么喊我都成。” 秦孺人笑了笑道:“你若是不介意,也可喊我妙琴姐姐。” 秦妙琴,这名字当真很妙,苏仪心中想着有趣,面上也是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妙琴见她笑了,便差人备了点心甜酿端上,带着苏仪在园中坐下,先是将府内大致情况说了一下,随即又道:“你是怎么与大人认识的?我虽有耳闻,但总觉得那都是捕风捉影,不可信。” 这妙琴的心思倒是巧妙,虽说着是不在意,但是到底,也还是放在了心上的,她只见了苏仪不做声,大约也是猜到了什么,又笑着道:“你也不要多想,这既然是大人看中的,必然也是有过人之处,这府内,你还是第一个被大人主动带进来的呢。” 第43章 妙琴 苏仪听了这话却是一愣,又反问道:“其他的呢?姐姐你难道不是吗?” 这话一出,也觉得自己草率,好在妙琴似乎也不曾介意,只是抬眼望向那潺潺流水,方才笑着道:“大人受封怀王,不日便娶了我,明面上是说他主动挑的,但其实,也有些其他的缘故罢了,不过说起来,大人还有个自小便熟识的人儿,似乎也曾朝皇上请求过赐婚与他,只是不知为何,却是没成。” 这故事苏仪倒是不曾听说,如今听着也起了几分兴趣,于是接着妙琴的话继续道:“那又是谁?” “这些倒也不方便去说了,不过你既然来了,便要好好的辅佐大人,替他解忧,时日长了,便会慢慢的了解他,确实是个良人呢。” 别的不说,苏仪倒是听得出来眼前的妙琴看样子是对云幕有真感情在的,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位高权重,又玉树临风的,不招人喜欢也不大可能。 不过这些,好像和自己也没有很大的关系,当下也只是略一点头,又说了些闲话,便将此事放下。 她随妙琴处的倒是蛮有乐趣,白日时光过分飞快,转瞬夜幕将至,便起身告辞,带着小柒又回到了自己的小小天地之内。 这怀王府内的事情,她不打算过多掺和,毕竟牵连太深,走的时候也就多了牵绊,只是算着时间过去了也有这么久,或许有机会可以请求云幕替她联络一下汪太医了。 平日里的云幕都在府前处理事务,倒是也难得一见,自己更是不便打扰,不过好在也不知道为何,到了晚上他自己又会来这园子睡觉,明明什么也没发生,倒是让其他女眷看的好生羡慕。 今日里他回来的倒算早的,亥时刚至便过来了,手中还提着一笼子糕点,怕是苏仪饿了,这般仔细倒是让苏仪有些感动。 等他坐下歇了一会,喝过茶水,苏仪才挂着一脸假笑,坐到了云幕对面,只瞧了半晌,终于把他瞧的有些不耐烦了,于是皱着眉头道:“打着什么主意呢,笑的和往常倒是不太一样。” 这话说完,又自顾自加了一句:“往常倒是不太笑的。” 苏仪一听赶忙道:“说哪里话呢云大人,这不也没多少天嘛,哪里来的往常,无非只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生活罢了。” “噢?现在适应了?” 苏仪点头:“适应了,还遇到了您的两个妾室呢,一个秦孺人,一个刘春语。” “直呼其名,你倒是大胆。” 话虽如此说,云幕的语气倒是半分责怪都无,只继续道:“处的怎样?” “谢大人关心,孺人姐姐待我很好,另一个也不错。”苏仪对这些倒是不曾放在心上,只又道:“不过,听说你都没有正室,不太合适吧?” 云幕心里觉得好笑,这丫头别的不关心,看着一副心不在此的样子,但是论起这些东西好像是种本能,一副很敢兴趣的样子,于是笑了笑道:“怎么,你还想着那个位置?” 苏仪脸上一红,摇摇头道:“一点儿那个想法都没有,只是随口问问,觉得奇怪罢了。” “确实没有,没合适的人。”云幕懒得解释,苏仪倒是想到了今日里妙琴说的话,索性也有了一点儿概念,不过藏在心中没问,这也不是她能管的事情。 于是闲聊几句,话锋一转,犹豫道:“其实,我有件事情想同你讲。” 见她吞吞吐吐,云幕立刻皱起了眉头,不知道这丫头心中又打起了什么算盘。 见云幕不接话,苏仪倒是面皮变得厚了许多,又是一脸假笑道:“其实也不是好大的事情啦,就是,之前因为出了太子府上的事情,所以有也不敢立刻去找汪太医了,现在我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能不能” 话说到这里,云幕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随即点了点头:“今日汪太医事情多,过些时候我会找个由头把他请来。” 听了这话,苏仪便像是吃了定心丸,当即面露喜色,藏不住的开心。 云幕见她如此也觉得有趣,想了一想,忽然道:“你可曾见过烟花?” “见过,大人此话何意?” “跟我来。”云幕说罢径直牵起了她的手,留下小柒待在园中,只带了苏仪一人换了简单的衣服,一路往城中走去。 现下时候尚早,元安城外依然一片繁华热闹之景,云幕带了苏仪来到了一处街旁的烟火铺子,挑了慢慢一大包东西,又带她来到了一处拱桥之上。 元安同江州不同,虽是有拱桥设计,却桥下无水,这一条街巷便是仿造江南场景所建,来到这里,倒是让她有些怀念起江州了。 云幕大约也知道她的心思,只瞧了瞧她,随即递了一根细长的烟火给她,又轻轻的举了她的手,笑着道:“这样拿着,小心伤着了自己。”随即点燃。 一颗颗仿佛小小暖阳一般的烟火球从苏仪手中的细长管子里冲上了天去,又在浓墨夜幕下砰然炸裂,散落成伞,细小的火光燃起炫目的色彩,一瞬间她的眼中只有这漫天焰火,便仿佛一切愁思都消失不见。 只沉浸在这漫天绚烂之中。 焰火不停,她的眼睛也不曾挪开过一次,一旁的云幕静静的瞧着她的侧脸,唇角挂着微微的笑意,待到她反应过来,再看向云幕的时候,心跳仿佛停了一瞬,居然本能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只觉得自己似乎面上升温,却有些无所适从。 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竟然不知道双手往哪处放了才好。 “你找到了药师谷就会离开我吗。” 云幕说着,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静静地看着她,仿佛要瞧见了她内心深处的所思所想,苏仪一时无话,大脑只是空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原本正常盘算好的事情,却一时有些说不出口。 云幕见她不语,却忽然上前一步,他身上的味道沉静又宁和,是白日里在府上处理事务时焚香熏陶所致,平常苏仪闻了只觉得还算静心,今日一嗅,却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忍不住心跳加速,一时间垂下了眉眼,不敢再看他一下。 第44章 药师谷路线 他的脸越凑越近,鼻息缠绕在她面前,只一瞬间,忽然一双温热的唇毫无预兆的吻了上来,轻柔又甘甜。 带着迷人的温度靠近她,让她沦陷。 腰身处被有力的双手环绕,这一刻的苏仪只觉得自己全身麻木,仿佛失去知觉,几乎踉跄着要站立不稳。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幕才堪堪抬起头,而此刻的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只觉得自己的脸已经烧灼的不行,好比那漫天焰火一般,滚烫的要伤着了自己。 “我带你找到药师谷,了结你的夙愿,然后,你就乖乖的待在我身边,可行?”云幕说这话的语气是极轻柔的,带着些征询,如此温柔的他苏仪倒是第一次见,可即便如此,却又无法回答他的话。 要说是留下,她尚且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这么多年以来,苏仪给自己设想过无数种未来,却没有一种,是眼下这般状况,但此刻,她也无法拒绝云幕,一切也只能等找到药师谷再说。 于是只微微的点了点头,不曾言语。 “那便说好了。”他将她轻轻拥入怀中,苏仪有一瞬间失神,忽然想到他府上的其他女子,又是否曾被这样温柔对待,可是此时此刻,即便有过又如何,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苏仪第一次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也第一次发觉,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而已。 如果真的可以找到药师谷,而后一切顺利,或许 带着这样的心思,回到府上的苏仪也是一夜未眠,却是满心的甜蜜。 云幕依然没有强人所难,即便环抱着她的时候欲念已经极其明显,却始终克制,苏仪躺在一旁,心中小鹿乱撞,却还是告诫自己,一切还不到时候,若真是要将自己交出去,总不能是因为这样带着目的的结合。 要一切顺理成章,彼此心性共鸣才行。 又过儿些时日,云幕终于找到了一个好的由头,将汪太医请来了自己府上,为苏仪探病。 汪太医并不知晓苏仪究竟是谁的人,自那之后也与苏仪失去了任何联络,此番提着药箱到了府上,一见苏仪当即面色一变,随即立刻低下了头,只装作是初次见面。 未避嫌,云幕也只当一切不知。 待到房中只剩下小柒与苏仪时,他才慌张的抬起头看着苏仪道:“你竟然是怀王的人?” 苏仪也道说来话长不好解释,说多了对谁都不好,只管道:“这事说来话长,我也不好解释,你先别管那些,总之我与你说的事只有你知我知。” 汪太医瞧了外头一眼,苏仪知他所想,笑着道:“放心罢,这里说话方便,若是不便也不敢喊了你来。” 他点点头,又疑惑道:“那怀王可知?” 苏仪话到嘴边却又忽然想到云幕自身境况本就复杂,若是在牵扯到其余的事情,日后万一起了什么状况,也不好脱身,自己已经承蒙恩情,这些事还是不要牵连他较好,于是只摇了摇头道:“怀王不知这些事,我与他在一处是另外的缘由,也算是机缘巧合,恰是这样,才能找到了你。” 汪太医又是奇怪:“若是他不知这事,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话问的突然,苏仪心中忽然警醒了一下,想着宫中势力复杂,明里暗里的站队定是必然,但个中情况她却并不知晓,这汪太医行事谨慎,但若是与怀王并不在一处,那话就不能乱说,还是莫要牵连在一起更好。 于是点点头道:“江湖中还有别的法子,我便是知道宫中有你,才想方设法进了这怀王府,待到事成,也会离开,毕竟这里不是属于我的地方。”如此一说,只想要他打消疑虑,若是汪太医没有站队则好,若是有的话,这样一来也不必有所顾虑,他们之间只是同门,不牵扯到其他,则说起话来才没有防备。 汪太医听闻这些便又点了点头,苏仪却是瞧不出来他心中所想,却知无论如何,药师谷训人自有一套法子,敢送出来的人,必然也是值得信任的,只要还是同门,便可放心。 他抬眼瞧了苏仪,只想了一想,又道:“你虽是来自药师谷,也说出了一些门道,可我却不曾记起你是谁,毕竟你也知道。”他说着话,吞吞吐吐,苏仪却明白他心中所想。 于是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那日里时间不多,也只能说个地名出来让来姑且先信我,至少可以证明我确实了解药师谷,若是不记得我也是正常,你我看来并不是一个师傅门下,我自小偏向毒系,跟着的门内大师兄便是宁玄,想必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 这名字一出,汪太医倒是点了点头:“宁师长门下,我却有耳闻,只是你又怎么出来了,却不知道回去呢?”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但是见了汪太医如此谨慎,苏仪反倒觉得安心。 “我”她原想着要说遭人谋害,可忽然想到自己原本就是在谷内被害,很可能就是其中同门下的毒手,若是直接这么说了,反倒容易暴露自己。 再加上之前遇到死面阎罗,一说上自己来自药师谷便差点被打死,可见有些事情不能乱讲,难免背后有所牵连。 这么一来,反倒多了个心眼,只点点头道:“我失忆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来的,只记得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所以想着若是能回去,恐怕还能想起来更多。” 话已至此,汪太医虽有顾虑,但是念及同门在外,见苏仪又是个弱女子,估计一路走来也不容易,索性叹了口气道:“你要去药师谷可不容易。” “药师谷地处巴蜀,在衢宁县内,有一片大山,名唤丘白,在山脉正中有一处小山,当地村子称之为小白山,顺着村民的指引可以找到一个长满仙尾草的地方,那草能延年益寿,又有剧毒,当地人不知道那是什么,也从来不敢过去,但是我们药师谷的人却都知道,你到了那里,便是一片悬崖。” “药师谷难入,就在这里,你得顺着悬崖往下,直到谷底,在然后自寻探索,方才能到师门,这一路若是无人带路,恐怕你很难找到,可我如今身在宫中,已多年没有回去,之前行进都另有一条水路,只前些日子听闻水路已断,当时心中还颇为感慨,可毕竟我是不能回去的,倒也无谓,如今你要去,只能从悬崖顶上往下,别的路,恐怕有,我却也不知道了。” 第45章 告别 他这番话苏仪倒是相信,药师谷内对外出之人都是这般要求的,但凡送出去的人,日后只有专人联络,但是师门,却是回不去了,也正因如此,这些年来,才一直没有人能找到药师谷所在。 但如今有了消息,苏仪自然高兴,且不管它有多难,总归是要继续才行。 于是谢过汪太医,又让小柒送他离去,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这原本才熟悉起来的屋子,心下叹息。 小柒回来见了她倒也是心中感慨,不过却是发自肺腑的为她高兴,苦寻数年,如今回程在望,又如何能不开心。 苏仪想了一想,这一去未必还会回来,只嘱咐小柒先不要声张,留了她在府上照应,自己则出门去了春晖楼内。 浅浅见了她来,像是有感应一般,只带她进了屋内,斟上一壶好酒,方才缓缓道:“我见楼主今日心绪反常,似乎有心事,但面上却又是藏不住释然,莫不是药师谷那边有了线索?” “到底是你聪明。”苏仪说着又看了看浅浅,这姑娘跟着自己一块长大,算是相互扶持走到了今天,私语楼终究能够起来,也离不开她的助力,只这一去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几个棋子。 虽心中如此想,但对待他们确实如同家人一般。 她见了浅浅,只感慨道:“药师谷那边确实有了消息,我近日便会动身,只这一去,却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别人都还好,各自又谋生的渠道,可终究是你我最是放心不下。” 浅浅闻言伤感,强行压下了眼泪,笑着道:“楼主说的什么话,我可是有钱的很,如今在春晖楼混的也算不错,哪里需要楼主担心。” “春晖楼终究是待不了多久的,你年纪不小,若有合适的人,可以自行看着来,若是我没有回来,你要自己替自己找好后路。” 浅浅终究是忍不住了,眼泪啪嗒啪嗒的就往下落:“我这一生便只有您一个亲人,您去到哪里我便会跟到哪里,楼主此番去,却是要丢下我不管了吗。” 苏仪又何曾不难过,可这一去还不知那边是个什么状况,若是带了这些人去,恐怕横生枝节,倒是拖累了他们,则于心难安。 于是叹了口气,苦笑着道:“傻姑娘,我这次去算是摸摸底细,一切状况未知,若是情况允许,你们几人中有愿意跟我的,我自然会带着,若是有别的更好出路,我也不能拦着,只是前路未仆,不知道还会遇到哪些状况,你先留在此处,照顾好自己,若是一切顺利,我还会回来一道,若是没有,恐怕也是出了别的事,你也不要再等了。” 两人又是絮叨了许久,从前往后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越说越是伤怀,浅浅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全无,随即收起情绪,强笑着道:“我相信楼主还会回来的,若是不来,我便自行去药师谷找您。” 苏仪听了也是好笑,于是点了点头,看着夜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浅浅送她到了门前却还依依不舍,苏仪只笑她小姑娘一般,明明平日里都聪明的很,这会儿倒是作弄起小性子了。 这边说罢,又径直去了私语楼内,门上的“思语楼”牌匾倒是擦得干干净净,此刻屋内只留了一个小厮,倒像是新招来的帮手,上前一问财神去处,只说是在那边的酒馆里忙着的。 苏仪听了好笑,让他去将财神找来,后者显然也不知道她是谁,反倒觉得口气不小,但是也不敢怠慢,毕竟之前财神有过交代,若是有客人来指明要找他,那必须麻利的赶紧去。 这不一溜小跑去喊来了财神,后者手上还提溜着油纸包裹的一只烤鸡,进门见了苏仪就招呼小厮出去,随后将她带到大堂,喜滋滋道:“楼主尝尝,这是咱们酒楼的招牌,可好吃了,我自个每天都得来上一只下酒。” 见他高兴,苏仪也跟着高兴,索性也撕了一只鸡腿,原先因为身体不好,荤腥吃的少,这次倒是吃的挺开心,即便没有那么喜欢,也一只夸着财神找来的厨子手艺好。 财神却只在一旁瞧了瞧她,似乎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忍不住道:“楼主今日来该不会就是为了找我吃鸡的吧?” 苏仪笑着道:“你们一个个都鬼灵精的很,自然是有事才来。” 财神年岁大,也是这几个人中她最放心的一个,不管有没有自己,都能自个儿活出一条路来。 于是擦了擦手,笑着看向财神:“你跟着我也有六年多了罢。”这手下六人,小柒和浅浅跟着自己的时日差不太多,但小柒是日日陪伴,浅浅则到了后来又自寻了一条路走,也是为了人脉更广,能探听到更多消息,再然后就是财神,在浅浅之后一年左右收为了自己麾下一员。 同年还收了另两人,原本想着五个人也算是够用了,毕竟江州才那么大,很多事情都不需要自己的探子出马就能解决。 只是后来机缘巧合,过了一年半又机缘所至,遇到了另一个少年。 随后,再也没有了收人的念头,私语楼几人也算是成了定局。 不过新的一年已经开始,算下来,已经八年了。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与这些人却都是生死之交。 想着往日种种,苏仪心中感慨,叹了一口气道:“我这次来是有件要紧事要说。” 财神眉头一皱,知道这事并不简单。 “我近日已经寻到了药师谷的消息,不日便要动身,我这一去,山高路远,不知何日是归期,更是前路未卜,不知会遇到哪些事情,但你是这几人中最年长的一个,小柒与我走了之后,若是一年之内都没回来,你便要替我好生安排好其余人。”苏仪说着,想想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嘱咐与人:“路还长,都要好生的走着。” 财神毕竟一把年纪,世事看透,听了这些话倒没有浅浅那么伤怀,对于苏仪,他更多的是报恩。 于是只微微点了点头:“楼主放心,便是我现在收手不干,这里的银两也足够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况且大家还能聚在一处,便是一家人。”说着看了看苏仪,又道:“你这一去,不带个帮手吗?” 第46章 路遇歹徒 苏仪却摇摇头:“人带的多了,就不方便,有你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这两端都交代完毕,私语楼的人只要安顿好了,她便也没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事情。 现下回去,大约就是同云幕那边交代一下了。 虽然云幕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也从中出了不少力,但那日之后,苏仪却总不大愿意提起这事,只怕是云幕心中听了也会不快。 他想要她留下,放了过去的那些事情不管,只好好的跟着他。 这番心思,苏仪又怎会不晓,可这些年的心结便在此处,且身体状况也必须要靠谷内的师门帮忙,这一来,却也没有别的选择。 她回来的时候,小柒站在门外,一见了她便立马道:“云大人回来了。” 苏仪点点头,吩咐小柒准备热水,自己好好的收拾了一番,放松了心绪,方才缓缓去了睡房,只见云幕已经在塌上坐着,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皱着眉头,仿佛在想着事情。 他越是如此,苏仪越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惹他心烦,可道别终究是要有的,云幕不让人守着她,给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她便也不能辜负他这番好意。 于是款款来到近前,在他身边坐下,瞧着他的侧脸,一时间怔怔出神,后者被她看的奇怪,回过头道:“怎么了?有心事。” 苏仪点点头,坐直了身子,想了想才道:“上次见过了汪太医。” “然后呢?”云幕听着,仿佛也猜到了什么,于是放下书卷,直直的盯着苏仪,仿佛要听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 “我得到了药师谷的地址,明日就准备动身了。” 云幕听罢却没有立即接话,面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只缓了一缓才道:“在哪里?” “大人见谅,药师谷的位置原是机密,我若是泄露了难免会惹出事端,还望大人不要追问。”即便信任云幕,但药师谷的位置告知于他恐怕也未必是好事。 云幕大约也懂,索性不再问,只闭上眼睛缓缓躺下,又道:“自己去吗?” “我与小柒一道。” “你们两个姑娘,路上若是遇了危险怎么办。”听着话里话外原是为自己担忧,苏仪心下也是感动,于是笑了一笑,轻声道:“大人放心,小柒与我这些年来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少,这不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吗。” 听了这话,云幕却是又睁开了眼睛,这一望,却叫苏仪心念一荡,险些失了神,于是回避了他的视线道:“大人怎么了?” “你为什么总在躲我?” 这问题问的苏仪也不知所措,索性没有去答,只是沉默。 云幕又道:“上次说的还记得罢,你说还会回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隐约的期待,却叫苏仪有些于心不忍,可若是实话实说,又怕自己根本离不开怀王府,于是闭上眼睛,侧过了脑袋:“自然会回来。” 也不是不曾说过谎,只这次面对云幕,却有些不舍,又无可奈何。 后者见她如此,大约也是猜到了什么,忽然间坐起身子,扶着她的肩膀,将苏仪面向自己,一字一句道:“你还会回来吗?” 苏仪低下头,不在说话。 面对这样的云幕,她无法给出一个信誓旦旦的回应。 云幕不在多问,起身拿了衣服径直往门外去,可苏仪也只是看着,终究想留下他,却又开不了口。 只是一段短短的缘分罢了,又何必过于挂怀,她这样安慰着自己,却忍不住有些难受。 守在外头的小柒见状赶紧走了进来,正见到苏仪独自坐在床榻发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可以安慰到她,索性想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是替她铺好了被子,小声道:“小姐,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里赶路怕是累的慌呢。” 次日一早,苏仪原想去同云幕道别,却没有见到他的人,只听说去了宫中,转念一想,他毕竟是怀王,身旁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又哪里有过多的心思放在自己身上,于是也不在多想,同小柒带了些简单的东西,一路出来也无人阻拦询问。 到了外头找了两匹好马,打听清楚了衢宁县的方向,便快马加鞭的往那处赶去,算算时间,大约至少也要上七八日。 这一来,虽然心下焦急,但是夜路难行,也不能强赶着时间。 这几日两人白日策马而行,晚上便找了随便的驿站歇息,顺道着给马儿喂饱,倒是不知不觉的也行了大半路程。 算算时间,大约还有三日左右便能到了衢宁县内。 这日傍晚,两人眼见着天色渐暗,随即就近找了一处客栈歇息,如今已深处巴蜀之地,人们来往打扮倒是与她二人不同,此次出门也为了方便,都是做的男装打扮,行事也异常低调,所幸一路无事,只这次进门之后,苏仪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可环顾四周却又没什么异样,正自暗叹自己想的太多,小柒却忽然悄悄的凑到了近前,低声道:“小姐,你可瞧见了左边角落里那一桌人,昨日起我们在驿站里就碰见了他们,今日这么巧,又正好碰到了,那边的人倒总是趁机打量着我们,怕是被盯上了。” 苏仪点点头,面上仍自寻常,待到入了房内,将门窗锁好才小声道:“巴蜀之地匪贼多,咱们两人虽是乔装打扮,但是看着身形瘦弱,昨日里掏钱的时候倒是大方,没换上些碎银两,估计叫人注意到了,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夜寅末一到,咱们就出发。” 要说小柒与苏仪虽然功夫一般,但是对付这些贼人,随便拿出的药末来都够这些人受的了,毕竟虽然早早的出了药师谷,但年少时学的那些功夫仍在,只是无法精进,也就停在了一个刚入行的水平罢了。 两人草草收拾一番,合着衣裳便躺下睡了,寅时一到,小柒便悄摸的爬了起来,将东西收拾好,又将苏仪喊醒,简单的就着凉水洗了洗脸,悄悄的打开屋门,见四下无人,于是踏着小碎步往下,出了客栈的门径直去了马厩。 第47章 周全安排 正要翻身上马的时候,忽然从一旁钻出四个大汉,借着月色一瞧,却正是白日里的那一桌人。 其中一人见了两人更是贼兮兮一笑:“我就说了这两个丫头不简单,白日里就是发现了什么,这会儿想着提前溜。” 另一人也道:“乔装打扮的女娃娃还以为我们看不出来,这会儿倒是好,落个人财两得。” 说着四人一起狂笑起来,苏仪往后退了两步,知道这四人并不只为财而来,眼下瞧着他们步步紧逼,心中也是惶恐,于是强自定了心神,冲小柒耳语了几句,随即面露无奈,带着哭腔道:“几位好汉,若是寻财,我们有多少便都给了你们就是,但求放一条生路与我,大恩大德必定不忘。” 那大汉却是笑了一笑:“大恩大德?你当然要报,而且是立马的!哥几个,上勒!” 这话一出,那四人齐齐往前,待到了两人近处,小柒忽然一抬眼,袍袖一挥,夜幕中的几人也看不清这粉色雾瘴凭空而出,只面上生疑,顿了一顿,还想要再往前,却忽然间觉得喉间一堵,瞬间喘不过气。 四人伸出手在空中胡乱挥舞,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却终究只是徒劳,苏仪冷着脸,只静静站在一旁,眼下几人想必这些年也没少害人,来的时候便就听人说过,这些地方常有莽汉山贼出没,小二大约也是看出了两人实为女子,因此好心提醒。 原本这些事情是不必要插手的,但如今贼人算计到了自己头上,苏仪也不必在心软,放下看着几人,也算是死不足惜。 这番用药,倒是下了狠手。 小柒见着几人没了声息,又抬头看了看夜色,越是接近黎明,这夜色却越是深重,仿佛研不开的墨,直教人看了心下踌躇。 “小姐,贼人已去,我们现在还继续赶路吗?”她只想着此刻出行怕是不大安全。 苏仪却依旧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此时不走也得走了,这天光一亮出行的人便多了,到时候见到此般场景少不了要惹是生非,你我时间不算充裕,还是快快离开。” 两人说罢又回头望了一眼那四人,也算是替过往遭遇了不平的路人出了口恶气罢了。 这般想着,也不在耽搁,借着些微的幽光,放慢了速度,缓缓的策马往前。 此处地形复杂,山野密林诸多,要说是不怕那也是不可能的,尤其此刻天色黯淡,冷风长啸,听来若有山鬼哭嚎,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苏仪和小柒往前行了一路,出了这客栈的小道便是一片密林,按照图示,起码还得走上半日才能到达另一个村庄,只盼着此刻不要再有别得意外,不然的话,倒不能次次如此好运,毕竟若是真的遇到了会武的高手,两人怕是真的要被押上山头了。 正自想着这事,苏仪却忽然见到前方依稀站了一匹马,上头还坐着一个人,只背对着两人,也不知是好是坏,或者只是个山贼放在此处盯梢的人也说不大准,这一看了,小柒立马停下,随即望向苏仪,打着手势示意撤退。 苏仪想了一想,确实不敢往前,荒山野岭一个人纵马独处,这般胆子就不大正常,很有可能背后确实有人在等着。 想罢,便收紧了马步子,准备悄摸摸的掉头,却在这时,那马背上的人却说话了:“怎么,敢两个大姑娘深夜赶路,结果才见了我一人就吓得往回缩?” 苏仪刚是心惊,却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即便说话的语气有些变化,但她依然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张轩无疑。 竟然在此处遇到张轩? 她心中一个咯噔,犹疑着不敢往前,倒是一旁的小柒策马上前一句道:“你莫不是张公子?” 他调转马头,天光暗淡看不清样貌,但这轮廓显然正是张轩无疑! 苏仪也忍不住一喜,策马上前细细一看,藏不住情绪里的兴奋:“竟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那事之后你便消失了,总以为你已经”说着有没有再说,毕竟他与云幕乃是主仆关系,说的太多,仿佛就在挑拨一般。 张轩却是不以为意:“大人心软,终究是留了我一条命,只念我护主有功,就让我在暗中保护你,按我的过错,确实是死不足惜。” “好,太好了,你还活着就好。”苏仪此刻也是感慨万分,一时间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对于张轩,虽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么些年过来,却是把他放在心上做家人朋友看待,毕竟一路来,他对自己还是费了许多心思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偶尔夜深人静想起张轩,苏仪也觉得十分懊悔,总归是自己的鲁莽草率才差点害死了他。 可云幕的人,自有他的手段和法纪,她也不能横插一手,到时候被误会了,却是更加糟糕,这么一想,云幕倒仿佛也没那么冷血。 只是这一去就是药师谷,若是带了张轩一同前往自然底气足了很多,毕竟之前见过他的功夫,有他在确实安全不少,可若是因此暴露了药师谷的位置,却是得不偿失。 一念及此,苏仪又不知如何开口,虽是并肩而行,但她心下里思绪纷杂,总找不到一个好的由头。 张轩大约是被特意叮嘱过的,知道苏仪此刻内心在担忧着什么,于是一面走着,一面缓缓道:“你不必担心药师谷的事情,大人派我来,就是知道我会为你保密,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就地歇下,原地等你,再往后也还是你们继续,这样也不至于让我知道全部。” 这番考虑确实体贴,苏仪心下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开了话题道:“你以往藏的倒是很深,我从来也不知道与我熟识的书生,每日里规规矩矩的那个人,居然会武,还是怀王府内的暗探之一。” 话虽如此说,苏仪却又想到了即便云幕手下一人都能培养成这样,那其他的王府之内,尤其宫中,和睦的表象之下又是怎样的一番斗争,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步步走到如今,恐怕真的算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费尽算计,又想到自己为了本身的目的,也算是打乱了怀王的全部计划罢。 第48章 张轩之计 这样一来,倒是感恩云幕不杀之恩。 张轩听到苏仪说了这些,心中也是唏嘘:“我也没想到,我常记挂在心的这么一个柔弱姑娘,居然还有双重身份。”说着看了苏仪一眼,又自顾自笑了笑:“那张熟悉的脸倒确实不见了,若是说到内里,这张脸确实更像你。” 这话也不知是夸是贬,苏仪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都过去了,你我都各为其主,我为我自己,你为了怀王,原本也无利害关系,只是恰逢不巧,可不就这么牵连到了一处。” 张轩也不在说话,苏仪更不知道他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三人一路沉默着前行,直到天光大亮,鸡鸣声四起,已经看以见到远处的市集。 “有些饿了,休息一会,在接着上路罢。”张轩说着翻身下马,将马儿拴好又接过了苏仪的马匹,看样子还是习惯了事事照料与她,便连小柒见了,都有些感慨,心中总觉得些微遗憾。 张公子,倒确实是个好人。 三人随意找了家包子铺,各自歇息片刻,也算是吃饱喝足,正准备继续赶路的时候,一旁又来了两人,也是便衣打扮,坐下之后只管要了两杯热茶,十屉包子,这一幕倒是让苏仪连连咋舌,这两人胃口倒是真的大。 她冲着小柒一笑,刚要起身,却忽然被张轩一把按住,随即比了个眼色,挪了挪位子,背对着那两人,方才道:“你们大概要多久就能到地方了?” 苏仪不知他此话何意,只想了想便道:“再有一日就到了衢宁县内,到时候你便在那处等着我们就好。” 张轩点点头,压低了声音道:“看到对面那两人没?” 虽不知为何,但苏仪见状也本能的压低了声音:“见到了,怎么了?” “衢宁县不是什么繁华之地,从这条路往前就是一片山林,在过了一片荒地,到了明日差不多就能到了,也就是说,这条路往前,只能到你们要去的地方。” 苏仪依然不明白他要说的意思,这要去衢宁县的人虽然很少,但也不能说没有,万一人家赶着回家探望父老那也是正常的。 张轩摇了摇头,又道:“听他口音,是元安城来的人。” 苏仪心下一惊,又侧头看了一眼那两人,确实和其他人的着装打扮有些不大一样,尽管也是十分简朴,但细细看了衣服质地,却绝不是粗鄙料子。 “跟着我们的?”若真是如此,苏仪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自己来寻药师谷这事也就是汪太医和云幕知道了,毕竟自家的探子绝不会悄悄尾随。 可这汪太医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动身,更用不着派人在后跟着,他要去自己便去了,云幕又已经派了张轩过来。 “不像是跟着我们来的,倒像是走了另一条路,恰好在此个必经之路上遇到罢了。”张轩说着,又压低了声音:“待会儿咱们莫要动身,先找这里的人家买几套当地的衣服换上,等这两人走了之后在继续赶路。” 此番心思倒是够细,苏仪想想如此更好,于是耐下性子,看着那两人果真吃饱喝足就自顾自上马离去,确实是自有目的而来。 随后张轩出面去了客栈里找老板买了三套穿过的破旧衣裳,又顺道着问了一句:“这前边衢宁县内,来往的外地人多不多啊?” 老板见了银子倒是热情的很,一面递过衣服一面道:“多呀,那里药材多,每年都有很多药商过来收购药材。” 靠近药师谷,这么一想,倒也正常。 张轩听罢又多了一个想法,随即找老板买了两个草编筐子,便像是前去收购药材的商贩,这样一来,就算在遇到那两人,也不至于惹人怀疑。 准备好了行头,三人继续往前,这一路春光正好,风景明媚,看着倒是让人心情愉悦,加之此番做了乔装打扮,也没来由的有了些许踏实的感觉。 不知不觉的便到了衢宁县内。 这地方客栈也只有两家,三人选了一处稍好一些的,才一进门便遇到那两人正要往外去,张轩给了苏仪一个眼色,自顾自的跟了过去。 两人在房内略作歇息,小柒见张轩仍未回来,不免有些担心:“这张公子不会遇到危险了吧。” “若是他遇到了危险,那咱两也躲不到哪儿去了,不过料想以他的本事,探探情况罢了,倒也不至于有事。” 正说着话,张轩便自外头回来,看着倒是面色如常,坐下来后点了点头,冲着苏仪一笑:“果真,这两人你猜是要去干嘛的?” 苏仪不知。 张轩又道:“丘白山,你们知道吗?” 一听这话苏仪心中一紧,这不就是要去药师谷吗,难道那两人是药师谷的人?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若是的话,何必要四处打听,显然是不知道,但有人告诉了他么怎么去,所以才会打听丘白山。 若是如此,恐怕情况更为复杂。 她一向知道药师谷外,更有多番势力牵扯,原先自己只是谷中一人,同门之内倒是干净和平,外头怎么来都和她无关,可如今自己受了云幕恩惠,虽不至于说就同他绑在了一处,但是要说是和别的亲王放在一块儿算的话,自己难免会偏向这边。 想了一想,便同张轩道:“无论那两人是所谓何事而来,但我既然到了这里,无论面对什么也终究还要往前,只余下的路你不方便再跟。” 话已至此,张轩虽然心中仍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见了苏仪已经做了决定,便也不再强求,只反复叮嘱道:“那两人绝对不是寻常之辈,若是路上遇到切记远远避开。” 苏仪点点头,让他放心,随即打听清楚路径,带了小柒与些微干粮便趁着天色尚早,动身出发前往丘白山。 此刻两人只当是前来深山寻找药材的商贩,因而寻了一人带路,折腾到日暮终于到了一处村子,此刻算下来,已经是在小白山内部,若要继续,便是要打听清楚有仙尾草的悬崖,之后的路,只能且行且看。 两人寻了一处村民家中空屋入住,又给了些银钱同他打听起这周边山中的事情来,只听了半天,都是与药农有关的事情,苏仪一面点头,又一面道:“如今这个时节,前来山中寻药的人想必不少吧?” 第49章 外地人 那村民点点头道:“自然不少,昨日里也有两个外地人过来打听小白山的路怎么走呢,倒是看着也不像是药贩子的模样。” 苏仪听罢心中有数,于是点了点头又道:“我听闻这小白山上有仙尾草一物,却不知在何处?” 那村民听罢此言面色一边,立时道:“两人是要去找仙尾草?” 苏仪点头。 那人又道:“这东西可不是好寻的玩意儿,便是我们全村上下也没有人敢去那边,且不说猛兽之难,便是那悬崖峭壁之上,就是一般人也是拿不到的,不过总是听闻山中有神仙,到了时候便会取来此物,所以,那东西一般人也不敢拿,说是神仙的东西。” 苏仪听着好笑,所谓的神仙一说想必就是药师谷传出来的风声,想让这些人知难而退罢了,不过既然如此,要找人带路也就不大可能了,可这之前的两人却好像也是往那边去了,倒不如先问上一问。 “你说之前来了两个外地的人是不是看样子也往那边去了?” 村民略一点头,面上倒是露出了些许担忧:“实不相瞒,你二位一说其实我更加担心了,之前他们两人也曾打听过仙尾草的事情,原本就让我有些耿耿于怀,要知道我当时就不该说了,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怪我嘴快了。” 原来如此,苏仪心中有数,随即算了算时间,这二人应该也走不了多远,毕竟山路难寻,却也没有那么好走。 一念及此,她看着村民又看了看小柒倒是心生一计:“这样,我们二人为了仙尾草而来,那两人想必也是如此,既然你担心他们,倒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近路可以让我们赶上他二人,若是山势危险,我们也便就作罢,不去多想那些事情,也将那二人一并劝回就好。” 小柒听罢一愣,也不知道小姐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村民倒是淳朴,如此一说只将信将疑看了看苏仪,后者冲他一笑,又拿出些许碎银子道:“我们也不是大户人家,只有这么些了,此去也是救人一命,你倒也不必顾虑太多,但换言之,若是真的成了,这仙尾草价值几何,你想来也是知道的,自然还会多给你一些辛苦钱。” 越是在外越要低调着来,财不外露,想法也要藏着。 眼前的村民看着也不像坏人,只听苏仪这么一说,自顾自的一想,又有钱又能救人,不失为好事一桩,索性点了点头道:“也罢,我便指一条小路给你们,只是山中虽无匪贼,野兽却是少不了的,白日里到还好,入夜之前,可千万找好了地方呆着。” 苏仪点点头,待这村民离去之后方才对小柒道:“算算时间,若是一切顺利再过几日,应该就能找到仙尾草的悬崖,这一路的干粮且须备好省着点用。” 小柒点点头,终究是忍不住心下的好奇,于是道:“可是小姐,您找了小路,是要抢在他们二人前边去到悬崖吗?这样一来,万一到时候遇到了可怎么是好,照张公子的话来说,那两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我自然知道,但找当前的形势来看,那两人哪里是去找什么仙尾草的,显然是别有所图,恐怕和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就是要去找药师谷,而且看这个样子,恐怕是药师谷本身就有牵扯的一方。” 小柒听罢便也猜到了苏仪言下之意,眼下两人本身只能去到悬崖处,但是究竟要怎么往下恐怕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但是既然起点都在那里,也未必就没有别的方法。 既然两人在前,倒不如索性跟上。 一念及此,倒也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小柒点点头,即便觉得这事儿确实有些危险,但是也只能如此。 这深山之中,蚊虫野兽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索性第一日两人倒是什么都没遇见,只觉得虽然行进困难,但是小道之上也是花开满坡,显得异常妖娆,乍一眼看去倒是让人心旷神怡。 村民所指的小道确实是条近路,看的出来常日里鲜少有人走动,不过这乍一眼看去反倒是平添了些许美好,不知名的小花开了一路,虽是杂草丛生的地方,却别有一番美景在。 两人看的起劲,倒是一路欢声笑语,走过了这段,前边就是山林,再往前出去,应该就是悬崖了,不过这一顿耽搁也费了几日,到那个时候,估计也没有看风景的心思了。 “这地方和江州不同,和元安更是找不到一丝相同之处,想不到小姐居然是这里的人呢。”苏仪听着小柒如此说,心中也是感慨,便是连自己也不曾想到,到头来自己居然是巴蜀一带的人,只是在药师谷之内确实看不出一点儿端倪,只认穿着打扮的话,便是走到了哪里都显得奇怪,因此倒是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出处。 两人说着闲话正自走着,忽然,苏仪停下脚步,只觉的前方一条草的模样有些奇怪,她虽然很少去野外,长这么大估计接近荒山野岭最近的一次也就是这次了,连和张轩一起去元安的那次都不能作数,因为那次现在想起来的话,一路上其实走的还算是大道,不过就那么一次走了个别的小林子罢了。 若是和这里的比起来,那林子倒也算不上什么厉害的地方,虽然是遇到了些事情,但终究只是人为。 她足下一停,心中也有些微害怕,不为别的,只是这荒山野岭之后的许多东西她平日都不曾见过,越是未知越是害怕,更因为如此,才越加小心翼翼。 小柒见状也是心中一个咯噔,可本来此处也只有她主仆二人,若是自己不上前去总不能一直站在这里观望,于是拿了个树枝,悄摸摸的上前,看了看那东西,刷的一挑,结果那玩意儿竟然自顾自的一弹,索性就缠了上来。 “啊!蛇啊小姐!是蛇!”这东西她平日里从不曾见,况且是颜色如此鲜艳,怎么看都不像是温和不咬人的那一种,不过好在个头还小,倒也不是不能对付。 第50章 端倪 如此想着正要下手的时候却被苏仪一把拉住,随即摇了摇头道:“别下杀手,丢到远远的就好,咱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万一杀了不该杀的惹出来更大的怎么办。” 这话说完小柒倒是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忍不住看向苏仪道:“小姐,这话你可别乱说,怎么听着怪渗人的,哪里还能有别的更大的出来啊。” 苏仪听罢只管一笑,提防着足下继续往前,只是到了夜里,两人无处可去,好在堪堪借着月色赶到了林子当中,挑了一颗看上去还算是安全的大树,脑中一个念头闪过,索性道:“要不然咱两爬上去?” 这边小柒一听皱了皱眉:“爬上去只能避一避其他野兽,但是有些东西倒是避不开的。” 苏仪也是心中胆颤,又掏出了之前村民给的几包药包别在了衣服外头:“没事,咱们不是有这些么,只要不是主动去招惹的,想来旁的东西也不会主动来招惹咱们。” 这话说的倒是颇有道理,小柒想了一想也只能如此。 两人多少会些功夫,这苏仪虽然小的时候练功不刻苦,但是轻功却是个必备课,毕竟山谷内爬高踩低的摘药取材之类,身子骨还是要足够轻便,因此打斗上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上树确实小事一桩。 两人这番上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第一次在这荒野过夜,说不害怕那绝对是假的,不过即便如此,要说害怕却也没有什么用,只得缩在了一处,由小柒守着夜,先让苏仪歇着再说。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小柒也觉得昏昏欲睡的时候,却忽然见到远处似乎有个闪动的光点,当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还是清醒的,在又往前看去,确实不假,当真是个移动的光点。 这一下全身冷汗一出,也不敢惊动苏仪,害怕她到时候受了惊慌引起那边的注意。 接着,那火光越走越近,小柒定睛一看,居然仿佛是个灯笼,还似乎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人道:“就在这儿吧,天太黑了,咱们就地生火,在周围在撒上一圈药粉,倒也不怕什么了。” 另一人点了点头,果然停下了脚步,当即取材生火,这光线一亮,小柒便将那两人看的更加分明,倒也和她所料一致,就是那之前遇到的两人。 只是看来村民给他们指的小路确实快了许多,两个姑娘的脚力居然后发先至,走在了这两人的前面。 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人家有经验,在这野外生火确实是最安全的,只是自己和苏仪倒是缺乏了这些经验,不曾想到此出。 大约是两人的动静终究是闹到了苏仪耳中,随即她轻轻一动,正要开口,小柒眼疾手快慌忙按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轻声道:“别说话。” 接着松开手,指了指火光处。 苏仪揉了揉眼睛往那处一看,当即明白了状况,随即眼睛一转,想着这倒也是很好,如今两人到了这处,明日里便只管远远的跟着就好,这本身倒也在计划之内,只是没想到相遇的如此早。 有了这两个大汉在树下守着,两人倒也觉得内心安宁许多,至少视线上有个温暖的光点,不在是茫茫一片黑暗当中兀自探索了。 苏仪望着那火光,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在元安看过的灯火,那样安静又热烈的场景,一瞬之间想起,居然有些许恍惚。 便在这样的恍惚当中又重新睡了过去,只是在这树上,始终也睡得不够安静,总归是有些提防的,不能够全身心的放松去休息。 好在熬了一夜终于等来了天光,树下的两人大约也是觉得熬着辛苦,尚有一丝光亮的时候便收拾了东西继续前行,待得两人走远,小柒和苏仪便收拾了东西赶紧的下树,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跟着两人的行路的痕迹,悄摸摸的跟上。 这林子里平日里没有其他人来,因而想要跟上两人的踪迹到也确实是简单,一路上花草折断,双足踏过的地方都留了痕迹,倒是一眼看的清楚。 这一路跟的不紧不慢,前边两人的速度显然比苏仪两人快了许多,但是现在看起来也不会跟丢,只要还有这些痕迹在,两人倒是宁肯跟的后面一些,这样反倒更加安全。 这一日倒是行进的有惊无险,虽然也遭遇了些不认识的蚊虫小蛇,但总的来说也算是安全,到了夜里,两人依然故技重施,又远远的寻了火光,往树上一爬。 苏仪只望着那火光,总是失神,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不过在这样危险的夜里,见着这些,却也觉得莫名安全。 想想再有几日,就到了药师谷,期盼了数年的一刻终于得以实现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状态,苏仪现下想着,却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不敢去想,又充满期待。 这一夜过去,第二日午时就应该能出了这林子,再有半日,傍晚日落之时大约能够赶到仙尾草的悬崖边上了。 想到即将到达寻了一路的地方,苏仪和小柒也是心中喜悦,足下的速度倒是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便因为全程投入状态,起先倒也不曾注意到这里边的一些细节上的异常。 直到走了一程,即将出了林子,外头只有一条小路的时候,苏仪方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这步子虽然往前,但是似乎有些折返的痕迹,此刻前边视野良好,比之林子又是清楚许多。 今日里阳光也算是不错,再往前看去,似乎也没有人行的影子,苏仪心中越瞧越是打鼓,转身看向小柒道:“我怎么觉的这一路走着和前边有些不大一样,你看看这里边,是不是有别的什么异常?” 小柒起初还只倒是苏仪多想,不过静下心一看,却似乎确实有些不大一样。 旁的不敢多说,但是这个地方的痕迹显然和之前的痕迹有了明显的区别,因为道路泥泞,许多地方是无法遮掩的,只是看起来有了明显的重复痕迹。 难道说是这些人去了又折返?没道理啊,也没看见啊。 第51章 桃娘之物 苏仪心中这样一想,随即心下一个咯噔,显然,在这个地方要解释这样的痕迹只有一点,一想到这里她心中便是一紧,立刻喊了小柒道:“快,快藏起来。” 谁知这话刚刚出口,那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我说是谁跟在我们后面行了一路,开始以为是山兽,想着这东西居然有灵性了,能跟着我们这么久,后来以为是村名,呵呵。” 另一人随即接着话道:“没成想是你们两个药贩子,却不知跟了我们一路又是为何,放着漫山遍野的草药不去摘,又是为何。”说着话的时候,两人已经往这边走来。 一面走近了一面仔细打量着苏仪和小柒,大约是见多识广的两人,只细细看了几眼便瞧破了两人的伪装,面上也是一惊,随即互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笑了几声,有些奇道:“两个姑娘家家跟着我们干什么?” 苏仪知道自己已经被看穿,这个时候如果在要去纠结些旁的事情倒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一扭头想着不说便也成,如今是说多错多。 见她们沉默,那两人倒也没有多说的心思,其中一个忽然阴沉沉笑了两声道:“爷爷没有功夫陪你们在这里耗,既然是跟着我们的,又来路不明,这荒山野岭的死上个把人倒也无所谓了。” 苏仪听罢心中一惊,随即往后连退两步,袖袍一甩,药粉在空中发散,顷刻间化作无形高墙堵在了几人之间。 小柒在她身后护着她,手中寒刃泛光,见那两人大约是感受到了前方有碍,无法追击,于是只好掩了口鼻往后一退,只看着两人往前跑去,居然没有要追来的意思。 苏仪见状也觉得有些奇怪,照理说这两人可不是一般的人,这么些软骨粉又能拿他们如何,居然看上去不慌不忙,好像是有意要放过自己不成? 不过下一瞬,她就知道这事确实是自己想的太多,那两人不是要放过他们,只是不着急罢了,因为无论如何,她们也跑不脱。 其中一人沉下心态,身体下蹲,力道下沉,随即扬手一挥,两枚暗黑银针破空而来,径直刺入了苏仪与小柒的脖颈之上。 这种准头,力度便是在一般的暗探当中也绝非寻常。 况且两人还在不断的奔走状态,如此身手,绝不是一般的人家能够培养出来的鹰犬。 一念及此,苏仪忽然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要葬身在此处了。 之前或许也曾想过这一路必然异常艰险,只确实没有想到,如今还没有见到药师谷的半个影子,却就要命送此处,如此一想,心中着实不太甘心。 可惜这黑针之上显然已附着了毒物,此刻的苏仪只觉头晕目眩,霎时间站立不稳,一个劲儿的像后栽去,便是身体堪堪落倒的一瞬间,忽然之间,一双有力的大手托住了他。 苏仪的视线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但意识还没有完全的丧失,只耳旁听得一个温柔儒雅的男音道:“两位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两位姑娘或许也是在这山林当中迷了路,想跟着二位找个出口罢了,又何必赶尽杀绝呢。” 天青色长衫,高高挽起的发髻,月白色垂带,尽管面目模糊,但这身装扮显然就是药师谷的人无疑! 苏仪只恨自己终究离回家只差这临门一步,却全身动弹不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嗓子干哑,只恨恨的微微张着,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那两人大约也是认得来人的装扮,当即停下脚步,上前一躬身道:“不知药师谷使徒大驾光临,在您的地界内动手,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只是我们也是一时情急,毕竟平日里绝不会和这两个丫头犯难,只是担心行踪透露,这才” 药师谷来人却只是挥了挥手,声色依旧轻柔:“二位无需解释,只是既然这事被我遇上了焉能不管。”说着掌中用力,又塞了两颗丸子给苏仪与小柒,随即才道:“半个时辰之后,这两个姑娘能够恢复如常,二位要来谷内,可有带了令牌。” 苏仪一听这几人要将自己放在这里,随后便会离开,心中更是焦急,若是平白错过这一遭,凭她和小柒两人想要下去悬崖峭壁,在寻到药师谷,那简直是梦话。 她隐约听着一旁的两人似乎拿出了什么东西递给这药师谷使者,随即对方确认了他们的身份,说了些什么,而后站起身来,像是要离开的样子。 这种机会,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 就在那男子起身才前行了一步的时候,苏仪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气,抓住了他的衣摆。 只这么牢牢的攥着,即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却终归是尽了最后一点努力。 只可惜,她以为的用尽力气,不过是伸出手晃了个边,那男子似乎都未曾察觉她的举动,只依旧站起了身继续往前。 只在这时,那害她的两人经过她的身边时却似乎发现了什么,其中一人停下脚步,“诶”了一声,随即喊下另一个人,指着她腰兜内露出的一个玩意儿道:“你瞧瞧,那是什么?” 那人停下步子也是一愣,随即弯下腰去将东西拿了出来,定眼一瞧:“这不是桃娘的东西?” 苏仪也是一愣:“桃娘的东西?”这时她忽然想起来之前自己在杀了桃娘的时候确实有见过一个匕首,模样还挺精致,原先是为了拿着追查幕后黑手的,只是后来被卷入了太子和云幕之间,倒也逐渐忘了这出。 况且,说起来云幕那时候都已经承认了,桃娘也应该是他安排的人,当初是为了防止自己说出一个秘密,至于内容是什么,反正她倒是已经忘得干净彻底了。 不过如今忽然听到这种话,她心中却是震惊不已,如果桃娘是云幕的人,那么作为暗探,而且是身份如此隐秘的一个,那知道她的人必然是很少的才对。 换言之,对于和药师谷的接触也应该是属于非常机密的那一类消息,所以派出来的人也必然是很值得信任的。 而这两人知道桃娘,要如此联系的话,很可能这两人是云幕的人? 第52章 药师谷 但是转念一想,若真是如此,云幕为何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又是让自己去探寻,又是让张轩暗地里护送,显然就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可他,心底里究竟想的什么,又是否只是伪装,这一切,苏仪却仿佛并不确定。 一瞬间,她脑中闪过无数念头,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本身是为何而来,最担心的也只是进不去药师谷而已。 那一旁的两人显然对于在这个地方见到桃娘的东西也表现的极为震惊,于是停在原地,小声的商量了些什么,随即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道:“使者,这姑娘身上有个东西十分重要,很可能与我们有关,能否一并带入谷内。” 男子回身看了一眼苏仪和小柒,想了一想,点点头道:“本身令牌只能让你们两进去,人多口杂难免生出事端,不过若你们执意如此,我也不便阻拦,只是这另一个却不能一并带去。” 人越多,麻烦越多。 那两人见他应允皆是感激不尽,连忙道:“带这个就够了,实不相瞒,这事情非同小可,若不是我们的人,我们自会解决,绝不会给谷内带来一丝麻烦,但请使者放心。” 苏仪听了这话心中也是害怕。 小柒留在外头,半个时辰之后醒转,凭她的功夫,若是早先回去,或是留在此处,料想性命之忧应该也不会有,倒也还算让她放心。 只是听那两人的言下之意,似乎留着自己是为了搞清楚她的真实身份和桃娘之物为何会在她这里的缘由,若是不对的话,恐怕只能灭口。 如今她为鱼肉,人为刀俎,除了等死,倒也别无出路。 苏仪只觉得其中一人扛起了自己,随后也不知道走了怎样的一条路,只查不多到了半个时辰的时候身体略微能动,却依旧装着浑身无力,唯恐引起两人的注意。 那前方的药师谷男子似乎也是想到了什么,不过回身看了一眼她之后却也没有任何的表示,不曾去提醒二人,见他如此,苏仪心中倒是感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几人的脚步停下,苏仪感激自己被人放到了柔软的床榻之上,随即听到关门的声音,自己爬起来一看,当即激动的差点喊出声来。 这么些年过去,药师谷内部的模样倒是没有多大变化,尤其是每间屋内的布置几乎和她小的时候一模一样,所有女弟子的屋子都是一样的雷同布置,男弟子则又是一番模样。 她带着好奇心坐了起来,正准备下床走动的时候,却忽然从后边窜出来的一个女孩,看模样不过十岁左右,长得甚是乖巧,手中还捧着一炉香,苏仪一打眼就知道里边燃的是些什么,无非只是想要克制她的行动力罢了。 可自己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的底子自小也算是半个药躯,寻常的药物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丝毫作痛,便如同此刻小女孩手上的那炉迷香,与她而言,便是端在了鼻边去嗅,也是毫无作用。 眼下那两人不再,自己倒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于是转头看向小姑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见苏仪全然不被迷香影响,顿时有些慌了,但是常年待在谷内,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外边的人,此刻见到同谷中其他女弟子不一样的大姐姐,自然心里也是好奇的,于是探着脑袋瞧了苏仪一眼,细声细气道:“我叫小薇。” 小薇。 听了这个名字,苏仪心中一紧,药师谷中素来有传统,一个音的字都是代代相传,这么说来,眼前的姑娘与她师出同门,倒是她的后辈了。 一念及此,心中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 姑娘大约也是奇怪她的体质,随即小声道:“你怎么不晕呢?” 既然到了此处,也不必再遮遮掩掩,苏仪笑了笑,随即又道:“因为我同你一样,都是药师体质,这寻常的药物对我不起作用。” 小薇听了显然不信,依然疑惑道:“可我师傅说了,除了我谷内弟子,外头不会有这样的人,你在骗我。” 苏仪没有忙着解释,反倒是疑惑道:“你的师傅是谁?” “妙手叶洛一,叶师傅。”小薇说着扬起脑袋,眸色天真又单纯,常在谷内的孩子都是如此,虽然聪明乖巧,学会的东西也很多,但实际上对于人情世故却是意识淡薄,多数都是天真单纯的孩子。 苏仪听得这个名字心中又是一紧,忍不住喃喃出声道“师兄他,居然都已经做师傅了,那师傅他老人家呢?” 这么想着,忍不住赶紧道:“那你师尊去哪里了?” 小薇被问得一愣一愣,一垂眸道:“前些年就去了,我不曾和师尊说过几句话呢。”说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我师尊?谁又是你师兄了?” 苏仪听到师傅离去的消息忍不住心中悲痛,想着年少时待她最为疼爱的师傅居然还等不到自己来见最后一面,忍不住泪如雨下,瞬间打湿了面庞。 一旁的小薇看的愣住,居然也跟着湿了眼眶。 苏仪见了她此般状况又觉得好笑,于是擦了擦眼泪道:“算起来,我也算是你师叔了。” 小薇一惊:“你可不要瞎说,我怎么没听过你的名字。” 苏仪点点头:“你叫小薇,药师谷所有人姓氏统一为叶氏,中间字为一代弟子用一个字,名字是晚辈传承前辈,所以你全名应该是叶什么薇?” 后者听罢再也无话可说,这药师谷内部的事情她能知道的这么清楚,看来确实是自己人无疑,于是点了点头道:“我全名叶青薇,大家只管叫我小薇。” 苏仪点点头,又道:“我全名叶洛微,与你师傅是同代弟子,算起来以你师傅的年纪还不到收徒的时候,不过当年他天资就远超同龄人,想必也是同辈之中无人能出其右,故而破格收徒罢了。” 小薇对这些倒是不太懂,只是听了她的名字之后却是一惊,手中的香炉径直跌落在地,颤抖着声音道:“你是洛微师叔!” 苏仪却竖了手指最唇中道:“嘘,小点儿声,这里有外人,此事你自己放在心里就好,千万别说出去。” 第53章 重逢 想着自己当年被害一事,如今又在外受尽波折,苏仪现下的心思倒是谨慎的很,生怕不小心将自己暴露,到时候身陷险境。 小薇也是懂事,赶紧点了点头,随即小声道:“我听师傅说起过你。” 这话一出,苏仪心中一愣,顿时百感千机涌上心头,如果师兄还记得自己,这么些年来,他又在谷底经历了哪些事情,关于自己当初的遭遇,不知道师兄是否有发现过一丝丝的端倪,能够看出些许的不平静来。 想到这里,心中也是疑惑又激动,面上的情绪再也忍不住了,径直看着小薇道:“我师兄哦,你师傅他怎么说起过我的?” 即便知道这样的事情问起来有些微的傻了,但始终还是好奇的,忍不住想要知道答案。 小薇年纪虽小,心思却很灵巧,大约也是看出了苏仪心中的不平静,于是忽然抓紧了她的手,就像是安慰一般,轻声道:“我从没想过有天还能看见你呢,师傅说你很小的时候,大约比我大一点点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说你生了病,后来就离开了这里,但是我知道,好像那个时候是有个小小年纪的姑娘死了。” 虽然这个词现在听来如此刺耳,但是按照小薇的说法,似乎当时的师兄并不认为她已经死了,莫非这其中还有隐情? 只是,自己的尸体恐怕也还是在这里罢了,若是现在见到师兄,却不知道还要再说些什么了,况且为了以防万一,苏仪忽然觉得不大安宁,觉得这样说也不大合适。 自己当年在这里面遭遇别人暗算,所以才莫名其妙的就死了,如果这下回来,直接明目张胆的说自己就是当年的洛微,先不说这件事多么玄妙,要如何解释,别人都不会相信,暂且换做别的理由来说,也是难以说服他们相信的。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别人相信了也未必是好事。 倒不如将错就错。 若是旁人在问起来,倒不必说自己就是洛微,随便编个理由出来,应该都是好敷衍过去的。 想到这里,苏仪心中也有了一个大概,只是现在不能够在这么耽搁下去,毕竟很快那两人办完事后随时会回来,到时候自己一条命可就说不准在谁的手上了。 一念及此,苏仪蹲下身子,看着小薇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小薇脑袋一歪:“师叔的事情,我当然会帮。” “真是机灵,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你师傅?” 到了这里,眼下谷内的许多事情都似乎和当年不大一样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既然师傅已经不在的话,能够说得上话的自然也只有师兄了,好在师兄似乎如今在谷内也算是颇有声望,若真是有什么需求的话,恐怕还能指望的上他。 况且这么些年不见,也不知道如今的师兄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小时候的他倒是做什么都会让着自己,每次被自己搞怪的行为吓了一跳,却还永远都会在师傅面前说自己的好话。 只这么多年过去,那会儿的师兄,如今又在哪里呢。 他还会记得自己吗。 小薇对于苏仪的要求一点儿犹豫都没有,当即点了点头:“师傅夜里都会在灵草阁看会儿书,这会儿天色早,我可以先带你过去,在那里等着他,不过把你送到这里的那两人可不太好惹,说要让我看牢你呢,说也是师傅的意思。” 这话一出,苏仪心中一愣:“师傅的意思?难道说,你师傅和那两人是一块过来的?” 小薇点点头:“是的,就是师傅带着你来的。” 原来如此。 苏仪忽然明白了,之前为什么这药师谷内已经下了命令,不让任何外人进入,当时令牌显然不够,那温文儒雅的使者却还是让她进来了,或者,也可能是看着自己有几分像当年的洛微罢了,所以心生怜悯? 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事实究竟如何,也未可知,只能等到了那里,见到了师兄,才能问个清楚。 当下她心中更是着急,让小薇带路,两人一并往灵草阁走去,这一路花草茂盛,看上去倒是一派新意,十分美丽的样子。 无论人是否有变化,但是如今的山谷景象看起来倒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化,还是曾经的模样,看起来依然那么的赏心悦目。 药师谷终归是苏仪见过风景最好的地方,出来之后这么多年,从江州到元安,又一路行至巴蜀。 确实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之药师谷更让人流连忘返了。 想到这里,心中确实是感慨,也不由得唏嘘起来,这么多年过去,只希望当年的一切事情还有迹可循,能够还自己一个清白。 只是,可能吗。 也只有试试看罢了。 小薇是个十分机灵的孩子,大约也是知道眼前的苏仪身份特殊,虽然还不大明白那两个外人究竟和自己的师傅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要看着苏仪,但显然刚刚那番对话之后,小薇是无条件的选择来相信苏仪,因此,一路上都特意避开了有人的地方,挑了一条后院的小路,将她带到了师傅常待的灵草阁。 如今自己只需要在这个地方安静等着便好。 小薇临走的时候,苏仪又道:“小薇,如果见到了师傅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等他,知道吗,外头人多口杂,等他来了,我在出来就好。” 没有更多的解释,小薇却点了点头表示一定照做,随即冲苏仪挥了挥手,径直离开。 见她如此帮衬自己,苏仪料想着估计也是恰巧和自己同辈的字传了下来,大概是因为这种缘分,所以在孩子的心中也多了一丝丝的微妙的情感联系罢了。 在这屋内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苏仪丝毫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大约是一门心思放在了待会儿的重逢上,既期待又紧张。 而院外头的两人在办完事后又回到了小薇的房间,可是却没有见到自己带进来的苏仪,当下一惊,即刻满谷的查找起来,可这毕竟也不是他们的地盘,不能随他们四处走动,这事便也不了了之。 两人正想着好歹苏仪也没做出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出来,若是这么回去,又丢了人和线索,倒不如当做什么都不曾见最好。 第54章 衣冠冢 明面上是这么说着,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主意。 只是一旁的洛一师傅看了却是淡定的很,小薇抓着自己师傅的手,总是想将之前的事情告知与他,可又害怕自己一旦说了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烦,想了又想,终究还是忍住了,什么都不曾讲。 这番周折过去,时间也慢慢的流逝,眨眼间到了夜里,洛一一日疲惫,安顿好来人和一旁的弟子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缓缓的往灵草阁的方向走去。 这个地方一般也只有他来,旁的弟子们也很了解师傅的作息规律,在这个时候绝对不会过来打搅他,一般的任何外人或是谷内弟子,也不会让人们往这个地方去。 这倒是无形之中帮了苏仪一个大忙,自己躲在这里倒是安全得很,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 她等的昏昏沉沉小睡了一会,忽然间听到了脚步声缓缓的从外头传来,终于听到了开门关门的声音,随即烛火被点燃,熏香冉冉而起,屋内一片亮堂和煦。 洛一在前头放下了帘子,大约这样的环境倒是显得更为宁静,让人可以沉下心来。 苏仪在后面看着这些,心中又想起幼时经历的种种,那会儿之比自己年长五岁的师兄,如今却已经做了别人的师傅,想想自己,原本此刻也该是别人的师叔了,再往后几年,可能也可以带徒儿了。 只可惜了,阴差阳错的自己的命运就此改写,却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重来的机会。 她躲在帘后,探头看着前面的洛一端正坐着,似乎也没有看书写字,只是仿佛在发着呆一般,搞不清楚是在想些什么。 苏仪看的入神,细细的打量着这个身形,倒是和白日里视线模糊所见的人依稀一致,只是当时看不清楚他的容貌,声音又已经和往昔少年时并不一样,倒是确实没有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师兄罢了。 她瞧了半晌,却始终不敢迈出一步走到师兄的身前,也不知为何此刻就如此的胆怯。 正在犹豫纠结的时候,前头坐着的洛一忽然歪了歪脑袋,语气中带着调笑道:“怎么,还要躲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呢?” 苏仪一惊,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师兄自小嗅觉就异于常人,对于自己常年呆着的地方自然是非常熟悉的,如今她进来躲藏许久,倒是没道理不被师兄发现。 于是低着脑袋,缓缓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将帘子掀到了一旁,一步一停的来到师兄的面前,只怔怔的看着他。 尽管时间过去了这么些年,可从他的脸上,却依稀能够看出当年那个少年的模样,尽管此刻的他变得更成熟,轮廓更锋利,可依然温文儒雅,眉眼带笑,从来都是这般让人安心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师兄,苏仪忽然间只觉得情绪翻涌,幼时的记忆一并浮现,瞬间打湿了眼眶,于是慌忙低下了脑袋,擦了擦眼睛,笑着道:“不知道怎么,你这香倒是有些熏眼睛了。” 洛一也定定的看着苏仪,竟然也没有回避苏仪的视线,见她落泪,忽然间心口一紧,也不知这感受从何而来,只强忍着情绪,递过一方手帕,缓声道:“这香,确实有些熏人罢了。” 两人静静的望着,此刻思绪万千,皆是不知时间流逝。 终究是洛一先察觉到了不对,疑惑的看了看苏仪,忍不住道:“为何要哭?” 苏仪不知如何回答,即便心中太想挑明身份,可转念一想,此时自己身边状况并不明朗,若是径直如此的话,搞不好也会给师兄带来麻烦,况且也不好解释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索性沉默着没有回答。 洛一也不曾追问,只是看着她,忍不住喃喃自语道:“你长得倒是像极了一个人,或许是时间太长久了,我倒也记不清她的样貌了,只是我见了你,就觉得面熟,又仿佛看到了她。” 这话说完,也不等苏仪答复,他便自顾自又道:“你如今多大?” 苏仪垂眸:“二十。” 洛一听了之后心中一惊,随即一算,倒是时间也完全吻合,不由得连连摇头道:“或许也是缘分罢了,今日在外头见了你,尽管是乔装打扮的样子,却总觉得这眉眼有些眼熟,索性放了你一条生路,让你一路跟到了这里。” “却不知,你跟来此处,又是为何?” 苏仪点点头,先是谢过洛一的救命之举,随即眼睛一转,想了一想道:“你说的长得像一个人,却又是谁呢?” 不知她为何如此追问,洛一倒也没有隐瞒,径直道:“一个故人,曾经是我的师妹,年幼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再也见不着了。” 苏仪心中一紧,又道:“死了吗?” 这说辞用在自己的身上她倒是也觉得有几分不尊重,不过眼下倒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自己去了江州之后,倒是一直想弄弄清楚这背后的师兄师傅们是怎么看待当年的那件事的。 毕竟,虽然主角是自己,却还来不及看个清楚,一切就已经结束了。 洛一听她如此说,也是一愣,随即抬起头看了看苏仪,倒也不忍斥责,想了想,缓缓道:“或许是吧,当时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状况,因为当时的情形有些复杂。” 复杂是必然的,苏仪倒也没想着去问,只又连忙道:“那后来呢?她被葬在了后山吗?” 所有药师谷的离世者都被葬在了后山,小的时候师兄倒是老哪那里吓唬她,总说如果不好好看书,不听话的人就会被丢去后山。 年幼的苏仪倒是对那里害怕的不行,很吃师兄这一套,结果没想到,最后自己居然年纪轻轻的真的去了那里。 洛一听她如此问,忽然回过神来,奇怪道:“你怎么知道药师谷的人要去后山?” 这话太难回答,苏仪想着等会儿在细细说,便又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容后在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洛一点点头,索性又道:“她的身体被抛下山崖了,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更不可能去找了,即便当时没死,恐怕这一丢之后也是死透了的,后山,只是个衣冠冢罢了。” 第55章 师兄 苏仪听罢一愣:“为何要抛下山崖?” “并非是有意的,只是发现师妹中毒之后失去了意识,但师傅不肯放弃,想着仔细看看或许还有希望,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所有看守的人都中了迷香,且不是一般的那种,一般以药师谷弟子的体质,寻常的东西是奈何不了他们的,所以这事,到现在说起来也是古怪的很。” “我们那会儿发现师妹不见了之后就四下寻找,最后在后山悬崖处找到了被挂在树枝上的她,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当时的人并没有将她丢下去,反倒是人到齐了之后,那树下燃烧的一支香也恰恰好到了一定的程度,随即烧断了绑着的带子,就此,什么都没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苏仪细细一想,只觉得这场景仿佛就是为了做给谁看的,难道是为了提醒某些人,管住自己的嘴? 若是在药师谷,她是断然想不到这些的,但是如今在外许多年,这种手段倒是颇为常见,若真是如此,那很可能当初的内贼还在,自己的处境则更加危险。 好在当时过来没有贸然的揭露身份,一念及此,倒是心下恍然。 随即她又看向了洛一,显然对方对于这件事也是耿耿于怀,直到现在说起,也不肯说是师妹已死,大约心底里还是存着一些盼头的。 但也许,就是因为有人还存着这样的盼头,所以直到今日,自己还活着。 说完这些,洛一又忍不住看向她:“你究竟是谁?怎么对于药师谷内部的事情这样了解,又为什么对师妹的事情如此好奇?” 苏仪想了一想,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洛一,忍不住道:“师兄” 后者一惊,手中的茶盏被瞬间捏碎,水墨晕染在纸上,让他瞬间慌了神,又匆忙压住了不安的心绪道:“你喊我什么?” 苏仪点点头道:“我喊你师兄,大约也是洛微当年这样喊着你的吧。” “你认识师妹?” 这话一出,洛一又觉得奇怪,随即自顾自的道:“不可能的,认识师妹的人就是当年我那些同门弟子了,不可能还有别人。” 话确实如此,但如今事实摆在这里却也容不得他不信,苏仪也不想多加解释,以免越说越乱,只道:“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确实认识她,个中缘由说来复杂,我也闹不明白,只是小的时候我就曾经见过她,后来,有其他人带着我长大,在外面生活了很多年,药师谷的事情也是别人告诉我的,我回来,只是为了弄清楚,洛微当年是怎么死的。” “可是”洛一有太多的疑问,但无论如何说,苏仪却都是摇头不答,即便他心中觉得对方并不可全信,但如此一看又不能不信,毕竟所有一切关于药师谷的事情她都说对了,况且这么一看,居然也是有着药师谷的体质。 最重要的是,这张脸,实在和师妹太像。 就算是其中有许多别的缘由导致的如今这一切,可要洛一去解释,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而现在除了接受,倒也没有别的法子了。 想到这里,也不再追问,只静静的看着苏仪道:“师妹的事,我已经查了很多年,始终没有下文。” 苏仪先是摇摇头,没有追问,只又道:“师傅呢?” 洛一叹了口气:“师傅年纪大了,师妹的事也让他心情郁结,很多年来都想不通个中缘由,慢慢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后来也救不回来,他自己选择就这么去了。” 听到这里,苏仪心中更是感伤,眼泪止不住的滑落,一旁的洛一见状也是心绪起伏。 只想了一想,安慰着苏仪道:“师妹的事情,过去了这些年,想要再查也是没有办法了,当时的人事物在意更改,如今想去找到真相,几乎不可能,若你此番来,只为了此事,倒是大可不必,因为若有一丝可能,我都也不会放过这件事。” 这话想来也有道理,毕竟苏仪如今只是一个外人,若是连自己的师兄,常年待在这里的人都找不到线索,也探寻不到任何消息的话,自己一个外人过来,一是显得突兀,让谷中众人反感,二来,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给现在的自己带来危险。 想到这里,她便点了点头,只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放过在谷外寻找消息的机会,日后若是有了什么动静,师兄可还愿让我回到谷内。” 到底还是想重回师门的,可如今的自己,有口难言,身份莫名,即便眼前的洛一有心帮助自己,却也是在这种大事上,无能为力罢了。 索性只是犹豫了很久,摇了摇头:“药师谷自有门规,想来你也是清楚的,只是,我虽然不能代表药师谷给你什么承诺,但我个人,却永远都是洛微的师兄。” 有个这句话,倒也足够了。 苏仪听了这话,内心触动,到底这么多年过去,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呵护着自己。 于是点了点头,先是谢过了师兄,随即又道:“那今日你去找的两个人,又是谁?药师谷和外边的人竟然还有这样密切的关系么?” 她虽然早先也知道药师谷上头与外边也有一些牵扯,大多是利益互换罢了,至于究竟是哪些势力互相有些联系,苏仪却并不知道。 那会儿还小,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但如今知道宫中尚且有谷内的人在,在一想到自己当年不明不白的去了,恐怕这其中就有些事情是她不能想象的。 既然此刻已经问了这些事情,自然过去的某些东西也必然要闹个明白。 洛一听罢倒也没有隐瞒,略想了一想,点点头道:“这事说来复杂,药师谷本身也只是江湖一派,若是只靠自己,到后来难免会被人利用,受了禁锢,因此向来和江湖名门大派的上端有些牵扯,另外,因为医术高超,放眼世间确实无人能敌,出于种种考虑,和当今权贵也有些接触。” “这里面门道太多,倒是一时半会儿的很难讲清楚。” 苏仪却径直接过了话头道:“当今圣上身边也有我们的人罢,除此之外,还有哪些人身边有呢?” 第56章 画皮 洛一对于她知道这点倒是没有那么惊奇了,毕竟这么一会儿的接触下来,大约也是逐渐习惯了对方什么都知道,索性承认道:“确实如此,但原本我们师门一派的正道自有传承,只是这些年过去,师门当中又有了许多小的分支派系,一来二去的我也实难说的清楚,便是到了现在,有没有人暗地里和其他的人有接触,却是说不准了。” 他说着,大约也猜到了苏仪为何要如此问,又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情非常隐秘,想要去查的话何其难也,索性不必再去纠结了。” 话是如此说,想要真正放下,又有多难。 苏仪只点了点头,却也没有接话,只是看着远处,缓缓道:“如今再来故地重游,却是不一样的心境了。” 洛一却也跟着站起身,望了望苏仪又看向远处:“若是师妹还在的话,倒是与你一般大小,恐怕长得也是差不太多。”他说着,又扭头看向苏仪:“你与师妹是什么关系,师妹自小长在药师谷,绝不可能有什么旁的姐妹。” 这一点,苏仪确实不可辩解,想了一想,只道:“我确实与洛微并非完全一样,这张脸,是易了容的,只是并非寻常一张面皮所做。” 其中缘由,倒也不必多做解释。 洛一上前一步,来到她的近前,微微一拱手道:“可否容在下看一看。” 苏仪点点头:“请。” 洛一倒是毫不避讳,径直伸出两指在苏仪面上按了一按,随即逐渐往下,一寸寸捏过她的骨肉,而后面上一惊:“这般苦楚,你为何要平白受这折磨。” “为了真相。” 这么多年过去,仅靠着这点残念,才终于坚持到了现在。 “做的很好,很像,给你面皮的人,当真是了解师妹。”也正因如此,他大概才愿意信她。 苏仪笑了笑:“确实了解。” 眼下时候不早,该问的该说的,苏仪也已经尽数了解,想要在这谷中多待上一些时日却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过分高调,以免其他派系的人见了,到时候给师兄徒惹是非。 洛一在后方安排好了暂时留宿的地方,想着苏仪也算是机灵,倒也对她很是放心,交代了一番之后,便又熄灭了火烛径直离去。 苏仪留在这灵草阁内确实一时间无心去休息,毕竟这地方待上些许时日自然可以,但若是时间长了,倒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 如今的药师谷和当年或许已经不大一样,师傅在的时候,对待各个分支派系都十分严厉,鲜少听说有人敢在外面私自和旁的势力接触。 往来输送利益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简直有辱药师谷大名。 可如今师傅去了,能撑住整个药师谷,让所有人都服气的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掌门到底与师傅还是差了一截。 终究不服众了。 苏仪想着洛一说的那些话,心中明白这件事必然是有其他隐情的,自己当年莫不是不小心看到了什么或者听到了什么,就如同真正的苏仪一样,所以被人盯上,这才一命呜呼。 而当年的苏仪就是因为恰巧知道了一个关于云幕的秘密,这背后牵连甚广,想想毕竟是亲王,但凡是他不想被人知道的,自然就不能被人知道。 也正因如此,那云幕当年才会想要结果了苏仪,若是如此推算,能和药师谷内有牵扯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莫不是当年 苏仪想着,倒也觉得不是没有可能。 眼下最关键的便是要找到那与外界勾连的派系,且要弄清楚,他们究竟是谁的人。 随即她又忽然想到,之前洛一在回答关于谷外两人身份的时候并没有说的很确切,只是以权贵之名一笔带过,莫非这里头也涉及到不能言说的人吗? 若是有的话,又会是谁呢。 她想着,忽然觉得不能就这么一直躲下去,如今旁的线索一个都没有,这两人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况且他们还认识那把匕首,难道说桃娘身上竟然还有别的秘密。 当初,她所说的,知道自己的秘密,又是指的什么呢。 若说是重生这一出的话那是断然不可能的,那么必然指的是其他的东西,可苏仪重生之后有一段记忆是缺失的,那么这个秘密,有没有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 越是细想,苏仪便越是后怕,总觉得这件事非常复杂,但若想要解决它,第一步,就得从那两人身上下手。 她想了一想,心生一计。 次日夜里,等到洛一再来的时候,便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画卷,递到他的面前,随即才道:“师兄,师妹有一事相求,此时此地,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洛一倒是习惯了对方喊自己师兄,每每也将她当做了自己当初的师妹来看待,听她说这话便是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扶住她道:“有话但说无妨。” 苏仪点点头:“我这里有一幅画,需要你找人按照上边的样子替我做出一副画皮来,我有用。” 洛一接过这幅画,展开一看,随即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苏仪要这个何用,但既然她开了口,自己又已经应下,便也只能抓紧着做了。 约好明日夜里,将画皮交给她,至于她要怎么用,洛一倒也没有问上许多。 而那上面,自然就是真正的苏仪的面容。 若是这两人熟识桃娘,又是云幕的人,那么想来至少应该见过自己的那张脸,若是如此,倒也没有别的好去想了,只能说,这云幕到底是骗了自己,这其中缘由她不便细想,只如今既然已经出来,以往的一切,倒也不必在意,只管未来好生提防就好。 但若是不是,那么此间牵扯之深,甚至有可能关系到自己当年被害一事,倒是不能不往下查查。 洛一的速度倒是很快,不过一日之间,这张画皮便已经做好,相比较自己之前那张“洛微”倒是显得精致了不少,苏仪想想也是觉得好笑,之前占着别人的脸,做了一副自己的画皮。 如今终于做回了自己,却又戴上了别人的画皮。 两个身份之间兜兜转转这么些年,有的时候,她几乎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 第57章 试探底细 若非执念,恐怕到了后来,也就从此放过洛微,自此世上再也没有一丝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罢了。 一念及此,倒是十分伤感。 带上这张画皮,看着镜子里熟悉的面容,想到过去在江州经历的种种,苏仪一时间也是十分唏嘘。 她转过身,朝着洛一灿然一笑:“多谢师兄,这幅画皮精致逼真,换做是旁的匠人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水准。” “只你带了她,又要去做什么呢?” 苏仪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事一时间也难以解释,索性只道:“那谷外来的人不知此刻正在何处?” 洛一虽是心中奇怪,却仍旧道:“在万花园的左侧第三间客房内。” 随即愣了一愣,又道:“你换成这样是要去找他们?” 苏仪点点头:“师兄不必在问,这事说来话长,待我弄清楚全部之后,或许哪一日,可以坐下来和您仔细的讲讲,只是现在,我倒也是一头雾水,并说不大清楚。” 后者并未曾追根究底,只是点了点头,嘱咐苏仪好生照顾着自己,随即同她一道外出,将她送到了万花园外才堪堪转身离去。 这万花园自她小的时候起就是用来招待宾客的地方,但实际上用的人很少,虽然平日里都有人来这边照料园子,但因为外来者少,因此都成了许多弟子暗地里偷摸摸相见的地方。 那会儿苏仪倒是还小,对这些事情不太懂,只是听闻了这些传言,自己也来过几次,倒确实撞见过别的男女弟子一起在园子里说着悄悄话,如今这么些年过去,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在一起。 不过药师谷内,男女弟子永结同心倒是正常的,也是被鼓励的。 当然,孤独终老者也很多,这么些年过来,为了不让门派香火断承,倒是也从外头收了不少资质俱佳的弟子,只是一旦收了,便此生再也不能回到原生父母处。 这么说起来,苏仪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她脑中思绪纷杂,过往种种都从脑中经过,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眼前唯一一间亮着烛光的房间,想了一想,缓缓的朝前走去。 而后在门外站定,那屋内两人显然未睡,这地方又荒僻无人,她忽然出现在屋外自然也是十分惹人注目。 里边的人愣了一愣,倒也未做他想,径直起身打开了门,只以为她是谷内弟子罢了,随即客客气气的道:“不知药师仙子这么晚了来找我们可是有什么急事?” 当真是见人一张脸,这两人此刻对她和之前在谷外的状态显然是不一样的,这么一看,倒还算懂礼。 苏仪知道此番来,必然会给自己带来些麻烦,因此也不准备进屋,反倒是留在外头安全。 一念及此,她只略略点了点头,随后冲着两人道:“两位不妨走出门来,借着屋外这满院月色好好地看看我。” 两人显然不知道这话何意,但如今在被人的地盘上,自然都是按照规矩来办事,见到苏仪提出此般奇怪的要求,虽然困惑,却也依旧照做。 外头月色确实很好,两人走到苏仪身前五步距离便停了下来,仔细的看了看她,确实一脸不解。 苏仪眉头一皱,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自己的推测有误,眼前的两人并不认识,也并未听过自己?” 或者,只是未曾见过真人罢了,这么一想,时间长久之后,不记得她也是正常,倒也不能因为这一点就和云幕那边撇清了关系。 想到这里,苏仪微微侧了侧脑袋,笑着道:“在仔细看看,两位与我,可曾见过?” 两人听了这话更是疑惑,总以为是真的在哪里见过她,于是一面盯着这张脸看,一面私下里一直窃窃私语着。 这一会儿功夫过去,苏仪却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眼前的两人对于自己,仿佛是全然的陌生人状态,便是一点点的映象都无。 若是亲王身边的人,断然不可能是这种水平,尤其是暗探,早在看到她的那一眼起,若是真的认得她,便早该看出来了她究竟是谁。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两人还以为这苏仪是药师谷的某人,还以为之前在谷外见过,因此面上客气,心中犹豫,一时半会儿总是拿不定主意。 苏仪见状,实在无奈,心中也开始起疑,于是试探着又道:“莫不是二人真的不曾认得我。” 那两人见她如此问,面上一抹尴尬之色浮过,随即又点点头道:“实不相瞒,药师仙子,恕二位眼拙,确实是一点儿都没能看出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您。” 如此说法,不似是装的。 苏仪想了一想,又掏出那把匕首:“那你们两可曾见过这个?” 这匕首一处,两人皆是一惊,当即面露异色齐齐道:“这正是我二位带来的那人身上的东西,只一夜之间就让她跑了,莫不是被仙子找到了她?” 这话才完,那另一人又道:“不知仙子可否告知她人现在何处?” 原来这两人倒是确实认得这个东西,苏仪想了一想,又笑着道:“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得先跟我说说,缘何见了这个东西就要一直追着人家不放?” 其中一人听了这话,眼珠一转,回道:“不知仙子何故要问这事,莫不是与那女子相识?” 倒是机灵。 苏仪心中一笑,面上不动声色道:“倒是不曾,路见不平罢了,她只说你二人为难与她,我倒是要知道两个大男子为何要欺负一个弱女子罢了。” “原来如此,这属实是场误会。”此刻二人尚且不知道苏仪究竟是谁,但听她这么一说,心中有数,立马解释道:“那女子与我们其实也算是素未谋面,只是一路上跟着我们到了药师谷,被我们发现,担心是另有打算的奸人,因此采取了些手段,至于那匕首,也只是恰巧在她身上见过罢了。” “正是如此,也是担心药师谷被我们牵连着泄露了踪迹,也是想着抓来那女子好生问问究竟为何要跟着我们,其余的缘由,倒也是没有,并不曾真正的为难与她。” 第58章 密道 这倒是欺负苏仪不明就里了,明明两人是见了这匕首才对自己起了杀心,如今这么一说,反倒是避重就轻了。 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证明这匕首来处非同小可。 苏仪想了一想,忽然叹了口气,笑着道:“你们还不肯说真话,这姑娘都说了,你们二人就是为了匕首而来,可这东西,却是她意外得到的,与你们二人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互相忘了一眼,还要再去狡辩,但苏仪显然已经失了兴趣,一副不想再听的姿态,两人见状,想着毕竟也是药师谷的人,且现在那人在她手上也不能惹恼了她,于是只好缓和着语气道:“这事说来话长,仙子不要误会,只是这匕首和药师谷确实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们主子” 这边才说了一个“主子”,那另一人忽然伸手打断了他,自己接着道:“这事和我们自己人有关,事关人命,确实不宜外传,还望仙子谅解。” 话到这个份上,至少苏仪肯定,找到这两人的来处,才是关键。 于是心念一转,沉下脸,望着两人,缓缓往院门外退去,眼看着就要离去,却又忽然转过身来,看着两人道:“桃娘,可是你们的人?” 此话一出,两人面色皆是一变,当即齐齐追上,可苏仪小心着不让两人靠近,只远远的摆了个手势,阻止两人继续靠近。 见状,二人也是无奈,其中一人本能的压低了声音道:“仙子如何知道桃娘?” 这话一出却又立刻后悔,这不是摆明了自己认识桃娘嘛,到时候想要辩解也都没了借口,倒是苏仪心中确定,这东西倒确实是桃娘的,且这二人也确实认识桃娘。 恐怕也是一路人。 若如此,那又和云幕是什么关系。 这其中错综复杂,苏仪怎么也想不明白,更有甚者,觉得其中又和药师谷有牵扯,当下心中更是疑惑重重。 想了一想,又看着那两人道:“二位可知怀王?” 两人先是一惊,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其中一个上前一步道:“不知仙子哪支哪派?” 苏仪避而不答,只又道:“二位,可是怀王殿下的人?” 其中一人刚要张口,另一人却忽然止住了她,上前一步道:“正是,莫非姑娘也是怀王的人?” 苏仪听他如此说,心下了然,只笑了一笑道:“怀王与我,不共戴天。” 那两人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说,这转折倒是来的突然,一时之间居然不知如何接话,只愣了半晌,才晃过神道:“仙子与怀王有什么恩怨?” 苏仪转过身,作势要走。 其中一人连忙上前,一面跟着一面道:“仙子大概不知我们因何而来,只是其实怀王的话,我们倒也不是听命于他,只是这些事情不好外传。” 他说着,其实苏仪已经明白了其中曲折,于是一转念道:“我晓得了,既如此你们与我也没有什么干系,那女子已经走了,你们若是要找,现在速速出谷或许还来得及找到。” 说罢,也不再给两人机会,当即回了灵草阁。 如今夜深,但师兄还是担心她,始终留在原地不曾离开,如今见她安然无恙的回来,才缓下了一口气。 见着她才道:“此番出去,又是所谓何事?” 苏仪只摇摇头道:“先不说这个,师兄,那两人不是当今圣上的人吧?” 这话问的突然,洛一面上一惊,顿了一顿,随即又点点头:“确实不是。” “那是谁的人?” 洛一犹豫着,见苏仪追问,大有不弄清楚不罢休的态势,只好道:“是当今公主殿下的人。” 此话一出,苏仪当即愣住。 兜兜转转她也设想过许多情况,却不知怎么的和公主有了联系,这简直就是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可是师兄也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自己,能够在药师谷内,让他亲自出去迎接的使者,想来也确实有点来头。 苏仪静静坐着,只觉得有太多疑问要去解答,可眼下在这药师谷内,能获得的信息有限,若是想要知道更多,怕不是要重回元安。 至少,要明白这药师谷中究竟为何会和公主扯上关系,自己当年遭人暗害,又莫不是与她有关。 一念及此,苏仪只感觉浑身发冷,这些事情掺杂在一起没完没了,原以为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没想到背后竟然如此复杂,若是如此,要怎样继续追究下去呢。 且这一切,云幕和公主,甚至那桃娘之间,又是个什么关系。 她想不明白,也等不下去。 当即一抬头道:“师兄,这事比我想的又要复杂许多,我留在药师谷也没有任何意义了,要是想弄明白背后的真相,恐怕还是得出去一趟。” 她自己想想也是好笑,之前数年都是想着怎样回到药师谷,有朝一日回来了却又变成这个样子,倒是让人唏嘘无奈。 到头来,自己还是不能够留下,如今物是人非是一回事,线索指向又是一回事。 不过也算是了了夙愿,至少有朝一日还是回到了这里,知道了一切都好,表也算是值得。 若是日后再来,也未尝不可。 只是这一来一去,却忽然生出了一股子孤独感,好像世界虽大,却哪里都不是她的家。 洛一眼中,苏仪大约只是与师妹熟识,至于背后究竟有什么关系,她不说,他也不问,如此,倒也符合他的平淡心性。 见苏仪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也没有什么好要交代的,当即指明了外出一条捷径,也算是放下了心来。 原来药师谷外出确实也有另一条路径,只是悬崖之上,是留给难为外人的,即便是那两位使者,若是再来,也依然找不到下去的路。 这一番下去,都是嗅着神经迷乱的熏香一路由洛一带着过去的,因此等到神智清明,事实上也是什么都不会记得,以为看到的那些路和景色,无非只是幻象罢了。 而洛一如今指给苏仪的路就在灵草阁的背后,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每日里都来此处,并不许旁人靠近此处,也算是个监督罢了。 第59章 再别张轩 灵草阁后是山石嶙峋的小道,再往后就是无人去过的密林,后背有条溪水,有个小的瀑布,景色怡人,但荒无人迹。 洛一送她到了此处,又将她带到瀑布之后,看上去盘根错节的大树背后是一个石洞,看上去蜿蜒曲折,黝黑静谧,倒是让人看了心中发憷,并不敢往里走。 如此,倒也是防止那些乱走的孩子们无形之中来到此处。 到了洞口,洛一停下脚步,望着苏仪,眼前的面容熟悉又陌生,倒是与他百转千回的梦中所见一个模样。 “若有需要,可以再找我。”他说着递上一封信笺,嘱咐苏仪好生保管。 后者接过,心中不舍,明明是自己小时候最为依赖的师兄,可到了眼前,也只能装作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罢了,小时候的事情并不敢过多提及,也怕他起疑。 “师兄,保重,若是哪日我再来,你可不能嫌弃我。”苏仪说着低头一笑,随即正了正表情,又抬起头道:“我有一件认真的事要说。” 洛一倒是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你讲。” “我知道药师谷不比当年简单纯粹,您之上且有师尊管着,但下边的人太多,派系之间能说得上话的人有些是安心修习,有些却不然,您在其中,想必也比我清楚。” 她说着话,习惯性的扬起脑袋,垂下眸子:“且要记得,元安的那些势力都只是利用着药师谷的力量罢了,若是一步不慎,可就没有在反悔的余地了。” “那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知道太多,接触太多,都不是什么好事。”话说至此,也没有别的可以交代。 洛一只微微点了点头:“谢谢姑娘好意。” 苏仪笑了一笑,在心中叹了口气,这熟悉的一切,终究是来去匆匆,想来一切也是命运的安排罢了,到头来,还是要回到那个地方。 只希望,再来的时候,药师谷能回到以前那般纯粹干净。 别过洛一,她顺着山路密道一直往前,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察觉到有路径直往上,在又是一个时辰,弯弯绕绕的在林子中穿行许久,也过了一些山头,好在本身轻功了得,倒是没费上什么功夫,不过也把自己累得够呛。 行了一路,终于走了出来,得见天光,倒是眼前一亮,不得不说,今日的天气倒确实不错,苏仪放眼望去只觉得这地方有些眼熟,在一看,却似乎是之前走过的路。 这个地方,似乎正是之前自己留下过夜的地方,再往前走,才是所谓的有仙尾草的悬崖。 苏仪顺着这路往前走了走,确认了方向,正要回头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小姐!” 一回头,正是小柒。 “小姐,前面有陷阱,小心。”苏仪听罢这话低头一看,确实是个布置的还算有点模样的陷阱,随即奇道:“你这么几天都没走吗?” 想想小柒也是倔强,居然一点头道:“我不知道小姐会从哪里出来,但是我觉得小姐肯定会回来。” 苏仪心中无奈,笑着道:“那我若是不回来了呢?” “不可能的,若是小姐可以长留药师谷的话,又何必在意这一两天呢,有些事情,肯定也会出来布置一下的。”说着机灵一笑道:“况且,小姐在外头见惯了繁华,如今眼界开了,习惯了外头的生活,我猜想在谷内还不一定习惯呢,毕竟也离开了这么久。” 心思倒是机敏。 苏仪笑了一笑,随即小心的迈过陷阱道:“那两人指定事情还没办完,倒是没有着急出来寻人,咱们赶紧着撤吧。”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呢?” 苏仪望了望前方,面露怅色:“咱们,恐怕还得回趟怀王府。” 这一路上,她便将谷内所遇尽数讲了一遍,便是连小柒听了都忍不住连连感叹,没想到这其中的事情竟然如此复杂,想了一想倒是忍不住道:“要这么说起来的话,小姐和怀王倒是有缘,这不是折腾来折腾去,还是得回去找他嘛。” 说完看了苏仪一眼,后者倒是面露异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正在出神。 “小姐?” 苏仪回过神只是摇了摇头,回程的脚步倒是比来的时候快了许多,几日之后终于又回到了村镇之上,倒是之前给她们指路的村民也还是热情的很,一个劲的问着仙尾草的事情。 小柒这番想着才觉得遗憾,既然都已经到了那里,居然没有顺手摘上一些,着实可惜。 稍作休整之后,两人终于又回到了衢宁县的客栈之内,之前的客房说好了留上一个月,两套回去的衣服和干粮也都放在了里头,就是以防万一,再回来的时候不必在重复的事情上在废功夫。 大约去山里采药的人也是常见,因此留房的事情也很正常,只要银两给足,都是白赚的买卖,客栈老板倒是喜闻乐见。 苏仪和小柒两人径直上楼的时候却见张轩已经不在了,不知为何,她心中倒是有些许的落寞,不过想来,张轩也是自己让离开的,在跟下去,倒也没有什么意义罢了。 想到这里,一回头,却见了张轩就站在自己身后。 苏仪一惊,面上倒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你怎么还没走?” 张轩却道:“你站在我房门口,又在看什么呢?”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毕竟也这么多天过去,留在此处也是耽误了你得时间。”苏仪笑着,不过想着张轩既然还在,回去的路上倒是不愁有什么贼人之类的惦记了。 不由得心中踏实,也算是安定了许多。 张轩却道:“我自然还是在等你,反正我也没有别的事做,主子只让我做了这一件事,我总得好好做着。” 苏仪点了点头,又道:“如今我要回元安了,你要一并回去吗,或者,我可以问问云幕”她一说这话,心中却是一顿,自己也只是一个面子上过的去的阶下囚罢了,怎么就好像在怀王府说话还能算话了呢。 一念及此,慌忙又改口道:“至少,可以为你求求情,以往的那些事情确实不怪你。” 第60章 离别 张轩却只是摇了摇头:“我与你认识那么久,却都没有发觉你的身份,自然是我失职,又差点牵连大人,如今留我一条生路,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不能在像大人要求更多了。”说着径直往自己屋内走去:“好生歇息吧,明日动身,我送你们到元安城外。” “然后呢?”苏仪忍不住上前一步,张轩与她倒是好友一般,毕竟这些年对自己也一直照顾有加,无论他的事情是否算是失职,但终归和自己有关。 他这种探子,应该是自小到大都长在云幕的身边,这下忽然离开了元安,可能下半辈子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自有去处,不牢费心了。”说完这句,张轩兀自关上了门。 也不知为何,大约是面容改变的缘故,或许更多也是因为自己的双重身份让章轩始料未及,觉得自己又变得开始陌生罢了。 总之,这一次再见,虽然面上依旧是护着自己,但张轩的心中显然已经有了变化。 苏仪也是不由感慨,这世道万千变化,确实是自己难以想象和控制的,最原先的时候,甚至想过一切事情过去就好好的相夫教子,留在张轩的身边。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自己只是苏仪,身份没有暴露,可张轩本身也是另有任务在身,还是怀王府的暗探,这般身份,也是无法和自己一辈子相好下去。 说到底,却是两人在对方不知情的状态下,认认真真演了一场戏罢了。 接下来的几天倒算是相安无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张轩在的关系,这一路上倒是安全的很,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苏仪倒是此番才能够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外头的风景,一面看着,也一面觉得惊喜,之前来的时候似乎并不曾注意到这巴蜀之地是个怎样的风光,如今心中的事情暂时放下,一路畅游着回去,倒也是自在的佷。 眨眼时间过去,一行人也终于到了元安城外,苏仪想起自己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起初还因为气候不适应也因为初见繁华,那会儿的心中确实满是憧憬。 只是如今一看,似乎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 就好比张轩,此刻再也不能够陪着自己继续往下走了。 短短数月,人生就好像发生了许多转折,这一来,心中无奈,却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 “送到这里,路上小心。”张轩说着,策马掉头,背对着苏仪的时候轻声又道:“后会有期。” 苏仪原本平静的内心忽然之间又起波澜,心中十分难受,只点了点头,也不知张轩是否有看到,耳旁马蹄声再起,想必他已经远去。 江湖再见。 与他,恐怕也只能如此罢了。 又回到了元安,原本也算是喜乐的事情,至少已经找到了药师谷,也见到了师兄,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眉目,可是此刻的苏仪却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因为后面要做的事情,才是真正让人觉得难以控制的。 相比较以前,那些手段和遇到的人,都只是些雕虫小技和无名之辈罢了。 若是继续下去,云幕站在自己这边,那一切还好说,或许有个机会罢了。 但如果他不是的话,那当真是腹背受敌。 一念及此,苏仪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样的姿态重新回到怀王府,毕竟当初总觉得自己要走,并没有花费心思在人事打点上,如今回来,一时半会儿自然找不出答案,若想跟进一步,自然也要彻底的融入进去。 就好像自己当年,彻底的成为苏家小女一般。 此番想着,倒是不知道要怎么回去才好,不过想来自己回元安的消息,云幕已经知道了罢。 只是,走的时候不顾他的想法,要是直接回去,怕也是不好。 苏仪心中犹豫,并没有立刻回到怀王府,只是在客栈中开了房间,随即就地住下,这边小柒见状也是不大理解,索性上前问道:“小姐,您此番不就是要靠近怀王殿下嘛,又干嘛留在这里呢,要回去的话名正言顺的,也没什么不好的。” “话是在理,我只想要试一试罢了。”苏仪说着,站起身来,探身在窗外看了一看,见过往街上都是行人,也无一人见来有异,只摇了摇头道:“等等他罢。” 这一日过去,两人一路也是累的够呛,倒是好好休息了一番。 第二日又很快过去,小柒张望着楼下,却被苏仪喊了回来,只道是那般看的也太明显了,到好像是就在等人一般。 又一日过去,苏仪还自顾自的呆着,倒是小柒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道:“小姐,这云大人当真知道我们回来了嘛?” “这万一不知道,那我们要一直等下去吗?” 苏仪也未曾想过后面这个问题,只愣了半晌,又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们回来的事他一定知道。” 两人每日里也偶尔下楼去走动,毕竟春光明媚的季节,元安城处处繁华,倒也是适宜在外闲逛的。 只是这时间过得飞快,已经过去了五天,云幕那边确实是一点动静没有,若真是一直等下去的话,总不能他不来,自己就真的不去罢。 苏仪心中也是纠结,耐着性子到了第七日,忽然想着,若是过了今日他再不来的话,那自己便不再认本身已经婚嫁的这个身份罢了。 只有利益关系的话,或许和云幕一起,倒是显得更为纯粹。 此番想着,夜色渐暗。 她彷徨到了子时也依旧不曾入睡,正是辗转反侧之际,忽然听到窗外喧嚣,倒是焰火的声音。 这么晚了,在这闹市之中放焰火倒着实惹人讨厌,也不怕有人来抓。 心中想着,却被那漫天火光和声响吵得睡不着觉,索性起来推开了窗户往外看去。 漫天绚烂在夜空中绽放,无数朵细小的焰火一点点坠落,如若璀璨星辰,这一眼望去,倒是让苏仪瞬间失神。 满眼里都是灿烂繁华。 在一打眼,却见正对面的街上站着一个人,长身而立与夜色之中,却仿佛也抬起了头正看向她。 苏仪心中一个咯噔,见这身影,莫不是云幕? 第61章 漫天烟火 正自起疑的时候,却见那人缓缓上前一步,冲她挥了挥手,而他身后,焰火不断,这刹那艳丽到仿佛只为了他而存在。 如此想来,能做出这种事又不怕惹恼官府百姓的,也只有他云幕一人罢了。 苏仪关了窗户下了楼,到了街道对面,借了漫天火花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一段时间不见,到仿佛是憔悴了许多,双颊似乎又瘦了些许,于夜色中站着,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许单薄。 “大人。”苏仪走上前去,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定定的看着云幕,又瞧了瞧缓缓停下的焰火声,低头笑道:“大人莫不是还特意让人守在了后头放焰火?” 云幕上前一步,离她许近,感受着她的气息,陌生又熟悉,随即缓缓道:“好在你还知道起来看一看,这一条街的人倒是都因为你,没能睡个好觉。” 这话一出,苏仪才恍然回神,一抬头看去,客栈一面,在有街道两边住了人的窗户几乎家家有人探头往外,此刻的自己倒是有种全城瞩目的感觉。 于是瞬间觉得心惊,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们快些走罢。” 云幕却是一笑:“无妨,看都看了,估计明天我又要被传些什么被美色所驱的流言了,这么算下来,倒是因为你,我的名声可都彻底坏了。” “大人这话我可当不起,我没来之前,你不已经是声名在外了嘛。”苏仪嘴上要强,却忍不住低头笑了。 云幕点点头,伸手轻轻牵起头,两人就在万众瞩目之下,同时也是顶着一片被迫起夜的民怨声,缓缓的往怀王府的方向走去。 如今夜色尚早,苏仪也是兀自清醒着,回身看了看自己住的那间房,却见了小柒正冲她挥手,随即关窗离开,不多时便提着行李远远的跟了上来。 这丫头每每在这种时刻都懂事的很,倒是让苏仪心中好笑。 见她兀自在笑,云幕却忽然黑了一张脸,似乎有所不满,苏仪见状,也是不解,随即一仰头道:“大人看起来并不高兴,却又是为何。” 云幕听罢皱了皱眉:“我倒是想高兴,却仔细一想,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这话说着,苏仪心中却是疑惑,刚刚接了自己的样子分明是开心的,怎么如今堂堂一个怀王殿下却是如此的喜怒无常了呢。 于是转而又道:“大人何事不悦?” “我心里有个人,但是这人似乎并不心悦于我,因此烦闷。” 苏仪听罢,尚且闹不明白这人心中究竟是想的什么,明明才接了自己,这会儿却又说中意了别人,不过转念一想,他身边投怀送抱的女子自然不少,怀王的也算是多少元安城少女怀春的梦想,如此一来,若是又看重了别人,倒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只是心中,却好像不大是个滋味。 于是也收敛了笑意,默不作声的走在一旁。 云幕见状,却又忽然笑了,接着道:“这姑娘的心意当真是难以琢磨,不如我说出来,你替我猜一猜。” “大人请讲。”苏仪依旧沉着脸,面上便是连一丝笑意都挤不出来。 明知这样不好,却依旧无法佯装开心。 这云幕当真如传言所说,就是个纨绔公子,自己还以为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看来也并非全然如此,至少有一半的传言都是真的。 不然,有哪里会来这许多空穴来风。 “这姑娘吧,我原先以为也是中意与我,虽然在一起好像只是个凑巧,只是因为别的事情,始终还是比我更重要,于是不告而别,接着忽然回来了,却躲着我一连几天,若不是今夜的焰火,估计也炸不出来她。”这话一说,苏仪登时面色一红,知道云幕这是拐着弯儿拿自己打趣。 一时间又羞又恼,立时道:“我可没有不告而别,这一切都是说好了的。” 云幕听罢,忽然转过头,轻轻的捧起她的脸,柔柔的看着她道:“若是如此,此番再回来,可就不能那般随意的离开了,你既然回来了,便算作是我怀王府的人,若总是这样没规矩,我以后要叫人笑话的。” 苏仪心中一紧,却不知如何回话,只默默的低了头去,一言不发。 云幕又牵紧了她的手继续往前,又缓缓道:“为何回来了却不回去。” 这话倒真是难答,苏仪自己也说不明白,只好道:“怕你不要我回去了,毕竟总是吓我,说你怀王府也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那这会儿又肯走了?” 苏仪听罢一顿足道:“那你究竟要不要我走。”听这语气,倒是有几分生气了。 云幕见状只是微微一笑,随即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要你回去,再也不要离开,你却从未给过正面的答复,是很难答罢。” “我不知道。”这是实话,苏仪也无法回避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只觉得眼前的男人明明无所不能,却在此时,好像真的在心底里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位置。 一瞬间,倒是有些喜悦,连带着面上的笑意都无法自制。 两人在夜色中走着,此刻的元安似乎也不那么冷了。 回到怀王府稍作收拾之后,苏仪第一次觉得这地方居然也有那么一些熟悉了,看着身边的人,一时间心情起伏不定,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次回来,有很重要的事要讲,却又怕此刻说了让云幕连个踏实的觉都睡不好,于是索性忍着,打算天明再说。 她心中想着这些,一抬眼却发现云幕正侧过身子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情意和压迫感,温柔却又强势,让她几欲窒息。 于是忍不住道:“你离我这样近,要干嘛呢。” 云幕没有接话,忽然一翻身将她压在下方,而后是温暖又窒息的吻,几乎让她全身发软,失去全部的抗力。 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反应,一时间羞红了脸,不敢正眼去看他的眼睛。 “可以吗?” 苏仪闭上眼睛,只觉得慌张害怕,终归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云幕犹豫片刻,又翻身下来,静静的躺在一旁,显然是极力的在平复情绪,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一切重归安静,他才又缓缓道:“我等你准备好。” 第62章 调笑 强人所难,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事情,也不是他喜欢的状态。 苏仪心跳的几乎要蹦了出来,一句话都顾不上说,只埋头到被子里头,一夜辗转,直到天明方才睡去。 待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时,一夜未睡,即便是白日里补眠也终归困顿,小柒见她如此,忍不住在一旁打趣道:“小姐这样疲惫,莫不是昨晚被大人折腾的够呛。” “瞎说什么呢。”苏仪瞪了她一眼,随即不在说话。 小柒见了又道:“小姐,您既然已经嫁给了大人,难道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苏仪想着确实如此,可身后诸多事情未曾解决,眼前的云幕甚至敌我难分,一时间也确实难以下定决心,只摇了摇头道:“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先放到一旁,我与他,倒是有正事要商量。” “夜间让后厨备好一桌酒菜,将大人早早的请来。”她倒是习惯了云幕每日里有空就来看她,小柒见状心中倒是觉得苏仪越加可爱,比之以往,似乎多了许多人情味。 才入夜的时候,云幕便早早的进了她的园子,见着一桌好酒好菜,笑着道:“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竟然是头一次遭你这样重视。” 苏仪听着倒是眉头一皱,随即又展露笑颜:“先坐下,我倒确实有件事要同你讲,但却未必是件好事。” 云幕不知这话何意,只管坐下,酒过三巡,便又聊起了她此番去药师谷的经历。 苏仪避开了自己与师兄的会面,毕竟这外头还有药师谷别的派系在,不想要给洛一带去额外的负担,索性藏了这一段,只是讲自己在外头遇上了两个人,却显然就是宫中的人,于是又问着云幕道:“宫中与药师谷有联系一事,你可知情?” 这事在宫中也不算是什么秘密,神医之名手多半来自于此处,便是要藏也藏不住,但那终归只是圣上的事,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关系,除非是牵扯了太医院,不然的话,旁人也不会多打听。 云幕听罢只是点了点头:“自然知道,父王最看重的两位太医都是药师谷门下之人。” 这事不稀奇,他说了之后又道:“怎么?那两人竟然是父王派去的?” 若是如此,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苏仪却摇了摇头:“这两人的事暂且放到一边,你可还记得当年苏仪落井是何人所为。” “你该不会现在要找我算账罢。”云幕说着也是眉头一皱,想着这事确实也是天意,怎么兜兜转转就缠在了一起,只好道:“这事属实无可奈何,且都过去了,日后也不要再提了。” 这背后自然还有隐情,苏仪识趣,也不想惹恼云幕,于是点点头道:“我重提这事,是因为桃娘。” 云幕抬头,十分不解。 苏仪又道:“桃娘,是你的人罢,那这样东西,你可认得?” 说着,拿出那把匕首递给云幕,后者接过只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桃娘是我的人,但这些事情都是张轩后来接管了,这东西有什么特殊么?” 见他表情不似装的,苏仪倒也不怀疑他,于是点点头道:“当然,这东西是我从桃娘身上拿的,她是你的人,你却不认得这东西,可是,那日谷外遇到的两人却认得它。” 云幕放下杯子,凝神看向苏仪,此刻的他面色慎重,到仿佛是触及到了很严肃的事情。 沉吟片刻,才又缓缓道:“接着讲。” “那两人不仅认得这东西,还认得桃娘,这事儿,是不是有些奇怪,我也难免不会多想。”话已至此,接下来只能看云幕要如何解释。 可他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是眉头猛然促紧,脑中闪过了无数可能,终究道:“这两人,是圣上的人?” 随时缓缓的问,但心中却是有些急了,越是如此,苏仪便也能够确定,眼前的云幕,对于此事,确实是全然不知情的。 于是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道:“并非如此,这两人不是圣上的人。” “药师谷还和别的人有来往?” 苏仪点点头,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自己倒算是无形之中帮了云幕一道:“正是,若是消息无误,这两人很可能是公主殿下的人。” 公主与当今太子皆是皇后所出,因着身份尊贵,又得当今圣上宠爱,可谓是风头无两,整个元安城内都没有她看的上的人,因此即便适婚年纪已过,也始终不肯出嫁。 倒是皇上皇后也奈何不了她。 只是这样一个与世无争尽享荣华的殿下,怎么会搅起药师谷的混水来,显然那两人也是暗自里培养起的探子。 这一来,公主殿下背后又有什么秘密。 桃娘与她,又是什么关系。 但不难想,公主一定是站在太子这一边的,若是如此,恐怕云幕身边,已经被安插了太子的眼线。 那桃娘来处,倒是值得好好查一查。 一念及此,这饭也吃不下去,他只嘱咐着苏仪莫要声张此事,她的身份也应当继续藏着,以免被无辜牵连到更大的漩涡当中去,到时候只怕是自己也难保全她。 话毕,云幕即刻起身,喊了阿武进了议事厅,清了四下闲人,才道:“当年苏仪一事,一直都是桃娘跟进,随后张轩在接手的吗?” 阿武不知大人此时提起这事所谓何意,略略一想,点了点头,随即又道:“莫不是苏仪姑娘那边问起什么来了?” 若是如此,倒也不至于如此慌张。 云幕只又道:“这桃娘只知道要害苏仪,但关于内情,又知道多少?” “这倒是不知,这事很隐秘,桃娘不过是执行一个任务,和张轩一并留守江州,看住那边动向罢了。” “如此甚好。” 阿武看着云幕眉头紧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绝非是因为一个苏仪就能让他如此上心,于是也上前一步道:“大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确实是出了些事,你去给我把桃娘的案子拿来。” 这案子就是暗探们的平生履历罢了,从出生到死亡,所有做过的事,见过的人,说过的话,执行的任务,身世背景,明里暗里的牵连都被记录在案。 第63章 翻案 但此事机密,一般一个探子去了,所有东西都会被转移留档,日后若是出了事,便是一并销毁,什么痕迹都不能留。 因此,这会儿在翻桃娘的案子,其实是大忌,阿武听罢,忍不住确认了一遍道:“大人,确定要翻桃娘的案子吗?那毕竟是” 他话还未完,云幕只挥了挥手:“快去。” 阿武不敢怠慢,即刻启程前往机密阁,一番周折之后总算是带来了桃娘的东西,匆匆折返递交云幕之后,才缓了口气:“大人,我都看过了,桃娘对于此事确实完全不知情,只从要除了苏仪之后才去了江州。” 案子上关于桃娘的记载很清楚,但内容并不算太多。 她只是个普通的孤儿,在十岁那年被暗探的长事看上,随即选入府中教导,因为学习的快,悟性又高,因此长进很快,加上当时的苏仪与她年纪相仿,而陈安又是刘亲王的人,因此当时的她,是最合适送进去做长期暗探培养的人。 虽然入府的时间不长,但是这些年来,却也没有出过什么纰漏。 云幕看罢,又抬头道:“这往前,孤儿之前的事情可有记载,身世背景之类都调查仔细了没。” 阿武点点头,却又面带疑惑:“说来也怪,因为是个孤儿所以很多东西都查不到,桃娘的身世背景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可查的,可以说是一片空白。”他说着,也逐渐意识到不对劲,随即喃喃着:“不过说起来,若是什么都查不到,倒也是有几分蹊跷。” 云幕摇摇头,只道:“这桃娘,怕是景宁公主的人。” 此话一出,阿武吓得往后连退两步,若真是如此,那自己真是千死万死都不能脱罪,于是即刻跪下,重重道:“不可能啊大人,我”他想了一想,自己仿佛也不能完全保证桃娘的清白,当下大脑一片空白,若真是如此,那这事往深了去想,简直是细思极恐。 云幕此刻倒是无心责罚阿武,只挥挥手示意他起来,细细道:“去好好清一清探子们的底细,不清不楚的全部做掉。” 宁错杀,不放过。 若是再有一个桃娘,被幕后之人抓了把柄,怀王府上下,恐怕 阿武深知此事重要,当即点头,立马起身着手去办。 临出门前,云幕又将案子递过,沉声道:“烧了它,日后桃娘与我们再无任何瓜葛。” “是。” 夜深露重,阿武再出门时只觉得浑身湿透。 便是冷汗浸透了心,此刻细细想来,自己的疏忽倒有可能害了大人,到时候纵使万死不辞,也于事无补。 云幕在堂内坐着,眼瞅着蜡烛燃尽,也无心再续,在回过神时,屋内是黑漆漆一片,倒是还不如外头有月色映衬的亮堂。 他心中烦忧,缓缓的起身往外踱去,在出了门,却见到苏仪正站在院中等着自己,看那样子,到仿佛来了一些时候。 想必是阿武走后不久,眼见着天色渐暗他却还未回来,便自己寻到了此处。 原本这个地方是不允许任何女眷出入的,只是苏仪不懂,既然懵懂的来了,云幕也不忍心苛责,只笑了一笑:“这地方外头有人把守,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苏仪尚且不明白这其中含义,只怔了一怔,随即道:“我见你听了这事就心绪不宁的,许久都未曾回来,便想出来看看你。” 说着上前轻轻的抓起云幕的袖子,柔声道:“是不是这个地方是不容许外人来的。” 眼见她如此,云幕不知为何,心中不忍多说,只摇了摇头道:“你也不算外人,只是这地方往来的都是府上的人,你见多了,怕吓着你。” “大人真是说笑,我怕是自己吓坏了别人罢了。”苏仪说着抬起头,甜甜的笑着,望着云幕的眼中倒是泛起了数点星光。 这点,怕是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罢了。 此刻的苏仪甚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心态的变化,但是隐隐约约的也可以察觉出一些不对劲,于是收敛了心神,提醒着自己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有这些态度,此时此刻,男欢女爱的事情都不是她该去想的,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毕竟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又重新牵连到了云幕身上,而更为重要的是,在云幕之后,甚至还牵连到了公主,在往上也就是宫中的那些人身上了。 由此可见和药师谷相关的事里,各番势力背后的牵扯异常复杂,也不是简简单单就能够弄得清楚的,她越想越是心惊,一时之间也不再言语,云幕见她这么晚还来找自己,此刻又一只愣在一旁不曾说话,于是笑了笑看着她道:“怎么了,忽然又不说话了。” 苏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摇摇头道:“我只是担心你许久见你不回去,因为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要,早知如此的话那也就不跟你说了,说了之后帮不上你的忙反倒让你增添了更多的苦恼。” 云幕听了这话却立刻道:“你自然是要告诉我的,如果这件事情不和我说的话,反倒麻烦会更大。” 苏仪听了之后有些不解,她看着云幕,想了想只道这件事情本来是不该自己问的,但是如果不问的话,药师谷背后所牵连到的事情又让她觉得非常的复杂,于是实在是迫不得已只好对云幕道:“其实有些事情,我还是有些想不明白的,之前的时候我还想着药师谷背后的一些事情,只是有所耳闻却并不是十分的清楚,可是现在看来的话,这个事情,反倒有一些不大一样了,我所听说的,好像和事实发生的,终究还是有一些区别,不知道该要怎么去描述才更好呢。” 她说着却又止住了嘴,不知道该要怎么继续表达,甚至这些事情该不该和云幕讲,其实她也不确定。 不过目前看来自己和云幕似乎应该是同一个立场的,毕竟现在,她所有的背景云幕都知道,而且,客观的来说,也对她有过一些保护,既然如此的话,恐怕应该是可以考虑着去做一些什么事情的,至少比什么都不做要更好。 第64章 立场 想到这里苏仪鼓起勇气道:“其实有一些话,我觉得还是要告诉你,就是之前,关于我听到桃娘一事,和那两人有关,而那两人又和公主有关的时候,其实也想到了一些事情,我知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毕竟活得应该不是那么的简单痛快罢了,即便外人都说你是个纨绔子弟,整日里只会吃喝玩乐,寻花问柳,可是我知道你断然不是这样的人,只是被牵连到这些事情的人当中又难以脱身,或许这些事情本来与我无关,说多了也与我没有任何益处。” 苏仪说着,往后退了两步,看着云幕,夜色下的她眼睛闪闪发亮,此时此刻的她内心深处倒是无比的坚定:“我只是想要让你知道,我回到了药师谷,就是为了查明自己当年被害的真相,可是这件事情现在似乎已经不仅仅是关系到我一个人,而你或者整个朝中,许多方明里暗里的势力都已经被牵连其中,我只是想要问问你,因为此时此刻的我内心也特别的疑惑,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追下去。” 她说着确实心里觉得十分的纠结,因为这件事情确实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够认定的,她此番说来都并不是真的想要询问一个答案,而是想要看一看云幕的立场,毕竟她也不是普普通通一个寻常后院里的女子,既然之前没有给自己立下后院里小女子这样一个柔弱的身份,此时此刻想要再装也装不回去了。 即使装回去了,云幕也不会信,既然如此的话,眼见着云幕对她背后得来的消息十分的感兴趣,倒不如趁此机会互相利用,至少先绑定立场,立场被绑定之后,两人便能够站在一处,从此以后别的不说,她至少有了一个很大的靠山。 有怀王殿下作为依赖的话,那么往后想要向前得知道更多的消息或者往前更进一步的话,也就不会是很大的难事了,或者即使是遇到很困难的事情,至少也不给她一个人去面对。 毕竟之前的苏仪也只是普通的一个女子,如今想要凭借个人的力量,再进一步就查探到更多真相的话,则必须接触到更强大的力量,可她知道云幕不是那样简简单单可以凭着美色就被操控的男人,在这之前她必须要先了解他的立场,和他结成同盟。 话虽如此说,但是想要真的执行起来却还是有许多阻力的,并非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就能够说动云幕,她也知道,既然眼前的男人不是那么好摆布的人,那自己必然也要提供一些他看得上眼的消息或者渠道,而不仅仅只是她自己罢了。 其实她想着这些的时候,云幕倒也是已经看出了她的想法,随即望向她道:“你今天来到这里找我,就仅仅只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么。” 苏仪一抬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于是点了点头道:“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一些事情,也是从这些事情当中,才让我想到的,于是不由得认为有些事情,是该提前做个准备,多点提防吧。” 此番话已经说得十分明显了,云幕从小到大都在这些各种复杂的势力当中纠缠着,对于苏仪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十分明白的,一时之间倒也犹豫着,没有想到究竟是否该应声,毕竟这事也不是他随意想想就能定论的。 想了又想,索性又点了点头,看着苏仪道:“你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也入了我怀王府,为何去了一趟药师谷回来之后,又新添了这许多事情,这些事是你一开始就筹划好的,还只是现在迫于形势才拿出来说道与我听的。” 其实这些话云幕也不该问,若是问了谁又会承认,可他就是想问,却也不知道为何,无论苏仪怎样说,他都愿意去相信,大约如此,他自个也迷惑了。 他没有多想,这件事情目前也已经成为他无法在回避的问题,既然云幕已经问了,苏仪倒也想大大方方的去承认。 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的话,那我便直接告诉你,从头到尾,我与你之间所有的一切,确实只是巧合,若是我想要告诉你,这里最初靠近我的时候,我便应该点头了,又何必还要等到现在,只是现在形式变了,情况也变了,我也不想对你说谎。” 苏仪说这些的时候,其实心情并不是很舒适,她也想简简单单的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可奈何如今的一切形式都不由得她去挣扎或者辩解了。 于是只是看着云幕狠狠心继续道:“我与你之间本来就不是寻常的伴侣关系,我虽然已经入了淮王府,但是怎么入的,想必你心里很清楚,当然,大人对我大恩大德,我此生不忘,因此今天我要来找你说的事情,也确实不单单只是像你求助或者依附于你,这是一种双向关系,你给我的我自然也会回报给你。” 或许苏仪来的时候明明没有想将事情或者对话谈到如此的程度,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好像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有了变化,让她一时之间似乎也停不下来,既然事情都已经有了其他明显的变化,那再往下深究,似乎也说不太清楚了,接下来又该做点什么才好呢。 她也没有料到自己搞砸事情的本领倒是一流,原本只是应该按耐住性子,再等上一段时间,慢慢的结成同盟便也就罢了,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说着,却好像刻意在强调她与云幕之间的这种,因为立场而走到一起的关系,就好像是在抗拒着其他一些什么一样。 苏仪也不大明白,长到这么大也是心里第一次有这样的感受,她却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想着:“看来我终究还是没办法做的特别,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些节外生枝的情感罢了。” 眼下既然如此,她也没有什么别的解释说与云幕听,而对方面上倒是看着一如往常,似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 只是回头看了看她,依然走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去牵紧了苏仪又轻声道:“你想说什么跟我说就好,也不必刻意来这样的地方找我。”说着便径直往外走去,苏仪心中一惊,原以为云幕会大动肝火,没有想到竟然还是如此的镇定,甚至较之以往,还要温柔了许多。 第65章 隔阂 于是心中也不由得松了口气,随即点点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复杂罢了,只是我既然已经去了药师谷,而且看得到这样的消息,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与公主有关,所以,我心中想要把这些事情查清楚,可是我知道这些事的背后应该也会牵扯到你,若是我能查清楚这背后所有一切的话,大约也是对你有益的,毕竟我们现在想要弄清楚的,都是那背后的几股势力罢了。”“只是凭我现在的能力,若想要去到宫中的话,倒是有些难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可以接触到这些事情,或者我听说,你还有个暗探府的不是吗。” 苏仪说的着这些话,云幕听了一怔,随即回过头道:“这些事情你有机会的话可以自己了解一下,但若是想要以身犯险,我是断然不会同意的,那些人和你以往遇到的那些混混痞赖是完全不同的,你想要单枪匹马的去搅和进他们的势力,弄清楚他们的意图,还是太嫩了一些,你当真以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同桃娘一样好对付么?” 不过话说到桃娘,云幕的心中还是有一个疙瘩,这件事情就像一根刺一样让他如鲠在喉,如果探寻不到背后的真相,恐怕他寝食难安,夜夜辗转。 苏仪自然还没有察觉到这些,但是她知道云幕说的也有道理,原本一开始来想要的,就是自己能够在他的暗探府上有一席之地,若是能够进入那里的话,成为他手下一员或者可以自由进出的话,这当然对于苏仪来说也是很难得的机会。 因此刚刚才大着胆子说了以上那些,无非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罢了,不过显然云幕这边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甚至听到她说起这件事情时都觉得好笑。 两人回到了住处,云幕此番倒是没有要在她房内留宿的想法,只是送她到了园子门口,随后轻声道:“自己进去吧,早些休息,这些事情不要再多想了,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这里,自此之后,往昔所遭遇的那一切伤害,在我这里都不必担心,也不会再有,至于你想要探寻的事情,我记在心里,也会为你去做,但是用不着你只身犯险。” “还有一件事你当记着,前堂和后院,终归是有一些分别的,你始终只是一个女子,纵使在药师谷呆上了那么些年,学了一些毒术,但是有许多情况你依然不足以应对。” 他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便是彻底断了苏仪想要混入暗探当中独自去调查真相的念头。 不过小柒这会儿在一旁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心中倒是舒了一口长气,原先她就一直想阻止苏仪这样的念头,因为她太过于了解自家小姐,知道这样的念头一旦起了便很难被压下,至少她自己是没有本事劝苏仪放弃的。 可是这件事情做起来,真的不单单只是做得到或者做不到的问题,若一个不慎,满盘皆输,这条命便是再也拿不稳了,苏仪是她的小姐,也是她最为珍重的人,她自己生死无恙都不必挂怀,可是苏仪在她心中,分量却不一样了。 她原本就只是想着,若是云大人可以将这件事情阻拦下来的话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却不确定罢了,不过现在看起来自己的小姐似乎心态也有了一些变化,居然也就认真的点了点头就此作罢,没有再去争执。 目送着云大人离开之后,小七方才上前一步道:“小姐,今日大人怎么不留宿此处了?” 苏仪回过头看着她道:“若是留在此处又有什么必要呢?”剩下的半句话她倒是没有说,毕竟有些东西他想得到的却又得不到,留在这里的无非只是折磨自己罢了。 不过这些话倒也用不着去说,小柒转了转眼睛随即会意,又上前替苏仪铺好了被褥道:“小姐,如今咱们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了?毕竟眼下看来,好像也没有更多的出路好选了。” 苏仪叹了口气,看着茫茫夜色,心情起伏不定,随即垂下了眸子,略带疲惫的道:“这事暂且就先不提了,放着它罢,日后有机会的话,再看看究竟要怎么做。” “乏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这段日子也算是累着了。” 苏仪虽然嘴上如此说着,但心中确实也有了别的想法,如今不比过往,当时她留在这里想的是日后还会离开这里,总有一日要重新回到药师谷,可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再回到药师谷的时候却已经发现,所有熟悉的一切都有了变化,有些地方倒也不是他说能回去就可以回去了。 尽管师兄待她依然如往昔,可是她的身份却也不能够轻易揭露,若是不能够说的话,那又以怎样的身份能够堂而皇之的回到药师谷呢? 想想,就几乎没有任何理由,即便如此也只能作罢了。 如今,又已经是怀王府的人。 至少对外就是这个身份,况且云幕对她确实还算不错,一直以来自己所做的事情也算不上多给他长脸,但是多多少少的似乎也有很多地方牵连到了云幕,不过对方似乎倒是没有介意,一如既往的倒也算是原谅了她。 这么想着心底里仿佛也有一些遗憾,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这一切倒是让她觉得十分的压抑,心中十分的感慨,不知道该怎样去辩解,可如今到了这样的程度,又能怎么去想呢。 真要做回王府的人,她苏仪又真的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吗?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她本身没有多想,倒是小柒在外边陷入了沉思,别的事情她不知道,但是有些事情她却是清楚的,既然自己的主子要往上走,要接触到更多的消息和秘密,那有一件事情自然也是逃不开的。 别的不说,最起码趁着现在,云大人对自家小姐还有那么一些情谊,才更应该好好珍惜,毕竟他的身边向来是不缺想往上爬的美人儿,总有一天他对苏怡会失了兴趣。 况且以目前的状态来看,自家小姐惹的乱子也不算少了,虽然多少也提供了一些有用的信息,可这件事情,对于云大人来说恐怕也不那么重要,越是如此,小柒也越是担心,她必须要帮助自家小姐。 第66章 亲近 在这个时候好好的深入云大人的心,可自家小姐又岂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呢? 于是,在这样的情绪当中便又过了几日,从那晚之后,云大人倒是连着几日都不曾来她们这处园子。 这么想来的话,兆头倒不是很好,如果云幕因为这件事情逐渐的不在靠近苏仪或者被其他的事情分了神,那么趁着这股热情劲下去之后,很可能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苏仪有兴趣了。 小柒自然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这对于她来说,也是非常麻烦的事情,越是如此,越是应该要控制住这个趋势。 她想了一想,见着自家小姐倒是对这件事情毫不在意,依旧自顾自的在后头玩着,如今日子短暂的平静下来,这些事情暂时能够放在一边。 她的兴致倒是好了很多,时不时的绣着花看着书,都似乎是十分的快乐,可越是如此她也越是担心,如果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事情就变得不那么乐观了。 想到这里其实小柒心中也是有一些担心在的,于是便上前一步看了看小姐,随即道:“小姐,这几年你一直呆在园子里头不曾外出,是不是也该出去同其他的姑娘们亲近一下呢,上一次你遇到事,尚且是秦孺人帮着你呢,此番既然外出又回来了,也应该多去她那处走动走动,毕竟人家身份比你要高尚一些,若是不主动去的话,反倒总是让她过来,面子上对于她来说也是说不过去的。” 苏仪原本对于这些事情确实是不感兴趣的,但如今听到小柒如此一说,心中想了想倒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点了点头又道:“不过这件事情,说起来我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妙琴姐姐对我们确实有恩,以前觉得不会再回来,所以不想和她客套接触,如今竟然在要回来,而且也不是呆上一日两日的话确实也该多些接触,毕竟日后咱们待在这里说不得要遭人为难的。” 小柒点点头随即接道:“正是如此啊,小姐,您竟然长期呆在怀王府中,时日长了便总是有人会来难为你,这只不过是见着云幕大人现在对你尚且有些兴趣,所以那些人也不会上前刁难,况且也是见了您与寻常的女子有些不同,所以还留了几分情面给你,但若是一直如此下去的话,那再往后反倒也说不准了,所以咱们还是要主动一些,去那其中人走动走动,毕竟目前在怀王府内,也就是她阶份最高了,多与她走得亲近些,日后也可以避免遭其他的姐姐刁难,毕竟我知道小姐不想被困于这后院之事当中,只是有些东西却是避不开的。” 苏仪点点头心中知道小柒也是为了她好,并且这番话细细想来说的也是很有道理,此番下定了决心,再加上这几日,云幕又没有来过她这里,心中也是有些忐忑,恐怕正是因为前些日子的那件事。 也说不定是让云幕心中对她有了几分不信任,如此想来的话,倒确实应该表现得柔和一些才对,于是点了点头道:“不错,这会儿时间尚早,你记得往前我从江州过来的时候还带了许多东西来,无非只是一些首饰罢了,也是不重要的东西,你进去挑两件儿看的过去的东西出来,咱们去拜会拜会妙琴姐姐。” 小柒见自家小姐终于想通了,倒也不如她之前所以为的那么固执,一时心生欢喜,当即点了点头。 “小姐,我这就过去,不过那些东西都是你从江州带回来的,也是平日里很喜欢的那些,要是拿了这些东西过去,是不是会有些心疼呀?” 这倒也是打趣了苏仪,其实她也知道,苏仪对于这些东西平日里并不是很放在心上,不过毕竟是从江州带过来的东西。 江州也算是她的成长之地,如今既然再也回不去了,那么这些随同她一起从苏宅里带出来的东西也就成了她夜深人静的时候怀念往昔的东西。 因此尽管苏仪口中如此说,小柒心中却是有些不舍得的,毕竟这些东西对于苏仪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心里想着也是十分的心疼,不过苏仪对于这些确实是不放在心上,只挥了挥手示意小柒径直去。 小柒点了点头,随即进到她的房中,翻出了一个枣红色的梨花木匣子,打开匣子,里面一共三层,倒是机关精巧,放着一些耳饰钗子头饰之类,倒是一应俱全。 其中一个抽屉里放着的都是每一年苏仪过生辰的时候,老爷送给她的东西,虽然苏仪表面上从来不说自己对于苏家老爷的感情,但是心里却都把这份感情沉甸甸的收着,都悄悄的藏在心里。 小柒想了想,心中有些微微的心疼起苏仪来,想了一想又将这屉子给推了回去,这里面的东西是万万不能动的。 随即又看向上面一层,这里面有趣的东西倒是有,也有好几个,模样都十分精巧,原是江州买不到的东西,都是认识了张轩之后,张轩送给她的,只是如今张轩也因为她迫不得已永远的离开了元安,说起来也不知道究竟现在怎样,一想起他小柒也是唏嘘。 既然如今人都不在身边了,有些东西做念想也是好的,毕竟张公子这么些时日以来一直对自己的小姐都是照顾有加,小柒想着便又将这一层屉子给推了回去。 除了自家老爷和张公子送了一些东西,倒是还有几样精巧的饰物,是原先收了私语楼诸位之后,在某些重要的时刻,几人送上的礼物,其中有她送的也有其他几人送的。 不过其中要说最贵重的自然是财神送的,毕竟他真有钱。 不过换句话来说,要是送的最为精巧漂亮的,还得数春晖楼这位姐姐了,说起来有些时不见都也是有些想念浅浅了,这回来之后她也去那边送过信。 几个探子知道苏仪又回来了倒是没有很大的惊异,想必在一开始就想着苏仪必定还是要回来的,尤其是财神这段时间正是忙得不可开交,说是要早些把钱攒够,到时候如果说苏仪要去哪儿,跟大家伙儿一起帮着跟着她去,这倒也是更为方便了。 第67章 感慨 这么想着小柒心中倒也是十分感慨的,原来她也没有想到,大家伙居然心中还这样惦记着小姐,看来平日的感情倒是藏的挺深的,了。 这么一来小柒心中倒是十分温暖,都是一群苦命的人,孤苦伶仃的在这世界上飘零着,到最后遇到了小姐,方才算是有了一个家,彼此也都算是彼此的亲人了,一念及此心中也是十分的感慨,于是又回头,看着这小小一方匣子,只倒是有些记忆有些故事的也都不能送出去。 这么一来,能拿的到也剩不下什么,在零落的几样东西中挑拣了半天,小柒终于拿出了一支钗子来,这钗子看着玲珑别致,款式十分的简单,但也非常的巧妙。 便像是一只春天里小小的柳树枝儿,上面还开满了几朵小小的花儿,像是桃花又像是杜撰出的花,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是瞧着确实很别致,戴在头上不会显得过分张扬,又不会显得过分的低调。 反倒是简单当中藏着几分心思,这样的东西即便是拿出去了,也还算是讨巧的,不至于说特别的拿不出手,而即便是送给了孺人的话,也当然还是说的过去的。 小柒想着,随即又缓了缓神,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的话,旁的一些东西也不需要仔细去看了。 东西既然拿到了,只是不知道秦孺人此刻又在不在院中,只能先走过去看看了。 于是便将这钗子拿了出来递给苏仪,她只望了一眼,确实是有几分惊异,随即一回头道:“我倒是想不出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买的了,竟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柒听了之后却是笑了一下,随即回过头道:“小姐如今真的是忘性大了,一件事儿都不记得了,这东西还是好几年前,咱们出去游湖的时候买的,不知道您可否有印象,那也只是寻常的一日罢了,就是现在不记得倒也是很正常的。” 小七说着,但是心中却是记得清清楚楚,那一天阳光正好,游湖泛舟的人也十分多,当时的苏仪恰巧刚做成了一桩买卖,从中也赚了不少银两,于是此番心情倒也很好,当时正巧旁边有推的车子卖这东西的人,当时苏仪心中便觉得这东西属实有趣,于是看了一看,觉得心中十分的欢喜便想着这东西如此精致,此刻又有机缘遇到了,恰碰着她心情好,也算是一种缘分,于是当即便把这东西买了下来。 也算是心中多了几分念头,不过此刻看了倒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说,苏仪既然不记得了,不过小柒确实建记得牢靠。 见小柒如此将她过往的一举一动每一个喜好都放在心上,其实苏仪心中倒也是感动的,于是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这东西想来也是有些价值的,况且看着也算是讨巧,送给妙琴姐姐做见面礼的话倒也不算是对不住她了,如此甚好,那就此番先放着它吧,找个盒子装好了来,我前些日子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上好的绸缎,是之前初来元安的时候,想着买了些料子给你们做点衣服,倒是上好的料子,如今可以拿下去,剪了一小块儿来裹着钗子,在放在匣子里一并送的过去。” 不过这一番自然是费了一些周折的,待小柒匆匆忙完,时间过去了许久,再一抬眼望去已经是日薄西山,临近夕阳了。 小柒拿了东西回来又望了望苏仪随即道:“不知这个点过去是否会惊扰了秦孺人,毕竟此时此刻看上去,似乎天色也不大早了。” 苏仪点点头,又望了望外头,想了一想道:“不妨先过去看看,若是她多有不便,改日再去也好,至少让她知道咱们回来之后,心里头也是惦记着她的,至少往前她也曾对咱们好过,不过再过些时日,若是拖得太久了再去,恐怕要被人嘲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去不去是咱们的心意,多番走动一下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柒点了点头,随即将东西带好,扶着苏仪一并往秦孺人的园子里走去,了。 秦孺人的院子名字倒是好听,小小的院内地方不算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什么东西都一并带着了,倒是什么都不算缺的。 园子入口处有一个门,门匾上写了几个字,都仿佛还是她亲手写的字,别的不说倒确实是练得一手好字,不得不说在怀王身边的人确实都多少有几分功力,绝对不是普普通通的人家,这一打眼望去什么东西多少都会一点,所有的东西一眼望过去,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乐子在的。 小柒合着苏仪一起到了门口又望了望四周,想着今日里居然什么东西都已经准备足了,就看这孺人姐姐究竟在不在院里呢,若是在的话,那正好互相叙叙旧,顺便论论关系,在顺便也能借机了解了解怀王这个人,但若是她不在的话也没有关系,毕竟之前是算是帮过她们的小忙,也算是欠了一个人情。 如今两人从药师谷回来了,看一看也是应当的,这番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园子门口。 园子的名字确实好听,想必也是她自己取的,就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妙琴馆,听起来都不像是一个孺人的园子。 不过,这园子她想取什么名就取什么名,看来云幕对于她也是挺宠的,在这方面,也似乎都是随了她的心意。 这番想着,小柒心中确实有点不快,原以为云幕只是对自家的小姐有一些特殊照顾罢了,但是照目前的关系来看,似乎并不全然如此,对于每一个人似乎都是这样子的一个状态,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恐怕说起来,倒也没什么好值得稀罕的了。 不过想归想,但是这样的态度却是绝对不能够表现出来的,毕竟再怎么样现在也是呆在怀王府上,别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但若是换做了其他的情况来看的哈,毕竟现在是自家的主子应该是云幕了。 好歹是个怀王殿下,要说多有几个妻妾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况且也没有道理对自家小姐高看一头,虽然自己的小姐在他们心中都是块宝,但若到了怀王殿下这边,也无非只是无名氏的女子一枚,最多算是身世有点奇特罢了。 第68章 自知 关于这点苏仪有自知之明,小柒也有自知之明。 因此一直以来过得倒是挺淡定的,从来也不曾想过在某些地方,喧嚣跋扈引起旁人的注意,这么一来其实事情过得倒也是非常的低调,越是不被人注意反倒是越好的。 只是如今情况有变,这许多的事情也不是她说该怎样就能怎样的了,情势推着人往前走,这些东西,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做得了主的,想到这些苏仪心中也未免觉得有些唏嘘。 抬起头看了看园子,又看了看天色,两人缓缓的步行至此,原先出门的时候带好有那么一些落日余晖,大约也是路上耽误的时间久了一些,此时此刻倒是一点光都不见了,黑夜来的如此突然,仿佛前一秒还依稀可见白昼的景象,而这一秒,却忽然间只剩下了黑漆漆的一片。 原先借着零星的灯光与尚未起来的月色,看着脚下的路了,尽管位置倒也算是有些偏僻了,说起来,原先她们选的地方应当不只是这一处园子的,但也不知她心中想的是哪些事情,明明有一个最好的种园子放着不要,却想着选了这么一处地方。 至少从这一点上,苏仪看得出来,别的不说,这妙琴姐姐确实是个不爱争宠的主儿,看起来也心性淡泊,通常情况下这样的人,多少也不过只有两种缘由吧。 其一,要么就是,她确实对于争权夺利没有多大的兴致,只想着过好自己的日子,便也就罢了,不过,既然已经嫁进了怀王府,那么自然也不能就放任着自己的身份这么下去,所以,一般能这么做的,而且还将主园子给让了出来的,很可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或许这妙琴的心中并没有装着怀王。 不过另一个原因就是,或许这妙琴的心中将怀王装的太重了,若真是后者的话,倒是让人有些唏嘘。 苏仪叹着,却也不知道怎么评论儿女情长这些事情,身在其中的人也才能有个说头罢了,若是不在局中,又哪里说得清楚呢?想到这里,确实也有一些感触的。 小柒抬头看看天色,又扭头看着自家小姐道:“小姐,咱们这会儿到了园子门口,唤人去通报一声,且看秦孺人现在方便不方便吧?” 苏仪点头,随即任由小柒上前通报了一声,不多时,丫鬟便在前边迈着小碎步过来道:“二位来的正巧,孺人里边请着呢。” 随即便领着两人,踏着青石子的小道,一并往内,过了袖珍的假山园林,到了一汪池子前,里边倒着养着色彩斑斓的几尾鱼,看上去煞是惹人怜爱。 苏仪的院子当中倒是没有这样子的景致,一来是她自己不爱打理,二来是那处园子确实也只是临时腾出来的,若是比之孺人这处地方自然是小了一些,而且景致之类的也确实比较牵强,无非是后院里几株花草树木罢了,像这些景致自然也是没有的。 不过换句话来说,这些东西她却也不稀罕,毕竟她也不是来争宠的,本身也是无缘无故的无名之辈,若不是因为云幕帮了她,此时此刻的她或许连这条命也都不见得在了。 更何况,又还有后来的那些事情,见到了师兄又去了药师谷,说起来已经是欠了云幕好大一个人情。 苏仪上前一步,弯了弯身,行了一礼,随即笑着道:“秦孺人姐姐的兴致倒是好,这月色我看着倒也一般,庭院你倒是挂了不少别致的灯笼,原先光华倒是一般,看不大清楚,但你这儿却被照得亮堂堂的比之白昼还多了几分颜色,乍眼看去,倒是光彩流转别有一番情趣在了。” 说着又一打眼细细的瞧起了这院子,别的不说,这妙琴姐姐确实是有一番心思在的。 这小小的庭院之中,原先就种了许多的花草树木,本身以为这些东西也就是随意生长着的,不过此刻看来,有许多株小小的单株树木都是后来被移栽了过来的,显然,每一处所选的位置距离与方位都是有考究的了。 此番下来,因为开春已过,有些枝丫上已经冒出了骨朵,但更多的还是光秃秃一个,不过这并不打紧儿,在这光秃秃的枝干上倒是被这妙琴打理的精巧,挂上了无数个巴掌大小的小灯笼也是五颜六色,什么模样的都有。 荷花状的桃花状的,小南瓜形状的,或者干脆做成了许多外形讨巧的动物模样,什么颜色都有,说是那桃红柳绿烟脂粉。 可谓是缤纷夺目,远远的望着,当真是华彩万千,让人走了进来居然都不舍得挪步了,也难怪妙琴能够安安份份的守得住寂寞。 常听人说了她不太愿意往外去行走,她在园子里乐趣如此多,换做是苏怡苏仪,要是没什么大事,估计也不大往外出走。 想到了这里,便冲着妙琴笑了一笑道:“姐姐这园子当真是别致,我若是有姐姐这样一个园子啊,恐怕一天到晚都要在这里头呆着了,一定是对这些东西都爱不释手,几个人在这里边,那乐子可多了去了。” 妙琴听她打趣也是笑了一下,随即挽着苏仪落座又道:“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呀?姐姐一个人在这儿倒是冷清的很,只是你呀,咱俩见着没几日,还来不及多说上两句话,结果好像你又是有什么事情出了远门,这一趟走的可真久呀,咱们王府里的女子当真还没有哪个像你这般呢,倒是连姐姐对你都有上几分好奇了,那会儿还总以为你这一走啊,可不知什么时候还能见得到呢,原先见你性格讨喜,有个能说话的人来了,我倒也是高兴的,谁知道你看看,不过好在呀,这会儿你又回来了,这会儿既然回来了,可不会又呆上几日出远门了吧?” 苏仪想了一下,知道妙琴这一方面呢是对自己的身份还有去向都有些好奇,一方面呢,也是在试探着自己,虽然现在两人也算不上熟识,不过看得出来妙琴姐姐对于她确实是有几分欢喜在的了。 第69章 其中奈何 不过除此之外,心底里自然也是有几分疑惑的,毕竟她一个姑娘家莫名其妙的入了王府,身份上本来就存疑,按理说这进来一个人吧,多少也要对秦孺人知会一声,怎么着也得知道一点动向。 可是呢,按照云幕的这个性子再加上当时事情来的也是比较凑巧,什么招呼都来不及的,要说要办正事儿的时候几乎是雷厉风行的把事儿就给办了,估计当时,这王府里的女子心中也是对她有着几分好奇的。 还道这是来了个什么神仙呢?这么大的排场。 本身苏仪还来不及将这件事给解释的利索,结果一转眼又扯上了药师谷的事儿,没呆上几日呢,又离开了王府去了这么许久,这寻常已经婚嫁的女子哪里有这样大的自由,况且还是刚入了怀王府不久。 那其他的女子自然都以为,这苏仪可终究是不得了,搞不好是有什么天大的身份或者隐匿在背后藏着掖着不让她们知道呢。 于是这倒也好,她回来了之后,原本在一开始对她还有一些不满的那几个女子,现在反而也都不上她的门了,不过苏仪倒也没想着要去认识她们或者结交她们罢了。 毕竟像她这样行事反常的女子,难免让这些从小养在深闺中的姑娘见了有些许害怕,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索性再也不肯靠近,还就是这样,无人愿意同她亲近罢了。 一念及此,苏仪心中当真还是有几分感激在的,毕竟自己也未曾施加于什么恩情给别人,但从一开始,对方倒是对她施以援手。 仅凭这一点倒是让她不得不对秦孺人刮目相看了,况且明明有这样高的位阶在,却也不经常拿着身份去压人,看上去反倒是通透淡然的很。 越是如此苏仪对秦孺人反倒越是尊敬,她自小到大长在外头,也算是尽了人世冷暖世事苦楚,知道这世间多的是欺名盗世之辈,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望着对你耳听嘴尊看着舒坦,也无非只是想有朝一日借着人顺势向上爬罢了。 但若是有朝一日发现你与他毫无益处,甚至失了权力失了钱财,那么翻脸不认人的人,或者是冷眼相看,多踩你一脚的人倒也多的是,人世间不过如此,鸡鸣狗盗之辈甚多宵小之辈亦甚多。 苏仪见惯了这些,因此对于人情之类,其实并不大放在心上,想她私语楼几个人也都是被这世间情折磨的,对活着已经丧失了希望,只是到最后机缘巧合之下几人遇到了,便从此以后,又重新有了一个新的转机罢了。 这一切说来也是赶巧,大约也算是她们的机缘,心里想着这些,苏仪内心深处还是颇有感慨的,因此心里对着妙琴姐姐还是十分欢喜的。 此番想着,苏仪便又冲着妙琴姐姐笑了笑,随即开口道:“姐姐当真是会打趣了,前些日子确实是有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需要外出一趟,只是这事儿来得赶巧,时间上又说早不早说晚不晚的不大及时,可是毕竟是这样子的事情,但也不好对外宣传的,只是自己私下里的一些事情罢了,好在大人也算是开明并没有为难我,反倒是准我出府自行去办自己的事了,如今这事情也算是尘埃落定,总算是沉下了一口气,可以踏实放着一颗心,如今安安稳稳的呆在这府中过些细碎零散的小日子了。” 她说着向前走了几步,扶着妙琴姐姐一块儿坐了下来,看着这满园华光流转,又笑着道:“姐姐园子里的景致当真是好啊,又是不计较不嫌弃的话,妹妹日后恐怕是没事便想来看看热闹呢,我呀,没这个才情,也没这个想法,有时候也想着怎么倒腾倒腾自己的园子,可就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总觉得怎么收拾,这也不过如此罢了,此番见了你这处园子才知道,这天下没难事,只怕有心人,姐姐这园子这么一番收拾当真是美极了,我最是懒惰的,但也从来没有起过这方面的想法,可见心思还是弱了一些,比之才情和姐姐差了一大截,姐姐没事儿啊,我还真是要多跟在您后头学一学呢。” 这话说了之后,妙琴也是听得开心得不得了,面上露着温婉的笑容,随即轻轻牵起苏仪的手,一个劲的笑着道:“妹妹说笑了,我知道妹妹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也以为你是个不爱多说话的姑娘,自个拍在自个的小院子当中,平日里也不敢多去叨扰你,总害怕是影响到了你,既然妹妹又是平日里觉得无趣的话,若是愿意来找我,姐姐倒是很乐意的,那是巴不得有人随我一块玩玩了。” “妹妹,现下住的可还是刚进来时的那处园子?那地儿确实小了一些,平日里确实觉得它小了一些不大适合你住着,那会儿你刚来,而且事情也确实有些凑巧了,大人之前也没给我们太多时间去收拾准备,若是此番有机会的话,倒是想着你能够搬去一处更舒适的园子里住着,毕竟大的地方到处都有,咱们府上还空着好几处园子呢,妹妹说是自己没才情,便是有了才情,那多小的院子也让你施展不开,换了个大气的地方,定然想法就来了,可不就是如此呀。” 苏仪也想换个地方,转念一想这园子似乎又确实太小了一些,不过这换不换园子的啊,倒不是她说了算的,若是在这些小事上过分计较的话却也没什么意思。 于是想了一想,便是摇了摇头道:“倒也无妨,住着住着便也习惯了,既然是大人之前安排的便也就随着他去了。” 这话想来也是有道理,既然云幕一开始将她放在了此处,若是这才回来没多久,别的事情还耽误着不曾有个定数,现在又想着去搞一些有的没的事情的,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了。 况且现在随便住着也是有理由的,毕竟当时,她也并没有想着长留在怀王府,总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也始终是要离开的,可是如今状况却倒是不大一样了,毕竟眼下不仅仅只是要呆在怀王府中,这背后还有许多事情都是要去做的。 第70章 牵连 最终目的也无非只是弄清楚,这公主和这药师谷又有哪些牵扯? 这事情已经不再只是牵扯到自己,甚至连同云幕也一并牵扯进来,这宫中的势力一旦掺杂到其中,就会变得复杂许多,必然是要小心对待的,把这段时间想必云幕也在忙着重整自己的暗探府又哪有心思去管她这些后院之类的事情。 苏仪但凡是稍微懂事一点,也都不该在这个时候去提这件事,不过想来妙琴姐姐自然是好心,如此一来便也只好先谢过她了。 她此番也没有多想,便将心意像妙琴转达了之后,又起身与她闲聊了一些东西,在院子里随意的逛了逛。 不得不说,这越是走动越是觉得妙琴自然是有心思的,大家闺秀四个字倒确实是担得起的,而且这性格又如此的温婉柔和,想来云幕对于她即便是没有其他的感情在,但至少也是欣赏了吧。 想到这里,苏仪心中倒也是有些欢喜的,没有想到自己从小到大身边也只有私语楼的几个人罢了,最为亲近的人不是说没有,但若是以朋友这样姿态出现的,她当真数不出几个了。 毕竟,即便是小柒或者是浅浅对她多少有一些主仆的感觉在,往日里的她也是相对严格的,毕竟要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当时她一门心思都花在了寻找真相上。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获得去往药师谷的信息,寻找到以往的事情真相,所有的事情走到这一步都是经过了层层算计的,那个时候的她似乎也没有如今这样的好心情了,现在的自己算下来,心态上和以前倒确实是有了一些区别。 苏仪想着便也笑了笑,眼见着时间不早,便携着小柒准备离去,而妙琴随着丫鬟一起,将两人送到了园子门口。 又嘱咐道:“妹妹日后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来园子里瞧瞧姐姐,毕竟这后院里的人也不算太多,咱们两个多少也算是说得上一些话的,况且近日里天气转暖,气候也是越加的和虚了,若是有空的话,倒是可以带了些人去市郊的园子里转转,说起来我倒是有两年没出去过了,自从进了这怀王府,好像身边的人也总是少了许多,比原来待字闺中的时候更冷清了。” 她说着话苏仪一听,也是有些微的心疼,想来妙琴的心情她倒是可以理解的,估计原先也是在自己的府内被好生养着的大小姐,只是性子比较温柔罢了,如今既然嫁为人妇,而那云幕又常年奔波在外,事情又多,想来在这些生活细节之处,对于妙琴的关怀并不算太多,因此,平日里她只是恪守着本分,尽自己的职责罢了,但是想必心中也时常觉得孤独。 也没有什么人能陪陪她,索性连外出郊游的日子都变少了,最重要的倒不是没有时间,恐怕应该是没有那样的心境罢了。 苏仪想着心中也很是感慨,忽然想起了自己原先呆在江州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自己也算是一个名门闺秀,但是,因为小时候所遭遇的那些变故,再加上苏老爷又只有她一个女儿,因此素来对她就是溺爱。 对于她来说,基本上自己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而且本身又遭遇了这样的重生,因此心性比之常人又要成熟上许多,从小的时候就只想着如何算计如何布局了。 一些寻欢作乐的事情倒是从来也不曾想过,时日长久了便也慢慢的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不过若是在外面玩耍那倒也是不曾少玩了的。毕竟,捉弄那些乡绅恶霸之类的,免不了要外出,就不说这些了,之前逗弄张轩的时候倒也常常去外出,甚至以前和陈安结下梁子的时候,也没少往外跑。 总之,各种各样的生活她都算是过够了,寻欢作乐之类的事虽然不曾专程去寻过,不过一直以来在她的生活当中,也总是丰富多彩的。 只是如今到了这元安,人生地不熟的,索性倒也变得安定了许多,况且这一来药师谷的事情已经有了线索,这一来一去的奔波之后,反倒是没有了以往那样的闲暇心情。 不过此刻既然所有的事情都暂且有一个定局,苏仪想着也应该去歇息一段时间了,至少现在还是可以得到一点消息的,无论如何都可以过的简单轻松一点,毕竟剩下的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她着急就能做的完的,况且现在对于她来说,即便立刻得知了真相又怎样呢? 她心中隐隐约约的,也察觉到这个漩涡非常的大,若是一个不慎很可能就会被卷了进去,被绞碎的尸骨无存。 若是就此止步的话,说不定还能乐得自在,好好过完下半生,毕竟此刻已经见到了师兄,而师兄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可看在自己的份上终究是以理相待。 甚至也让他自由进出药师谷,其实能够走到这一步或许也该缓一缓脚步。 走的太急,难免要出乱子,苏仪心中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想着确实该喘口气了,便又转过身子,冲着妙琴点了点头,随即道:“姐姐说的自然是对的,其实我心中也常常觉得无聊,但越是性子躁动,在这园子里呆不了几日,就总想出去溜溜,若是这几日天气好的话,姐姐看着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明日就直接出去一块玩耍玩耍。” 妙琴听了这话也是高兴的不得了,于是两人便当即约好了,明日里早早的收拾的东西,带上两个丫鬟便装出行去了市郊的青湖旁走一走。此刻阳光正好倒确实是个泛舟游湖的好日子,如今出行也不必穿得那么厚重了,大氅之类的也不必再带,行动起来倒也是轻快了许多。 况且,之前苏仪就听人说过那地方常常举办花船上的诗友会,倒是元安城中有名有才情的青年男女都汇聚在此处,一来拓展人脉,二来也算是颇有才情的一处小小聚会。 总比是在酒肆肉房当中玩的要好上一些,因此,苏仪心中也有了些微期待,毕竟此时此刻的她也确实觉得,日子过得有些乏味了。 第71章 朋友 况且现在云幕已经连着几日也不曾出现,估计心中也是被那些事情烦扰着,抽不出身来,自己在这园子当中呆着也是无聊,而妙琴又是土生土长的元安人,对这元安的事物又是熟悉。 若是与她走得亲近,终归是有好处的,旁的不说,便是玩了起来多少也算是有个人带着了,这岂不是更好。 这么想着,事情便也就这么定下来了,再到第二日,苏仪早早的起来,着小柒收拾好了一些外带的小甜点,倒是自家厨房里做的,本身她自己倒是觉得味道还算不错,恰是适合在这样的日子带出去郊游泛舟游湖之类。 小柒将东西全部都收拾好了,于是跟着自家的小姐,一面走着一面道:“小姐,这会儿你在这元安城内倒也算是歪打正着的多了一个朋友,我觉得秦孺人看着倒也是十分好的一个人,对咱俩倒也算是放在心上的,这么一来便仿佛一切也都挺好的,你看着,要不咱们过些日子再过去与她多加联络,若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倒是可以拿去送一点给她,也算是谢谢她的好意。” 这番打算倒是小柒想的比苏仪周到的多了,她一面听着一面点了点头又道:“确实如此,来元安如此久,一直听说这边的香粉都是别具一格,记得那个时候,张轩他还常常带些东西给我,如此想着,倒也算是客气了,不过无论怎么说,现在的张轩也是安然无恙的,虽然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但是知道他并没有因为我这一件事情而受到巨大的牵连,也算是暂且放下了心,若是往后有机会的话,我欠张轩太多,想着有朝一日还是要再还给他的。” 苏仪想着心中也是感慨,又回头看着小柒道:“过两天咱们趁着最近几日天气都好,不如多出去转上一转,别的不说,买些香粉香膏的倒是有些必要了,最近从江州带来的那些,我总觉得还是差了点劲儿,这些东西用着,总让我觉得不大对付,况且我身上的草药味儿又重,得需要一些香料是清雅无痕的,但事实上,能够将我身上其他的一些味道遮住的才好。” 小七听罢也点了点头,随即道:“却是如此,说起来原来在江州的时候,小姐自个儿倒还常常喜欢寻着自己身上的一些药粉味道,又和着一些香膏的味道,一起调出新的味道来了,我当时可是见所未见这样的用香方法,之前都以为是各式香料混在一起,自己调制出新的香味儿,可此番一见到算是长了见识,居然有用现成的香膏和现成的草药粉自己调制味道的,这么一来倒也算是长了见识了。” 之前她确实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当时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如今见了之后心中也确实很是惊异,别的不敢说,但是这份事情也确实是有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确实是算是长了见识,不过放了这些事情不说,有些东西但还是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的。 虽然苏仪平日里看着和大家争权夺利的这些事情放在眼里,但是小柒心中明白,自家小姐若是不在意的事情,那自己作为丫头,可就不能这么随意去了。 毕竟苏仪不在意的事情,她也不能这么不在意,有些该放在心上的事情终究也还是要放在心上的,绝不能就这样,姑且随着它去。 等不多久,在思忖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秦孺人也已经带好了东西,随身的侍女小月跟在她的身后,便是甜甜的笑着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小柒毕竟也是在外边经历过风浪见识多了的人,这小月一看就是个从小到大一直陪在秦孺人身边的丫头,估计从小也没怎么出过这院门,更何况是元安城。 估计也是在这里呆了十多年,从来也来不及出去过一次。 此番两人挽着手逐渐的向前走去,又各自备好了马车,互相对望着笑了一下,随即齐齐的往青湖边行去,这一段行程约摸算上去也得个把时辰,毕竟这个日子出行的人多,街上人多拥挤不堪。 况且这秦孺人也是不会骑马的,坐上马车的话,自然速度又要慢上了许多,不过这倒也是无可厚非的,小柒和苏仪对于这件事情倒也是全然没有其他看法的,秦孺人一看就是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但是难得的是性格还这么温暖,知书达理也从不刁难于人,更不任性,可见家教甚好。 有这样的朋友在元安城内,偶尔能陪着自己说说话,聊聊天倒是更好的,况且苏仪如今在怀王府中要呆着也不止一日两日的时间,能多个朋友多个姐妹,平日里和她打打闲情自然是很好的。 只是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小柒在一旁见状,不由得轻轻皱起了眉头,语调之中满是担忧,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出游是个好日子啊,怎么的就愁眉不展了呢。” 苏仪听到笑了一笑,摇摇头道:“倒和出游这事无关,只是忽然想起来呀,本以为自己找到的药师谷,这一生夙愿也算是得偿所愿,可没想到背后的事情居然如此复杂,当年我又究竟是被何人所害,这么一眼望下去似乎根本就寻不到由头,若想要复仇,又知是何年马月才能做得到呢,可若是一直等下去,谁又知道要在这怀王府中等上多久呢?”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她心中所想,小柒自然明白,起初苏仪总觉得自己的生活或许还能有些别的安排,或者至少,她所安排的无非只是游走江湖,或者在查明真相之后,重新回到药师谷与她童年所熟悉的那一切人事物在一起,又或者如果找不到的话,大约也就是和私语楼的众人在一起,在这江湖之中寻一处小小的天地。 可如今情况变得越加复杂,这一切事情都已经不在她的掌控之内,目前看来她在怀王府中还不知道要呆上多久,可是她又必须要借助怀王府的力量,只若离了怀王的话,想要再去探寻那就更加难了,可说是不离开的话,她就必须要好好的融入到他的后院当中,这么一来,苏仪心中自然是委屈的。 第72章 嫁娶 这不比和张轩那次,只是过个形式罢了,况且张轩对她也确实是非常的好,或许最后能够和张轩在一起,但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可现在不一样了,怀王的后院不是那么好呆的,所以在这其中,有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怎么想的,要说对云幕一丝情意都没有,那肯定也是假的。 可是一想到现在的云幕已经有了三妻四妾这么多女人,若是往后必然还要带上更多的妻妾,毕竟眼下他还一个子嗣都没有,可若是真的这样下去,这样的生活却定然不是苏仪想要的。 困在笼中的生活,她是不适应的,也不想要,即便面对的男人或许是她此生遇到的唯一一个,有过动心有过期待的,可即便如此,那又怎样呢? 小柒知道苏仪心中所感慨,于是只管坐到她的身边轻轻的道:“小姐,你可不要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了,或许过上一段时间咱们这探寻真相的事情就有了转机,到时候,你想要走,我相信云大人也不会拦着的,毕竟你们现在也不算是真正的就在一起罢了,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云大人是懂的,况且我瞧着他并非是那样蛮不讲理的人。” 尽管如此说小柒心里却也没底,毕竟到时候苏仪要走的话,恐怕还得要上一纸休书,况且在元安城她也是呆不下去了。 不过其实在小柒的心中,倒是很希望苏仪能够找到一个真正合适自己的男人,就这么快快乐乐的一起走下去,不也是很好的吗。 不过心中却又是有一些担心的,毕竟到后来若是他们不在一处。 苏仪又能够真的放弃眼下的这一切生活吗? 倒并不是说这生活多么优渥或者是多么的舒适,只是小柒知道苏仪虽然表面上不说,其实心中恐怕对云大人已经是有了一些情谊在的。 像苏仪这样的性格,如果好不容易对一个人有了些许的好感,若是再离开的话,再过了一些时候,想要再找到这样的感觉,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这个道理,小柒自然是明白的,因此心中也十分的着急,也是着急为苏仪担心,可是这一切担心毕竟也只是枉然吧,她又能做到怎么样的程度呢。 眼前的苏仪,恐怕内心深处还有许多事情不曾做完,她也不能够作出一些干涉小姐决定的事情罢了,即便深知小姐心意,或许,即便对结果不太赞成,但是小姐的决定她始终也是要维护的,若是她此时此刻开心,小柒也就随着他去了。 不过倒也不用想这么多,或许事情就像他所说的那样,到后来有了转机又是小姐又重新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或许又和这云大人有了更进一步的接触,这道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她想着便笑了笑,以前对自家的姑爷倒是抱过很多的幻想,总想着这是怎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自家的小姐。 毕竟苏仪在她心中,那就是如此耀眼的存在,似如珍珠又恰如宝玉,是全然不可玷污的存在,可是如今一想的话,事情都仿佛又有了一些变化,小柒想着心中倒也觉得好笑,随即又低下了眉眼。 苏仪见她痴痴的笑着,又打趣她道:“小小的丫头,脑子中在想些什么东西呢?可不准没来由的乱猜测。” 小柒笑着点点头道:“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呀,我哪里会敢要乱去猜测一些什么东西呢?毕竟能够守在小姐身边,就是我此生最幸福的事情,小姐无论做出什么决定或者有什么疑虑,到最后小柒肯定还是会站在您这边,不是吗?我想呀,只是小姐分明见了云大人的时候会藏不住的开心,面上都是喜悦之情,可是之前见张公子的时候从来也不曾有的,若是见了小柒呀,那就更加不可能有这种样子了,倒是此番居然还天天想着要离开云大人,怎么可能呢?” 苏仪听了也只是一笑,随即没有接话,这小柒呀,倒是胆子越发的大了,以前到也不敢说这些话的,哪里敢打趣自己呢,可是如今同她一起见识了这些风浪,两人之间既是主仆又是姐妹。 所幸她胆子也越来越大,不过恐怕以前她心中也有很多想法,便只是不敢说罢了。 只是这些想法也都只是为了自己好,苏仪心中明白也是感激,这小柒一路跟着她,也吃了不少苦头,以往的任何事情都是由小柒操心去办的,此刻,一路颠簸辗转又随她来了元安。 若是平常的丫鬟,便如那秦孺人身边的小月一样,这日子过得才叫舒坦,至少安安稳稳的,从来也不必担惊受怕,每日里随着主子一起喝茶赏花,日子过得才叫自在和痛快。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事情却也不是这么好解释的,毕竟此时此刻所有的一切事情都已经有了一个定局,若是像现在这样能够安安稳稳的继续过下去的话,或者小柒还能够跟着她享受几天清福。 不过现在看起来可能也没那么容易了,只能趁着现在所有一切事情还没有开始发生前,也可以混混日子,过得舒坦一些罢了,但要是再过上一段时间,那可就真不一定了。 毕竟,现在的事情还说不大清楚,可是只要一旦牵连到宫中那些势力,如果真的要探寻起来,少不了要深受牵连。 到那个时候,他身边的人又有谁能够幸免呢? 想到这里,苏仪只觉得心中有些微的忧虑,并不痛快,可是这样的情绪她也不想让小柒看到,只是将脸轻轻的凑向了一边,心中思绪满满。 有的时候她其实也是羡慕着像秦孺人这样的真正的大家闺秀,因为这些人的生活相对而言虽然可能枯燥无趣了一些,但是如果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状态下,其实她们本人并不会这么觉得,或许有的时候她们会觉得不大自由,但至少这一生可以安安稳稳的过着。 秦孺人好在也只是进了怀王府,没有牵扯到更复杂的宫中势力当中去,如今在这个王府也有着一席之地,看她这性子也不太爱争宠,云幕似乎对后院里的这些事情也不大放在心上。 第73章 心底愁思 这一生吧,像秦孺人这样过的简简单单的,或许没什么大的波澜,但是绝对也是安稳的,也算是身在福中了。 这样子性子想想看或许也是值得高兴的,只是换句话来说,她自己有的时候也很怀念之前在江州那样的生活,过的简简单单的,没有任何压力在。 那会儿虽然思绪也很多,但是却没有任何生活上或者是家中带给她的烦恼,无非只是自寻烦恼罢了,只是因为自己本身身份特殊,若是真正的苏仪还活着的话,恐怕这一生,也会过得像秦孺人这般舒适吧。 那小柒跟在苏仪的身边,恐怕也会像如今的小月一样,安安稳稳的过着自己的日子,想到这里,苏仪却是有些微的感慨,也不知道该要如何去描述自己此时此刻的内心想法。 倒是小柒眼尖,也实在是太过于了解自家小姐,知道她所言所行都是有意义的,虽然不知道她心中究竟在为哪些事情烦恼,毕竟她烦恼的事情也着实太多。 不过她也知道,最近的苏仪确实心中藏着太多的事情,也绝不能任由她这个样子下去。 毕竟自己身为一个奴婢也该为主子分忧才对,于是转念又点了点头,冲着苏仪笑着道:“小姐,不要担心这些事情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挺好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到时候若是云大人那边有消息,咱们在想着要做些什么对策去应对不就好了,现在想的太多,也没有任何意义,毕竟咱们眼下也应付不了这些事情,但不如干脆放缓了心思想着怎样将眼下的事情先好好的对付了再说呢,你说呢小姐。” 苏仪自然知道小柒也是为了她好也是在安慰着她,于是也只是笑了一笑,小柒说的话不无道理,她心中也是明白的。 只是要想真正的解决这件事情却也是不那么容易的,不过眼下管不了那么多了,也只能好好的先把心思收回来再说吧。 毕竟眼下是出去玩耍的,也没有必要给自己找那么多的不痛快,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等到一切都痛快舒坦了,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事情罢了。 于是转头便冲着小柒点了点头,随即又叹了口气:“这日子确实是过得困难啊,本以为找到了药师谷所有的一切事情都有了一个结局,能告一个段落,可我心中却隐约的有种感觉,仿佛这事才刚刚开始,咱们要面对的难题词还多着呢,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接下来的事情可要怎么做才好呀?我怎么想着这心头就越是难受越是发堵,一时之间倒是真的有些没了头绪,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只盼着这些事情早些过去,到头来还能想到一些别的法子或者对策,去做这些事情也好,往后的生活都平坦一些。” 苏仪说着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本来就开春了,她的身子骨就是往常,应该好上了许多,但是大约还是底子太弱了,如今一年一年的靠着那些草药续命,吊着自己的一口气,上次回来药师谷情况紧急时间又很赶,确实没有时间去好好的请人来给自己看一看。 即便师兄也瞧出了她身体有几分不利索,但是当时的情况也来不及多问,更难说好好调理了,虽然苏仪医术确实一般,但是底子也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了。 她知道,自己这身子骨若想完全的好利索,甚至给她续上一条命来,起码要耗上数年的时间,一年半载能让她的情况有些好转就算是不错了,且不说有些事情,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这若是时间不够,便是连标都治不了了。 像她现在续这命,无非只是耗着自己的命数罢了,到最后精力都全部耗尽了,事情也该有一个定局了。 越是如此,苏仪心中越是焦急,原本以为终于寻得药师谷的线索,这一切终于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了,可没想到耗尽了这半日,到了最后却依然是这样的状况。 最后能够走到哪一步,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只能暂且期望着这一切,能有一个好的归处罢了,总会不能就这样白白的耗费的时间,到头来什么都捞不着,什么也见不到。 至少身边的人要都给安排好了,哪怕自己最后夙愿未能得逞,但至少走的时候,心中也不会有些许的遗憾。 她想着这些又望了望窗外,这时间过得也是快,在她不知不觉的思绪当中如今也到了青湖边上。 前边秦孺人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再顺着这一条河道向前,岸的两边已经停满了各式各样的马车,而那远远的青石桥上已经站满了人。 最初的设计都是带了点江南那边的特色,仿佛是与湖水相关的东西都喜欢朝着那边的建筑风格来,大约也是觉得这么样子看上去更为柔美了。 毕竟都是长在北方的人,像元安这边难得见到这样的景致,所幸这一边来的人也非常多,且今日又是为慕名而来的人也算是非常多了,这城中有名的才子才女都聚在一处,那爱慕才子才女的人又岂不是更多。 此时此处应该是元安城中最为繁华,喧闹的地方了,苏仪见着心情倒也是开阔了许多,于是有小柒搀扶着下了马车缓缓的朝着秦孺人走去。 秦孺人眼见着她走了过来,跟上前走了两步,随即两人挽着手便顺着青石子路一直向前缓缓的朝桥的方向走去。 走上了桥视野便瞬间变得开阔,那孺人便指着前方烟波浩渺的湖泊道:“今日里天气倒是一般,看着倒是阳光明媚的,但是真的到了湖这里却起了一点雾气,视线倒是不大清楚,可惜了,如今也只能在这诗词会上凑凑热闹罢了,本想着你我对诗词会什么的不大有兴趣,还能泛舟游游湖呢,可看这个天气,泛舟游湖是不可能的了,不过平日里在府上,见到的人也少,近日里这边热闹见的人也多,也是挺不错的,毕竟平日里没什么地方可以走动。” 苏仪听到也是点了点头,随即笑着道:“平日里我都是不太爱凑热闹的,总觉得人多的地方十分的吵闹喧嚣,又有什么事情,起了冲突之类的,倒也是麻烦,或许也是这样的性子,不大擅长在人多的地方呆着罢了,也不太善于交际,不过,要真走出来看一看,其实觉得这外边的风光也挺好的,玩闹的人多,心情也觉得开阔,仿佛心中的那些愁绪也不在了。” 第74章 人群聚集处 她此番说的都是心底话,见着人多热闹,欢声笑语聚在一处,愁绪一扫而光,倒是觉得身子都连带着轻盈了许多,这虽是无心之言但秦孺人却是听在了心中,随之略一点头,微微蹙着眉头道:“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说心中愁绪繁多的样子呢,莫不是最近这段日子,遇到了些什么难处?若是方便的话,倒不如说出来,看看姐姐能否为你分忧呢。” 苏仪想了一想,这种事真要将所有的事情说出来,那自然是不方便的,不过倒也可以索性聊聊天,说些眼前遇到的问题,于是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倒真是叨扰姐姐了。”两人一面说着一面向前走去。 “我呀,别的想法倒是没有,只是我这个性子想必姐姐也看的出来,素来是自由惯了的,不爱受人管束,若说在这怀王府中,呆着自然是舒适,可有的时候又特别向往外边儿的自由逍遥的生活,说出去也不怕你笑话,有的时候我总觉得我这样性格的人呀,恐怕就只适合自个一个人过着呢。” 话是如此说,但是秦孺人一听,心中确实有一个疙瘩,毕竟这话可不是乱说的,她瞧着苏仪也不像是莽莽撞撞的人,可是又说这话难道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呢? 这无非只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是这样的心思叫怀王听了去,那不可就是酿成大罪吗?这么想着,只觉得苏仪恐怕是真的被这件事给难住了。 于是立马压低的声音悄着声道:“妹妹呀,这话你以后可不能乱说了,你同姐姐在这私下里讲讲便也罢了,但若是这话叫旁的人听的过去,可难免是要生出是非来的。” 说着拉着苏仪往前走去,小月和小柒便远远的跟在后头,前边就是扎满了大花的游船,而船上自然也是举行着诗词会的地方。 三层高的大船的顶上站着一位位诗朗诵的对竞者,一来二去的,倒也是有些意思在。 秦孺人一边走着一边又嘱咐着苏仪道:“妹妹看上去也不是迷茫的人,这些事情不该说想必也该是了解了才对,若是什么事情都讲出来的话,我道是你心直口快,但要是旁人听去了,少不了要做文章的,你我如今都是一家姐妹,既然都是怀王殿下的人,自然也该好好的一心向着这个家,可不要再说些有的没的话了。” 她这一番指点算是掏心掏肺毫无隐瞒,其实苏怡心中也是感激的,这些话她也知道不能乱讲,但如今眼瞧着这秦孺人倒是很为自己着想,话里话外都在提点着自己,心中也觉得感激。 于是便笑了一笑,点了点头道:“还是妙琴姐姐提醒的是,这话自然是不该乱讲的,我心中也知道,只是刚刚心思有些乱了,便也不知怎么了,但也是糊涂了,瞎说了些什么无所谓了,咱们眼看着无处可去,就好好的去诗词会上看看罢了。” 想着诗词会就快要开始了,两人毕竟都是有身份的小姐,就来诗词会的话自然不会同其余那些围观在岸上的人潮一起,若是这般拥挤的话自然对她们的安全也是照样不到的。 诗词会之前一般都会发帖子,应了帖子的人会按照身份地位的排序,自个儿给排在了一处,此番不用多说,二人既然是怀王府的人,再怎么也该留出一个上好的位置来,只是在这个地方最好的位置,绝佳的观赏点,自然是二层。 二层船中,二人坐在下方的包间内,就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的状况。 不过能坐在这二层船舱里的人,自然也是不一般的,估计这待会儿上去,免不了还能见到几位熟人,不过这熟人自然也是秦孺人的熟人罢了,苏仪初来乍到的倒是谁都不认识。 不过若非要说的话,倒也不是说一个权贵之家她都不认得,至少太子殿下她还是认得的,只是太子殿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说起来其实是一个关系都没有罢了,况且,太子殿下的金贵身躯自然也不会来这种人多的地方凑热闹,若是如此的话,苏仪倒也放下了一颗心来,毕竟到了这里所遇到的事情也是她自己觉得麻烦琐碎的。 到时候搞得太复杂了,要是真见到了太子,却难免觉得有些尴尬了,毕竟之前她还有一个身份,还有一张脸,同太子也是有牵扯的,见太子见得越少,能引起的纷争就越少,见得多了别搞不好会多惹事端。 不过苏仪只道也是随便想想罢了,她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不可能见到太子,那些脑海中胡思乱想的事情也根本不会发生,只是静下心来细细的观赏一下表演,也算是出来活动一下,顺便多于秦孺人多了一份联络罢了。 这只是日常生活当中的一件小事罢了,确实也不需要思考那么多。 这么想着,两人挽着手穿过人潮,在诗词会侍卫的护送下先是确认了身份,再有专人互送往上,便一路到了花船的二楼上。 这二楼每个船舱之间分成了许多细小的隔间,大约也是为了一个隐私考虑,毕竟坐在这里的非富即贵,有些人出行并不想让其他的人看到,这其中的理由自然也有很多种,所以不便去问,但是想也想得到。 毕竟很多外出的人,公子少爷之类也并不一定会带着家眷出行,很有可能在一些例如春晖楼之类的地方有那么几个相好,在这样的情况当中,带着相好出来,自然出行也是更有乐趣,这诗词会仿佛也变得更加的有意义了。 若真是带了自家的家眷出来的话,恐怕这场诗词会也没有那么让人兴奋了,转念一想的话,换位思考一下,其实也是可以理解这些人的想法的。 所幸,这样对苏仪也好,她也不想与其他人见到,一方面是为了避嫌,一方面是很厌恶那些权贵之人的嘴脸,若是能够避开的远一些,她自然宁愿避远一些,又何必主动上赶着去联络了。 这么想着苏仪乐得自在,这二楼超市被分成了一个一个的隔间儿的,正门前还有彩色的纱帘,苏仪见状便知一二。 第75章 诗词会 只要自己不主动把纱帘撩起,一般人也是看不清她们的脸的,这对于很多女眷来说非常的方便,毕竟元安权贵之家多,很多小姐之类的还会出来玩耍,其实来这样的地方就已经很不合适了,若是偷偷的来了,自然也不能够轻易让大家看到真容,因此藏在这样的纱帘背后,半明半暗的反倒是最合适的。 两人才刚刚想着这即将开始的诗词会究竟是个什么阵势?最近元安城中倒是听说来了不少才子才女,便如雨后春笋一般,以往这个时间也没听说,有什么很拿得出手的诗词会上的新一代小辈。 以往这些东西倒是江州那边,尤其是江南一带,喜好的人倒是很多。 元安城中,听说武者不少,但是喜好这些的人可不太多。 不过即便不多,这偌大一个元安城要组织起这么一场诗词会倒还是容易的,毕竟旁的不说,如今天下盛世太平,毕竟皇上也非常喜欢这一类的东西。 既然要歌颂盛世美景,诗词篇赋自然是最为合适的,慢慢的因为皇上的喜好,这元安城中倒是有出新一批的小辈。 不过苏仪对这些倒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原本只想着和秦孺人趁着诗词会的繁华喧闹来到这外头,谁知最后只能是望望,走走路罢了。 别的东西倒也是没什么好,苏仪对这些也没有兴趣,毕竟,要这些诗词文采之类的东西,那会在江州倒是见得多了,这也没什么令她十分有兴趣的文人雅士出来。 只是可惜了今天天气不好,泛不成舟游不成湖,不过待会若是这边无聊了,下去走走也未尝不可,只是瞧着秦孺人的样子,似乎对这诗词会还挺有兴趣的。 既然如此的话她也不好扫兴,便也只好端坐了下来,只当是消遣消遣罢了。 苏仪心中想着事情,本身又对这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于是只是坐着想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之中,时间过去了许久,再一抬眼的时候,却发现这诗词居然已经过了三轮。 这三轮之中,她耳旁也总是有朗诵声音,只是这么些时间过去,让她有所印象的词句都没能记下,她这心不在焉的样子,倒也被一旁的秦孺人给瞧了去。 于是笑了笑转过了头问道:“怎么了?看仪儿妹妹的样子似乎对这诗词会并不是太有兴趣的样子,妹妹莫不是并不喜欢诗词歌赋。” 要说不喜欢的话其实也可以这么回答,虽然说在元安城中高官之下的女子还是放的比较宽松的,再往前追溯一些时日,其实女子是不能从学的,不过到了这个时候,至少有条件的富家子女都是可以上学的。 识得大字些许几篇诗词也未有不可,毕竟之前他们还有经历过女官时期。 如今到了这个时候,能懂一些东西自然也是更好的,但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想到这里苏仪心中倒也觉得感慨,这秦孺人这么问着她说不定还以为这苏仪小的时候未免是收到了一些什么父辈之类的强权要求,索性也不敢多学些什么呢,毕竟除了元安也还有很多地方,奉行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老规矩。 只是她之前与苏仪接触的时候却觉得苏仪知书达理,虽然行事有些乖张无理,不过要是大字不识的一个人,那倒也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心中也是担心,之前苏仪来的的时候也没有多了解了解,她既然已经提了要求,苏仪自然也不好拒绝。 她是怕苏仪确实不太懂这些,强行把她抓来的话也未免有些尴尬,不替人考虑了。 于是便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仪儿妹妹也是懂这些的,想来也对这些有自己的见解若是此番几人让你不感兴趣的话,不如我们索性下去走走,反正我坐在这里也是无聊罢了。” 其实苏仪明白,这秦孺人也是在为自己考虑了,她毕竟也不傻,就是秦孺人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自然也是喜爱这些东西的。 于是苏仪笑了一笑道:“只是没有遇到尚且觉得不错的诗词罢了,但若是说喜欢诗词歌赋也算是喜欢的,往常江州城中也常有这样的活动,我也常常去参加了,姐姐倒是说笑了。” 话是如此说,不过苏仪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反正来都来了,做什么事情不是做呢? 全然当做是坐下来凑凑热闹,看看这满屋子满船的人山人海场景,倒也算是不错的,也不必然一定要去做些什么旁的事情,反正泛舟游湖之类的事情她也玩够了。 苏仪要说喜欢其实也算不上是多喜欢,以往在江州的时候泛舟游湖的日子可也算是多了去了,多少有些腻歪了,如今到了这元安城,对于这些江南风光倒是一点兴趣都没。 倘若是能看点黄沙跑马之类的东西,她反倒是觉得更有兴趣。 可秦孺人这样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去做那些旁的事情,想来多少也是有失身份了,所以想了想,苏仪如今也不追求许多,能做了这些事情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往后再有多的追求倒也是没有的。 这么想一想,便也叹了口气自顾自的随她去了。 这秦孺人倒是聪明也贴心的很,是十分的知人意,知道苏仪不爱在这地方呆着,于是便牵着她的手,径直站起身来,随着转头笑着道:“且不说仪儿妹妹利与不利,我坐这儿瞧了半晌,确实也没听到什么有趣的诗词出来,哎呀,平白浪费了我这好心情,原本见到今日天气好,倒是做了别的一些准备的,既然在这船上呆着没啥的事情,咱们可以往前走走,这越过了人堆啊,前面有一条小街,那街上有趣的事物倒也不少,咱们不妨去逛上一逛,随便走走倒也是很不错的。” 她这番说着便又牵了她的手,径直起身,苏仪知道这是为她着想,也不再拒绝,只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于是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妙琴姐姐有别的安排,那自然还是随着妙琴姐姐一并去了,这元安城中哪里好玩啊?还得要是妙琴姐姐说了算呢。” 第76章 巧遇 两人互相打趣着,身后的小柒小月也是乐得自在,毕竟以前的两人多见惯了自家主子一个人自顾自的玩闹的场面,如今见有人陪着,心情自然也是很好的。 这小月想着苏仪能在这边好好的呆上一段时间,无论别的怎么说,至少现在自家小姐也算是有了个朋友,所以多个朋友多个说话的人,能多个说话的人自然心情上也要好上很多,毕竟都是出嫁的女儿,也不能时时回家探望了。 况且苏仪更是可怜,小月念及如此,便也常常问着小柒他们之前的难处,只知道她们来自江州,在这元安城中确实是无亲无故的。 于是秦孺人照顾着苏仪,而小月也特别照顾小琦,不得不说,这苏仪和小柒的心中都对她们确实是充满了感激的。 两人这番走着,起了身,任凭这上面的人说的有趣,自顾自的掀开帘子往下走去,一面往下走着,这秦孺人一面回转的身子,对着苏仪道:“仪儿妹妹可看着些脚下,这船上的阶梯倒是有些陡峭了,我记得前些日子,我也是来这差不多的花船上看着那歌舞呢,结果一不小心崴了脚,可养了好长一段时间,说起来好像是去年的事情了,是我糊涂了呀,还以为是前些日子才发生了呢,不过那脚伤可是养了很久。” 她这边说着小月也在身后点头道:“是呀,这件事情确实过了很久了,不过养伤也养了大半年,也难怪小姐一直记挂着呢。” 说着几人嘻嘻的笑了出来,这时忽然一个红衣的姑娘停下了脚步回转了头,看着前方刚刚经过的两个人皱起了眉头,随即忽然一身道:“苏仪?” 苏仪一听这声音当即一愣,本能的想要转头,却忽然给自己提了个机灵劲儿。 这声音显然就是左清的声音,当真是冤家路窄,从那事之后她也算是消失了,不过想来左清和她也没什么瓜葛,消失之后也不需要特意的去处理些什么问题。 自那之后左清也找不着她了,时日长了再加上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比较多,这事情她也慢慢的忘记了。 没想到,居然在这诗词会上会遇到左清,想来肯定是刚刚两方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这秦孺人喊了自己一句,那左清听了耳熟,索性才会回过头来的。 再加上自己的身形从背影上来看与苏仪也是一致,可以说本来也算是一个人了,因此左清反应倒也是快,立即尝试着叫了自己一声,一旁的秦孺人听了这喊声,自然也不理解,便以为这左清是认识苏仪的。 况且,左清因为行事风格也比较特殊,在这元安城中知道她的人也是不少,只一打眼便已经认出了她。 毕竟刑部尚书左林之前多多少少也与自家有过一些来往,因此,这秦孺人倒是一打眼就认出了她,即便是往前不曾打过照面的。 只是这左清单凭外形比较特殊,只要见了一面自然是记得的,不过是左清显然没有认出熟人来,只是想两人穿着打扮,又从二楼走下来,自然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礼貌相待了之后,她紧紧的盯着苏仪的背影,只想让她转过身来之后,瞧一瞧这人究竟是谁。 此前她可是将苏仪当作了自己掌心的一枚棋子,打算好好利用的,况且这苏仪原只算是一个无名之辈,她也确实为苏仪铺了一场向上走的路。 只是不知为何,这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后来私下里派了家丁打探,确实也没有什么消息,她想着元安叫苏仪的人或许也有那么几个,但若是年龄相仿,背影相仿,一切都如此巧合的话也不至于。 莫非眼前的就是消失许久,四处寻不着人的苏仪不成,虽然两人也没有什么天大的矛盾,但是不告而别却终归让人觉得不大痛快,况且,在左清的心中,自己一向是高了苏仪一头的,后者应该紧紧的巴着她。 有点什么动静要去哪,多多少少的话也该向她报备一下才对,如今这么不声不响的消失了,莫不是攀上了更高的大户人家。 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以她的能耐这苏仪走到了哪里,她想要打探的话,又哪里打探不到,况且,她当初可是想将苏仪送上太子龙床的。 所以说当年若是苏仪真的一心一意的想向上攀爬的话,从她这里走应该是最为便捷的,毕竟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若是在纳妻妾的可能性也并非没有,但是即便在纳的妻妾想要在产下后代的话,也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了。 毕竟以苏仪的年纪享不了几年恩宠,到时候太子不日登基,所有的一切荣华富贵与她而言,可能也只是一道枷锁罢了。 毕竟她年纪轻轻就要独享后宫冷寂,这样的生活想必也不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女子所要追寻的,她总觉得苏仪也是有野心有想法的女人,自然不会选这样一条路走。 而如今太子血气方刚,况且又已经摆明了身份,自然也就是以后大庆国的皇上,有这一种身份在,苏仪若是真的想向上走,那太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如此的话,又何必要折腾一些有的没的呢。 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是觉得十分的惶惑,总也想不明白当年的苏仪为何突然消失,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的。 若真是如此的话,难道她是错看苏仪,后者并不想攀权富贵,反倒是想逃离这一切,又或者真的是遭遇了什么变故。 事实上这后一种解释,是左清觉得最为笃定的,原本她事情多的很,便也将这档子事给抛到脑后了,可恰了今日受人之邀,跑来凑着诗词会的热闹,结果居然就碰到了有人叫仪儿,这两个字可太熟悉了。 想那会儿她和苏仪攀着交情的时候当然也是这么喊着的,结果一回头,原也没多想,结果这人的身形可就让她真的站定脚步再也挪不开了。 眼前这背影来看,几乎就可以确信是苏仪了。 而一旁的苏仪征住之后,想了一想,也犹豫着究竟该不该要转过身去。 第77章 擦肩而过 毕竟此时此刻,是有了秦孺人在一旁,若是秦孺人不在场的话,她大可装作不曾听到,随即扬长而去。 无论左清是否好奇又是否追查,都不再重要了,毕竟到后来牵扯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又牵扯到了怀王府中,如今她已是嫁做人妇,想必那左清也不会对她有兴趣,无非只是一个巧合罢了。 可恰好如今秦孺人又在身边听到了左清喊她,自己即便是不认识,既然被喊了同样的名字,多多少少也该回头有几分好奇才对,即是如此的话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只是心里念叨着幸好往常换身份的时候都会吞下让声带有所变化的药丸,如今她的声音倒是已经完全有了变化。 倒不至于说和以前的苏仪能有上什么牵扯,不过身形这一件事情倒确实是改变不了的,高矮胖瘦,几乎也不会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因此此刻被认出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既然无法逃避便也只能面对。 苏仪看着秦孺人微微一笑随即眸中带着几分惊讶,轻轻地侧过身子看向了左清,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讶异道:“这位姐姐,可否是在喊我?” 左清见了这面孔,心中也是一惊。 甚至还有些许疑惑,这莫不是叫苏仪的人个个都是美人,美的是各有千秋。 便是那挡不住的风情,随便换了一个人,若是稍加运作,似乎都有向上爬的可能。 可是她瞧这两人既不是寻常女子,又瞧那秦孺人的打扮,再细细看了看她腰封边上的玉坠子,心中似乎也有了几分揣测,毕竟这元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从小长在此地,即便许多人事物不曾见过或者见过之后印象不深。 但是常日里耳听目染,听听那些八卦,心中便也对她们有了一些了解,此番见了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于是心中有数之后又略点了点头。 看着苏仪道:“是我认错人了,惊扰姑娘了,却没想到这元安城不大,能遇到与我往昔姐妹名字一样,背影也一模一样的人儿,甚至看着你们几乎年龄都相仿,这确实有几分过于巧合罢了,所幸刚刚有些失态,还希望妹妹不要见怪。” 左清即便如此说着,只是眼中疑色不减,依然打量着苏仪,总觉得有些怪异。 可是眼前的人又确实不是她要找的苏仪,因此,只好安慰着自己或许一切巧合,不过既然都是苏姓,况且看她们的模样,也必然是大家小姐,苏姓大家小姐略略一查应该就能知一二,想到这里,又略一躬身随即道:“不知二位姑娘,家住何方?这一遇也算有缘呢,能遇到二位姑娘这样仪容举止的大家闺秀,可算是不多了,我素爱结交好友,若是二位姐姐不嫌弃的话,可否与我互报家门,日后若再见了,说不定,还能一块儿出来逛逛呢。” 她这番话其实说得唐突又勉强,即便连秦孺人听了都觉得十分的诧异,哪里有初见面的女子互相对对方这么感兴趣的,搞的好像是被其他的男子一眼瞧中了一般,她心中自然也是觉得十分惶惑的。 不过,她也知道这刑部尚书的女儿好像一直就与常人不大一样,也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只是总听外面人互相说道着,似乎性格上以及打扮举止上都有些奇怪罢了,如今一看到还真的是应了那些人说的,这女儿不像女儿的,其实其实长得也不错,仪态之类的也还算说得过去,不过总觉得少了那么一点柔美的感觉。 倒仿佛有半个男儿身在身上的感觉,这想来也是与她从小习武又爱武的缘由有关吧,不然的话到了这般年纪,以她家的地位又是长女,刚要结婚的话也该结婚了,不过据说倒是被拒了好几次也不大乐意着呢,如今都说不清楚是因为她本身性格如此不想结婚,还是说,这朝中上下都没有她能看得上的男儿了。 不过这些原本只是八卦,秦孺人心中想着这些,电光石火的念头闪过,虽然也知道刑部尚书的女儿不该得罪也不能得罪,于是只好点了点头,准备自报家门。 可是这苏仪在一旁脑子里闪过一念,却知道这话是断断不能说的,只一旦自曝了家门,这左清必然要跟没完没了的跟屁虫一样,给跟了上来,便是像甩不脱的牛皮糖,到后头有什么事情又难免要遭她盘查。 毕竟虽然说看起来好像她们现在一切都处理妥当,底子干净,但是毕竟当年也是有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在,若是真要被查起来的话,查不出来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查出来了,恐怕事情也没有那么乐观。 既然如此的话,想必还是低调的比较好,不要那么轻而易举的便将自己的底子抖落了出去,到时候也算是惹了麻烦上身,毕竟现在云幕那边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眼线那档子的事情后患无穷,尚且还在善后当中,自己这边万一又惹上了左清,到时候把太子党的事又给挂了起来,这可就麻烦大了去了。 一念及此苏仪也管不得秦孺人尚在一旁,是否会觉得心中有疑,即刻出声道:“在下谢过姐姐美意了,不过平日里我与家中姐姐也不大出来,这位姑娘今日偶遇也算是赶巧,还不想误了你看诗词会的雅致,这方先行告退了。” 这话说完她也不多做解释,径直牵起了秦孺人的手就将她向外拉去,虽然后者心中觉得奇怪,不明白苏仪为何要如此做。 不过转念一想,也有可能就是她性格如此,不爱与陌生人结交,倒也懒得去多想,于是索性与苏仪一起下了船,只将那左清留在了后头。 这方下了船秦孺人随苏仪一起,带着小柒与小月一起越过的人潮,渐渐的将那花船落在了后头,在这雾气茫茫之中,走到了湖的另一侧,虽是望着烟波浩渺,但在此番长亭当中一坐也是别有一番情趣在。 这个时候苏仪心中也觉得舒服了许多,总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不管怎样,刚刚那一出算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左清,至少也算是避开了一个隐患罢了。 第78章 缘分 说起来自己和这左清倒确实有时有点缘分的,要说这左姑娘确实不算是个坏人,苏仪心中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只是可惜了,和自己前头的那些事情有了瓜葛,无论她是坏人好人终归是做不成朋友了。 她想着这些呼了口气,这秦孺人见状也是觉得疑惑,便忍不住侧过头,冲着苏仪道:“妹妹可曾认得刚刚那位红衣姑娘?” 苏仪一转头想了一想,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不认得,莫非姐姐认识?” 秦孺人点了点头道:“你自小不长在这元安城中,就是不曾听说过她也算正常,不过,若是认得了,恐怕刚刚倒也不会介意与她互报一下家门,那姑娘姓左,乃是当今刑部尚书左林之女,素来行事直率,性子上却有几分冲动,但是也可见性格耿直豪爽,说来倒也是有趣,我平日里倒还不曾见过这样的姑娘。” 她这边说着,苏仪只是心中想想确实如此,若是从旁人的角度去看一个全然陌生的角度,去看待左清的话与她结为朋友,或是拜为姐妹,都是好事一桩,没什么可以避讳的,只是因为自己之前与他有些牵扯罢了,所以才会刻意的去避讳了。 不过这事儿也无法向其它人解释,于是只好摇了摇头,佯作遗憾道:“原来如此,可惜我呀这胆小就是见不得人的性格,见谁都是吱吱愣愣的样子,生怕与陌生人交往相识,若不是姐姐性子好呀又温柔可人,这说不定我现在在怀王府中,都是落得孤身一人呢。” 秦孺人听罢便笑了笑,随即又道:“妹妹性子啊,确实是内向了些,不过这样也好,在这后院里的女子呀,温柔少话总比太张扬喧嚣的要好,那跋扈的人儿可走不长久。” 苏仪听着秦孺人说着话,知道她心中也确实是将自己当做了姐妹,因而十分感激,毕竟这后院一众女子当中能有人愿掏心掏肺的与她说着话,那也算是天大的运气了。 毕竟在这后院当中,能有个体恤自己的人也已经算是很不容易了。 苏仪想着这些心中也是感激,于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平日里话少总归是好些的,行事谨慎嘛也不至于给大人招惹是非,不过可惜我这性子终归是太小家子气了一些,哎呀,不过说着今日出来原本是散散心的,可又赶上了天气不好,只在这亭子当中坐着,但好像是误了时日一般。” 苏仪说着便自顾自的将话题挑开了去。 这秦孺人倒也没有多想,只是转头看了看烟波浩渺的湖面也点了点头:“确实是啊,不过像这样的大雾天气,我也从来不曾来这湖边走过,如今倒是第一次见到这幅场景,别说这呢,乍一看上去,我倒还觉得别有一番风情在,不过这样的天气确实也不适宜在外久待,如今看看时候不早,便也准备着回程吧。” 苏仪点了点头,这倒是正是和她的心意,一行人收拾东西紧赶慢赶的,又回了怀王府中。 此刻天色尚早这秦孺人原本想邀请苏仪一块用了晚宴再回到她的园子当中,不过这苏仪心中有事,只想早点回去仔细想想对策,捋一捋今日发生了的事情,于是便推脱身体有恙,改日再来拜访,所以带了小柒径直回府。 到了园子当中,大门一关,苏仪这才放下心来,喘了口气,小柒自然知道她心中担忧,于是便安慰着她:“小姐莫要担心,今日那左清姑娘应当是没有认出你来的,毕竟别说是她了,就是这改头换面之后,老爷见了恐怕也未必认得你呢,身形相仿的姑娘,其实也是多得很,元安城内年轻的姑娘大多身形纤瘦,这身高差不多的也是不少,打眼望着差不多了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想必那左姑娘也不会多想。” 这话说的也是有道理,苏仪听了之后,也微微放宽了心,随即又点了点头道:“话是如此讲,可我这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这事牵连甚广,若是真的被揪出了什么马脚,可就麻烦了,且不说别的,总也不能连累了大人,毕竟我们这边已经是对不住他了,此番若是再有牵连,确实是说不过去。” 他心中担忧,又悄摸摸抬起了头,看了看四周低了声音道:“要说和着左清吧,也当真是有缘分,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遇到她,这千百人之中,恰巧就与她擦肩而过,便像是那日来了元安城,花灯之会上如此多的人恰巧就能与她相遇,这么一想倒也确实算是一场缘分,这左姑娘,原本也算是个好人,本身做朋友或许也是可以的,只是如今牵连了这么多的事情,确实不能够在与她有任何牵连或者瓜葛了,到时分得越清楚越好。” 小柒听了也是点了点头,随即道:“小姐这话说的在理,确实也是这么一回事罢了,毕竟旁的东西我们不敢说,但这件事情咱们做的还是对的,虽然说名义上做起来有些唐突了,但是旁的事情不少,至少这一来,就不会有什么后患呢,况且,咱们虽然言行举止上有些唐突,但是那秦孺人似乎也并没有怀疑到咱们头上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忧的。” 小柒说这话倒也没有什么好在乎的,倒是越说越开心,苏仪只点了点头随即想了想又道:“说起来呀,这些年来,过的便跟是做梦一样,想想看,我们之前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又是这样一个场景,只是可惜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出更多的缘由来,这么想着,反正是有一些可惜了,了。” 想想看,若是左清的事情弄得更为复杂的话,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更多的缘由了,其实这些事情,苏仪心中也是知道的,她越想越是难受,这一年来变故实在太多。 之前为了寻找药师谷所经历的事情已经很多,常常呆在那里半天都没有反应的,生活也非常的艰难,一直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苏仪心里觉得非常的难受,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别的缘故罢了。 第79章 照料 毕竟找不到药师谷的线索,那个时候的她也只能把心思都放在了如何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从而掌握更多的爪牙为自己服务这件事情上了,可是现在,既然一切又那么的凑巧。 原先张轩一直守在自己的身边,认识了那么些年,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可后来一切却又忽然有了变化,莫名其妙的生活的轨迹和方向便开始有了转变,若不是因为阴差阳错的找到了桃娘,随即又怎么会牵连出后面的那些事情? 如果是因为陈安桃娘的事,又怎么会遇到云幕呢,若不是遇到云幕,若不是再后来牵扯到了一系列的事情,或者若不是在街道上遇到了那个小摊贩,到最后这些线索又怎么会全部都指向元安呢。 说到底大约这就是命数罢了,但她心中还是难受的,江州的生活结束的太快,她原本以为只是来元安看看这一切,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 可是一切,才刚刚开始,想到这里她心中还是有些许难受的,虽然知道云幕已经好好的将苏老爷身后的生活都安排下来了,但是她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心的。 那是自家的爹爹呀,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将她当做掌上明珠,养着她爱着她,一路看着她长大的,可谓是极尽宠爱。 又想到现在和左清的这档子事,一时半会儿也有些回不过神来,想想和这左清真的是缘分了,芸芸众生之中能够恰巧遇到她也不知道究竟是缘还是劫,继续接触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想了想心中也是难受的。 她不是为了眼下处境难受,只是为了自己这一年以来所经历的一切难受,倒是太苦了。 可找到药师谷不是终点,却是起点,想到这里,苏仪心中也是难受,自己带起头默默的看了半天,回头要转向小柒道:“这时间过得倒是挺快的,我忽然也觉得有些饿了,不如吩咐厨房,随便做点儿点心端上来吧,这人啊,还是得靠东西养着,这不吃不喝的,可就没力气继续斗下去了。” 她这边正说着话,忽然门外有了响动,接着侍女进来通报,却原来是秦孺人带着小月过来了,苏仪不知这个时候她们来了为何,于是连忙起身相迎。 见着小月的手上还提了两个食盒,连忙笑着道:“姐姐这是担心我没饭吃呀,居然还提了两个食盒过来,这回可真是贴心了,我刚刚就觉得自己饿的不行,前胸贴后腹的,想着让厨房随便备点吃的填填肚子在说呢,这简直就像及时雨一样,立马就带着吃的过来了了啊,实在是太了解我了,要是这样护着我,搞不好从今往后我可就懒得在自个儿院子里吃东西了。” 这秦孺人一听,却也是笑开了花,随即一面走着一面吩咐小月将食盒打开,拿着东西出来摆上,趁着她一面摆东西的劲儿,又一面笑着对苏仪道:“姐姐就是喜欢妹妹这幅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都是心直口快的,我听着可也觉得舒坦,话是这么说呀,看妹妹走的时候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妹妹身子骨这么柔弱,便唤厨房的人打听了一下,听闻妹妹这一日三餐可都没吃着呢,这一天天的总是不吃饭,这身子骨哪里好的起来,本身原来就听大人说过,妹妹的身子一向柔弱,需要多照看着点,你这若是自己不注意还不肯吃东西,这往后,遇到了旁的事情,身子骨弱了下去,可该怎么办才好。” 苏仪倒是不知道云幕还曾经向秦孺人交代过这些,不过想来秦孺人应该就是他的后院里的大管家了,后院里的人事物自然也该将由她一并来打理,这么想着倒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没有想到云幕居然这么细心。 而这秦孺人待自己确实是非常放在心上了,这随便的一句话她可以听也可以不听,但她显然是放在心上去听。 于是苏仪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感动,这妙琴姐姐确实是称得上她一句姐姐了,再一看这食盒子里的东西样样精巧,可却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尤其是她仔细看了一遍,都是温补之物,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寒,如今她这身子骨,确实也有些微的挑剔。 太寒凉的东西吃不下去,太热的东西也吃不下去,便是这些温补食品最为适宜,看来这秦孺人早些确实是有好好的了解过她身体状况的,按理说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段也做不出这些东西来,估计早些时候在出门之前秦孺人就想过了夜里要一块吃饭。 所以提前交代了厨子上做了这些东西,此时此刻,想要邀请苏仪一块去吃,不过苏仪那会子倒是拒绝了她。 倒是她呀,那也是有心了,大约也是想着苏仪怕麻烦,当时也不便直接说出来,便又回了院子里喊厨房将所有的东西都做好了,再带来一样一样的端着,便也不辞辛苦的亲自送了过来。 要说这个待遇啊,简直是有些折煞了苏仪,本来按照辈分,怎么的也不能让秦孺人去做这些事情,她的心中可自然是过意不去的,于是连忙收拾了东西,起身冲着秦孺人道:“姐姐倒当真是有心了,这些事情怎么好劳烦姐姐亲自动手,早知道姐姐若是准备了这些,倒是我不识抬举了,便应该自己过去姐姐园子里问问才好,这么一来,反倒是折煞了妹妹。” 一面说着,一面吩咐小柒上前,和这个小月一起将东西摆好,再细细一打量,虽说都是厨子,来自一个府里的,不过这每位厨子估计配的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这自家厨子手艺,似乎一打眼望去,都比不上秦孺人院里的厨子了,不过似乎又有些许不同,这秦孺人的厨子做出来的东西都不是那么有元安的风味,乍一眼看上去与江州那边反倒有些相似。 苏仪见状心中也觉得奇怪,大约也是面上露出了好奇的表情,被这秦孺人瞧了去,随机执扇一笑,冲着苏仪道:“怎么了?妹妹似乎瞧着这些东西,有些许疑惑,若不是瞧出了点什么名堂来,不如说出来姐姐也仔细看看,莫不是这其中还有一些别的门道。” 第80章 大人的意思 苏仪见状也笑了笑,随即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我来元安这么久,发现元安这边的饮食习惯和江州那边大有不同,便是这菜肴习惯以及常用的食材都不大一样,南北之隔,自然区别也是大了去了,可是我看姐姐这一桌反倒是有一些江州的感觉在,一时之间竟仿佛回到了家中引起了细微思乡之情。” 她这么说着,心中也甚是感慨,随即只见那秦孺人笑笑道:“姐姐也知道妹妹在江州来,日后又常常不能够回乡,时间长了难免是要想家的,不过妹妹呀,有些事情姐姐的提醒你,之前大人和我说的时候,你这身份可一直都是隐秘的,大人只说你是一直养在府中,不与外人知足道的丫鬟罢了,你可不能时刻都朝外说你来自于江州,乍这么一耳听来都仿佛是大人说话不够严谨呢。” 苏仪听罢心中猛然一惊,随即明白,这些菜肴有江州风味,只是因为秦孺人知她底细,所以特意吩咐厨房准备的,而她的底细,想必云幕多多少少也与秦孺人透露了一些,即便各项缘由说的不大多,但可能来自于何方,或者是从哪里捡到的她,多少也是说了个大概。 可是显然这些东西是不能外传的,别的不说主要是如果是真的被昨天那些人听去了,难免便会联想到一起,毕竟世上的巧合又哪里有那么许多呢,一念及此苏仪便觉得云幕这番倒当真是替她着想了。 可不仅如此,看着眼前的秦孺人也是十分替自己着想了,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要好好的谢谢她了,毕竟自己时间长了云里雾里的身份之类的事情确实是有些混淆不清,一时半会儿的也弄不清楚。 若是能真正理出一个头绪的话,那自然是更好,不过这事儿也急不来,只能慢慢的先放缓了步子暂且看着再说了,但是此番确实要好好的谢谢秦孺人。 于是想罢便起身慎重的冲着秦孺人行了一礼道:“苏仪这番确实是有些解释不清了,时间长了总也分不清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幸而有姐姐时常在一旁低一点,若是往后还更希望能够留在姐姐的身边,多学习着点为人处事及说话的方式,不然的话这时间长了也确实有些闹笑话。” 秦孺人听罢也起身点了点头,随即对着苏仪道:“妹妹倒也不用如此客气,既然都是一家人了,也不必见外,如今都是怀王的人,自然话里话外的,都得依着大人的意思来办,况且,话又是如此说,我本就是原来人是自小长在元安,对这城里城外的事情多少也有些知晓,妹妹就是江州来,到了这里我自然也应该多照顾一些,这本也是我份内的事情,况且我与妹妹性格投缘,又十分谈得来,自然也是十分合适的,在这府内朋友不多,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事实上如此说来,那也是我的运气。” 苏仪听到这些心中感动,一面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又替秦孺人也满上一杯,随即坐下身子才道:“能遇到姐姐确实是我的福分了,且不说之前的那些,便是只说来到这府内,姐姐都与我照拂颇多,想着那日刘氏为难于我,还是姐姐及时出现,免去了些许尴尬,若是我这脾气指不定又得闹出乱子,不过,不知道大人又同你说了哪些呢?这样一来我好都知道以后出外要怎样说着自己了,毕竟大人之前倒也没有特意交代我这些事情,因此我这说起话来确实是有些没有分寸。” 事实上云幕同她虽然是交代过,但她并不能确定云幕同秦孺人是怎样交代的,这份情况云幕并没有提前知会于她。 若是不说清楚的话,再往后有了其他的乱子出来,这事闹的不清不楚,如今能问的清楚自然也要问清楚,别的不说,这事情到了后头,若是越加复杂,很可能也会变的更难以说清楚了。 现在既然秦孺人已经将这事挑明来说,一来大概是心里确实是相信自己的,将自己作为了姐妹,毕竟她们眼下确实也都是云幕的人,二来大约也是因为这云幕也是十分信任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是相互的,既然云幕信任她的话,那想必她为云幕做事也是本本分分,兢兢业业的,自然如此,还是要弄明白云幕是怎样知会与她的,了。 虽然说秦孺人现在对她很好也不必去提防什么,但是这时日还长,而她的秘密是断然不能落在旁人手中的,这一旦漏出去了,受伤害的不仅仅是她,甚至她身边的人小柒以及乃至云幕都会受到牵连,这份牵连一下来看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不清楚。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守住秘密,况且这事情再往后还可能会牵连到太子,苏仪在外的这些年,别的东西没有学会,但至少有一点是看得通透的,那就是人与人之间多多少少不都走得太近。 若是靠的太近了,短时期内当然是利大于弊,可以互相帮助,互相依靠的,但若是时间长了,往后若是因为一些其他方面的关系,从而受到牵连的自然也是不大好的,不过话虽如此说,人却也不能隔得太远了。 至少眼前他和秦孺人需要好好的相处着,首先一来秦孺人对她确实是非常不错,这一点她无话可说,而且云幕也是十分信任她的,不过这是一则事情,另一则事情则是毕竟她虽然此刻信任秦孺人。 可是自己的秘密终归还是个秘密,有些东西不让人知道,未必是不信任他人,很可能也是免受他人受到牵连罢了,毕竟自己欺瞒太子的事情,若真要治起来必然是大罪,到时候所有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免不了要受牵连,这孺人姐姐若是不知道的话自然是最好,若是知道了,到头来指不定还是她害的秦孺人呢。 所以到底是个讲义气的人,这件事情当然也是不能做的,明知是苦海又有什么道理一定要拉着她走进去了。 想明白了这些,她心中倒也是变得笃定了许多有些东西多少还是要有个分寸的。 第81章 身份之谜 她这番说无非也只是想试一试,看看云幕究竟是怎样与秦孺人交代这件事情的。 这番问罢,那秦孺人面上倒是一惊,随即讶异道:“怎么大人居然没有提前与你商量过此事吗?” 她这样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是眉目之间竟然也有些微的喜色,虽是不易察觉,但语气中还是叫苏仪给琢磨出来了。 当然,这缘由也很简单,虽然秦孺人之前表现得并不明显,但是想必心中也是爱慕着云幕的。 如此可见这件事情云幕细细交代与她却并未于苏仪仔细商量,由此可见,他心中对于苏仪看的或许没有那么重,但反倒是很信任秦孺人的。 这秦孺人虽然不是真的那么爱争风吃醋的人,但是知道自己在云幕的心中依然是有地位有分量的,自然也是欣喜的。 毕竟,即便能够受得了自己喜爱的人,自己的夫君,纳个三妻四妾的,并且也一样可以做到和这些姐姐妹妹都非常和睦。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心里就已经喜欢这种生活,对于现在的这些女子来说,无非只是从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索性也习惯了这样子的感情中被动的地位。 但事实上,心底里大约也是向往着一夫一妻,携手共老,共度白首的那种生活吧,这么想着心中倒也是有些许感慨的。 所以见了她这般模样,心中忽然也有细微的疼惜她起来,毕竟看得出来这秦孺人心中也是压抑了许多情感,算是十分忍辱负重的一个人了,不过好在这云幕其实并不是真正那种朝三暮四,流连女色的人。 大约也是因为他现下事情繁多的缘故,索性在后院之中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这样一来或许秦孺人心中都还好受了许多,想着这些苏仪便又轻轻笑了一笑,冲着秦孺人点了点头道:“是的,大人之前到确实并未与我说过此事。” 她想了一想,随即又继续道:“妙琴姐姐,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初来乍到,对于这里的所有一切又不太了解,不说是旁的,便是这院内院外的人,我都认不大清楚,谁若是对我说了两句话,冲我示好,这一套说不定我便什么话都与别人讲了,大约也是大人考虑周到,为了这一点索性不同我商量罢了,也或许是为了不让我多想,总之,虽然没有缘由,但我既然已经知道大人做出了这样的安排,那么必然要按照他的安排去做事,也没有什么好问或者好担忧的,我相信,他自然也是安排好了一切,不过他既然同妙琴姐姐您交待了的话,那么总归我也该要知道这交代的是怎么一个说法?毕竟有些事情,我确实也是不太了解的,若是日后到了哪里对起话来,那可不就糟了吗?” 她说着,心中却想这件事情她倒是必须要弄个明白,因为这件事情涉及的实在是太广了,若是不弄清楚的话,往后究竟有哪些事情在里边,她也搞不明白,到头来事情也会变得更加复杂,所幸现在还有一个机会在,必须要弄明白了才好,知道往后自己究竟有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这样子过去,才不至于说往后在这些不该做的事情上出了错,虽然秦孺人对于她来说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只是,这背后的事情也确实是复杂了一些,不过秦孺人听了她说完这些话之后,却是微微一笑,不知道心里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 正准备回答的时候却忽然转口道:“自然这些事情是要和妹妹说的,不过妹妹你要这样说的话,其实姐姐心中也有一点疑惑,不知妹妹可否方便告诉我。” 苏仪眉头一皱,不知此话何意,自然也点了点头道:“那是当然,姐姐有话便问,妹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是如此说,但是无非只是表面功夫,只是不知道这秦孺人忽然又有哪些问题要问,一时之间,闹也闹不清楚。 随即那秦孺人看着她,于是又点了点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件事情我也确实有些疑惑罢了,你也知道,大人的事其实来同我交代的时候,我心中也是有几分惶惑的,毕竟去隐瞒你的身份,我也可以理解,大约,嗯,这倒也可能有些冒昧了,妹妹不要介意,只是殿下既然是怀王的话,那进门的妾室自然多多少少可能也是有一些身份的,当然,也有像妹妹这样,或许因为某些原因身份不得言说,因此再之后给了一些其他由头,给他藏起来罢了,只是我不太清楚,妹妹之前究竟又是从哪里来的呢?虽然是江州,可是大人却从来没说妹妹在家又是哪家人家的小姐,也未曾说妹妹到了元安最终为何这一切又不能与外人言了?这些事情我确实不该问,但放在我心中又确实很久了,偶尔想起来,也有些疑惑。” 苏仪听了之后只微微点了点头看来,这云幕同她交待的并不太多,凭她问出这些问题就大约也知道,云幕大约只是告诉了她这事要怎么执行,怎么去做,关于自己真正的身份以及结识云幕的缘由,这些旁的事情自然都是没有告诉秦孺人的。 如此一来反倒也好,别的不说对于秦孺人人来说自然是好的,不然,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若是知道自己卷入了这样大的阴谋里,又不知道会有多害怕了。 想到这里,苏仪又想这秦孺人看着虽然确实是知书达理,但是心中恐怕也藏着一股子叛逆劲啊,对这些不该问缘由的事情倒也是充满了好奇,如今她问了,自己又不好完全不搭,可这些事分明又是不能说的,总得找个由头来才好。 于是脑子转了一转,想了一想,才接着又道:“妙琴姐姐,这事呢,说来话长,其实倒也不是我不能说,主要是大人,不知又有着怎样的布局,索性不同我讲,本身我也是江州一户普通人家罢了,这一路来到也没有旁的经历,不过大人安排我在她的身边呆着又嘱咐我,不要把自己的来处随意的说出去,因此,但也只是如此了,并没有旁的缘由,到现在为止他也不曾向我解释,我倒也闹不明白,他缘何让我如此,可我也不敢问他,我若是问了他,他便会说我不懂事,不顾大局,索性我也便就不再问了,总之照着他的意思做便也就好了。” 第82章 玩闹 苏仪此举倒是挺妙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尽管推到了云幕的身上,反正云幕若是知道她是这么说的,也不会去争执,因为越是争执,索性矛盾越多,况且这事情本也如此,便是料定了这秦孺人也不会再从别的地方得知其他的讯息。 况且这个解释也是尽量完美的,秦孺人人知道了之后,自然也不会再去寻问云幕,因为对云幕,可以看得出来她是非常信任和欣赏,还有无条件相信的。 所以对于她的一切事情,她都是无条件信任的,既然知道这件事情是云幕安排的,那么秦孺人就更加不会有其他的想法了。 果不其然,在苏仪如此说之后,她便点了点头,心中也想了一想,大约觉得苏仪所言并没有什么漏洞,似乎事情就是如此,也是值得信任的,于是便点了点头。 索性挪开了话题,几人笑着吃着喝着,这夜色倒是越来越深,不得不说元安之类有趣好玩的地方其实还是很多的,只是苏仪初来乍到,确实不大了解,如今有了这秦孺人在他身边,一会儿聊起来,有趣的东西可是不少了。 这么想着苏仪其实也很想与她分享之前刚来元安的时候与左清相遇的事情,包括了买衣服的事情,可是这样一来自己的身份便又彻底暴露了,索性也不敢多说,不过想到这里倒也是有点事想要同秦孺人打听打听,这元安城内,好玩的有趣的地方又有哪些呢? 随即看着她道:“妙琴姐姐,其实我来元安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对这里的环境适应的倒还是挺快的,我原来就听说元安城呀,奢华的不行,尤其是那些好看的绸子,缎子纱呀锦呀,做成的衣服,那可真是美轮美奂,即便是天子下凡也难以比拟,我想着如此啊,心中就是痒痒,特别想去瞧一瞧看一看,刚来的时候也曾和小柒上街去逛逛,但是人实在太多,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哪些东西好,哪些东西不好,索性什么也不懂,只是除此之外,我对于某样事物还特别喜爱,此番说来倒是特意想向姐姐讨教讨教,打听打听。” 她这边说完,秦孺人的兴趣爱好也被勾了起来,毕竟都是女孩子家,一说起这些东西便都充满了干劲,总是想要知道究竟有哪些好玩或者有趣的东西,毕竟听起来这些事情似乎都挺有意思的,旁都不敢说了,只是那些好玩的有趣的事物,说起来确实是很有意思的。 尤其是女孩子之间讨论起美丽的东西,自然也是说不完的话题,毕竟,这苏仪也算是自己平辈的姐妹了,并不是主仆之分,因此聊起来倒仿佛更像是朋友,这对于秦孺人来说也是极为难得的,于是笑着点了点头,十分亲切的拉起了苏仪的手。 柔着声音道:“当然啦,妹妹快说,究竟是对什么东西有兴趣,若是告诉我了,姐姐呀,肯定都知道这元安城内好玩的东西啊,旁的不敢说,若是女孩子姑娘家家喜欢的那些倒是真的没有我不知道的。” 这番话说着苏仪倒是完全相信的,毕竟这些大家闺秀的女孩子,除了倒腾这些事情,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好做了,想着以往她在江州的时候,即便是一天到晚忙着给私语楼找事情找消息,布局啊,赚钱啊,除去这些东西之外,依然还能省下时间去研究研究衣服料子香粉味道之类的。 就花花草草美丽的事情终归是所有女孩子的最爱,于是便笑了一笑点点头道:“我知道元安城中有几家香粉老店,每个牌子都各有不同,可是,我也逛了那么几家,觉得虽然牌子大东西好,而且也非常的贵,可谓是极尽奢华,带出去倍有面子,我也见到旁的公子哥儿小姐也用着这些东西,但我总觉得吧,好像少了那么一点感觉,是有些时日吧,想找些不同的香粉凑一凑味道,可是它底子就是如此,也不好去折腾了,总想着有没有比较少见的,寻常人家不怎么用的那些香粉,小作坊之类的都行,价格倒也不是很重要啦,说来不怕姐姐笑话,毕竟之前打从娘家来的时候,身上也是有一点底子的,如今也没有什么别的花销便是想买了这些自己喜爱的东西,也算是讨自己欢心罢了。” 其实苏仪的诉求也十分简单,就是想找一个比较小众的香粉店,因为她身上的草药味实在太浓,可是寻常的脂粉若是混合调起来,虽然能够压下她的草药味儿,这闻着也挺舒服,但是呢终归是有其他的脂粉味道,在有的时候走出去总能在旁人的身上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这点让她倒是挺不喜欢的。 可是想要找到不同底料的香粉,要么就只能自己调制,若是如此的话一来有很多素材底料,她是拿不到的,元安城内虽大,但是许多香料也都是从全国各地运来的,甚至有些香料价格不菲。 而且供货商也非常难求,仅凭现在的她想要去弄起这些东西倒也是不大可能的,况且劳心费力,她倒也没有那个心思去做这些事情,只想找个半成品,那些好闻的香料在与她身上的草药味儿混上一混,也算是能够冲淡一些同时呢。 又不至于自己身上的味道如此的平庸,与旁的一些公子小姐总是相撞,这样一来的话其实她的愿望也就达成了,说起来倒也并不复杂,她这番愿望一说,秦孺人便懂了,于是点了点头道:“妹妹的意思我懂,哎呀,咱们的姑娘家的谁都想自己身上的东西与别人不同,这点儿心思啊,姐姐可明白了,还不瞒您说,我手上当真有这么一家小作坊,听说啊,她家的香粉连公主都很喜欢呢,可以根据客人的气质容貌要求,专门为你调配,不过当然了,这价格不菲,便是连我呀都特别舍不得花银两在上面呢,不过,我觉得妹妹若是喜欢的话,倒也要求不会那么多,可以请他为你专门调制重一种味道来,专属于自己的味道,这样想来即便是贵了一点,那又何妨呢?” 第83章 妙琴之举荐 这番话倒确实是受到苏仪的行踪去了,确实是对于她来说,现在银两之类的倒不是最重要的,虽然自己也谈不上是大富大贵,当然,若是与元安城中那些阔气的首富相比,自然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但是,仅凭她的身家旁都不敢多说了,若是买这么点香粉衣料的话,自然还是不在话下的,因此价格也是确实没有考虑,况且贵有贵的好处,如此一来若真是按照秦孺人如此所说,那么这个调香师还可以专门为她调制出不同与旁人,而是专属于她自己的这类香粉,是特别特殊的。 就是真的根据她自己的气质容貌调制出一款不撞香的味道的话,那么多花些钱,她也是舍得的。 苏仪想了一想,随即面露喜色,对这位调香师也是十分好奇,于是牵着秦孺人的手道:“妙琴姐姐,这位高人可又是谁?若是什么时候能带我去她的作坊里看一看就好了,可不知她还有什么别的限制没有,想必元安城中找他的人估计也多了去了吧,若是连公主都知道他的名声,那想必其他的人,不为别的,便是慕名而去的这些小姐闺秀们,估计也不算是少的,况且若只为宫中直供的话,那就更加不得了了。” 这秦孺人听了之后却只是笑了一笑,随即故作神秘道:“这才是这位调香师奇妙之处,她算为公主调香,但是非常奇特,他们一个人只挑一种香,也就是在她心中最合适这个人的香粉,除此之外,若是还有别的要求,想要第二种第三种香,那是断然不可能的,如果说调出来的相对方觉得并不满意也可以选择不要,但是他也不会重新调制,不过当然了,他为公主调制的那款公主自然是满意的,可是若是再要跳调出别的香料来,他这也做不到了,不过,虽然强权之下,大概他也会有一些妥协,不过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他确实只为每个人调制了一种香料,便是公主也拿他不得奈何,毕竟如果这件事情,只有他能做得到这款香料,也只有他调制了出来,若是他不肯调制的话,要是换作了旁的人,也没有办法再去调制了,所以便是如此,每一个人的香粉都显得特别的独特和独一无二,因此,这调香师性格虽然有点古怪,倒也算是还好的,不过有一说一,他倒也不是那种劫富济贫或者仗义疏财的人,还是很看人身份和钱财的,便是到了现在就更加不愿意为别人调香了,说实话,若不是权贵人家的女子亲王之类的人,哪怕这官品级是略低了一点,基本上一品以下他都不会再去看着了,因为确实如此,调香是一件费时费力的事情,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调整,况且即便为人调制出了一种香料,好像一年也只做一次。” 苏仪听这秦孺人说的这些,确实觉得这个调香师也有些过于难以接触了,当然,一般像这种高人多多少少有点自己的脾气倒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点了点头又道:“这么说来,一年只调这一次,那么调这一次,所出的香粉至少也要够用一年的了。” 秦孺人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这元安城中权贵之人诸多,因此即便是一年只能去他那里一次,但是基本上他每天手上的单子还是多的不得了,据说真正的调香师只是他一个,当然手下打杂的小厮之类是数不胜数,不过可惜都没有他这样的鼻子和手段,说来确实神奇,若是你有兴趣的话,倒是可以借着怀王的名义带你去上他那里瞧一瞧,说起来,我上一瓶香粉倒也是用的差不多了,现在算起来,但是过了一年还有余,本来年前就应该去他那里的,只是年前他那里单子也较多,因此才拖了一拖到了现在。” 两人打定了主意也商量好了,明日里一并去那调香师那里调制一个味道,想到这里苏仪心中倒是有几分欣喜,毕竟来到这元安城内杂七杂八的事情虽然很多,但没有一样是真正好玩的,只有这件事情是确实纯粹的娱乐,不牵连到其他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因此,对于明天的行程她多少还是有些期待的,便是两人在这里说闹的时候,忽然院门被推开,居然也没有小厮来报,苏仪正觉得惊讶想着是谁,居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推着院门走进来了。 结果和秦孺人一样循声望去却见夜色之下,长身而立的正是云幕,想起来,只道已经有很多日子不曾见过他了,不知道今日怎么又寻了过来。 秦孺人见了他便连忙起身拜了一礼,口中唤着大人,这秦孺人很是懂礼,倒也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事,她见云幕来便连忙起身要走,毕竟她也知道这云幕来到苏仪的院中自然也是来寻找苏仪的。 不过云幕却挥了挥手示意她二人留下,只是笑了一下道:“听说今日里你带她出去,好好的逛了一圈,这元安城中你熟悉,没事带着她多走动走动,也当是给自己找个伴了。” 秦孺人见他似乎也并不着急找苏仪也没有什么事要单独讲,于是面上微微一笑才站起的身体便又放松了一些,随即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妹妹性子柔弱又文静,倒是我担心自己把她给带坏了,若是大人不喜欢的话,往后你倒也是可以少出去走动走动的,不过今日里倒也没去一些旁的地方,只是听闻有场诗词会便带她去看了一看,可惜呀,那诗词会上倒也没什么内容罢了。” 她这会说这,听起来似乎与云幕的关系倒也很好,至少还敢与他打趣,若是一般寻常的女子,可能也根本不敢这样与他说话,这份道理苏仪倒是也知道的,于是听在耳朵中当即也明白了看来,这两人的关系,但也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嫁娶那么回事。 很可能在最开始的时候,云幕对于她多少也是有一些感情在的,且不说这感情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但是就目前的状态来看,两人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方尊重一方被尊重这样子的概念,多少还是有一个很深的感情牵绊在的,别的不说至少云幕是信任秦孺人的。 第84章 闲暇之思 而这秦孺人至少在云幕心中也是被值得信任的,能够得到云幕这种人的信任本身就已经是不容易了,可想而知,这两人的背后多少也是有一段过去的。 不过好在秦孺人确实是一个很不错的姐姐,便是在这后院之中能与她在一起,有她作伴,对于苏仪来说也是非常好的一件事情,于是听了秦孺人这样说便也笑着道:“哪里呀?要我说妙琴姐姐当真是知书达理,贤妻良母的典范了,我前些日子去了她的后院当中,见了他们满院子的花彩灯笼,当真是吃了一惊,于是便是那时有了契机和姐姐倒是走得有几分近了,我在这园子里呆久了,实在是觉得无聊,便想着出去逛一逛,便拉着姐姐非要他带我出去看一看这元安城内的繁华,姐姐心软,拗不过我,便又带着我出去了,不过话说回来大人应该不会为这件事情来怪罪我们了吧?” 其实苏仪说这话之后,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太过随意了,毕竟现在还当着秦孺人的面还有两位丫鬟的面,如果和云幕说话表现的太为随意的话,可不就是有种摆明了在炫耀云幕对自己的迁就和宠溺吗? 不过她当时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想,毕竟说实话,云幕对于她的宠溺似乎在这个后院当中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不然的话又哪里容得了她如此胡作非为。 这么想一想,便又笑着看了一眼云幕,后者倒是摇摇脑袋,没有完全接她的话,只是挥了挥袍袖坐在了两人的中间,随即看到这一桌子好菜,点了点头道:“妙琴这番倒是辛苦了,这些东西一看便是从你院内端来的,看来你确实在照顾仪儿这方面费了心思。” 苏仪听罢也在一旁点了点头,随即道:“确实如此,自打我来了之后,遇到了一些事情或者是懵懂不了解的地方,都是妙琴姐姐在照顾着我,也对我很少是照顾和帮助呢。” 云幕也点了点头,显然对这样的状况挺满意的,但是他仅仅是难得的心情好,毕竟前些日子也是为了很多公事烦心,今日里难得的放松心情,索性也不再聊这些东西,是转而问起了两个人今日里却是诗词会上又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遇到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无非只是闲聊,不得不说,苏仪在这方面确实是很佩服前秦孺人的,至少在说话方面,她可以说有对比才有高下,某些事情的描述和形容到她这里说出这些话来和秦孺人一比就不一样,但是在这些事情方面她自己确实做的不够好了,至少在很多情况下,同样的一件事情她是会表达的,都缺乏了那么一些态度。 甚至有可能也会导致秦孺人被牵连到不好的状态当中,这件事情她是不曾预料到的。 不过现在在旁边有了秦孺人的拖垫,这一切反倒就变得很明显了,她想了一想,心中也是觉得好笑,当即也没有多想一些什么。 只是这件事情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也算是非常不错的,其余的东西都有秦孺人在一旁小心规避着,确实没有什么好在乎的了。 几人对着夜色畅饮畅聊,时间到底过得飞快,秦孺人借着夜色不早到也非常识趣,于是起身作别,回到了自家的院子。 云幕看着她离去之后,缓缓的回头看了一眼苏仪随即道:“这些日子来,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来找你吗?” 苏仪摇了摇脑袋,其实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回答这句话,因为在她眼中看来,对于云幕这样的人来说,似乎也并非一定要到自己的园里来找自己,他若是去秦孺人的房中或者是刘氏那里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况且他如此年轻,就算是流连在外似乎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又何须一定要来找自己呢。 这番话说来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但是他既然来了,自然也是让苏仪高兴的,于是笑了笑道:“倒是不知道,但我想大人最近应该公务缠身非常的繁忙,毕竟此前的那件事情,想必也不是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云幕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件事情也只能与你说说罢了,这后院之中和其他的人道是完全说不了此事的。” 他说着眉头轻轻地皱起,看样子这件事情似乎还没有被完全解决,不然也不至于让他如此的怅惘。 苏仪想一想随即又道:“这眼下的事情,难道还不能完全的平复掉吗?这背后莫非还有别的缘由在?” 云幕又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啊。” 说着话却没有往下再说,随即起身饮尽了杯中的酒,冲着苏仪道:“时候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这段时间但是不会留在这里了,有妙琴照顾你我也放心,总之,其他的事情你心中有数,便好生呆在这里,只当自己与妙琴一样,若是在后面之中有什么是不懂的,多问问她与她联系一下,这一切有她在,总归是能够被了解的。” 苏仪也非常的识趣,自然也知道,别的不敢多说,但是秦孺人在处理后面这些事情方面,应该是让人非常放心的,而且也确实让她非常的放心,至少在很多行事莽撞的地方,经常都是秦孺人替她善后。 便如同今日说话的时候也是一样,于是便点了点头,对云幕道:“放心吧大人,这些事情我还是懂的,该学的东西我也会好好学,不该说的话我不说,该说的话也要少说,总之不会再给大人添麻烦了。” 这番话她说的倒是挺真心实意,不过云幕听在耳朵里似乎觉得还挺好笑的,于是回头看了看她,又好气又好笑,随即一面往外走着,又一面叮嘱她道:“你呀,话说的倒是让人放心,可做起事情来都不大叫人省心,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当初那样子在江湖上四处游走着的侠女啊,会忽然变成后院里的乖乖女,这恐怕转变也有些太大了。” 即便说了这些话,他却也没有停下脚步,并没有给苏仪解释的时间,或许心中事情实在太多,苏仪便眼看着他走出了院门。 第85章 出行 倒也没有上前去送,待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院子之内的时候,便回头看了一眼小柒,随即道:“怎么着,现在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段时间的表现还算挺好的,这大家闺秀的模样是不是也学得有几分模样了?” 小柒听了之后也忍不住掩嘴笑道:“小姐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本来就是大家闺秀,咱们苏家本身也是大户人家呀,这哪里来说的好像你就是乡野村姑一样,咱们无非是除了这大小姐的身份之外还多了那么几重身份而已,可是身份的事吧,话说回来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有什么好害怕的。” 苏仪听罢笑了一笑,心道这小柒还是会说话,什么样子的状况到了她的嘴里一听,仿佛都是自己有理。 不过小柒这番话说的倒也确实没错,除此之外她还是私语楼的楼主,还是药师谷的弟子,这诸般身份加起来自然也无法做到事事周全,若是一直以来只是像苏仪大小姐那般的性格,想要处理这多般身份与其中事由可又如何难。 多多少少也是顾不了这么多的,想到这些心中也是有点感叹。 不过转念一想,最近这种安逸的生活她倒是过得也挺有乐趣的,至少也算是有滋有味,别的不说,在自己的宅中,如今有云幕护着可以轻轻松松的不需要担心外界的那些事情,反正在往上的那些事情暂时也轮不到她去担心,想着明日里可以出去逛逛,倒也是难得的有兴致了。 便是如此心情,倒也是放轻松了许多,抬头看了看月色,再这么耗下去,一眨眼到也快近了子时,如今这熬夜倒是成了习惯,原来是有多的时候,是迫不得已,常常需要等到夜深人静,街上无人的时候才方便做这些事情,可如今却又大不一样了,整日里闲的没什么事做,就是在这想这想那的居然也活生生的将时间耗到了现在,这么一对比倒也是有让人有些许无奈。 可即便知道如此,但也没有旁的事情去担忧的,反正目前状况也就是这么个状况,担忧是不必的,但若是不担忧似乎也没有其他的事好放在这里让她真正的去疑虑的,既然如此的话,且就放下心来,好生的面对就是。 这一夜倒是睡得算是踏实,闲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人坐在这里心态倒也是比较平和的,别的事情不说了,倒是近日里这些事情也让她省了许多的心思。 毕竟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秦孺人在这里边替她照料这一切,索性一切也都算是非常的舒适,没有什么旁的事情需要她去操心,因此这一些时间算下来倒也算是让人觉得开心的,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过去之后,又是怎样的一番事情需要她来处理呢。 这么半梦半醒之间,迷迷糊糊的便到了早上,小柒早早的进来,犹豫着不敢惊动她的好梦,但随即想了一想,还是将她喊了起来。 “小姐,咱们时候不早了也该起床收拾着了,你忘了今日你可和秦孺人约好了,一块儿上街去那家香粉铺子里看看呢。” 这番话罢苏仪终于缓了点神回来,随心仰头望着外头,又点了点头道:“也是,如今天色不算早了,咱们收拾着也确实该出发了,快些拿点水来,收拾着起来吧,我看今日外头阳光甚好,终于也到了不必穿得那么厚实的时候了,如今轻快些的裙子都可以拿些出来,挑些明艳的颜色,咱们老气横秋的出去也是给妙琴姐姐心头难堪了,此番拾缀一下拿条桃粉色的襦裙儿来吧,显得娇俏,也像是春日里该穿的样子。” 她这番说着心痛,也觉得宽慰了许多,于是又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边道:“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大约是春困秋乏了,如今身子骨总是觉得偶尔的有些不大利索,却又说不清是为何,只想着就是没有别的缘故才好,可若是真有别的缘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毕竟这些时日里算下来,身子也不是那么的利索,估计还是那顽疾又犯了,如今拦也拦不住,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呢?旁的事情也不用担心,只是这件事情却必须要提个醒,便放在心上惦记着呢。” 如此说着她心中也是担心,毕竟这一头事情说起来倒也是不简单的,旁的东西若要折腾起来自然也是不容易的,此番想着心头也是有些微的难受。 小柒看着苏仪如此样子,自然也是心头难受的,毕竟对于她来说,小姐的身体一向都是她心头一个症结,若是一直这样病怏怏的下去,再往后可该怎么是好,于是这一早上两人的心情,反倒和外边的阳光有些反差了起来。 小柒随即摇了摇头道:“小姐,别想这些了,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就再去一趟药师谷,上次时间太紧急,也没有时间好好的去调理,反正现下那些事情与你也无关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找不到你身上来,咱们先好好的调理好身体,回去找师兄吧,留着这条命再留个好身子骨往后才有时间和你去追寻当年的那些事情啊。” 这些事情一时半会的也是解决不了的,一想两件事情,都是横亘在苏仪心头的大事,这身子骨一时半会儿调理不好。 为了这样的事情也是一时半会儿的没一个定数,若是两番这样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并不值得高兴,想到这里她心中也是哽咽无比,总想学那些好的办法。 想着干脆摇了摇头,把这事暂且放到了一旁,毕竟这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一个解决的渠道,总得找些别的事来才能够弄清楚才好。 于是干脆摇了摇头转向小柒道:“算了,这些事先放到一旁吧,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出个名堂,你先想想办法,咱们待会出去的话,是不是好歹得带点东西啊?上次送给妙琴姐姐的东西她还算是满意,不过妙琴姐姐素来也不爱别人的东西,后头又还了我一对耳环,这么一来二去了反倒显得生疏了,如今自然只是这点小事,我想着要不我里头还有一盒子香粉倒是自己调试了的,味道与外头的有些不同,虽然算不上是多么名贵,但多少也算是别出心裁,拿给妙琴姐姐用的话她或许会喜欢,既然此行是为了香粉而去,那不如拿这个出来,倒也算是应景了,不至于显得太突兀了。” 第86章 香气 她这番说着小柒便连连点头,遂去了屋后,在一堆儿柜子当中找出了它。 其实这香粉本身只是普通的料子而已,只是正因为它的底料味道十分的平淡,因此苏仪才有其他的一些机会往里头加了一些东西。 因而显得味道有一些特别起来,不再是那么的平淡了,此番看来倒确实是有些稀奇,以及加上了一些特殊草药的味道,苏仪说是说香粉,但同时又与别的女子常用的那一类甜香有点不大一样,既不是花香又不是果香,所以这味道自然是有些特别的,拿得出手,倒也算是有几分意义在了。 小柒带好了东西,跟在苏仪身后,两人款款来到了秦孺人的园子门前,才一进门便见到里头小月正在忙活着,看样子也在收拾着东西呢,一看倒是好家伙。 原来也是在找着新衣服穿了,都说着这两天天气好了,估计都想着去外头换换松快的裙子穿,毕竟这一整个冬季也算是给他们给累着了,每次出门都披着大氅都实在太重,因此这会才搞得轻松一点。 因此好不容易等到终于到春天了,才想要穿得轻松一些,可以变得舒服一点,因此这番出来才会觉得更加的镇定罢了。 两人都换好了衣服,那秦孺人见了苏仪也随即笑道:“哟,今个儿穿的可算是娇俏的桃粉一身,倒不大像是你的样子,平日里我以为你穿的倒是朴素,色彩都相当的朴素,蓝绿色调可不像是小姑娘穿的颜色,不过话说回来,我见过了你穿那样的颜色,都以为你性格如此,反倒觉得这些冷静的颜色符合你的性格,可是你穿桃粉乍眼看上去也是娇弱生脆好好的一朵花儿,却是硬生生的被那些颜色给整老了几岁,我们啊要多穿这些粉嫩的颜色才好。” 苏仪见了之后,面上也是一笑,被秦孺人这样一夸,她心中倒也是有些高兴的,不由得道:“妙琴姐姐呀到当真是会拿我打趣,明明自个儿这一件藤紫的衣服穿着才叫人挪不开眼了,真是犹如春日的花儿一般,别说那咱俩要是走出去的话,我倒是恰好想到一个词,那可不叫是姹紫嫣红吗?” 她这番话说完之后,小柒小月听的忍不住笑了出来,甚至笑的都顾不上掩嘴,当真是没个形象,这边秦孺人也一面笑着一面道:“好端端的好歹也是咱们怀王殿下的人了,这要是走出去被人听到你刚刚说的那番话,可不就是要闹笑话的吗?哪有自个儿给自个儿这样夸的呀,这头衔带的,若真是叫旁人听了去,可一定要说笑话了。” 即便这样说着,秦孺人倒觉得苏仪甚是有趣,毕竟像她这样性格直来直爽又耿直的女孩,确实在这元安城中极为少见,便是有,她也认不得。 因此,见了苏仪便总觉得这生活倒也有趣了许多旁的不说,至少有许多事情都似乎被她这么一整多了很多乐趣出来,况且苏仪总的来讲倒还是识大体也懂世故的,这真的相处起来,其实倒也没有让她真正操什么心。 至少在后院里还是宁静的很,总比消失某一些难缠的女子要好的多,不过好歹这毕竟也只是怀王府内,况且,大人本身也不是很流连于美色,因此总的来说这后院当中还算是平静,毕竟云幕曾经将这件事情交给了她,在后院之内的所有事务都由她来统管,那么管得好不好,自然都是她的职责。 这担子说下来也不简单,其实秦孺人肩上的担子还真的是有些重了,好歹现在多了个苏仪,她倒是有心想好好的待一待她,若是往后能给自己分担一些事情的话,那自然也是最好的,至少不给自己添乱子辈也就很不错了。 毕竟,其他的姑娘自小都是长在这深宅大院当中,有些道理不必去说,人家都懂,一个眼色,一个动作,无论是好与不好该与不该,彼此都心知肚明,都顾着对方的颜面给了点台阶下。 可是苏仪总让她有一种拿捏不住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来的太过,突然出现了又十分蹊跷,看这行事作风倒也有几分古怪,一时之间又说不准。 要说是大家姑娘们似乎什么都懂,拿捏有度,又和她们没什么分别,但要说完全是这样吧,好像又有哪里不对的时候。 行事乖张,况且出入这怀王府内,总是莫名其妙的多了几分神秘,这么让人一看,总觉得多少有点不太放心,于是心中也非常的疑惑。 但同时又很好奇,不过,此时她倒是真心挺喜欢和苏仪呆在一块儿的,别的不说至少让她觉得开心。 这还想着的时候,苏仪又从小柒那边拿过了自己准备好的香粉盒子,牵起了秦孺人的手。 一面递着一面道:“这香粉啊,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姐姐在这元安城中大牌子好货色见得多了,或许看不上妹妹这点东西,不过我可要和姐姐说了,普天之下可就这一盒,不敢说这个味道姐姐一定喜欢,或者说,一定能讨姐姐欢心,但是,至少在某些时候,擦了一定和寻常的女人不一样,绝对不会撞香,毕竟这可是妹妹自个儿调出来的。” 秦孺人一听,连忙接过盒子,面露喜色,显然,所有的姑娘家对于这种东西都是挪不开眼的,这好奇是天生的,装也装不出来。 于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打开这香粉盒子,拿出来一丢丢,黏在了指尖,随即手指在风中挥了一挥,这四人围在一处,旋即便闻到了一阵馥郁的花香,穿入自己的鼻腔,但是瞬间之后这些花儿朵朵开放,又忽然之间一阵大风卷来将这些花香吹得无影无踪,但是风当中却又自带了一股天地之间的,自然旷远的气息,尘土的芬芳,小草的气息,甚至有一些不曾闻过又觉得,好像有点莫名熟悉的,草木的味道。 就这么淡淡的,飘荡在鼻尖,若有若无,倒是非常的质朴,可是又别出心裁,这味道她们确实不曾闻过,比之以往甜蜜的味道,这香味对于她们来说也算是难得一见。 第87章 送给孺人的礼物 当即小柒和小月都忍不住鼓起巴掌来,小柒自然也知道自家小姐多少是有几分本事的,但是这味道她也确实不曾闻过,于是当下也非常高兴。 而那小月更是第一次闻到这种味道,自然也是忍不住连连叫好,这秦孺人试了之后甚是欢喜,不由得赞道:“哎呀,这个当真是一件宝贝,这若是赶在春游或者秋游的时候悄悄的擦在身上,这风里一吹呀,便在那一种甜蜜的香味当中,多了一股清新自然,妹妹竟然有这种手段,我看呀,今日姐姐是要蒙羞了,还带你去看的是劳什子的香料师呀,这你呀,都可以直接自己开个作坊了。” 这话自然也是说的有些过了,但是苏仪面上听着,真是笑的不行,忍不住执起扇子掩着口道:“姐姐莫要夸我了,这一路来,凡是有什么事儿姐姐就一个劲的夸我,我这都快飘到天上去了。” 说着便又笑了一下,随即又点点头对着秦孺人道:“姐姐这盒香粉暂且拿着用,若是真的喜欢这种味道呀,这香粉用完了再和我讲,我再做两盒出来,毕竟我平时闲着也是闲着,总该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秦孺人笑着点了点头,她虽然觉得不大好意思这样麻烦苏仪,但是这香粉独特之处却又确实让人流连忘返,想了一想,便根本没有拒绝,随即只是点了点头道:“这可是妹妹说的,下次我再来找妹妹要香的时候,妹妹可不能够推脱了。” 说着便又笑了一笑,旋即四人整装上了马车,一路出了院门,缓缓的朝着香粉作坊的地方走去,好在这地方也不算太远,这元安城虽大,但王府基本上都处于这一片之内,要说离城心繁华,不远也不近,算是闹中取静,这位置自然也是好的。 不过街上人潮拥挤着马车缓缓行进,一路上,两人在车内一面谈笑一面,瞅着外边的热闹繁华,倒也是高兴的很。 寻常里秦孺人自个儿的时候,其实并不太爱上街闲逛,因为总是她带着小月,一来,走出门逛多了倒也没什么意思,便是觉得什么有趣的东西,也不能找到知己分享。 二来,是她毕竟担着后院之主的帽子,若是常常自个儿不顾身份的往外跑的多了,后院里的人不都通通的留不住,都会在背后指指点点,或者是效仿着她,没事就出门闲逛,这一来整日里的都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说起来也确实不大好听。 现在也是因为苏仪来了,一方面,多了个苏仪这个挡箭牌,也算是她的小小俏皮能够拿着往外冒一冒了。 而这苏仪嘛自然也知道,这群人整日的呆在园子里,其实也是闷得发慌,反正自个儿往外跑,既然有这个由头,对方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出来走一走的话,那不是更好。 这一来二去,两人反倒玩成了一路,整日没事的,好像就算计着要去哪里玩一玩了,不过好在云幕确实也不大管这些事情,不然的话,估计可是都要挨批挨骂的了。 几人在车马上这番说着话,都觉得时间倒也是过得飞快,眨眼之间便已经来到了这西城南角的一处巷道之间,这巷道之外,原是车马密集繁华之所,可偏偏穿插了这一条小巷口之后再往里走,便都是柳树浓荫。 在这之下另辟蹊径进去就是香料坊,这地方选得倒是挺讨巧的,不得不说,由此也可见这调香师别的东西不在乎,但是确实是另辟蹊径的一人。 恐怕形势确实是有点个人风格在的,想来这元安城如此之大,能够凭一己之力做到权贵上下,无不点头称赞的,甚至都毫无竞争对手的,自然也是有几分本事。 再这儿这本事倒也不仅仅说只是这做香料的本事,要说调香方面没有比这个人更好的,那这话自然是不恰当的,毕竟香味这个东西,不可人云亦云,每个人的见解和看法乃至于喜好都是不一样的,这种东西只有合适与喜欢一说,倒并没有说什么最好,或者是什么最坏。 有些人就是喜欢浓密馥郁的味道,喜欢那仿佛扑面而来满满的花香便是像将头埋在了一袭花丛之间那样浓密的味道。 但有些人又喜欢清雅的果香,便仿佛只是摆了一盆小小的水果,这微风徐来便缓缓的闻了些蔬果芬芳罢了。 更有人喜欢这树叶儿泥土之间大自然的味道,又有人喜欢雨露之味,甚至还有些许各种奇异的味道调制而成,便入男子所爱的麝香,加了其余的味道,在有发酵混合成许多不同的味道。 更有其他人喜好的那些木质材料的味道,这木质香料与花香果香自然又大有不同,尤其是男子使用居多,但也有女子喜欢将它们综合的使用,反倒是更添风采。 总之,香料这一说十分复杂,一时半会儿的三言两语是绝对说不清楚的,所以这件事情在调香这一行上倒也没有高下之分,没有好坏之说,只能说都是调香的人,自然彼此之间或许会惺惺相惜,或许知道对方究竟几分几两。 但是,眼前这个香料师能够将这调香的买卖将自己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可想而知多少是有几分本事,别的不说,在宣传造势这件事情上,断然是有些手段在的。 便是如此,也让人觉得十分的厉害,这么想了一想她心中倒也觉得有几分好笑,随即点了点头道:“这就是这么一回事的话,倒当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旁的事情不敢多说,但有一件事情是敢说的,这人啊,且不说他本事如何,但是这经营造势的手段可绝对数一数二,这元安城中别说是是调香,便是他入了别的行当,恐怕也是能排在屈指可数前三名的手段,更别说他这东西还确实有所擅长,就是不擅长的话,恐怕也绝对不能小觑。” 苏仪如此这般说,这自然也是因为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经验罢了。 之前她看着浅浅造势,又看着财神爷自个儿给自个儿摆出了那么多的花里胡哨的门面出来,而且这番事业还做得风生水起,便可想而知这生意经营上可是自有一番门道。 第88章 香料坊 这门外的人进不去,就进去了的人才发觉这里面弯弯绕绕可多了去了,这番想着倒也是觉得十分的诧异,如此这般看着,随即又抬了抬头,看着那小小一块木匾。 这木匾子上选的是檀木,而且是一块上好的质朴料子,在香草料中至少浸泡了数年的木头,且不说别的,这远远走来这一条巷子内基本上都是这块门匾的味道,可以算是传家之宝了。 苏仪上前看了一看,果然见它是可活动可拆卸的,于是笑了一笑,想必这东西平日里都是有人专门守着的,这若是不见了,估计夜里还得给他悄悄取了下来藏好了,不是说这东西,究竟是有多难得多宝贵,若是内行的人,大约也知道这东西挂在外面的作用,蒙混过关做出一个差不多作用的来其实也不难,但怎么来说也是花费了心思和时间的,要收那么几百两银子到底还是值当的起的。 这香料作坊的名字,倒是有趣了只叫做无名,越是无名越有名,苏仪笑了,这老板是何许人也她倒当真有些许好奇了。 于是转头又看向了秦孺人道:“岁是名唤无名,实则江湖有名,不知这调香师方几何,能有如此手段,又有如此头脑,到当真叫人有几分好奇了。” 她这番说着,又在这门前驻足缓缓的看着这小小一方门面,虽不知后院究竟深几许,但就是门面来看确实不算大,不过门口的伙计倒也不算少的,往常进了前屋,按理说应该都是制作的分室,或者亮堂的地方,毕竟像这样子的调香师接待的都是城中贵客,应当是多少要突出一点门面和排场来的。 可这里却没有,一进门之后只是朴素的大堂,再往后居然就是一间间的厢房和仓库,只是用来摆放着香料制品罢了,再往里去更是让人摸不清头脑,所以这番见了却真觉得有些奇怪。这眨眼看去似乎这个里边儿,并不像是迎来送往贵客的模样,倒只像是原先在江州城中所见到的草药铺子罢了,而且也是简简单单的那么一种,谈不上什么排场,更谈不上能够招揽到什么贵客了。 这么一来她都觉得稀奇,旁的不说,便是宫中那些权贵见了这种草率的摆布,难道不会瞧不起这个地方吗? 她这光想着秦孺人自然也已经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于是只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这元安城中,另辟蹊径的这么一出香料作坊,应当是不与其他牌子一般,装潢装修都应该各有风格,让人一见就耳目一新,觉得果然是找对的人来对的地方,才算做对,此处见了这样,你是不是觉得和那精致的香料这么一比起来,似乎有些太过于粗犷质朴一些。” 不得不说秦孺人这一番形容倒是十分到位,苏仪心中还真就是这般感受,她自心中想法既然已经被秦孺人识破了,倒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也是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随即才道:“那可不是吗?姐姐便仔细看看这地方,是否又确实有些奇怪了呢?我且不说是别的,只是这里头许许多多的东西和摆设,若是仔细看去,看似粗犷其实内有天地,我倒也不说什么了,只当是这地方的主人确实有些独特的兴趣爱好罢了,可是你如今这么看着,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似乎就完全是散乱的这么安排着的一样,原以为这些仓库什么之类的,都别有洞天,可是你看这满地散乱的东西,完完全全的就是认真的在做事情啊,好像和我想的真的不大一样。” 苏仪说着又看了看四周,那些伙计倒是已经习惯了见着这些惊讶又嫌弃的表情,倒是自顾自的忙着各自的事情,都没有再多去看苏仪等人,这些且不说,甚至连前来引路的丫鬟都没有一个,要说这地方挣得也不算少,面子也算是够大,怎么能行事起来却如此的没有礼貌呢。 毕竟是服务行业多少也该有点服务意识才对,苏仪这晚么想着心中也是觉得奇怪,虽然谈不上生气,但是好奇却总是有的,这个地方是如何做到这种程度的? 她越想越是觉得奇怪,不过秦孺人却只是摇了摇头,随即道:“仪儿妹妹有所不知,这香料师啊,名唤小元,元呢就是元安城的元,他脾气性子都有几分古怪,更是看不出年纪,人说他都三十好几,看面相不过二十出头,可你若说他真是二十出头的话,这把年纪哪里有这样的手段,这调香也是一门行当和手艺,要天赋也要时间的,所以呀,这里头的人啊,都猜不中他的来历,不过小道消息说他和公主似乎有那么一些关系,还说呀他就是公主的面首,所以公主素来爱他,在暗中帮着他,才将他的名声传播得这么远,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这事是真是假也没人知道,咱们姑且一听,你见了就知道了,咱们便只当是来寻个乐子吧。” 苏仪听了便只管笑着点了点头,既然说是来寻个乐子,那她便好好的看一看,这乐子是怎么个寻法? 想想也知道这秦孺人是如何端庄的一个女子,既然连她都觉得这事颇为有趣,能寻寻乐子,那想必这件事情多少也是让人觉得有趣的,自然也是值得被注意的,况且这调香师究竟是怎么来的,她也想要认真的看一看,这元安城内果然有手段的人多的是。 且不说别的,但是这一件事情也能让她大开了眼界,其余的东西苏仪不敢说,可是便是这造势的手段向上攀附的力量,也让她觉得十分的震惊,因为有些东西她可能确实是不了解,但是有些东西她还是很清楚的。 这么一位调香师,能够在元安城这么卧虎藏龙的地方,做到如今这个程度,那么自然也是不简单的,所以,这其中必然也是有它的道理,而她若想要在元安城中立稳脚跟,知道往后会发生哪些事情,那么这些手段旁的不说,或许也该学一学。 这调香师自然也是她该要了解了一个对象,至少他是不是公主的面首? 第89章 香气先至 这一点估计得弄清楚,如果不是的话,那么这个人或许就真的很有点用处,但如若只是靠了做面首这么一处往上爬的话,那可就另当别论了,当然这自然也是本事之一。 不过这事情真假,谁又能够说得准呢? 她想了一想又笑了一下,随即只是冲着秦孺人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说起来这事还是让我有一些好奇的,也有一些期待,不知道最后事情又会变成怎样的一个场景,旁都不敢说了,就是往后又不知道这事儿会变成怎么样的状态,如果一直往后思考,他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的状态呢,毕竟你刚刚说的那些事情,我可是真的有些好奇的,估计这调香师一听就是个相貌英俊的男子,到时候我可真要看一看,这究竟是怎样的一方男子能让公主也是全元安的女子都为他倾倒。” 这两人一边说着,小柒和小月都低头害羞的笑了起来,秦孺人倒是大方的很,随即笑着道:“那可不能保证,估计啊,就算是男人嘛,长相是一方面,其他的也是一方面,你我都嫁做人妇,这件事情肯定还是猜得到的。” 说着笑了起来,忽然见到苏仪面上一红,竟然像是刚出阁的闺女一般,心中有些惊异,突然又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不由得惊道:“怎么了?妹妹看起来如此害羞,你嫁入怀王府都这么久了,和大人又常常睡在一起,怎么看这模样,便像是新婚夫妇一样,还是少女一般,这可有点不大应该呀,整的姐姐到莫名其妙的有些害起羞来了呢。” 秦孺人这边说着,苏仪想了一想,似乎这件事情也没什么需要藏的,既然此番说到了,便只管承认也好,本身对于这档子事,其实她也是不大了解的,若是能够向秦孺人讨教一二,即便是没这个准备,了解清楚一些也是好的。 不过转念又一想,自己还有浅浅在呢,这些事情若是直接向浅浅询问那不是更好,她此刻也不知道这事儿究竟该不该和秦孺人承认。 随即也只点了一点头道:“我与大人之间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我索性心中还是有些害怕的,并没有做好那边的准备。” 这话一出秦孺人面色一变,旋即是真的非常惊讶,一时之间立住脚步,居然没有再说话,似乎也是被这件事情给惊住了,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才好,这种荒唐又奇妙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呢? 夜夜同床共枕,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说来也未免太不可思议,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不成说,这云大人就是为了躲开和其他女子在一起,所以跑到苏仪这里来,结果又什么都不做,就当是寻个安静的地方睡觉,这么一想,就更为失常了。 不过此番她也不好多想什么,毕竟,这一切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她自己本身倒也是没什么好想的。 这是听到了便装作没听到才是最好的,正在此时,后边的长廊里忽然走来了一个人,身着月白长袍,手执香扇,扇子的尾端还挂着一个小玉坠儿,金丝线的流苏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煞是好看。 这男子远远走着扇面半开,看不清他的面容,此时又恰好背向阳光,但是让人觉得迎着光有些刺眼,所以一时之间只能微微侧过头去,眯上眼睛,但只觉这男子人还未走至近前,一股异香扑鼻而来,虽然浓烈却又让人觉得不甚难闻。 这种感觉十分的奇妙,明明这香味如此特别让人远远的就可以嗅到,竟然有如此味道便自然也可以用浓烈二字来形容,毕竟隔着这么远就可以闻到,可见这香气不是一般般的清淡,可是虽说是浓烈,但是嗅在鼻尖,似乎味道又很是清淡,便仿佛只是春日里微风拂面的风中划过的意思,清雅自然的味道一般。 让人也描述不出来究竟是如何味道,便仿佛是阳光晒着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么一缕缕春日里的味道,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又十分舒适自然,并不觉得如何冲鼻,可以说这感觉倒是十分的奇妙了。 苏苏仪也倒是自己闻香无数,这倒是第一次被这香给惊讶住了,一时之间居然有几分惊艳。 她即刻忘了刚刚和秦孺人在讨论的话题,随即侧过头,冲着她道:“姐姐,难怪您说这调香师小元在元安城中有无数的崇拜者,这么一见果然是有些不同寻常,便是人还未至,香却先来,可是这香气分明浓烈却又清雅,当真是让人一时之间有些着迷,无法言喻。” 秦孺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嗅到这盘香气,于是只点了点头笑着道:“这是他为自个儿调的香,这香气啊,你只在他身上嗅到,换了任何人都做不到这香气,但凡嗅了这香气便也知道是谁来了,怎么样,我说了吧,这小元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说着,向前缓缓行了两步,走到长廊中,在柱子旁站着,恰好侧面的阳光被柱子挡住,这下视线才变得清晰了起来,于是执着扇子冲着这月白长袍的男子微微一施礼,笑着道:“元师傅,这一年多不见,你怎么还是这么年轻啊?这驻颜有术的方子,怎么不拿来同我们分享分享呢?您瞧瞧认识你这些年了,您真的是越活越年轻,越活越好看了。” 这话儿倒是中听,那元师傅听了自然也是高兴的,随即收了扇子,冲着二人微微一笑。 苏仪这一打眼看去当真是有几分惊艳,旁的不说,之前原以为这人像是秦孺人所说已经三十有几,不过此番看来,其实也不过二十出头罢了。 当真是驻颜有术了,如果真是如此的话,这调香师小元恐怕不仅仅只是在香料方面有天赋有手段,这驻颜保养方面恐怕也有几分手段了,这么一想她倒当真是有几分佩服,不过即便如此,却又如何呢? 这事儿说来复杂,也算不上究竟有多复杂吧,到最后还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吗?说不定这男子本身也就二十多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