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篡个位》 第1章 在?重新穿个越 “命还挺大,这都死不了……” 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来,一脸嫌弃的往门槛处放了一碗米饭,里面可怜兮兮的飘着几片蔬菜,来人是个小太监骂骂咧咧的,门缝隙中带着一股寒冷的风了进来惹得她瑟瑟发抖。 孟妤冷从床上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着门口而去,哆嗦着把那一碗饭菜给端了过去,一边狼吞虎咽的时候还不忘整理着脑海中的记忆。 就在三天前她穿越到了这里,一个叫做商洽的国家,她原主名唤——苗豆芽,是个胖胖的姑娘,因为贪吃家里面养不下去了,所以她的后娘就把她卖到了妓院里面去了,相思阁是出了名的能够把废物变成宝贝的一个地方,但凡是被卖进去的姑娘不出数月,出来之后那必定是各有所长的,或媚,或美,或娇的,唯独她……毫无长进被退货了。 结果这才是霉运的开端,苗豆芽被相思阁退货之后一时间成为了整个邵安的笑话,这个时候一个身着锦衣的公子哥出现了,笑着朝她伸出手去,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让一直以来饱受欺负的苗豆芽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以为是上天开眼她的真命天子出现了,踩踏着七彩祥云来救她了。 谁曾想,那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居然是当今的大皇子——公孙则,其将她带走无非就是为了送给当今太子殿下——公孙行止作为暖床的宫女。 苗豆芽虽然肥胖,可是颇有骨气,不堪受辱的一头撞死在了东宫里面,随后刚好遇见现代被仇家堵塞一棍子敲死的她,然后就穿越了…… 总之她现在的处境非常的麻烦,那个大皇子接着她死的事情想要就此参这个太子殿下一本,说他乱杀无辜。 正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想无端生事啊! 这个时候就是她选择阵地的时候了,大皇子并不知道她没死的事情,现在太子已经被关了好几天的紧闭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刚刚出现就摊上这样的事情,孟妤叫苦连天。 她要是不明智选择的话只会死在出场。 脑海中有用的一点知识全他妈都是从苗豆芽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嘴里面知道的一些八卦,张家场李家短的,这要是穿越在村子里面的话当然是很有用的了,可惜了这是个宫斗剧啊! 三两口的将饭吃完了,打算先看看局势的孟妤,人还没有爬到床上呢!门又一次被打开了。 来人一身黑色的锦衣,表情肃然,相貌平平,不苟言笑,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杀气,像是被岁月所摧残迫于无奈给掩藏的一般,手中还执着一把被布条包裹着的佩剑,黑色的剑穗随着动作一晃一晃的。 孟妤那肥硕的身子微微一抖,心里面暗叫不妙:完犊子了,这是要被杀人灭口了。 “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高栾从身后拿出一个大氅,乃是上好的貂皮所作的,做工非常的精致,上面绣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狸,丢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那孟妤觉得整个世界都充满了爱。 连带着看向他的眼神也充满了感激。 抱着大氅,孟妤在他踱步离开的时候将人叫住了:“太子殿下……没事吧?” 说起来这个太子殿下也是冤枉,好端端的就被关了一个禁闭,要命的是她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清楚,再加上原主的见识也就这么一点点了,脑袋里面的记忆都是一些废材,没多大作用,所以她对整个皇室都是处于懵逼的状态,原先的苗豆芽脑子里面除了吃就是吃的。 高栾脚步一顿,意味不明的看向她:“不管姑娘和大皇子是什么关系,在下认为,姑娘没有必要将殿下拖下水,毕竟太子殿下和姑娘无冤无仇的,姑娘大可不必如此的。” 这些年来想要置殿下于死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但凡是逮住一个机会的都会火上浇油的,像三日前的事情层出不穷,好在朝中还有不少的大臣是明白人,伴随着舆论的压迫皇上也不会怎么样的。 孟妤披着大氅站了起来,态度非常的坚决,那肉嘟嘟的脸上都是义愤填膺:“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太子殿下,我愿意给太子殿下作证的,此事和殿下没有关系。” 高栾笑了,有些讥讽:“姑娘说得这般大义凛然的,先前又为何在东宫做出这等事情呢?” 孟妤:“……”那他妈不是我做的啊! 还没来得及狡辩呢!对方就摔门而去了。 伴随着啪的一声,那房门一下子就扑通一声倒了,直挺挺的砸在她的面前。 孟妤嘴角扯了扯:“……好歹留个门啊!” 这冰天雪地的,冻死了还得埋,多浪费资源。 一点也不知道勤俭节约。 这连拍马屁的机会都不给她,孟妤一肚子的憋屈,当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在孟妤犯难的时候那离开了的高栾又回来了,依旧冷着一张脸,抬头瞥了她一眼颇为嫌弃的别过头去:“殿下要见你。” 她老泪纵横,激动得难以言喻的从床上爬下来:“大哥麻烦带个路。” 然而大哥板着一张你欠我几百万的脸在前面带路,东宫很大,她所在的地方乃是东宫宫女们的寝房的,所以从这边走过去大概要十多分钟的时间左右,诺大的宫殿大部分的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屋檐下随处可见的都是那些个毕恭毕敬的宫女和小太监,从风雪中一过身上就落满了白雪,她没抬头,只是偷瞄着这四下的情况而已,却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觉得这些个宫女的眼神都非常的古怪的那种,叫人捉摸不透。 一直走到东宫的正殿内,高栾毫无征兆的停下了脚步,让身后的孟妤猝不及防的就撞在了他的背上,捂着满是肉的鼻子酸得她想要哭。 “进去吧!”高栾非常善解人意的让开路来,眼神掩盖不住的厌恶。 孟妤看得莫名其妙,本想抬起腿就走进去的,未了还是觉得这口气咽不下去,按耐不住的斜睨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劝解:“大哥,你能别这么看着我成不?我会自卑的。” 胖子也是有尊严的好么? 高栾:“……” 正殿内冷冷清清的,分明烧着炭火,她却觉得比所谓的冷宫更胜一筹,脚步轻盈的朝着里面走去,猫着腰跟个贼似的,小声的叫唤了一声:“殿下……” 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小女儿家的娇俏。 直到眼中出现了一个背影,墨青色的衣衫,芝兰玉树一般的身姿,玉冠半束着乌黑的发,站在那佛像前虔诚的正在焚香,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感觉。那从外面而来的风吹起他的墨发,每一根发丝都在散发着仙气飘飘的感觉,只单单的一个背影就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此人正是当今太子殿下——公孙行止。 第2章 奴婢前来侍寝 对方因为他的叫唤而停下了手里面的动作,慢悠悠的转过身来,只一眼就让人有一种恍如隔世,一眼万年的感觉,他手中的香烟火正在缭绕着,殿内的光线有些暗淡,他却身在光芒处,像是带着慢动作似的,愣是让见过无数男人的孟妤这一瞬间都有些心跳加快了。 “不寻死了?”公孙行止慢悠悠的走近她,那细长的瑞凤眼半眯起来打量着她,看似在笑,却隐隐约约的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在其中,玩味的伸手挑了挑她肥肥的下巴,手指凉凉的从孟妤的肉体上划过。 “奴婢想通了”孟妤大义凛然的跪在了冷冰冰的地上:“奴婢愿意委屈自己。” 门外的高栾,他听力一向很好,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非常的想要冲进去一把捏死这个死胖子。 主子因为她关了好几天的紧闭了,她还觉得委屈了。 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面前的这个胖妞妞,眉梢一挑,绞尽脑汁之后那好听的声音如同山间流淌而过的清泉:“小胖丫。” 孟妤:“……” 这个太子爷没和她过多的交谈,让孟妤一肚子掏心掏肺的阿谀奉承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就被赶出去了。 看着她肥硕的身子消失在雪色中的时候,高栾走了过来带着询问的语气:“殿下……为何不杀了她?” 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这人是被主子处死的,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把这个罪名坐实了,何必留着这个耻辱呢? 公孙行止从怀中掏出块蓝色的娟帕,慢悠悠的将手擦了个干干净净的,面无表情的把娟帕丢给了他:“她死了还会有其他的人出现,就算要杀她,也不能够借助你我之手,放出消息去……让大皇子知晓。” 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大皇子生性多疑,只怕会找上门前来,至于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高栾心领神会的消失在了殿内,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 公孙行止蓦然回首的看向身后的佛像,嘴角莫名的掀了掀,甩了甩衣袍朝着内室而去。 他在这东宫太久了,这偌大的东宫下到宫女太监,没有那一个不是别人的细作,于他而言早就习以为常了。 风雪不止,墙角的梅花开得娇艳欲滴,点缀着这枯燥的冬日,冷冽的寒风吹打在她这厚厚的九尾狐大氅上,高高的墙壁将所有人都困在这其中,对方是一个太子,可如此的不受待见么? 孟妤的眼力见很好,她当初作为律师的时候打的官司也是杂七杂八的,关于古董的官司就不少,也算是知晓一二的,可是那个太子殿下的正殿内不说辉煌无限了,堪比冷宫一般的待遇,衣食住行也算不上好的,这绝对不是一个太子殿下该有的待遇。 里面空荡荡的,就连那些个家具也都不是上乘的。 作为一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再加上身为一国的储君没道理过得如此的寒碜啊! 尼玛……这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总不能再回去找那个大皇子吧? 作为一个小破灰,这要是跟错人了,在皇宫这种地方那就是死得惨惨的,论主子的重要性。 孟妤的脚步停止在屋檐下,寻了个地方坐下深思熟虑,认认真真的分析,还有模有样的蹲在了地上用手指涂涂写写起来。 “唉……你们说咱们这个月的月捧到底有没有啊?” “我劝你就别痴人说梦了,那太子穷得叮当响的。” “啥?没有工资?” 白嫖啊?这是。 妈蛋,这谁受得了? 啥?孟妤激动的从地上站起来,直接把闷着头路过的两个小宫女吓得惊慌失措的抱在了一起。 她身材肥硕,一米六五的身高,一百五十斤的体重,着实有些魁梧,一跳出来就把这两位吓得不轻。 缓过神的两个人,拍了拍胸口怒斥着她:“你一个通房的有什么月捧,就是靠着主子的打赏罢了,再说了……我们可都是有自己的主子发放的……” 嘴快的某人迅速的捂着嘴巴,欲盖弥彰的掩饰:“你一个通房的下等宫女问这个干什么?你又没有。” “哎……”孟妤抓住了关键词,正要刨根问底的时候那两个人支支吾吾的离开了。 “混的这么惨?”孟妤不可思议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再低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一身膘突然觉得有些庆幸自己居然比这个太子殿下富有,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肉肉:“我会对你负责的。” 孟妤想着那怕没有工资,好在还有饭菜吃,再不济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先熬过这个冬天再想想办法。 毕竟作为一个胖子实在是怕冷,要是出去的话非得被活活冻死不可。 孟妤夹着尾巴求生,更是自己上手把门给修好了,累得她觉得自己都瘦了一斤。 作为通房丫鬟好几日没被召唤了,再加上那些个宫女的漏洞孟妤打算主动出击。 次日的,孟妤裹着那前些日子的大氅,还特意把自己洗得白白胖胖的,皮肤水嫩嫩的,肉质酥松,屁颠屁颠的就朝着正殿而去了,还哼哼唧唧的别提多高兴了。 “站住……” 听听这个声音多么的亲切啊! 孟妤喜上眉梢的扭过头去,就看着那风雪中款款而来两个人,高栾撑着雨伞跟在他家主子的身后。 今日的公孙行止穿着一身浅紫色的衣衫,披着紫色的貂制作的披风,那披风上的帽子非常的毛茸茸的,鹅毛大雪落在他的飘飞着落在那油纸伞上,遮盖住了伞面的样子,伞下的人微微的抬起头来,看着她。 那人神色清冷,不喜不悲的模样,眼尾处微微的眯了眯,像是有些惊讶一般。 “殿下……”孟妤娇滴滴的跑了过来,携带着一阵冷冽的冷风,吹得他眉头轻蹙了起来。 这一声与她体重不符合,娇滴滴的很难让人和她这个人联想在一块。 “何事?”公孙行止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孟妤面色微微一红,她人不丑,只是肥胖而已,就面貌而言那怕是肥肉堆积在一块也是可可爱爱的,扭捏着身子:“奴婢前来侍寝的。” 高栾:“……”这胖妞脑子进水了吧? 公孙行止:“……” 第3章 大皇子 冬日的风就好像是容嬷嬷手中的银针一般,尤其是对于孟妤这种体积巨大的人而言,感受着每一阵凤都吹在了她的肉体上,冷得灵魂都在颤抖起来。 一盏茶功夫之前,在她口出狂言之后公孙行止无情的让跪在了外面反思。 “殿下”高栾跟在公孙行止的身后提醒着:“要不把人送回大皇子那里?” 寝殿内,他握着书的手微微一顿,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你觉得他会乐意么?” 公孙则什么样的人他太了解了,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一个乐趣他怎么可能会放弃呢? 送走了一个苗豆芽,还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的。 高栾蹙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作答了,难的就是杀也杀不得。 公孙则从小就对殿下诸多的不满,只因旁人总是在他的耳畔嚼舌根,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公孙则乃是皇后的长子现如今却居于殿下之下,难免心中有所不满长期积压之下就对公孙行止越发的痛恨了。 恨什么呢?恨他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恨他没有随着他的父皇母后一块早登极乐,偏偏还要留在这个世上搅动风云,占着那所有人都最为瞻仰的位置。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主子的话让高栾无法反驳,可一想到外头跪着的那个小胖丫就觉得恶心。 “出去看看吧!”旁边点燃着的香烧了一半之后,公孙行止这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语气不咸不淡的听不出太多的喜怒哀乐来:“别让她死了就行。” 高栾拱手:“是。” 寒冬的雪飘个不停,孟妤依旧动作不变的跪在雪地里面,在此期间转换了无数个姿势就差直接躺下了,但是联想到自己“身娇体弱”的万一躺着躺着就去见阎王爷了呢?于是乎她毅然决然的放弃了这个选择。 高栾出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滑稽的场面,孟妤正准备换姿势呢!她这副身躯有些胖,所以动作看起来格外的别扭,秉承着良好的忍耐力高栾这才没有笑出声来。 “殿下这是邀请我进去了么?”孟妤搓着手渴望的看着面前这个人。 她真不是想去侍寝,完完全全的就是求生。 被送出去的礼物断然没有回到前主人那边的道理,只能依附在这个新主人的身边,虽是个不受宠的太子殿下,她也不是很了解具体的情况,但当务之急先让自己的生活好过一些才行,安安全全的出宫才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宫斗剧什么的孟妤没看过,但是她这个人打过剧本和电视剧的官司,那些个剧本她基本上都会要过目一遍的,再加上律师天生的记忆力她记得很清楚。 在这样的环境下,像她这种被送过来的小丫头片子要是没有一个靠山的话铁定是要被人气氛的。 人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 在封建社会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她必须呆在这个太子的身边才能够求得一线生机。 如若不然也就只有被当作一枚废弃的棋子任人宰割。 高栾闻言狠狠的白了她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殿下仁慈不追求你的口出狂言,你且回去就是。” “回哪啊?”孟妤猛的抬起头来,那肉多多的脸上都是惊讶,又在高栾凛冽的眼神中渐渐的敛了下去语气也可怜兮兮的:“总不能让我回大皇子那里吧?他会杀了我的。” 她才死了一次,可真的不想死第二次了。 生命诚可贵。 “总还不算是笨”高栾嘀咕了一句补充道:“东宫有管事的嬷嬷你且去寻她便是。” 他似是懒得多嘴了,匆匆忙忙的丢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跪在雪地里面的孟妤这才扶着膝盖站了起来,吃痛的揉了揉一张脸都是疑惑。 她现在除了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朝代,知晓此处乃是东宫以外,脑海中实在是没什么有用的记忆。 又运气不佳的碰上了寒冬,裹着那上好的大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当高栾回来的时候,他家的太子殿下已经站在回廊下了,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衣衫随意的披着俨然一副很困倦的模样,见他出现也只是懒洋洋的瞥了他一眼:“她说什么了?” “她说她要是回大皇子那里的话会被打死的。”高栾原封不动的把孟妤的话重复了一遍。 “哦?” 公孙行止有些惊讶,片刻之后哑然失笑,那眉宇间染了层温柔,像旭日东升可以融化这三尺厚的风雪:“倒也不傻,你且看着便是。” 时间久了,自然会被东宫里面的其他人给玩死的。 他这个地方可不是避难场所,恰恰相反他所在的东宫三天两头的就出事。 高栾闷闷的应了一声是,其余的什么也没说。 只是在心中默默的祈求这个死胖子别像别个似的给主子下毒。 …… 折腾了一日,风雪的交织下那西北风刮得尤其的猛烈,倒下的门吱呀吱呀的发出骇人的声响,孟妤哆哆嗦嗦的看着这个场景一言难尽,她骨子里面就是一个怕冷的人,那里经得起这样的环境,舔了舔嘴唇蜷缩在门边瞧着外头的风雪。 “切……真以为自己是被送来暖床的不成?” “那谁知道呢!人家可是大皇子的人啊!” 她的隔壁就是宫女的居所,自从她回来之后那些个闲言碎语就没有少过,都带着嘲讽的意味,声音越来越大深怕她听不见似的。 虽不清楚局势,但是她也看出来了,在东宫当差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行动自由,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没规矩,只要你的后台够硬甚至可以去嘲笑那个所谓的太子殿下。 屋檐下的几个宫女议论纷纷的正在兴头上的时候突然停下了声响,而正准备爬回床上的孟妤敏锐的察觉到来自身后的阴影,而且不止一个人。 来人声音清脆还带着些惊叹:“原来太子说的是真的,小豆芽果真是醒过来了,看来还是本皇子冤枉了太子殿下,还以为小豆芽在太子此处受到委屈了呢!” 孟妤虎躯一震,这不就是把她当成礼物送来,凭借着一张温文儒雅的脸哄得愿主误以为是真命天子的——公孙则么? 冤孽!!!! 第4章 一奴不侍二主 这家伙莫名其妙的出现断然是没有好事的。 孟妤反射弧非常迅速的就转过身来,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态度非常的恭敬:“奴婢参见大皇子。” 她没有抬头,所以并不清楚到底都来了那些人,也不敢贸然的开口,余光却瞥见了那一身熟悉的衣摆心中一惊。 公孙行止就站在公孙则的身侧,面对他的话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正是因为拿捏不准他的态度孟妤这才有些心急的,倒不是她如何的矫情了,实在是因为小命在他人手中拿捏着的这种感觉着实不是很美妙。 心中百转千回之时,公孙则就已经上前一步蹲在她的面前了,那好看的桃花眼多情又惹眼,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挑起她那好几层厚的下巴来,那语气轻浮又又放荡就好像是在调戏谁家的小姑娘似的。 “本皇子今日特地来看看小豆芽,你毕竟是本皇子送来的人,自然是要多加的关怀才行。” 这油腻的暧昧气息让孟妤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她现在的这副样貌断然是不会觉得此人是在调戏她的了。 那语气中夹带着的可不是这个意思啊! 若不是她专业够硬,且不是原先的苗豆芽,此番就要载了。 孟妤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没去直视他的眼睛一板一眼的开口:“承蒙大皇子厚爱,也多谢太子殿下照顾,奴婢在东宫过得甚好。” 公孙则微微一惊,似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 就连他身后的公孙行止也诧异的瞥了地上的孟妤一眼。 她这话倒是让正准备来找茬的公孙则没法接下去了,他本就是借助孟妤去羞辱公孙行止的,怎地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很快他敛了敛眼中的惊讶,故作关怀的模样:“豆芽可要实话实说才是啊!”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太子殿下待奴婢极好的,奴婢打小就没人疼爱,太子殿下仁慈,不嫌弃奴婢出身卑微,待奴婢极好。”她依旧低着头,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将头深深的匍匐在地上, 她豁出去了,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博上一博。 按照醒过来时残留的记忆而言,这个公孙行止是不敢乱杀无辜的,他稍微一点点的错误都会被人揪扯着不放手的,他必须是一个人人都称赞,时时刻刻和颜悦色的存在。 所以只要摆脱了大皇子,她只要在东宫也是可以设法自保的。 公孙则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起来,冷笑连连:“如此甚好,看来是本皇子多虑了。” 门边的公孙行止始终保持着淡漠的态度,对此无话可说。 他早就做好了被公孙则羞辱的准备的了,只是苗豆芽的回答扫了他的面子,这倒是变得有些有意思了。 公孙则哼了一声从地上站起来,走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的踩了她一脚,孟妤咬着牙关不敢吱一声。 毕竟就连堂堂的太子爷也都对此人退避三舍,礼让三分,更何况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呢! 瞅着那人扫兴离去的背影,公孙行止很快的收回了目光,他背对着屋外的漫天大雪,那墨青色的大氅上沾染了不少的雪花,此刻都已经融化掉了,那白雪的反光下他的样貌显得模模糊糊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 孟妤觉得有些刺眼,默默的收回了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谄媚的笑道:“殿下……奴婢可以起来了么?” 她这个暗示简直不要太明显了啊! 一副大佬你看看我的姿态,你放心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绝对和你是一条线上的。 不信你看看,我现在都和你在一条线上的,只听你的话。 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身上的大氅,那深邃似幽幽潭水的眸子中波澜不惊,让人看不出他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在高栾诧异的眼神下,只见公孙行止意味深长的唤了一声:“小胖丫……” 他的嘴唇边似挂着浅浅的笑意,分明是一个带着贬义的名字,毫无尊严可言的那种。 可是这样的名字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却给人一种在朗诵诗词歌赋的感觉,很是悦耳啊! 从前,在法庭上和别人吵架总是吵得面红耳赤的孟妤,对于声音很是敏感的,只觉得就是话多和话少的区别,如今倒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无比真挚的抬起头来,眼中都是赤诚:“殿下,你声音真好听。” 高栾:“……”他想杀了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就在刚刚才他还有些感激此人让殿下免去了一场不必要的麻烦的时候,好感不过三秒钟,这个人又调戏殿下!!!! 而公孙行止似是一点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朝着她淡淡的开口:“起来吧!” 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有,这语气凉薄得好似她这几日屋内破烂的窗户处吹来的寒风。 孟妤笑吟吟的站了起来,那叫一个恭敬敬的开始表示自己的衷心:“殿下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做出从前那般愚蠢之事了。” 当然了,那些事情也不是她做的啊! 心中暗自的诽谤了一番从前没出息的苗豆芽。 “好生休息。”公孙行止只用余光扫了她一眼,道谢也没有,就好像她是多此一举一般。 孟妤大失所望,但也知晓她如今之计只能尽力而为的讨好面前的这位爷了,能够博得他的几分信任的话,至少自己的日子也能够好过一点,找个机会还能够研究研究这个朝代的律法之类的,以此谋生。 在他和高栾正准备离开,脚步都迈出去的时候,孟妤瞧着那倒下的房门趁机舔着脸卑微奢求:“殿下……奴婢这个房门,能不能找个人帮我修修?” 公孙行止继续走没有停下,就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的感觉似的。 孟妤以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了,赶紧的追了出去:“要不……补补也成的,殿下,夜里露风啊!” 而站在公孙行止旁边的高栾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心虚。 因为那个门拜他所赐啊! “去补补”公孙行止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体积太大,死了没处埋藏。” 高栾:“……” 他就知道主子没这么好心的。 第5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对于自己的处境孟妤很有自知之明,也勤勤恳恳的夹着尾巴做人,只是总有人无端生事。 她是新来的,样貌也不讨喜。 更重要的是,似乎是有人交代过,所以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个人不用想她也知道是大皇子——公孙则了。 “还敢偷懒”她蹲在雪地里面一双手僵硬着洗衣服的时候,一根擀面杖眼瞅着就要落下来,还带骂骂咧咧的语气:“信不信今天晚上不给你吃饭?” 这是高栾让她找的秋嬷嬷。 这丫的,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这都折磨她三天了。 “嬷嬷”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着她抡起擀面杖的样子:“昨日梅花树下,暗香浮动……” 她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秋嬷嬷就已经煞白了脸色,那擀面杖愣是停在了她脑门上,迟迟不敢落下。 好歹也是在宫中当差许久的老人,怎地听不懂这其中的意思呢! 她眼神微冷。 本不想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使什么阴谋诡计的,可这老东西总是找麻烦耽误她时间,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作为一个律师收集别人的犯罪证据,这些都是常识。 这老不正经的,倒是风韵犹存。 四十岁出头,肌肤保养得很好,眉骨间都带着妇女别样的韵味,丰韵的身姿,再加上经验老道,自然是寂寞难耐的。 “你……你什么意思?”秋嬷嬷语气也变得有些吞吞吐吐了,警惕的环绕着四周:“你都看见了什么?” “嬷嬷是想听细节?”她饶有兴致的挑眉,那张圆润的脸上顿时让人觉得一点也不好欺负了。 秋嬷嬷也不慌,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你看见了又如何?你觉得你有机会告发我嘛?在这东宫谁会听你谗言。” 她是东宫的掌事嬷嬷,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孟妤轻蔑的笑了笑习惯性的推眼镜,却发现没有,又改为撩开那垂下的发丝:“嬷嬷又不是太子殿下的人,您觉得太子殿下能够逮住机会弄死一个细作,何乐而不为呢?” 大家都是狐狸,就不要演聊斋了。 死兔子往木桩上撞,这样的便宜她为何不捡。 这个秋嬷嬷,能够帮她得到更多的消息。 至少表面上,东宫的那些个宫女太监都是听从她的。 秋嬷嬷脑子转得很快,她可是皇后身边的人,代表的可是皇后娘娘啊!这要是传出去…… 这丫头乃是大皇子身边的人,论理她应该照顾一二都,可她居然不知死活的得罪了大皇子,秋嬷嬷当然是要为大皇子出气的了。 她憋住一口气,愤愤不平的放下手中的擀面杖咬牙切齿:“你想怎么样?” 孟妤大大方方的甩了甩手上的凉水,又往衣裙上擦了擦,笑得像只狐狸似的仰起头来:“奴婢只想在这里好好活下去,只要嬷嬷不为难我,咱们互帮互助。嬷嬷也上了年纪了,总是待在皇宫里面虚度年华也不是事,您这般的为皇后娘娘效忠,可曾得到自己想要的。” 人都是有私心的,有欲望的。 孟妤的一席话就把秋嬷嬷的心里防线给击垮了。 她愣愣的待在原地,陷入了沉思当中。 秋嬷嬷认认真真的想了想,她说得确实没错,自己十一岁进宫,一路陪着皇后从才人到皇后,可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了,皇后娘娘从未为她考虑过自己下半辈子的幸福。 她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向往着子孙满堂的女人。 一想到自己被皇后派到东宫这个地方,毫无前途可言,反而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的。 秋嬷嬷顿时下定决心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看向这个小丫头:“我凭什么相信你,你不过是暖床宫女而已。” “嬷嬷别小看人啊!”她见目的达成莞尔一笑:“当初皇后娘娘也不是一开始就是皇后的啊!只要你我合作,我保证一年之内就让你出宫去。” “呵!你口气倒是不小,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你觉得皇后娘娘会放过我?”秋嬷嬷对此嗤之以鼻。 可不是嘛!知道主子那么多的秘密,怎么可能如愿以偿的出宫去呢!除了老死,或者是被主子处死,别无选择。 孟妤不以为然的将下巴蹭在自己两只肥胖的手上,笑得眉眼弯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秋嬷嬷:“………”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晦暗不明的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刹那间又让大地上蒙上了一层银白。 孟妤自水井边离开,行至屋檐下来,身边都是红色的雕梁画栋建筑物,回廊上每隔几米就挂着大红色的灯笼随着寒风的猛击而打着转。 她脑海中回忆着的都是秋嬷嬷的话。 她所在的国家名唤商洽,是个国力很强盛的国家,天下一分为二,还有一个国家叫金雁。 整个商洽最不起眼,最危险,最让人不屑一顾的地方就是这个东宫。 因为当今太子殿下——公孙行止并不是皇上的亲生儿子,乃是皇帝皇兄的遗孤。 表面上皇帝的皇位是正儿八经的,甚至还立了皇兄的遗孤为太子,可见其的仁义道德,可背地里面有人说皇帝公孙长堰的皇位是使下三滥的手段得来的,毕竟当初皇宫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晓,只知道公孙长堰是最后一个见到其皇兄的人。 而伴随着前朝的陨灭,公孙行止的这个太子之位就显得非常尴尬了。 再加之公孙长堰陆陆续续的有了儿子,他的处境更是如履薄冰。 就拿那日而言,区区一个大皇子也敢来东宫羞辱他。 秋嬷嬷也验证了她心中的疑惑,整个东宫的人没有一个是听从公孙行止的,除了他身边的那个护卫。 他只是一个空壳。 “殿下。” 高栾看着踩滑的公孙行止吓得瞪大了眼睛。 而不远处听到这个声音的孟妤猛的抬起头来,眼瞅着那回廊处就要滚下来的人,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带着肥硕都身体就扑了过去,稳稳当当的做了个肉垫。 缺迟迟没有感受到重物压下来的孟妤好奇的抬起头去。 只看见某个太子殿下风姿卓越,风度翩翩的站在旁边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语气有些诧异和不解:“东宫的礼仪何时变得如此苛刻了?” 孟妤:“………”失策了。 “难为你了”公孙行止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高栾把人拉起来,肉这么多摔得又该挺疼的。” 孟妤老泪纵横:总算是又说上话了。 今日日记:好感度上升没? 第6章 孤注一掷博生死 高栾三两步走了过来,粗鲁的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她身上都是刚刚才洗衣服时所沾染上的冷水,此刻浑身都冒着寒气。 他很是不待见这个人,主要还是因为孟妤乃是这么多年当中被送来羞辱殿下的人当中最次的一个。 这些日子殿下让他打听过这个苗豆芽的身份背景了,不是什么起眼的人物,一个被相思阁所退货的下流女子,实在是难登大雅之堂。 相思阁那样的一个地方可谓是非常神奇的存在了,化腐朽成神奇的地方,头一次退货。 由此可见此人实乃莫大的羞辱。 这也导致了高栾对她总是没有好脸色,这粗鲁的一拎差点就让孟妤的胳膊都掉下来了,肉都被掐得淤青了。 “不是让你跟着秋嬷嬷学习的么?怎地跑到此处前来了?”高栾眼瞅着她那双贼眉鼠眼的眼神就要落在殿下的身上的时候,迅速的遮住了她的视线,那叫一个凶巴巴的。 孟妤嘴角狠狠的抽了抽:“……”这人是属癞皮狗类型的吧? “秋嬷嬷说奴婢冰雪聪明,还是跟着主子比较好。”她气都不带喘,脸都不带红的就胡诌。 反正现下那个秋嬷嬷是不敢对她如何的,这一点她还是敢非常的确定的,如果她是秋嬷嬷塞过来的,这个太子殿下总不好在继续拒绝了吧! 果然,下一刻公孙行止眉头轻轻一挑,那总是凉薄的眼神中乍然浮了丝不明的情绪,缓缓走近她,垂下眼帘将她打量了一番,那指尖的微凉从她的下颚轻轻划过:“有些不一样。” 他这话云里雾里的,一下子让孟妤的心中拿捏不定他的心思。 这人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她好回去从长计议啊! “冬日寒冷,被窝是有些凉,既然你是大皇子送来的,那便跟着本宫便是。”他手指松开了她的那层肉肉,目光幽幽的从她的身上移过。 “殿下?”高栾惊呼出声。 这个胖子她…… 孟妤悄悄的抬起头来,对方如此的爽快倒是让她一时间有些胆怯了,狠狠的咽了咽口水不确定的问:“殿下……要暖床么?” “不行?”他挑眉反问。 孟妤猛的摇头,好几层肉随着动作而晃动着:“奴婢专业的。” “这么大的身躯搁着也怪浪费的”他深深的看着她,笑得眉眼弯弯,可始终不达眼底:“今日便来莠和殿。” 孟妤身子一僵,却很快的反应过来了,恭恭敬敬的撩起衣裙跪了下去,双手抵住额头重重的磕了一下:“奴婢谢殿下抬爱。” 公孙行止嘴角抿了一下一言不发的越过她,绛紫色的衣摆从她的手臂处划过,带着丝滑的感觉,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走去,只留下一个萧萧肃肃的背影,衣衫处绣着的梅花随着他的动作而翻飞着,那衣袂飘飘的样子和挺拔的身姿当真是叫人移不开眼睛来。 人走之后孟妤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膝盖因为这几日的寒冷可没少遭罪,她扭曲着脸揉了揉可怜兮兮的膝盖。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朝着宫女的居所一瘸一拐的走了回去,既然是去莠和殿报道的,总是要收拾收拾的。 …… 今年的风雪尤其的大,乃是前所未见的,一下子也给皇帝添了不少的麻烦,不少地方雪灾袭来冻死了不少人,棉花和炭火等东西极为的稀有,老百姓那里用得起那些个好的东西,只能用些便宜货,所以死亡有些严重。 皇帝焦头烂额的时候,便把这些个事情都丢给了文武百官,乃至他那些个不争气的儿子。 这也是为何这些日子孟妤没有见到公孙则的原因,他作为大皇子自然是被第一个点名的。 “都是一群废物,朕养他们有何用?” 御书房内,那年过半百的皇帝愤怒的把案桌上的那些个奏折统统的都给丢在了地上,吓得旁边候着的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胆战心惊的高呼着:“皇上息怒。” 公孙长堰满腔的怒火把手中的那本奏折丢了下去:“一个个都叫朕息怒?除了这句话你们什么都想不出来了么?常公公,给朕拟旨,传朕的旨意下去,谁能够想出好的对策,不管是文武百官,还是流氓草寇,乡野村夫朕重重有赏。” 今年的这场雪来得太过于猝不及防,分明前些日子还好端端的,就是这几天才突然的变成这样子的,以至于没有做好应对的准备。 这场雪算得上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了。 每日早晨的时候,皇宫里面的宫女太监都要扫着那主子们会路过的地方,一夜的功夫便会把昨日打扫的地方再一次增添上一层银白的样子。 常公公胆战心惊的拿着黄色的圣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深怕惹怒了这位爷。 圣旨下来得很快,几乎是在半个时辰之后就被人快马加鞭的送向各个地方,告示也很快的贴得四处都是。 “你就不怕太子殿下以为你是我的人?”秋嬷嬷瞅着在屋内翻箱倒柜的孟妤那叫一个着急。 她倒不是怕人死了,主要是因为自己的把柄还在对方的手中她自然是非常的不安的。 皇宫里面狗咬狗的事情她可没少见到过,万一这死胖子到时候非要拉上一个人垫背的时候,她岂不是完了。 孟妤停下手中的活,笑吟吟的转过身来反问:“我一直都是嬷嬷的人啊!” “你……”秋嬷嬷无言以对,深深的呼吸了一下这才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你这样不仅仅是把大皇子得罪了,还会让太子殿下对你心生芥蒂,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宫里面最忌讳的无非就是一奴侍二主。 在两个主子之间周旋只会给自己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完全不会说是游刃有余的。 孟妤收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那嘴角的笑意让人有些看不懂,只见她眉目低垂的将衣物收拾妥帖,沉默了片刻悠悠的开口:“奴婢在赌……” 她这个人从小做事情一向很稳重的,可是这一次的情况不一样,她得孤注一掷一博生死。 赢了从此山高水远,她可以有无数的机会。 输了,无非就是尸体一具,枯骨成灰。 第7章 君如天上月 莠和殿外,不同于别的皇子的宫殿辉煌无限的,这地方也就是外表看起来风光无限罢了,实际上里面的摆设什么的,还比不过秋嬷嬷房屋内的东西贵重。 来之前的时候秋嬷嬷还特意的让她去观察了一番,她虽然不是什么专业人物,可那些个东西的价值肉眼就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得出来还是蛮值钱的,好歹也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岂能没些私房钱。 她抬起头看着这三个大字,微微思索了一会总觉得这个字有些熟悉。 很快脑海中飞速的闪过一个草的名字——狗尾巴草的学名中就有一个莠字。 狗尾巴草评选为最低贱的一种杂草,不好看,也不美观。 古人一向博览群书,总不能不知道这些的。 她眉头微微一蹙,这个太子殿下还真是被人践踏得彻彻底底。 默默的趴在门边,孟妤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番,这殿外也没有一个护卫之类的,幽静的堪比冷宫。 咻的一下。 伴随着她出神的瞬间,那熟悉的剑锋再一次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吓得孟妤手中的包袱都掉在了地上僵硬着身子。 公孙行止从高栾的身后走出来,双手都裹在了大氅里面,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宽硕的身躯:“害怕?” 几个时辰还信誓旦旦的,此番又犹犹豫豫的。 委实是有些打脸了。 孟妤憨厚的笑了笑:“奴婢是以为殿下睡下了,不敢叨扰。” 公孙行止没搭理她的话,而是眼神一扫,那架在她脖子上的长剑还带着几分寒气,咻的一下收回了剑鞘里面,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她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的走到旁边去,怯生生的问:“殿下,奴婢住哪?” “既是暖床宫女,自然是和本宫形影不离的。”他这话说得那叫一个风轻云淡的,丝毫没有提及她姿容的问题。 孟妤心中默默的为他怜惜了一把,这不受待见的太子还真是够可怜的,连挑三拣四的权利都没有。 她都这样色了,人家也可以收去暖房的。 难怪秋嬷嬷说,放眼整个商洽没有一个女子是愿意嫁给太子殿下的。 不是因为他残废,也不是因为他长得不好看。 而是他的处境在皇宫里面连最下贱的太监都比不过,嫁给他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她恭恭敬敬的弯着腰:“那奴婢去收拾收拾?” 这来都来了,总是要好好的表现一番的。 大皇子的手再长,就算是草菅人命也不能大大方方的,总是要顾及一些事情的,当务之急就是先爬上这位爷的床才是。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表情不改,眼中倒是多了一抹不一样的情绪,那宽大的衣袖轻轻的从她面前拂过,带着一股彻骨的寒,却隐隐含有梅花香的味道,丢下一句不咸不淡的话:“随你。” 高栾抬腿跟着就要进去的时候,迈过门槛的时候又停下了脚步恶狠狠的警告:“老实点。” 孟妤:“……” 她的态度前前后后转变太大了,高栾不得不小心谨慎的提防着这个人,就是为了避免她对殿下动什么歪心思。 案桌前,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落坐,将今日所见到的风景正准备执笔画下来。 他很少出东宫的,一出去那些个是是非非便会找上门来,所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东宫里面,偶尔有人想方设法的将他邀请出去,也不过是为了戏耍一番。 也就只有午夜的时候,他常喜欢独自一人去那水榭阁楼处呆上一会。 高栾站在旁边给他研磨,一抬头就能够看见那穿梭在殿内的身影,怎么看都不顺眼,张了张嘴又把嘴边的话咽下去了,如此反反复复的好几次。 窗外的大雪随着寒风阵阵的吹了些许进来,他那欲说还休的样子跟便秘了似的。 公孙行止瞧着自己画的梅花上染上的浓墨,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你似乎对本宫的做法有不同的意见?” “殿下为何把这人留在身边?”高栾鼓起勇气的问出口来。 他一向对于主子的吩咐都是没有拒绝的,唯独这个苗豆芽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完完全全的去接受的。 那样一个声名狼藉的人,还是从相思阁出来的。 那怕是再怎么出名,也只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窑子罢了,供那些个达官显贵消遣的地方,这种人如何能够待在殿下的身边? 公孙行止那深邃的眼神中只是微微一敛,宛如两潭秋水一般,从孟妤那勤快而又利索的身上瞥了一眼:“你不觉得她很勤快么?” 高栾:“……” 他是个老大粗,做的饭菜也是一言难尽的那种,又不放心让东宫的那些人做。 就连打扫殿内也都是马马虎虎的,没有女儿家的仔仔细细。 被殿下这么一说他顿时有些自行惭愧,支支吾吾的:“属下……” “你盯着便是”他打断了高栾的话,心不在焉的补充:“不老实便杀了就是。” 他莠和殿内积攒了不少的灰尘,也的确是需要一个人来打扫打扫的,这胖丫那日的话很明显就是在暗示他,既然如此那就给个机会吧!这东宫的人谁不想求生。 那被别人送来的细作却没有一个比这胖丫聪明的,他们天真的以为为自己的主子办好事情,有朝一日自己死了,他们便是功臣,会被厚待的。 殊不知他身死之日,也是这些人陪葬之日。 在东宫他还是可以护住一条性命的,这小胖丫在给他示好。 听完殿下的话之后,高栾恍然大悟一般的点点头,拱手道:“是。” 孟妤表现得极好,麻利的拿起鸡毛毯子就开始打扫,四处擦洗。 因为太急于去表现自己了,导致她压根也不知道累,直到最后一道工程干完之后,她筋疲力尽的冲到公孙行止的面前笑得笨拙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殿下,奴婢看这殿内的有些东西都上灰了,把它们都擦洗了一遍。” “也不必如此”某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东西蒙灰扔了便是。” “总是要看看被蒙上的是不是珍珠,若是平白无故的扔了也怪可惜的。”她赤诚的开口,那杏眼倒是极好看的,额头的发细碎的黏在一块,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公孙行止的手微微一顿,眸色越发的深沉,掀起眼帘来,嘴角勾了勾问:“小胖丫觉得本宫如何?” 时间静止了那么一瞬,耳畔是呼啸的寒风。 直到她低垂着头时,额头的汗水滴答的落在了地板上,她声音似那幽谷中吟唱的黄鹂一般:“君如天上月,皎皎千古不染尘。” 第8章 飞上床头护小命 孟妤的话看似在阿谀奉承他,态度诚恳,表情也非常的恭敬。 公孙行止从位置上站起来,缓缓走向她。 眼前的视线突然被人遮挡住,孟妤不用抬头也知晓。 她屏住呼吸,任凭额头的汗水落下来。 公孙行止身材修长,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伸出手去挠了挠她那厚厚的下颚,像是对珍爱之物的怜惜一般:“读过书?” 若不是读过书,怎会说出如此文绉绉的话来。 “未曾。”她面不改色的扯谎。 “是么?”他笑得有些让人犯怵,那修长冰凉的手指从她的下颚划过,仿佛下一瞬间她的小命就会葬身于此处一般。 孟妤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去,脑袋埋得深深的,诚惶诚恐的:“奴婢在相思阁的时候,听过那些个姐姐们随便说起的。” 他眸色深深的看着她的行为,对于此话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异议,就好像是在默许了一般。 绛紫色的衣衫自她的手臂处扫过,总是带着淡淡的冷梅花香,随着风传入鼻息间,经久不散。 她匍匐在地上,直到人离开。 高栾紧跟其后,眉头紧锁的回头瞥了一眼那慢悠悠起来的人。 “殿下,这人……”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尤其是听到刚刚才的那些话之后,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没有那么简单了。 谁知道她是不是和大皇子一唱一和的呢? 面对高栾的质疑,公孙行止难得的觉得有些欣慰:“难得你也有这样的心思。” “殿下这小胖丫……话里有话啊!” 公孙行止笑意有些浓郁,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多变,他岂会听不出来这话外之意呢? 这小胖丫还真是让他惊喜连连啊! 而他们走后孟妤依旧跪在原地未曾起来,她也不知道这个太子殿下能不能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 于公于私她都是希望这个太子殿下的日子好过一点的,他好过了,自己也就好过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莫过于此罢了。 “害!” 重重的叹息了一声,挺直了背依旧跪在那里。 公孙行止临走之前没让她起来,她当然不会起来的。 好不容易表明了自己的衷心,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的。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孟妤被太子殿下收为暖房宫女的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了,很快就传到了皇后的耳中。 那坐在软榻上,懒洋洋的斜靠着的皇后来了兴致:“人是大皇子送去的?” 她身边的桂嬷嬷笑着点头:“正是,本还以为经过这么一番闹腾,最多也就是留在东宫里面当个打杂的,谁想到那丫头还颇有手段,居然才几天的功夫就成功的被太子给收下了。” “这倒是稀奇了”皇后从软榻上坐起身子来,那层金光闪闪的纱裙轻轻的拂了拂:“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做这样的事情,倒是让本宫有些惊讶。” “的确很奇怪,先前那丫头被送进来的时候,要死要活的,就是不愿意,太子还因此被不少人取笑呢!只是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就这般的温顺了。”桂嬷嬷补充着先前从东宫那边得来的消息。 他们的人一直都在那边观察着一举一动的,自然是第一手得到的消息的,可是这一次明显慢了些许。 现如今整个皇宫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了,他们也就没有在意这一点。 “看来这一次则儿倒是找了个不错的丫头,选个日子带来让本宫瞧瞧吧!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居然能够让公孙行止看上的。”她再一次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倒下去,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这个公孙行止,也是上了年纪了的,二十出头了。 在皇室中这样的年纪也该是有妻儿了,就连她那不成器的儿子也都有了好几个妾室,偏偏公孙行止一直到现在都还是孑然一身,作为一个男子在这个年纪阶段,年轻气盛的也难免有些冲动。 那东宫的宫女些,虽不是什么大美人,可也都是小家碧玉色的,也没见他对谁青睐有加啊! 而此刻的御书房内,雪灾的事情愣是让皇帝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今日把他的皇子们都召集前来,连带上贵为太子的公孙行止。 无非就是想要让他们这些人出一个好的办法罢了,圣旨下了那么久,整个邵安城就没有一个人敢出来接旨的,一个个的都是废物。 御书房的气息有些压抑,气氛很是冰冷,下面的皇子们齐刷刷的跪成了一排。 而因为太监的疏忽姗姗来迟的公孙行止前脚刚刚踏进来,迎面而来的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将手中的奏折砸了过去。 他看见了却没有躲,那厚厚的奏折就这么的从他的额头上擦过。 伴随着啪嗒的一声,那跪在地上的皇子们齐刷刷的朝着他看去。 公孙长堰也有些怔愣,像是没有料到他不会躲一般,随即有些难为情的咳嗽了一下,很快又板着一张脸问:“作为太子总是这般懒散,你如此这般,让朕如何把这江山交给你?” “臣知错。”他撩起衣摆跪了下去,态度非常的诚恳,让人一看就很好欺负的样子。 “罢了,都起来吧!”皇帝头疼的捏了捏眉心:“都说说看你们的主意,这一次的雪灾来得气势汹汹的,各个地方的官员一点点的准备都没有,朕想听听你们的想法。” 众人面面相觑,公孙则瞄了一眼旁边的人,不卑不亢的走了出来:“太子一向博览群书,想必应该是有什么法子的,不如就先听听太子的看看法吧!” 皇帝眯了眯眼看向他。 在他的印象中,公孙行止一直都是寡言少语的,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对待自己的这个侄子有些犯怵,他那双眼睛像极了他皇兄,越长大越像,这让他很是不安。 掩盖住眼底的异样,他一脸严肃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太子说说你的看法吧!” 他眼底的公孙行止,站在人群中,那怕沉默不语,依旧是出类拔萃的,身姿,样貌,气度都超过他这些个儿子。 冷静得让他总是战战兢兢的,公孙行止越是滴水不漏,没有任何的行差踏错,他心底越是惶恐。 他的存在,就好像是他的皇兄在无时无刻的监视着他一样。 第9章 殿下你真好看 华灯初上,银白的积雪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晶莹剔透,那回廊下的灯笼正在肆意的张扬着,像是在预示着些什么。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夜色深深了。 冬季的天就是这般的,昼短夜长的。 “殿下……”高栾一想到刚刚才皇上的话,就有些担忧他,站在莠和殿的门口不放心的轻唤了一声。 公孙行止身形微微停下,雪夜寂寥,他站在那台阶处,鹅毛大的雪落在他绛紫色的大氅上,浅浅的,轻轻的,生怕惊扰了他一般。 “高栾,该习惯了。”他语气平淡,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高栾愣在原地,只能为难的看着殿下离去的背影。 他从小就跟着殿下了,可殿下身边没个能说话的人,二十出头的年纪了,却连个妾室都没有,他又是一个大老粗,一向就不擅长说些安慰的话。 是该习惯了。 可他心疼殿下啊! 他可是商洽的太子殿下啊! “吱呀!” 殿外有人,推开了宫门,那修长的身影在皎洁的雪光中,微微闪烁的灯火下显得有些别样的寂寥。 随着门被推开,一股寒气袭来,使得跪在地上的孟妤抖了抖身子。 像是忘记了自己的殿内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所以再看见她的时候难免有些惊讶:“不累?” “殿下回来了”孟妤含笑着抬起头来,那杏眼中都是真诚的问候:“奴婢可以起来了么?” “一直跪着?”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半蹲下身子来,那压人的气息一下子就传来,带着浓浓的阴骘。 他眼底深处像是压抑着什么一般,渐渐的开始泛红。 四目相对,她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公孙行止逼近她像是觉得天方夜谭一般:“为何不走?为何听本宫的话?” 整个东宫,亦或者是说,贵为太子的公孙行止,在整个商洽能够号令的人屈指可数。 “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应该听从殿下的话。”她心脏跳个不停,但还是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理智,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殿下……你冷不冷?” 他身上还弥漫着寒气,像是在侵蚀他一般。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二人的呼吸声彼此起伏,因为离得很近导致心跳声也很有节奏的起起落落。 公孙行止盯着面前的人,许久之后这才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宫要沐浴。” 孟妤楞了一会,很快的就反应过来了,恭恭敬敬的支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是。” 因为跪了好几个时辰导致她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又是冬天现如今四肢都僵硬了。 公孙行止瞧着她的身影微微蹙眉,觉得有些烦躁。 当孟妤忙碌了半个多时辰把水都给灌满的时候累得筋疲力尽的跌坐在地上,公孙行止沐浴的地方倒是很宽大的,像个鱼池,好在设备齐全,不用她烧水啥的,就在后头烧个火把就成了。 她一边扇着手中的蒲扇,一边试图寻找些能够烤吃的东西,却发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只能用说话来放开自己的注意力,她朝着那隔着屏障的鱼池内看去,小声唤了一句:“殿下,您在么?” 孟妤胖归胖,可是她的声音格外的好听,悦耳。 尤其是那小心翼翼的一声殿下,让他觉得别人的嘴里面也不仅仅会说三道四,也是可以说些好听的话的。 “嗯。”某人极为性感的嗯了一声。 一想到此时此刻对方是光着身子的,孟妤就觉得面红耳赤的,脑海中一些旖旎的想法就涌上来,搞得她整个人都有些燥热了。 努力的拍了拍脸颊,孟妤试探性的问:“殿下,奴婢以后是不是就能够一直跟着你了?您不会把奴婢送人吧?” 她总得做好随时被抛弃的准备啊!刚好可以做好功课,研究一下下一个主子的性格之类的。 这一次实在是仓促了,她没有一丝丝的准备,所以就只能先探探口风。 “想回大皇子那里?”他也是奇了,居然和她闲聊起来,整个人懒洋洋的靠在鱼池边上,水的温度刚刚好,很适合。闭目养神的瞬息,还出奇的回答她的问题。 听到这话的孟妤狠狠的摇摇头:“不想。” “你不是因为大皇子进宫的么?” 还在他面前以死明志来着。 这可真是一个迈不过去的黑料了。 孟妤斟酌了片刻,这才嘀咕着开口:“奴婢出身卑微,又深陷泥潭,错把陈醋当成墨了。” 浴池里面的某人并未开口,只是懒洋洋的靠在那里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只觉得这小胖丫还挺有意思的。 脑袋一撞,倒是撞清醒了,也是难得。 他不说话,孟妤也不敢继续打扰,只好乖巧的继续扇着手中的蒲扇,也不敢打瞌睡。 这几天她一直都被秋嬷嬷刁难来着,也没有时间好好的休息,好不容易和秋嬷嬷达成共识了,这边又马不停蹄的来上班了,四处奔波之下自然是有些疲惫的。 约莫着半个时辰之后,那浴池内的人开始唤她了。 孟妤麻利的丢下了手中的蒲扇,屁颠屁颠的就跑了出去。 此时的公孙行止传了条白色中裤的,赤露着上身,那完美的身材一览无余,比列好得让人自行惭愧,人鱼线,腹肌该有的一样不少。 抱着那换洗的衣物走了过去,孟妤面不改色的给他穿衣服,手指不经意的划过他的肌肤只觉得烫人得厉害。 脑海中顿时就想到从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帖子,说是男人的体温比女人的体温高,尤其是冬天的时候最为明显。 从前没怎么接触过男人,孟妤不信。 如今切身体会之后,孟妤深信不疑。 两个人的身子离得很近,他微微有些不自在的倒退了一步,这些从前都是他自己动手的,瞧着面前小胖丫犯迷糊的样子他微微挑眉:“不会?” “殿下”孟妤欲哭无泪:“奴婢是新来的,不太懂,这个怎么扣?这个……” “下去。”公孙行止无情的从她手中把衣物夺了过去,表情非常的不好。 孟妤很是识相的提着裙摆就要离开,走到那飘渺的轻纱处的时候又停下脚步来,忍不住的舔了舔嘴唇不怕死的来了一句:“殿下,你长得真好看。”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第10章 唇亡齿寒 公孙行止沐浴之后并没有急着休息,而是在那外殿的书桌边坐下,摇曳的蜡烛照在他的身上暖暖的,右手执笔在那白色的宣纸上洋洋洒洒的挥舞着。 孟妤站在旁边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余光瞥见那画的时候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不得不承认,公孙行止的画很不错,她虽不是什么名家,但就没来由的能够看懂这其中的意思。 他画了一副冬季图,有梅花,有落雪,却没有任何的活物,地上被红色渲染像是血流成河的模样,仔细一看又像是树上的梅花落在地上将白雪给掩盖住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得入迷了,导致孟妤一下子就忘记了彼此之间的身份问题,她停下手中研着的墨,下意识的伸手阻止了他的手,这一触碰如同惊弓之鸟。 孟妤如梦初醒,眼中都是惊恐的看着自己的爪子,吓得直接就跪了下去:“奴婢……奴婢只是觉得殿下画得太好了,情不自禁,奴婢……” 罪该万死,但是目前还不想死。 孟妤欲哭无泪,很是痛恨自己刚刚才的所作所为。 公孙行止也有些傻眼,盯着自己刚刚才被她那胖乎乎的手碰到的地方,不知为何居然觉得有些暖意袭来。 “怕本宫?”他收回了视线,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挥着手扇了扇未干的画:“既然害怕为何还来?” 这小胖丫分明不是个胆怯之人,一会锋芒毕露,一会又畏畏缩缩的,他可没耐心陪她玩猫捉老鼠。 孟妤匍匐在地上,也知晓此人的言外之意,敛了敛思绪,抬起头来一下子就撞进了他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眶中,一字一句的开口:“奴婢想活,希望殿下给一条活路。” “呵!”公孙行止哈哈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那笑声很是诡异,叫人心里面都犯怵,他伸手挑起面前人的下颚:“本宫都自身难保,你如何确定跟着本宫就能够活命呢?” “唇亡齿寒”她眨了眨眼睛:“奴婢进了东宫,不跟着殿下也会死的,跟着殿下尚有一线生机。” 公孙行止一死,整个东宫的人都会跟着陪葬的。 她不傻,在这个时候去帮助大皇子,只会是自寻死路而已。 纵使公孙行止乃是众矢之的,可不管如何他依旧是东宫的太子,他安安稳稳的活一天,整个东宫的人就会平安。 她在皇宫没有身份,也没有靠山,大皇子表面上是她的主子,可如同她这么貌不惊人的奴才而言,只不过是主子们闲的无聊时打发时间的玩意,可以随时随地都丢弃的一枚棋子。 公孙行止死,她的下场一目了然。 殿内的烛火随着那不知道从那里吹来的寒风轻轻的晃荡着,他的手总是冰凉的,像是天生的一般,那捏着她下颚的力道不知不觉中居然大了不少,像是要将面前的人碾碎一般。 孟妤屏住呼吸,那杏眼满怀着赤诚的看着他,动了动朱唇呐呐道:“殿下……” 她不相信公孙行止没有查过她的身份,一查一个准。 原主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辈子都是碌碌无为,又傻,又蠢,压根构不成威胁。 烛火将他如墨的眼点缀得别样的好看,像是两团火焰在他眼中闪烁着经久不灭的那种。 公孙行止忽的莞尔一笑,松开她的下颚,捏了捏她肥肥的脸:“该就寝了。” 答非所问,孟妤不满的撇嘴,揉了揉下颚白被捏了。 她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提着裙摆困难的跟了上去:“殿下,您不会赶奴婢走吧?” 公孙行止不答,那绣着梅花的广袖轻轻一挥身后的珠帘砸在了孟妤的脸上, 她继续追上去:“殿下……” 给个准信呗! “秋嬷嬷没教你礼仪?”他不满的问,这小胖丫的话可真多,还非常的聒噪,更重要的是一点当宫女的自觉都没有。 孟妤哦了一声没再求追不舍,她打官司倒是挺厉害的,可要说对付男人还真是有些困难,再加上这个男人也不是一般的男人。 她安静下来,看着公孙行止在她面前宽衣解带,整个人自始至终都是茫然无措的状态,也不知道下一个步骤应该如何。 直到那一袭绛紫色的衣衫落在了地面上,她弯腰捡起来抱着朝旁边的屏障上放去,然后不确信的问:“殿下,是不是要一起睡啊?” “公孙则居然没有弄死你。”他穿着白色的中衣和中裤,那乌黑的发垂落些许在胸前,堪堪一回头就让孟妤觉得世间万物不过如此。 有些人自带春色。 她站在原地楞了楞,此间春物也不抵面前这人抿唇一笑。 公孙行止的风姿,胜过春日百花风采,叫人自行惭愧。 若是当时的苗豆芽遇见的是此人,孟妤觉得可能一切就要改写了。 她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慢悠悠的挪动着步子走了过去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殿下,奴婢睡外面?还是里面啊?” “你觉得呢?”他皮笑肉不笑的反问。 孟妤:“……” 我觉得女士优先,你可以打地铺么? 很有自知之明的孟妤作势就要爬上去的时候,胖乎乎的手被人啪嗒的打了一下一下子就红了。 “脱衣。” 孟妤:“……” 不是,暖床就暖床啊!咋还脱衣的。 这要是从前的话她也就忍了,但是肥胖让孟妤感受到了巨大的耻辱,哭丧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把衣裙褪去就留下那宽大的中衣,然后屁颠屁颠的爬上了床。 这是她两辈子受到最大的耻辱了,太丢人了啊! 得亏她心理素质强大,这才能够接受现在的这个身躯的。 忐忑不安的睡在这么一个风华无双的人身边,她觉得自己玷污了这个人。 “殿下,要不……奴婢去外面睡吧!”她试探性的开口。 公孙行止心不在焉的动了动耳朵,聆听者来自殿外的脚步声,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不语的态度。 听到孟妤的这句话之后那凉凉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带着警告的意味:“不怕死了?” 孟妤虎躯一震,猛的闭上眼睛,非常没出息的阻止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大皇子明日要见你。” 眼瞅着她要入睡的时候,公孙行止又凉飕飕的补了一句话,愣是让孟妤一夜未眠。 第11章 去兵留将 “疼……”一大早的时候,好不容易睡着的孟妤因为厚厚的肉被人压了一下,导致她叫了出来。 翻身的某人微微一怔,显然是有些茫然了的。 公孙行止身子僵硬住了,看着面前的脸呆滞了许久。 “殿下……”孟妤吃痛的睁开眼:“你压倒奴婢的肉了。” 麻烦高抬贵手。 公孙行止猛的坐起身来,这才惊觉他昨日睡得太死了,算算时间十多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睡得这么死气沉沉的,居然一下子睡到了这个点,同以往不一样的是。 从前他的醒过来的时候殿内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人,而现在…… 看着身旁的人,公孙行止觉得内心有些安稳。 “本宫要更衣。”他收起复杂的情绪,撩开厚厚的被褥,一股凉风趁机席卷而来。 孟妤穿着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哆哆嗦嗦的自己把衣服捡起来穿戴好,又恭恭敬敬的去给他拿衣物。 趁着给他穿衣的时候,孟妤细细的研究了一下这些衣物的穿戴方式,又想到昨天晚上他所说的话,试探性的开口:“殿下……您能不能帮奴婢把大皇子的邀约给拒了啊?” 她不想约啊!这简直就是鸿门宴。 孟妤不想卷入纷争当中去,成为别人的棋子,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自古以来当细作的有几个下场好的啊!古人讲究忠心耿耿,可她不是古人啊! 她只想夹缝生存。 这大皇子的去处断然是不能去的,因为只会让自己陷入二人的棋局中。 腰间系好一块白玉,公孙行止微微垂下眉眼来,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低垂着,漆黑如潭水的眼眸中满是她的倒影,嘴角勾笑:“这么怕死?” 孟妤神情一愣,不明白这个太子殿下为何总拿她贪生拍死这件事情说,但还是实诚的点点头:“命只有一条,奴婢自然是怕的。” “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你是大皇子的人,为他死也算是忠心耿耿了。”他言语随意,就好像是死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一般。 孟妤微恼:“奴婢不是大皇子的人。” “那你是谁的人?”公孙行止反问。 孟妤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奴婢是殿下的人。” “……” 公孙行止没有帮她,甚至还让秋嬷嬷给她带路,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和她搭话的秋嬷嬷,出了东宫之后就一路念叨着。 “我早和你说了,从太子殿下这边下手是没有机会的。” “而且太子殿下压根也不敢得罪大皇子的。” 孟妤从前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虽然是律师但却不喜欢废话,所以难免嫌弃秋嬷嬷话多。 一本正经的停下脚步来,眼神坚定的看着她:“秋嬷嬷还记得那几日我让你给我找的律法么?” “记得啊!怎么了?”秋嬷嬷疑惑不解的问。 “我不是非要和太子殿下扯上关系,只是现在你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作为皇宫的老人难道你不清楚么?太子一死你认为到时候东宫的人逃得了么?” 秋嬷嬷多聪明,一点就通了,她刹那间脸色苍白起来了。 亏得她在皇宫待了这么久,居然这一点没有看破。 是啊!他们这些被送来东宫的奴婢,太监,都是各个宫中的最得宠的,最受主子厚待的。 没道理让他们来伺候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太子,除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主子早就想杀了他们这些人了。 “太子一死,东宫所有人都要陪葬。”孟妤的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的砸在秋嬷嬷的心上。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就连身子都在颤抖:“太子一死,乃是国之大事,到时候东宫的人都会被治看护不佳的罪名,皇上为了平息天下人的疑惑,便会下令——诛杀。” 而他们这些人都是知晓很多关于主子们的秘密的人,主子们老早就想除掉了,可临死前还想借刀杀人。 所谓的心腹,在关键时刻也会成为心腹大患的。 “所以你想救太子殿下?”秋嬷嬷好不容易平息了自己的情绪,试探性的询问。 孟妤摇摇头:“不,我是在救我自己,皇宫这个地方进来容易,出去难,在此之前我得保证自己平平安安的。” 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那种。 商洽的律法她都看过了,好在原主是个读过书的人,那些个文字看起来并不复杂。 律法森严,私逃出宫的人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 皇宫要逃,但是要光明正大的离开。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告诉我?你就不怕……” “嬷嬷敢么?”孟妤挑眉:“嬷嬷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废弃的棋子而已,迟早要死的,为何不为自己搏一搏呢?” 所以她得确保公孙行止的安全,公孙行止活着他们这些棋子才有用处,才能在棋盘上跳动。 公孙行止死了,棋局结束,棋子也就显得不重要了,因为又得开始一番新的棋局了。 储位之争。 一语惊醒梦中人。 秋嬷嬷顿时觉得内心都在如坠冰窖一般,堪比这翻飞的白雪。 脚底下的积雪发出喑哑的声音,这一路上秋嬷嬷都在回忆自己这大半辈子,却觉得远远不如这才认识几天的小丫头片子来得透彻,她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正如她所说的,这个皇宫里面任何一个人都是信不过的,除非大家的情况一模一样。 她曾经的主子居然想杀她? 秋嬷嬷难过之际只觉得可笑,原先的犹豫荡然无存。 皇后娘娘,您无情无义,也别怪老奴翻脸无情了。 在孟妤将要踏入大皇子的宫殿的时候,秋嬷嬷一把将人拽住。 “怎么?”孟妤不解的看着她。 秋嬷嬷下定决心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珠子给她:“大皇子乃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了解他的性格,这个东西乃是他年少时赠送给我的,大皇子待我一向不错,你把这个珠子给他看,他便不会为难于你,你也不必多说什么,还可以避免了被太子殿下起疑心。” 这巨大的变化让孟妤都有些吃惊:“嬷嬷这是想好了?” 秋嬷嬷面色凝重的点头:“苗豆芽,老妇愿意陪着你赌上这一把。” 在这暗谲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第12章 步步为营 脚下的积雪留下一个又一个的脚印,很快又被身后的大雪满满的覆盖住了。 秋嬷嬷被拦在了长乐宫外,孟妤独身前往,抬头瞥了一眼这个宫殿的名字只觉得满满的都是讽刺的意味。 分明公孙行止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殿下,位居东宫。 而这公孙则作为一个皇子,住一个殿宇也无可厚非,但绝对不是住在长乐宫这种地方。 别名叫长乐宫,然而实际上仅次于东宫,就连这个名字都这般的明目张胆,难怪这个公孙则这般的嚣张,母后乃是一国皇后,自己作为嫡长子,却不能成为储君,心中的恨意怕是早就根深蒂固了。 才踏进长乐宫中的花园中,带头的太监就停下身来,嗓音尖锐似鸭子:“大皇子说了,让你在此处跪半个时辰,让这风雪去一去身上的晦气,才能进去。” 辰时刚刚过去,冬季的早晨本就寒冷,大皇子大清早的将她唤来不就是为了出气么? 现在又让她在风雪中跪半个时辰,明摆着就是在给她一个下马威的。 这古代当真是叫人如履薄冰。 孟妤不卑不亢的撩起裙摆,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双手叠在一块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 白嫩嫩的小太监很是高傲的哼了一声,挥着手中的拂尘离开了,那高傲的样子像是一只大公鸡。 为了让孟妤长记性,公孙则还特意嘱咐过让她跪在雪地里面。 “你是说她跪着了?” 不同于外面的大雪纷飞,殿内的公孙则此刻正煮酒论英雄呢!在他宫中的都是朝中有些许地位的大臣,此番聚集在一块也是父皇的旨意,无非就是为了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解除了这一场雪灾。 在场的官员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朝着那从殿外走来的小太监看了过去。 孙兴低着头,眼中带着讨好的笑:“是的殿下,您看……” “姑且让她跪着便是,没看见本皇子和几位大臣正在商讨要事么?下去。”公孙则横了他一眼,完全没有心情去找茬。 今日他本想寻些乐子的,可是大清早的父皇就把这些个老骨头派来了,非得让他想出一个办法不可。 公孙则对此非常的不乐意,多情的桃花眼中都是烦躁。 小太监也不敢多言,只是唯唯诺诺的应了个是,便弯着腰离开了。 正殿中,安静了片刻之后又是争执不休的声音。 从辰时一直到现在没完没了的,一个个出的都是些馊主意。 伴随着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而孟妤跪着地方又离正殿不是很远,本还老老实实的她也不由自主的竖起耳朵仔仔细细的聆听起来了。 “状元郎……” 伴随着一声状元郎,打破了孟妤的思绪,她下眼神的用余光去瞄了一眼,只见到一抹冷冷清清的青色从眼前划过,跟在他身后的人态度很是恭恭敬敬,深怕懈怠了一般。 孟妤并不了解局势,也不知晓这个状元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让这些人如此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怀揣着对于人才的尊重,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觉得这人很有风雅的韵味,行走间步伐轻盈,身姿卓越。 “状元大人,您可别折腾了奴才啊!殿下可是吩咐过的,您要是来了的话让奴才好生的伺候您的,您要是走了,奴才怎么交代啊?”小太监着急的追着正准备离开的状元郎。 此人乃是年纪轻轻的就一举高中的状元郎——房云翼。 长得玉树临风,剑眉星目的,很有才华,同时也很受皇上的青睐,这才高中没多久的时间,就接二连三的为皇上解决了不少的问题,此番雪灾的事情他也参与其中了,皇上对他一直都是寄于厚望的,唯独这一次出了些差池。 在此之前房云翼也已经给了一个方案的,只是一开始见到了些许效果,后面就没有作用了,皇上生气之余对他下了禁足令,直到昨日才被大皇子请旨给解除了,这不今日就来了大皇子的长乐宫中。 男子清润的嗓音中带着几分的怒气:“大皇子不该把本官诓来。” 这大皇子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想着让自己给他出主意,到时候这个好事就落在了他的身上,皇上龙颜大悦的同时,百姓也会感恩戴德的,到那时候东宫的那位可不就被废掉了。 在自己的地位还未稳固之前,他并不打算参与到任何一方的阵营里面去。 “状元郎……”小太监很是无措的就差跪下去了。 而这边的孟妤眉头轻轻一蹙,心中暗暗的打量算计着:看来这个状元郎是个人物啊! “公公回去告诉殿下,本官事务缠身,告辞。”他无情的挥了挥衣袖,并不打算过多的滞留下去。 两人在回廊下拉扯了半天,房云翼这才得意解脱,当他黑色的锦靴从孟妤的面前而过的时候,却看见雪地里面跪着的人在涂涂写写着什么。 本是没什么兴趣的,可在看见雪地里面的字洒脱而又飘逸的字迹的时候,房云翼不由的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他朗声将这首诗读了出来,原先的急匆匆变成了驻足,蹲下身去打量面前这个看似胖乎乎的宫女,俊逸的脸上染了三分温和,一向高高在上的状元郎居然放低姿态去询问:“这首诗是你写的?读过书?” 回廊上的小太监早就一溜烟的跑去寻公孙则了,所以孟妤这才敢这么做的。 她满是肉多多的脸上扬起真诚的笑意来,杏眼中水光潋滟:“大人觉得如何?” “甚好。”这是真心话,房云翼一举高中,才华是整个邵安城公认的,能被他赞同自然是极好的。 未了他又问:“你是大皇子宫中的人?” 一个宫女有如此的才情,这似乎有些让人吃惊。 可这个大皇子,他见过大皇子写的文章和诗句,只能算是普普通通,入不了眼。 这宫女…… 孟妤摇摇头,表情甚是委屈:“奴婢不是大皇子宫中的人,乃是太子殿下宫中的人,这首诗乃是太子殿下教给奴婢的。” “太子殿下?”房云翼有些意外,对于东宫里面的那位他不是很了解,基本上没见过面。 可这诗句…… 连带着这其中的意思,莫不是在暗示些什么? “房大人,请留步。” 孟妤猛的低下头去,匍匐在雪地里面,身子将雪地里面的诗句给销毁掉了,掩盖住了嘴角浮现的笑意。 好戏开始了。 第13章 招招为棋 公孙则的出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原本还半蹲着身子的房云翼也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悦。 他最不喜的就是被人诓骗了,偏偏这个大皇子还往他的忌讳上闯。 公孙则让一众的官员在殿内等待着,自己则是急急忙忙的就赶来了,穿着身暗黄色的衣衫,大步流星的朝着他走来。 “房大人这是有什么要事如此着急的赶着离开啊?”公孙则含笑的看着他,态度也是非常的尊敬。 只是这个笑有些虚假。 房云翼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落雪,神情淡漠:“下官还有些公务,就不叨扰殿下了。” “本皇子还以为房大人能够明白本皇子的良苦用心,大人这般行色匆匆,莫不是嫌弃本皇子不成?”公孙则再怎么的态度谦和,也容不得别人当着宫人的面前让自己颜面扫地的,此番不由得有些恼怒了,语气也提高了些许。 孟妤低垂着头,眉梢微微一挑,这个大皇子还真是个白痴。 比起公孙行止的淡定而言,这家伙的道行很显然是不够的。 不过也难怪,一个是被宠着长大的,一个是自生自灭的。 富二代如何比得过黑老大呢?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房云翼退后一步,双手拱了拱:“殿下严重了,下官不敢。” 这个状元郎还真是有些胆识啊!孟妤不由得对此人多了一个心眼。 “不过,下官倒是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否允许?”房云翼又补充了一句。 原本怒气横生的公孙则楞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房大人但说无妨。” “能否把这个宫女赏给下官?” 公孙则:“……” 孟妤:“……” 她愿意的。 在状元郎府逃走,可比在皇宫逃容易多了。 喜悦来得太过于突然了,让孟妤一下子有些飘飘然。 “房大人看上这个宫女了?”公孙则觉得不可思议,这个房云翼的口味还真是重,先前他无数的珍珠美人相送也不见得此人收下,此番居然开口要一个他从相思阁带来的胖子。 正当他准备开口答应的时候一道清润的声音,自身后的风雪中传来。 “不行。” 孟妤虎躯一震,依旧跪在地上,却眉头紧锁很是不开心。 这个公孙行止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来人撑着把青色的油纸伞,如玉的手骨节分明,那眉眼渐渐的呈现出来,每一步都带着雪的喑哑,墨青色的大氅上落了不少的白雪,衬得他整个人越发的俊逸儒雅。 他的身后一直都是跟着高栾的,不同于别的皇子出行总是跟着一大堆的宫人,公孙行止一直以来身边就只有高栾一个人。 地上跪着的人缓缓的抬起头来,身子不受控制的转过头去,刚好对上他带着些沉郁的眼神,像是山谷中长年累月的雾,消散不去,看不清其庐山真面目,修长的眼睫毛轻轻的随着寒风而颤了颤,像是准备振翅高飞的蝴蝶,鼓舞着双翅。 “太子殿下好雅致,今日居然来臣弟这长乐宫,不知所为何事啊?”公孙则一见他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还没等公孙行止回答呢!地上的孟妤就可怜兮兮的看向他,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殿下……” “此人乃是大皇子送给本宫的,房大人若是喜欢,不妨让大皇子再送你一个,大皇子对于这些一向很有研究。”他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来。 孟妤心中纳闷,为何公孙行止会突然的出现,而且还这么的巧呢? “太子殿下这是舍不得了?”公孙则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孟妤。 这变化倒是还挺大的,分明前一阵子这小胖丫还为了自己不惧生死来着,怎么短短的时间就变了。 又是因为公孙行止那张脸? 他咬牙,很快就压下内心深处的不悦,皮笑肉不笑的继续道:“太子何必如此的小气呢?房大人既然喜欢的话何不成人之美?” “君子不夺人所爱”房云翼匆匆打断:“太子殿下所钟爱的,下官自然不敢奢望,太子殿下这个宫女很不错。” “本宫亦是如此觉得。” 孟妤内心是崩溃的,嘴角扯了扯。 你倒是坚持坚持啊!实在不行问问我的意见也是可以的。 她是真的不想在皇宫这个地方待着的,本还将计就计的,现在只能转变方向了。 心中的想法被他的出现就这么扼杀掉,宫女本就卑微,不过是主子们随意送人的玩物而已,想要就这么离开谈何容易?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让公孙则没法插话。 跪在地上的孟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诺诺的开口道:“殿下,外头冷,您还是先回去吧!” “你呢?”公孙行止垂下眸子来。 孟妤:“……”我想出宫,不想和你们玩宫心计。 “奴婢……”她余光朝着公孙则扫去,若是就这么一走了之的话,这人肯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奴婢不小心冲撞了大皇子,在此处受罚。” 房云翼古怪的看着这二人,倒是听说过大皇子送人的事情,却没想到就是这个宫女,不是说从青楼出来的么? 曾几何时青楼女子的才华如此的出众了?她刚刚才信誓旦旦的说这首诗乃是太子殿下所教的,莫非…… “既然太子都亲自前来了,人是太子宫中的,当然是让太子带回去了”公孙则笑得阴冷,说出来的话带着几分刻薄的意味在其中:“臣弟就不奉陪了,太子请自便,至于房大人若是喜欢,择日本皇子差人送去便是。” 房云翼嘴角扯了扯,他并不喜欢,只是觉得这宫女诗句不错而已。 倒也没那么的执着,不过也好,这样一来大皇子也不会再纠缠他留下来了。 这是房云翼第一次和这个太子殿下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不得不说比起大皇子的嚣张跋扈,这个太子倒很有一国储君的风范,像天生就带着王者风度一般。 跪在地上的孟妤揉着膝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脸色难看,身子都在发抖。 她再怎么要强,也敌不过这寒冬和风雪的摧残,此刻冷得整个人都僵硬住了,又深知在这皇宫当中像她这样的人都是如同草芥一般低贱的,那怕是冷死也不会有人怜惜的,所以刚刚才她一直都是在强忍着的。 此番公孙则人不在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随着公孙行止跌跌撞撞的出了长乐宫,孟妤的步伐突然就慢了下来,浑身哆嗦着,弱弱的开口:“殿下,奴婢今天可不可以请个假?奴婢觉得自己好象要生病了……” 这一路上秋嬷嬷费力的搀扶着她,还没等对方开口呢!孟妤就觉得眼前一黑,彻彻底底的晕了过去。 第14章 无心插柳柳成荫 孟妤晕到得非常的及时,还逃过了一场麻烦。 而这个麻烦就是房云翼把那首诗写了送给了公孙行止,好在公孙行止并没有揭穿她的这个谎言。 听到这个消息的孟妤表情不太美丽,同时也事意料之中的事情,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是一起行动的,双管齐下,也不至于没法收场。 本想着房云翼要是看上那首诗,如果可以顺便的把自己带走的话更好。 如果出了意外的话,房云翼就会下意识的以为自己是在帮助公孙行止拉拢他,这样一来自己也没什么损失的。 就是公孙行止那里得好好的想一个措辞。 “你胆子可真是够大的。”秋嬷嬷端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瞧见她清醒之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为何总有一种被这丫头拉上了贼船的感觉。 面对她的吐槽,孟妤只是憨厚的笑了笑:“瞧嬷嬷说的,这不是没事么?” 秋嬷嬷将粥放在床边的柜台上,一本正经的开口,神情很是严肃:“大皇子那边我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一时半会不会找你的麻烦的,但是你要想清楚了,短时间之内还能应付一二,时间长了,你想要平衡是绝对不可能的。” 到时候她不是死在大皇子的手上,就是死在东宫其他细作的手上。 太子虽然不会杀人,可一旦少了太子的庇护,想要弄死她更是轻而易举了。 现如今有太子出面,大皇子尚且会顾及一二的,毕竟闹得太僵的话对他自己也不好。 孟妤端起粥吹了吹,慢悠悠的往嘴里面灌了一口,舌尖上绕着淡淡的甜味,不骄不躁的问:“嬷嬷可知道这东宫大概有多少的宫女和太监?都是来自那些人的身边的?” “你要做什么?”秋嬷嬷警惕的看着她,这丫头的行为处事实在是太过于胆大妄为了,她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那怕是后宫里面的那些个妃子,都没这么的大胆。 孟妤笑着安慰她:“当然是为了你我的未来做打算了,你把这些都整理好给我,到时候自有妙用的,至于大皇子那边暂且不急,我听说最近皇上在四处寻找能够解决雪灾的麻烦的能人异士?” 这些都是她在长乐宫的时候听见的,但是听得不是很全面。 这东宫就像是与世隔绝一般,没什么八卦能够传进来的,若不是昨日前去长乐宫的话,她都不知道这个事情的。 秋嬷嬷也没瞒着她,自己虽然是在东宫当差的,但是一直都行动自如,也时常到其他地方走动的,这个消息自然也是知晓的:“的确有这样的事情,可这都快过年了,也没有人给出一个好的办法来,也就是状元郎那日给了一个方案,但是作用并不大,你问这个干什么?” “自然是为了太子殿下了。”孟妤笑得神秘兮兮的。 秋嬷嬷也不好问些什么,等她喝完这一碗粥,便离开了。 孟妤急急忙忙的穿戴整齐之后,就朝着莠和殿跑去了,她现在就住在莠和殿的别院处,离公孙行止的寝宫并不远,她晕到之后秋嬷嬷和高栾把人送回来,也就没了下文。 所以这个时候她得赶紧去负荆请罪才行。 “殿下……您在么?”蹑手蹑脚的站在宫殿外,小心翼翼的朝着里面探去,只闻到一阵清冷的梅花香,没有人回答她。 孟妤心中犹豫了一会,现在都晌午了,按道理公孙行止人也该是在的啊!秋嬷嬷不是说了么这个太子殿下很少外出的,基本上都是在屋内的。 正当她提着裙摆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左边一阵清润的声音响起来:“醒了。” 孟妤僵硬着身子转过身去,回廊下,对方一身绛紫色的衣衫,此刻正懒洋洋的倚靠在旁边的倚栏上,眸色浅浅淡淡的瞧着她。 看着他身上的落雪,孟妤猜测应该是从外面回来吧! 她提着裙摆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奴婢一醒过来就前来找殿下了。” “找本宫?”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修长白皙如玉的手被宽大的广袖给遮挡住了,随着他抬起手的动作一张白色的宣纸出现在他的手上,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四句诗。 孟妤一眼就看出来这首诗是她在雪地里面写的。 “听说这是本宫教你的?”他语气不咸不淡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孟妤揣测着回答:“奴婢怕大皇子为难奴婢,无奈之下就急中生智,想着写首诗给状元郎看看,说不定还能替奴婢求个情。” 嗯,她的忠心日月可鉴。 只是这话破洞百出,公孙行止如何听不出来。 低了低眉眼瞧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模样却很乖巧的小胖丫,公孙行止觉得好笑,耍心眼居然耍到他的面前来了,这小胖丫胆子不小。 伸手拍掉身上的落雪,他站直了身子将手中的宣纸递给她:“房大人夸你诗句写得不错。” 的确不错,他也这么认为。 这首诗本就这是简简单单的写梅花的诗句而已,可不同的人看了自然是有不同的感悟的。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这两句还可以借物喻人啊!和此时的公孙行止不要太像了,在寒风中无人的角里面静悄悄的绽放。 房云翼误以为是他让这个小胖丫去拉拢的,这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他对于那个人倒是有不少的了解的,能力,手段,智慧统统都有,的确是个不错的人才,所以他也就默认了下来。 “相思阁还教人吟诗作对?”他看着小胖丫的手眉梢一挑,眼神带着质问,和不容置疑的语气。 孟妤真诚的抬起头:“殿下是不喜欢吗?” 这人性子她拿捏不准,就连秋嬷嬷也说了,她对于这位主子了解也不多。 只知道他很喜欢画画,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说他除了画画就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毕竟他没法参加朝政的。 “奴婢昨日在长乐宫的时候,听见了一件事”她追上公孙行止的步伐,小声嘀咕着:“据说今年的雪灾很严重,皇上一直找人给出一个好的办法来,昨日大皇子都在召集很多人想办法。”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你想说什么?” “奴婢觉得殿下有办法。”她说得信誓旦旦的。 有些时候旁观者,才是真正的智者。 她不相信公孙行止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他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就算是有办法也不能说出去,这个时候房云翼就成为了一个很好的桥梁。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第15章 有暗香浮动 她感受着来自他身上的压迫,虽是背对着她的,可孟妤还是觉得这种精神上的压制一开始就输了。 要不是她大人物见得不少,此番都要跪下去了。 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王者气息的,虎落平阳被犬欺,这话其实并不对。 虎始终是虎,它的落魄只是暂时的罢了。 于她而言,面前的这个公孙行止就是那嗷嗷昏睡的猛虎。 “苗豆芽?” 第一次被人唤古代的名字,孟妤还有些生疏,啊了一声这才恍然大悟的低下头去:“奴婢在。” “你如何觉得本宫有法子?”他好奇,这人怎地就这般看得起他。 皇宫是什么地方?在这种地方生产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要么成为人上人,要么高不成低不就。 可在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允许你高不成低不就的,他们会按照自己内心的欲望,会让你成为垫脚石,会让你成为牺牲品,会逼迫着你去争去抢。 不争不抢者,只有死路一条。 背朝着寒风,面对着他挺拔的身姿,脸颊上被他的发丝搞得有些痒痒的,孟妤摸了摸鼻子态度诚恳:“奴婢相信殿下。” 公孙行止呵笑了一声,并未回头,只是吩咐道:“本宫饿了。” “奴婢去给殿下拿些吃的来。”孟妤反应极快的回话,也不在乎他回不回答自己的问题。 公孙行止是个聪明人,不用她说得太明白,他自己也能够明心里面有素的。 律师当得时间久了,她对于对方的言行举止都有些许的了解的,很多时候都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的,但并没有那么夸张,她更多的靠的是直觉罢了。 “莠和殿有厨房。”在她走了几步之后,公孙行止还友善的提醒着。 孟妤微微蹙眉,只是毕恭毕敬的回了一句:“是。” 她也不确定这个公孙行止到底会不会i这么做,毕竟没有十全的把握。 “殿下。” 孟妤前脚刚刚离开,高栾就出现了。 公孙行止坐在案桌旁边,花瓶里面插着今天早晨刚刚折来的梅花,开得很少娇艳,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白色的宣纸上,画得密密麻麻的梅花上,洋洋洒洒的写下了孟妤的那首诗。 “高栾,你觉得这一次的雪灾,本宫有法子么?”他掀了掀眼皮,悠悠的开口。 高栾疑惑不解的看了他一眼,眼中都是赤诚的信任:“属下觉得殿下有法子的。” “她也是这么说的”公孙行止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对于那个小胖丫越发的好奇了。 高栾挠了挠头:“殿下所说的是那个小胖丫么?” 那妞的的确确很胖啊!最重要的是特别的能吃,再加上昨日她居然还和殿下睡在一张床上,高栾觉得殿下被她玷污了。 “殿下是打算告诉皇上这个法子么?”高栾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这么多年了,殿下一直都在这个东宫里面,准确说是被锁在了东宫里面的。 对于朝廷上的事情,殿下从来不给意见。 因为殿下表现的越是无能,皇上才会越加的放心,只有这样才能够求得这一方的安稳。 公孙行止的存在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身后还关系着不少人的性命,他活着那些人就会平平安安的度过一辈子,他死了那些人也就不好过了。 不过是维护政治的手段罢了。 好端端的殿下难道是打算反了? 公孙行止摇摇头:“这个法子不该由本宫开口。” 他若是说了的话,只会平白的给自己惹来祸端,可朝廷中的那么多的人他没有一个信得过的。 苗豆芽的三番两次的暗示,他都清楚。 如今一个大好的机会送到他的面前,选择要不要全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窗外突来一阵凉风,导致他手上的笔微微斜了斜,多出了一处漆黑的画面。 他眉眼低垂,鸦羽般的眼睫毛抖了抖,像停留在花瓣上被惊醒的蝴蝶舞动着双翅,轻轻的颤抖着。 是该做出选择了。 “阿秋。”端着热气腾腾的糯米粥回去的路上,孟妤不停的打喷嚏,还不忘两个耳朵竖起来好好的听听墙角风。 可在这莠和殿周围连个鸟的都没有,更不用说是人了。 “你们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那还能有假,我亲眼看见房大人前来的。” 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总算是听到两三个宫女围在一块絮絮叨叨的了。 孟妤蹑手蹑脚的走近,竖起耳朵偷听。 几个宫女缩在一块,看似是在打扫,嘴巴却巴巴个不停。 穿得都是差不多的,着黄色的衣裙,模样倒也是都生得清秀,勉勉强强称得上算是个小家碧玉,唯独那张嘴不是很讨喜。 “房大人可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啊!那身姿,那气度当真是绝世无双啊!” “是啊!可惜了,我们在这东宫里面,怕是这一辈子都见不到房大人了。” 三人齐刷刷的叹息。 这话听得孟妤都怀疑自己的审美观了,没好气的就端着粥跳了出去:“我觉得房大人还没殿下长得好看呢!殿下才是最好看的那个。” “苗豆芽?”其中一个宫女乃是孟妤见过的,就是上一次和她撞见的那个憨憨,名唤春语。 春语看着她很是不高兴:“怎么哪都有你啊?你居然还活着。” 听这语气颇有些惋惜的意味在其中。 孟妤昂首挺胸,傲娇得像个花孔雀似的:“是啊!我小的时候算过命,算命的说我福大命大来着。” “那又如何?”春语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不还是跟在一个废太子的身边。” “可是,太子殿下生得好啊!”孟妤笑意盈盈。 春语不痛快的哼哼唧唧:“房大人才是长得最好看的,房大人还能文能武,才华横溢的。” 那里是一个区区的废物太子比得了的。 孟妤不屑一顾的翻了个白眼:“那又如何?还不是没有殿下长得好。” “长得好又如何?还不都是迟早要死的。” 另外两人:“……”吓得顿时都没声了。 春语的嘴巴太快了,导致她们都没有机会去阻止。 孟妤也楞了片刻,场面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 第16章 会当凌绝顶 春语的话像是平地惊雷一般,重重的砸在人的心上。 公孙行止不受宠不假,不受待见也没问题,但是绝对轮不到这样一个奴婢来以下犯上的, 身份摆在那里的,那怕是虚设的那总归也是在的。 如此的明目张胆,当真是卑微到了尘埃里面去。 孟妤端着手中的粥缓缓的走近她,脸色瞬间苍白的春语急急忙忙的四下查看,没有看到其他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的。 “苗豆芽你敢说出去,我定不饶你。”春月凶巴巴的威胁她。 孟妤冷着一张脸,本想着不招惹是非的,余光却瞥见了一抹黑色的身影,下一刻啪的一巴掌招呼到春语的脸上去:“谁给你的胆子以下犯上的?太子殿下就算是再不受宠,那也是太子殿下,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宫女在这里议论的,你可知随意的议论皇子是何罪名?” 她这一巴掌打得很重,再加上本身又是个胖妞,手上的力气难免没有控制住。 春语直接摔倒在了雪地里面,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她。 旁边的那两个宫女作势就要一起冲上去好好的教训孟妤一番。 又被她的一番话给呵斥住了:“商洽律法,同党者一律当诛,你们想清楚了,别以为殿下不管理你们,你们就真的可以肆意妄为了,殿下在一天这个东宫就是他说的算,殿下仁慈,可法不容情,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孟妤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是生气的时候却也是不容忽视的,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很擅长与人争论是非的。 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很有震慑的作用。 三人被她吓得不敢上前了,春语更是直接捂着脸不敢直视她。 这样一个愚蠢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派来送死的。 孟妤嫌弃的蹙眉,也是亏得公孙行止不爱管这些事情,要不然的话就这个宫女的性格而言,怕是早就死了上千次了。 “苗豆芽”站在角落里面听了许久的高栾突然的走了出来,语气淡淡的:“殿下等你多时了。” 他的情绪不悲不喜的,声音也听不出来到底有没有生气。 孟妤啊了一声,反应迅速的端着粥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无辜的眨了眨眼:“奴婢有些事情耽搁了。” 她敢确定高栾分明听见她所说的了,可是对此毫无态度。 真如此淡定么? 对方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的,这样问的话目的性就太明显了。 而孟妤一离开,春语直接傻眼了,整个人都吓得瘫痪在雪地里面。 虽然这个太子殿下的的确确不足为患,可好歹也是个主子啊!她懊悔自己的冲动,捂着有些红肿的脸看向另外两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后退了一步,打着哈哈:“那个……春语啊!我们还有事,秋嬷嬷让我去扫雪呢!你……好之为之啊!” “你们……”春语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两人手拉着手的消失在拐角处的梅花树下。 “殿下……”孟妤端着那已经有些凉了的粥走进去的时候,心情非常的复杂,小心翼翼的挪到他的身边去,整个人都跪在地上的:“这个粥它……” 受了点凉,趁冷喝了吧! 公孙行止一只手托着头,侧对着她,眼睛闭着像是睡着了一般,紫色的发带直的垂下,修长的眼睫毛时不时的颤抖着,像是受惊了的蝴蝶,孟妤就这么盯着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叫一声的时候。 人突然毫无征兆的醒过来了,眼中总是弥漫着一层浓雾,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其中。 殿内烧着炭火不至于太冷,他肤色很白,在殿内待得久了脸颊也泛起了红晕,像喝醉酒的晚霞。 “冷了?”他眼神轻轻的从她身上扫过,落在那碗粥上。 孟妤瞄了他一眼:“奴婢有事耽搁了,要不奴婢重新去盛一碗?” 公孙行止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眉头怂拉着反问:“现在什么时辰?” “快晌午了。”孟妤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斟酌了片刻这才郑重其事的回答。 “快晌午了,你就让本宫喝一碗粥?”他不怒反笑,只是这个笑不那么的真诚。 半是恼,半是自嘲。 孟妤耐心的解释:“殿下不爱吃太过于荤腥的,所以奴婢这才给您煮粥的,您不如试试,要是不喜欢的话奴婢再去重新做。” 这人的作息时间不规律,乱七八糟的,就连吃饭也是这样的。 听到她这话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看向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勾起她的一抹秀发:“这么聪明的人,大皇子如何舍得送到本宫这边来的?” 还是说大皇子也不知道她这般聪慧的? 这才短短数日,此人给自己的感觉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来自精神上的压迫,导致孟妤喘息都得小心翼翼的,眉眼低垂着尽量的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奴婢是殿下的人,自然要处处都为殿下着想的。” “本宫的人?”公孙行止嗤笑,身上的那一层外罩着的纱衣随着动作垮了下来,整个人看上去更添几分风流:“那本宫死了,你会不会陪葬呢?” 这个……内心是不想的。 孟妤观察入微,主要是因为这是习惯的问题,她这个人有洁癖,还对周围的环境和人特别的喜欢去关注,记忆力也不错,所以虽然和公孙行止接触不多,但是都记住了他的兴趣爱好,饮食习惯。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她后退了几步,恭恭敬敬的匍匐下去,双手抵在额头上。 公孙行止坐姿随意,一条腿曲起,另外一条腿懒散的搁置在旁边,闻言语调冷了下来:“若臣不想死呢?” 不想听话呢?不想为君尽忠呢? 那当如何? 是要尽忠?还是要苟活?最后背负着无穷无尽的骂名。 殿内的炭火发出砰的声响来,孟妤静默了一盏茶的功夫,不卑不亢的抬起头来:“君命有所不受,有所受,臣若不愿,那就……” “就当如何?” “会当凌绝顶”她抬起头,眼神中都是坦诚和信任,朱唇轻启:“一览众山小。” 那就将君命踩在脚下,你来为君。 第17章 命似蝼蚁 小小的一个宫女,语出惊人,这般的惊世骇俗。 这要是让旁人听去了,必定是死罪的。 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当着他的面说出来了,深沉的眸子突然变得冷冽起来,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 两两相望,倒映出彼此的身影。 忽而清晰,忽而模糊的。 都把彼此藏得很深刻。 “你想要什么?”如果不是有所求的话,为何这般的煞费苦心。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舍己为人,总还是自私的。 他不相信此人的忠心耿耿,不过短短数日就向他尽忠,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算是高栾,他也是十多年了这才开始信任的。 孟妤认真的看着他:“奴婢想要活着,活下去。” “奴婢想出宫。” 她没有说假话,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保命而已,要不然的话谁愿意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折腾。 皇宫这个地方太过于危险,时时刻刻都要对自己的小命提心吊胆的。 她向往自由,有理想,有追求。 “你是大皇子送进来的,为何不去求他?”公孙行止摩挲着她的下颚,肉肉的很有弹性。 孟妤怕痒,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大皇子会杀了奴婢的,废物的棋子主人是不会用的,在奴婢选择帮殿下的那日起,大皇子就注定会奴婢不是一路人了。” 一年后有一次宫女出宫的机会,到时候只要主子同意,宫女就有离开皇宫的机会。 可是每年能够离开的人少之又少,这其中的缘由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所以这一年她得确保自己好好的活下去,公孙行止好好的活着。 她不确定自己的这一场穿越能否回去,可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保命了,尤其是她穿越在了后宫这样的地方。 对方还是个废物太子。 这一次的谈话是以公孙行止的一句“本宫泛了”而告终的。 而她本人也未曾追根问底,非常识相的就离开了。 一直到入夜的时候,她给公孙行止烧水,更衣,然后暖床…… 躺在床上的时候,孟妤瞪大了眼睛睡不着。 “殿下……”她别过头去,僵硬着身子,嘀咕了一句:“您睡了吗?” “寝不语。”公孙行止眼睛没有睁开,只是淡淡的回了三个字。 皇室的人一向规矩森严的,尤其是对于皇子而言,一言一行都是按照规矩行事的。 而他作为太子,更是要以身作则。 白日的问题没有一个很好的回答,无疾而终了。 公孙行止这个人非常的擅长扯开话题,好几次都是这样。 越发的让孟妤摸不清楚这个人的性格了,换做是她的话,她不会这般容忍的。 可一度的容忍也不见得对方就是碌碌无为的,公孙行止倘若真的一无是处的话,又如何能够活到如今呢? “奴婢睡不着。”她鼓起勇气的开口。 和男人打交道她是真的不擅长,上一辈子活了三十多岁,都没有好好的谈过恋爱,更多的事情都是在和别人打官司,所以有些无从下手。 公孙行止睡得端端正正的,听到这话眉头微微一蹙。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睡的,这所以同意苗豆芽暖床,也无非是想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可那日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被子温度渐渐的开始上升起来了,不似先前的那般冰冷,午夜的时候暖烘烘的。 “你想如何?”他好脾气的开口。 孟妤舔了舔嘴唇:“殿下可不可以相信奴婢?” 公孙行止不相信她的话,很多事情就没有办法去进行的。 而且就眼下的局势而言,她做的一切对于公孙行止而言都是有利于他的,不会给他带来任何的麻烦。 “本宫困了。”公孙行止回答得模棱两可。 没再给她说话的机会,在她开口的说话,两个手指头在她的胸口处点了点,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 头一次感受到传说中的点穴功夫的,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而黑暗中身旁的人却无声的笑了笑,总是弥漫着雾气的眼神中多了抹异样的光彩。 这是他头一次对人用武。 在这东宫蜗居久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扮演着一个废物的角色。 当白雪融化之后,雄狮也该苏醒了。 …… 次日一大早的时候,屋外又堆积了雪。 孟妤一向作息时间很好,早睡早起,大早晨的就起来去小厨房给公孙行止弄吃的了,却在路上遇见了行色匆匆的秋嬷嬷。 她一把把人拽住,看着那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样子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昨日你是不是和人起争执了?”秋嬷嬷将她拉到旁边去,伸手将小厨房的门给关上,脸上都是忧心:“昨日和你起争执的那个人叫春语,乃是姜贵妃的人,一时口快说错话了,所以死了。” 孟妤险些站不住,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秋嬷嬷也能够理解她的反应,好心的上前搀扶着她:“我也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在,可在东宫就是这般的,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太子殿下活不久,可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的,这个春语口无遮拦的,死了也干净,你也别太自责。” 那丫头回去之后,便死在了井边,表面上说是被冻死的,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是为何。 孟妤摇摇头,心有余悸的靠在墙壁上:“我不是自责,是在后怕。” 春语的死是她自作自受的下场,怪不得旁人。 而让她庆幸的则是,当时的自己幸好没有说错话。 “那你们这是要去那?”孟妤定了定心神。 秋嬷嬷白了她一眼:“人死了,我和几个公公把人送去乱葬岗。” “你自己小心谨慎的行事,你如今是太子的暖房宫女了,虽然地位低下,但是跟在殿下的身边至少是安全的。”秋嬷嬷提醒着她。 在这东宫的阴暗远远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得多,想要活下去就得装疯卖傻。 孟妤点点头,又问:“嬷嬷能否帮我寻些食材来,我给殿下做吃的。” “可以,我先去,一会让人给你送来。”秋嬷嬷想也不想的就答应了。 自从下定决心和这丫头搏一搏之后,她可是毫无保留了。 秋嬷嬷一走,孟妤立刻陷入了沉思,看来一切都得加快速度了。 而莠和殿内,暖洋洋的火炉前,高栾从屋外走来,携带着一阵寒风,朵朵积雪,神情严肃的拱手道:“殿下人死了。” “速度真快。”穿着黑色锦衣的男子微微抿唇,勾起抹凉薄的笑意。 第18章 凌寒独自开 死个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东宫不都是三天两头皆是如此的么! “谁的人?”他懒洋洋的问。 高栾:“姜贵妃的人。” 姜家么?他抿唇。 那姜家倒是和大皇子走得挺近的。 他这个叔父总共五个儿子,公孙则乃是嫡出,也是老大,是众望所归的。 如果没有自己的话,公孙则才是太子的不二人选,他未上早朝,朝中也没有人支持他,古往今来的朝臣都会站队的。 他这个太子顶着个虚名自然是无人跟随的,这个时候大家就要开始择主了,他一死夺嫡之争就开始了。 案桌角摆放着个香炉,里面的香燃尽了,他停下手中的笔将旁边剩余的檀香又丢了进去,屋内的香气继续环绕着,衣袖间也不知不觉的染了这些香味,他问,语气淡漠:“第几个了?” “从殿下十岁开始,一直到现在这是第十一个了。”高栾都觉得头疼,眉头紧锁。 姜家算得上是最坚持不懈的一个了,一直以来都非常的执着,死一个又来一个,死一个又来一个。 像是在和殿下比命长一般。 这个姜贵妃膝下无子,也无女,和皇后两个人一同进宫的,当初为了皇后让自己没了子嗣,皇后也算是个有情义的人,一直匡扶着她,让姜贵妃在宫中如鱼得水。 当皇后诞下大皇子之后,更是让大皇子唤姜贵妃母妃,唤自己母后。 现下姜家出了个才华横溢,闭月羞花的女儿——姜茗,这女子很有才学,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年少成名了,一时间成为了邵安城无数男子梦寐以求的姑娘,面对如此优秀的侄女,姜贵妃自然是有意和皇后继续亲上加亲的了。 一边想着弄死殿下,一边正在极力的撮合大皇子和姜茗的婚事。 公孙行止莞尔,未曾放在心上:“下去吧!” 高栾不再多言,老老实实的退下了。 没多久的功夫,孟妤端着早膳过来了,她炸了油条,煮了粥,还做了一些馄饨。 香喷喷的味道一下子就传了进来,他抬起头就对上孟妤那张总是笑意盈盈的脸,肉挤在一块,虽貌不惊人,但也不至于面目可憎,只是胖了而已,这么一笑多了几分的俏皮可爱。 “殿下先用膳吧!”她讨好似的眨了眨眼睛。 这男人长得极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从前孟妤觉得看电视的时候,看着那些个明星的照片总觉得夸张,毕竟她没有见过真人。 如今近距离的看着这样一个绝代风华的人物,她觉得这世间确实有这样的人。 男人没说话,施施然的起身,动作潇洒,行云流水,背脊挺直,腰肢很细,腰封上挂着个象征身份的玉佩,很有风度的在那张不大不小的餐桌上,这东宫永远只有他一个人,所以这个桌子是刻意的弄小的。 瞧着面前的食物他手指一顿,眉头紧锁有些犹豫。 孟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急急忙忙的拿着筷子自己尝了尝,狼吞虎咽的咽下去之后贴心的开口:“没毒,殿下放心。” 这人言行举止如履薄冰,睡觉吃饭如履薄冰。 尤其是得知他前几日睡觉的时候屋内出现了蛇,孟妤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方是有多么的巴不得他死,大冬天的都能找出竹叶青来。 属实佩服了。 她每样菜尝了一遍之后,公孙行止这才动筷的,然而油条这个东西他属实没有吃过,轻轻的咬了一口,动作极为的优雅:“这是何物?” “这叫油条。”她贴心的解答。 “未曾见过。” “奴婢老家的东西,殿下若是喜欢吃的话奴婢……” “食不语。”他斜了孟妤一眼,不咸不淡的丢出一句话来。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发现这人还挺不讲道理的。 公孙行止并不是信任她,而是调查过她的背景,甚至是祖宗十八代都快挖出来了,这才放在身边的。 主要还是因为那日孟妤做家务的时候,他觉得这人很勤快,干活很利落,想想高栾的粗心大意,他就把人留下来了。 饭做得也很不错。 这人对于死去的春语一句未提,她也不好开口问,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等待着。 莠和殿外,大雪纷飞,最鲜红的梅花开在那无人处,角落中,悄悄的伸展着身子。 …… 凤仪殿内,因为姜贵妃的到来而变得严肃了起来,左右的宫女太监都退下了,就只剩下二人坐在那软榻上。 姜贵妃生得貌美,那怕是上了年纪那也是风韵犹存的,一袭碧蓝色的宫裙,华丽又高贵,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别样的风味,秀发盘起,一只孔雀银簪子最为醒目,和她这个人最为的相衬,那怕是老了也是个高傲的女人。 皇后瞧见她满面愁容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早和你说了,此事心急不得,你这都是多少个了?” “臣妾这不是心急么?眼瞅着则儿都快二十了,马上弱冠了,如今的身份委实尴尬。”她摇了摇头,言语间都是惋惜。 “姐姐有何高见不成?”姜贵妃又看向她。 皇后娇嗔着:“你呀!就是平时太少走动后宫了,前些日子则儿给他送了个宫女过去,乃是从相思阁带来的。” “相思阁?”姜贵妃蹙眉:“那不是青楼么?此女子莫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公孙则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所以她也是了解一二的。 皇后道:“据则儿说,很是肥胖,因着被相思阁退了,刚巧遇见了他,他就将人带进来,送给了公孙行止,谁知道那丫头性子倔强,还看不上公孙行止,一气之下就撞墙了,命大未死,醒过来之后却爬上了公孙行止的床榻。” 姜贵妃惊讶得合不拢嘴:“当真有此事?” 那公孙行止总是跟个修仙之人似的,未曾听说过和那个女子走得太近啊!已经弱冠了,也没听皇上说要给他寻一门亲事。 “那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阴冷:“本就是则儿的人,让秋嬷嬷那边捎话就成,本宫本还想见见的,想了想觉得就不必打草惊蛇了,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够近他身的,可别给吓到了才是。” 第19章 高手过招 皇后的话点醒了姜贵妃,两人一块畅聊了许久,一直到晌午时分的时候才离开。 雪灾的事情没少让皇帝烦心的,当务之急可不是安排人在公孙行止那边的,而是找出解决的法子。 可文武百官日日上早朝,每时每刻都再想办法还是没有一个结果,那贴在各个角落里面的告示也没有人前去掀。 “房大人。” 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的房云翼被人叫住了,他身子一顿,一身浅紫色的官服随着动作而增添了几分的风流。 来人乃是昌平侯——姜尚。 也就是姜贵妃的兄长,此人最近进宫的次数颇多。 作为一个侯爷,是不用上早朝的,还有着自己的封地,可是当初因为皇后的原因,这姜家一家也就没有前往封地,反而是留在了邵安城内! 这几日因为雪灾的原因,他也被叫来了。 房云翼斟酌了片刻,拱手道:“侯爷。” “房大人这是要往那去?”昌平侯将人打量了一番,含笑的询问:“不如一块去本侯的府邸坐坐如何?” “不了”房云翼毫不犹豫的拒绝:“下官这还有些事情未办呢!就不去叨扰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昌平侯也不强求,而是旁敲侧击的询问:“本侯听说房大人一开始有办法的,只是这个办法后来没法实施下去了,不知房大人如今可有想到法子了?” 他十分的欣赏这个房云翼,年纪轻轻的就高中了,而且还是第一次参加科考。 为人更是玉树临风,仪表不凡,是个人才,要是可以收为己用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房云翼嘴角勾了勾,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墨色的发梢上刹那间染了银白,他漫不经心的伸手拍了拍衣衫上的白雪:“若是有法子的话,下官也不会在此处了。” 昌平侯哦了一声,又开始了一番拉拢的言辞。 自始至终房云翼都表示自己不去,不参加,没想法。 可这人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一直走到一个分岔口的时候,看着从身边而过的宫女,浅粉色的衣裙从眼前扫过,不知怎地他就想起那个跪在雪地里面写诗的小胖妞,房云翼脚步一顿,笑得温和无害的朝着昌平侯拱手道:“下官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未曾像皇上禀报,就不和侯爷一路了。” 昌平侯正说得津津有味呢!就被这么无情的拒绝了,脸色难免有些难看起来,但还是压抑主了。 懊恼的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东宫呢! 没有其他宫殿的热闹,也没有朝廷的纷争,冷冷清清的和隔壁的冷宫有得一比。 公孙行止每日就是写写画画的,今日难得的多了一项活动,数落孟妤。 “殿下……”孟妤趴在他的案桌旁边,手里面拿着那个鸡毛毯子漫不经心的扫荡着,余光不断的朝着他这边飘:“奴婢听说其他人的月捧都拿到了,那奴婢的呢?” 有钱走遍天下,没钱寸步难行。 她总得攒点私房钱,以备不时之需。 公孙行止笔尖未曾停下,却是抬起头眼神扫了她一圈,语气尤为的天真:“月捧是何物?” 要不是因为面前的人是太子爷的话,孟妤直接就跳起来了。 她强颜欢笑的解释:“银钱啊!” 公孙行止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又在殿内扫了一圈:“你看这殿内有什么值钱,尽管拿去。” “为何?”她不解。 “本宫没钱。”公孙行止说得坦坦荡荡的。 孟妤眼皮子跳了跳,也没再究竟这个话题,看来只能从秋嬷嬷那里下手了。 这个太子是挺穷的。 见她安静了某人勾了勾嘴角。 “你对房大人怎么看?” 这问题有些耳熟。 孟妤扭过身来,一本正经的评价:“听人说房大人才华横溢,年纪轻轻的就高中状元了,奴婢也只见过一面,不好评价。” “倘若他向本宫讨要你呢?”他歪了歪头,斜睨了她一眼。 这语调很明显的下降了十几度,孟妤咽了咽口水违心的摇头:“奴婢是殿下的人,为殿下生,为殿下死,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房大人那里有月捧。”他又道。 “奴婢不是爱财之人。” “房大人那里很安全。”他若有所思之后又抛出诱惑。 “奴婢对殿下忠心耿耿,不惧生死。” 孟妤死死的咬着牙齿,险些把舌头都给咬下来了,她一遍遍的告示自己,不能够动摇,要坚定不移,要表现得忠心耿耿的样子。 这家伙像是在玩她一样,兴致勃勃的一个又一个问题。 就好像女朋友问你爱不爱她一样。 “启禀殿下,房大人来了。”下一瞬间,殿外传来了高栾的声音。 孟妤猛的瞪大了瞳孔,她还以为这个计划失败了呢! 难道这两个人私底下说过什么? 在她诧异的眼神中,案桌边的人悠悠的开口:“让他进来。” 孟妤:“……” 房云翼带着一身风雪前来,白色的玉簪半挽起他的发,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的养眼,他恭恭敬敬的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拱手作揖:“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作势准备跪下的时候,公孙行止抬手阻止了:“房大人不必多礼,本宫这东宫还是头一次有官员前来。” 说着余光瞥了一眼老老实实的孟妤:“不知房大人所为何事?” 房云翼站着,身姿挺拔,视线却落在孟妤的身上:“下官那日见了殿下身边宫女写的诗很是钦佩,今日特意来询问这首诗其中的含义。” 孟妤虎躯一震,她就是单纯的装逼一下。 这首诗就是简简单单的咏梅,仅此而已。 可有些东西在不同的境况下写出来,意思就天差地别了。 公孙行止抿唇,手无比温柔的落在了孟妤的脑袋上:“就是房大人理解的意思。” 孟妤身子僵硬,欲哭无泪,她真的不是。 房云翼神色复杂的看向他:“殿下有法子解决这一次的雪灾,为何不自己向皇上转述呢?绕这么大的圈子来让臣去将这个法子说出去,殿下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活命,孟妤心中嘀咕着。 房云翼一出现她就明白了,公孙行止是想借公孙行止的手把这个办法给他,然而现在大皇子捉急拉拢房云翼,这个时候房云翼把这个法子给大皇子的话,从此以后大皇子会将这个人视为心腹的。 他在给房云翼步步高升的同时,还把他一步步的养成自己的人,然后放在别人的身边。 这一招真高。 第20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房云翼一直紧锁着眉头。 他高中之后平步青云,对于朝中的局势在未曾入朝为官之前就都摸索过的,可这位太子…… 怎地和传闻中的相差甚远呢! 从一开始的站着到现在的坐下,他对于面前的人突然有了很大的改观。 也许这会是个不一样的存在呢? “殿下为何选择微臣?”他不解。 旁边的孟妤听到这话之后尽量的开始降低存在感,深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她不想当军师。 公孙行止轻笑:“因为房大人家世清白,无牵无挂,才华横溢,有胆识,有野心。” 若是前面的那些话都是恭维的话,后面的就是将对方的目的说出来了。 谁没有野心?入朝为官的有几个是好东西呢? 好官不是没有的,可那是稀罕之物。 房云翼有抱负,他年纪轻轻的,寒窗苦读,不单单是为了光宗耀祖。 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艰难他清楚,所以眼下的这个太子殿下是想翻盘么? 寒风吹得敞开的窗户吱呀呀的作响,打碎了这片刻的寂静。 “殿下是故意用那首诗将微臣引来的?”他僵硬的嘴角忽的松开来,心中诧异的同时将视线落在了孟妤的身上。 后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奴婢去给殿下拿些点心。” “本宫不饿。” 某人的话让她动作一愣,嘴角的笑僵硬住。 语气夹带着几分的警告意味,她要是胆敢就这没一走了之了,这人绝对会下一刻就想法子弄死她的。 孟妤识相的扭了回来,老老实实的跪坐在旁边。 “太子殿下的这个宫女很聪明,字也写得娟秀。”房云翼收回了视线,由衷的赞美。 被夸奖的孟妤并不觉得开心,反而是公孙行止扬了扬嘴角,一只手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的摸了摸:“本宫教的。” 孟妤不敢置信的瞅了他一眼:你要脸么? 房云翼笑了笑,没说话,动作娴熟的将面前的茶水喝完,又坐了片刻这才起身离开:“此事还请殿下给微臣一个思考的时间。” 他得回去斟酌一下,才能给出对方答案。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站队,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一清二楚。 公孙行止也不阻拦,点点头让高栾将人送走。 人一走,这才松了一口气:“殿下就不怕房大人不同意么?” 万一这个房云翼临时变卦了,然后将他供出去,这个太子的位置就算是到头了。 “不是你将人引来的么?”公孙行止啊了一声,表情非常的无辜:“就算是真的有什么,不都是你做的么?” 孟妤猛的瞪大了眼睛,这人…… 居然还倒打一耙。 也就是说,那怕这件事情暴露,房云翼临时倒戈,他也不会受到牵连。 对啊!诗句乃是她写的,房云翼亲眼所见的,诗才是桥梁。 这个家伙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努力的压下心中的怒火,孟妤咬了咬牙:“奴婢和殿下无冤无仇的,殿下何必呢?” “无冤无仇?”公孙行止赞同的点点头,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端端正正的坐好,瞅了一眼窗外的景色:“你若还在相思阁,你我自然是无冤无仇,当你踏进东宫的那一刻,你和本宫不是仇敌是什么?” 没有交集自然不会有冤仇,可人一旦有了交集之后,总会生出许多或多或少的小摩擦。 积少成多不就成为了仇了吗? 她想独善其身,将自己从这里面摘出去,走得干干净净谈何容易。 孟妤抿唇:“殿下想如何?” “在这皇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面色清冷,眉宇间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你懂本宫的意思的。” 孟妤垂下头去,手掌心有些发凉。 她以为自己是一个来自发达世界的人,智商超群,对付一些古人不在话下的。 事实证明,她错了,小看了对手乃是大忌,抬举了自己。 公孙行止在东宫待了这么久,这么多人都想让他死,他却能够平平安安的活到弱冠之年,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好对付的呢? “你没有选择不是么?”他修长的食指挑起她厚厚的下巴,语气薄凉:“前有狼,后有虎。” 公孙则不是好东西,公孙行止又岂是什么好东西呢? 都是一个窝里面出来的,大家都是乌鸦。 “想活命,只能臣服本宫,你早就做出了选择不是么?”他莞尔。 孟妤瞳孔中情绪复杂,那杏眼中眼波流转着,彼此两两相望,面前的人一张脸如玉洁白无暇,似花,雾里花。 带着刺。 “奴婢知晓了。”她恭恭敬敬的匍匐下去,身子埋得很低。 “下去吧!去给本宫折些梅花前来。”他瞥了她一眼。 孟妤浑浑噩噩的走出莠和殿,一直到回廊处无人处,她这才泄气一般的扶住旁边的圆形柱子。 这个公孙行止太恐怖了,她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这样的人每一步都是在算计,试探,预谋的。 廊下无人,自从今日春语的尸体被抬出之后,很多人又都安静了不少。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孟妤长叹一声老老实实的去摘梅花去了。 高栾一路跟随着她走到梅花下,这才折了回去。 回到莠和殿的门口时,他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这才走进去的:“殿下,这个苗豆芽您真要用?” “难得有个不是蠢材的人,姑且用着也无妨。”公孙行止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只留给高栾一个芝兰玉树的身姿。 这东宫的蠢材太多了,难得出了这么一个聪明人,就这么杀了属实可惜。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胖丫能够走到那一步。 “是。”高栾也只能听从主子的吩咐。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那个苗豆芽的确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就是她的名声,让高栾一直都有些膈应得慌。 当孟妤拿着折下的梅花回来的时候,走到窗边的时候,余光闪过一抹惊艳,她猛的停下脚步倒了回来,点头哈腰的将梅花举起来:“殿下你的花。” “你在上坟?”公孙行止眉梢蹙起。 啊?孟妤狐疑的抬起头来,眼神中带着询问,那不然呢? 第21章 小人行径 忽略她那扑朔迷离的大眼睛,公孙行止将梅花接了过去,他手指很凉,触碰到她的手的时候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孟妤的这一副身躯是非常怕冷的,再加上她这个人本身也畏寒。 只是这个公孙行止居然比她还冷上几分,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孟妤缩了缩手指头。 簌簌的雪花随着寒风落下大片大片的砸在地面上,掩盖了万物的色彩,只留下一片苍白,望不到尽头。 “殿下,您能教奴婢写字么?”孟妤求学好问的朝着他开口。 虽然她会写这里的字,但是毛笔拿得不是很好,写出来的字很难看,用手指写的字倒是很不错。 苗豆芽学过几年的书,可认识的字也不多,她得储备一下自己的文学知识才行。 没文化出去也不好生存。 再加上秋嬷嬷给她捣鼓来的那些个律法有些字她实在是不认识。 公孙行止写字的手一顿,像是在回忆些什么,须臾这才慢悠悠的道:“刚刚才房大人才夸你写字好看,怎地现在又让本宫教你写字了?” “奴婢毛笔字写得不好,就是手写得还行。”孟妤笑得很是坦然。 “为何想学?”他问。 孟妤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为了殿下。” 又是花言巧语。 公孙行止抿唇,世人偏爱这些花言巧语,那怕是假的却也乐意听。 他也不例外,这么多年歹毒得话听得多了,偶尔的花言巧语倒成了稀有,像春日绽放的花一下子就盖过了流言蜚语。 突然觉得这样一个小胖丫留下的乐趣似乎更多了。 “殿下不愿意?”孟妤见他犹犹豫豫的,试探性的询问。 公孙行止嘴角弯了弯有着旁人看不懂的情绪:“愿意。” 他的字写得很好看,刚劲有力,落在纸张上每一笔都很利落。 孟妤学东西一向是很快的,看着他的动作,再瞧着那写下的几个字是她的名字。 “为何叫苗豆芽?”他挑眉,侧目。 孟妤展颜一笑:“家里说贱名好养活。” …… 东宫的安静将外在的纷争给阻拦了下来,所有人都在为雪灾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一天到晚就在御书房折腾着。 里面的气氛可不比外头的冷,站在御书房外的宫女太监都开始战战兢兢起来了,深怕受到牵连。 皇帝勃然大怒的将手里面的奏折砸了下去:“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如今的死伤越来越严重了,东西运不进去,难道看着黎民百姓自生自灭么?” 官员跪了一地,高呼着皇上息怒。 如今的情况越来越糟糕了,凉州那边的情况很是严重,甚至出现了雪崩的情况,东西运输不进去,百姓出不来,就只能被困死。 一个州的人啊!成千上万。 继位以来从未遇见如此棘手大事的公孙长堰如何不急,连续半个多月了他都没有好好的休息好。 这件事情从朝堂一直都延续到后宫去,嫔妃们都战战兢兢的,深怕自己触霉头。 所谓富贵险中求,也有人为了从这其中谋取钱财,官职,没少献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计策,统统都被抓起来了。 如今就算是有些想法的人,也不敢再开口了。 伴随着皇上的谩骂声越来越大,足足半个时辰都只听见皇上的声音,大臣们一个个屏住呼吸不敢开口,翻来覆去的就是一个词“皇上息怒。” 大臣一走,整个皇宫就都传开来了。 很快秋嬷嬷就带着这个消息找到了孟妤。 两人蹲在屋檐下,四下无人,这才开始交头接耳的。 “这些都是我所打听到的,雪灾的事情现在是刻不容缓的,今日的大臣在上朝的时候就被皇上大骂一顿了,下朝之后又有很多人被留下来骂了一顿”秋嬷嬷小声嘀咕着,还不忘将她要的东西给她:“对了,这些都是你让我给你整理的,都是东宫人的花名册,这上面都标注了他们都是什么人派来的。” 孟妤将东西收好:“皇后的人出来秋嬷嬷,还有别人么?” “有的,还有好几个小太监,目前大皇子身边就只有你一个,他会把目光都放在你的身上的,他如今被雪灾的事情缠住了,这才没有心思来这边寻乐子的,倘若这件事情过去了,就会想起你了,你得想个法子把人摆脱了才行。” 孟妤若有所思的蹙眉。 摆脱一个人不难,可是这个人乃是一个大皇子,就很有难度了。 如何摆脱?她人就在皇宫里面。 公孙行止和大皇子还是敌对关系,而自己的身份又委实的尴尬,那日的事情还没有让公孙则出气呢!想要让一个人老老实实的除了死,好象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 “这个不急。”她慢悠悠的将东西都卷起来。 秋嬷嬷猛的站了起来:“怎地不急?你是不了解大皇子这个人,他一向对太子深恶痛绝的,在他的面前就没人敢提太子殿下的,以前还为此杀了不少的人。” “他嫉妒太子什么?比他长得好看?这个倒是事实。” “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就算没有太子你觉得他能够当太子么?嫉妒,莽撞,乱杀无辜,这样的人就算是继位了又岂能长久的。”孟妤中肯的评价,却语出惊人。 吓得秋嬷嬷险些站不稳,害怕的左顾右盼:“你这丫头说话随时随地都能够被砍头的,你知不知道?” 孟妤笑笑没说话,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嬷嬷回去吧!一会我给你送些吃的。” 秋嬷嬷扶额骂骂咧咧的,她真是后悔和这个丫头合作。 转身的刹那她脸上的憨厚笑容消失殆尽,刚刚才的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说在了点子上。 公孙则这个人不适合当太子,小肚鸡肠,小人行为,上不得台面。 就算他的身边有人支持他,也不是因为他这个人的才干,而是因为他的母后,仅此而已。 这样的人就算是当上太子也会被人挤下去的,于其挤兑公孙行止,还不如表现得宽宏大量一点,让人看到他的仁义道德一面,如同当今皇上一般。 公孙行止的处境尴尬,自然是不会显露的,如此一来他将口碑,品行都赚到了,何乐而不为呢? 偏要行一些小人行径。 “殿下要出去?”回到莠和殿门口的时候,她就看见那一抹绛紫色的身影走了出来,迅速的跑了过去。 第22章 往事不堪回首 他停下脚步侧目而视:“嗯。” 要过年了,他得去提前给太后请安,公孙行止并不自由,他的一举一动一直以来都有人在监视着的,从未自由过。 过年的时候他是不会出现的,从前不懂事会去凑热闹,可是后来一次的教训之后他都是找个借口敷衍了事的。 所以不管是商洽,还是晋阳都知道这位太子爷是个废物。 “殿下不带奴婢么?”孟妤试探性的询问,她也不想一直都待在这东宫里面的,多出去走走能够收集很多的消息,得到很多有用的东西。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没说话就这么的离开了。 这两个人一走莠和殿内就变得更加的安静了,她转身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余光就瞥见了一个蓝色的衣摆再那假山后若隐若现的,眉梢微蹙。 这东宫还真是步步惊心啊!他这才出去一趟都有人随时随地的监视着。 孟妤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麻利的坐在案桌边打开秋嬷嬷给她整理的东西。 东宫现在上上下下的总共有着三十几个宫人,其中宫女有十五个,太监有十七个。 基本上每个人的身份都是不一样的,甚至有些杂乱。 可唯独少了一个重要人物——皇帝。 …… “玉楼来了。”未央宫内,原本正准备休息的太后听见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从床上起来了,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眉开眼笑的别提多高兴了。 公孙行止跪了下去:“孙儿见过皇奶奶。” 未央宫的人都知道太后有些疯疯癫癫的,脑子不正常。 当初先皇过世之后,太后整个人就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疯疯癫癫的,总是不清楚,脑子也不记事了,却记得自己的这个孙儿,每日都念叨着。 在这个皇宫当中,也就只有太后挂念着他。 “乖”太后笑着将人扶起来,看着他高高大大的样子心中十分的欢喜,歪着头打量他:“玉楼今年多大了?” “孙儿弱冠了。”他敛去眼底的情绪,尽量的在老人家的面前表现出过得很好的样子。 “都弱冠啦!什么时候娶妻呢?”太后嘀咕着,眼神中都是慈祥,抓着他的手说个没完没了:“我们玉楼,定是要娶这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子为妻的,皇奶奶会给你看好的。” 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和颜悦色的态度,未曾做出回答,直到老人家说得累了,又给他拿了一个小匣子,里面沉甸甸的。 他不解。 旁边的花嬷嬷解释道:“殿下,这是太后一直给您留着的,说是以后您娶妻的时候用的。” 公孙行止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的接下,未了又叮嘱几句:“麻烦花嬷嬷好好照看好皇奶奶,本宫行动不便,不能常来。” 花嬷嬷也是宫里面的老人了,怎么不知道他的难处呢! 她心中万般的酸楚和同情,殿下的处境很不好,不能够常走动。 整个皇宫也就只有太后还时常惦记着他了。 太后从小就非常的疼爱殿下,她若是还清醒的话,看见殿下这个样子得多难过了,太后肯定会好好的保护好殿下的。 离开的时候,他手里面拿着很多沉甸甸的东西,一路朝着东宫而去,未曾停留片刻。 这条路很长,看不到尽头,也走不到尽头。 他的终点只能是东宫。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装模作样的行礼,或装作没有看见一般的转头就走。 一直到东宫门口的时候,庭院内有着个肥硕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面,此刻正挥舞着扫帚打扫地上的积雪。 一扭头看见他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殿下,您回来了。” 公孙行止微微一愣,点了点头,迅速的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她蹙眉,满肚子都是疑惑。 刚刚才公孙行止的脸色有些慌慌张张的感觉,叫人捉摸不透。 “豆芽”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去叫住她:“进来。” 孟妤哦了一声,马不停蹄的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对于她而言,现在这种时刻,公孙行止能够叫她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高栾猛的将门关上。 殿内静悄悄的,有檀香缭绕,他坐在案桌前,指了指刚刚放下的小匣子:“这是你的月捧。” 啥? 孟妤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不是说太子很穷的嘛?怎么出手这么阔绰。 还有,这就出去走了一趟,那里来得这么多的钱。 高栾也傻眼了。 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都没有这种东西呢! “不是要钱?”他抬起头来。 高栾咳嗽了一下提醒道:“殿下这是太后让您给未来太子妃的。” 未来?指不定明天就嗝屁了。 孟妤心里面暗自接话。 然而实际上她也是一脸懵逼,好端端的给钱,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殿下这……奴婢不能要。”孟妤心口不一的回答。 公孙行止挑眉:“不是你找本宫要钱的嘛?” “不敢收?” 她点点头,当然不敢。 “高栾,拿下去。”他也不推辞,眼中删过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意。 孟妤这才恍然大悟,这人又给她下套,分明知道她不敢收这种东西的,还拿这种东西来戏弄她。 孟妤咬牙:“殿下若是不想给,又何必戏弄奴婢呢?” 明知道她缺钱。 钱这种东西在那里都好使,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慢悠悠的将手中的笔放下来:“你觉得,本宫给你钱你的下场会如何?” 他的笑意有些冰冷。 孟妤柳眉紧锁,不敢相信的抬起头。 这未免太荒唐了。 “殿下”她低垂着头,认认真真的思考了许久,很是中肯的给出一个意见:“要不,您下次给奴婢带些吃的也成。” 高栾的脸色僵硬住了。 公孙行止的笑容止住了,很久之后这才舒展开来,语气很低:“好。” 他这般好说话,让孟妤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这个人的性格忽好忽坏的,忽而温文儒雅,忽而又冷冰冰的吓人。 人格分裂都没有这么繁琐的,她只能模棱两可的回答。 对于雪灾的事情,自始至终他一个字都未提。 第23章 云安郡主 接下来的两天日子倒是过得平平淡淡的,没什么太大的事情,房云翼也未曾在出现。 孟妤虽然心中也在猜测,但看见公孙行止那淡然的面孔时也就没在去深思了。 次日,公孙行止让她跟着秋嬷嬷去了一躺御膳房。 因着东宫和别的宫殿不一样,吃食都是单独给予的,不会和别的宫殿混为一谈,尤其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东宫的那位总是被筛选出来的。 说好听点对外是,太子殿下喜静,然而实际上就是皇帝只想让他当一个挂名的金丝雀,外表华丽,里面腐朽。 尤其是得知这个人未曾请过太傅,却写得那么一手好字的时候,孟妤默默的对他竖起大拇指。 “秋嬷嬷……殿下过得这么惨,难道皇上就不怕落人口舌么?”走在无人的屋檐下,孟妤忽得来了这么一句。 吓得秋嬷嬷虎躯一震,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言语严厉,压低了声音:“以后太子的事情,你可别再外面瞎说,出了东宫之后,尽量别在别人的面前提起太子。” 在商洽太子就相当于一个违禁词,尤其是在皇宫里面,若不是别人提起的话,世人都快忘记有这么一个废物太子了,可一旦有人提起又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了。 商洽的人引以为耻,晋阳的人以此为乐。 孟妤眉头紧锁,却什么都没说。 这些天下来,她大致的情况都摸索清楚了,再加上秋嬷嬷的灌输,只是不满主子混得差,奴才也过得不好。 “一会去御膳房的时候,你什么都别说,一切都交给我便是,你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秋嬷嬷还是不放心这个丫头的性子。 总觉得这丫头要么可以一整天不说话,要么就是语出惊人。 雪花大片大片的落下,在空中辗转蹁跹,她穿着身厚厚的宫女裙装,因为身材肥硕导致体积比较的巨大,站在门口憨厚的样子让人小声议论起来。 孟妤也全然不在意,四处张望着这豪华的宫殿。 从前也只是去过故宫,但是因为她这个人对于古建筑物一向没有太大的兴趣爱好,所以都没怎么仔仔细细的观察,如今身临其境心境自是不一样的。 这里面真真实实的住着这个朝代的人,不再是空荡荡的任由别人观赏的景区,它满载着的是一个又一个人的生死,一段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筑城了如今的辉煌。 可惜了她是个理科生,要不然的话肯定好好的谱写一段风月来歌颂这所见所闻。 “秋嬷嬷,真是辛苦您老了,还得亲自跑一趟,您吱一声这边给您送去便是。” “瞧公公这话说的,老奴也不好意思让您麻烦啊!” 里头的掌事太监说着奉承的话,一句不落的传进了孟妤的耳朵里面。 公孙行止的这个太子的确窝囊,连个宫女都比不过。 没多大一会的功夫秋嬷嬷就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出来了,还给孟妤分了一些,总的来说足够过年用的了。 冒着风雪离开的两人一路安安静静的,孟妤本身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只是会想到问题的时候问几句而已。 倒是秋嬷嬷唠叨起来了,说起了她年轻时候的故事,从进宫一直到陪着皇后一路厮杀。 听完之后,孟妤做出感慨的评价:“可以拍一部宫斗剧。” 人生阅历还挺丰富的,老了之后可以当成吹牛的资本了。 秋嬷嬷没听懂她这话的意思,正欲追问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群人。 一顶华丽的轿子落在了过道上,两边是漆红的墙壁,墙内有梅花伸展出来,映得此情此景别有韵味。 还没等她细细的瞧一眼里面的人时,秋嬷嬷就拽着她退到了墙壁边。 黄色的轿帘子被丫鬟撩起,里面骤然出现了一个人,是个女子,穿着一袭海棠红的衣裙,外罩着件上好的妃色狐狸毛斗篷,腰间挂着块晶莹剔透的禁步,玉手纤纤,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 刹那间让这冬日最为光彩夺目的梅花都失了色彩,排除掉她身边的人,孟妤觉得这就是神仙姐姐下凡嬉戏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不让人自行惭愧,同为女子差距不是一点两点。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场面,孟妤瞥了一眼旁边的秋嬷嬷嘀咕了一句:“这是皇帝的妃子?” “别说话。”秋嬷嬷咬牙切齿的拽了拽她的手臂,唯唯诺诺的低垂着眉眼送着她离开。 谁知美人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眉眼含笑的瞧着秋嬷嬷:“秋嬷嬷,许久未曾见到你了。” 美人的声音让孟妤脑海中突然想起一句诗词来:遥闻妃瑟泠泠,新声含尽古今情。 她低垂着眉眼,只能打量着美人的下半身,完全没抬起头去仔仔细细的端详,以免惹祸上身。 听到对方的这话,秋嬷嬷只是低眉顺眼的解释:“有劳郡主挂念,老奴最近在东宫伺候。” 姜茗恍然大悟,笑得温和无害:“既然如此,那就不和嬷嬷闲聊了,皇后和姑姑还等着呢!” “送郡主。” 孟妤也附和着敷衍了一句。 结果吸引了美人的注意力,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听说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 还未等孟妤回答呢!她就自顾自的将话说完:“太子人很好,替本郡主问好。” 孟妤:“……” 人离开之后,秋嬷嬷这才拉着她继续走。 孟妤不解的问:“这谁家的郡主?长得这么漂亮。” 秋嬷嬷难得的夸奖人:“这是贵妃的侄女。昌平侯的女儿,云安郡主,也是咱们商洽的第一美人,是个难得的才女。” “怪不得。”孟妤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资本,这样的后台,这样的脸蛋和家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皇后有意撮合她和大皇子?”孟妤很快的就把视线转移到政治问题上了,这么优秀的女子,又身份高贵,势必会成为政治的牺牲品。 秋嬷嬷点点头,皇后一直都有这么个想法的。 毕竟昌平侯的势力不小,宫里面又有着姜贵妃在,若是联姻的话这二人确实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惜了”孟妤感叹了一句:“鲜花插在牛粪上。” 第24章 斗智斗勇 回到东宫的时候,孟妤将那个云安郡主的话原封不动的都告诉了公孙行止。 后者听到这话之后只是微微抬起头来,他坐在那烧得通红的火炉旁边,裹着件厚厚的大氅,样子看着十分的羸弱,弱不禁风似的。 若不是和他睡过几次的话,孟妤肯定是会认为他这个人在装模作样的。 莫不是中毒了? 下意识的就朝着那阴暗处去假想。 对于她刚刚才喋喋不休的夸赞着云安郡主,公孙行止一点也不关心,比起云安郡主很显然面前的人更加有趣。 瞧着她那滑稽的样子,公孙行止唇角微抿:“豆芽可想出宫?” 孟妤激动的抬起头来:“殿下是要出去么?” 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你一个人去。”他莞尔,面色温和的看向她。 孟妤哦了一声,并不觉得高兴,又是一个圈套。 偏偏某人还明知故问的继续求追不舍:“怎地?不高兴?” “殿下是想让奴婢去给房大人送东西。”她也没藏着掖着,一句话就将这个人的心思给挑破了。 公孙行止含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孟妤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低垂着头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他是坐在软榻上的,手中拿着本书时不时的翻阅着,在她走过来之后放下了手中的书亲密无间的摸了摸她的脑袋:“豆芽真聪明。” 这件事情的确只能让她前去,在东宫公孙行止谁也不相信,而高栾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得死死的。 可她就不一样了,公孙行止也不是信任她,而是因为她表面上乃是大皇子的人,不会有人怀疑的,在还有就是她不得不听从这个家伙的吩咐。 孟妤嫌弃的退了一步,很不喜欢有人摸她的头,不悦的伸手将头发锊顺:“殿下能不叫奴婢豆芽吗?” 这名字听着让人饿得慌。 况且她也不叫这个名字,这个名字的主人早就不在人世了,没道理霸占人家的身体,还占着人家的名字的。 真很不人道。 手从她的头上收了回来,公孙行止慢悠悠的给她拿了一块点心,饶有兴致的问:“那唤你什么?” “阿妤。”孟妤眼前一亮的接了过去,笑容很是甜。 阿妤?公孙行止抿唇。 这倒是个好名字,小胖丫还有学名啊! 他没说话,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里面满载着的情绪让人难以看穿,只微微瞥了她一眼。 在孟妤以为他没什么事情,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毫无征兆的开口唤了一句:“阿妤。” 腿一下子僵硬在地板上了,像半融化的蘸糖死死的黏住了她的步伐。 孟妤整个人都有些飘飘欲仙的感觉,她这个名字不是没有人叫过,可从未有人叫得这么好听,含情脉脉的,带着无意识的缱绻,绕得人心乱如麻。 得亏她定力好,要不然的话怕是…… 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孟妤没好气的扭过头去:“殿下还是叫奴婢豆芽吧!” 突然觉得豆芽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寒碜了些许,可不至于这么的让人把持不住。 “本宫觉得阿妤甚好。”他似笑非笑的托着脑袋。 孟妤认栽似的摇摇头:“奴婢去给殿下准备午膳。” 真是个聪明的小胖丫,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公孙行止笑得意味深长。 东宫向来无趣,难得有这么一个有趣的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一走,高栾就走了进来:“殿下。” 他觉得自从这个苗豆芽住进来之后,殿下的话也多了,偶尔还会开玩笑了。 他跟着殿下十多年来,也很少见到殿下像如今这般的轻松过,笑得肆意,不虚情假意,虽然还是带着目的的,可至少没有从前的那般劳累了。 “高栾”他垂着头:“开始了。” 高栾抬起头来,窗外的雪顺着风吹了进来,带着清冷梅花香。 …… “云安郡主到。” 未央宫内,伴随着太监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座的众人都纷纷看向殿外。 只见风雪中出现一十六七岁的少女,莲步轻移的朝着他们走来。 这云安郡主一直都以美貌著称的,每每出现总是能够让人眼前一亮,惊艳四座。 今日是个好日子,只因为早朝的时候房大人突然说已经找到雪灾的办法了,皇上龙颜大悦,就前来皇后的此处了,刚好今日云安郡主前来,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皇上,贵妃娘娘,各位皇子。”姜茗也楞了一下,完全没有想到在场的人这么多,可毕竟是见多识广的人,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大方得体的一一问好。 “起来吧!许久未见,云安都长成大姑娘了,越发的有你母亲当年的风采了。”皇帝摸了摸胡须,赞赏着。 “是啊!臣妾还和贵妃商讨着给云安寻一门好亲事呢!”皇后见状立刻顺着杆爬。 提到这个皇帝只是微微的蹙眉,笑容也减淡了几分。 他不是不知道云安很好,和自己的几个儿子都非常的匹配,但是绝对不能老大。 作为一个帝王,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儿女的幸福,还有自己的江山社稷。 若是大皇子和昌平侯结为亲家,那他这个后宫和朝政怕就不得安宁了,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云安可有喜欢的人?” 他未曾想过呢!要制衡,还得两全其美,这可是个难题。 公孙则在一旁眉头轻轻的蹙起,满怀希冀的看向坐在他的对面的姜茗。 邵安城的人谁不知道云安郡主天下无双,容貌倾国倾城的? 那个男人不是以能够娶到云安郡主为妻而作为目标的,可云安那样的身份,势必要匹配这个世上最为尊贵的男子。 公孙则认为自己才是最配的上她的人,况且这都是整个邵安城默认的事实。 他公孙则除了没有太子的名头,那一样不是最强的? 听到这话的姜茗低垂着眉眼,看着乖巧又优雅,朝着皇帝道了声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云安听从父亲的安排。” 她的回答模棱两可的,没有给人准确的答案,却让人觉得这是小女儿家的娇羞,不敢言语。 “那云安觉得朕的几位儿子,谁能够让你青睐呢?” 第25章 君子当自强不息 “皇上……”姜贵妃急于为她开脱。 公孙长堰抬起手阻止了:“这种事情让云安自己说。” 今日他难得的心情不错,尤其是房云翼说可以解决雪灾事情的时候,他这才来皇后这边凑热闹的。 原本该是和乐融融的场面,因为皇帝的到来而变得有些压抑了。 气氛也跟随着凝重起来。 姜茗巧笑嫣然的站起身来,不卑不亢的看着高高在上的君主:“皇上这话不是折煞云安么?几位皇子都是天之骄子,说是心悦谁的话,倒不如说云安都对他们充满了敬佩,云安惶恐。” 说着重重的跪了下去,这个回答可谓是一语双关。 不仅仅夸赞了几位皇子,还顺势的贬低了自己。 姜贵妃很是欣慰的勾了勾嘴角,不愧是她姜家的女儿。 颇有未来母仪天下的风范。 公孙长堰饶有兴致的将人打量了一番,笑得高深莫测,随即摆摆手:“起来吧!你年纪尚幼,倒也不急。” 姜贵妃松了一口气和皇后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摇摇头。 按照现在的局势还不如先不提,倒不如等公孙行止死了,将则儿拥上皇位再说。 然而在座的人除了公孙则以外,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整个过程下来公孙则都是冷着一张脸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很开心,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姜茗。 她自然也是注意到了的,却也只能陪笑。 从心里面姜茗是不喜欢这个大皇子的,公孙则有勇无谋,脑子简单,也不是她心仪之人。 可是那又如何,她姜茗要嫁的人只能是这商洽最高贵的男人。 倘若东宫里面的那位,还如从前那般的话,那该多好。 每每想到这里,姜茗总是觉得惋惜。 这场宴会很快就散去了,姜贵妃和皇后又留着她聊了许久,这才离开的。 “云安。” 浑厚的嗓音自雪地里面响起,一走出未央宫,她就被人叫住了。 姜茗笑容不减的回首:“大皇子,五皇子。” 公孙则的旁边站着个衣着白衣的少年,乃是当今的五皇子——公孙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风度翩翩,俊朗潇洒,笑起来无害又单纯。 听到她这话微微拱手:“云安妹妹。” “云安可是不喜本皇子?”公孙则挑明了就问,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姜茗面露难色,心中暗暗的唾弃这个大皇子,怎地这般无脑,莫不是不知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不成? 先不说会不会隔墙有耳,就算是没有,她姜茗也是身出名门的大家闺秀,他这般询问岂不是在折辱自己。 微微不悦的倒退了两步,疾言厉色的呵斥住他的行为:“大皇子请自重,云安一女儿家你问这个问题实在是逾越了,云安也不是那些青楼女子,容不得殿下这般的折辱,若是无事的话,云安就先行告辞了。” “云安妹妹,皇兄并不是那个意思”旁边的公孙离及时的解释:“皇兄只是害怕父皇给你施压,这才追来的。” 云安看向他欠了欠身:“是云安失礼了,只是大皇子还当自尊才行,君子当以自强不息,而非拘泥于情爱,云安一向遵循父母的安排,云安告退。” 她匆匆忙忙的挥袖而去,只留下一抹女儿家特有的芬香在空中轻轻的散去。 公孙则懊恼的在原地踢了一脚地上的残雪,转身对着公孙离拍了拍肩膀:“五弟,你说云安到底什么意思啊?她是不是真的不喜欢我啊?” “云安姐姐喜欢博览群书的,皇兄可以投其所好。”公孙离态度温和恭敬,笑得赤诚。 公孙则烦躁的挠挠头,心中却是焦急自己是不是又惹云安不开心了。 …… 东宫。 当孟妤准备好满满当当的饭菜的时候,公孙行止看着这些个东西无从下手,高栾亦是如此。 因着高栾长期照顾公孙行止,导致主仆二人吃饭都是一起的,所以也就习惯了。 然而吃惯了高栾做的那些难以下咽的饭菜之后,来了这么一个稀奇古怪的他也是无从下手的。 孟妤非常体贴的解释:“殿下,奴婢看着冰天雪地的所以特意让您吃火锅暖暖身子。” 火炉上的锅正在沸腾,这东西可是费了她不少的力气——从御膳房哭来的。 公孙行止犹豫的看着她夹来的一块瘦肉,动作优雅的将它吃了。 这些天的观察之下,孟妤也看出来公孙行止这个人喜欢吃清淡的东西,所以她特意的给这个家伙调了蘸水的。 入口即化的触感,还有着微辣的回味,公孙行止很是大大方方的夸赞她:“阿妤厨艺很不错。” “尝尝。”孟妤洋洋得意的给高栾努了努嘴。 高栾将信将疑的吃了一点点,结果眼前一亮,心里面的芥蒂险些烟消云散了。 外头大雪纷飞,里面热火朝天的,虽不是过年,却比以往都要热闹得多,香气慢悠悠的飘散了出去,惹得路过的那些个宫人差点就把持不住了。 吃火锅本就是大大咧咧的,可对面的人依旧风度翩翩,举止优雅得体,这是先天养成的,他这样的人生来就注定是不平凡的,山崩于前,他依旧临危不乱。 升起的烟雾遮挡住了他的面容,若隐若现的,恍若踩踏着云雾而来的谪仙。 “殿下……”秉承着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说法,孟妤嬉皮笑脸的凑了过去:“能否让高栾陪奴婢一块前去?” 要死大家一起呗!黄泉路上好作伴。 似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小九九,公孙行止含笑着摇摇头:“不行。” 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推到她的面前,笑里藏刀的嘱咐:“本宫在东宫等着阿妤归来。” 孟妤战战兢兢的接了过去,心里面犯怵。 高栾在一旁打了个嗝,刚刚才没控制吃得太多了,猛的捂住嘴接收到殿下的视线的时候,急急忙忙的溜了出去。 “殿下不拿东西封起来?”孟妤瞧着这两张纸张上的字,不解的看向他:“殿下就不怕奴婢偷看?” “嗯,怕不方便阿妤偷看”他倒也坦诚:“本宫觉得阿妤会有其他别的想法。”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真没有想法,也不想有的。 第26章 举步维艰 明知道这人是故意的,她也无可奈何。 公孙行止的心思很深沉,在此之前到底如何她不得而知,可孟妤知晓这样的人要么永远安安静静的下去,要么如同脱缰的野马你难以掌控。 论才华,论谋略,胆识,气度,他都在公孙则之上。 只是身份的处境限制了他的发挥而已。 皇帝的儿子她见过的也不多,难以对比,虽秋嬷嬷和她说了不少,可终究没有自己亲眼所见,没法做出评价。 “殿下”孟妤拿着那写好的东西塞到怀里面的时候,笑着看向他:“等冰雪消融,春暖花开的时候,能否带奴婢出宫看看?” 公孙行止怔愣了片刻,像是在思考着她的话一般。 皇宫外面的纷纷扰扰,他很少接触,他是自由的,却又是不自由的。 对于外面的烟火人间,他不是没见过,只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闻言只是轻点了下头:“可以。” 孟妤满意的笑了,懒洋洋的爬在桌子上看着他,神情专注又认真。 饶是公孙行止的耐力再好,也抵不过有人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翻书的动作突然停下来了,斜睨了她一眼:“还不去?” “奴婢想多看看殿下。”她说得诚恳。 “万一奴婢这一趟凶多吉少的话,指不定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那多可惜啊!” 公孙行止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黑如深渊的瞳孔转了转,蕴了几分的笑意:“你说得对,本宫会让高栾烧张本宫的画像给你的。” 孟妤:“……” 花言巧语也没能换来公孙行止的一点点良知,孟妤拿着那沉重的东西踏上了不归路,心中牙痒痒的,她现在没有选择。 不帮公孙行止的话自己迟早也会被大皇子玩死的,帮了公孙行止的话尚且还能够多喘息一段时间。 至少现在她的是安全的,公孙行止是在她给一个选择的机会。 这么一个重要的东西在她的手中,她大可以直接拿去交给大皇子的,这样一来大皇子会高高兴兴的,可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入了皇宫的人,哪有那么轻而易举的能够出去的。 皇家的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的,就算是公孙则愚昧无知。 可皇后呢!一个从小小的秀女,一步步走上皇后位置的女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甚至连秋嬷嬷这样的人都可以放弃,遑论其他呢? “豆芽……”秋嬷嬷撑着雨伞走来:“你真要这么做?你可知这件事情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会是如何的?” “殿下很聪明,他知道这件事只能让我去办,整个东宫也只能让我前去”孟妤面色凝重:“嬷嬷,我没有后路。” 后路被她自己给堵死了,只能向前走。 公孙行止教她识字并非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的。 她亦是如此,无非就是想参考一下对方的笔迹,留着有朝一日运用的。 这人……好深的心机。 东宫的人都知道她是大皇子的人,她出去自然是不会惹来别人的猜忌的,就算是真的出事了,也是她一个人担着,公孙行止大可以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一步步,一招招满满的都是试探。 “嬷嬷一起吧!”她叹了一口气:“都决定好了,也没什么可焦灼的。” 秋嬷嬷面色为难:“殿下分明就是刁难你。” “不是刁难”孟妤抬头向那莠和殿看去,眼神中带着异样:“而是考验。” 想要在皇宫活下来不容易,想要在东宫活下来才是最难的,每一步都要算计,都要小心翼翼的。 公孙行止这个人让孟妤知道,什么叫做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单单是看看书,赏赏花,这样的人就可以决胜千里,让人望尘莫及了。 若是朝代从未更替,群臣只会匍匐在他的脚下高呼。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的话太过于云里雾里的,秋嬷嬷总是听得一头雾水,但还是和她一起离开了。 他们这些宫殿里面的嬷嬷,每个月都有一次出宫采办的机会的,所以太子殿下早就算好了的? 大雪刚刚消停,空中洋洋洒洒的还飘飞着细碎的雪花,出宫门的时候除了被排查了一番之外,没有什么别的。 穿越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皇宫以外的地方。 “你们听说了吗?据说啊!房大人已经找到雪灾的办法了。” “果然啊!还是房大人聪明啊!” “我就说了么!房大人玉树临风,天资聪颖的。” 耳畔小摊边,热气腾腾的馄饨沸腾着的同时,参杂着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声音。 孟妤一动不动的将这些话听了进去,猛然想起公孙行止所说的话停下了脚步:“嬷嬷自个采办吧!我一在宫门口和嬷嬷汇合。” 秋嬷嬷迟疑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自己就前去采办了,一会会有人出来拿东西的。 人一走,孟妤就朝着旁边的一家客栈走去,人刚刚踏进去呢!就听见一阵揶揄的声音响起:“哟……这不是被相思阁退货的苗豆芽么?” 那坐在一楼大厅的男子咋呼呼一声,一下子就惹来了大家的瞩目,齐刷刷的看向她。 前段时间的时候,这个苗豆芽可谓是一下子就火了,闹得人尽皆知的。 可是最后据说被一位公子带走了,从此了无音信了。 孟妤淡淡的看了众人一眼,挥舞着小手朝那八卦的人打了声招呼,这人她认得的,乃是个秀才,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长得也是清秀,可惜不少个好东西,当初苗豆芽被赶出来的时候,笑得最是猖狂。 “许久未见,李秀才还是一如既往的穷酸秀才啊!也不知张家的小姐被你骗到手没。” 孟妤的反应让人瞠目结舌的同时,更是让李秀才恼羞成怒的拍桌而起:“好你个苗豆芽,居然胆敢诋毁本秀才。” “何来的诋毁?”孟妤鄙夷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反问:“难道不是事实么?李秀才科考多年,还是个秀才,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你……”李秀才气得面色一阵通红,颤抖着手指着她,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孟妤懒得搭理他朝着小二喊了一声:“小二,给我准备一间上房,笔墨纸砚借用一下。” “苗豆芽,你污蔑本秀才,你可知当论罪的?”李秀才就是个仗着自己读过几年书,所以总是目中无人的废物。 提到律法,这可是她的专业啊! 装逼也不知道选个别的。 第27章 晚来天欲雪 “站住。” 那人不依不饶的在身后吼了起来,像是觉得脸面拉不下来一般,三两步快速的追上她。 客栈里面的人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齐刷刷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议论纷纷的看着这一幕。 孟妤在楼梯上停下来,只是微微扭过头看向他,居高临下的位置让她无形间产生出一种压迫感来,脸上的和善消失不见:“难怪你考不上状元,难怪你一事无成,碌碌无为,喝个酒都还是赊账的,平日里面除了拿着些自以为是的风雅充当颜面,我没记错的话,你欠了不少钱吧?” “你……”李秀才被她骇人的气势刹那间威慑住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而孟妤却不依不饶了,她转身走了下来,步步紧逼,将这人先前的羞辱原数奉还。 她眼中有着与先前的胆怯不一样的光辉:“让我来告诉你,你这样的人,活着就是蛀虫,死了也是浪费墓地,寒窗苦读十多年,三分人样没有学来,七分畜牲倒是有模有样,圣人教的你一句没记住,倒是那些个勾栏子的东西记得滚瓜烂熟的。” 李秀才不断的后退脸色铁青,吞吞吐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孟妤更是毫不客气的伸手将人一推:“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小女子的的确确是被人卖进过相思阁,可那又如何?那是我心甘情愿的嘛?是我自甘堕落的嘛?你以为你在站在阳光下,就因为人人都站在阳光下嘛?” 许是想到了公孙行止的处境,再加上律师的职业病,习惯了与人争执,导致孟妤一时半会没有刹住车。 “读书人关心的是国家大事,而不是勾栏子的事情,李秀才如此在意豆芽的境遇,莫不是那个地方的常客不成?”她挑眉,横眉冷对。 李秀才早就哑口无言了,此刻颜面扫地,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反驳。 孟妤所说的句句属实。 当初苗豆芽在相思阁的时候,这人就没少往那个地方跑,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为了相思阁姑娘们茶余饭后的话题。 苗豆芽的记忆不错,也就都记下来了。 此番倒是派上用场了。 她话音刚落,李秀才这才得以喘息,底气不足的争辩:“你少胡言乱语,我…~这些事情我并没有做过,你如此诬蔑本秀才,按照律法…~” “是不是诬蔑,让人查查不就知道了?”二楼雅间房门被人拉开来,一个衣着赤金色衣衫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披着件金色的大氅,面如冠玉,清雅俊逸。 分明是一种散发着土豪气息的颜色,偏偏被他穿出几分的儒雅清幽来。 “房…~房大人”李秀才瞬间就胆怯了,对于房云翼他们读书人可是众人皆知的,一个半路杀出来的黑马:“不知房大人在此,冲撞了房大人,还请房大人见谅,此贱婢分明就是胡言乱语的,请大人切勿相信。” 在场的读书人都朝着他作揖,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则是好奇的瞧着这位房大人,只觉得此人一表人才,看上去就是个好官。 然而听到这话的孟妤瞥了他一眼,只觉得古怪:“你在家,都是这么称呼你姐姐妹妹,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是你娘你也叫贱婢嘛?” 她这人向来能屈能伸的,身份高的得供着,身份差不多,就别在这儿找存在感了。 李秀才气得险些背过去。 孟妤大发善心的教导:“先学会做人,再去读书。” 是挺想骂一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必要惹麻烦。 此地不宜久留,房云翼都出现了她也没有必要在此处写了,倒不如直接告诉本人。 孟妤朝着楼上的房云翼欠了欠身,因着笨拙的身材,看起来有些别扭:“民女多谢房大人,若没事的话民女就先告辞了。” 房云翼瞧着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直到人走后一盏茶的功夫,他这才下了楼,步伐稳健有力,没有读书人的那般看起来弱不禁风,反倒是像习武多年之人。 李秀才战战兢兢的看着他,试图上前解释,心中懊悔,早知道就不找苗豆芽的麻烦了。 房云翼却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带着几丝寒意:“本官会让人好好的查查的,是真是假自有定夺。”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情,就算是查出来了最多就是对他的名声不好罢了。 可读书人就是靠着名声吃饭的,这名声要是没了,难以立足的。 李秀才急急忙忙的追上去,却被房云翼的手下拦住了:“李秀才自重。” 出了客栈雪又开始下得大了起来,孟妤直接去了房云翼的必经之地堵人。 作为一个名声大噪的人物,想打听他家太容易了。 当房云翼的马车从她面前驶过的时候,孟妤就挥舞着手了。 马车内的人通过时不时掀动的车帘子看见了风雪中的人,温润的嗓音轻轻响起;“停下。” 他猜到公孙行止会来找他的,但是没有想到会通过这个苗豆芽。 马车在孟妤的面前停下来,他弯着腰掀起帘子:“去本宫的府邸?” “人多眼杂的,会给大人和我家殿下带来麻烦”孟妤笑着拒绝:“总归事情也不麻烦,奴婢直接给大人便是。” 房云翼眉宇温和:“可以。” 白色的雪花飘舞着,他从大氅下伸出手去,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 孟妤将公孙行止写好的东西交给他,没有密封,随意得像是小纸条一般。 房云翼微微蹙眉,但还是收下了,当着她的面将东西打开来看了一遍,眼前一亮,可随后又黯淡了下去:“太子殿下的主意虽好,可是不可取。” “房大人慧眼如炬”孟妤双手捂在衣袖中,笑眯眯的点点头:“殿下还让奴婢补了几句,不如大人一块记着吧!” 房云翼觉得有趣:“你如何觉得本宫记得住?” “太子殿下说的。”孟妤回答得毫无压力,所有的锅都退给了公孙行止,好的坏的都一块。 这口不择言的回答,房云翼笑了笑。 大朵大朵的雪花砸在她黄色的衣裙上,那张肉多多的脸上带着别样的色彩,似黄鹂般的声音轻轻响起。 第28章 笑里藏刀 她所说的东西都是这上面缺少的,见缝插针,每一个欠缺的都补上去了,一个点也不差。 寒风彻骨,雪花拍打在她的脸上,裙裾翻飞,分明是个普普通通的宫女,据说还出自相思阁,偏偏又如此的才华横溢,语出惊人。 房云翼神色复杂的看向她,心中生出一种不安来。 若她是个男子,自己的这个位置怕是就要拱手相让了。 如此的深谋远虑,如此的细心周全,胆大妄为,骇人的气势一点也不像出身卑微之人。 手指微微卷起把东西收好,他眸色深深的看向她:“姑娘当真是让本官惊艳,如此智慧怎地会沦落到皇宫当中去?” 这样的女子,不该拘泥于深宫当中的。 想要飞上枝头嘛?她也不像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孟妤莞尔,笑得轻松:“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但凡奴婢有选择的权利,自然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身份这种东西,早就在出生的那一刻决定了的,有的人生来就是高高在上。 而有的人,生来就是注定匍匐在地上,难有出头之日。 若时代背景转变,她尚且可以凭借自己优秀的学历,过人的资历,混得如鱼得水的。 但是如今不一样,作为最底层的人,她是没有选择的。 “该做的奴婢都做了,该说的奴婢也都说了,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告退。”孟妤双手规规矩矩的叠放在腹部,朝着他欠了欠身。 房云翼端坐在马车内,一动不动的看向她,薄凉的唇瓣微微动了动:“那日雪中作诗,当真是太子殿下教你的?” 孟妤脚步微顿,回过头去眼神清澈的点点头:“是,奴婢的一切都是殿下教的。” “你可知,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会惹来什么样的麻烦?”他挑眉,突然很好奇这人的态度。 孟妤神情轻松,没有任何压力:“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有何可怕的?” “他会因为你的这些话而前尘全毁,你不觉得内疚?” 孟妤眉头拉了拉,带着抗拒的看向这人,她不喜欢有人刨根问底,答非所问的丢下一句话:“奴婢告退。” 房云翼笑了笑没说话,手指轻轻的将车帘子放下,车夫心领神会的策马扬鞭消失在风雪中。 孟妤拧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离开了这巷子。 事情还算是顺利,回去的话也算是有所交代了。 未时的时候,孟妤就站在宫门前等候着秋嬷嬷了。 她这一路上没少别人议论,毕竟也是出了名的人,难免有人指手画脚。 然而她自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着分析如今的局势。 回去的路上,和房云翼坐在一块的书童不解的开口:“公子怎地对这人如此好奇?” 浦山可是知晓的,他家公子很少对人的事情这般的关怀过。 房云翼抿唇:“这个宫女不简单。” 浦山日有所思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普通的宫女居然能够把雪灾的事情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公子可是要将这人收为己用?” 房云翼但笑不语。 他倒是想,可是东宫的那位不答应。 不过,今日的东西他收下了,也就证明了一点,他开始站队了。 既然站队了,自然是要拿出点诚意来的。 倒靠在马车内,捏了捏眉心:“回府。” …… 风雪吹过了江面而来,一阵比一阵凄寒,孟妤瑟瑟发抖的在原地来回了好几圈,终于盼星星盼月亮的将人盼来了。 秋嬷嬷身后跟着一群人,一个个都拿着满满当当的东西,这架势像极了置办年货。 不过掐算着时间也确实该过年了,街边小道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样子,大红色的灯笼早早的就挂上了。 “还以为你未曾回来,这才多耽搁了些时辰”秋嬷嬷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你初来驾到很多规矩还不多,待回去之后我且与你好好细说。” 孟妤抱着这一大堆的东西云里雾里的:“您这是给我的?” 秋嬷嬷傲娇的翻了个白眼:“那不然呢?我一大把年纪了,要这些东西作甚,你在东宫当差,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用到的。”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不觉得会用到。 就她这个身材,别说是公孙行止了,她自己都瞅着够呛,就想等着开春好好减肥了。 两人一路畅通无阻的回了东宫,当秋嬷嬷支开那些人的时候,孟妤这才问道:“今日我看见云安郡主和一群小姐在买东西,无意间好像提起了太子殿下,嬷嬷可知这是为何?” 细细想来,那云安郡主对于公孙行止并不排斥,甚至还有着几分的欣赏。 秋嬷嬷一听这话顿时眼皮子直跳:“你怎么总是问一些杀头的问题?” 孟妤无辜的摊手:“咱俩做的那一件不是杀头的?” 秋嬷嬷无言以对的拽着她走到一处梅花树下,惋惜的细细道来:“这云安郡主儿时和太子殿下险些有了婚约的,后来……说来也是惋惜,若不是因为变故的话,太子殿下风华绝代,才华横溢,又是天之骄子,多少姑娘挤破了脑袋往前凑的。” 只是后来…~ 若是没有变故,整个商洽的女子还不都是任由太子殿下挑选的。 孟妤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 云安郡主会提及公孙行止。 如果换作是她也会觉得惋惜的,明明可以嫁给一个天之骄子的,最后嫁指不定要嫁给那个草包呢! 公孙行止确实是一个陨落的天才,让人遗憾。 两人又絮絮叨叨的聊了一会,秋嬷嬷给塞了些钱财,为了出宫把老本都掏出来了。 孟妤怀揣着回了莠和殿。 高栾如同一棵松树一般的站在门外守候着,东宫唯一的场面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换了张纯洁无害的笑脸走了进去:“殿下,奴婢回来了。” 寝殿内的人此刻正在闭上眼睛小憩,听到这个声音眼睫毛动了动,欣欣然的睁开了眼,就看见那肉肉的身影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没一会的功夫就走了过来。 寝殿内暖洋洋的,她身上的寒气一下子就凑了过来,公孙行止靠在软榻上,衣衫松松垮垮的,整个人慵懒又随意,懒洋洋的瞥了她一眼:“阿妤。” “嗯?”孟妤眨了眨眼睛。 他莞尔:“笑得真虚伪。” 孟妤:“…~~” 那你特么别看。 第29章 是否会朝本宫动手?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打碎了孟妤心中滔滔不绝的马屁,耸拉着一张脸撇了撇嘴,态度恭恭敬敬:“那殿下觉得怎么笑才显得最真诚呢?” 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自始至终自己的的确确都在曲意逢迎,笑得虚情假意。 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她不要面子的嘛?这样会让她觉得自己的演技很差劲的。 公孙行止姿态慵懒的靠在那里,那双眸子中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指腹摩挲着茶杯,低声轻唤她的名字:“阿妤,这名字谁给你取的?” 莫名其妙的一个问题,让孟妤为之一振,又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回答:“奴婢的小名。” “哦~~”这人又淡淡的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下去。 孟妤侯在旁边无聊至极,哈欠连天,又冷又想睡觉,还得恪守本分。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畔有着细微的声响,鼻息间的檀香越发的浓郁,就在她快要入睡的时候端坐着的某人又开口了。 “阿妤觉得云安郡主如何?” 这话惹得孟妤一个激灵,直接就惊醒过来了,眨了眨眼睛,思索了片刻之后这才正儿八经的回答:“漂亮。” 接触不多,可美貌是没法骗人的。 “与本宫相比呢?”他又问。 啊?孟妤懵逼了。 这家伙合着脑子进水了吧?好端端的非要和一个女子相提并论? 孟妤掀了掀嘴角:“奴婢觉得……殿下最好看。” 公孙行止哼笑两声,什么都没说,只是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闲着没事做的孟妤又偷偷摸摸的溜去寻找秋嬷嬷了。 “殿下……”高栾及时的走进来:“可否要去一趟房大人府邸?” 他摩挲着面前的茶壶:“不必。” 他也很好奇,这个孟妤到底有什么能耐,想要在这样的地方活下去谈何容易。 …… 入夜的时候,当孟妤伺候着某人沐浴更衣之后,高栾前来将人叫走了,说是皇上传话。 人走后孟妤费力的钻进了被窝里面去暖床,因着这被褥极厚,再加上屋内一直都烧着炭火,所以很快被褥就暖洋洋的了。 温度一高,孟妤眼皮子就打架了,她是个及其怕冷的人,自然是受不了这样的诱惑,还没等公孙行止会来人就睡过去了。 这天晚上,御书房的蜡烛一直燃烧着,门口的太监宫女们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同时,还听见里面滔滔不绝的数落声。 “玉楼,你太让朕失望了,皇兄临终前把你交托于朕,你如今这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让朕如何放心将江山社稷交托给你呢?” 玉楼乃是公孙行止的小字,他听了这话跪在地上,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匍匐在地上重复着一句话:“是玉楼愚钝。” 公孙长堰又看向旁边自己的儿子,满意的摸了摸胡须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的赞许:“你要向则儿学习才行。” 公孙行止讥讽的勾了勾嘴角,却依旧保持着沉默。 而公孙则别提多洋洋得意了,尤其是房云翼把法子交给他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的。 现如今又被父皇唤来嘉奖一番,朝中的不少大臣都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你且下去吧!以后多和则儿学习。”公孙长堰数落了好一阵子,这才挥挥手让人离开的。 那一袭青色的衣衫从地上僵硬的站了起来,足足一个时辰,膝盖早已经淤青,身子有些发抖了,这样冷的天,地板上的温度低得可怜。 淡淡的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君主,他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御书房。 “殿下。”高栾瞧见他出来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面色波澜不惊,瞧不出有太大的变化,似乎刚刚才被数落的人不是他一般。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的公孙则追了上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来:“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脚步微顿,面色平淡的看着他。 对方脸上都是胜利的笑,得意又猖狂:“太子殿下贵为一国储君,切勿沉迷美色啊!还是应该以过事为重才是。” 灰色的大氅上落了不少的积雪,他莞尔,眼底毫无温度:“大皇子送的,本宫自然会疼爱有加。” “既然如此,那再好不过了,太子殿下若是喜欢,臣弟乐意之至。”他的话满是羞辱。 可这些对于公孙行止而言不痛不痒,眼神从他的身上扫过,从容不迫的转身离开。 公孙则冷笑连连:“自诩清高。” 一路无话的回到了莠和殿,公孙行止捏了捏眉心准备入睡的时候,走近床榻边时就看见了呼呼大睡的孟妤。 小胖丫睡觉很老实,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垂下的眼皮盖住了那双狡黠的眸子。 公孙行止褪下衣衫,鞋袜,大大方方的躺了进去。 可他人一进去,孟妤就畏畏缩缩的往后退了退,很显然是被他一身的寒气给冷到了。 公孙行止蹙眉,侧过头去满脸的不爽,不悦的伸手掐住了她肉多多的脸颊。 孟妤是一个睡眠不深的人,本就半梦半醒了,此刻睡意全无的瞪大了眼睛,吓得她虎躯一震:“殿下您回来了?” 公孙行止收回了手,淡淡的嗯了一声。 孟妤打了个哈欠,颇为不爽的嘀咕:“那您早点休息?” “本宫睡不着。”他喟叹了一口气。 孟妤困得撑着眼皮不怕死的试探:“那奴婢先睡?” “不行。”公孙行止皮笑肉不笑的拒绝。 成,你是主子,你说得算。 孟妤狠狠地拍了自己一巴掌,总算是找回了一点点的战斗力:“奴婢不睡。” 瞧着她红红的脸蛋,公孙行止感叹了一声:“阿妤真狠,对自己都下得去手。” “殿下”孟妤说:“人不狠站不稳。” 她不对自己狠一点,那里活到现在啊! 晦暗不明的烛火下他的情绪忽好忽坏的,深沉得让人难以捉摸,嘴角的笑刺骨的冷,钻心的寒,让人心中犯怵,他问:“那么,有朝一日阿妤也会朝本宫下手?” 第30章 斗智斗勇 孟妤一直觉得自己伪装挺好的,除了偶尔的小智慧流露以外,也算是小心谨慎了。 可面对公孙行止还是有些棘手,这人上一秒还能和你谈笑风生的,下一秒就让你哑口无言,气氛诡异的安静。 他的眼神太过于凛冽了,导致手掌心也不知不觉的蓄了些汗水,真挚的盯着他的黑如深渊的眼:“阿妤只会为殿下打下手。” 如此的模棱两可,一点也不实诚。 偏偏这样的话让他没法生气。 在她水光潋滟的杏眼注视下,公孙行止轻轻的挥了挥衣袖屋内的蜡烛就都熄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让孟妤松了一口气,眼中的情绪这才渐渐的敛去。 她深知自己的处境,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虽然能够活命,可举步维艰,提心吊胆的滋味也不好受。 公孙则是直接让你死个痛痛快快,可这个人不会,他的折磨是双重的。 这人智商情商都在她之上,很难应付。 “本宫冷。” 黑暗中,孟妤朝着里面缩了缩,却被人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阻止了动作。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小心翼翼的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 “秋嬷嬷没教你如何暖床?”旁边的人再一次眉头紧锁,声音也骤然降了几个度。 “秋嬷嬷说,这种事情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孟妤说得一板一眼的。 暖床宫女的地位的确低下,相当于青楼的女子,人尽可夫。 唯一不同的就是她们一旦被看上,就很有可能飞上枝头,洗干净自己的污点,成为人上人。 而青楼的女子,这一生都被定格了。 当时她来的时候,秋嬷嬷给她塞了不少的秘籍,秉承着求知欲她一字不落都看完了,甚至还想写一篇观后感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如今被公孙行止这一提,她精神抖擞大有和他促膝长谈的意思。 夜色中的人勾了勾嘴角,眼底的阴鸷淡了下去:“本宫睡不着。” 孟妤嘴角扯了扯,眉梢一挑战战兢兢的询问:“殿下有心事?” “嗯。” 沉闷的回答,让人辩不出他具体的心情和情绪。 “房云翼将东西给了大皇子,阿妤觉得这是为何?”他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孟妤如同身处刀山火海一般,她每天最怕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公孙行止层出不穷的疑难问题。 听了这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半真半假的回答:“房大人想拉拢大皇子?” “可东西是本宫写的。”他说得毫无压力。 孟妤默认了。 实话实话,她觉得公孙行止真的很有才干。 那上面的法子她都看了,这人胆大妄为,创意很别出心裁,却每一点都说到了问题的关键处,留下的细枝末节都是她加上去的。 还都是他故意而为的。 能够再这样暗涛汹涌的地方活到现在,又岂是一个草包? 眯了眯眼孟妤没敢心中的想法说出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她觉得要是说了,公孙行止现在就能一巴掌拍死她。 “大皇子真坏。”她嘀咕着垂下眼帘去。 皇宫这样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才不外显才是保命的关键。 公孙行止闭上眼睛没再说话,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胖丫到底有多大的能耐藏下去。 想要置身事外,指点江山嘛? 不,这江山谁都指不了。 …… 第二日一大早,天才朦朦胧胧的亮起来,白雾散去,宫道上就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上早朝的官员,一个个都神采奕奕的。 昨夜皇宫里面的消息早就传出去了,大家的一颗心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随着钟声的响起,宣和殿内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黄色的龙袍随着动作而落座,太监尖锐的嗓音响彻了安安静静的大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齐划一的呼叫打碎了清晨的安宁。 公孙长堰大手一挥:“都收到昨夜传下去的书信了?” 雪灾的事情刻不容缓,当公孙则拿着方法的时候,皇帝就迫不及待的将它让人连夜抄写出来,送到各个朝臣的府邸。 众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是。” “既然如此,那就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可有觉得此法行不通的?”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起来,可就是没有人站出来指出其中的问题。 房云翼眯了眯眼,突然想到孟妤所说的。 “这些都是一些细枝末节,旁人不敢提出来的,殿下没有写进去也是因为知晓,就算是写进去他们肯定会怀疑,也会反对的,所以只能希望房大人好自为之了。” 思及此处,房云翼的目光看向了最前面的公孙则,带着些担忧。 也不知道公孙则能不能一字不落的复述。 “启禀父皇”在他期盼的目光当中,公孙则走了出来,拱手道:“儿臣昨夜回去又细细的思考了一番,觉得这其中有几处欠缺了。” “哦!是吗?”公孙长堰颇为意外的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 文官中,房云翼伸手撩开官服站了出来:“启禀皇上,臣也觉得,多亏了大皇子细心周到,今日上早朝时遇见微臣时也提了两句。” 他的说辞让在场的人很是惊讶,房云翼自高中以来,向来都是两袖清风的,虽聪明伶俐,可从未和谁同流合污。 怎地如今偏向了大皇子? 公孙长堰欣慰的点点头,总算是对自己的这个儿子高看了几眼:“房爱卿不入说说你所想到的,此事可耽搁不得了,你若是和大皇子达成一致,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二人去办便是。” “臣以为还需杀鸡儆猴,雪灾一事,百姓民不聊生,官员却置之不理,只顾着自己。”他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旁边的公孙则信心满满的搭话:“启禀父皇,儿臣也正有此意,现如今雪灾严重若想要赶到地方去实属不易,道路冰封,粮食也没法运输,儿臣以为为今之计父皇下一道圣旨,同时让运输粮食的军队从陆路,改为走水路。” 河水中冲击力极大,不易结冰,尤其是河水中央,从此处走水路前去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高高在上的皇帝激动的站了起来:“不愧是真的儿子,好,就依你所言。” 第31章 螳螂捕蝉 早朝散去之后,公孙则的身后一下子多出来了很多人,一个个的在他耳畔阿谀奉承,这样的花言巧语让他顿觉飘飘欲仙。 房云翼站在身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微微莞尔,觉得这一幕尤为对讽刺。 “房大人。” 在他发呆的瞬息,一阵朗爽的声音响起,他回首望去。 细碎的雪花下,来人一袭浅紫色的官服,仪容得体,笑得纯真。 “五皇子。”他拱手作揖。 公孙离笑意浅浅:“刚刚皇兄邀请了房大人一道前去祝贺,房大人为何不去?可是身子不适?” 少年十七八,单纯又懵懂,问这话的时候让人卸下了提防。 房云翼微微颔首:“下官近日身子确实有些不适,不宜饮酒,就不前去扫兴了。” 公孙离惋惜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那房大人好好的修养,我就先去寻皇兄了。” 他含笑着默许,瞧着人欢快的背影,房云翼摇摇头。 皇帝诸多的子嗣,儿子也不少,可没一个他看得上的,如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选择站队在公孙行止这边了。 大皇子——公孙则,看似最为得势,母亲乃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又有着外戚的帮衬,还有一个姜贵妃,可谓是得天独厚的条件。 三皇子——公孙胜,性格散漫,不务正业,不学无术,常年流连于烟花场地,却异想天开,妄想一步登天。 至于五皇子——公孙离,一个尚未张开的小孩子。 六皇子——公孙瑾,身子羸弱,纵使有些许才华也是无用武之地。 七皇子——公孙淮,尚且孩提。 如此纵观局势,一目了然。 房云翼心中惊了惊,恍惚中觉得眼前出现了一局棋盘。 这是一局看似大获全胜,实则还能死里逃生的局面。 “阿秋。” 东宫内,一大早被拎起来扫雪的孟妤心情不太好,阴着一张脸,肉多多的小手冻得通红。 瞧着刚刚新买的鞋子,高栾气不打一处来:“你会不会扫地?” “你来。”孟妤非常大大方方的让位。 “你……”高栾气得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冷哼一声换了个地方站着。 这雪灾的事情解决了,宫中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忙着过年的事宜。 东宫虽然寥落,可是该有的场面还是不能少的,所以她就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 高栾也是刮目相看,本想看这小胖妞暴跳如雷的样子,可足足扫了半个时辰了,孟妤依旧面不改色。 除了偶尔的来捉弄他以外。 “殿下。” 正沉思呢!旁边敞开着的宫殿内,一袭墨青色的身影就走了出来。 公孙行止手中捧着一个暖炉,漫不经心的朝着风雪中的孟妤瞥了一眼:“脾气很好。” 吃得了苦,忍得了罪。 懂分寸,知进退。 可一点也不像是妓院里面教出来的姑娘,二人睡了这些许的时日,也没见她说些含沙射影的话,更不用说是行动上了。 狐媚子的那一套没有学到,反而学了些权谋之术。 这样的人,可真不像妓院出来的。 就算是绍安城的大家闺秀,博览群书,怕都没她这般心思玲珑。 “殿下。” 二人正低声说了几句时,宽敞的庭院中,那人正高高兴兴的挥舞着双臂,身子挪了挪一个巨大的雪人出现在她的身后,模样倒是好看。 娇滴滴的一声殿下,带着女儿家特有的娇俏。 公孙行止放眼看去,眉宇间竟染了几分的笑意。 “殿下”孟妤提着裙摆屁颠屁颠的走了过来,讨好的邀功:“奴婢堆得好不好?” 公孙行止扫了一眼,又打量了她一番:“一模一样。” 原先的笑容顷刻间黯淡了下去,那原先还潋滟的眼神顿时带了些怨念,不满的瞥了撇嘴。 她朋友都说她是个不解风情的,如今看来有人更胜一筹了。 “本宫明日要出宫一趟,可想去?”他弯了弯嘴角,没有继续雪人的话题。 孟妤愣了片刻,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殿下要带上奴婢?” 她很想出宫的,昨日前去还是因为送信,都没有时间好好的逛一逛,更不敢耽搁时间,草草的就回来了。 大千世界,难得在这样的时光交错中见到此情此景,自然是要好好领悟一番的。 “想。”孟妤不假思索的就同意了。 “嗯”他满意的颔首:“本宫饿了。” 孟妤很好说话的就朝着厨房而去:“奴婢去去就回。” 高栾摸不着头脑的看着这一幕:“殿下为何这般红着她?” “她不高兴”公孙行止轻描淡写的收回视线,迈开腿往里头去:“不高兴,做的东西就不好吃。” 高栾汗颜:“…~” 这倒是事实,苗豆芽的厨艺忽高忽低的。 主子这是为了不吃他做的东西,不惜自降身份的去哄一个宫女高兴? 不过……确实好吃。 小厨房内,孟妤哼哼唧唧的,面露喜色,撸起袖子正要干活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不用抬头她也能知道对方是谁了。 “秋嬷嬷又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她拿起没切完的胡萝卜啃咬起来,一屁股坐在了灶台旁边的小凳子上,还非常大大方方的给秋嬷嬷搬了一个。 外头还下着风雪,秋嬷嬷的衣裙上积了不少的寒雪其中还夹带着几片梅花,沁着淡淡的香。 她一边烘烤着手,一边小声提醒:“雪灾的事情解决了,不得不说这个房大人还真是有两下子,看样子他是打算站在大皇子这边了,不过最近你得小心了,我怕大皇子想起你。” 孟妤咔嚓咔嚓的咬着胡萝卜,“他没时间找我麻烦。” 公孙则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自然是要做好表率的,那里还会想起公孙行止的存在,更遑论是她了,从未受到如此多的认可,难免会飘起来。 废物都是一步步养成的,公孙行止是想要将公孙则彻彻底底的变成一个事事依赖别人的废物,而这个操控者看似是房云翼,实则是他自己。 两袖清风不问世事,一贫如洗不入红尘。 看似高雅,实则心思深沉。 所谓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如此。 第32章 情深缘浅 “我总觉得你这丫头很自信啊!”秋嬷嬷古怪的打量了她一番,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丫头总是莫名的很自信。 可好像她的自信都很有根据一样。 孟妤啊了一声,憨厚的笑了笑:“我小时候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我这人运气一向不错的,总是能够化险为夷来着。” 秋嬷嬷也不是个迷信的人,可听到她这话居然也不由自主的开始质疑起来了。 在秋嬷嬷深思的时候,孟妤起身开始忙活了,撸起袖子继续切菜,忽得想起什么似的:“秋嬷嬷,你能不能帮我搞到一本律法?” “你要那东西干什么?我先前不是给你一本了吗?”秋嬷嬷不解的望着她。 这丫头要的东西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让人难以捉摸的。 孟妤摇摇头:“你给的那个不全,只有一部分,我想要的是全的。” “这个不行”秋嬷嬷面露难色:“律法都在刑部,平时也很少有人用到那种东西,别说是我没有,宫中的人都没有,就连宫外也买不到。” 那种东西也就只有县衙,官府,大理寺,刑部有。 可是不同的地方,所存在的律法也都是不一样的,若想要全套的话,也就只有刑部有。 她一个宫中的嬷嬷怎么可能手伸那么长呢! “对了,皇后让我注意着你,你最近可要小心一些了。”秋嬷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惊讶了一声。 雪灾的事情刚刚告一段落,皇后那边就派人开知会她了。 孟妤面色凝重,手中的刀很有节奏感的切着东西,对于皇后那里她倒是不急的,可是律法她很急啊! 如果在皇宫里面都找不到的话,就算是出去了更加得不到的。 她连出去的职业都选好了,女扮男装的当个讼师那也是前途无量的。 秋嬷嬷唠叨了一会,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人一走孟妤就开始深思起来了,按照公孙行止现在的处境想要拿到一件东西谈何容易。 他随随便便的一个举动都让人监视着的,更不用说是调取律法了,怕是会小事化大。 所以这人总是躲在东宫足不出户,减少犯错的几率,要真找他也不一定能够办到,还会引起他的猜忌。 “阿妤……”公孙行止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汤汁,表情阴了下来:“在想什么?” 孟妤虎躯一震,手抖了抖,见状忽的跪在了地上:“奴婢是在想念过世的家人了。” 漫不经心的理了理衣袖,公孙行止的动作微微一滞,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还玩味似的挑了挑:“阿妤和本宫一样,都没有家人呢!” “但是殿下现在有了阿妤。”她纯真的笑着仰起头,眼神中竟然让人察觉不到一丝丝虚伪。 若是有朝一日小胖丫离开了,可如何是好!怎么舍得呢? 小胖丫多好啊!又会说花言巧语,又会洗衣做饭,还会哄人开心。 叫人爱不释手呢! ……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孟妤就早早的伺候好人洗漱更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了一段时间的原因,孟妤心中居然衍生出一种养儿子的感觉。 公孙行止出宫其实不需要怎么报备的,只是一路上的尾巴少不了。 马车内狭小又温馨,她精神抖擞的端端正正坐好,乖巧得不像话,好奇的询问:“殿下咱们出宫是去哪啊?” “幽会。” 轻飘飘的声音响起。 坐在她对面的男人,一袭玄衣,和往常的仙气飘飘不一样,今日的装扮多了几分妖冶的邪,尤其是他的眼尾处还多了一抹异样的红,像极了走火入魔的男主角。 孟妤眼皮子跳了跳,有些一言难尽。 他这一副样子,可不像是要去幽会的,倒像是要去大杀四方的那种。 “那奴婢要不要躲起来?”孟妤试探性的询问。 对于公孙行止的八卦她一点也不好奇,年轻人嘛!谈个恋爱什么的很正常,最好今天晚上夜不归宿更好了。 她觉得公孙行止这一招干得漂亮啊!既然不能光明正大的搞对象,那就地下情也很不错的嘛! 在她期许的眼神中,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不必,本宫害所以阿妤陪着甚好。” 呃…… 不知为何这一路上孟妤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可是听秋嬷嬷说过的,公孙行止并没有心上人啊! 莫非…… 心中隐隐约约有了猜测,可是又不敢太过于确定。 江上寒风过,白雪落。 白色的油纸伞下,是一个衣着红衣的妙龄女子,带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容颜,身边站着一个模样乖巧的丫鬟。 “小姐,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回去吧!”丫鬟担忧着她的身体,催促着。 姜茗固执的摇摇头:“不行,我好不容易能够见到太子殿下。” 不管如何她都要赌一把的,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他也好。 至于来不来,她都想着赌一赌。 鸣翠没再催促,只是看着越下越大的风雪很担忧。 伴随着一阵马蹄声,一辆马车从茫茫白雪中出现了。 两人喜出望外的看着来人。 高栾将马车停在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里面的人掀开了车帘子。 孟妤对于自己丫鬟的这个身份适应起来非常的快,麻溜的就跳下去朝着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人搀扶下来。 “小姐,是太子殿下。”鸣翠激动的跺跺脚。 姜茗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暗自窃喜。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那人风华绝代,举着把清幽幽的油纸伞踩踏着一地的积雪而来,姿色的大氅上落满了风雪。 他一出现,姜茗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朝着他走了几步:“太子哥哥。” 她的声音很轻柔,很温婉,还带着几分的委屈。 “郡主找本宫所为何事?”他神色冷漠,无动于衷。 哦豁!这人是姜大美女啊! 小心翼翼跟在他身边的孟妤小眼睛一亮,这俩人还真有一腿不成? 看不出来啊!这仙气飘飘的大美人,还喜欢搞地下情。 不过,好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姜茗被他疏离的态度给伤到了,若隐若现的纱幔下是红了的眼眶:“太子哥哥当真要对云安这么冷漠?” “那本宫给郡主行个礼如何?” 第33章 人间绝色 公孙行止的话很煞风景,至少在孟妤看来是这样的,这人就像个刺猬一样,每当你靠近,他就扎得你遍体鳞伤。 这样的人又不像是缺爱的,因为他似乎从未奢求过别人的爱,理智得过头,所以对于别人总是怀揣着一份戒备。 孟妤举着雨伞,眼神在他身上定格了一瞬,一回眸就看见僵硬在原地的姜茗。 她双手渐渐的握成拳,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抖:“殿下就不能争一争嘛?” 她不想嫁给公孙则那个草包,这人分明才华横溢,为何就不愿意争一争呢? 身边的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自始至终都表现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眼神内敛,波澜不惊的瞥了她一眼:“郡主找错人了。” “那你今日为何来见我?”姜茗不死心的上前一步,随着江面的寒风吹得她纱幔下的那张脸若隐若现的:“难得你忍心看着云安嫁给别人嘛?嫁给公孙则那个草包嘛?”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孟妤眉梢抖了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公孙行止面对姑娘家家的声嘶力竭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摸了摸她的头:“本宫是带阿妤出来散步的,刚好路过此处打个招呼而已,郡主多虑了。” “太子殿下”旁边的丫鬟看不下去的站了出来,态度盛气凌人:“您何必如此羞辱我们家郡主,郡主这般对您,您居然还如此戏弄于她。” 孟妤眉头一蹙,思前想后觉得是该丫鬟出场了,也上前一步挡在了公孙行止的面前:“何来的戏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何况我们家殿下如此甚好,郡主明知道自己身份高贵,也很清楚殿下如今的处境,何苦还要将我们殿下拖进去呢?” 按照公孙行止如今的情况而言,能够活着就已经是费劲全力了,如何去争?拿什么去争? 人总是这样站着说话不腰疼。 姜茗看似喜欢公孙行止,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不甘心而已。 高高在上的身份,养尊处优的郡主,从小众星捧月,没有吃过苦玩。 公孙行止刚刚才的话虽然歹毒,可也未曾不是真话? 那些挖苦,羞辱,他几乎每天都在听到。 孟妤的一番话让在场的三个人都为之一振,姜茗更是古怪的瞧着她。 僵持了好一会,姜茗旁边的的小丫鬟又要炮语连珠的时候,公孙行止神色冷漠的扫了二人一眼,朝着孟妤唤了一声:“阿妤,回。” “哦~~”没有过多的犹豫,孟妤举着雨伞就要随着他的步伐离开。 姜茗又要追上去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孟妤突然回首:“郡主还是少和我们殿下来往比较好,您这样殿下的危险程度会更高的。” 云安郡主的婚事轮不到她自己做主的,也不是她可以任性妄为的。 她离公孙行止越近,公孙行止越危险。 她的话成功的让姜茗脚步一顿,姜茗深知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此番前来也只是为了赌一赌而已,她想着如果公孙行止可以争一口气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可是他不愿。 甚至都没有这个打算。 白雪吹在他墨色的发上,萧萧肃肃的身姿,钻进马车的时候脸上的疏离变成了玩味,懒洋洋的撑着脸打量她:“阿妤知道得还挺多。” 草,又是一个圈套。 孟妤动作一顿,嘴角扯了扯,强颜欢笑:“没,都是道听途说的。” “哦?”他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都听了些什么?” “说殿下和云安郡主差点定下娃娃亲。” “嗯,还有呢?” 孟妤笑容一僵,尴尬的挠挠头,剩下的就不好说了,因为一言难尽。 马车在高栾的驱赶之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此处。 气氛静默了片刻之后,公孙行止又一次开口:“阿妤觉得,云安郡主喜欢本宫嘛?” 秉承着多年为好友分析感情生活得来的经验,孟妤狠狠的摇摇头:“喜欢,但是只有三分,郡主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清楚自己的未来,约见殿下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因为以她的身份,注定是会成为太子妃的人。 公孙则能力不足,云安郡主聪明伶俐,又是个鼎鼎有名的才女,自然是不甘心嫁给这样一个人的,所以她试图让公孙行止去争一争。 然而她未曾考虑过公孙行止的处境,以及他的结局。 说到底,只是为了她自己而已。 在皇室,喜欢没有那么重要,更主要的是合适,匹配。 她的话并没有让公孙行止生气,反而欣慰的勾了勾嘴角,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本宫捡到宝了。” 孟妤笑着挠挠头,傻乎乎的样子刀显得可爱。 “那阿妤喜欢本宫嘛?”他又挑眉询问。 嗯? 这话让孟妤难得的陷入了沉思种,数了数自己活了二十八年,还没正儿八经的谈过恋爱,对于喜欢这种事情也分不清有什么区别。 脑海中思索了一番之后,这才肯定的点点头:“喜欢,殿下很好。” 假情假意的小胖丫。 公孙行止讥讽的勾了勾嘴角,却没有戳穿她的小心思。 此番来见云安只是一个虚头而已,出来走走是真的。 只是这样的姿容,一出现难免惹人注目。 “殿……爷”孟妤迈着步伐跟上去:“咱们这是要去那啊?” 据秋嬷嬷所说,公孙行止是没有朋友的,儿时在皇家学院,所有皇子都有好友,三五成群。 唯独他,长期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 这人比所有人都要清醒,应当是他父皇母后过世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才不外显,所以东宫里面他写的字,画的画都会给烧了。 在外人眼中,商洽的太子,就是一个花瓶。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回眸一笑,一束盘起的发髻,一根玉簪插在其上,配上这样的笑容当真是难得的人间绝色:“阿妤不是想四处走走嘛?” 清润的嗓音,让孟妤如梦初醒,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今日是爷的生辰。” 原本还笑容清浅的某人,刹那间烟消云散了,眼神中都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心事被人说中时的那种恼怒,眼神中闪烁着的微弱惊喜。 “阿妤,知道得太多,会不长命的。”他忽得莞尔,透着凉意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 第34章 焰火都因你灿烂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也变得阴鸷起来,像是要毁灭了什么东西一般。 “人生自古谁无死”孟妤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对于公孙行止其实她并不怕的,甚至有些同情,最后一句话从朱唇中吐出来:“留取丹心照汗青。” 公孙行止没有控制住的笑容渐渐扩大开来。 这一路上他未在开口,笑得很诡异。 孟妤也很识相的没有开口,保持着沉默在街道上荡了一圈,可这种感觉并不觉得轻松或是逍遥,就仿佛班主任请你喝酒似的,不痛快。 与其说今日是特意带她前来逛街,倒不如说是来陪此人的。 “爷”孟妤小心翼翼的走到他的身旁,犹犹豫豫的询问:“可是奴婢让你不高兴了?” 公孙行止的性格实在是难以捉摸,对于孟妤而言就像是大海里面的水,时而风平浪静,时而波涛汹涌的。 可作为一个奴婢,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关心主子的情绪是分内之事去。 只有主子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下人,也才会好过的。 她觉着伞的时候,为了避免遮住他的视线,还要微微踮起脚尖,这人太高了,她有些够不着,直到他的下颚处。 公孙行止步伐走得很慢,很稳,像归隐田园的世外高人,浑身透着一股不入红尘的气息,侧目而视,眼底是她读不懂的笑意:“本宫没有不高兴。” “那咱们回去吧!”孟妤壮着胆子提议:“天色不早了,而且风雪这么大,不如早些回去。” 身后的高栾听了这话也是微微点头,他觉得殿下今日有些不对劲,就是从苗豆芽说主子生辰的时候开始。 他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然是不记得这些的,更何况他就连自己的也不记得。 挠挠头,郁闷的低下头去。 公孙行止脚步微顿,抬眸看着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这一路走来没有一个人对他指手画脚的,因为认识他对人很少,可听到的话题倒是不少。 然而这些他都不在乎,可孟妤的那一句话,让他如梦初醒,这才想起来今日不仅仅是大雪纷飞的日子,更是他的生辰。 作为一个太子,他的生辰应该是轰轰烈烈的。 “回去吧!”他垂眸,修长的眼睫毛眨了眨,转身朝着身后的马车而去,走了两步又回首看向孟妤:“阿妤可要回家中瞧瞧?” 孟妤恍然大悟,她的这个原主是有家人的,但都是一些亲戚,没有亲兄弟,亲姐妹,父母也早逝,委实算不上有家。 她摇摇头:“奴婢进了宫,就是殿下的人,殿下在的地方,才是家。” ……… 昼长夜短的冬季,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华灯初上了,一路走来都是大红色的灯笼高高的挂在枝头上,圆滚滚的很好看,衬得白雪别样生姿。 踩在积雪上的时候,甚至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发出的喑哑,这一路上遇到的宫女,内监并不少,可给公孙行止行礼的却屈指可数。 自始至终,孟妤都站在他的身侧,油纸伞微微倾斜大部分都在他那边,而自己则是大半个身子落满了雪。 公孙行止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了,眼神暗了几分,情绪复杂的瞥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继续朝前走。 “这不是东宫的那位嘛?” “好像是的,不是说他很少出现的嘛?” 走远了的两个宫女小声议论着,毕竟是小姑娘家家的,如此近距离的看谪仙般的人儿,难免心中也跟着起伏了。 “可是太子殿下,好好看!”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可会武之人自然是听见了。 高栾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肤浅。 今日宫中很热闹,据说长乐宫那边送礼的人都踏破了宫殿的大门了,队伍络绎不绝的,忙坏了宫中的宫女,太监。 而皇帝更是豪爽的开始奖赏,手笔很大。 消息传得很快,孟妤一回到东宫,秋嬷嬷逮住她的时候就是一番吹嘘。 事后孟妤觉得,如果不是因为形势所逼,指不定狗皇帝还能来一个当场册封太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估摸着时间,孟妤去小厨房煮了一碗面端了过去,正在独自下棋的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还以为她是给自己做的,也就没太在意。 然而下一瞬间,珠帘被人掀开来,热气腾腾的面条就放在了他的棋盘上,面前的人笑得赤城:“奴婢没钱,不能给殿下买什么好的礼物,今日在街上逛了一圈,却觉得那些俗物都配不上殿下,思来想去的就给殿下煮一碗长寿面。” 气质,才华这些东西是没有办法掩藏的,孟妤觉得他就该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让所有人对着他俯首称臣,而不是拘泥在这样冷冷清清的东宫中。 王者只是暂时的落魄罢了。 气氛僵硬了一瞬,空气中飘荡着的浓郁的香气,偶有寒风袭来,吹得珠帘作响,似风铃一般发出动人的声音。 手中夹着的棋子落下,公孙行止垂眸瞧着这一碗阳春面,昂贵的美味佳肴他吃过,发霉的馒头他啃过,唯独这样的东西他未曾尝过。 “殿下,生辰快乐。”她莞尔一笑,乐滋滋的送上祝福。 下一刻屋外响起了烟花爆竹的声音,应当是为了庆祝雪灾此次得到解决,所有人都在欢呼着。 而孟妤则是推开了窗户,随着寒风打进来的雪花冷冰冰的,她指着窗外的烟火:“殿下,你看烟火也知道今日是你的生辰。” 他没说话,只微微瞥了一眼,垂眸看着面前的阳春面,却始终微动。 眼神随着她的欢呼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五颜六色,姹紫嫣红的烟火,绚丽又耀眼,灼灼生辉。 可她却说这是庆祝他的生辰,还真是个借花献佛的小胖丫。 “你今日回去休息。”一直到这场焰火结束,公孙行止这才开口下逐客令。 孟妤愣了那么一刹那,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的,颔首退下了。 人一走,寝殿内就安静了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焰火的气息,面前的面条早就成团了。 高栾走进来的时候还特意贴心的就要伸手夺过去:“殿下,这都冷了,属下拿去丢了。” “放下。” 公孙行止呵斥着,冷眼扫去吓得高栾抖了抖,默默的退下。 这是高栾这么对年第一次见到公孙行止这么生气,就好像他面前的不是一碗面一般。 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的将面前的面条吃完了,一滴不剩。 大雪纷飞,枝头都结了冰,可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的融化开来。 第35章 玉树临风美少年 “你们说……这太子殿下该不会真的宠幸了那个死胖子吧?” “不至于吧!太子殿下虽不受宠,可也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啊!” 屋檐下,宁静的夜色中,突然的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对话。 孟妤脚步一顿没再往前,她本只是睡不着出来溜达溜达,倒是没想到听见这么一个对话。 两个身影窸窸窣窣的晃荡着,挑着两个红色的灯笼照耀着,话毕又继续絮絮叨叨的。 “那谁知道呢!这太子殿下也弱冠了,想女人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其中一人揶揄着,不像是懵懂无知的宫女,经验老道得露骨。 这话惹得她旁边的人娇笑着拍了拍她:“讨厌,我倒是觉得太子殿下不是那种人。” “怎么你想去啊?省省吧你,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倒不如去嫁给侍卫来的好。” 最起码还能保障自己的人生安全。 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九死一生不说,还会被各宫中的娘娘对付。 这一切都被梅花树下的孟妤看在眼中,听在了耳朵里面,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沉思了片刻。 她很想告诉这些人,他们多想了。 公孙行止再饥不择食,也不会选择她的,就她如今的样子,别说是公孙行止了,她自己都看不上自己这个样子。 再说了。。。也不一定非要女人啊! 左右手也是可以解决的嘛! 单纯无知的姑娘们呐! 正琢磨着是继续偷听,还是原路返回的时候。 “咚咚咚!” 一阵钟声不适应的响起来了,明日就是大年三十了。 新的一年来得很快。 她挠挠头,转身回了屋去休息,公孙行止如何左右和她没有关系,熬过这一年出了宫才是最关键的事情。 这一夜孟妤睡得很安稳,既不用顾忌旁边有没有人,也不用顾忌裹被子,直到天色朦朦胧胧的时候,突然有人粗鲁的推开了她的房门。 “苗豆芽。” 如雷贯耳的声音,愣是将她从睡梦中唤醒,欣欣然的睁开眼睛看向来人。 高栾暴躁的掀开他的被子,刹那间一股凉意袭来,冻得孟妤直接彻彻底底的清醒。 “高栾”孟妤坐在床上,揉了揉眼睛,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你再这样掀我被子,我会赖上你的。” 高栾脸唰的一红,也觉得自己失礼了:“今日过年,皇上派人来让殿下一道前去,你去伺候殿下洗漱更衣,还得陪殿下一道前去。” 孟妤啊了一声:“殿下不是从不参与的嘛?” “因为雪灾的事情,皇上龙颜大悦,所以想起殿下了呗!”高栾翻了个白眼。 鬼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的。 他们实在是太过于了解皇上的性子了。 孟妤没再追问,将人赶出房间去,匆匆忙忙的撤了件还算是得体的衣裙换上,她的身子虽然胖,但也没有那么夸张。 可就是因为她这个样子,导致高栾总是下意识的没把她看做一个女子。 莠和殿内。 孟妤手忙脚乱的赶到时,公孙行止正坐在暖炕上看书,神情专注,乍一看总是惊鸿一面。 “殿下”孟妤欠了欠身:“奴婢给您束发吧?” 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斜睨了她一眼,闷不吭声的从暖炕上下来。 他的头发懒散的披着,总带着股说不出的邪,又好像是个懒散仙人。 孟妤哀叹一声走了过去,跟着他的步伐开到铜镜前。 公孙行止坐着,她站在他的身后,就着这个姿势端详着桌面上的发冠,玉簪,孟妤陷入了沉思。 好端端的突然叫上公孙行止一块去,总觉得不怀好意。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是要好好的表现。 泥马!吃个年夜饭跟上战场似的。 “怎么?”见她久久不动,公孙行止通过铜镜看向她。 孟妤摇摇头,盈盈一笑:“没什么,殿下好看,怎么束发都好看。” “阿妤很喜欢夸人?”他莞尔,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桌子上的一支玉簪,面色波澜不惊。 孟妤心中摇摇头。 她很少夸人,大部分都是怼人的。 职业的特殊,她夸人的时候很少。 竞争对手她也没那么好心去夸奖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毛病。 再加上事业繁忙,她连朋友都不多,怎么夸人? 好在公孙行止没再问这种无聊的问题,简单的给他把发半束起,玉冠也固定好,一支白玉簪斜插其中,衬得这人越发的仙人之姿了。 看得孟妤都傻眼了。 他一回头,每一块衣角都散发着仙气。 孟妤又给他选了一件浅绎色的衣衫,披着件浅紫色的大氅,整个人都看上去恍若谪仙一般。 倒吸了一口凉气,孟妤这才移开眼睛的。 不难怪别人说她玷污了公孙行止,她自己也是这么觉得。 跟这样的人站在一起,就算是被出轨也是心甘情愿的。 “殿下,这么早的嘛?”孟妤心中古怪,她也没过过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年。 还是皇家级别的。 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还要去给皇后,皇奶奶请安。” 以往他都是提前去给皇奶奶请安的,因为这几天他是不会出现的。 可今年不一样,皇上改变了主意,临时下来的命令,他除了顺从,别无选择。 所以该走的场景固然是少不了的。 孟妤恍然大悟一般的提着裙摆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给他举着油纸伞。 今日的雪洋洋洒洒,细碎极了,可因为刮着风,难免也会让人觉得寒冷。 这东宫什么都没有,唯独梅花巨多,一刮风空气中都是冷冷梅花香。 “殿下,您慢点”她有些跟不上,气喘吁吁的:“奴婢跟不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发现了,公孙行止当真慢了下来。 从此处到底皇后的寝宫,也是要花不少的时间,平时的时候那些个主子嫌弃路程远,不舍得走路,都是坐轿子的,可这冰天雪地的,又怕被摔了,只能走路了。 一路上的宫女,太监都不少,还遇见了不少的嫔妃,碍于公孙行止身份摆在那里,尽管不情不愿都还是要毕恭毕敬的行礼的。 孟妤啧啧啧啧的摇头。 “皇兄。” 而就在他们赶路的时候,一阵喜悦的声音将公孙行止唤住了。 三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身着银红色衣衫,意气风发的少年朝着他们而来。 第36章 暗通款曲 “皇兄。”公孙离走近笑着作揖。 孟妤细细的端详他的表情,朝着对面的少年欠了欠身。 公孙行止并没有流露高兴的样子,笑得疏离:“嗯。” “皇兄也是要去给皇后娘娘和皇奶奶请安的对吧?不如臣弟和你一道。”这小破孩一点也不介意公孙行止对他的疏离,很是熟咯的就开口,直接堵死了公孙行止的话。 细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孟妤慢悠悠的瞥了人一眼这才收回视线。 “他是谁啊?”风雪骤停,孟妤收起了雨伞退到后面去和高栾一块,小声嘀咕着询问。 高栾不情不愿的别过头去不肯开口。 见状,孟妤咬牙切齿的威胁:“你信不信我告诉殿下,说你偷看我洗澡。” “苗豆芽”高栾气得满脸通红:“你要不要脸?” 孟妤狠狠地摇摇头,没打算要。 憋着一口气,高栾心不甘情不愿的交代:“这是五皇子。” 知道排行老几,孟妤的心中也大概的有了一个数了,五皇子——公孙离。 一个小屁孩,总喜欢跟在公孙则的身后,看着倒还挺单纯,无害,很阳光的。 正琢磨着的时候,前面的人蓦然回首,那笑容甜的溢出来了,眉眼弯弯的样子当真是个阳光灿烂的大男孩。 像级了大学里面的初恋男友。 孟妤没忍住的也朝他笑了笑。 一群人朝着皇宫的凤仪殿而去,速度不快不慢,刚好遇见梳完妆的皇后。 六宫之主,秋嬷嬷总是念叨着的一个女人。 这还是孟妤头一次见这样的人物,都说同性相斥,还没走进去呢!一抬头就感觉处处都弥漫着杀气腾腾的气氛了。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毫无默契的磕首听得人尴尬无比,今日过节,皇后穿了一袭浅红色的凤袍,仪态万千,端坐在主位伤,很是满意对点点头。 可她的眼神瞥到公孙行止身上的时候,很明显的黯淡了几分。 “都起来吧!今日大过节的跪着也不是一回事,也难为你们了,这么早就来请安。”皇后优雅的摆摆手。 孟妤也随着二人起身,不得不从内心深处感叹,不愧是做皇后的人,表面功夫做得很漂亮。 那些个小说,电视剧都是唬人的。 皇后的条件可是非常苛刻的,所谓的嚣张跋扈,跟个煞笔一样遇见主角就硬刚,那都是假的,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又怎么会是傻子呢? 秋嬷嬷也说过,皇后心思细腻,谋划了这么多年,手上沾染的鲜血可不少,人命更是数不胜数,没那么容易对付。 “小五最近的课业如何了?”皇后消笑盈盈的朝着五皇子开口。 被点名的公孙离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母后……儿臣愚钝,还,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也罢!总归你也不喜欢那些东西,也别太为难自己。” 这话一听很像是一种宠爱,可实际上皇后巴不得他不学无术吧! 这皇宫还真是步步为营。 随后皇后的目光很快定格在公孙行止的身上,这人昂首挺胸,不卑不亢,光是站在中央就夺去了大半对风采,那怕他一言不发,这宫殿中的小宫女们也都羞红了脸。 不得不承认,姿色而言,这人举世无双,独一无二。 得亏是个男子,这要是个女子怕是得将云安郡主比下去。 “太子最近身体可有好些了!”她语气温和,让人挑不出毛病来:“等年关过后,可要常出来走走,别憋坏了身子,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中的姑娘?到时候让皇上为你挑选一门亲事。” 孟妤眉梢一挑,心中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这是个鸿门宴。 只是这个皇后说话虽然漂亮,但是冷嘲热讽的威慑也不小啊!明知道公孙行止常年在宫中,别说是心仪的女子了,官家小姐都没见过几个。 要说真有的话,怕也就是姜茗了。 她扯了扯嘴角,眼神复杂的盯着这个小丫头的背影。 站在她前面的人风姿不减,气势不变,面色依旧静如水:“有劳娘娘挂心,臣身子一切安好,只是入冬了难免弱了些许,至于婚事,全凭皇上做主。” 最后的一句话道尽了心酸苦楚。 皇后面带微笑的挥挥手:“此事暂且不提,本宫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新年礼物,都拿去,一会还要去太后那里,本宫就不留你们了。” 好在整个过程下来有惊无险,孟妤作为他的贴身丫鬟,非常识时务的上前接过礼物,只是在抬头的瞬间皇后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眯着笑。 在端礼物的时候,内监的手飞快的给了她一张纸条。 孟妤瞪大了自己的狗眼:这么明目张胆的嘛? 当着公孙行止的面就和她暗通款曲了。 就不能找个见面地点嘛? 消停了几日的日子又得掀起风浪来了。 “谢娘娘。”颔首慢悠悠的退下,心中越发的不安稳。 若说公孙则是个蠢才的话,那么皇后就是王者,皇上就是星耀。 而她就是青铜。 首先装备上就输得惨不忍睹了,要斗,谈何容易? 离开凤仪殿之后,孟妤魂不守舍的跟在公孙行止的身后,忐忑不安的掂量着这张纸条看还是不看。 “很冷?”身前的人突然停下来,不解的看向她。 孟妤啊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公孙行止反问:“不冷的话,你抖什么?” “殿下,奴婢只是在紧张。”孟妤憨厚的笑了笑,手因为一直端着东西而冷得发紫。 可也未曾松懈开来。 公孙离好奇的看着二人:“你就是大皇兄送给皇后的宫女?” “正是奴婢。”孟妤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很能吃吗?” 这孩子一开口就是一顿欠打的表情。 孟妤扯了扯嘴角,谦虚的回话:“奴婢吃的……也不多。” “阿妤一顿三碗。”公孙行止眼神似笑非笑的扫了她一眼,居然在外面难得的开了玩笑。 公孙离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语气非常的天真:“那皇兄的东西是不是都被你吃光了?要不你来本皇子的宫中如何?”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摇摇头:“……” 不如何,你那蠢样,我怕死无全尸。 第37章 略表心意 “皇兄”公孙离征求他的意见:“不如……” 公孙行止自然是知晓他要说什么的,答非所问的扯开了话题:“阿妤,本宫有些冷了。” 孟妤心领神会的冲了过去,将手中的礼物顺势丢给了高栾,屁颠屁颠的凑上前:“殿下要是不舒服的话,咱们不去也成的。” “阿妤”他嘴角上扬,眼神中的笑意有些捉摸不透:“皇奶奶不能不见,不礼貌。” 嗯? 孟妤迷惑了片刻,这才想起来,秋嬷嬷说过,在这个皇宫当中,若是还有人惦记着太子的话,这个人就是太后了。 说来也是一件让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事情。 太后是因为先皇离世之后才疯癫了的,据说当时太后就在现场,也不知道都看到了些什么,才能够把人硬生生的给逼疯了。 “殿下乖,一会就不冷了。”斟酌了片刻,孟妤伸出手去,握住他毫无温度的手搓了搓,动作很自然,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 在她眼里,公孙行止也不过就是个刚刚上大学的小屁孩而已,可可怜怜,没人爱。 这一个举动看得旁边的公孙离眉宇间蒙了一层复杂的思绪上来。 她的语气带着哄的意味在其中,可不知怎地,他很是受用。 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手指微微的收拢,嘴角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笑意。 一路朝着未央宫走去,孟妤都在给他暖手,可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却显得暧昧,像是痴缠的情人一般。 一直到公孙行止的手渐渐有了些许的温度,孟妤这才松开。 她放开,手中空荡荡的感觉让他心中疙瘩一下,拧着眉梢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将手藏在了衣袖间,手指间还残留着淡淡的余温。 “皇奶奶,您看这个……” 人还没有走进去呢!就听见一阵热热闹闹的声音了。 旁边的公孙离眼中一喜:“我就说,这大清早的不见皇兄,原来是来了皇奶奶这处。” 草。 孟妤心中啪嗒一下,二话不说就准备拔腿走人。 前主子,现主子凑一块。 这就相当于,前男友和现男友见面了,里外不是人。 “你敢。”脚丫子还没有迈出去呢!身前的人就凉飕飕的开口,一点也不避讳其中威胁的意味。 孟妤欲哭无泪的转过身嘀咕着:“殿下,奴婢干不过大皇子。” 你说要打官司什么的,那……那还有可能赢。 但是吧!对方是律法的执行者,这法就是他家开的。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和对方杠啊!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找死嘛? 无视她扭曲的表情,公孙行止没给她商量的余地:“本宫相信阿妤。” 孟妤:“…~” 这种信任不要也罢! 不得不说,今日的公孙则来得很早,耐着性子的陪着太后玩了大半个时辰。 愣是将二十多年的孝心,一下子给挥洒得淋漓尽致。 他们三人进去的时候,公孙离就已经和公孙则打成一片了,老人家站在回廊下慈祥的看着他们二人堆积雪人。 “孙儿给皇奶奶请安。”公孙行止忽视二人,直接走向回廊下的老人家。 孟妤站在身后也跟着跪了下去:“奴婢参加太后娘娘。” 太后哦了一声,眯着眼睛走了过去,一看见公孙行止抬起头的样子立刻笑得跟对花似的,捧着他的脸细细的端详:“玉楼啊!怎么瘦了?” 她的举动让堆雪人的两个人不高兴了,尤其是公孙则一张脸阴沉沉的看了过来。 孟妤自始至终都匍匐在地上,试图做一个隐形的人。 只是太后的那声“玉楼”委实让人心中跟着一颤。 难为老人家了,都傻了,还记得她这个孙儿。 “皇奶奶”公孙则大步流星的冲了过来:“这外头风寒,咱们先进去。” “不成不成”太后狠狠地摇摇头:“玉楼,玉楼先起来。” 跪在地上的公孙行止漠然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在孟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退后了两步拉开了距离:“皇奶奶安好,孙儿就先行退下了。” “太子也不多陪陪皇奶奶,就这么走了?”春风得意的公孙则,今日得空了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埋汰他的机会。 这样的手段,孟妤都觉得幼稚。 公孙行止神色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本宫看大皇子很得皇奶奶欢心,本宫就不多留了。” “太子,不如一会咱们一块前去晚宴,这时辰也还早,不如在皇奶奶此处用了膳先。”公孙离站出来打着圆场,深怕这两个人一下子就吵闹了起来。 主子说话,她这种奴婢除了默不作声,唯一能干的就是给主子递工具了。 可看着眼下的局势和环境,就算是打起来,她也找不到工具。 总不能捏个雪球……砸死对方? “不必。”公孙行止面无表情的拒绝。 孟妤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留下来吃鸿门宴。 这一天天的过日子跟坐山车一样。 公孙则眉梢紧锁样子很是不悦,目光落在了孟妤的身上将她唤住:“豆芽。” 走了两步的某人虎躯一震,整个人都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见了本宫为何不问好?你可别忘了,是本皇着将你送去太子殿下身边的,如果没有本宫的话,你怕是早就沦为绍安城的笑话了。” 戏谑的声音穿过飞雪而来,孟妤掩去眼底的鄙夷不屑,笑着转过身来:“奴婢只是见到殿下有些惶恐,不敢攀谈,怕惹了殿下厌恶。” 这番话说得很漂亮,将自己贬低的同时又将公孙则吹嘘了一番。 公孙则哼笑两声,这才心满意足的让人滚蛋。 折腾了一番,孟妤跟着公孙行止离开了未央宫,宫中能够配得上他请安的人也就那么几位。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不过她觉得对方应该是不想,也不敢见到公孙行止的。 说来也算是能够理解,毕竟他们之间有着不明而喻的一些纠葛。 如果是她,她也不希望见到公孙行止的。 还有两个就是皇后,太后了。 走到红色的宫墙内,将外界的一切隔绝了之后,孟妤将袖口里面的纸条递了出去:“殿下……这是皇后娘娘给的,要不,你您先看?” 第38章 奴婢惶恐 如此迫不及待的表现忠心,倒是让公孙行止有些意外。 递纸条的时候他也看见了,可一路上只字未提,也无非就是在等着孟妤主动招了。 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修长的手指这才懒洋洋的从衣袖中伸出来,指尖触碰间就将那张字条给接了过去。 卷成一团的纸条打开来,却是长长的一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迹,还未到一杯茶的功夫,公孙行止就看完了,就着书桌旁边的火炉给烧了。 “奴婢还没看呢!”孟妤有些猝不及防的看着毁尸灭迹的东西。 这好歹也是她的东西,她总得看看啊! 纸条烧起时有着毁灭的碎片飞起,公孙行止眼神不善的掀眸:“阿妤想知道,直接问本宫便是,难道是怕本宫期满你。” 孟妤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婢不敢,只是想着看看也好,也好提前做好防备。” “皇后说,让你给本宫下药。”他说的轻描淡写。 “奴婢不敢。”孟妤心中一惊,她就知道没好事。 皇后是有多着急把公孙行止弄死,这么迫不及待的让自己的儿子上位,为何不直接将皇帝搞死?这样岂不是更快。 瞥了一眼她的表情,公孙行止微微倾了倾身子,饶有兴致的挑起她的下颚:“皇后让你给本宫下春药。” 孟妤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很是无辜。 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殿下,奴婢人在您床上的时候,您都无动于衷,不见得下了药,就真能让您对奴婢有什么别的心思。” 自知之明她还是有的,就她这个熊样,公孙行止不得被她压死? 一个看着郎艳独绝,潋滟生姿。 一个瞧着心宽体胖,粗鲁不堪。 灰姑娘也没这么狼狈的。 对于外貌她一向不是很在意,可非得将她和公孙行止这样的人牵扯在一块,孟妤觉得自己高攀了。 “难道本宫不能让阿妤生出别的心思来?”他嘴角抿成一条线,对于这个回答不满意。 孟妤缩了缩身子朝着后面退了退,惶恐不安的磕头:“奴婢卑贱如泥,怎敢肖想殿下?”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就降低了下来,她的话并没有成功的让某人心情好起来,反而更加的难看。 孟妤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一脸懵逼的犯嘀咕,她说错什么了? “滚出去。” 等了许久,只听见一句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带着隐忍的怒火。 孟妤连滚带爬的溜了,一点也没做滞留。 殊不知身后的人眼神暗了暗,眼尾处抹了淡淡的红。 被赶出莠和殿的孟妤习以为常的拍了拍衣裙,对此并不是很在意。 她来之前就做好准备了,这人性格古怪,也是在所难免的。 门外的高栾幸灾乐祸的瞥了她一眼:“活该又被赶出来了。” 孟妤不乐意的切了一声:“高栾,你比头条还八卦。” 一天天的就等着看她的好戏。 娘们兮兮的。 “殿下脾气一直这么怪异的嘛?”孟妤心中疑惑,只能求助于他。 高栾压低了声音,难得的良心发现:“殿下脾气一直很好。” 这就奇怪了,那为什么对她这么坏? 孟妤觉得这可能和自己的样貌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公孙行止对于姜茗那样一个大美人,不也是冷若冰霜嘛? 这就很让人捉摸不透了。 努力的甩了甩脑子里面的想法,转身去了小厨房。 公孙行止一早上没吃东西了,一会还要去参加什么晚宴,按照她的认知也是不能好好吃东西的,还是提前吃些东西比较好。 …… 碧云殿这处,昨夜皇帝在此处休息,一直到晌午时分都未曾起身。 要不然到了年关,可以好好的休息几日,这些日子皇帝都是歇在碧云殿这处的。 要说这姜贵妃,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十足的大美人,现如今也当真还是风韵犹存,尽管是四十多岁的女人了,可身姿,样貌却也不输二十来岁的姑娘,甚至对了几分不一样的韵味在其中。 总是惹得皇帝对其宠爱有加。 “皇上。”姜贵妃一转身看见床上的人醒过来了,立刻放下手中的梳子,提着裙摆娇滴滴的蹭了过去,窝在他的怀中。 公孙长堰享受的拍了拍她的手臂,眼神宠溺的瞧了她一眼:“怎地起这么早?” 姜贵妃娇嗔了一声:“今日春节,皇上可是忘了,您还在休息,刚刚才来请安的大皇子,和几位皇子也都被臣妾给支走了。” 公孙长堰捏了捏眉心:“伺候朕更衣吧!是该去看看了,今日的宴会也算是为雪灾的事情庆祝一番。” 姜贵妃从他怀中离开,巧笑着为他更衣,柔弱无骨的手指穿过他的腰间系腰带的时候,她装作无意间的提起:“此次事情,臣妾听说大皇子做得甚好,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奖赏?” 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后宫的人参政了,可今日公孙长堰心情好,再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国家大事,也就耐心的回了一句:“则儿年纪尚幼,还当不起重任,等开春后,朕会让他管理些许事务,此次的事情他做得不错,不过……这件事情中最有功劳的人还是房云翼。” 公孙长堰不傻,自己的儿子什么样,心里面还是很清楚的。 这后面若是没有高人帮忙,就他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做得极好。 房云翼他也是私底下观察了一番的,在朝中没有交好的朋友,也没有和谁走得很近,如今居然选了则儿,还真是有些意想不到。 “朕听说,房云翼去过东宫?”这件事情他一直没有明确的问过房云翼。 姜贵妃也没有隐瞒,点点头:“据说是因为看了一首诗,所以前去找太子询问。” “什么诗?”他觉得古怪。 姜贵妃:“乃是太子宫中一个小宫女做的诗,据说是太子教的,刚好被房大人看见了,皇上也知道房大人对于诗词歌赋很是追求,所以就登门拜访了。” 公孙长堰眉头一蹙,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第39章 如履薄冰 这一点姜贵妃倒是没怎么在意,在她看来,公孙行止无非就是一个强弩之弓罢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皇上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将皇位给一个侄子的,现如今也无非就是站着太子的名头罢了。 等太后一死,他这个太子之位也算是到头了。 一直磨磨蹭蹭了片刻,公孙长堰又十分的享受和她温存的时间,直到内监前来催促,这才慢悠悠的前往太和殿。 今日的雪骤然停歇,到成为了一个良好的征兆。 人还未曾踏进太和殿内,就听见文武百官的一阵吹嘘了。 这一次的事情大皇子办得极好,一下子解决了千古难题,让众人刮目相看的同时,心中也有了一个小小的判断。 房云翼坐在角落里,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淡漠的态度,对于他们的曲意逢迎并不感兴趣。 他本以为太子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势必会借助这个机会朝他一番招揽,让自己归为他所用。 可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接到任何有关于太子的信息。 对方像是要和他撇清关系一般,就仿佛这件事情真不是他想出来的。 “房大人,怎地不饮酒?”旁边的同僚见状,忍不住的的问了一句,因为喝酒而皱了皱眉头,脸颊浮上些红晕:“宫中的酒,真乃是琼浆玉液啊!” 房云翼淡笑:“苏大人多喝几杯。” 莠和殿内。 白雪压垮了梅花枝,上头的梅花纷纷扬扬的落下来,白红相间怪异的美,诡异的艳。 孟妤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一抬头就看见他孤独的背影,就似寒风中独立的绿竹。 尽管孤独,却身姿挺拔。 君当如竹,风不折,雨过不腐。 “宴会要开始了”他慢悠悠的折了枝梅花,语气平淡:“阿妤觉得今日本宫该如何?” 孟妤微微蹙眉,她觉得这个太子殿下有些抬举自己了,怎地什么都要问一问? 她只是一个暖床丫鬟而已,又不是军师。 算了。 低垂着眉眼,她一板一眼的回答:“殿下不能不去。” 手中的梅花刹那间化成了残枝,公孙行止弯了弯嘴角:“阿妤真聪明。” 这俩人说得云里雾里的,高栾听得一脸茫然。 也不知道为何殿下总是夸奖这个苗豆芽,不就是回答了几个问题吗? 公孙行止是真的越发觉得这个小胖丫不简单了,一点就通,一点就透,偶尔的装疯卖傻,恰到好处。 孟妤垂首,诚惶诚恐的回话:“为殿下排忧解难乃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这话说得很漂亮,也很讨人喜欢。 皇宫里面的主子,谁身边没有一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内监听候差遣的? 可最后判主这样的事情也不少,倒打一耙的更是数不胜数。 他转身瞧着面前的人,貌不惊人,肉嘟嘟的,委实算不上是个出众的女子,也难怪被相思阁退货。 可这样的胆识却是多少人望尘莫及,难以媲美的。 从她昏死一次之后,公孙行止觉得就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都要怀疑这是那个宫里面派来的,这般聪慧。 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颚,像是一种习惯,指尖轻轻的捏了捏上头的肉肉,语气温和缱绻:“阿妤可见过本宫生气?” 孟妤觉得奇怪的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天天生气嘛? “阿妤可会判主?” “奴婢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她毫不犹豫的承诺张口就来。 于她而言,当务之急就是在此处活下去,别说是发誓了,就算是拿她祖宗十八代发誓都没问题。 她身份背景干干净净,所以公孙行止才将她留下的,却又处处提防。 因为他谁也不信。 如若不然的话,为何床头随时随地都放着一把剑呢!就连枕头下都放着一把匕首,锋利无比,前些日子还划破了她的手指。 “该去赴宴了”他松开手,目光看向远方,像在喃喃自语一般:“去晚了,可是会被责备的。” 责备? 孟妤心中古怪,她觉得公孙行止有些不正常,性格异于常人,就连脾气也是如此,忽冷忽热的。 尤其是在见到血的时候,那一双瞳孔变得异常吓人。 “殿下,需要奴婢陪您嘛?”她追了上去,询问着对方的态度。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本宫身边就阿妤一个宫女。” 换句话说,就是你不陪我,谁陪我? 被迫上岗的孟妤扯了扯嘴角,跟了上去。 晌午的时候,秋嬷嬷就千叮铃万嘱咐了,除夕可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每年的这一天皇上都会和文武百官把酒言欢的,到时候载歌载舞自然是不会少的。 诸位皇子,公主也难免会参与其中。 到时候一番争斗在所难免,更有的妃嫔会利用每一个宴会的机会,趁机去获得恩宠。 说白了,就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宴会。 而公孙行止作为太子,树大招风,虽说他没什么实权,可地位摆放在那里,难免会有人找不痛快。 “你得做好心理准备,指不定自己还会惹来麻烦的。” 临走的时候,秋嬷嬷语重心长的送别。 孟妤忍不住抖了抖,墙上的雪花窸窸窣窣的落下来,不知不觉中她的肩头就积累了些许。 一路走到太和殿的时候,里面的热闹就已经传出来了。 瞧着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阶梯,孟妤有些气喘吁吁。 四周站满了士兵,一个个整装待发的样子,手中拿着佩剑,尽管身处寒风中,可依旧昂首挺胸。 “太子殿下。”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爬上来的孟妤在旁边气喘吁吁,而此时一个内监就已经迎了上来,笑容倒是很恭敬:“殿下来得有些迟了,老奴领殿下进去。” 公孙行止从未参加过宴会,除了太后的寿辰,别的他总是找借口搪塞了。 而这一次,注定逃不过。 毕竟他不来的话,皇帝就没有办法指桑骂槐。 大皇子就没有炫耀的人了。 文武百官也没有挖苦,埋汰的对象了。 “殿下”孟妤叫住了他,唯唯诺诺的上前:“把大氅脱了吧!奴婢拿着,一会里面热,这一冷一热的,可别着了风寒。” 第40章 哄着他 “臣认为此件事情大皇子功不可没,应当奖赏。” 一走进去,就听见一个老不休的大臣醉醺醺的开口。 内监领着公孙行止朝着中央走去,他的位置乃是右边的第一个,那一直以来都是太子的位置。 文武百官纷纷站了起来,朝着他拱了拱手,异口同声的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瞅着上位的皇帝,目光薄凉似冰,却依旧不卑不亢的跪了下去:“臣参加皇上。” 高栾因为手拿武器,只能被隔绝在外面,此番只有孟妤跟着他一块跪下。 公孙长堰挥了挥手,兴致减少了大半:“既然来了,那便入座就是。” 孟妤贴心的上前扶着他站了起来,这不碰不知道,一碰孟妤整个人都愣住了。 公孙行止的体温低得吓人,指尖都是冷意,她没来由的心中跟着一颤轻声唤了一句:“殿下。” 这软绵绵的一句殿下,将他从遥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高朋满座,酒肉穿肠过,载歌载舞的场景,欢声笑语的画面,可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太子殿下”这边他们正准备落座,席位间就有人站了出来,喝得醉醺醺的,烂醉如泥的摇晃着身子:“太子殿下,嗝……位居东宫十多年,深居简出,不理朝政,不知太子殿下这个太子意义何在?”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眸:“苏爱卿醉了,怎地还胡言乱语起来了,行止乃皇兄骨肉,做太子绰绰有余,这江山社稷朕迟早都是要给行止的。” “陛下”苏琮指着他的背影就是一顿冷嘲:“如此无德无能之辈,如何做得了我商洽的储君?” “苏大人,莫要胡言乱语。”有同僚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劝解了一二。 苏琮却恍若未闻一般,甩了甩衣袖:“老夫从不胡言乱语,事实如此,自古以来有能者居之,依老夫看来,这太子殿下也该是退位让贤了。” 这般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话也就是酒壮怂人胆才说的出来的。 孟妤身子一僵,回眸冷冷的瞪向那不知死活的糟老头子。 此人的样子不像是位高权重的,最多就是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官员,怕是早就串通好了的,在这演这一出。 “王八蛋。”孟妤一个没忍住的就破口大骂,声音很小,公孙行止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抓住孟妤的手臂,声音温温和和的:“阿妤,不能说脏话。” 他们想看的就是公孙行止暴走的样子,最好在此处出臭,这样一来的话废太子也就名正言顺了。 可皇帝敢嘛? 他不敢,他还要顾忌天下苍生的,还要顾忌黎民百姓的流言蜚语。 尽管文武百官联名上书又如何呢?太后还在,他这个太子就不会废。 “苏爱卿醉了”公孙长堰抿唇,这老家伙要是再闹下去的话也很难收场:“来人,将苏大人扶下去好生休息。” 殿内响起皇帝浑厚的嗓音,打碎了这尴尬的气氛。 坐在公孙行止旁边的公孙则,自始至终都磕着瓜子看戏,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而旁边的公孙离则是态度恭恭敬敬的朝着他拱手作揖。 逐一看去,不是皇子就是公主,当真是眼花缭乱。 皇帝的基因很好,儿子,女儿没有一个长得丑的。 可没有一个比得上公孙行止的。 孟妤跪坐在他的身后,气氛因为他们的到来而变得异常诡异,苏琮被人扶着离开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可高高在上的皇帝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态度。 孟妤低垂着眉眼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完完全全没有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行止切勿往心中去才是,苏大人也是酒后胡言乱语。”旁边的皇后善解人意一般的安慰着他。 公孙行止颔首,什么也没说。 宴会又一次热热闹闹了起来,皇帝也只是轻轻的瞥了一眼他的表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不断的压迫下,也没见他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难道真实他多心了不成? 酒过三巡,刚刚才的事情就像是一个插曲一样,悄无声息的就结束了。 歌舞升平,美妙的乐器传到了耳廓中,让人神清气爽。 旁边的公孙则懒洋洋的摇晃着酒杯,目光若有若无的打量着他们。 “太子还是头一次来宴会,怎地也不和臣弟们一起喝几杯?”这人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是找茬的。 孟妤顾忌着自己的身份没有开口,只是眉头紧锁迟迟未舒展。 内心没来由的生出几分同情来。 “不胜酒力。”公孙行止从容不迫的回答。 公孙则冷笑一声:“只怕是太子眼高,瞧不上臣弟们才是。” 孟妤不耐烦的用余光扫了这个家伙一眼,这得是多幼稚,二十好几的人了,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 而公孙行止沉默不语 他刚刚才的那副模样,惹得对面的云安郡主有些心疼,又只能一言不发的坐在位置上。 皇宫中就是这样,弱肉强食。 你强的时候人人都巴结你,你弱的时候,所有人都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殿下,再忍忍,一会就好了。”身后的小胖丫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哄着他。 公孙行止低头瞥了一眼她肉多多的手,迅速的收回了视线,面前的美味佳肴,味如嚼蜡,品不出任何的滋味来。 远不及昨夜的一碗长寿面来得香。 “好。” 雷鸣般的掌声,将一批舞姬送走了。 美人很美,舞姿动人,杨柳细腰的,别说是这些男人了,就连她都险些把持不住。 而这边的几位皇子,更是看直了眼,唯独公孙离一直低着头扒拉饭菜。 看向他的时候,孟妤情不自禁的勾了勾嘴角,只觉得这个专心致志干饭的少年多了一抹与皇子气势不符合的单纯。 公孙离抬起头朝她看去,莞尔一笑,小梨涡若隐若现的,阳光又灿烂。 秋嬷嬷说过,这个五皇子最为单纯,心思简单,跟着大皇子无非也是因为长乐宫中好吃好玩的居多,还有就是小时候他被人欺负的时候,大皇子路过帮了他一把。 这孩子就惦记着了,所以和大皇子走得近了些许。 第41章 深宫谍影 宴会还在持续着,孟妤淡淡的收回了目光,毕竟这四下处处都是被人监视着的,表面看似风平浪静的,可在座的各位谁不是心怀鬼胎呢! 在公孙离旁边的逐一看过去就是其他几位皇子了,要说这些人没有野心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据秋嬷嬷所说的最具有竞争力的就是三皇子了,这人的野心似乎从不掩藏,总是那么的露骨,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表现得太过于明显。 若说公孙则一直试图给公孙行止找不痛快的话,那么三皇子——公孙胜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给公孙则使绊子了,她有些想笑,这两个人不愧是兄弟,一样的幼稚。 只是公孙胜和公孙则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不会把目标放在公孙行止的身上,也是个给公孙则添堵的存在。 本以为这是一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故事。 只可惜公孙则不按常理出牌,他总是找公孙行止的不痛快,出发点倒是对的,只是可惜拿着一手的好牌,却是个草包。 “酒洒了。”公行止眼帘微微一挑,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孟妤。 从刚刚才开始直在走神。 他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得清楚。 吓得孟妤一个激灵,手抖了抖。 “殿下……奴婢跪不了。”她膝盖疼。 公孙行止慢悠悠的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冬日密雪酒也是温过的,喝一口下去很暖身,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眼微处抹了红,扭过头看向她:“回。” “啊?”孟妤傻眼了,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他的举动,下一刻就见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孟妤恍然大悟。 只见公孙行止朝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拱手:“皇上,臣有些微醺了,便先回去了。” 正看着美人跳舞理乐在其中的公孙长堰听到这话回过神来,也将所有人的目光引了过去。 孟妤眼疾手快的上前将人搀扶着,他大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的身上,倒像是真的醉了一般。 场面一下子有些怪异,歌舞还在持续着,可唯独众人的神情都不一样了。 公孙长堰很明显是不悦的,可似乎也不想看见公孙行止的存在,阴沉着脸:“行止,你贵为太子,如此的堕落当真是让朕失望,你这样让朕如何面对皇兄和皇嫂?” 他的指责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话语中又带着幸灾乐祸的意思。 在场的众人议论纷纷起来,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的。 他就像是站在人群中默默的隐忍着这一切。 废物,没用,花瓶。 一系列的词汇汇集在他的身上来,孟妤心中五味杂陈,说不上来的心酸。 “臣愚钝。”他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理智。 公孙长堰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如此,便下去休息便是,你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以后也不必来了。” “不如由儿臣护送太子回宫?”公孙则跳起来,看着兄友弟恭的样子。 孟妤却眉头一蹙。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敢替公孙行止说话的,一旦开口,就会为自己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家都巴不得离这个太子远远的。 孟妤深知自己的处境,自然也不敢开口的。 一旦开口,只怕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了。 “不必,本宫能走。”他淡漠的拒绝了,眼神也不曾留下。 大殿中顿时齐刷刷的目光看了过去,公孙行止摇摇晃晃的被孟妤搀扶着 每个人的神色都是褒贬不一的,可更多的则是嘲讽的意味在其中,每一道目光都足以杀死人 孟妤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打过的一个关于网络暴力的官司,一个妙龄少女就是死在了世俗的眼光下,以及他们的议论声中。 错了吗?没有。 公孙行止何其的无辜,却成为了这场权力,皇位的牺牲者。 皇宫是一个牢笼,他就是里面的金丝雀。 “殿下……”不知为何,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些怜悯来:“阿妤扶着您。” 这一段路程,看似简简单单,可却走得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掉的玻璃渣上,一片片残碎的渣扎在脚底板。 “来,喝喝,今日良辰美景。” “各位爱卿吃好喝好。” 身后的喧闹渐行渐远,一直走到大殿外的时候,公孙行止还未清醒,他是真的醉了。 一沾酒就醉,可那个地方委实待不下去了,除了喝醉他找不到别的法子。 因为不管他说什么,那些人都会挑刺的。 “殿下……”高栾看着走出来的两个人有些担忧的走了上去:“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醉了,高栾咱们先离开这里。”她搀扶着公孙行止将人扶稳站好,柔声共哄着:“殿下,先把大氅披上,咱们回去。” 屋檐下,是大红色的灯笼随着一阵阵的寒风晃荡着,微弱的光芒照在她的身上柔和又暖,公孙行止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眼尾处的红更加的清楚,嘴角荡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孟妤专心致志的给他穿好大氅,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高栾又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自然是不好插手这样的事情,又把弄疼了殿下。 “殿下,你能走么?”孟妤给他把大氅系好,耐心的询问:“殿下……” 公孙行止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依赖着她,身子朝着她身上倒去。 高栾为难的挠挠头:“殿下向来酒量不好的。” 尤其是来之前还吃了梅花糕,这两样东西加在一起殿下就会一杯倒。 孟妤直接傻眼了,也懒得去计较这个,牵着人小心翼翼的离开。 阶梯上比较滑,高栾三番两次的想要伸手去帮忙。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喝醉了的公孙行止很抗拒别人的触碰,却任由孟妤牵着。 穿越了这么久,这是她头一次为自己的身材感到庆幸。 下了阶梯之后就顺畅了许多,三人走到红色的围墙过道中的时候,一阵劈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就在夜空中响起了,绚丽的光芒划过了夜空中,一下子就让人沉浸在这华丽的场景中。 今日节气,宫中的宫女,内监也都过得不差。 长长的过道上,却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委实有些凄凉,天空又飘起了雪花,看上去很是迷人。 公孙行止突然停下了脚步,一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绚丽的烟火,将原本还在赶路的二人都给被迫停下来了。 第42章 怜悯 瞧着这一幕,脑海中闪现出儿时的画面,孟妤笨拙的踮起脚尖捂着他的眼睛:“殿下……不看,不好看,阿妤明日给殿下放。” 那个时候外婆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别人的烟火再灿烂也都是别人的。 他手指蜷缩起来,身子僵硬,眼睛却一直都是睁开的,一动不动的借助这微弱的光线看见面前的人。 习惯了在夜色中生存,导致了他的夜视力很好。 面前的人笨拙,又厚实,像只大笨熊,可眼神中的心疼在这一刻是真实的。 “殿下乖,咱们回去。”孟妤觉得自己能够感同身受的,毕竟大家也是要好好的相处一年半载的,既然如此那就多给他一些温暖。 她表面年纪才十七岁,可实际上心里面的年纪已经二十八岁了。 就当是拯救一个小弟弟也好。 公孙行止听话的跟着她离开,眼底的红始终未消散,他一沾酒便如此。 一直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她把人搀扶到床上躺着,又帮他把鞋袜都脱了,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得旁边的高栾也忍不住的嘀咕着:“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对殿下的。” “殿下就是殿下,这是他应该享受的。”孟妤理所当然的继续给他脱衣裳。 高栾对此却不与赞同的摇摇头:“并不是啊!皇宫里面除了我也就你对殿下这么好了。” “高栾,你杀过人么?”孟妤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好奇的看向他。 小说她没怎么看过,倒是电视剧看过一些,大学的时候她有一个室友非常的热衷追古装剧,她被迫看了不少。 像高栾这种的也该是杀过的吧? 听到这话的高栾立刻提高了警惕:“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好奇的问问,你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没少打架吧?”孟妤心不在焉的继续给公孙行止收拾,还不忘小声嘀咕这家伙的酒量真差。 不过心里面也有些感激的,要是公孙行止不醉的话,今天晚上一时半会怕是走不了的,大皇子虎视眈眈的跟谁欠了他百十万一样,皇后也是如此,眼神时不时的在他们这边飘来飘去的。 “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伺候殿下。”高栾看着她的动作,老老实实的转身离开。 孟妤什么都没说,把公孙行止安顿好这才筋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背对着他,沮丧的将自己缩成一团。 今夜不开心的人何止公孙行止一个,她也不开心。 自从外婆过世之后,她基本上没有过过任何一个节日,能够避免的就去避免。 床上的人忽的睁开了眼睛,鬼使神差的坐了起来,吓得她直接跳起来,一脸担心的凑了过去:“殿下……” 她这才看清楚,公孙行止的眼微好红,就像是伤心过度了一般的感觉,又像是入魔了一般。 “殿下”孟妤爬了过去,大脸盘子凑在他的面前屏住了呼吸:“你……” “冷”公孙行止猛的看向她,随后整个人扑了上去,直接将人抱在了怀中,身子不断的朝着她靠去:“冷。” 嘴里面不断的重复一个字。 孟妤慌乱的稳住了自己,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不冷,不冷,奴婢在这里,殿下不冷。” “都想杀本宫,他们都想杀本宫”他忽然又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很是狰狞,扭曲,听得人心里面犯怵:“都想本宫死。” 孟妤傻眼了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却只能任由他抱紧。 公孙行止一把将人推开,一只手捂着脸笑得阴森森的:“都想本宫死,怎么可能,他们痴心妄想,本宫绝不会死的。” 压抑了十多年,他一直都做得小心翼翼,却被人处处挑刺,不敢喝酒,因为一旦喝醉,他就忍不住的想要宣泄心中的情绪。 一想到大殿上的那些声音,眼光,孟妤连责备都忘记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殿下不会死的,该死的人是他们,殿下……” “母后”他可怜兮兮的看向面前的人,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子一样,又扑了过去:“父皇……” 公孙行止一直在闹腾,时而疯癫,时而委屈的,殿外的高栾听得一清二楚。 孟妤本是想独自回去休息的,可是一想到高栾佩戴着的大宝剑就有些胆怯了,再者公孙行止的情况的确不该离开人,不然的话她也不敢确定这人会不会拿着剑冲出去,逢人就砍。 毕竟在这样的环境下压抑了十多年,没被逼出抑郁症已经是万幸的一件事情了。 …… “房大人的意思是本皇子不应该继续操持这件事情?”宴会好不容易散去之后,房云翼找到公孙则,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他。 东宫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他也在琢磨着,只能按照自己琢磨的去做,至于到底符不符合那边的心意就要拭目以待了。 可归根结底这是一盘险棋,毕竟东宫的那位是站在悬崖边上的,可没来由的那种气势就让人觉得他绝非池中之物。 房云翼态度恭恭敬敬,和以往相差甚远,双手作揖:“殿下如今已经将解决的法子给交出去了,若是在参与这件事情的话,会让人觉得殿下不知足,倒不如卖他人一个人情,殿下还能够讨一个好。” 公孙则脑子简单,他身边可以运用的人,都是皇后和姜贵妃选拔出来的,说到底他就是一个坐享其成的存在。 公孙则斜睨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本皇子有一件事很好奇,为何好端端的房大人就改变了主意,原先本皇子再三邀请,房大人都拒绝了,怎地如今就这么热情了?” 无事献殷勤,这其中怕是没这么简单。 房云翼不卑不亢的开口:“识时务者为俊杰,下官也是希望步步高升的人。” 野心谁没有,只是分为大小而已。 如果真的只是想做一个好官的话,他大可不必如此。 可那日遇见那人之后,房云翼就知道或许有些时候搏一把也是无伤大雅的。 今日的宴会过程不是很好,可公孙行止离开的时候朝着他点了点头。 还有他身边的宫女,面对那样的场面还能够临危不乱。 公孙则的眼神将他打量了一番,又瞅了瞅天色:“此事待本宫回去好好斟酌,多过年了,房大人还是早些回去和家人团聚才是,本皇子就不多做挽留了。” 房云翼笑笑:“下官告辞。” 第43章 皎皎 北风呼啸,又吹来了一场大雪,一夜间压弯了不少的树木,连带着总是四季如春的松树也被遮盖了色彩。 早晨的第一缕光线从外头照进来的时候,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眼皮子,欣欣然睁开了眼睛。 他怀中暖洋洋的,连带着手脚一块都是从未有过的暖意。 脑袋晕乎乎的,伸手捏了捏眉心,嗓子有些沙哑的轻唤了一句:“阿妤。” “殿下”来人却不是孟妤,而是高栾,他身上都是积雪,站在外间:“苗豆芽她一大早的就去扫积雪去了。” 床上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猛的坐直了身子,他怀里面是个暖洋洋的汤婆子。 孟妤不是个赖床的人,生活作息也一向很准时的,从前基本上都是六点就起床跑步,锻炼身体,那怕是穿越了,她依旧保持着从前的作息。 所以一大早的就去了小厨房做好早膳,然后打扫庭院了。 公孙行止捏了捏眉心,因着早晨刚刚醒过来,导致声音有些喑哑:“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现在辰时了。”高栾恭恭敬敬的回答。 昨夜…… 他拧着眉梢细细的回想,却发现脑袋晕乎乎的。 只依稀记得一句话。 她说:“殿下,别看,明日阿妤给你放。” “让她来给本宫更衣。”烦躁的挥了挥手。 高栾:“是。” 莠和殿外。 东宫很大,宫女太监不少,但是公孙行止的住处基本上是没有人伺候的。 这些人虽然费尽心思的想要接近公孙行止,可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所以更多的就成为了摆设,莠和殿也就她一个宫女,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落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她专心致志的打扫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个妙龄少女,只是表情有些坏坏的。 “苗豆芽。”两个小丫头手牵着手的走近她。 孟妤停下手中的动作,斜睨了二人一眼:“有事?” “听说,昨日你和太子殿下去了太和殿参加宴会,那你有没有见到大皇子,还有三皇子啊?”两人神秘兮兮的凑了过来,结果问的问题让孟妤属实无语。 饶有兴致的打量了面前的人一番,眉梢一挑:“你们很好奇?” “你能和我们说说嘛?”两人激动得直跺脚。 这一看就是脑残粉的姿态,孟妤撇了撇嘴,正准备拒绝的时候灵光一闪:“一两银子,一个问题。” 年纪稍微小一点的小宫女当场就不乐意了,扣扣搜搜的:“这么多?”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孟妤语重心长的伸出手去,钱乃万物之恶,也是万物之源。 这种东西多了不嫌,少了惦记。 公孙行止没法给她发工资,她总得额外的打小工不是。 她这话倒是让年纪大的那个被说动了,毫不犹豫的就掏钱:“我想知道三皇子的消息。” “三皇子……”孟妤细细的回味了一番,将钱收好:“玉树临风美少年。”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对方的样貌给概括了,她一个理科生实在是没什么太多的文学底蕴,也就马马虎虎到这里。 “那……那你有没有跟三皇子说上话?三皇子人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蜂拥而至。 孟妤怔愣了片刻,这个真不知道。 所谓的性格都只是给外人看到的,谁知道他人怎么样。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不远处的高栾冒着大雪走来:“苗豆芽,殿下唤你。” 孟妤抱歉的看了看两位金主,麻利的把扫帚一丢:“两位小姐姐,咱们改日再聊,告辞。来了。” 当孟妤屁颠屁颠的跑进去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地的狼藉,公孙行止赤脚踩在碎片上,吓得她顾不得许多冲了过去。 “殿下。” 她有些慌乱的看着这人,昨夜他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如今又…… 手中的长剑直勾勾的指着她,她在稍微往前一步喉咙处就会狠狠的刺下去。 “昨夜,你都知道了什么?”他语气冷冰冰的,和昨夜截然不同,又或者说这才是真正的他。 孟妤浑身冰凉,连带着手掌心都是冒着冷汗的。 因为她知道,说错一点点的话,这个人都会真的杀了自己。 高栾站在垫外没敢进来。 “昨夜,殿下说了很多”她盯着他的眼神,步子又上前了一步:“奴婢都听见了,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殿下,信奴婢。” 一次,就只要一次就够了。 获取信任的路途总是艰难险阻的,尤其是公孙行止这样的人。 他面色冷峻,眉宇间都是杀气,手中执着的长剑泛着冷冷寒光,未曾松懈半分。 “信?”他冷笑:“本宫只信死人。” 深宫中,除了死人谁也信不过,谁也不能信。 这是这个地方的生存法则,信任的下场没有人承担得起。 深宫如此,帝王家更是如此。 所以面前的人,必须死。 孟妤手心的汗水都快掉下来了,她狠狠地咽了咽口水,心一横直接撞了上去,剑直接在她脖子一公分停住:“能够死在殿下的手中,奴婢死不足惜。” 那就来吧!万一死了还能穿越回去呢? 就算是回不去了,总归也不用提心吊胆了。 手指渐渐的捏住裙角,她不敢睁开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阵剑掉在地上的声音,公孙行止眼尾是狰狞的红,很不正常,死死的盯着她,如同幽狼捕食时一般让人畏惧,颤抖。 “本宫不杀你。”他跌跌撞撞的后退了两步,步伐有些踉踉跄跄的。 孟妤猛的睁开眼睛,犹豫再三弯腰将地上的碎片捡了起来,又拿了了骚猪打扫干干净净,可他脚底板应该是鲜血淋漓了。 她没有追过去,甚至也没有过问。 好不容易虎口逃生,她不至于送死。 此刻的公孙行止就是个危险人物,他的情绪正在逐渐的显现出来。 “苗豆芽”身后忽的传来一阵声音,秋嬷嬷抱着一堆的东西前来,一走近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你抖什么?” 她的手上还粘着血迹,孟妤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手心,苦笑着感叹:“差一点点,我就死了。” 第44章 危机四伏 秋嬷嬷不解的看向她:“此话怎讲?” 孟妤沉默不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此刻都还在冒着冷汗水,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回想起刚刚才的一切她还是觉得畏惧的。 那人身形,眼神,都带着强大的压迫感。 更重要的是…… 她怕死。 现实的古代那里有小说中描写的那么美好,真的穿越了想要活下去难如登天的存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一般,尤其是她穿越的原主又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 只是因为她的到来有了些许的戏份而已。 气喘吁吁的一屁股坐在了屋檐下,瞥了一眼旁边的秋嬷嬷:“嬷嬷在皇宫这么多年,可有害怕过?” 秋嬷嬷也没叹了一口气的坐下来,语重心长的开口:“每一日都在心惊胆战的度过。” “细细算来也有二十多年了,从一开始的懵懂无知,到最后的替着皇后杀人,算计,渐渐的就开始麻木了。” 她们这些宫人的性命卑如同蝼蚁一般,若是身后没有一个可靠的主子,就注定在皇宫中翻不了身,甚至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就会被人偷偷摸摸的弄死,所以不管是妃嫔也好,皇子也罢,宫女太监也是如此的。 他们都在为了自保,最后渐渐的迷失在那些得之不易的权利中,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人。 孟妤的分析能力和理解能力一向很强,渐渐的就将内心的恐惧压了下去,感激的看向秋嬷嬷:“谢谢嬷嬷。” “你刚刚进宫没多久,虽然你很聪明,但是豆芽,这皇宫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秋嬷嬷笑了笑,满脸的无奈:“我之所以答应陪着你冒这个险,是因为我不想老死在这个皇宫当中,那怕失败了至少,我也能够拉人一起下水的。” 孟妤表情凝重,她当然知道秋嬷嬷所指的这个人乃是皇后。 可尽管秋嬷嬷的手上有着很多的把柄,也不敢轻而易举的就去威胁皇后的,现在大家就都是相互利用,扮演着聊斋的故事。 一个做人,一个作妖。 “太子的事情很复杂,这其中的细节也没有人知晓,如果你要从太子这边下手的话,就先将太子身边的那些拦路虎给铲除了。” “你说的是大皇子?还有三皇子?”孟妤歪了歪头。 昨夜她细细的观察过了,皇帝这么多的儿子中,也的确除去公孙则的话,就三皇子最为引人注目了,只是交集不多,她也没有办法确定这个人到底有几分的能耐。 随着年纪的增长,不管是公孙则,还是公孙胜,亦或是其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竞争力的皇子。 公孙行止的存在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威胁,尤其是公孙则,他眼瞅着就要弱冠了,独独一年的时间内,公孙行止迟早会死。 他杀?谋杀?毒杀?冤死? 总归这一年内,他性命堪忧。 捏了捏眉心:“有点棘手。” 她觉得自己现在的道路都歪了,一开始只是为了活命,逃出宫去。 结果现在要搞到宫斗去了,而且对方还个个都是王者。 曾经她不知天高地厚的去和王者打了一把游戏,被虐得体无完肤。 记忆犹新…… 秋嬷嬷很是赞同的点点头:“的确很棘手,可你现在和太子殿下已经是一条绳的蚂蚱了,如果不走下去的话,大皇子那边你也活不下去的。” 天降大雪,今日又是过节,秋嬷嬷滞留了一会便离开了。 东宫的所有宫女,太监都是归她管辖的,一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是很忙,所以不能久留。 秋嬷嬷一走,孟妤就准备起身回去,却在快要走到莠和殿的时候,却看见大门处一群人蜂拥而至,神色一怔,恍然大悟。 今日大年初一,公孙行止贵为太子,其他的皇子自然是要来问候的。 慌乱之中,孟妤二话不说提着裙摆就朝着殿内跑去。 “这东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寂寥啊!”作为大皇子的公孙则走在最前头,一身明黄色的衣袍,披着件暗红色的狐狸斗篷,整个人看上去贵气十足,只是说话非常的让人不舒服:“咱们的太子殿下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风明月,喜好幽静啊!诺大的东宫连个像样的宫女和内监都没有。” 他身后的人都沉默不语,选择性的忽视他。 唯独公孙离笑着开口:“许是太子不知咱们今日前来。” 公孙则冷哼一声,拂袖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内而去。 身后的几人都沉默不语,唯独六皇子公孙瑾时不时的咳嗽。 旁边的公孙胜撇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开口:“六弟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吧!” 公孙瑾摇摇头,笑得有些苍白:“不碍事的,许久未见太子了,也委实失礼,今日初一不该失了礼仪。” 他都这么说,公孙胜自然也不好劝解了。 一张俊俏的脸上渐渐的爬上了些许的戏谑之情来,他倒是不想来的,只是听闻公孙则来了,这不就跟着来了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公孙则最好能够和公孙行止争得你死我活的,这样他就是最大的赢家。 只是可惜,这些年以来,公孙行止都太过于老实,好欺负了,实在是让他有些失望了。 “殿下……”当孟妤气喘吁吁的跑进去的时候,公孙行止的脚还未曾上药,就那么流着血,她楞了片刻,恭恭敬敬的走了过去,犹豫片刻还是蹲了下去,伸手轻轻的拿起他的婢帮您看看?” 公孙行止坐在暖炕上,一动不动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整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嘴角下抿成一条线。 就连高栾也不敢进来,他就算担心,可也不敢忤逆了太子殿下。 这些伤对于殿下而言,算不上很重,只是让人看着有些心疼而已。 “殿下,您以后能不能别这样了?”她试探性的抬起头,试图用软的那一招,以理服人:“奴婢有些害怕。” 她怕死,很怕很怕…… 对于孟妤而言,这个世上除去金钱,名利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她的性命了。 所以讨好一个人,她并不在乎手段,也不在乎过程。 “你图什么?”他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可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相同的,眼尾处的红不见了,恢复了从前的清冷如霜的模样:“本宫想听实话。” 眼睛死死的盯住她,不放过她眼中任何的一丝情绪。 居高临下的姿势,挑起她下颚的动作,都让人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气息萦绕在她的四周。 四目相对,孟妤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正准备来一场琼瑶式的表白时,殿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参见各位皇子。” 草!救星啊! 逃过一劫,她实在是没法回答公孙行止的一切莫名其妙的问题,总觉得如果对方不满意的话,自己的小命就是提心吊胆的。 这个少年,真是一点也不友善。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第45章 针锋相对 可面前的人依旧无动于衷,就好像没有听见外面的声音一般,眼神定定的看着她:“阿妤……本宫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孟妤眉头轻轻一蹙,心中了然。 对于公孙行止这种人而言,被人猜中心事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 “殿下……”孟妤皱眉,很想讲道理,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就此作罢:“奴婢知晓了。” “退下吧。”他松开手,不咸不淡的开口。 孟妤没多做停留,老老实实的退下,正瞅见门外的一群人蜂拥而至,想了想又扭过头问了一句:“殿下……” “他们用不着。”似是知晓她即将要开口说的是什么,公孙行止想也不想的就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 行吧,你是大爷,你说的算。 孟妤一言不发的弯着腰,恭恭敬敬的就要退下,试图当一个隐形人,偏偏公孙则不允许。 “奴婢给几位皇子请安。”孟妤死死的低垂着头,得体的行了一个礼。 众人倒都没将他放在心上,唯独公孙则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番,瞥了一眼她日渐水润的脸色戏谑的开口:“多日不见,豆芽在太子此处倒是过得极好。” 可不是么!一天到晚提心吊胆,还要陪吃陪喝陪睡,问题的是还不给发工资。 咬碎了牙齿往嘴里面咽下去,后面的那位怕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含笑着回话:“殿下待奴婢甚好。” 公孙则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不痛快。 他想看见的可不是这样的,可奈何现下人多,也不好真的为难一个奴才,甩了甩衣袖,很不客气的打在了孟妤的脸颊上,疼的她脸扭曲了一下。 身边的几个人除了公孙离,没有一个是停下来的。 公孙离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低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她对这个小孩子的印象还不错,笑着摇摇头:“奴婢没事。” 这小孩也不过十七八的样子,模样生得也阳光,还挺暖的。 收敛了自己的小心思,孟妤回头瞥了一眼走远的几人。 此时此刻皇帝的几个儿子都凑齐了,也不知道会是何种模样的,不过……好象还缺一个。 她前脚一走,这边的几人就来到了公孙行止的面前。 他修长的衣摆遮盖住了脚下的痕迹,慢条斯理的合起了手中的书籍,神情温和与刚刚才判若两人。 “臣弟给太子请安。” 一个个平日里面居高临下的皇子,在此时都得弯腰行礼,喊一声太子。 虽是不情不愿的,可也无可奈何,毕竟身份地位都摆放在此处。 “都起来吧!”他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无事的话便都回去,天寒地冻的,省得着凉。” 言语间都是对他们的关怀。 公孙则逮住话就要找麻烦:“臣弟们好不容易来一遭,太子也不说留着臣弟们用膳?” “东宫的饭菜难吃。”他面不改色的回答。 殿外的高栾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头。 他觉得殿下这话是在内涵自己。 按照商洽的规矩,每年的大年初一,各个皇子不仅仅要给皇后,皇帝,以及太后,或者是太皇太后请安,还得给太子请安,讨个吉利。 所以尽管他们平时不怎么和东宫的这位亲近,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前来走一遭的。 这是祖训。 公孙胜着一袭靛蓝色的衣衫,不卑不亢的看着坐在暖炕的白衣男子,这许多年了,愣是没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没动过怒,没生过气,好象天生就是这一副不悲不喜的样子。 别说是公孙则找茬了,就算是搬一张凳子坐在他的面前骂个几天几夜,他都不带搭理的。 “太子深居简出的,不知对于雪灾的事情可知晓?”他一动不动的打量着公孙行止所有的表情。 面对他的问题,公孙则脸色显然浮上几丝的得意之色。 其实自始至终,公孙胜都不相信这件事情是公孙则解决的,他那个脑子,看着就不聪明的样子。 可不管如何,法子就是他交出来的,尽管不想承认,可事实如此。 公孙则解决了这么一个大麻烦,他很好奇,公孙行止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即将受到威胁的时候,会是何种模样。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了,他的手指从茶杯上移开来,略微思考了片刻,眉宇间都是昨日醉酒时的姿态,看着有些飘飘的感觉,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大皇子才华横溢,乃是本宫学习的对象。” 公孙胜蹙眉,显然并不想得到这样的答案。 “太子过奖了,这不过是臣弟的分内之事而已”公孙则莞尔,语气洋洋得意:“臣弟可没有太子的福气,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待在东宫就可以享福。” 赤裸裸的冷嘲热讽,让在场的众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看向他。 公孙瑾咳嗽个不停,一下子就将安静下来的气氛给打破了:“咳咳咳……太子赎罪,臣弟咳咳咳……” “回去休息吧!”他将桌子上早早准备好的福袋递给他。 这是刚刚才不久秋嬷嬷送来的,孟妤不懂这些,可秋嬷嬷是皇宫的老人了,这些东西自然是早早的就准备好了的。 毕竟她也决定了和太子在一条路上的,自然不会怠慢,也算是为自己多选择了一条出路。 公孙瑾脸色很白,病态的白皙,让人一看就觉得病入膏肓一般,双手接过福袋作揖:“多谢太子,臣弟告退。” 他颔首默许了。 公孙瑾被宫人搀扶着离开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暖炕上的人。 公孙离率先站出来,双手作揖的祝福:“臣弟祝愿太子来年学业有成,福寿安康。” 他避重就轻的祝福,既没有触碰到公孙则的不悦,也没有懈怠了礼仪。 这个回答让在场的众人都很满意。 公孙行止面色和蔼的将另外一个福袋递给他,公孙则也觉得无趣,不情不愿的随着祝福,随后愤愤不平的和公孙离一块离开了。 一下子寝殿内就只剩下公孙胜和他了,四目相对,公孙胜轻叹了一声:“太子和以前不一样了,臣弟心中的太子不是这个样子的。” 他掀了掀眼帘,眉眼含笑哦了一声:“那三弟觉得,本宫该是什么样的?” “这个皇位本就是太子的,难道太子心甘情愿的看着这个位置被大皇子夺去么?”他眉梢一挑,带着蛊惑意味的开口。 第46章 曲意逢迎 他的话不像是提醒,倒像是一种宣判,一种警告。 公孙行止手上的动作微顿,一言不发的垂眸。 而公孙胜误以为他是被自己的话给激怒到了,勾了勾嘴角,双手作揖,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摇晃开来:“既然如此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他一走,莠和殿内又恢复了平静,而属于公孙胜的福袋他并没有带走。 暖炕上的小桌子上,福袋显得很扎眼, 公孙胜的心思他如何不知晓呢?轻笑着将福袋捏得粉碎。 平安喜乐么?他并不需要。 雪灾的事情的确给了公孙则一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也让他一下子成为了整个邵安城万众瞩目的存在,难免尾巴也就跟着翘起来了。 人一旦过分的骄傲之后,缺点,弱点,乃至于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都会展现出来。 在赞美声中迷失了自己。 秉承着看戏的姿态,孟妤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公孙则出臭的一日。 大雪初歇,一整日下来公孙行止都没唤过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孟妤毅然决然的溜去寻秋嬷嬷一块过年了。 东宫都是她在管辖着宫人的,所以找秋嬷嬷是明智之举。 “照你这么说,殿下应该没打算杀你的”秋嬷嬷耐心的给她分析局势:“如果殿下真的要杀你的话,应该早就动手了,不过也有一个可能,你是大皇子送来的人,殿下不杀你说不定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 “再说了……太子殿下并不会武功,别说是杀人了。” 孟妤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她亲眼所见的,公孙行止拿剑的姿势可是一点也不生疏的,甚至还非常的娴熟,而且…… “怎么了?”秋嬷嬷瞅见她神色有异,不免疑惑起来。 孟妤咬着嘴里面的鸡腿,狠狠的摇摇头,恍然大悟一般的丢下鸡腿:“嬷嬷,我明天再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却在路过秋嬷嬷身边的时候,从她的腰间偷偷的拿走了一个东西。 哎! 也不顾秋嬷嬷身后的大喊大叫,孟妤提着裙摆气喘吁吁的朝着莠和殿奔去。 莠和殿内,刚刚入夜又是一片清清冷冷的迹象。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音很高,五彩斑斓的样子一下子就照亮了整个莠和殿,白色的积雪也被照得明晃晃的。 若说从前他还能不动声色的坐在位置上看书的话,那么今日全然没了看书的兴致,被烟火的声音吵得心烦意乱的:“阿!” 一开口正要唤人的时候,却恍然大悟,自己好象将人赶走了,烦躁的丢下手中的书籍,施施然的从位置上起身,腿脚发麻,连带着脚底板的伤也随着疼了起来。 “殿下。” 而就在他恼怒的时候,一声软绵绵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来者急急忙忙的,手里面拿着一块明晃晃的腰牌,提着裙摆喜气洋洋的跑了过来:“殿下,奴婢带您去看烟火。” 白色的寝衣随着从门缝中吹来的寒风微动,连带着衣角都飘飘若仙,修长的身影遮住了烛台上的烛火,瞒天战犯的烟火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模糊不清。 面前的小胖丫笑得神秘兮兮的,在他错愕的眼神中,自作主张的就冲到内屋去给他拿上衣衫,大氅,然后伺候着他穿戴整齐:“殿下咱们偷偷出宫吧?阿妤给您放烟火。” 在皇宫里面放太显眼了,他一向低调,这要是让人看了去,岂不是会落人口舌。 大氅系好之后,公孙行止这才反应过来,双眼一动不动的瞧着她,像是要将她看穿一般:“出宫?” 胆子很大,今日怕得都瑟瑟发抖了,如今还能够面不改色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公孙行止觉得有些好笑。 下一瞬间就站在他的面前,胆大包天的想要将他带出去宫去。 “嗯,出宫”孟妤毫不遮掩自己的目的,双眼清澈见底,像至清的泉水,一眼就能够看到底了:“殿下别怕。” 她大义凛然的模样,委实叫人心动。 像什么呢? 公孙行止没去深思,因为他知晓,若是去深思,面前的人活不到今日的。 …… 半个时辰之后。 他跟着孟妤出宫了,宫内的高手并不少,想要出宫并不简单,孟妤本想让公孙行止扮成小太监一块出宫的,可对方死活不愿,轻轻一跃就飞出去了。 而她因为太胖,惨遭嫌弃,所以是自己拿着腰牌大大方方的出来的。 不同于皇宫的冷冷清清,除去烟火缭绕什么都没有。 一到逢年过节,街道上总是格外的热闹,舞龙舞狮的,杂技团的表演,乐器间的明争暗斗。 孟妤买了个面具给他戴上,柔声哄着他:“殿下……你委屈一下,你长得太好看了,容易惹起别人的注意力。” 公孙行止垂眸看着她,表情终年不变,只是眸中多了些不该有的情绪而已。 相思阁内。 整个邵安城最受欢迎的一家青楼,每到逢年过节总是各种各样的节目络绎不绝,美女如云,宾客更是座无虚席。 而此刻的公孙则也是其中一个,坐在他身边的都是有些纨绔子弟。 唯独房云翼显得格格不入,整个过程下来都是闷闷不乐,愁眉不展的。 “房大人可是有心事不成?”旁边的公子哥笑得那叫一个灿烂,余光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关怀了几句。 房云翼似笑非笑的敛了敛眼神:“时辰不早了,下官也该回去了,就不叨扰各位了。” “房大人要走?”公孙则也回过神来了,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难道是招待不周不成?” 风花雪月,良辰美景,美女如云。 他不明白了,这房云翼有何不满的? 房云翼施施然的站起身来,态度恭恭敬敬:“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有些困了而已。” 他这个人一向不擅长扯谎,尤其是这样的借口。 所以听起来有些荒唐。 公孙则憋笑着摆摆手:“既然如此,那房大人先回去休息,改日本皇子再好好的招待你。” 他抿唇,笑而不语的退下。 告别了纸醉金迷的相思阁,房云翼和小斯一路朝着府邸回去,却在走到一处河畔边的时候瞥见了怪异的一幕。 树梢上都满满的挂着大红色的灯笼,摇曳的灯火下,身影有些熟悉,男子长身玉立,一身暗红色的衣衫,大氅上的毛拂动着,而他的正前方站着一个胖墩墩的小丫头,刹那间就将烟火都给点燃。 “殿下,新年快乐。”她笑着吹了吹僵硬的手。 第47章 攻心计 他脚底板的伤还在持续着生疼,身上感受着冷冷的寒风吹来,细碎的雪花落在衣衫上,那一句殿下让他笑得阴沉沉的。 气氛寂静了几秒,孟妤不慌不忙的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和他平视:“殿下……” “烟火很美。”他莞尔,敛去了眼神中的异样,一言不发的垂眸。 四目相对,孟妤手心都在冒汗。 对于玩弄心计,她说不上擅长,但也不至于懵懂无知。 可面前的人很棘手,她没有太多的把握觉得眼前的人会按照她的想法去执行。 雪灾这件事情刚刚结束,可也意味着开始,在这期间,公孙行止只有不断的强大起来,她的性命才能够得到保障。 “奴婢……”她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 身后一阵声音就打碎了二人的宁静,房云翼踩着积雪走了过来,朦朦胧胧的灯火下,白色的雪花反射出的微光,衬得他这个人看上去更加的彬彬有礼,温和儒雅。 “太子殿下。”房云翼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态度恭恭敬敬的行礼。 公孙行止的出现有些意外,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公孙行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按理说来,这个太子殿下,一向都是深居简出的,更别提是出宫了。 很多的重大场合他都很少见到这位太子,倒是昨夜的宴会上,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参加。 如今…… 掩盖住了内心的好奇,房云翼笑得很是温和,让人觉得平易近人。 公孙行止回过头看着他:“房大人,好雅致。” 房云翼含笑:“不过是出来走走,倒不成想在此处遇见太子殿下。” 他的态度始终都是恭恭敬敬的,不亲近,也不疏远。 因为他心中委实有些拿捏不透面前的人,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若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拉拢他的话,为何过去了这么些日子都毫无动静呢? 这个人的举动实在是太让人心中抓痒了,若不是今日的话,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和他搭上话。 那次东宫之后,皇上还特意的找他问过话。 公孙行止面色清冷,语气不咸不淡:“阿妤说想给本宫放烟火,所以出来走走,也不成想在此处遇见了房大人。” 这话说得委婉,却让人有些接不下去了。 房云翼笑了笑,场面一下子尴尬了下来。 这人的心思实在是太沉了,你压根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如何走动。 在风雪灯火中,片刻的功夫,寻了一家客栈,包了一间雅间。 简单大方的房间一下子就把外面的一切都给隔绝了,寒意减半,吵杂声也听不见了。 面前的人神色如常,只是目光落在孟妤的身上:“阿妤?”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孟妤倒酒的手一顿,敛着笑意抬起头来,杏眼中都是纯粹的笑:“殿下怎么了?” “你不是有话要对房大人说么?”他莞尔,笑里藏刀。 孟妤虎躯一震,笑容僵硬了那么一瞬间,很快恢复了淡定,诚恳的看向对面的房云翼,一板一眼的开口:“关于雪灾的事情,希望房大人可以从中做些手教。” 与其说这是她的意思,倒不如说是公孙行止的意思。 只是两个人恰巧想到了一处罢了。 然而某人一向喜欢做幕后主使,不喜欢自己动手,或者是动嘴。 总想着置身事外。 房云翼不解其意的看向他:“殿下什么意思?” “阿妤。”他又叫。 搞得孟妤心里面窝火,表面上又依旧配笑着解释:“雪灾的事情没有房大人所看到的那么简单,事情是解决了,可主意是殿下出的,我家殿下没有道理给别人铺路,所以房大人应该明白怎么办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大人放心,不会出人命的,只是会让送去的物资受到一些小小的损失而已。” 其实今天晚上,就算是孟妤不怂恿他出来,他也会出来的。 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和房云翼商议,只是好奇这个小胖丫到底能够把事情做到什么地步。 房云翼眉头微微一蹙,剑眉收拢,看起来有些烦躁,但也只是转瞬即逝的功夫。 公孙行止也不催促,孟妤保持了沉默,乖乖的站在他的身后。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手指下意识的揪住了他的大氅,而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反倒是公孙行止身子一滞,握着茶杯的手拢了拢,眼神有些飘忽起来。 “殿下身边的这个宫女很聪明”片刻之后,房云翼轻笑出声,对于会不会出人命,他其实没有那么纠结:“倒不像是相思阁出来的。” 今夜被大皇子邀请去相思阁的时候,他还特意的去打探了一番,得到的所有消息都和孟妤这个人完完全全不一样。 原先的苗豆芽在相思阁待了足足两年之久,可因为她身子肥胖,没法博得宾客的喜欢,一直都没有被拿出去接客。 相思阁的苏妈妈倒是一直想方设法的给她减肥的,甚至还放话苗豆芽减肥之后,一定是一个大美人。 可偏偏苗豆芽非常的不给力,两年来不但没减,反而有增无减。 苏妈妈是一个生意人,自然是不可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的,无奈之下就只能怪将人赶出去了,无家可归的苗豆芽一下子成为了整个邵安城的笑话,随后就被大皇子捡回了皇宫,送给了东宫的太子。 可站在他面前的人,非但没让人觉得憨厚,呆滞,愚蠢。 反而聪明伶俐,聪慧过人。 他眼神中的赞许太过于明显了,公孙行止想要忽视都不行,毫不谦虚的就颔首接受了:“本宫教的,自然是聪明的。” 孟妤没好气的心中冷笑:教个锤子。 就当了几天的老师而已。 “是的,奴婢的一切都是殿下教的。”孟妤笑得虚情假意,脸上的肉肉都堆积在了一块。 房云翼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动作优雅的将酒喝了,那张清秀的脸上噙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心中细细的盘算着。 面前的这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朝着公孙行止拱手,随后拂袖而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孟妤云里雾里的,秀眉皱成一个川字:“殿下,房大人这是答应了呢?还是没答应?” “阿妤”他重重的放下手中的酒杯,烛火的光映得他这张脸平添了些许的妖冶:“算计得很好,一丝不差。” 孟妤心中疙瘩一下。 第48章 同生共死 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一般,却一直都看着她的表演,这样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的感觉很是不好。 雅间内安静了下来,外面忽的又响起一阵烟花爆竹的声音,惊得她浑身的肉都在跟着颤抖起来。 桌子上的东西一样微动,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她不确定的看着公孙行止的神色。 店小二端着他们点好的菜端来,笑得那叫一个谄媚:“这是两位……” 还没等他话说完,孟妤就冲到公孙行止的面前去重新为他戴好斗篷上的帽子,打着哈哈的解释:“不用了,我们不吃了,端下去,我家少爷心情不太好。” 开玩笑,要是让人看见了,传出去,她不得死翘翘? 大过年的将商洽的太子爷拐了出来。 虽然不见得对方一定就认识公孙行止,但是这人的样貌实在是有些惹眼。 店小二犹豫的看了她一眼,这才憨厚的笑着退下了。 好在房云翼临走之前也已经把钱给付了。 “殿下……”孟妤犹犹豫豫的看着他面不改色的表情,实在是拿不准他到底生气了没,帽子遮盖住了他大半边的脸,烛火摇曳着,她眨了眨眼:“咱们回去吧?您要想罚奴婢也可以的,咱们先回去,奴婢任凭殿下处置。” “本宫脚疼。”公孙行止坐着不为所动,只是掀了掀眼看向她,神色自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他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怒的时候威震四方,喜的时候春暖花开。 “那……”孟妤眨了眨眼睛:“奴婢背殿下?” 这个提议很不错,省钱还方便。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邪气:“阿妤是觉得本宫不能自理了是么?” 孟妤:“……” 今夜有些不太平,她也不好继续留着公孙行止在外面瞎逛了,目的算是达到了,这些天也不枉费她在东宫里面和那些个小宫女走得近了,钱也没白出。 这一步棋她算是赌对了。 最后还是迫于无奈的搀扶着人慢悠悠的朝着皇宫走去,这家伙再不济也是个太子,留宿在外总归是不好的。 奈何……风花雪月夜,灯火阑珊处,总是会有些巧遇和桃花等待着的。 今夜的雪不中等,也不刮风,衬着这样的风景倒真是应了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殿下……”姜茗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眸子,美目盼兮间满满的都是惊喜,提着裙摆上前了两步。 公孙行止眉头微蹙,像是对于这个妹子不耐烦。 孟妤将这一举一动收在眼底,猛的上前挡在了他的面前,和颜悦色的拦住了姜茗的视线:“郡主,此处人多眼杂的,您就别给殿下添乱了。” 被拦住的姜茗面纱下的脸变得难堪起来,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泪花闪烁,我见犹怜,看得人心碎。 可站在她身后的人无动于衷。 此刻身边都是过往的行人,难保没有一些达官显贵混迹在其中,要是认出来就麻烦了。 孟妤愧疚的朝着面前的云安郡主欠了欠身:“郡主,殿下还有要事,就不打扰郡主了。” 说着孟妤拉着公孙行止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而对方出乎意料的就任由她拉着自己,一点也不反抗。 这一幕看得姜茗心中梗塞,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我还以为他和从前一般,原来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 从前的太子殿下聪明伶俐,天之骄子,对于什么疑难问题都能够想到很好的办法。 可是短短的时间内,他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郡主……”身边的丫鬟走上前来,安抚着她:“现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当初的皇上了,太子自然也是有名无实的,您何必又……” 太子窝囊,废物,没用。 十多年了,文武百官一直都在上书让皇上废掉太子。 可面对这些,皇上一直都是置之不理的,天下人以为,皇上圣明,乃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 而商洽的人却担心,这样的人继承了皇位,商洽岂不是废掉了吗? “细柳你不懂。”她咬了咬朱唇,眉头紧锁。 皇上不废太子的原因还有一个,他的舅舅。 远在并州的镇远侯——夏邑蛟。 一个手握十万大军的存在,当初他还在绍安城内,一直威胁着皇上,后来夏邑蛟退而求之。 和皇上达成共识,只要公孙行止的太子之位不废,他就老老实实一辈子去。 而这些年来文武百官不是没有人毛遂自荐的想要去攻打,可最后都是无疾而终了。 所有人都在猜想,或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细柳,今日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她收回了心思,朝着小丫头疾言厉色的警告:“你找个机会,让人给太子身边的这个宫女传话,本郡主要单独见她。” 她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的,自然不好随随便便的和一个宫女见面。 细柳恭恭敬敬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而这边,孟妤和公孙行止走了好长一段的路,这人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像是不想搭理人一样。 白雪落在他的肩膀上,平添了几分的寒意。 孟妤心中不安,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边:“殿下……您还在生气?奴婢知错了。”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饶有兴致的反问:“那错了?” “奴婢不该擅作主张,不该诓骗殿下出宫,可是……可是奴婢气不过。”她低下头,嘟囔着,绣花鞋在雪地里面举步维艰,早就湿答答的了。 她虽然算计了公孙行止,可也替他出气了。 “法子很好,脑子很笨”公孙行止毫不客气的点评:“你本来有更好的办法,却非要绕这么多的圈子,为何?” 他语气平平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脚下的积雪发出的喑哑和口中燃爆的烟火形成了鲜明对比。 “想让殿下看到奴婢的忠心”孟妤坦坦荡荡的妥协:“殿下是不是觉得奴婢不怀好意,又或者是大皇子派来的,所作所为只不过是为了换取殿下的信任?” “一年,这一年之内,殿下想要奴婢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殿下愿意相信奴婢。”她停下脚步,朝着前面的人一鼓作气的开口,将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管是出宫,还是为以后做好铺垫,她都需要公孙行止的帮助,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所作所为,皆为自由。 风雪中,男子长身玉立,背影很飒,很美,白雪落在他的身上当真仙人之姿。 气氛静默了很久,他动了动嘴角,侧目而视:“本宫活,你活。本宫死,你殉。” 第49章 我花开尽百花杀 一夜风雪,将所有的情绪都给掩藏在其中。 次日辰时,一大早的各个宫中的皇子,公主们都齐刷刷的朝着太后的寝宫去。 商洽的祖训很多,规矩也很多,尤其是皇室。 一到过年的时候,最为忙碌。 唯独东宫最为特殊。 经过昨夜的掏心掏肺,公孙行止总算是对她没那么变态了,态度也真诚了些许。 外头热热闹闹的,正在给他束发的孟妤竖起耳朵一脸好奇:“殿下,这么早怎么这么热闹?” 铜镜里面的人飘逸宁人,剑眉星眸,闻言眉头轻轻一挑:“你不知?” “家境贫寒,没学过这些。”苗豆芽的脑海里面都是家长里短,吃吃喝喝,委实没有太多的文化。 一些字还都是苗豆芽儿时被父亲胁迫着学习的,却也没有用到正途上。 “今日初二,宫中的皇子,公主要去祈福。”公孙行止难得的解释。 孟妤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忽的眼前一亮:“这么说来,今日宫中不会有太多的主子在了?” 想到昨夜的事情,公孙行止神色微动:“你还想出宫?” “不是”孟妤摇摇头,犹犹豫豫的开口:“殿下,奴婢想要律法,您能不能给奴婢弄一本啊!奴婢要全的。” 秋嬷嬷那边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消息,她总得加快步伐才行。 记忆中的律法应该是不少的,晚一天她学习的时间就都要少一天。 肥肥的小手,不轻不重的给他把墨色的发束好,嬉皮笑脸的奉承着。 公孙行止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若是不想笑就别笑。” 笑得真假。 孟妤嘴角扯了扯:真难伺候。 “那殿下给不给啊?” 她跟了上去,又拿着旁边的大氅给面前的人披上。 这几日逢年,他穿得也很喜庆,不过这人长得极好,穿什么都跟一副画似的。 孟妤活了二十八年,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头猪,公孙行止是棵大白菜。 抛开身份和处境,就他这张脸,多少姑娘不得前仆后继的而来。 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捡了这么一个便宜。 天天和谪仙似的人儿一块睡觉觉,真实几世修来的福气。 走在他前面的人,当然不知道她心中旖旎的心思,蓦的停下脚步:“你要律法作甚?” “学习。”孟妤坦诚的回话。 “阿妤”他转过身来,神情有些无奈:“你字可都认全了?” 草。 忘了这茬。 孟妤脸色有些难堪。 “认全了,本宫会给你。”他满意的收回了视线,嘴角噙着抹不易觉察的笑意。 自从昨夜之后,他仔仔细细的思考过了。 既然她身份干干净净,背景也是干干净净的。 那么留在身边未尝不可,至少不会如同皇后,姜贵妃,大皇子他们那些人送来的人一样。 她的暗示很明显了,这小丫头怕死。 今日东宫难得的热闹,在秋嬷嬷的管理下,所有的宫女,太监也都不敢懈怠了。 秋嬷嬷也在有意无意的表现自己,他自然是知晓的。 “殿下,您今日打算做什么啊?”孟妤漫无目的的跟在他的身后,眼睛瞄来瞄去的。 一路上的积雪,明日早晨的时候她都会特意的扫出一条路来对,所以他们此刻走对地方没有积雪。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白雪压枝头,趟过一片碧绿的竹林,公孙行止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簌簌的雪花落下来,孟妤扎着小啾啾的头上都落了不少。 “四处走走。”他声音清冷,很干净,像是未染烟火气一般。 孟妤哦了一声,老老实实的跟着他:“殿下,东宫的梅花开得很好。” “嗯。” “殿下是不是喜欢梅花啊!”她又问。 公孙行止静默了片刻:“嗯。” “奴婢喜欢菊花。”她扬了扬嘴角。 “为何?”他反问。 两个人倒是你一言我一句的,相处很融洽。 高栾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很是欣慰,殿下好久没有说这么多的话了。 殿下的生活一直都是以东宫为主的,除去必要的场合,一般情况殿下是不愿意说话的。 别看东宫的宫女太监很多,可和殿下说过话的屈指可数。 孟妤脚下踩着雪,喑哑作响,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因为,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尽百花杀。” 公孙行止脚步一顿,脑海中像是有什么东西闪过。 贵为太子,在被人嫌弃的时候,阿谀奉承的话他也不是没有听过。 可嫌少有人如同她这么胆大妄为的,总是把那些个会杀头的话语挂在嘴边。 好一个借物喻人。 皇宫中,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那一个不是一朵娇滴滴的花。 都一个个的盛开在春暖花开的季节。 他独爱梅,因为千锤百炼才能绽放。 她说她爱菊,不是因为好看,也不是因为凄美,而是因为傲骨。 “真可惜”他欣慰对回首,微微弯下腰和她对视,眼底闪过一丝惋惜:“阿妤为何不是男子?” 她若是男子,这商洽的江山,他们二人一人一半。 平分秋色,何乐而不为。 “男子况且会和殿下争权夺势,可阿妤作为女子不会,阿妤永远效忠殿下。”她大大方方的回话,毫不畏惧他的注视,只是心跳有些不受控制的加快。 气息很近,彼此呼吸萦绕着,愣是让人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有些微醺了。 在他转身的刹那,孟妤狠狠地甩了甩脑袋,将不该有的心思抛之脑后。 “阿妤若有空可以多去和秋嬷嬷聊聊。”公孙行止建议。 孟妤倒是一点也不惊讶,而是不解的询问:“殿下很看好秋嬷嬷?” 他抿唇:“难道阿妤不看好嘛?” 孟妤一下子哑口无言了。 她自然是看好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找对方合作。 她不傻,秋嬷嬷虽然和自己合作了,可至始至终都还是有所保留的。 做人留一线,他日好活命。 秋嬷嬷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了,这一点道理如何不知? 她虽然急于出宫,也不代表她会孤注一掷,不顾一切。 “还不够绝”他又开口:“阿妤觉得怎样才能够让人心如死灰,心甘情愿的听你的话,对你毫无戒备呢?” “离间计”孟妤脱口而出:“殿下想让奴婢离间秋嬷嬷和皇后,让秋嬷嬷彻彻底底的绝了心思。” “阿妤”他无辜的眨了眨眼睛,白雪落在修长的眼睫毛上,欠揍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本宫何时说过?” 孟妤:“……”臭不要脸的。 第50章 不为人知的过往 虽然心中不愿意承认,但是也不得不佩服公孙行止的细心周全,瞅着他将东宫的每一个角落都轻车熟路的记得清清楚楚,孟妤很是诧异。 她来古代的时间也不短了,算起来的话少说也得有个把月了,她自认为自己的记忆还是不错的,可也未曾把东宫的地形都记得清清楚楚。 “殿下您记性真好。”孟妤可谓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逮住机会就奉承起来。 公孙行止见怪不怪的斜了她一眼,笑得眼底毫无温度:“阿妤觉得本宫带你来此处所为何事呢?” 此处早就超出了东宫的范围,可又像是在东宫境内一般。 孟妤犹豫不决的停滞住了脚步,瞅着面前的人思绪复杂,心中没来由的不安起来。 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总是超出常理的认知,顿时唏嘘起来。 水榭阁楼,不同于春日的百花齐放,冬季的阁楼显得寂寥又安静,她什么也没说,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气的上前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殿下,下雪了,咱们回去吧!奴婢给您煮汤圆。” 她发现一个问题,公孙行止很喜欢吃微甜的东西。 “怕了?”他眉梢一挑,似笑非笑的垂眸看着她。 两人都是归怀鬼胎的,虽然公孙行止已经答应了不会为难她。 但是孟妤觉得这家伙不开心的时候,自己还是要阿谀奉承一番的,免得殃及池鱼。 站在远处的高栾看得提心吊胆的,却始终没有上前,对于此处他也不知道到底发生过些什么,只是隐隐约约中知道,殿下对于此处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感。 尤其是每年的这个时候,殿下都会来此处走上一遭。 未央宫内。 公孙长堰难得的前来探望,自从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情之后,他从未踏进过未央宫半步,今日倒是个意外。 未央宫的人都提心吊胆的,一个个畏畏缩缩的侯在门外,也不敢离开,也不敢进去。 皇宫的人都知道的,太后虽然神志不清,可是对待人还是很温和的,只是很喜欢胡言乱语而已。 可唯独在看见皇上的时候,总是会显得非常的暴躁,面目扭曲,一改往日平易近人的样子,像是个疯癫的老太婆。 “你走……你走……你是恶魔,你是恶魔。”太后害怕得躲进了旁边的花嬷嬷身后。 花嬷嬷整个人都在颤抖着,却还把人死死的护着,无奈之下只能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皇上……太后她神志不清,您还是别太刺激她了。” 这要是往常的话,公孙长堰早就自讨没趣的离开了。 可是昨夜他做了一个梦,这才前来的。 他的高坐在梨花木椅子上,神情淡漠,并没有因为花嬷嬷的话而动容,手指轻轻的在面前的茶杯上敲打着:“母后,十七年了,您还没清醒,很多时候朕都在怀疑,您到底是真的疯了呢?还是假的疯了?当初的事情……” “陛下……”花嬷嬷急得提高了音量:“您别再说了,您是要逼死太后啊?” 屋内因为花嬷嬷的这一声陛下而安静了下来,公孙长堰愤怒的拍桌而起,手中的茶杯朝着她的额头砸去,面色阴沉:“在太后身边呆得久了,花嬷嬷还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那就让花嬷嬷去青山寺青灯古佛一辈子吧!” 他恼怒的甩了甩衣袖,赫然丢下一句话,扬长而去。 鲜血顺着花嬷嬷的额头流下来,身后的太后眼神黯然了片刻,却只是微微一瞬间的功夫。 直到脚步声消失,她这才抬起衣袖擦掉额头的鲜血,心如死灰的转过身去看向躲在她身后的太后,像哄着孩子一般的哄着她:“太后,以后老奴不能再继续陪着您了,您要好好的,别再得罪皇上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君主,并不是世人眼中看到的那般仁慈,宽容。 反之,他这个人嗜血成性,每一步都是踩踏着鲜血走上来的。 太后痴傻的眨了眨眼睛,眼神游离,害怕得扑进她的怀中:“不疼……嬷嬷不疼。” 两个加起来一百四十多岁的老人了,就这么跪在地上互相抱着依靠着,取暖着,在这寒冬中细微的哭声很快被掩盖住了。 在这皇宫啊!你想哭都得压抑着情绪。 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做出一副笑脸来。 皇帝是很显眼和瞩目的人物,走到哪里自然都是备受瞩目的存在,他去过未央宫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皇宫。 “你说什么?”坐在凤仪殿的皇后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她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镇定了:“皇上不是一向最讨厌去那个地方的么?怎地会……” 谁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他的面前提及太后和东宫的那位,这两个人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十七年前的事情,就连皇上自己也很少涉足未央宫的,怎地今日…… 身边的嬷嬷弯着腰神色严谨:“此事千真万确,皇上身边的徐公公让人传话来说的,皇上早晨醒过来之后就坐立难安的,去了一趟云霞公主那处,回去之后心不在焉的,这才前去未央宫的,甚至还处罚了花嬷嬷。” 皇后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摇摇头:“皇上虽然不喜太后,可十七年一直都是避开的,如今怎地就好端端前去找麻烦了,还将花嬷嬷给处罚了。” 她这个皇后一直都当得非常的舒坦,唯一让她心中一直不满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皇子,贵为嫡出,却居人之下。 这些年来因为皇上不喜太后,她对于那边也都是敷衍了事的。 虽说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受到她的厚待,可总归大家明哲保身,自求多福。 所以她都快忘记了未央宫的那边了,除了必要的时候去虚情假意一番。 孙嬷嬷嘀咕着:“据说是花嬷嬷冲撞了皇上,可是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只知道皇上将人要送去青山寺了。” “皇上这是要把太后往死里逼不成?”皇后古怪的呢喃了一句。 孙嬷嬷没敢接话,静静的侯在旁边。 第51章 必有一伤 “你去姜姜贵妃唤来,就说本宫有要事相商。”思前想后的,皇后这才拿定主意。 整个皇宫,她和姜贵妃可谓是一手遮天的存在了。 可尽管如此,只要未央宫的那位还在人世,她总是有些忌惮的,如今皇上莫名其妙的去了那处,她心中难免有些恐慌起来了。 孙嬷嬷颔首应下,弯着腰消失在屋内。 而皇上去未央宫的消息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皇宫,各种版本的猜测,层出不穷。 东宫地势僻静,公孙行止又是个深居简出的,尤其是今日从那处水榭阁楼回来之后,越发的沉默了。 孟妤作为一个宫女,自然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没有前去打搅,规规矩矩的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在此处当差也没什么不好的,只要不得罪公孙行止基本上没有什么让人不满的地方,若真要说有什么的话,就是没法得到工资。 好在她心大,也不计较这些。 就在前一个时辰之前,从水榭阁楼处回来,她就被赶出来了。 孟妤捧着一本书坐在殿外的门槛上啃读起来。 高栾站在她的旁边,时不时的用余光去偷瞄了几眼。 “这个字怎么读啊?”一碰见复杂的字孟妤就有些不知所措,求知欲极强的看向高栾。 放眼望去,除去殿内的那位大爷,也就门外这个活生生的人了。 高栾故作高深的弯下腰去,眯了眯眼睛将她指着的字细看了一番,在孟妤期盼的眼神中,理直气壮的回答:“不认识。” 啥玩意? 孟妤有些傻眼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他:“你可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啊!你居然不认识字?” “那怎么了?”高栾也不觉得害臊:“我是习武的。” “殿下那么博览群书,你居然不认识字,高栾你太给殿下丢人了。”孟妤啧了一声,鄙夷不屑的翻了个白眼。 天色已经在渐渐的垂暮,远方的灯笼也正在亮起来,二人争执了一番似是吵到里面的人了,忽的一阵清风拂过,带着冷冷梅花香。 一片暗红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孟妤猛的从门槛上跳起来:“殿下,您这是要出去么?” 公孙行止衣袂飘飘,墨发飞扬,在寒风的吹拂下越发的衬得起仙气飘飘,眸中含了抹悲伤过后的情绪,尽管收敛得很好,可那股子气氛还是弥漫开来,斜睨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高栾。 语气不咸不淡的开口:“本宫饿了。” “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做吃的。”孟妤松了一口气,深怕这位爷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公孙行止双手插在大氅里头,看起来羸弱得要命,可再往他脸上看去又是红光满面的。 就在她准备转身的时候,身后的人又将她唤住了:“本宫和你一块去。” “殿下!”高栾急的出声阻止。 孟妤也觉得不妥:“殿下,那地方脏,有损您的尊容。” 高栾点点头表示非常的赞同。 后者淡淡的哦了一声:“那阿妤还天天和本宫同床共枕?” 孟妤:“……” 得,她没招了。 求助的看向高栾,面对她的眼神,对方只是抓耳挠腮,压根也不敢继续出言阻止了。 就这样,孟妤提着一个灯笼,带着人前去了厨房。 高栾寸步不离的跟随着。 莠和殿的小厨房是他专用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再加上这些日子在孟妤的精心打理之下,也变得温馨了不少。 因着他喜欢梅花,孟妤还特意的每日在厨房内也插了些许。 他前脚刚刚进去,孟妤就迫不及待的给他搬凳子了,伺候好这位爷,这才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这人仪容仪表很好,很得体,那怕是坐在简陋的厨房内,也刹那间就让这个地方蓬荜生辉了起来,像是一尊闪闪发光的佛像一般。 气氛和谐的安静,高栾站在门外守候着,风雪肆意的吹刮着枝头的残花。 “殿下”孟妤烧火的空隙,一边扯着话题和他搭话,瞥了一眼门外的高栾:“高栾不识字。” 语气有些小小的洋洋得意,眼底还漫上来些笑意。 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公孙行止嘴角抿开来:“然后呢?” “高栾给殿下丢人了”孟妤有些小窃喜:“奴婢没给殿下丢人。” 他点点头,友善的提醒:“阿妤,高栾听得见。” 你声音再小,站在门外的高栾都听得见的。 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人家是武将啊! 手中的柴火咔嚓一下掰成了两半,她欲哭无泪的扯了扯嘴角:“是奴婢丢人了。” 公孙行止淡笑不语,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今夜他无论如何都是睡不着的,既然睡不着,那还不如找些事情打发时间。 从前他是下棋,舞剑,画画。 唯独今年多了一些乐趣。 他的旁边就是一堵墙,厨房的装修不是很好,窗户都有些漏风,他就坐着迎风处,耳畔感受着呼啸的寒风一阵阵的袭来,吹得他耳朵通红。 似是习以为常一般,他压根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孟妤的火搞好,正准备搞菜的时候,忽的转过身来,眉头紧锁的看着他的方向,站着灰的双手在衣裙上擦了擦走近他。 公孙行止拧眉瞧着她的动作。 只见她的双手绕过自己的头,从他的身后掀起大氅上的帽子给他戴好:“殿下吹风了。” “要不殿下坐过来一点,免得着凉。”她不放心的开口。 这人那怕是坐着的都带着天生的贵气,虽是个不受待见的太子爷,但是这一份独有的气魄是别人所没有的,得天独厚。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眼底冷冷清清的,嘴角却噙着笑意,似笑非笑的开口:“阿妤照顾过人?” 她外婆算么? 岂止是照顾,直接送走了。 那都是她大学的事情了,孟妤挠挠头,一言难尽的支支吾吾:“家中的老人算么?” 他收敛了笑意,没再追问,眼底却闪过一丝窃喜,继而大大方方的吩咐着:“本宫想吃面。” “殿下,吃了不消化,这一会您就要就寝了。”孟妤有些犹豫的劝解着无知的少年。 时不时发出爆炸声的火堆中,伴随着片刻的宁静之后,他幽幽的开口:“本宫只吃面。” 第52章 不痛不痒 厨房内的场景很是诡异,又带着几分和谐。 她忙起来就下意识的把身后之人忘记了,专心致志的在灶火边忙前忙后的。 窗外的雪飞舞个不停,寒风嘶扯着,一阵阵的搅得人心中一阵寒冷。 火光中,夜色下,大氅的帽子戴在头上,他薄凉的唇瓣微抿死死的盯着在眼前晃荡的人。 屋檐下,狂风吹得大红色的灯笼打着旋的转着,不知道何时突然出现了四五个人。 为首的男子,样貌长得极好,一袭锦衣华服,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的小厨房前去。 “殿下,您慢些。 ”身后的宫人跟着气喘吁吁的,忍不住的叫唤着:“地上滑,您慢些才是。” 男子恍若未闻,反而一脸嫌弃的回过头怒瞪了他们一眼:“废物,你知道些什么。” 今日可是公孙行止父皇母后的忌日,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 说话间就加快了步伐,却又觉得奇怪,公孙行止今夜怎地来了小厨房。 门外的高栾站得笔直的守候着,不消一会的功夫,小厨房内就传出来了一阵香气扑鼻的味道。 不得不承认,孟妤做饭的确好吃,但这样和她的心情有关系。 高栾猛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肚子也跟着饿了。 自从苗豆芽来了莠和殿之后,他和殿下的伙食上有了质的飞跃,那怕是吃过饭,也能再吃几碗她做的。 里头一番折腾之后,孟妤端着碗色香味俱全的面条递了过去,还贴心的吹了吹,直接搬过一张桌子在他面前:“殿下,殿下……” 面前的人好像睡着了一般,一直都没有动静,双目禁闭着,修长的眼睫毛轻微对颤抖,像受了惊。 孟妤犹豫不决的把面条放在了桌子上,又轻唤道:“殿下,这里冷,奴婢扶您回去。” 半睡半醒的人忽的睁开了眼睛,毫无征兆,一抬头就撞进了她关怀备至的神色中。 “做好了?”他波澜不惊的拂了拂衣袖,目光落在面条上。 孟妤点点头,什么也没说,默默的把东西推过去。 气氛僵硬了一瞬,在她的注视下,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拿起筷子。 明明只是一碗简简单单的面条而已,他却吃得好像是高档餐厅的东西一般,动作优雅,神情享受。 专注的男人总是格外的吸引人,恍惚中孟妤觉得这人像级了自己的上司,也是她的师傅。 可对方并没有他这般天人之姿。 气氛很融洽,却也只是一瞬间罢了。 门外忽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行色匆匆的样子。 “三殿下。”高栾看见来人心中一惊,拱手行礼。 公孙胜微微斜睨了他一眼:“本皇子听说太子在此处,看来是真的了,本皇子找太子有要事相商。” 高栾面色为难:“三殿下,太子正在用膳,不如您明日再来?” 这几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人往东宫跑,以往可都没有这么殷勤的。 公孙胜面色不改,依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太子,臣弟有事求见。” 里面的人动作未减,依旧在吃面,只是抽空呐呐道:“阿妤觉得,该不该见呢?” “殿下”孟妤揪着小手,磨磨蹭蹭的往后退:“奴婢不知。” “嗯,恕你无罪。”他坦坦荡荡的斜了她一眼。 孟妤嘴角抿成一条线,这公孙行止就是打算把她牵扯进去了,狠狠的打了一个死结,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让她想当个墙头草都不行。 “见”心中重重的哀叹了一声,为自己默哀了片刻,这才做出回应:“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加以利用,循循善诱,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送上门的辅助,不用白不用。 公孙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好下定义,但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敌人也会将你当成朋友的。 公孙胜找上门来,不见得是坏事。 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 假如他和大皇子搞什么兄弟情深的话,反而是个麻烦。 她话音刚落,公孙行止的面就吃完了,慢悠悠的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眉眼含着三分笑意:“阿妤真聪明。” “进来吧!” 下一刻他就轻应了一声外面的人。 公孙胜和公孙则不同的一点在于,他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 那怕是心里面不尊重公孙行止,表面上都会恭恭敬敬,事事周到的。 没有公孙则的鲁莽,无知。 相比之下,多了几分的睿智。 可是这些远远不够,想要争夺储君之位,倚仗的可不止是这些。 公孙胜踩踏着风雪而来,带着股寒气,恭恭敬敬的走上前,眼神环绕了一圈,多看了孟妤两眼,这才拱手朝着他道:“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坐在椅子上,坐姿端正,态度从容:“三弟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这几日宫中,民间烟花爆竹都不少,尤其是这个时辰,在以前的话他们这些个皇子早就出去玩乐了。 相思阁就是个好地方。 可今日公孙胜大驾光临,委实稀客。 他莞尔:“突然想起有些东西没给太子,太子不是一向喜欢墨宝嘛?这是臣弟送给太子的新年贺礼。” 他朝着身后的人喊了一嗓子,片刻的功夫就端着一个锦盒出现了。 孟妤识相的上前接了过去。 “三弟客气了。”坐在椅子上的公孙行止轻笑一声,眼底却闪了一丝玩味。 “今日宫中发生的事情,不知太子可曾听说了?”他扬了扬嘴角,眼中意味深长。 公孙行止神色淡淡,瞥了他一眼:“何事?” “今日父皇去了一趟未央宫,也不知怎地就要将花嬷嬷遣送去青山寺了,臣弟担心太子深居简出不知道,这才深夜造访的,再加上……臣弟忧心太子今夜心情不佳。”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不忘观察公孙行止的表情,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而相比之下,孟妤却更加的好奇,手里面的锦衣缩紧了几分,不明所以的竖起耳朵。 这三皇子的话什么意思? 公孙行止今夜为何会不高兴? 面都吃了一大碗。 “怎会不高兴?”静默了一瞬,椅子上的人笑得宛若春风,眼底却像是结了冰,语气又随意:“不就是父皇母后的忌日嘛?本宫早忘了,记不清了。” 第53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公孙行止的回答出乎意料,别说是公孙胜本人了。 连带着身旁站着的孟妤也被惊呆了,今天居然是他父皇母后的忌日? 秋嬷嬷说过的,当今皇上的这个皇位得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可究竟事实是怎么样的,不少知情人早就死的死,伤的伤,或者是被调离了邵安城。 而对于往事,真正的知情人,无非就是公孙行止和太后。 太后已经疯了,而公孙行止呢? 没有人敢肯定他就真的知道些什么,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不过七岁的孩童而已。 本就冷的天,却因为他的这一句话让气氛有些微妙。 “也是,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太子节哀”公孙胜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意,脸上未曾流露出丝毫的不敬之意,双手作揖道:“本就只是给太子顺路送些东西的,就不叨扰太子了。” 他似乎并没有多做停留的打算,对于公孙行止也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只是言辞中若有若无的流露出自己的小心思而来。 公孙行止点点头,没做任何的挽留,神色淡漠。 而旁边的孟妤却明显的感受到公孙胜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一瞬,让她整个人都心里头犯怵。 “奴婢……”孟妤犹豫着开口,她是真不知道今日乃是他父母的忌日,要不然的话也不会饿着孩子的。 公孙行止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同情本宫?” 脑海中突然发现出自己父母出车祸离世的样子,耳畔都是那些个吵杂的声音,和后来的那些个冷嘲热讽,孟妤狠狠的摇摇头:“不曾。” “奴婢只是觉得刚刚才给殿下做的东西有点少了。”她淡定的开口。 就算是伤心,要大哭一顿,也得吃饱了才能够有机会哭出来的。 可正如秋嬷嬷所说,据说面前的这个人,打小就不爱哭,摔倒了自己爬起来,最严重的一次就是他被人误伤险些丧命,都未曾哼过一声。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伤心呢?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过了年,花嬷嬷是在年后初七那天被送走的。 孟妤对于他的反应还是很好奇的,特意的观察了一番,可自始至终公孙行止都没有任何的表示。 “秋嬷嬷,你不是说在整个皇宫里面就太后对殿下最好了么?花嬷嬷对殿下也是照顾有加的,怎地花嬷嬷被皇上遣送走了,他都无动于衷,您是不是遗漏了些什么?” 今日空闲,冰雪有着消融的痕迹,眼瞅着就快要临近上朝了,想来让房云翼办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孟妤手头无事,就跑来找秋嬷嬷聊起了八卦。 两人蹲在东宫的梅花林中,磕着瓜子聊起来。 秋嬷嬷斜了她一眼,懒洋洋的开口:“这事情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太子这个人深居简出的,也不爱与人打交道,真没几个人了解他的。” “也许……他并不觉得太后对他好呢!”孟妤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脑海中百转千回起来。 面对她的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秋嬷嬷没好气的一个栗子就打在了她的脑袋上,怒气冲冲的呵斥:“莫要胡言乱语,皇宫谁不知道太后最疼爱的就是太子了,那怕是疯了也只记得太子。” 忍着脑袋瓜子的巨疼,孟妤智牙咧嘴的哀嚎起来:“那您也不用动手啊!我只是假设一下而已。” 也不怪她邪恶,实在是这种地方太不安全了,搞得她想要出去都不敢去溜达一下,每日的活动范围就是东宫。 主要是她害怕自己出去的话,遇见前主人那可咋办。 公孙则那个人又非常的小肚鸡肠,难保不记仇的,所以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比较安全。 秋嬷嬷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这个不能假设的,太后对太子的好可是有目共睹的。” “也是,我也见过的。”孟妤抱着双臂赞同的点点头。 “皇后娘娘要见你。” 两人聊得正嗨皮的时候,秋嬷嬷一句话吓得孟妤直接摔在了地上,庞大的身躯砸在雪地里面,撞得旁边的一棵梅花树都随着摇晃着,洒下一堆的积雪盖在了她的身上。 孟妤不敢相信的捂着屁股,被秋嬷嬷从雪堆里面捞出来,哭丧着一张脸:“你说什么?皇后要见我?她见我干什么啊?” “你是大皇子身边的人,皇后要见你有什么可稀奇的?”秋嬷嬷翻了个白眼:“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整个邵安城可都知道你现在乃是太子殿下的暖床宫女了,皇后娘娘找你还用说些什么么?” “谋……谋杀?”孟妤嘴角狠狠的扯了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好不容易争取到一个转机,好不容易得到公孙行止一点点的信任,好吧有人大家其乐融融的相处着。 大佬甚至还答应教她写字,识字。 皇后这一招彻彻底底的给自己来了一个釜底抽薪,一点渣渣都不剩。 现如今能够杀了公孙行止的人也就她机会最大了,自然是一下子就成为了一块肥肉。 可皇宫的争夺复杂,有人要他死,也有人想要他活的。 不管是哪一方,目的都是不纯的。 若是公孙行止死了,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皇后一党了。 而她就成为了这场牺牲者中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你未进宫之前,传言说你是被大皇子蛊惑的,就连在东宫自裁的时候也是口口声声的喊着生是大皇子的人,死是大皇子的鬼,不出意外的话,皇后应该会许诺你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秋嬷嬷在一旁又凉飕飕的开口,每一句都让孟妤脚底漂浮着。 她捂着屁股,表情都扭曲在一块了,生无可恋的摆摆手:“再说吧,能躲一时是一时,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这么多的细作,都没能把殿下杀了呢?” 没道理啊!这么多的人,随便的想一个办法,公孙行止也早就死了,那里还能够等到现在呢? ”因为此处不仅仅有着其他的细作,还有着皇上的人,皇上还未想要太子死,至少不会让他在二十岁之前死。”秋嬷嬷解释道,可这其中的细节,具体的缘由他们也不清楚。 就好比那一次突然暴死的宫女。 孟妤眉头紧锁,告别了秋嬷嬷,跌跌撞撞的揉着屁股朝着莠和殿回去。 第54章 生存法则 屋檐上的积雪随着这几日的沉淀,渐渐的开始消融了,细碎的雪渣掺杂着积水缝隙中落下,滴答滴答的落在头顶。 孟妤走到屋檐下的时候不偏不倚的刚好被淋了一下,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却在下一刻猛的抬起头去。 “砰”巨大的一声响动,一个人从屋檐上落了下来,鲜血染红了白雪。 吓傻了的孟妤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苍白着脸色跌坐在雪地里面。 不消一会的功夫高栾闻声赶来,眉头蹙起,半蹲下身子去试探了一番嘀咕着:“死了……” 死者穿着一身死囚犯的衣衫,瞪大了双眼看向孟妤的方向。 “殿下……”她狠狠的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都是恐惧,看向从回廊下缓缓而来的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却没法起身行礼,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高栾转身站起来,恭恭敬敬的禀报:“人死了,是前些日子从天牢逃出来的犯人。” 公孙行止挥挥手,款款走向那具尸体,撩起棕色的大氅蹲了下去,撩开死者的碎发看着他的尊容,总是冷冷清清的表情上难得的有了异样的情绪:“还是没能逃离。” “何必呢?”他勾了勾嘴角苦笑着摇摇头:“出来了不离开,还自投罗网。” 他好不容易将人从天牢里面救出来,这人却誓死都要见他一面。 死者的手上还死死的撺着一个东西,他掰开来,将小纸条收好,这才抬起头看向地上瘫痪了的人。 孟妤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云里雾里的对话委实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奴婢……”她的手上还沾着血,此刻脑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而且就在她的面前,心情刹那间就变得很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生活在文时代的人,她一直都在努力的将自己的思想和思维转变,可依旧还是没法面对死亡这种事情。 当初那个小宫女,她的死自己没什么反应,是因为她没有亲眼所见,只瞧见了一块白布盖着,人就那么的被抬出去了。 可如今…… “发抖?你在害怕?”公孙行止不知道何时走近了她,修长白如葱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时候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阿妤没见过死人?” 这倒是新鲜了,本以为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胖丫,谁承想也是有着害怕的东西的。 孟妤面色苍白,狠狠的咬了咬嘴唇,双手抓紧了地上的积雪,冷冰冰的触觉让她整个人都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 枝头垂挂着的冬青忽的掉下来一个砸在她的头上,她吃痛的捂着头,掩去了眼底的恐惧:“下次就不怕了。” 画面有些诡异的妖冶美感,尤其是地上的鲜血将一地的白雪给渲染,面前的人一袭浅红色的袍子,衬得整个冬季都多了抹色彩。 他眼底闪过一丝狡黠,伸手温柔的拂去她头上的积雪,语气温柔缱绻:“那这个尸体交给阿妤处理如何?” “殿下”孟妤没做反抗,而是就着这个姿势问他,杏眼中带着几分的探索:“如何才能明哲保身?” 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 似乎只有靠山,最后才能够成功的笑到最后。 “阿妤可还记得昨夜三皇子说的那些话?”他神色淡淡,慢条斯理的从怀中掏出一块浅色的绢帕擦了擦手上刚刚染上的血迹,语气不咸不淡:“你可知,花嬷嬷为何被皇上送走?” 她摇头。 询问过秋嬷嬷,秋嬷嬷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更何况是她呢? 来了这一个多月了,她连最基本的关系都还未曾摸清楚,有心无力。 活动范围又局限了她的认知和接触,公孙行止也不会直白的将所有的事情都告知给她的。 不管是秋嬷嬷,还是公孙行止,每个人都是有所保留的。 “知道得越多,对于主子而言就是一个祸端,要么死,要么忠,花嬷嬷知道得太多了,她出宫是迟早的事情,而面前死了的这个人,乃是皇上曾经最相信的人。”他的话比这冬日的冰渣还要冰冷,说得轻描淡写,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却像是一团团的迷雾朝着她砸过来,在心中好不容易明了的地方又一次上了一把锁。 “阿妤?”片刻的功夫,他收起了脸上的冷意,似笑非笑的唤她:“本宫拉不动你,还不起来?” 孟妤心情复杂的从地上爬起来,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死人,脑海中回味着公孙行止所说的那句话。 皇上最信任的人? 那为何出现在东宫当中呢?他给了公孙行止什么? 公孙行止是真的让她去收拾尸体去了,做着售后工作的孟妤心情复杂,求助似的看向高栾:“埋在那里啊?” 她再怎么理智也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死了的人,心中恐惧难掩。 高栾看了一眼旁边的主子,有些犹豫,不敢上前。 “殿下……” 她潋滟的目光看向正抬脚走向回廊下的男人,修长的身姿微微一顿,听了这句殿下之后侧目而视,语气不容置疑:“高栾不许帮她。” 再怎么聪明,也是个纸上谈兵的。 孟妤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显然是在逼迫她去面对。 强制她去接受这个设定,在后宫中想要活下去,手上怎么可能干干净净的呢? 你不杀人,有的是人杀你。 若是没有今日的事情的话,公孙行止自然不会这般的强迫她,可事已至此,所有的丑恶正在一点点逐渐的浮现,容不得她做好提防。 敌人的进攻比她想象中来得更为猛烈,这人的死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殿下……”跟随着他的步伐,高栾有些不放心的开口:“她处理不好,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对方毕竟是一个犯人,再加上皇上对殿下的忌惮,难免不会借此大做文章。 公孙行止走得不徐不疾,耳畔是冰雪消融时化作的水滴落下的声音,枝头的冬青鲜红耀眼,他眸子内敛,闻言只是面无表情的开口:“是她自己要留下来的。” 高栾没再继续关注这个话题,而是询问道:“那花嬷嬷那里……您要不要走一遭?” “高栾”他抿唇,眼底的杀气漫出来些许:“有人比本宫更不希望花嬷嬷死。” “三皇子?”高栾猛的一惊。 第55章 杀鸡儆猴 高栾的疑问,并没有得到公孙行止的回答,只是眼瞅着主子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深邃难以捉摸起来。 尽管心中疑惑不解,可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询问。 主子做事情向来都是有着自己的一套,他只要乖乖的听从吩咐就是。 “去看着她”走到门槛边的时候,他还是低声吩咐了一句:“知道该怎么做。” 高栾心领神会的拱手,匆匆忙忙的返回去。 主子虽然表面上看着并不打算插手,可那苗豆芽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野蛮女子,万事还得小心翼翼才是。 然而这边的孟妤,瞅着地上的尸体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将自己的思维转换了一番,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将人从雪地里面拖开来。 为了不让人发现不对劲,她还特意的将地上的残血处理了一番。 这才凭借着庞大的身躯,一百二三十斤的体重,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米六几的身高,孟妤拖着地上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朝着无人处而去。 一路上心惊胆战,畏畏缩缩。 东宫再不济那也是太子的宫殿,宫女太监也不少,只是相对于而言,莠和殿没有闲杂人等。 可眼下的局势不一样,她身处的地方离莠和殿还有着一段距离,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前进。 可偏偏不知怎地,今日跟踩了狗屎似的,每走一段路就碰见几个人。 “呀!这不是太子身边的暖床宫女——苗豆芽么?” 面前的几个宫女长得倒是水灵灵的,模样很讨喜,无奈生了张嘴。 孟妤把尸体往那雪堆里面一扔,笑得比哭还难看:“各位姐姐这是打哪去啊?” 一听她这话,众人就火了。 傲娇得冷哼了一声,双手叉腰的瞪着她:“别以为你攀上太子爷了不起,要不是大皇子将你送来的,太子殿下才不会多看你一眼。” 她们不满的并不是因为她受到宠爱,而是因为在太子的身边就不用做那么多的粗活,累死累活的了。 赤裸裸的针锋相对,孟妤嘴角扯了扯,表情一言难尽:“你要是这么羡慕的话,我跟殿下说说,让你来当值?” 反正她是不想干了,那家伙长得倒是挺好,披着张温文儒雅的脸蛋,做着丧心病狂的事件,还一次次的把她拖下水去。 为首的宫女名唤翠峦,一听这话非但没有觉得高兴,反而冷笑连连:“你少假惺惺的了,要不是你的话春语能死么?” 孟妤心中明了,秋嬷嬷告诉过她,春语虽然无足轻重,但是她有一个姐姐乃是在皇上跟前伺候的人。 也就是说…… 这人乃是皇上的人…… 心中顿时一惊,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了下来。 孟妤看向她的眼神也不由的冷了几个度:“姐姐这话可要负责任的,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难道姐姐不清楚么?若不是春语姐姐生事端又怎的会死?” 春语死那是注定的事实,从她祸从口出的时候。 皇帝再怎么不喜公孙行止,他也是名正言顺的太子,身上承载着的岂止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号而已。 想要杀他,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动手,都只敢耍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而已,而春语就那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不死都有鬼。 翠峦被她的话吓到了,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她如何不知晓,自己的妹妹是什么样子的。 可若不是因为她去故意惹到春语,那丫头又怎么会…… “苗豆芽……”她咬牙切齿的看着面前的人。 孟妤无奈的摇摇头:“秋嬷嬷……” 她话音刚落,众人如临大敌一般,猛的回过头去,就看见凶神恶煞的秋嬷嬷出现在身后。 “一个个的都很闲是不是?”秋嬷嬷一开口就将在场的人给威慑住了,衣衫上还沾着些许积雪,面色很臭:“还不快下去,今日的活都干完了?” “嬷嬷是她……”翠峦急于解释。 可谁知道,秋嬷嬷只是瞥了她一眼,神色冷冽:“滚下去。” 其余的几人急急忙忙的上前拉扯着翠峦,另外一个小丫头倒是很机敏的劝解着:“翠峦,来日方长,你妹妹的仇以后再说,可千万别触了秋嬷嬷的霉头。” 翠峦咬着牙,狠狠的别过头去,不情不愿的朝着秋嬷嬷行了个礼,和着她的那群小姐妹离开了。 人一走,秋嬷嬷就原形毕露了,瞧着她们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后宫就是这样的,这翠峦和春语是一块进宫的,又是嫡亲的姐妹,春语因你而死,她自然是要怪罪到你头上的。” 孟妤没搭理她,背对着秋嬷嬷弯腰把旁边藏在冬青树下的尸体拖了出来,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 自顾自说了一大堆的秋嬷嬷没有得到回应,不解的转过身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苗豆芽,你干什么?” “埋个人”孟妤累得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的摆摆手:“秋嬷嬷你快来帮帮我。” 秋嬷嬷整个人都傻眼了。 半个时辰之后,秋嬷嬷的帮衬下,成功的把尸体给埋了。 “埋了?” 莠和殿内,高坐在书案前的人手中的毛笔一顿,一滴浓黑的墨水落在了宣纸上晕染开来,他嘴角噙了抹笑意,颇有意外。 “殿下,她和秋嬷嬷关系甚好,难免……”高栾很是不放心。 他跟了一路,亲眼目睹了那二人将尸体埋下,还说了一大堆的话。 不得不让人提防,若那丫头愚笨也就算了了,偏偏过于聪明了。 这样的人反而让人忌讳。 因着是冬季,殿内难免有些暗沉,公孙行止坐姿端正,伸手拂去衣衫上落下的一点余灰:“回来了。” 还没等高栾反应过来,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响起来了,他这才拱手退下。 孟妤恭恭敬敬的走了进来,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犹豫不决的拉住了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公孙行止叫住了。 “回来了,不打算进来?”冷冽的声音自空荡荡的殿内响起,惹得人心中一阵颤。 孟妤心中一惊,慢悠悠的走了进去,绕过柱子上缠绕着的帷幔,这才看清楚案桌边的人,此刻正眉眼低垂。 “殿下……”她换上职业假笑:“人奴婢已经埋了。” “阿妤,”他起身,卓越的身姿朝着她款款而来:“不听话,下一回被埋的人就是你。” 第五十六章 卸磨杀驴 自埋人事情之后,公孙行止和孟妤之间又多了一种无形中的和谐,对于她的信任,又在不知不觉中多了些许。 这一份和谐的关系一直持续了五六天的时间,在此期间公孙行止没再有多余的动静,整日就是在屋内下下棋,看看书,写写画画的,倒也显得轻松。 皇宫寂静了许多日,自春节到如今一切都是波澜不惊的,一直持续到十三那日,坏消息传来。 一时间打破了这久违的宁静。 咚咚咚的钟声在夜色中响起,一直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邵安城。 “殿下……” 白雪消融后的万物逐渐的露出色彩,屋檐上还滴答滴答的有着雨滴落下来,孟妤陪着他立在屋檐下,听到这个钟声有些好奇的开口。 身旁的人面不改色,只是将手中挑起的灯笼挂了上去,悠悠的开口:“慢了些。” 嗯? 孟妤不明所以的看向这个人,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疑惑不解,可是很显然这个人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只是将手中的的棍子递给了她,转过头吩咐道:“阿妤今日不必侍寝了。” 孟妤稀里糊涂的,但也没追问,而是试探性的询问:“那奴婢可以去找秋嬷嬷么?” 公孙行止眼神一冷,笑得有些凉薄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没问题啊! 孟妤讪讪的摸了摸鼻子,顿时底气全无。 这人并不喜欢和人亲近,那怕二人同床共枕,中间也都还是保持着一条若隐若现的距离的,表面上是在暖床,实际上只不过是在各睡各的。 他本就是迫于无奈收下自己,若是不把表面功夫做全了的话,难免会落人口舌的,再加上公孙则又是个喜欢生事端的人。 “那奴婢先行退下了。”她微微欠了欠身,百思不得其解的离开了。 公孙行止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人一离开视线,身后的高栾就走了过来,低声道:“殿下……房大人那里见还是不见?” 不得不承认,房云翼的的确确有两把刷子的,在东宫如此严防死守下,居然能够将信递进来,那边的消息很明显了。 他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现如今就是想见他一面。 晦暗不明的灯火下,一袭白衣显得寂寥,落幕,身后忽来一阵寒风吹起,惹得半挽的墨发飞扬起来,他凝神,缓缓开口:“自然是要见的。” 而这边,孟妤并没有睡下,而是在回廊下不安的踱步。 白日的时候秋嬷嬷就带话来了,皇后娘娘今夜要见她了的。 也是因为这个消息,导致了孟妤这一整天都忐忑不安,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 不消一会的功夫,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传来了,微弱的灯笼照耀下来人一身橘黄色的裙裾,面色严谨气喘吁吁的:“走吧!” “嬷嬷,如果我此番不去,会如何?”孟妤纠结起来。 这件事情她也和公孙行止说过的,可是对方的并没有表明任何的态度,这一点让她尤为的焦灼。 秋嬷嬷想也不想的就脱口而出:“你我相识一场,我会为你准备好棺材的。” “走吧!”孟妤打消了心中的不安,提着裙摆就跟了上去。 说起来她还没正儿八经的瞧过那个皇后娘娘,毕竟也是个王者一般的存在,自然是要小心翼翼的伺候的。 “你和太子到那个地步了?”前往凤仪殿的时候,秋嬷嬷忍不住的好奇起来。 孟妤挫败的摇摇头:“牵过手算么?” 秋嬷嬷嫌弃的打量了她一番,努力的压低了声音:“殿下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男人,若是把持不住的时候,你自己可要小心些,需要避子汤的时候来寻我,你暂且委屈一年,待出宫去,我不会亏待你的。” “嬷嬷,殿下虽然不受待见,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孟妤哭笑不得:“再说了,您该担心的不是殿下把持不住,而是我能不能把持得住。” 秋嬷嬷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于她的话不以为然。 她可不觉得孟妤是那些个没眼力见的宫女,这小丫头眼界非常的久远,断不可能因为面前的一些小事情就误了自己的前程。 刚刚才的钟声似乎很急促,孟妤无意间的提起,秋嬷嬷解释了一番,她在心中挣扎了一番,细细的斟酌了许久之后,这才得出一个结论来。 莫不是…… “怎地这般没规矩?” 还未来得及深思下去呢!不知不觉中就到底了凤仪殿外了,面前的太监尖锐的嗓子不耐烦的白了她一眼。 秋嬷嬷扯着孟妤赔礼道歉:“公公恕罪,这丫头新来的还不懂什么规矩,这不是娘娘急着见人么?” 这公公似乎对着秋嬷嬷也有几分的忌惮,虽仗势欺人,但也不敢真的不给秋嬷嬷面子。 不情不愿的摆摆手:“既然秋嬷嬷都这么说了,那杂家也就不计较了。” 秋嬷嬷配笑着和孟妤悄无声息的进去了,前面也没人带路,毕竟对于凤仪殿秋嬷嬷比任何人都要熟悉了。 距离拉开了之后,孟妤眉头紧锁,突然有些同情秋嬷嬷。 “想当初在整个凤仪殿,别说是一个太监,就连贵妃娘娘也要敬重我三分,现如今还真是世态炎凉啊!”秋嬷嬷冷笑着咬牙。 区区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现如今都敢骑在她的头上来。 一路走来的宫女们,也都是不情不愿的朝着她问了个好,更有的甚至都不搭理。 秋嬷嬷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这么的人微言轻。 脱离了凤仪殿,她什么也不是。 孟妤无奈的笑了笑:“时过境迁,属于您的时刻早就已经过去了,卸磨杀驴,古往今来一向如此。” “你倒是看得清”秋嬷嬷回首斜了她一眼:“我当初要是有你的这个觉悟的话,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好事做尽,坏事做绝。 当初她为了帮助皇后步步高升,没少得罪人,现如今不少人自然是会趁机落井下石的。 从被抛弃到东宫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是一个废弃的棋子了,表面上看着还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没再受宠的主子身边,那就是一条狗都不如的东西。 因为入了夜,那怕是刚刚才的钟声急促,都不会让皇后多想的,下意识的只会觉得是国家大事罢了。 若是知晓此件事情乃是自己儿子的事情,怕是早就坐不住了。 “参见皇后娘娘……”孟妤跟随着秋嬷嬷匍匐而下,卑躬屈膝。 高坐在凤椅上的女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好一会这才幽幽的开口:“你就是苗豆芽?” 第五十七章 险象环生 “是。” 这声音听着倒是和蔼,亦如秋嬷嬷所说的那般笑里藏刀。 孟妤恭恭敬敬的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来。 皇后眯了眯眼睛,将人上下的量了一番:“倒是个聪明的,本宫听说你是大皇子带进宫来的?如今在东宫那处住得可好?” 来之前秋嬷嬷就说过了,她不会帮自己,为了避免被皇后看出端倪来,只能袖手旁观。 孟妤抬起头来,堆砌着谄媚的笑:“多得秋嬷嬷照顾,奴婢在东宫一切安好。” “哦,”皇后哦了一声,目光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秋嬷嬷,眉目柔和:“秋嬷嬷乃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你又是大皇子身边的人,是该互相照顾。” 虚情假意的一番,皇后让她站了起来,还赐座,这刻意而为的举动,让人心中一下子就明了。 四下都是宫女,太监一排排的伺候着,被笼罩着的烛火摇曳生姿,气氛静默了那么一瞬,皇后手中的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可知道,今日本宫将你唤来所为何事?” 孟妤端坐好,态度谦卑,闻言双膝扑通一声跪下声音颤巍巍的:“奴婢……奴婢惶恐,奴婢怕……” 这一连串的操作搞得秋嬷嬷都傻眼了,不敢相信的瞥了她一眼。 这丫头什么意思? 哭哭啼啼的什么情况? “奴婢不干净了……”孟妤抬起那哭得及其难看的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抹着。 皇后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猝不及防的看向她。 所以说,这个贱婢是真的喜欢她儿子了? 那公孙行止再不济也是个太子,模样生得那也是举世无双的,怎地在这个小胖丫的口中就成了自己委屈了? 她被茶水咽了一下,咳嗽了一声:“你现如今伺候在太子身边,本宫知道你对大皇子忠心耿耿,你若是想回到大皇子的身边,可就要乖乖的听本宫的话才行,能做到么?” “殿下不会嫌弃奴婢么?”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向皇后:“奴婢都成了太子的暖床宫女了,殿下真的不会……” “只要你好好的办事,大皇子自然会念你的功劳。”皇后表情不变,和颜悦色的给她洗脑。 自始至终孟妤都表现出一个傻白甜的样子,有了前车之鉴,所有人都觉得她对大皇子贼心不死,如今不过是在委曲求全而已。 塑造的形象太过于强大了,她都不用刻意的扮演。 离开的时候是半个时辰之后,怀里面此刻正揣着一个来自皇后给的小瓷瓶。 秋嬷嬷被留下谈话,她在凤仪殿外等候着,时不时的观察四下的动静,皇后的话一字一句都很清楚了,她要是不识相的话那就真的是自不量力了。 蹲在墙壁下,手中握着根树枝,眉头紧锁的在地板上勾画着。 正思索的时候,一双黄色的锦靴映入眼帘。 她一抬头就对上公孙离含笑的眉眼:“我记得你,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宫女,这么晚了,你怎地在此处?” “奴婢……”孟妤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就跪了下去::“参见五皇子,奴婢是陪着秋嬷嬷前来的。” 公孙离天真无邪的看着她,笑起来脸上还有着一个浅浅的梨涡:“秋嬷嬷?原来你跟着秋嬷嬷的。” 孟妤蹙眉,颔首:“是。” 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公孙离大晚上的来此处意欲何为。 虽说这人乃是寄养在皇后的名下的,可这么晚了也没道理啊! 就在她偷偷摸摸的打量公孙离的时候,被对方逮个正着,吓了一跳。 孟妤哇的一声跌坐在地上。 见状公孙离哈哈大笑起来,像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一样,又无奈的朝着她伸出手去:“我拉你起来。” 孟妤半信半疑的盯着他:“五皇子干嘛戏弄奴婢?” “因为我觉得你很不一样啊!”公孙离神秘兮兮的凑近她,好看的桃花眼一眨一眨的透露着几分纯真:“我觉得你特别的厉害,你居然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贴身宫女。” 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口不对心啊! 孟妤扯了扯嘴角,从地上费力的站了起来。 公孙离拽着她,未了气喘吁吁的埋怨:“你好胖,你这样不会压死太子么?” 孟妤老脸一红,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五皇子……奴婢就是肥了一点,不是很胖。” 公孙离挠挠头,嘀咕着。 二人说话间,秋嬷嬷也走了出来,看见公孙离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朝着他欠了欠身:“五皇子。” “秋嬷嬷,”他笑得老甜了,叫人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心里面很开心:“许久未见嬷嬷了,嬷嬷一切可好?” 秋嬷嬷宠溺的朝着他点点头:“老奴一切都好,多谢殿下挂心,若是没事的话,老奴就先告辞了。” 公孙离颔首,给二人让开了一条路来。 孟妤深深的看了这人一眼,怀揣着疑惑离开了,瞧着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这才收回了视线,咨询着身边的秋嬷嬷:“五皇子一直都这么平易近人的么?” “五皇子是众多皇子中最明事理,没有架子的一个,年纪又小,很受宫中人的喜欢,他儿时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秋嬷嬷脸上浮现出一丝欣慰。 孟妤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 公孙离的存在感不强,也不弱。 放眼看去,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是在三皇子和大皇子的身上的,自然是不会注意到这个不过十五六的少年身上。 据说……从前还有一个二皇子的,只是未来及弱冠就死了,就在两年前他生辰的前一个月。 一直到如今都是一个无头冤案。 “皇后给你的东西你打算如何处理?”快走到东宫的时候,秋嬷嬷这才提起那瓶药的事情。 她有些搞不清楚孟妤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了,为何事到如今都还如此淡定,刚刚才在皇后面前的那个表现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孟妤啊了一声,憨厚的笑了笑:“自然是交给殿下了,总不能真的给殿下下毒吧?” “那半年后呢?半年后若是没有任何的效果,你又要如何面对皇后?”秋嬷嬷提醒着她:“苗豆芽,我老婆子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看似毫无关联,可是联系起来又都是一个局,不过,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除去皇后之外,会有人接连不断的寻你,很有可能下一个就是皇上。” 她敛去了嘴角的笑意,漫不经心的敷衍了事:“那奴婢还真是祖上冒青烟了。” 第五十八章 将计就计 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又是冰消雪融的时节难免地上的积水有些多,送走了秋嬷嬷,孟妤摸瞎似的在回廊下蹑手蹑脚的。 这要是其他宫殿的话,一路上的宫人没有几十个,也有十几个的,这东宫连上个厕所都要担心会不会掉厕所卡里面死了,没人发现。 路过公孙行止的寝殿的时候,孟妤脚步一顿琢磨着要不要进去汇报一番,心中纠结着,此刻又是三更半夜的了。 要是对方睡下了岂不是平白找罪受么? 再三斟酌之下,孟妤还是灰溜溜的离去了。 “殿下……” 她离开后片刻,殿内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声音。 夜色深不见底,屋内漆黑一片,坐在案桌边的人神色波澜不惊,只是伸手点燃了旁边的蜡烛:“退下吧!” 高栾甚是不解,捉摸不透殿下接下来的所作所为,再三斟酌之下,这才咬了咬牙退下。 孟妤的一举一动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关于见皇后这件事情,他也是知晓的。 只是今夜…… “难道殿下打算就这么一直坐山观虎斗?就不怕有朝一日火烧到了自己的身上来?” 对方的话萦娆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思及此处,公孙行止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将那封信燃烧殆尽。 这房云翼的心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沉,如此的迫不及待逼他参与其中,打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主意呢? …… “大人。” 房府内,除去书房这一处还亮着以外,别的地方都已经熄灯了,在房云翼愁眉不展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 他拧眉,放下手中的毛笔:“进来。” 来人推开房门,一身湿漉漉的衣衫,气息有些急促,样子很是狼狈,见到他脸上浮了些喜悦之色,拱手站在不远处开口道:“西陵那处已经安排妥帖了,并未有任何的伤亡,百姓也都安然无恙。” “皇上今夜唤了大皇子去了御书房,一直到如今都还未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他面色凝重,敲打着桌面:“太子的这个做法倒是让我的有些看不透了。” 按理来说,西陵那处并没有任何的可取之处,可他偏偏选了那个地方把朝廷派送的东西给劫持了,这又是为何? 东西丢失和大皇子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就算是皇上勃然大怒自然也不会牵连到大皇子的身上的。 而且……他们劫持物资的时候,似乎还异常的顺利,几乎是没有任何的伤亡。 “大人最近几日可曾见到太子殿下了?”江沙不由得询问道,一瞬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了一句:“太子既然想要将大人收为己用,为何不拿出一些诚意来呢?” 如此目中无人,委实叫人心中不爽。 他们家大人现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一目了然的,不管是大皇子,亦或是三皇子都有意拉拢,平时也没少献殷勤。 唯独这个太子殿下,虽然一边抛出橄榄枝,一边又爱答不理的。 “太子这是想告诉我,对于他而言,我只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没有我,他照样可以如鱼得水。”房云翼觉得有些好笑。 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人,当初入朝为官的时候一心只想着步步高升,起初也做好了在大皇子和三皇子当中选一个作为依托的,如今看来他算错了。 江沙很是不解:“太子如今一无所有,他有何资本这般的晾着大人?” “太子也并非一无所有”房云翼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他的身前,轻笑着:“能活到现在,又怎么会是等闲之辈呢?”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忽视了这个太子,被所有人都认为是养在东宫深处的废物,拿不起剑,看不懂国家大事,唯一的用处就是稳固江山,稳固民心。 那怕是那些一心一意想要他死的人,也从未想过这样的人是否会有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秘密。 房云翼脑海中斟酌了许久,不知想起什么,忽的脸色大变:“七年前的除夕,太子和诸位皇子,公主一块前去寺庙烧香拜佛,传闻他走丢了,消失了半个月,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可是半个月之后他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宫门口。” 江沙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是有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据说皇上还特意的派出不少的士兵去搜寻,也未曾找到,后来也不知怎地就突然自己出现了。” 房云翼神色复杂:“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先不说皇后一心一意的想要他的命,连带着姜贵妃,三皇子,这些人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江沙,你觉得这件事情有那么简单么?” 经过他的这么一提醒,江沙整个人都有些不好,瞪大了瞳孔脱口而出:“难道……” 对啊!那么难得的机会,太子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这个晚上,房云翼辗转难眠,一直在细细的琢磨着关于公孙行止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自负了,算漏了公孙行止这个人,偏居于东宫那处,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谁又敢保证他不是在韬光养晦呢? 这个人太阴暗,恐怖了。 隐忍了十多年,居然毫无破绽,他不是在招揽自己,而是等自己去投奔他。 这样的心机,手段,难怪可以活下来。 黎明破晓,一阵上早朝的钟声将孟妤从睡梦中吵醒。 猛的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完好无缺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做了个梦,梦见公孙行止来取她的狗命了。 “太吓人了。” 气喘吁吁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孟妤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寒颤。 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早些把昨夜的事情告知给公孙行止,要不然的话总有一种出轨了的感觉。 麻利的穿上鞋袜,就急急忙忙的朝着他的寝殿奔去了。 “干什么?” “呀!” 孟妤一个急刹车,看着高栾的长剑,小声嘀咕着:“我找殿下,殿下醒了么?” 高栾跟见鬼似的气笑了,收起了长剑,环抱着双臂:“苗豆芽,你是不是脑子好使?现在才卯时。” 卯时?才六点啊! 孟妤叹了一口气,挫败的低下头去,灵光一闪的将怀中的小瓷瓶塞给了高栾:“那你先拿着吧!” 高栾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这是……催命符”孟妤非常灵活的跳开了一步,跟避蛇蝎似的:“你给殿下吧!” 第五十九章 环环相扣 这东西放在心里面拿着就是烫手的,倒不如自觉一点交上去。 高栾瞧着她积极的样子心中狐疑,倒也没说什么,而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一阵呼唤声:“进来。” 孟妤看了看高栾,再指了指自己。 傲娇的高栾不搭理她,而是将手中的小瓷瓶还给了她,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随后懒洋洋的靠在旁边的柱子上。 孟妤咦了一声,揣着东西走了进去,忐忑不安的掀开一层层碍手碍脚的纱幔,因着冬季还未彻彻底底的过去,导致屋内还是很暗,她试探性的唤了一声:“殿下……” 撩开了灰色的纱幔,殿内寂静无声,就好像刚刚才的那个声音并不是来自此处一般。 她心中有些担忧,毕竟昨夜前去的时候并没有汇报给公孙行止。 “跪着做什么?” 床帐内的人翻身而下,光着脚,衣衫不整,袒胸露腹的,若不是因为视线暗淡的话,这一幕委实香艳。 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站在她的面前。 孟妤怯生生的抬起头来:“奴婢怕殿下责罚。” “在阿妤眼中,本宫就是胡乱杀人的?”他好笑的蹲下身来,漆黑的眸子中带着冷意。 “奴婢只是觉得自己做错事了,是该受罚的。”她委屈巴巴的撇嘴,老老实实的认错,深刻的反省自己。 “殿下这个……”他一直不说话,孟妤心中没底,灵机一动将怀中的东西递出去:“这是皇后让我给殿下下的,那日她给奴婢写的字条上也这么写的,昨夜就给了奴婢这些东西。” “噬心散”他将东西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闻了一下得出结论:“是个好东西,阿妤做得不错。” “可若是半年之内本宫没死,到时候死的可就是阿妤了。”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面前的人。 她的一举一动,自己都尽收眼底的,两个多月的时间里面没有任何的举动,若真的是为了保命的话的确信得过。 孟妤抬起头来,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神撞入他的瞳孔中,四目相对,她态度坚决:“殿下,半年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的事情。” 自古成王败寇者可都是韬光养晦的,那个不是忍辱负重? 半年的时间里面,她也可以改变很多的,只要取得公孙行止足够的信任,牵制住皇后问题不大。 再者她如今还有一个秋嬷嬷呢!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不是? “今日陪本宫去一趟义庄。”他没回答,而是含笑着站起来。 孟妤也随着从地上站起来,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那奴婢需要准备些什么么?” “不必,去看个故人而已。” 说完这话他转身朝着床榻而去,留下一个薄薄的背影。 孟妤很是不解,却还是规规矩矩的退下前去准备早膳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朝堂上已经人满为患了,齐刷刷的官员并排站好,一个个都默不吭声,尤其是公孙则直接跪在最前面战战兢兢的。 “这么好的法子,结果你就是这么做事的?”皇帝勃然大怒,手中的奏折直接砸在他的脸上。 公孙则惶恐不安,大气也不敢出,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如今的这个样子的啊! 本来就是万无一失的了,可是现如今被人捷足先登了,朝廷非但没有得到百姓的嘉奖,反而还被趁机抹黑了一把。 而西陵那个地方,正是公孙胜的人所管辖的范围之内。 公孙胜虽然没有跪下,但同时也是战战兢兢的,他是有想要出手的这个打算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被人抢先了,而且还是在他的地盘上。、 这不是陷害么? 父皇不提,并不代表不知晓,万一有人走漏了风声呢? “父皇,这肯定是前朝的余孽”公孙则情急之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将罪责开始推脱:“肯定是前朝的余孽从中作梗的。” “混账!”公孙长堰拍了拍龙椅恼羞成怒的站了起来:“何来的前朝余孽?” 文武百官唏嘘不已,只觉得这个大皇子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愚钝。 谁不知道皇上最忌讳的事情就是有人提起前朝的事情了,这大皇子怕是疯了不成? 公孙则吓了一跳,磕头的忏悔:“父皇息怒,儿臣并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喜怒。” 就在气氛低压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此人正是房云翼,他一身紫色的官府,衣摆飘飘,一表人才的样子让人多了几分的赞许。 “此事疑点重重,大皇子也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难免有些疏忽也是可以理解的,若是万无一失的话,岂不是更加让人生疑了?此件事情还需从长计议才行,好在百姓并没有死亡,对方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妥,但好歹也没有将货物占为己有。” 他不卑不亢的将一番话说完,原本还压抑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许多,连带着不少人也站了出来。 “老臣认为房大人说得是。”公孙则的外公也跟着站了出来,态度非常的温和,恭恭敬敬的开口。 他本来一开始就打算站出来的,只是被房云翼抢先了一步而已。 “父皇息怒,儿臣也觉得房大人说得极是。”公孙离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跪在公孙则的旁边,帮衬着。 高高在上的皇帝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他的确很生气,但是好在并没有出事,虽说名声上有些不好,但好在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启禀陛下”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站了出来,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一撩衣袍跪了下去:“老臣认为这件事情有所蹊跷,但是大皇子贵为皇子,此事也不能就此作罢,大皇子应该负全责。”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谁也不能破坏。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将问题抛给了众人:“众位爱卿意下如何?” 这…… 这怎么说? 不治罪的话岂不是说他们知法犯法,毕竟地上跪着的人可是萧阁老啊! 若是被这老头给盯上了岂不是自讨没趣。 房云翼蹙眉,有些意外。 第六十章 天子之怒 萧阁老的出现很显然是给这件事情增加了些麻烦,尤其是对于皇帝而言。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情,略微的处罚一番倒也就这么过去了,可如今萧阁老纠扯着不放就要另当别论了。 而就在此时国舅爷——孙康平站了出来,和萧阁老并肩,语气不善,还带着几分的疾言厉色:“臣认为此件事情无非就是途中盗匪打家劫舍罢了,不过是后来良心发现了将食粮都送了回去,无伤大雅,方法本就是大皇子想到的,大皇子尚且年少,行事上面难免有些偏差,不该重罚。” “胡诌”萧阁老毫不客气的反驳他的话:“岂能因为年纪小就就此不论罪了,当初朝文武百官不少人毛遂自荐打算去做这件事情,大皇子非要挑起了这个梁子,现在出事了倒是用一个年少无知就搪塞过去了,那要这律法的意义何在?” 两个老家伙吵得不可开交,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瞧着这一幕,目光深沉,手指漫不经心的敲打着龙椅的扶手。 跪在地上的公孙则大气也不敢出,他也不知道为何好端端的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了,这才过了一个春节,运输的队伍就在西陵一代出事了,而那边的灾情也迟迟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要是真的有个意外,那他岂不是会被重罚? “不如……”房云翼在旁边适时的出声打断两个老家伙的对话,脸上挂着儒雅的笑,谦逊又低调:“不如这件事情还是派其他人前去看一看吧!总得把真相弄清楚了,再处罚也不迟,皇上意下如何?” 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于他的话斟酌了片刻,他是很欣赏房云翼的,年少成名,风姿绰约,若是加以培养的话,倒是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帮手。 公孙长堰施施然的从龙椅山站了起来,旁边的公公适时的打断:“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原本还争执不休的两个老家伙也安静了下来。 公孙长堰瞥了一眼朝堂上的朝臣,思索了片刻这才开口:“朕记得陈爱卿的儿子就在西陵一带,不如此件事情就交给陈爱卿的儿子去办,若真的是盗匪一网打尽就好,若是有人心怀不轨,陈爱卿应当是知晓怎么做的?” 人群中的陈大人茫然的抬起头,微微一愣,很快的站了出来领旨谢恩。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被自己给撞上了。 皇上也不傻,如何看不出这其中的端倪呢? 这件事情只怕是牵连很广泛,如此的烫手山芋,一旦处理不好的话,到时候被处理的人可就他了。 强颜欢笑的跪下:“臣领旨谢恩。”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结束了早朝,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朝堂上发生的事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遍了整个皇宫,乃至邵安城。 圣旨更是快马加鞭的送往西陵去。 而与此同时,孟妤他们早就出宫了,一路上她也注意到了,身后有着不少的尾巴,但公孙行止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 马车内很清冷,时不时的还吹来一阵寒风,冰雪虽然消融了,可二月份的天气总还是难免会有返春的迹象,她探出头去将听到的消息和公孙行止分享。 坐在她对面的人,听见这话,收起了手中的书籍掀了掀眼皮含笑问:“那阿妤怎么看?”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朝中议论的都是大事,不可能一字不差的传出来的,不过粮食失踪倒是真的,可陛下为何将这件事情交给陈大人一个尚书呢?”她觉得有些古怪。 这些人她是不认识的,可街边的小摊贩上,行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听见的而已。 这个陈大人不过是一个尚书,这种调查事情真相的任务,不应该是交给大理寺?或者是交给县衙的么? “陈尚书的儿子是西陵的统领,在那处也算是个不小的官员了,管辖着一方的平安,那是他的地盘交给他无可厚非。”公孙行止也没打算瞒着她,轻描淡写的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 孟妤哦了一声,环抱着双膝,那肉肉的脸布满了疑惑:“那萧阁老?” “萧阁老为人清正廉明,向来是一视同仁的,既不是大皇子的人,也不是三皇子的人,一向独来独往。” 她豁然开朗,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毕竟没在现场,也不是很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想要知道的话,也不是很难的,找房云翼倒是事半功倍。 马车一路上朝着一个狭隘的地方前去,远离了城内的喧嚣,孟妤也没再开口,而是同样从怀里面抽出了一本书,津津有味的钻研起来,时不时的遇见生僻字的时候还问他几句。 “殿下,这个什么字啊?” “弩。” “那这个呢?” “盾。” 公孙行止也是耐着性子的回答,主仆二人倒是出奇的融洽,负责赶马车的高栾百思不得其解,殿下近日来怎地这般好讲话了? 难道是因为男女有别的原因? 摇了摇脑袋,打破了自己脑中的旖旎想法。 “殿下……按照律法,房大人劫持了粮食,按律当诛。”看到一处的时候,孟妤将书合拢了起来,神秘兮兮的凑了过去。 “当诛?”公孙行止轻笑,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法子可是阿妤出的,那阿妤可曾看到自己应该如何处置了?” 在律法的边缘疯狂试探的孟妤狠狠的扯了扯嘴角,她一言难尽。 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作为一个律师,她居然知法犯法,而且还犯得那么的游刃有余。 劫持这样的罪名,一点也不小。 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心中没来由的虚:“殿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您是主谋。” 公孙行止哼笑了一声善意的提醒:“阿妤莫不是忘了,这律法可是我家开的。” 就算他知法犯法又如何?就算是皇帝查出来什么又如何? 公孙则未弱冠之前,皇帝都得护着他,这些年皇帝没少培养公孙则,就是为了让他用能力将文武百官说服,将黎民百姓说服,然后废了自己的这个太子。 草,这话好他妈的有道理。 孟妤哑口无言。 第六十一章 陈年旧事 马车跌跌撞撞的到了一处别院停下来,乌云密布下这个小别院多了几分韵味,四周静悄悄的,别院前一个巨大的荷花塘,因着寒冬刚过,里面一片空荡荡的,水面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厚冰块。 也不知道何时,又飘起了细碎的密雪。 孟妤跟随着他的步伐,将手中的大氅给他披上,踮起脚尖给他系好,忍不住的打了个寒颤:“殿下,咱们到此处来意欲何为?”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公孙行止这么做岂不是在自找麻烦? 皇宫那边刚刚出事,他就出来瞎折腾。 “不是和阿妤提过了么?看望故人。” 故人? 孟妤蹙眉,实在是想不到他所说的故人会是谁,也从未听秋嬷嬷提起过。 掀了掀眼皮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人的眉眼,还未来得及开口时身后的别院大门就打开了。 “殿下,”来人是个瘦弱的书童,恭恭敬敬的拱手:“先生等候多时了。” 公孙行止淡淡的嗯了一声,拂袖朝着别院内而去,孟妤和高栾跟在其后面。 这别院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神秘感,三分清雅,七分神秘,门一关就好像是把外面纷纷扰扰都给隔绝了一般。 曲水流觞,花香四溢,恍惚间好似闻到了初春到来的气息。 别院不大不小,场地很敞亮,潺潺流动的溪水撞击着石头发出清脆的声响,四周薄雾浓云,细碎的雪花在空中飞舞辗转,回廊下的地面光滑至极,三人跟着前面的书童朝着内院而去。 “先生,殿下来了。”书童停在了门边,朝着里面轻声唤了一句。 里面的人咳嗽了一声,虚弱无力的开口:“殿下请进。” 书童规规矩矩的退下,低声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公孙行止撩起衣摆踏了进去,孟妤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然回头看向她。 机灵的她快步跟上。 屋内静悄悄的,有梅花的清香,又有着浓浓的草药香,还有着一股茶香,三种味道交织在一块,也不相冲,还莫名的有着一种和谐。 矮小的四四方方桌子旁边摆放着四个蒲团,一年过半百的老者正披着件斗篷坐着沏茶,举止从容不迫,神情慵懒的看向他们:“殿下两年未来了。” “这丫头是……”一抬头注意到他身边站着孟妤,表情上多了一丝诧异。 孟妤看向公孙行止,毕恭毕敬的欠了欠身:“奴婢是殿下的贴身宫女。” 公孙行止并未说话,而是走了过去席地而坐,坐在老者的对面,表情既不高兴,也不愤怒,平淡得如同院内的那潺潺流动的水。 “皇叔一切可好?”他眼神淡淡的看向对方。 皇叔?孟妤整个人都傻了,低垂着的头瞳孔顿时睁得大大的。 怪不得……她在公孙行止的屋内打扫的时候,无意间看过一本关于皇室的史书秘史,上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公孙行止的父皇有着三个兄长,可惜年纪轻轻的就夭折了,下面有着两个弟弟,当今皇上——公孙长堰,排行第六,那么他面前的这个岂不就是…… 八王爷——公孙怀桦。 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记录着,这人不是死了的么?怎么会在隐居此处呢? “废人一个,何来的好与不好?”公孙怀桦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将沏好的茶给他推了过去:“玉楼,这些年他待你可好?” 这个“他”大家心知肚明。 孟妤思绪复杂的侯在他的身后,手指交错在一块。 屋檐下的风铃随着一阵阵的风作响,悦耳动听,沉默了须臾,公孙行止这才开口:“皇叔觉得呢?本宫七岁入住东宫,后来……父皇母后身陨,本宫被囚禁了十多年,夜以继日的被人监视,监听,跟踪,除了必要的场合,本宫从未踏出过东宫一步,那怕是到宫外走走,也都是难如登天,现如今外面还有一群人跟随着,皇叔觉得,本宫过得好么?” 这些话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在讨论的乃是别人的故事一样,将过往的不堪,屈辱如此风轻云淡的描述出来。 公孙怀桦手指微微一顿,面色复杂,连带着神情也变得有些躲躲闪闪了。 气氛一下子就僵硬了起来,而他不以为然的继续道:“皇叔过得清闲,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属实让人羡慕。” “则儿的事情是你做的?”公孙怀桦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提起了公孙则的事情。 他虽已经不理朝政了,可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大皇子此番的事情牵扯出了萧阁老,这样的情况他如何不知晓呢? 在邵安城内,达官贵族谁还没有几个密探,更何况是他这样的身份。 自然是早早的就得知消息了。 孟妤不可思议的心中腹诽:古人的通信消息可真是灵通,这才多长时间就已经迅速的传播开来了,其速度丝毫不比网络逊色,连带着这样一个看似隐居的人都知晓了。 而在她疑惑不解的时候,公孙行止很快的就替她解答了这个疑惑,这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皇叔:“皇叔养在城内的探子,若是被皇上知晓了,您如此安静的日子,怕也是要走到头了,您觉得呢?” 公孙行止直勾勾的看着他对面的皇叔,眼神中都是冷嘲热讽,丝毫也不遮掩。 他这个皇叔日子的确是太过于清闲了,用自己的双足换来的生机,可从未放弃过对于朝局的关注,真想要隐居的话,为何还滞留在邵安城周围呢? 他阴鸷的笑了笑,摩挲着靛蓝色的茶杯,屋内晦暗不明的光线散乱开来,他的衣衫上晕染了一层光,可整个人都好似笼罩在了黑暗中一样。 此行来的目的是为什么?孟妤没有想明白,只知道离开的时候八王爷的神情很是慌张,面对公孙行止时包容,隐忍,愧疚,这些情绪错综复杂的交织在一块。 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坐在蒲团上的八王爷慌乱的唤了他一声:“玉楼……” 里面包含了太多的情绪,却欲说还休。 公孙行止未曾停留,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砰的一声,别院的大门再一次关上了,孟妤站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 今日这一遭,她又得回去找秋嬷嬷询问八卦了,皇室的陈年往事,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好端端的又扯出了一个八王爷来。 “阿妤可知世人都以为皇叔死了,如今你亲眼所见,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下场呢?”马车内,公孙行止突然阴恻恻的凑近她,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第六十二章 真娇气 这人威胁人的手段总是层出不穷的,孟妤缩了缩脖子,配笑着:“奴婢会守口如瓶的。” “阿妤真傻”他莞尔,眼底却毫无温度可言,冷冰冰的指尖在她的脖子上轻轻的划过,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刹那间就能够让她人头落地:“忘了本宫告诉你的,只有死人才能够守口如瓶。” “不过……本宫现在舍不得杀阿妤了。”瞧见她眼底的惶恐公孙行止非常的满意,身子往后靠去,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孟妤摸了摸脖子一言不发,心里面将这人暗骂了一句。 她当然是知道公孙行止一时半会的不会杀她的了,毕竟她再怎么无足轻重,现在也算是个能跑腿的了。 虽说高栾武功高强,但是长期不在东宫内的话,难免会惹人注目的,但是她就不一样了。 “驾,” 高栾驾着缓缓朝着城内而去,两人都默契的没再说话。 孟妤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问。 这毕竟事关系皇家的陈年往事,她也不好八卦,只觉着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往事。 …… 细雪洋洋洒洒的落下,很快就把地上给布满了一层银白。 长乐宫内寂静无声,气氛低下得吓人,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公孙则气得将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给砸了,众人又不敢开口相劝。 “皇兄……”公孙离行色匆匆的从外面跑来,看见这一幕神色有些复杂,但也来不及询问些什么,三两步走到他的面前:“房大人说了,这件事情他那边会随时关注的,母后也会在暗中调查的,您就别担心了,这几日就暂且先在宫内好好的。” 早朝散去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前去四处打探消息了,房云翼那边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公孙则的脸上怒气这才消减了一般,恼怒的一拳砸在面前的桌子上:“最好别让本皇子查出来这件事情是谁做的,如若不然的话,本皇子株他九族。” “皇兄先别生气了。”公孙离无奈的摇摇头,蹲下去将地上的碎片拾起。 公孙则斜了他一眼:“你捡什么?你一个皇子,这些东西自然是有奴才做的,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来收拾。” 话音刚落,殿内的太监宫女都弯腰开始收拾起来了。 公孙离陪着他聊了一会,瞅着天色差不多了打算离开的时候,公孙则又将人叫住了。 “阿离,”公孙离停下脚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公孙则哀叹一声走了过来,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兄这几日没法护着你了,也不知道父皇打算把我禁足到何时,这段期间你自己小心一点,提防着老三,那家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公孙离温和的笑了笑,像个小孩子似的挠挠头:“我觉得三皇兄人挺好的。” “就你傻样。”公孙则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栗子,无奈的又嘱咐了几句。 公孙离离开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因为这件事情,皇上将公孙则给禁足,罚他在自己的宫殿内反思,足足一个月,而皇后这边得到消息之后自然是坐立难安的,在这个关键时刻被禁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砰。” 一个茶杯从皇后的手中扔了过来,直勾勾的砸在了公孙离的额头上。 “废物,本宫不是跟你说过,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你皇兄的么?” 公孙离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儿臣不好,儿臣应该劝阻皇兄的。” “这个逆子,当初本宫就告诉过他的,这件事情危险重重,不必亲自操劳,他非要急于求成,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后咬牙切齿的拍了拍旁边的凤椅。 孙嬷嬷见状适时的站出来:“娘娘别心急,大皇子这么做也是为了表现自己,毕竟皇上那么的宠爱小皇子,难免到时候……” 皇后气得三窍生烟,脸色铁青着瞪向跪在地上的公孙离:“这些天你也别闲着,好好给我查查,到底是谁劫走了那一批救灾的货物,从邵安城着手,歹人不可能未卜先知,还做得如此的滴水不漏的。” 公孙离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儿臣遵旨。” “下去吧!扰得本宫头疼。” “是……” 人走之后,孙嬷嬷哀叹着给皇后递过去一杯茶水:“娘娘,该待五皇子好些,他与殿下一块长大,和殿下情同手足,储位之争难免会流血,有个人帮衬着毕竟是好的。” “嬷嬷的意思是……”皇后微微一愣,眉梢上挑,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 从长乐宫,又到凤仪殿,离开的时候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上面有着鲜血流下来,伤口不是很深,但是却留下了一个疤痕。 天空阴沉沉的,很沉闷,孟妤他们回来的时候一天就这么结束了,她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公孙行止下了马车。 “殿下,您脚上的伤好些了么?”孟妤忽然想起他受伤的脚。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点点头:“无碍了。” “哦哦哦!”话题到此处又再一次陷入了尬聊当中,她不疾不徐的跟在他的身后,眼神总是不听使唤的瞄他几眼,越发的觉得这人真好看,像画里面走出来的一样。 白雪,红梅,画中人,这样的画面到相得益彰。 脑海中勾勒的时候,情不自禁的就笑出来了。 她的笑声很快惹来了前面人的不满,猛的停下脚步,导致孟妤整个人都撞了上去,鼻子疼得她原地就捂着鼻子哀嚎起来。 “痛死我了。”欲哭无泪的捂着鼻子。 公孙行止转过身来,正准备呵斥的时候,却对上她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看样子是撞得不轻了。 大大的杏眼此刻正水汪汪的看着他,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很是憋屈。 “很疼?”他没来由的就脱口而出。 孟妤捂着鼻子狠狠的点点头,冬天不管是撞到那里都能疼得人死去活来的。 “阿妤,”他眉头舒展,像是觉得这一幕很有趣一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真娇气。” 第六十三章 枷锁 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公孙行止只淡淡的朝着她吩咐了一句,便独自进去了。 孟妤站在殿外心绪有些复杂,但总归什么话都没说,颔首退下。 从别院回来之后,这一路上公孙行止都是沉默寡言的,虽偶尔搭理她,但眉宇间都满是愁容。 孟妤搞不清楚为何死去的八王爷还好端端的活着,就住在离邵安城不远处,那为何史书记载他死于须臾年间。 这一切怎么都和史书对不上号。 不知不觉走到那日看见尸体的时候,孟妤停下脚步,寒风吹来浅色的宫裙翩跹着,她眉头紧锁的蹲了下去,伸手扒开白雪,一瞬间仿佛那日的场景再一次重现。 而就在此时,被白雪掩盖下的鹅暖石上,清清楚楚的出现了一个字——花。 “在害怕?” 公孙行止的话萦绕耳旁,孟妤心绪微动,一闭上眼睛就好像是看到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死者是谁? 公孙行止从他的手里面拿到那张纸条之后,便去了别院。 八王爷所说的公孙行止许久未曾拜访了,那今日是因为那张纸条才去的才对,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一切都对得上号。 在害怕? 公孙行止从一开始就提醒她了,猛的睁开了眼睛,脑海中像是闪过什么东西一般,孟妤马不停蹄的提着裙摆狂奔。 因为东宫没有女主人,所以大部分的宫殿都是空下来的,却每日都有人打扫。 而此时秋嬷嬷正监督着一群宫女们收拾,语气严厉刻板,非常的不近人情,和孟妤相处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秋嬷嬷……” 正指挥着的时候,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秋嬷嬷一回头就看见孟妤大步流星的跑来,随即眉头一蹙快步走了过去,将人拽到一旁:“小祖宗,你来干什么?你不是陪殿下出宫去了么?” 孟妤气喘吁吁的摆摆手,扶着她的肩膀:“先别问这么多了,我问你个事情太后身边的花嬷嬷和你有什么交情么?” 秋嬷嬷云里雾里的,搞不清楚她为何好端端的问起花嬷嬷来,将人拉扯着走到墙角去:“皇后和太后一向不合,我怎地会和花嬷嬷有什么交情。” 孟妤有些丧气的摆摆手:“那算了,当我没问吧!” 她也只是猜测而已,并不敢直接的就下定义。 此事事关重大,她也不敢轻易的告诉别人,知道了如此了不得的大事情,相当于多了一项死罪。 秋嬷嬷被她彻彻底底的搞晕了,一把将人拽住:“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难不成太子带你去见他的同伙了?” 孟妤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您觉得久太子现在的处境,谁敢和他同流合污?” “那你当初还选择太子?”秋嬷嬷嗔怪的掐了她一下。 孟妤吃痛的揉了揉手臂,情绪有些复杂:“我那是走投无路了,我可不想成为无名死尸,只是现在事情有些超出预料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孟妤心情和吃了屎一样的憋屈,抓耳挠腮的从秋嬷嬷这处离去,愁眉不展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她返回莠和殿的时候,迎面遇见了公孙离。 “五皇子。”孟妤楞了一会,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出现在此处。 大皇子出事的事情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按道理他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啊! 公孙离披着件棕色的大氅,里面穿着一袭靛蓝色的衣衫,小小年纪颇有几分偏偏公子哥的样子,倒也是个美少年。 听见这个声音,他蓦然回首,额头的伤一下子就展现出来了。 “您受伤了?”孟妤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关切的看着他的额头,心中难免有些惋惜,这么好看的脸上,要是留下疤痕可就不好了。 “太子叫你阿妤?”他没回答孟妤的话,而是答非所问的换了个话题。 孟妤犹豫了片刻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是奴婢的乳名,豆芽二字有些上不得台面给殿下丢人了,便就唤阿妤了。” “我可以这么叫你么?”他哦了一声,十分天真的问。 孟妤点点头,笑得眼睛亮晶晶的:“好啊!” “五皇子,您的额头疼么?”她凑近一看,伤口都结痂了。 公孙离摇摇头,笑着解释:“来的时候路上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了,我是想来看看太子。” 孟妤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杏眼将他的额头打量了一番倒也没说些什么,只是带着他去了莠和殿内。 殿内静悄悄的,只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坐在暖榻上盘着腿,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籍。 公孙离一进去他就抬起头来了,倒也不觉得意外。 他的东宫没什么客人,也不鲜少有人前来看他,除了必要的节日以外,唯独公孙离来得勤,可每一次来的时候都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 “又受伤了?”他掀了掀眼皮,目光落在公孙离的额头上,淡淡的开口。 公孙离抿唇,眉眼低垂一言不发的在他的旁边坐下。 孟妤古怪的看着这两兄弟。 “阿妤,”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朝她开口:“去找高栾玩。” 孟妤:“……”这是让她去送人头么? “是。” 人一走,殿内很快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只听见火炉里面轻微的声响,二人都沉默不语。 “总往东宫跑,也不怕皇后怀疑你?”公孙行止面容冷峻,慢悠悠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公孙离摇摇头:“怕,阿离怕死,皇兄怕么?” 站在门口的孟妤实在是听不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懒得去偷听,只是剐了一眼高栾,哼哼唧唧的回了自己的房屋。 她的主要工作虽然是陪睡,但是这一点也不耽搁她有自己的小房间。 日子是提心吊胆,可也过得滋润,至于公孙行止的那些个秘密,她尽量的不去参和便是,只要熬过这一年,平平安安的出宫就好。 天色在暗沉的压抑下,很快便迎来了夜幕,坐落于邵安城最为繁华地界的房府外一阵马蹄声打碎了宁静。 “房大人请留步。” 第六十四章 老谋深算 刚刚从外头回来的房云翼脚步一顿,有些茫然的看向来人,夜色中他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浅绿色袍子,却将他整个人衬得更加儒雅。 来人戴着斗笠遮挡了身形,三两步走上前恭恭敬敬的拱手:“在下江玉。” 房云翼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恢复了平静,双手作揖恭恭敬敬的回礼:“不知江少翁有何贵干?” “雪灾一事。”对方抿唇浅笑,这其中的意味太过于明显了。 房云翼恍然大悟,运过去的粮食都被人劫持了,可是对方是谁他并不知道,他也是将沿途的路线都按照太子殿下所说的传递出去了,但是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接触到对方。 而他面前的这个江玉也是个奇人,而且是一个本该早就死了的人,现如今居然…… 对于前朝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也不少,或多或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里面去说吧!”房云翼将心中的诧异给压了下去,友好的朝着他做出一个邀请的姿势来。 江玉也没有矫情,跟随着他一块进去了。 房云翼立刻让人紧闭大门,更是直接把人邀请去了书房。 江玉脱掉了外面的蓑衣,摘掉了头上的斗笠,他这才看清楚,对方的脸上居然是纵横交错的伤疤,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今日贸然前来多有打扰了房大人,在下也是听从太子殿下的吩咐这才前来叨扰的,房大人见谅。” 江玉如今也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当年的那件事情发生时他也不过二十多岁,转眼间数十年过去了,此人的风采未曾减,反倒是多了几分的成熟稳重。 他的回答直接就打消了房云翼的胡思乱想,神情复杂的看向他:“将军不该是……” “不该是死于那场宫乱当中了么?”江玉笑着接下去:“这些事情已经是陈年往事了,不提也罢,今日前来只是将一些东西交给房大人,此次事情临江那边一旦追查下来,怕是会连累到房大人,殿下很早就飞鸽传书让在下赶来的,就是为了让房大人与此事脱离干系。” 房云翼眉头紧锁,细细的品味着他的话,表情有些为难:“太子的意思是要让我斩草除根?” 这个东西递出去的时候经过不少的地方,辗转其中,他还为此去过不少的地方。 若是要将自己洗干净的话,怕也只有斩草除根了。 江玉笑着摇摇头,疤痕显得有些骇人:“房大人误会了,殿下只是让您寻一个替罪羔羊罢了,并不是让您赶尽杀绝。” 替罪羔羊? 房云翼瞳孔睁大,突然想起来他那日途中所见到的人。 江玉点点头将怀中的东西掏出来交给他:“接下来的事情,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办的。” 桌子上的东西像是有千斤一般的沉重,此时此刻房云翼心中疑惑重重,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算计了,又好像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一般,从长乐宫开始,一切都好像是规划好的一般,就等着他往里头去钻。 看着不起眼的太子殿下,被丢弃在东宫当中随时随地都会面临死亡的一个人,居然暗藏玄机。 他好像对于一切都很有把握一般。 握紧了手中的信,房云翼试探性的询问:“太子殿下这些年来一直都在韬光养晦?” 江玉笑而不语,起身不做停留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没有挽留,只是心中那根紧紧绑起来的弦顷刻间像是断掉了一般,心情一言难尽的望着烧完的蜡烛。 “阿秋!” 东宫里面侯在门边的阿妤困得直打喷嚏,她从秋嬷嬷那里回来,这边都还没有聊完,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送一些夜宵进去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 孟妤惊得立正站好,公孙离迈过门槛看见她有些惊讶:“豆芽。” “五皇子。”孟妤恭恭敬敬的欠了欠身。 “嗯,”他点点头:“我要先回去了,你好好伺候皇兄。” 孟妤颔首:“是。” 说完这些,公孙离就撑着油纸伞在宫人的陪伴下离开了东宫,直到消失不见公孙行止这才走出来。 此人穿着一身银白色的衣衫,外衫懒洋洋的披在身上,居高临下的斜了她一眼。 “伺候本宫沐浴。” 孟妤收回视线,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她没敢询问公孙怀桦的事情,这乃是一个大忌,秋嬷嬷都不知晓,她又如何敢开口呢! 不过…… 站在他的面前,慢条斯理的给他宽衣解带,心无旁骛的低声提起:“奴婢今日又去了那日发现尸体的地方,在尸体处看见了一个字,奴婢觉得这个字有些古怪。” 她现在虽然认识的字还不多,但是勉勉强强简单一点的还是能够认识的,而且对方的字写得委实比她的还要难看。 公孙行止眉梢一蹙,饶有兴致的哦了一声:“何字?” “花,奴婢觉得这个人可能想写的是花嬷嬷。”她脱口而出,皇宫里面姓花的人并不多,东宫更是一个都没有,而她下意识的就联想到了太后身边的花嬷嬷。 这样才能将事情都连串起来,此人认识公孙行止,那应该也知晓公孙行止身边的人才是,指不定和花嬷嬷有什么渊源…… 公孙行止颇为意外的挑眉:“如何确定的?” 孟妤抬起头来,无比严肃的看着他:“因为殿下认识这人,推理下去的话,似乎除了花嬷嬷其他的人就不成立了。” “他是花嬷嬷的儿子,”公孙行止点点头表示她说的是对的,甚至还好心的解释:“一直都被皇上关在天牢里面的,好不容易被放出来了,却想着进宫来见见花嬷嬷,未曾想皇宫戒备森严,他只能辗转来了本宫这处。” 孟妤惊讶于他的解说,但也没多想,手指触碰到他的肌肤,冷冷的温度将公孙行止冷得一哆嗦,略微不悦的皱眉。 而她像是没有察觉到一般,继续自顾自的嘀咕着:“殿下为何不早告诉他花嬷嬷已经被皇上遣送出宫了呢?” 他轻笑出声,“阿妤以为皇上为何好端端将花嬷嬷遣送到寺庙里面去呢?因为这个人在此之前就已经逃出天牢了,皇上这么做就是为了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到时候花嬷嬷和那个男人都得死,一下子就解决了两个心头大患,何乐而不为,公孙行止没有告知此人,尚且还能给花嬷嬷一线生机,这二人注定只能一生一死。 第六十五章 一箭双雕 他话音刚落,孟妤的手指就停在了他的肌肤上,秀眉蹙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得有些专注导致手上的动作都忘记了。 他垂眸,瞳孔中倒映出她的模样,这么近距离的一看倒是觉得娇俏可爱,偏生了一双与身份不符合的眼睛,太过于透彻,精明。 这样过人的谋略和过人的智慧,纵使是早就查到了关于她的一切,直到如今还是未能全心全意的相信。 四目相对,他耐心的等待着。 孟妤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殿下真狠。” 太后对他很好,那怕是疯了也还记得他,花嬷嬷对他也不差。 可这人就是能够做到袖手旁观,甚至还加以利用,将局势扭转,看似他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在死去,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到底该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能够营造出这样的人来? 孟妤的话让公孙行止微微一愣,随即笑出声来:“本宫做什么了?” 她抿唇不说话,心里头闷闷的,本以为靠山吃山,靠着这人苟延残喘。 谁承想一开始她就是被玩弄于股掌中的那个人,与其说是她在步步为营,倒不如说是公孙行止处心积虑,随意撒网。 “能……说么?”她不确定的抬起头来,试探性的询问。 “不能,”公孙行止惨无人道的就拒绝了,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本宫不喜欢听那些话。” “那殿下喜欢听什么?”她泄气的哦了一声,朝着身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身材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没出息的红了脸,也亏得这张脸皮厚,导致看不出来。 公孙行止着一条中裤,上半身赤裸着,他皮肤本就白,常年都是待在东宫的,也不用风吹日晒的,自然是比寻常人都要白,寒风一吹就红了起来,娇气得要死。 瞅着孟妤那羞涩的样子,起了逗弄的心思,非但没有下水,反而朝着她走了脚步语气缱绻:“本宫喜欢听什么?阿妤这个问题问错人了,你不是从相思阁出来的么?难道那里的人没有教你如何取悦男人?” “什……什么?”触及到知识盲区的孟妤瞪大了眼睛,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殿……殿下,奴婢不敢亵渎殿下,那些淫词艳曲,奴婢不敢拿出来污了殿下的耳朵。” 这么长时间她早就对于清白什么的没那么看重了,当务之急保命才是最重要的,可一旦和公孙行止的关系有了肌肤之亲,只怕不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了。 弱冠之年的年纪,宫中的其他皇子早早的就启蒙了,唯他身边连个母鸡都没有。 皇上如此的见不得他,怎么可能让他过得快活呢! 一个公孙行止就是心疼的刺了,要是再给他安排女人,怀个孕啥的,那这个江山岂不是要物归原主了。 “淫词艳曲?”公孙行止似笑非笑的挑起她的下颚,几层肉堆起的下巴弹性十足,眉眼间都是戏谑之色:“阿妤还真是博学多才。” 神特么的博学多才,这个闷骚的狗男人。 孟妤敢怒不敢言的哆嗦着身子:“奴婢……九牛一毛。” 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扪心自问,对于这方面的知识她还没好好的研究过,那些个污秽的书本在她看来就是一些图片啊!自书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啊! 伺候好这人沐浴更衣之后,又给他穿上了寝衣,这张脸着实有些耀眼,招摇至极。 “殿下明日要做些什么?”她给这人把头发搓干,小声问起。 这殿内静悄悄的,不说话像个活死人墓似的。 公孙行止此时手中捧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了一页,闻言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等人。” 孟妤啊了一声百思不得其解,给他搓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倒也没追问下去。 想要活命就要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叫做察言观色。 公孙行止不说,她自然也不会问的,为今之计,除了让这人活过一年,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夹着尾巴做个小宫女比较好。 这个晚上她辗转难眠,又不敢翻身,身边躺着个掌握她生死的人,虽然不能堂堂正正的弄死她,可孟妤很有自知之明。 不管是公孙则,皇后,还是不起眼的公孙行止,他们任何一个人想要弄死自己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公孙行止看似最不足为患,可实际上他才是最致命的毒蝎。 殿内的最后一支烛火一直燃烧殆尽,使得整个宫殿陷入了黑暗当中。 与此同时的尚书府。 自今日早朝之后,陈泰宁整个人都是处于不安当中的,此事关系重大他如何不知,皇上把这么一个烂摊子丢给他,这不是要将他逼上绝路么? 陈夫人也是心急如焚的在原地跺脚:“要不妾身修书一封,让济儿以病推卸掉这个事务。” “此事要真如你说得这般轻巧,我也不至于如此焦灼了,皇上的圣旨早就下了今日一早就快马加鞭的让人送往西陵,如何来得及?”陈泰宁泄气的一拳打在桌子上咬牙切齿:“此事我得去请示一下三皇子再说,也不知此事到底和三皇子有无关系。” 他是三皇子身边的人,西陵又是他儿子的地盘,所以在那处出事的话,三皇子的嫌疑是最大的,只是皇上尚且不知他是三皇子一派的,这才将此事给他去办。 这事要是三皇子做的也就罢了,还可以趁机打击一番大皇子,可若不是呢? 今日早朝的时候,他也注意到了三皇子面色凝重的样子,下朝之后他本想和三皇子谈一谈的,可又被皇上唤去了御书房,敲打了一番。 皇上的意思就是想要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最好大皇子还能落下一个好名声,雪灾一事,本就死了不少的人,难免会在当地造成恐慌,动乱。 若是歹人心怀不轨想要趁机煽动百姓的话,怕是一时间难以收场了。 如今已经子时了他却睡意全无,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先休息吧!只能等明日我前去问问三皇子。” 陈夫人面色为难,但也不敢继续的催促,只得讪讪的作罢。 正当夫妻二人准备休息的时候,门外一阵敲门声响起:“大人,门外有人求见。” 第六十六章 亲密接触 陈泰宁不耐烦的蹙眉,还未开口呢!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来人并不是他的管家,而是一个手握着血淋淋大刀的黑衣人,气势汹汹,杀气腾腾,那黑色的斗笠下一双阴鸷中带着狠厉的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来人啊!来人啊!” “啊啊啊!”陈夫人直接就吓晕了过去。 陈泰宁则是扯着嗓子朝门外大声的喊着,黑衣人任由着他大吵大闹,面无表情的拖着大刀走向他。 “你……你是什么人?这位好汉,我与阁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阁下若是求财……” “不求财,”黑衣人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冰冷,一阵风吹了进来,刹那间他斗笠下的那张脸清晰可见,晦暗不明的蜡烛将他的真容衬得越发清楚明了。 原本还有些淡定的陈泰宁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他,哆哆嗦嗦的脱口而出:“江将军……” 这一声久违的江将军让对方神色有了些许的变化,颇为意外的看着他:“陈大人还记得老夫。” “不……不敢忘怀,”陈泰宁瑟瑟发抖的匍匐在地上:“将军是……是来索命的?当年的事情,下官也是迫不得已的啊!将军饶命啊!”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江玉居然还活着,现在更是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 陈泰宁如何不害怕?要不是因为他临时倒戈当时又怎么会…… 身子不断的向后,豌豆大小的汗水顺着额头掉下来,眼神中都是恐惧,因为那件事情他这十多年都没有好好的睡过一次好觉。 江玉不断的逼近他,每走一步刀尖上的鲜血就顺着流下来,在地上晕染开来,伴随着他半蹲下身子头上的斗笠也被摘了下来。 “十二年了,每一个日日夜夜,我都辗转难眠,耳畔都是妻儿的哭喊声,陈大人倒是高枕无忧,锦衣玉食,步步高升。”江玉的声音很难听,像是别火烧过一般,面容狰狞扭曲,纵横交错的伤疤看得人心惊胆战的。 而这些都是他间接性的造成的。 陈泰宁哭喊着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拉扯他的衣摆不停的磕头:“将军,看在曾经我为您奔波劳碌的面上,求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有后悔,日日夜夜,都在悔过的。” 在他的哭喊声中,江玉大刀落下,陈泰宁直接倒在了地上,连呼救都来不及,瞪着眼睛,脖子处长长的一道口子血流不止,整个人成为了一滩血泊。 而晕倒在地上的陈夫人,江玉只是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抽身离开,那一身黑衣早就沾染上了血迹,只是看不出来罢了。 今夜月色凄冷,犹如那日一般,他站在雪地里面仰天大笑,有泪水模糊了视线:“儿啊!夫人,爹,娘,不孝子替你们报仇了。” 悲鸣的哀嚎打碎了陈府的宁静,却没有一人出现。 此时的陈府早就已经寂静无声,空无一人了,而他只杀了那陈泰宁,其余人都只是下药迷晕了而已。 惊蛰的月亮孤冷的挂在天上,伴随着月光和雪景这夜色寂静无声,迷迷糊糊积攒了睡意的孟妤朝着温暖处挤了过去,还没来得急窝缩就被一道力道扯了过去。 “不要,母后,父皇,”公孙行止将人扯进了怀中,害怕得抱紧了她,嘴里面喃喃自语:“不要……” 这一举动吓得孟妤睡意全无,如梦初醒的皱眉,却挣脱不出来,浑身又都是肉他的力气大得让她整个人都嘴角抽搐。 “瑶儿……” 脸上突然有着湿哒哒的触感,让孟妤一下子就停止了挣扎,心中不由得疙瘩一下。 这个名字她在史书上看见过,上面记载着乃是公孙行止的胞妹,死的时候不过刚满月。 他是做噩梦了? 孟妤心中酸涩,没法感同身受公孙行止的这种痛苦,只是当时看到的时候也被吓得不轻。 “殿下……别怕,”孟妤拍了拍他的背试图安抚着他的情绪:“别怕。” 她也不擅长安慰人,显得笨拙,更何况,公孙行止的问题并不是安慰就可以了的。 这样的人,连做睡觉都是神级紧绷的,床头就是触手可及的长剑,夜色中泛着冷冷寒光,枕头底下就是一把匕首。 “瑶儿……皇兄对不起你,”他哽咽着,像个受伤的小孩,隐忍着委屈和哭声:“你别怕……瑶儿。” 孟妤心中一言难尽,在他怀中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伸手轻轻的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柔声细语:“殿下,别怕,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忘了。” 虽然知道这话是骗人的,可有些时候,谎言也不见得不好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话起到了作用,公孙行止的情绪渐渐的安抚了下来。 他的内心压抑着仇恨,压抑了十多年,正如秋嬷嬷所说的那样,太子要么就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要么就是韬光养晦。 能够在仇人的眼皮子底下隐忍这么久,每日还要笑脸相迎,这才是最痛苦的根源,而他总是要像个没事人一样日日笑脸相迎。 孟妤是不相信的,杀夫杀母,杀妹,这样的仇恨公孙行止怎么可能忘记。 若他真的一无所知,又怎么会做这么多的事情。 他父皇是个痴情种,就只有他母后一个皇后,据说他母后是个异域风情的绝色佳人,只可惜红颜薄命。 从未与男人这般亲密接触的孟妤,辗转难眠,瞪着眼睛睡不着,又不敢挣扎,只能憋屈的胡思乱想。 对于公孙行止的过去她一点也不好奇,只想着苟延残喘,可如今同情心一起,也难免替他悲哀。 当钟鼓楼的钟声响起,早朝时间来临的时候,床上的人赫然惊醒过来,想要动一动身子的时候,却发现怀里面沉甸甸的。 公孙行止眉头紧锁,垂眸看去孟妤钻进了他的怀中,睡得安详,双手还揪扯着他的衣襟。 活了二十年,他从未和那个女子这般亲近,脸色铁青着将人无情的推开,却无果,冷着脸怒斥一声:“苗豆芽。” 睡得不省人事的孟妤刹那间吓得魂飞魄散,猛的睁开眼睛,哇的一声从他怀里面灰溜溜的退开:“殿……殿下,我我我……” 我可以解释的。 他咬牙切齿的铁青着脸,挤出一个字来:“滚。” 第六十七章 各领风骚 怒气冲冲的一声滚愣是让孟妤吓得一激灵,当场就傻眼了,在他嫌弃的眼神中灰溜溜的下床去。 公孙行止整个人都还在发抖,脸色苍白吓人,一双眼猩红的怒视着她。 莫名其妙的变化让孟妤摸不着头脑,可回过头一看他的神情似乎不太对劲,想了想还是关怀的跪在了地上,单薄的寝衣使得她膝盖有些疼痛:“殿下息怒,是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公孙行止嘲讽的嗤笑:“你做了什么就罪该万死了?” “殿下不开心,就是奴婢的错。”她匍匐在地上,额头贴着冷冰冰的地板不敢抬起头来。 公孙行止没说话,瞥了她一眼翻身重新躺回了被子里面去,手臂遮挡住了视线,许久这才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下去吧!” 孟妤颔首应下,唯唯诺诺的退下,随手拽过自己的衣裙。 公孙行止对于她的态度时好时坏的,但也只是言语上罢了,平时的时候总还是装作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待谁都平易近人。 可毕竟他们如今一同居住在一个屋檐下,关系自然是不一样的,有了太多的接触,他的情绪自然也在逐渐的透露出来。 她刚离开,前去给公孙行止准备早膳和洗漱用品,这边高栾就带着一身的寒气出现了,卷着细碎的雪花,那一身黑色的锦衣上都落了白,恭恭敬敬的站在了珠帘外:“殿下,陈泰宁死了。” “全死了?”他毫不意外,手臂依旧搁置在眼帘上问道。 高栾摇摇头:“并没有,江玉只杀了他一人,其余的人都安然无恙,只是被迷晕了而已。” “呵!”他勾了勾嘴角,凉薄的开口:“他还是心软了,倒也不愧是做个大将军的人,好歹也算是本宫的半个师傅,总不好袖手旁观,你把后事都给他处理干净了,别留下痕迹。” 高栾点点头,但又有些不放心:“可是如今陈泰宁死了,那皇上会派谁前去西陵呢?” 陈泰宁一死,皇上势必会换人的,而且还是在这件事情上死的,难免会让人起疑心的,本身这件事情算不上什么大事,最多就是大皇子的失职而已,可是因为萧阁老的缘故将此事给闹大了。 萧阁老此人本就是个酷爱疑神疑鬼的老头,他认为此事绝非那么简单的,一定是有人想要趁机做些不轨之事,现如今事情也的确在不断的发酵,一个晚上的功夫,陈泰宁就死了。 公孙行止从床上坐起身来,曲卷着一条腿,神色晦暗不明:“他不会派人,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西陵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出事了,本宫这个皇叔一向最无法容忍别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偷奸耍滑,现在出事了,他怎么睡得着呢?” 他这个江山本就是偷来的,如今朝中的官员出事,西陵那边本就不太平,盗匪寇贼也是常有的事情,而那些个盗匪寇贼还都是一些他最为忌惮的人,如今一桩桩一件件,全部都牵扯在了一块,他那里还会派人前去趟这个浑水呢! 他怕是会打算将那些人斩草除根了。 这可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有人错过的。 今日又恰巧休沐,想来此刻大理寺早就将陈家围得水泄不通了。 “去让阿妤进来,”吩咐完了之后,他捏了捏眉心,这才想起被自己吓跑的小胖子:“这些天,别再出去了。” 高栾拱手:“是……” 他虽然轻功很好,武功也不错,可难免疏而不漏的时候,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小心为上。 烧好了热水,准备好洗漱用品的孟妤此刻正从小厨房回来,高栾和她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孟妤端着热水犹豫不决的出现在寝殿内,环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正要开口的时候身后一个声音神不知鬼不觉的响起。 “在找本宫?” 孟妤吓得肩膀耸了一下,端着水转过身来:“殿下洗漱。” “刚刚,”他垂眸,神色有些不自然:“委屈你了。” 他的道歉来得莫名其妙,就像他发脾气时一样,孟妤笑了笑摇摇头:“奴婢不委屈。” 那那么娇气,动不动就委屈上了。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总觉得自己对她有些苛刻了,对于孟妤的睡姿他还是知道的。 一向老老实实,规规矩矩,昨夜迷迷糊糊当中他的确抱住了一个人,若不是他主动,给孟妤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这么做的。 “若是委屈便说,本宫不是不讲理之人,”瞧着她沉默不语的样子,公孙行止一时半会有些拿捏不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又多说了几句:“刚才,是本宫不对。” 他的话让孟妤有些惊讶,其实她做好心理准备了的,公孙行止再怎么说也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在这种封建社会中,奴隶制度横行,他是主子错了也是对的,谁敢指责半句? 眨了眨眼,孟妤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殿下,您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去做吧?” 道歉是真的,无事献殷勤也是真的。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收回了视线,有些失落的感叹:“本宫装得不像么?” 孟妤:“……!!!” 她就知道,这个黑心肠的太子没安好心,去你妈的委屈。 狠狠的咬了咬牙,孟妤翻了个白眼,憋着一肚子的火。 公孙行止笑而不语,饶有兴致的捏了捏她的下颚:“今日去房大人那处走一趟。” “殿下,”孟妤有些无言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质问:“奴婢这算不算是……红颜薄命?” 嗯? 公孙行止有些无奈的看着她摇摇头:“阿妤,做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这样的不叫红颜薄命。” 停顿了片刻,孟妤就知道他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了。 公孙行止笑得张扬:“阿妤这样的,最多算是——夭折。” 孟妤:“……。” 伴随着话音刚落,公孙行止笑得合不拢嘴,跟朵花枝乱颤的梅花似的。 第六十八章 死亡的恐惧 一切都如同公孙行止所猜想的那样,大概巳时的时候,大理寺少卿匆匆忙忙的从宫外赶来。 而本该在温柔乡度过休沐的皇帝急急忙忙的就赶去了御书房,此时的大理寺少卿心急如焚的在御书房外徘徊,直到看见来人一撩衣袍就要跪下去的时候直接就被阻止了。 无奈之下只能跟着进了御书房,皇帝面色不好,冷着一张脸:“周昌运你最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不然的话小心你的乌纱帽。” 周昌云扶助自己的帽子,战战兢兢的拱手道:“陛下,陈……陈尚书昨夜被人暗杀了。” 要不是因为大事情他也不敢前来找骂的。 今日一大早的时候,陈家就派人前去大理寺击鼓鸣冤了,那陈夫人哭得死去活来的,一问三不知,这陈泰宁乃是朝廷命官,他只能上报了。 “什么?”公孙长堰拍桌而起:“陈泰宁死了?” “陛下息怒……”周昌云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开口:“臣已经将陈大人的尸体送去大理寺了,可是……没能找到凶手。” 公孙长堰一张脸煞白起来,这陈泰宁平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算不上什么好官,但也绝非十恶不赦之人,恰巧就在昨日自己给他下了圣旨之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可有人看到了些什么?”冷静下来的公孙长堰咬着牙询问。 周昌运不敢马虎,一字不漏的将现场的事情都描述了一遍。 “臣推测应该是江湖中人所做,凶手的作案手法非常的干脆利落,很凶残。” 若是在平时死的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古怪的,可是偏偏在这个关口处出事了,这一连串的事故分明就是有人故意而为的。 “传朕的旨意下去,彻查此事,朕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天子脚下动手,西陵那边继续让陈泰宁的儿子去办,朕倒是要看看贼人能够杀多少。”公孙长堰恼羞成怒的甩了甩衣袖。 周昌远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匍匐在地上:“臣领旨。” 他没敢说自己在现场发现的一线痕迹,毕竟还未曾坐实,这要是禀报上去了,肯定会掀起巨大的风浪。 在皇帝那杀人一般的注视之下,周昌远压力山大的离开了御书房,一直走到宫墙外的时候腿都还是在打着幌幌的,若不是旁边的人搀扶住早就跪在地上了。 “大人……皇上怎么说?”眼疾手快的随从一把搀扶着他,关怀备至的询问。 周昌远好不容易喘了一口气,伸手抹了一把虚汗:“皇上让彻查此事,可那有这么简单啊!快,本官要去房府。” 这件事情怕是只能通过房云翼这处才能够减少自身的损失了,若是他贸然前去的话,必定会惹来皇后和大皇子的不满。 而这边的房府,孟妤不是一个人前来,是和公孙行止一块来的,当时她都惊呆了,出乎意料的意外。 “殿下,您不怕皇上……”东宫那么多的细作,这家伙难道就不能够注意一点么?她光是想想都觉得瑟瑟发抖。 谁敢保证他们这一路来的时候身后空无一人呢? 这厮太胆大妄为了,每一步都是在作死。 偏偏又能化险为夷?莫非这就是所谓的主角光环。 在她走神的时候,公孙行止无情的伸手一个栗子敲在了她的头上:“本宫进去了么?” 孟妤看着房府的牌匾毫不犹豫的摇摇头,他们现在正在马车里面。 “本宫只是出来买东西的时候路过罢了,阿妤明白么?”他笑得那叫一个阴险,凑到了孟妤的耳畔去,目光注视着外面的场景。 这个近距离的接触引得孟妤一个哆嗦,浑身僵硬,鸡皮疙瘩也随之起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奴婢……明白。” “那阿妤去吧!”他非常大大方方的就伸手掀开面前的车帘子,无比绅士的动作,可孟妤总觉得这是在让她去送死的动作。 手紧张的交织着,她虽然没怎么看过电视剧,但是也不代表一无所知的那种,皇帝派来的人自然是武功高强的,而她既没有外挂,也没有武功,更没有那什么夸张的奇遇,一直到现在完完全全都是靠着自己的智慧活下来的。 “阿妤别怕,”他温柔的伸手撩起她的秀发:“本宫不会让你死的,这么不相信本宫?” 他不是什么好人,可至少是个言而有信的,这小丫头能吃苦耐劳的,只要不做出背叛他的事情来,保她性命绰绰有余。 孟妤尽量的让自己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不……不是,奴婢就是,就是有些紧张。” 公孙行止不可置否,害怕才是对的,太过于冷静和理智,都快让他怀疑这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细作了。 眉头微微一蹙,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楚楚可怜的眼睛,别过头去:“若是做不到,便回大皇子那处去就是。” “奴婢可以的,”孟妤一把抓住他的衣袖,语气带着些急切:“殿下,奴婢只是有点害怕。” 这要是被抓住了,砍头都是轻的。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后,孟妤小心翼翼的从马车上下去了,若是说刚刚才她还能够淡定一二的话,此番眼圈都有些红了。 明知道这是一条死路,她偏要撞一撞,职场上可以如鱼得水,换个时代也是可以的。 在心里面为自己打气了一番的孟妤不管不顾的朝着房府而去,却没能走正门,而是翻进去的。 “殿下……”而这个时候马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带着些愧疚:“后面的杂碎都处理好了,昨夜的事情我……” 他欲开口解释些什么,被公孙行止阻止了,马车内传来他不冷不淡的声音:“你算是本宫的半个师傅,你想要报仇,本宫自然不会阻拦你,只是今日便离开绍安,回商丘去吧!” 江玉那张满是疤痕的脸上有些犹豫,声音有些失落:“那殿下呢!殿下一个人在此处总是需要有人保护的。” “本宫有高栾作陪,你且回商丘把该做的都做了,这边的事情不劳你操心。” 江玉面露难色,但又无可奈何,什么话也没说,只留下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雪地中。 扑通一声,孟妤成功的掉在了房府的后院,四脚朝天。 第六十九章 此中有真意 她也不傻,走正门的话岂不是在当活靶子,但是无奈身子太胖了,翻个围墙都要了她半条命,只是还没等她从白色的冷冷白雪中爬起来的时候,面前就多了一双黑色的锦靴, 房云翼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显然是对于她的这个姿势有些不解:“姑娘为何翻我府邸?” 因为她是趴着的,所以房云翼也没看清楚她到底是谁。 若不是刚巧路过这后院的话,也不会发现的。 孟妤从雪地里面抬起头来,那张带着被雪花沾满的脸有些委屈,揉了揉眼睛看向他:“房大人。” “是你。” 房云翼一惊,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从此处进来的,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蹲下身去将人扶起来。 孟妤感激的看着他,笑了笑:“奴婢来给房大人送信的。” “你下次可以走正门,”房云翼哭笑不得:“是殿下让你前来的?” 孟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是,殿下说大人聪明绝顶,应该是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的了,今日所发生的的事情想必大人也应该是知晓了的。” 房云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的的确确是知道了的,今日一大早的时候就传得沸沸扬扬的了,他也亲自前去看了一番的。 可这毕竟不是他管辖的范围,他自然不好插手的,也就回来了,此时正准备出去赴约呢! 孟妤拍了拍身上的积雪,开口解释道:“这件事情皇上应该会交给大理寺去做的,而经过雪灾一事朝中的人都会觉得您已经是大皇子一党的,此番陈尚书出事,大理寺那边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深怕惹祸上身,不出意外的话指不定会前来找大人,这也只是一个猜测而已。” 孟妤其实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的,因为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总是在事情发生的那段期间,她都快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会未卜先知的这个本事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能掐会算的。 她都没有联想到这些。 房云翼剑眉微微蹙起,“此事我会看着办的,有劳了。” 这个人的礼仪一向很好的,只是偶尔有些傲娇,不管是修养还是其他的也都是没得挑剔的,相处起来很舒服。 孟妤想了想觉得当时若是这个人将自己要走了的话,指不定还能过得好点,毕竟房云翼可是前途无量的,也不用那么多的血雨腥风。 交代完事情之后,孟妤就准备离开了,房云翼叫住她:“走正门,不必翻墙。” 这人长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温润如玉的样子。 孟妤抗拒的摇摇头:“有劳大人了,还是不必了,奴婢翻墙就挺好的。” 房云翼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翻了过去,又忍不住的开口询问了一句:“本官听太子唤你阿妤?莫非苗豆芽不是你的真名?” 正横跨在墙头的孟妤啊了一声,蓦然回首,那眼神中写着大大的疑惑,很快反应过来了,哑然失笑:“阿妤那是奴婢的小名,让大人见笑了。” 房云翼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跳了下去,也难怪太子将这个人放在身边了,小心翼翼的本事也不是谁都想得到的,如此的周全和细腻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媲美的。 “这个宫女倒是有点意思。”房云翼嘴角微微勾了勾。 他身边的书童饶是不解的开口:“大人上次说的写诗句就是她所写的?” 房云翼笑而不语,虽然她一直在推辞说是太子写的,可他也不傻。 太子的一些书法他也是看过的,平平无奇罢了,在此处没有什么太高的造诣。 而这一边当孟妤摸索着膝盖上的伤,冻得如同一个傻逼似的出来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等候多时了。 高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这才屁颠屁颠的爬上了马车,一掀开帘子就看见里面某个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正手捧着一本书悠闲自得的翻了翻,那叫一个闲情逸致。 孟妤哆嗦着身子坐在了他的对面嘀咕了一句:“这样的小事情,殿下为何不直接给房大人写信,非要这般折腾……” 外面的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冷得孟妤眉毛上都结了霜在上头,她不比这些人金贵,穿得也没那么厚实,又在外头跑了一遭,手都僵硬了。 公孙行止放下手里面的书时,高栾已经策马扬鞭的准备离开了,他朝着对面的人伸出手去,孟妤看着他这怪异的举动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公孙行止握着她的手给她取暖,笑得温和无害:“书信会留证据,阿妤没听说过毁尸灭迹么?” 孟妤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刹那间觉得身子似乎也不是那么冷了。 公孙行止两只手都在给她捂着手,像是情人之间的亲密,又像是狩猎者对于自己猎物的执着,像是在查看是否完好无缺一般。 “阿妤是本宫养的,自然是要物尽其用的,本宫不养废物的。”他似笑非笑的抬起眼帘,眼中有旁人看不清,读不懂的情绪。 他这样的人最没有办法接受的就是背叛,期骗,还有出卖了。 公孙行止并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是也不代表他不会杀人。 孟妤盯着这样一双手,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了一句,表情很是平淡:“殿下,杀过人么?” 这双手真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 公孙行止为之一振,思绪被拉回很多年前,眼前一片片的鲜血划过,一个个的尸体倒下,他笑了笑,将身上的大氅取下给了孟妤:“杀过。” 谁没有杀过人,皇室中人,那个的手上是干干净净的,不管是间接性的还是直接的,或多或少都是沾染过人命的。 她没再问什么,公孙行止对她算不上坏,只要摸清楚他的脾气倒也过得潇洒,虽然有些提心吊胆,但总比直接被人当成废弃的棋子给丢掉。 孟妤一回到东宫,就听到了一路上那些个不好的消息,谁谁又死了,疯掉了,或者是被砍头了。 她心情复杂,倒也没有过多的感慨,只能说一句:生不逢时。 第七十章 坐山观虎斗 “死得可真惨啊!我听说这个陈大人是被千刀万剐了的。”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我那远方表弟亲眼所见的。” 雪色中,热热闹闹的客栈议论起此事来,当真是叫人闻风丧胆,心中胆怯。 座无虚席的客栈中,伴随着卖唱的小曲以外就属这个话题最为热闹了,而坐在最里面的黑衣男子,巨大的斗笠遮盖住了真容,听到这些话之后握着碗的手微微一顿,又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 这些传言闹得有些虚假,浮夸,却也出入不大。 客栈二楼的雅间内,趁着风雪未歇在此处逗留片刻的公孙瑾,因为一直以来都体弱多病的,时常四处寻医问诊,亦或者是在庙宇间游走,好不容易熬过寒冬,瞧着近日来的天气都还不错,便去了一趟寒山的清音寺,来回折腾了小半个月。 今日刚刚回来就未曾想听到这样的消息,倒实在是让人有些唏嘘。 “咳咳咳!”听得入神时,却不受控制的咳嗽了起来,心肺绞痛,一张脸憋得通红。 旁边的丫鬟忙不迭的给她端了一杯茶水:“殿下要不咱先回去吧!今日这小曲怕是听不成了。” 公孙瑾好不容易缓过来,摆摆手:“无碍,先去陈家看看吧!” 凉月不明白主子的想法,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的颔首:“是。” 众所周知,六皇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一身都是病,所以还未及弱冠就得了封号,如今也不过十八岁的年纪,生得一副好皮囊,平时闲的无事的时候就喜欢与人吟诗作对,而大部分时间都是与草药为伍,又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 马车在积雪中款款来到了陈家,此时此刻的陈府,早就挂满了白绸,处处弥漫着悲伤的气息,一片哭声响起。 在凉月的搀扶下,公孙瑾从马车内走了下来,裹得很厚实,神色虚弱。 随从的护卫三两步的走了过去打招呼,没多大一会陈家的人就齐刷刷的出来迎接了。 陈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满脸的悲痛;“臣妇见过王爷。” “夫人不必多礼,”公孙瑾虚虚的将人扶起,安抚着:“此事来得突然,本王刚刚回来就听闻了这个噩耗,还希望夫人节哀才是。” “王爷别见怪,母亲悲痛欲绝,怕是没法招待王爷了,”身后的陈家小姐将自己的母亲搀扶着,泪眼婆娑的看向他解释道:“母亲现在怕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要是早知道如此,昨夜的那一顿饭就不该吃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公孙瑾满怀歉意的看向陈夫人,提着衣摆跟随着他们到里面去祭奠。 陈家就一儿一女,陈泰宁虽然算不上是忠臣,但是对于夫人和儿女却是没得说的,他儿子也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的就有官职在身了。 只是因为官职特殊常年在外,未曾想家中遭遇了这样的大劫。 此番已经是申时了,该来吊唁的人也早早的都离去了,只剩下下亲友。 公孙瑾的到来让在场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作为长女,陈家小姐一边抽泣着,一边将三炷香递给了他:“王爷屈尊降贵前来吊唁,是父亲的荣幸。” 公孙瑾朝着她点点头,轻声道:“陈小姐节哀,此事大理寺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来走一个过场罢了,这陈泰宁和自己的也没什么交情。 他虔诚的上了香,又及其敷衍的说了几句话,大致意思就是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都会尽力而为的。 待了没多久的功夫,公孙瑾就准备离开时,陈家小姐——陈茱萸走了过来将他唤住。 “王爷请留步。” 公孙瑾蓦然回首,不解的看向她:“陈小姐有何贵干?” 只见陈茱萸二话不说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泪如雨下的看着他:“小女求求王爷帮帮小女,此番爹爹受到迫害,兄长又不在绍安,求求王爷。” 公孙瑾蹙眉,“陈大人和三皇兄交好,为何不去寻他?” 一提到这事陈茱萸就咬牙切齿,那眼神中都浮现出些许恨意来:“父亲出事之后,三皇子直到现在都未曾出现,又怎会帮衬?” 公孙瑾不语,此事他没打算插手,牵扯太多,一开始谁都以为这件事无非就是一些盗匪罢了,谁承想如今连朝廷命官都因此丧命了,现如再去趟这个浑水,岂不是在自寻死路。 凉月也看出了主子的为难,适时的开口:“陈小姐先请回吧!王爷身子不适,得早些回去了。” 陈茱萸还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公孙瑾人已经转身离去了,她欲言又止,可也总归没有追上去。 “殿下为何……”凉月有些不明所以的低声询问起来。 她不明白为何主子好端端的前来吊唁这个陈尚书,平时的时候这个陈尚书就是三皇子身边的忠犬,早年间的时候,殿下有事相求,那陈尚书三拒门外,此番又…… 公孙瑾笑意越发的浓郁起来,斜了一眼凉月幽幽的开口:“坊间传闻陈小姐喜欢本王,也不知真假。” 凉夜恍然大悟,这才恭恭敬敬的点头:“奴婢知道了。” 陈泰宁一死势必会牵扯出很多的事情来,上上下下不得安宁,而大皇子又被关了禁闭无疑是逃过了一劫。 可其他人就未必如此了。 “阿秋!” 正蹲在地上挑拣着红豆的孟妤毫无征兆的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一抬头靠在暖炕上的人就已经睡着了,想了想她起身蹑手蹑脚的去里屋拿了一条毯子给他盖上。 从宫外回来之后这人就一直在看书了,对于外面的事情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却又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还有陈尚书的死未免有些蹊跷。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情和公孙行止有关系,但也不好直接开口询问。 瞧着这张完美无缺的脸,当真是谪仙一样的人儿,生来就该高高在上。 “长得还挺好看。”孟妤给他盖好毯子,嘀咕了一句端着挑拣好的豆子离开了。 第七十一章 刮目相看 她人一走暖炕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身上的毯子,这段时间他三番两次的试探,都没能让这小胖丫露出如何背叛的心思来,分明怕得要死,却还把他交代的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的。 “殿下,”高栾从外头走进来,他和孟妤的时间几乎是错开的,只要她人在殿内,他便不会进来的,只要她人不在,自己才会进来,恭恭敬敬的站在不远处:“瑾王回来了,还去了一趟陈家。” 公孙行止斜靠在暖炕上,神情散漫:“他倒是清闲,既能避开皇上的视线,又能少了皇后一党的排挤。” “殿下不放心瑾王?”高栾不解,他这个人一向都是大大咧咧,五大三粗的,对于这些个细腻的事情向来不是那么在行。 公孙行止没有回答,而是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籍问道:“江玉离开了?” 高栾摇摇头,昨夜的事情之后这人就消失不见了,他也没机会去寻找,也不好让他们的人前去寻找,以免打草惊蛇的时候。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目光深邃的看向那门口一闪而过的裙裾,凉凉的开口:“秋嬷嬷好雅致,倒也不嫌这天寒地冻的。” 高栾心中一惊,一眨眼的功夫手中的长剑就架在了门外人的脖子上,目光冷冽。 秋嬷嬷当场煞白了脸,她只是路过罢了,本想着将最近东宫的事情都给太子汇报一下的,万万没有想到遇见了这个事情,原本打算一走了之的,却不受控制的将事情偷听了去。 手中的东西顿时掉了一地,猛的跪在了地上:“殿下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听见。” 高栾歪了歪头看向里面的人,眼神带着询问的意思。 寝殿内的寂静无声,越是如此,秋嬷嬷越是战战兢兢的,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她在东宫待了四年了,对这个主子一无所知的,性情更是捉摸不透,此番苗豆芽人又不在,她自然是恐慌的。 须臾的功夫就在高栾的剑在她脖子上划出一道浅浅口子的时候,公孙行止走了出来,面前的人风姿卓越,让人不敢直视。 秋嬷嬷瑟瑟发抖:“殿下,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殿下饶命,殿下……” “嬷嬷在说什么胡话?”公孙行止像是觉得好笑一般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懒洋洋的靠在旁边门檐上:“本宫那来的本事随随便便的杀人呢?” 秋嬷嬷心中惊恐,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殿下,奴婢……” “本宫很好奇一件事,想跟秋嬷嬷打听打听,”公孙行止直接无视她恳求的样子,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秋嬷嬷可知道皇后为何那么怕太后?” 秋嬷嬷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突然的没声。 这件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 “奴婢……奴婢,”秋嬷嬷心跳个不停,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来,瞧着面前的人:“奴婢……不知道。” 公孙行止惆怅的感叹了一声,随性的站直了身子,踱步朝着外头走去:“既然如此,那便罢了,嬷嬷请回吧!” 秋嬷嬷错愕的看向他,心中诧异这人为何好端端的就要放她离开呢? 高栾倒也不觉得奇怪,主子做事情一向都有自己的主意,他默默的收回了手中的长剑跟了上去。 在秋嬷嬷的注视下,这二人朝着莠和殿的小厨房而去,她心有余悸的瘫坐在地上,颇有几分死里逃生的感觉。 起初苗豆芽选择太子的时候,她觉得对方是疯了,如今想来是所有人疯了,而不是苗豆芽疯了。 几乎所有人都失算了,漏网之鱼,这所以是漏网之鱼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 又怎么会任人宰割呢? 那飘然离去的身影洒脱得不像话,秋嬷嬷思绪复杂,好不容易才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顿时有些佩服孟妤了,居然能跟在这人身边这么久,还完好无损。 “哎哟我去!烫死我了。” 而这一边被秋嬷嬷佩服的人,此时此刻正在翻烤着灶火里面的红薯和土豆,跟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 孟妤蹲在灶火边,一边炖汤,一边给红薯剥皮,眼睛里面闪闪发光,看着香喷喷的红薯正准备狠狠的咬上一口的时候,身后一只白玉般的手指无情的把她的红薯抽走了。 “谁啊?”孟妤怒火中烧的抡起地上的木棍就要敲上去,看清楚来人之后吓得她瞪大了眼:“殿……殿下,你怎么来了?” “要打本宫?”公孙行止瞥了一眼她手里面的木棍,当着孟妤的面将手中的红薯轻轻的咬了一口,眉梢一挑:“现在可以动手了。” 孟妤欲哭无泪的丢下木棍,脏兮兮的手在围兜上擦了擦:“奴婢不敢,殿下喜欢奴婢就给你再剥一个便是。” 话是这么说的,可那小眼神满满的都是不服气,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手里面的红薯。 实在是不明白这人平白无故的来厨房做什么?她是因为没地方可去,只能窝在此处。 他不一样,他还可以睡午觉,她不行,她只能晚上陪睡。 “在做什么?”公孙行止将手里面咬了几口的红薯塞她嘴里去,朝着灶火上看了一眼。 孟妤被红薯堵住嘴,烫得她连忙拿了下来,擦了擦嘴解释道:“给殿下熬的鸡汤,殿下这几日不是想吃些清淡的么?奴婢就给您熬些鸡汤,不浓,奴婢处理过的。” 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对于公孙行止的话自然也是如此的。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下毒了么?” 啥玩意? 孟妤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半天这才恍然大悟:“那个毒奴婢不是给殿下了么?” “哦!是么?”公孙行止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本宫还以为阿妤备用了。” 孟妤嘴角僵硬了,这种东西她干么备用? 大可不必如此。 “那……奴婢先尝一口?”孟妤无奈的开口,耐着性子的问道。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阿妤,不能浪费粮食,先把你手里面的红薯吃了。” “这是殿下吃过的,奴婢……” “本宫不嫌你脏。” 谢谢,我嫌弃。 第七十二章 暗潮 公孙行止就这么守着她熬完烫,更是不顾形象的直接就在小厨房里面慢条斯理的品尝起来。 孟妤心下疑惑,但也没开口,老老实实的侯在旁边。 一碗见底,外头天色已暗,阵阵冷风吹来,夹了几分春的气息,却迟迟不见风雪有退却的意思。 “殿下还喝么?”数月的时间,她已经能够掌握公孙行止的喜好了,屁颠屁颠的上前奉承道。 公孙行止放下汤勺,掀了掀眼皮看向她:“阿妤没有什么要问本宫的?” 啥? 孟妤整理了一下思路,眼珠子转了转:“不问。” “为何?”他好奇的哦了一声。 “殿下不相信人,奴婢就当个哑巴。”她实诚的回答。 公孙行止施施然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对于她的回答倒也不惊讶。 作为奴才的,在主子身边最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哑巴,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阿妤和秋嬷嬷关系很好?”他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眼帘低垂,看不清楚其中的意味。 “秋嬷嬷是皇后的人,奴婢是大皇子送来的,先前的时候皇后就让奴婢和秋嬷嬷走得近一些,若不这么做的话,怕是会惹来皇后的质疑,”孟妤为难的挠挠头:“还有就是先前的时候,秋嬷嬷老让奴婢洗衣服,大冬天的太冷了,奴婢又无意中看见秋嬷嬷和人……暗通款曲,就稍微的利用了一下。” 她没有如何的隐瞒,和盘托出,本身也没打算瞒着公孙行止的,只是他不问,自己也不可能跟个傻子似的去汇报的,她们这些当奴才的事情,主子也不见得多么的感兴趣。 不过不对劲啊? 现在外面乱七八糟的,这家伙…… 在她错愕的眼神下,公孙行止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直让人心神荡漾,那洁白如玉的手在她的下颚处挠了挠:“阿妤真聪明,为何非得选择秋嬷嬷呢?东宫这么多的细作,不缺乏比秋嬷嬷地位高的。” 废话,这些她都是作过筛选的。 但是孟妤自然不敢这么说的,她眉头一蹙,不太习惯的往后退了一步,讪讪的摸了摸鼻头:“奴婢也只认识秋嬷嬷。” 他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拂了拂衣袖:“本宫累了。” “奴婢伺候殿下休息。”她迈着小碎步跟上,心中五味杂陈。 相比之下,东宫外早就已经一团糟了,最不坐不住的自然是三皇子——公孙胜了。 那陈泰宁本身就是他的人,西陵虽不算是他的手下,可陈泰宁一直与他交好,私底下二人也没往来,虽然那日在朝堂上文武百官没有指出来,父皇也没有提及。 可这也不代表他就能够躲过一劫的,原本他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的前往西陵一带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让陈泰宁的儿子做好万全的准备。 可还未到达那处,这边的陈泰宁又不明不白的死了。 “到底是谁?”公孙胜暴躁的直接将书桌上的东西全砸了,他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在和他作对。 屋内除去他之外,还有一个一袭白衣若雪的男子,书生气十足,手中的折扇不轻不重的在手上敲打着:“殿下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是大皇子自导自演的么?” 公孙胜眯了眯眼,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假设:“不可能,他不像是有这个脑子的人。” “殿下别忘了,大皇子的身后还有皇后,和姜贵妃这些人,就算是大皇子头脑简单,那他身后的那些人呢?如若不然的话殿下还能够想出有谁有这样的能耐和本事的么?”男子的声音温温和和的,像个教书先生一般,可每一句话都带着一股子的杀气。 这话倒是提醒了公孙胜,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骘:“六弟外出数月,早朝也嫌少出现,五弟又懵懂无知,不过是大皇子身边的一条狗罢了,不可能有这样的谋略和本事。” 东宫的那个更不用说了,俨然就是一个贪生拍死的,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也没瞧见有什么的作为,身边更是空无一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逼到如今的这个境地呢? 陈泰宁的葬礼他没有出现,无非就是为了自保罢了。 若是他去了,到时候父皇顺藤摸瓜到他的身上,他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阁下有什么好办法?”稳住了急躁的心情,公孙胜有些无力的捏了捏眉心。 此人名唤云别尘是个江湖中人,乃是他的谋士,没少为他出谋划策。 云别尘不骄不躁的动了动嘴唇:“殿下何不试试将计就计呢?若此事真是皇后一党自导自演的,那么这个时候比然会在雪上加霜的,若此事不是皇后一党做的,那么殿下可就小心您的那几位弟弟了。” “大皇子再有一年就要弱冠了,或是封王,或是册封太子,按照皇后的手段和野心,绝不会坐以待毙的,大皇子一旦封王争夺储君之位就会难上加难,这一年您不仅仅要除掉大皇子,还要借刀杀人。” “你是说东宫的那位?”公孙胜神色一冷。 他原本还想着让公孙行止和公孙则去斗的,可那人似乎并不感兴趣,那么就只能借刀杀人了。 总归公孙行止才是公孙则的绊脚石,而他真正的绊脚石是大皇子。 倒不如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力。 “在下听闻,太子身边多了一个宫女,乃是大皇子送去的,殿下觉得用意何为?这些年给太子送人的可不少,也从未见太子将谁真正的留在身边的,可大皇子送去的这人,据说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是个肥胖的宫女,还是从相思阁出去的。”云别尘道。 关于东宫的一些闲言碎语他也是听过不少的,至于那个丫鬟他还真没见过,不过倒是听说一桩比较有意思的事情。 据说这个宫女在长乐宫的时候,无意间遇见了房云翼,写了一首让房云翼都为之称赞的诗,他倒是非常的好奇,此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公孙胜微微一愣:“倒的确有这么一个人,不怎么起眼,不过太子似乎很喜欢,总是放在身边,先生的意思是让本皇子收买此人?” “殿下不妨一试。” 第七十三章 遇险 “殿下不妨让人今夜去东宫探一探虚实。”云别尘想了想又建议道。 公孙胜若有所思的摇摇头:“这个时候父皇所有的心思都在陈尚书的事情,还有被劫走的粮食上,无暇关顾东宫那处,可也不代表无人看管。” 他觉得这个主意不可取,毕竟拿捏不准东宫的实际情况,在这个关键时刻动手的话难免会引火自焚。 “太子若出事,商洽恐怕会大乱,还未到约定的日期,父皇都不敢朝他下手,更何况是本皇子呢?”他神色冷冽起来。 心中有些埋怨云别尘。 云别尘对于他的话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甚至还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慢悠悠的拍打着手中的折扇,似笑非笑的开口:“殿下误会了,在下可没让您对太子下死手,只是让您试试太子的身边到底有无高手庇护,您真相信太子如同表面的那么简单么?” “不然?”公孙胜反问。 他委实有些捉摸不透这云别尘的话外之音了,公孙行止早就是笼中鸟,注定的事情,还能翻天不成? 云别尘笑而不语,只是微微的拱了拱手:“时辰不早了,在下先告退了。” 皇宫当中诸多不便,来一次对于他而言都是如履薄冰的,尽管他轻功很好,可也难免百密一疏的时候。 公孙胜没有挽留,只是目光深深的盯着远方。 细雪飘飞,夜风袭来,站在皇宫的琉璃瓦上,云别尘负手而立,白衣若雪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一切尽收眼底。 说来也是巧,他一个江湖中人非要卷入这朝堂之争来,无非就是因为一些陈年往事罢了。 俊逸的脸上噙了丝笑容,在寒风吹过衣摆的时候飘飘然的消失在了屋顶上。 …… 东宫这处。 公孙行止说是要休息,可回来之后除了简简单单的沐浴,就披着件大氅盘腿坐在矮桌边看书,聚精会神的样子委实叫人捉摸不透。 孟妤在一旁研磨,时不时的凑过去看几眼。 “能看懂?”公孙行止大大方方的将书给她瞅,还好奇的询问了一句。 孟妤朝着他摇摇头又点点头,模样倒是乖巧:“字都认识,可堆在一块又都不太明白。” 高深莫测的文言文,咬文嚼字的看得她脑袋疼。 “阿妤读了几年书?”他慢悠悠的翻了一页书问道。 “十……”差点脱口而出的孟妤及时刹车,想了想自己如今的年纪也不过十六岁出头:“几年。” 他嗯了一声,眼神讳莫如深。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大多是平平淡淡的,她做好分内之事,公孙行止在一旁看书,画画,偶尔下下棋,孟妤有些时候看得心中痒痒,又深深的按耐下去了。 枪打出头鸟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太过于出众只怕这公孙行止又要对自己一番提防了。 “殿下,奴婢去给你作些宵夜吧?”孟妤研得手都酸了,甩了甩手,奉承的开口。 公孙行止朝着她点点头:“嗯。” 她饭菜做得倒是不错的,花样百出的,虽然算不上精致,都是一些家常便饭,可比那些个山珍海味有味道。 孟妤拎着一个灯笼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公孙行止又叫住了她。 “阿妤。” “啊?” 孟妤不解的回头,公孙行止微微一笑,眉眼弯弯的看向她:“小心路滑。” 她看了过去撞进了那双眼睛里面,又迅速的抽离,拎着手中的灯笼屁颠屁颠的离开了。 落荒而逃的背影让高栾捉摸不透,只来得及捕捉一个肥胖的背影。 突如其来的关心总让人把持不住,这一路上孟妤背了一路的哲学名言警句,不断的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而在屋顶上飞檐走壁的人突然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从屋顶飞身而下,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身后,听着这些名言警句有些好笑的跟了上去。 “孟妤,你要理智,要冷静,要冷静,冷静,理智再理智,不能沉迷美色,要坐怀不乱。”孟妤碎碎念念的将心跳给调整平息,这才扬起笑脸的准备大步流星的朝着小厨房而去的时候。 身后一阵凉飕飕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怎么不背了?” 孟妤脚下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手中的灯笼也随着掉在了脚边,她僵硬着脖子转身,直接被那一袭白衣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是什么人?”她从地上爬起来,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白衣若雪,风度翩翩,模样倒是生得不错,也不像是坏人,可也不是东宫里面的人,脑海中极快的排除了一番,更加肯定这人要么是刺客……要么就是…… “你这小宫女倒是有意思,难道我就不能是鬼?”云别尘觉得有趣,忍不住的戏谑起来,他也是一时兴起想要来这东宫瞅瞅。 好巧不巧的就撞见这么一个背着一些听不懂的话的宫女,不过倒背得挺有意思的。 孟妤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公子仪表不凡,怎可能是鬼。” “那就姑且算作是刺客吧!”云别尘毫不在意的扯了个身份,又问:“你是太子身边的宫女?” “是。”孟妤倒退一步,身子靠在柱子上,坦诚的回答。 心中时时刻刻都在警惕,以防万一,难保此人不是前来刺杀公孙行止的,再顺路将自己除了。 “公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辞了。”她倒退着作势就要离开。 云别尘冷笑一声,袖口处飞去一枚飞镖直接就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当孟妤停下脚步的时候,对方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语气恶劣:“在下一个刺客,被姑娘看了去,怎么能让姑娘安然无恙的离开呢?” 孟妤被掐住脖子压根就喘不过气来,手中的灯笼也掉在了脚边,整个人被压在柱子上。 “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不知何处得罪了公子,和公子素不相识,公子何必……何必造杀孽?”她吞吞吐吐的开口,双手无力的抓住他的手。 “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姗姗来迟的高栾从天而降,迅速的拔出手中的长剑。 云别尘眼神一冷,将人放开,一溜烟的消失不见了。 第七十四章 握起长剑 高栾来得及时,导致她逃过一劫,双腿发软的跌坐在地上,揉了揉脖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她也不是没想过会有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从一开始众人耻笑,到爬到如今的地位,自然是会惹来不少人的质疑和猜忌,动歪心思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未曾想来得这么突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咳咳咳!”孟妤不停的咳嗽着。 高栾走了过来没有第一时间去搀扶她,而是将柱子上的飞镖拔了下来。 她看向高栾,心中满腔仁义道德的话咽了回去,只能埋怨自己身份低微。 她的身份本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而已,说白了对于这些人生死不过一念之间,高栾的主要任务是保护公孙行止,旁人的生死与他何干? “糟了”站起来的孟妤忽的大惊,嗔怪的白了高栾一眼,提着裙摆就朝着莠和殿跑去:“中计了。” 反应过来的高栾健步如飞的跟随着她一块朝着莠和殿的方向而去。 莠和殿内。 公孙行止一袭白色的寝衣此刻早就染上了鲜血,倒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嘴角噙着笑。 他面前的人顿时有些犹豫不决了,对方可没让他杀人,只是想试一试这个人的虚实,或者是试一试他到底会不会武功。 但如今人都已经受伤了,怎地还…… “老大,这人要再不来,咱们到底杀还是不杀啊?”他身边的手下挪动着步伐走向他,低声几句。 为首的黑衣人一时间也拿捏不定了,他小声询问:“不是让你们闹动静大一些的么?” “已经很大了,再大就该惊动巡逻的侍卫了。”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的时候,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想到什么,从怀中掏出一枚羊脂白玉的吊坠在手中晃了晃:“太子殿下可还记得这个?” 原本还无动于衷的公孙行止,在看到那个羊脂白玉的时候眼神中的表情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阴鸷。 “把东西给我,”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一改先前的儒雅和懦弱,眼神冷冽的盯着他手中的东西:“把东西给我。” “那就要看看太子殿下有没有本事来拿了。”这个变化让为首的黑衣人有些意外,笑着将东西挂在了腰间。 公孙行止步履蹒跚的朝着他走了过去,目光自始至终都在他腰间的羊脂白玉上,双手紧紧的握成拳。 “殿下,不可让人发现你会武。” “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脑海中都是那些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他紧咬的嘴唇变得殷红,连带着双目也让人不寒而栗。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所有人都等着他出手,他一旦出手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了。 可那个东西…… “殿下,”孟妤及时的赶到,和高栾一起,用尽了她平生所有的力气。 这一声殿下让殿内所有人都回过头去,高栾拔剑从她身边而过,朝着里面的人走去,一言不发就开始大打出手。 刀光剑影间,那人一袭白衣染血格外的耀眼,眼神中的阴冷清晰可见。 孟妤站在门口,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只能捡起地上的剑挥舞着朝他走过去。 为首的黑衣人楞了片刻,却还依旧逼迫着公孙行止出手,他狠下心的扯下腰间的羊脂白玉在手中捏了捏:“太子殿下,还不出手?” 孟妤心中一惊,眼瞅着公孙行止那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大步流星的朝着黑衣人走去,把人扑到在地。 力量上的压制来得突然,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孟妤就将他手中的羊脂白玉夺走了。 “找死。” 巨大的耻辱让黑衣人起了杀心,在孟妤奔向公孙行止的时候一掌劈了过去,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场景出现。 公孙行止一把扯过孟妤护在了怀中,迎面对上他的那一掌,雄厚的内力直接将对方震飞,口吐鲜血的倒在了地上。 孟妤在他怀里面吓得浑身一哆嗦,鼻息间都是他身上的血腥味,手紧紧的握住吊坠:“殿下……” 公孙行止倒在她的身上,两个人齐刷刷的跌在了地上,孟妤半跪在地上抱着他:“殿下,没事了,没事了……东西奴婢拿到了,殿下……” 他身上都是伤,手紧紧的握住她拿住吊坠的那只手,靠在她的肩膀上眼中血丝浮现,语气冰冷如同从深渊中而来:“高栾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这是瑶儿的吊坠,瑶儿出生的时候他送给瑶儿的。 未曾等到她的一声皇兄,人就死在了他的面前,他只能无力的看着什么也做不了,不能复仇,不能动怒,不能悲伤。 “你会武功?” 摔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诧异的看向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人不仅仅会武功,而且武功这么高。 “阿妤,”他嘴唇贴在她的耳畔,一字一句的开口,蛊惑着她:“去杀了他,杀了他。” 孟妤浑身一震,错愕的瞪大了眼,不停的摇头:“奴婢……殿下奴婢不行。” 那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不是牛羊,她怎么做得出来?心里面这一关也过不去。 她生活在和平的年代,那里接触过这样的场景。 一盏茶的功夫高栾就已经将殿内的人都除掉了,手起刀落,干净又利落,好像人命在他们的眼中都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他冷冷的侯在旁边,等待着主子的吩咐。 公孙行止轻轻的推开她,眼神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笑:“阿妤,帮本宫杀了他好不好?” 孟妤红着眼眶摇头,她怎么下得去手,带着恳求的看向他:“殿下……奴婢做不到。” “阿妤,你去看看,这东宫外,多少人想取本宫的性命,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来杀你,阿妤想要活命,就得杀了他们。”他耐心的哄着她,每一句都在诱导她。 “杀了他,一年后,本宫让你出宫,就算本宫死,也会让你平平安安的出宫。” 孟妤红着眼睛摇头,她学的是救人,不是杀人这样的事情。 “你手里拿的是本宫送给瑶儿的吊坠,她死时不过足月,阿妤,她死在本宫的面前,本宫护不住她。”公孙行止苍白的脸上都是痛苦。 孟妤直接崩溃的落泪,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可她早已经无路可逃。 第七十五章 不归路 鲜血四溅,手中的长剑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她泪流不止,控制不住的颤抖,从灵魂深处都在害怕,抗拒。 眼前的尸体告诉她刚刚才所发生的的一切,从来没有那一刻,孟妤渴望这一切都是梦境。 从穿越到现在,她如鱼得水,努力的让自己去接受这个时代的制度,不公,可依旧没有办法面对这样的恐惧。 孟妤跌坐在地上,看着面前死不瞑目的一双眼睛,犹如那日掉在她面前的人一样,瞳孔中都是不敢置信,和面临死亡时的恐惧,而她的手上都是鲜血。 心脏不停的跳动,手上的鲜血告诉和提醒她,这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阿妤,别怕。”他上前捂住她的眼睛,亦如那日她不让自己看烟火时一样。 大片大片的水泽湿透了他的手掌心,面前的人哭得喘不过气来,又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没有怪他,只是没有办法接受。 从选择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谁也别想干干净净,这都是不可避免的。 “殿下,”她抽泣着开口:“他们该死对么?” 皇宫外不见得比皇宫安全,只是外面的凶险没有皇宫的尔虞我诈,可依旧会发生这样的场面。 “是。”他松开手,语气平淡。 都该死,谁不该死呢? 谁无辜呢? 高栾平淡的把殿内的尸体都给处理干净,一个也不剩,来来回回好几次。 公孙行止始终陪着孟妤跌坐在地上,直到她哭声停止。 他耐心极好,自始至终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只是幽深的瞳孔中有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光芒一闪而过。 已经快月半了,天气渐渐的回暖。 可今夜却出奇的寒冷。 孟妤眼睛红肿,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伸手擦了擦眼睛:“殿下的伤?” 从情绪中挣脱出来之后,她这才反应过来公孙行止身上都是伤。 他虚弱的倒在了孟妤的身上,因为胖的原因导致孟妤的肩膀也不是那么硬绷绷的,他气若游丝的开口:“高栾会处理的,还哭么?” 那怕是受伤了也不忘调侃她几句,本不想这么做的,孟妤突然的出现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事已至此,也只能顺水推舟。 杀人这种事情本来都有高栾处理的,只是看着她拿起剑的那一刻,他觉得倘若这个人离开了,也不至于过得太过于凄惨。 狠得下心才能够好好的生存下去。 “有点怕,”她也没矫情,诚恳的回答:“以后会好的。” 尽管身子还在发抖,她还是这么自我安慰。 那就当成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罢,放纵一下内心的阴暗。 他抿唇:“搀扶本宫去床上。” 孟妤点点头,伸手扶着他起身,眼眶处未干的泪水落在他的手上,有些滚烫,公孙行止思绪复杂的看了她一眼。 今夜的事情闹得动静不小,前来刺杀的人全军覆没。 高栾一人前往兴庆宫,在外面跪了一夜。 这些几乎都是这么多年来所有的流程顺序了,这一夜都是孟妤在照顾公孙行止,彻夜未眠,还要承受着屋内的血腥味。 而公孙行止又是高烧不止,好不容易挨到高烧褪去总算是天亮了。 孟妤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短短一个晚上的功夫所有的一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心情,只是不敢闭眼。 公孙行止如履薄冰,她又何尝不是呢? 卯时的时候,天开始有了泛白的迹象,她精疲力尽的坐在莠和殿的门槛上,放眼看去,映入眼帘的都是辉煌无比的建筑,唯独这一处凄凉萧条。 整整一夜了,贵为太子的公孙行止无人问津。 高栾说他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言语间都是轻飘飘的。 她不明白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万般思绪涌上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死胡同。 秋嬷嬷得到消息赶来,避开了不少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她的前面低声询问:“太子如何了?” 这不是第一次了,不过向来这种事情到最后都是不了了之的。 之所以关心,无非就是她幡然醒悟了而已,太子若是死了,她们这群人都得陪葬,她如何不担心? 孟妤抬起头来,伸手抹掉脸颊的泪水:“烧退了,暂时无碍了,嬷嬷皇上会来么?” 她很好奇这一点。 秋嬷嬷眼神复杂的摇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知道你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有些接受不了,可皇宫就是这个样子的,皇上不会来的,只要这一年内殿下不死,他不会踏入东宫的。” 陈年旧事,早已经没人敢提起,她也是不敢说的,皇家的往事谁敢拿到明面上来说。 孟妤苦笑着扶额:“原本我还觉得自己可以平平安安的度过这一年,现在看来别说是一年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个问题。” 她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很不错,可直到今日狠狠的打脸,她可以在职场上呼风唤雨,步步高升,却再这样阴暗的皇宫里面束手无策,只能成为羔羊任人宰割。 秋嬷嬷叹了一口气坐在她的旁边:“殿下这个人没有人了解,若说了解就连他身边的那个侍卫都不了解,而你则是除了高栾以外唯一一个和殿下走得亲近的人,势必会成为众矢之的。” 孟妤抿唇不语,昨夜她拼死给公孙行止抢回那个吊坠的时候,将后背留给了敌方,那个时候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到底会不会死,只是凭着本能的反应。 而公孙行止也是为了她出手伤了那个黑衣人,他会武功,武功很高,可为何要装傻呢? 眼前忽然一亮,孟妤瞪大了眼睛,僵硬的转过身去看向漆黑的殿内。 他这是在以身犯险,用自己的一身伤打消了对方的猜忌。 “豆芽,殿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秋嬷嬷伸手抓住了她,昨日偷听到的事情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可太子殿下的眼神让她心有余悸,秋嬷嬷甚至敢肯定,若是自己说出去,活不过今天晚上。 第七十六章 姓什么 二人静默了许久,孟妤整个人都懵的,导致秋嬷嬷什么时候离开的她都不知道,一直到天褪去了黑夜的影子,太阳也升了起来,冰雪开始消融,那东宫的大门处出现了几个人的身影,她这才从门槛上起来,发麻的双腿险些直接就跪了下去。 “咳咳!” 殿内的人突然急速的咳嗽起来,孟妤踉踉跄跄的跑了进去,奔到床边伸手试探他的体温:“殿下,殿下……” “瑶儿,”昏迷不醒的人伸手抓住了她的手,面色痛苦的呢喃着:“瑶儿。” 孟妤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殿下,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豆芽,太医来了,”高栾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在殿外扯着嗓子喊道。 她急急忙忙的掀起衣裙朝着高栾的方向看去,昨夜他走的时候就说过了,今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床上的人还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也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若不是昨夜她在这高烧怕是一时半会都退不下去的。 “太医快看看,殿下直到现在都还未清醒过来,您快看看。”孟妤搬来一张凳子给他坐下,着急的开口。 公孙行止可不能死,他要死了,自己也得玩完。 高栾淡定的侯在太医的身后,浑身冒着寒气,膝盖上也都是湿哒哒的,这样的天气跪了一夜那怕是铜墙铁壁也受不了的。 此刻却依旧昂首挺胸的带着太医前来。 太医手忙脚乱的给公孙行止把脉,表情凝重看得孟妤也是提心吊胆起来。 过来一盏茶的功夫,太医这才收回了手,松了一口气:“殿下这都是皮外伤不必担心,只是有些严重罢了,好在高烧已经退了,待臣开一些药殿下敷在伤口处,好好休养数月便好了。” 孟妤这才如重释放的将提起的心落了回去,高栾和太医絮叨了几句将人送走,返回来的时候把那张药单递给了孟妤:“一会你去太医院抓药。” “我……我不识路啊!”孟妤看着手里面的药单犯难。 她去过的地方也不多,怎么知道太医院在哪。 高栾蹙眉,面无表情的瞥了她一眼:“我去了谁保护殿下?” 说的也是。 现在的公孙行止半死不活的,要是再来一个心怀不轨之人这家伙就真的是玩完了。 “那我……” 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虚弱的唤了一声:“阿妤。” “殿下,”孟妤猛的转身朝着他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关怀备至的询问:“您没事吧?”昨天晚上一夜这家伙都没有醒过来,现在突然又醒了,孟妤嘴角狠狠的扯了扯,肿着眼嗔怪的看着他:“你装的?” 这人从刚刚才就已经醒了,全程都在装。 公孙行止轻笑出声,这一副羸弱的样子倒有些病态的美:“若是不装,如何逃过这一劫?” 孟妤秀眉紧锁,倒也没有反驳。 从一开始走第一步的时候,他就想到别人会猜忌到他的身上来的,所以早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以身犯险,不过对方自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杀他的。 公孙行止死的话,需要有人背锅,皇帝还未曾想好这个背锅的人,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的。 其他的皇子敢拿这个去赌么?他们也不敢的。 谁敢保证皇帝在公孙行止死后,查出真相不会将他们拿出去当挡箭牌呢? 皇家无亲情,土生土长的皇家人他们如何不知晓这一点。 所以公孙行止此举虽然受伤,可至少脱离了别人的猜忌,换来的是他们自相残杀,为他拖延时间。 这人如此的深不可测,你压根就想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下一瞬间他又能半死不活的出现在你面前。 “高栾先下去吧!”公孙行止瞥了一眼沉思的孟妤,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 他一开口,孟妤这才反应过来,如梦初醒一般的抬起头来撞进了他的瞳孔中,里面倒映出她的身影来,却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奴婢去给殿下抓药。”她想也不想的拔腿就跑。 心中只想着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策。 公孙行止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她:“打算就这么走了?” 一晚上没睡好的孟妤连带着嘴唇都是干的,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背对着他僵硬着身子转过头去:“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吊坠呢?” 孟妤将东西从怀里面掏出来递过去,唯唯诺诺的开口:“昨夜染了不少的鲜血,奴婢给洗过了。” 她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很温顺。 公孙行止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身来,靠在床柱上,背部的伤撕裂开来也不觉得疼痛似的,从她手中把吊坠拿了回去,手指温柔的摩挲着喃喃自语:“这是本宫送给瑶儿的,她去世之后这个东西就不知所踪了。” “公主她……”孟妤试探性的问道:“是怎么去世的?” “阿妤是想知道些什么吗?”他歪了歪头,模样看起来有些痞。 孟妤狠狠的摇摇头:“奴婢只是关心殿下。” 他莞尔:“本宫也很想知道,瑶儿到底是谁杀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有骇人的杀气溢出来。 随后又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阿妤若是想知道些什么,大可以来问本宫,本宫都可以告诉你。” 这话实在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孟妤心中越发的狐疑了,不是说公孙瑶是死在他面前的么?难道这其中有什么曲折不成? 皇帝留着公孙行止的意义何在?莫非真的是为了简简单单的堵住悠悠之口不成? 这个人身上迷雾团团,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几日若是有人前来看望本宫,阿妤就给拒了吧!”他将吊坠重吊在了脖子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反应过来的孟妤啊了一声,颔首应下就准备去太医院拿药的时候,人走到珠帘边时,身后那清清浅浅的声音又再一次响起。 “阿妤姓什么?” 这一句话让孟妤整个人都僵硬住了,猛的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都是错愕。 耳畔还响起珠帘碰撞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改朝换代 她回头,床榻上的人模样憔悴,直勾勾的看着她。 静默了半瞬的功夫,孟妤垂下头去,悠悠的开口:“奴婢姓苗,殿下不是查过了么?” 公孙行止不语,轻笑着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怀揣着手中的药单,孟妤独自去了太医院。 毕竟昨夜的事情凶险,而对于公孙行止受伤这种事情皇帝又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自然是不方便让别的人前去办这档子事情,只能交给孟妤。 而她不明白的是,为何公孙行止突然问起她的姓氏来,好没道理。 她名字也不是假的,身份也是真的,除了灵魂不是同一个人以外,几乎是滴水不漏的。 所以,公孙行止如何怀疑她不是本人的呢? “此事切记不可声张,昨夜的事情要是让人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嬷嬷,奴婢也不知道太子的伤势究竟如何了,奴婢也进不去莠和殿啊!” 走到一处红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孟妤脚步一顿,下意识的扭过头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就瞧见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正在窸窸窣窣的说着些什么,她也没听清楚,本想一走了之的,可当那背对着她的宫女转过身来时,孟妤瞳孔骤然瞪大。 这不是皇后身边的孙嬷嬷么? 虽然就见了一次,可是对方犀利的眼神让她一眼就记住了。 阴沉沉的天,树梢上的积雪正在逐渐的融化,那二人又说了许多,言语间都是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孟妤背靠在墙壁上,缓缓踱步从另外一个方向逃离了。 花嬷嬷居然死了?那为何宫中无人得到消息,偏偏皇后身边的人得到了消息。 那公孙行止呢? 也不知道为何就突然想到了这个人,脑海中一闪而过。 皇宫这么多人,和太子交集的时候都是避开来的,唯独花嬷嬷和太后对太子是无所顾忌的,那日死了的人留下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你。”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朝着太医院走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孟妤一惊,猛的抬起头来,一下子没有做出反应。 房云翼旁边的太监呵斥道:“好没规矩的贱婢,见到房大人还不行礼?” “奴婢知错。”孟妤迅速的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认错。 本来还想问问房云翼为何出现在皇宫,但是转念一想,这应该是刚刚上早朝的。 房云翼伸手一挥,示意旁边的太监闭嘴:“起来回话吧!本官不是来上早朝的,今日本官身子不适,皇后娘娘召见。” 他这话说得旁边的太监云里雾里的,但是孟妤却听出来了这其中的意思,眉头紧锁的瞥了他一眼,对方轻轻的对着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 “算你运气好。”凶巴巴的太监,伸手不客气的掐了她一下,冷哼一声跟了上去。 孟妤吃痛的捂着胳膊,揉了揉被掐的地方,朝着太医院前去了。 而房云翼也委实无辜,本来收到公孙行止的提醒这几日打算告病以此逃过雪灾一事,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又前来插一脚,他本不想来的,可转念一想,皇后找他势必有要事,兴许可以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咳嗽着来到了凤仪殿中,高贵典雅的皇后就坐在不远处的矮桌旁边,还未等他跪下问安,对方就伸手轻轻的摆了摆:“不必多礼,坐下吧!本宫有事问你。” “臣不敢,臣站着便是,”房云翼不卑不亢的拒绝了,还不忘再咳嗽几声来伪装自己生病的事实:“不知娘娘有何要事?” 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饶是皇后再风轻云淡自然也是坐不住了的,再加上昨夜的事情,这些也都变得迷雾团团起来,一时间让人想不通。 皇后也不刁难他,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眼神锐利的从他身上扫过,语气不咸不淡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诸多的事情房大人可都知晓吧?” “略知一二。”他谦逊的回答。 皇后眯了眯眼,恼怒的甩了甩衣袖呵斥道:“略知一二,你当本宫是傻子么?法子是你给大皇子的,现在出了事你却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现如今陈泰宁被杀,太子被刺,房大人是要告诉本宫这些事情都是巧合么?” 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房云翼依旧昂首挺胸的看着她,面不改色的开口:“娘娘是在怀疑臣在陷害大皇子?还是怀疑臣派人刺杀太子?” 大殿内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深怕连累到自个,皇后不怒则已,一怒那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 大皇子被紧闭之后整个凤仪殿的人日子都不好过。 “你到底是老三的人?还是老六的人?”皇后步步紧逼的走向他,强大的气压下让整个大殿内都弥漫着杀气。 两者相望,四目相对。 房云翼只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娘娘若是觉得臣乃是三皇子,或者是六王爷的人,也就不会让臣出现在这里了吧?” 皇后楞了片刻,忽的笑出声来:“房云翼你果然聪明,那你倒是说说看,这些事情都是出自谁之手呢?” 房云翼眼神中闪过一丝的犹豫,忽然想起那日府中的人告知他的事情。 直到这一步,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就因为一首诗沦为了他人手中的一枚棋子。 天气忽然狂风大作起来,像是猛烈的想要将这一阵东风吹走,将初春带来。 从凤仪殿离开时刚好碰见早朝散去,房云翼从离开时心情就变得压抑起来。 他本以为公孙行止会借助他的手把这个事情推到六王爷,或者是三皇子的身上去,如此一来可以除掉其中一个。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人做得远远比这些都要狠,如此一遭不仅除掉了三皇子的心腹,更是让皇后一党对三皇子起了杀心。 而人逼到一定的绝境之后,势必会同归于尽。 他这是要让双方自相残杀,还将六王爷也拖下水了,可意义何在? 着实有些看不懂了,难道,他不是为了坐稳太子之位,而是为了…… 改朝换代!!! “房大人走得好生着急,连带着下官在身后叫了许久都未曾搭理。”在他出神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消了他这个胆大妄为的想法。 “大人今日未曾早朝,都无人替皇上分忧解难了。”苏琮语气中都是遗憾。 房云翼笑而不语,心中思绪百转千回。 第七十八章 花嬷嬷死了 他慢悠悠的掀了掀眼皮,沉吟片刻这才悠悠的开口:“今日身子不适,告了假,倒是大人精神抖擞让人好生羡慕。” 他这话委实让苏琮很受用,老家伙年轻的时候也是当过兵的,身体自然是强壮,闲来无事的时候在家中也是打打拳的。 哈哈大笑着摸了摸胡须:“房大人一文弱书生,也的确该好好的练一练了,老夫还有事,就不和房大人唠嗑了,先行一步。” 房云翼眉眼含笑,不予理睬,就这么瞧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 今日早朝的事情他就算不去过问,也会有人告诉他的。 只是皇后那里…… 他倒是有些意外,皇后居然能察觉到这一点,也难怪这些年来太子对此事都小心翼翼的。 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啊! 而这边的孟妤抓药的时候,面对了不少的冷眼,却一言不发的将东西收好朝着东宫的方向回去,一路上有些坎坷,基本上没有人给她指路,无奈之下孟妤只能不断的塞钱,这才摸索到太医院的。 回去的路上,天空下了阴雨,这惊蛰的天有些不稳定,时而雨夹雪,时而阴雨绵绵,偶尔的太阳像是上天的恩赐一般。 哆嗦着在宫道上窸窸窣窣的前行,耳畔呼啸的寒风和冰雨让她不断的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拐角处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好个不长眼的东西,没看见三皇子么?冲撞了三皇子当心你的脑袋。” 尖锐的声音吓得孟妤连滚带爬的跪在地上,低眉顺眼的认错:“殿下饶命,奴婢知错,奴婢只是……” “本皇子记得你,你是太子身边的宫女,”公孙胜原本打算拂袖而去的,可看清楚撞上的人之后停下了脚步,阴阳怪气的问道:“你这是去给太子抓药?” 孟妤犹豫了片刻,转念一想,高栾昨夜跪了一夜,再加上今日刚刚上了早朝,他知道也不足为奇,这才轻轻的回话:“是。” “你倒是对太子忠心耿耿啊!”公孙胜说着撩起衣袍蹲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捏起她的下颚:“你不是大皇子的人么?” 昨日云别尘和他所说的话,他也深思熟虑过的,觉得很有道理。 他这话让孟妤心中一惊,搞不清楚对方究竟搞什么鬼,但是她知道昨夜那些杀手是公孙胜派来的。 思及此处,孟妤突然有些期待公孙胜接下来的举动了。 “奴婢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对大皇子忠心耿耿的,可奴婢现在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的,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退了。”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的躲开公孙胜的手,也不知道这双手摸过多少女人。 旁边的太监尖着嗓子的开口:“好大的胆子,敢这般与三皇子说话。” 孟妤将旁边的药捡了回来,恭恭敬敬的看向面前的男人矢口否认:“奴婢不敢,只是大皇子有交代过,让奴婢在高中遇见皇子们的时候要绕道走,省得被人误会。” 这话及时的敲醒了公孙胜,他眉头紧锁,眼神微微的一变。 难怪这小宫女对太子那般的尽心尽力,想来是和公孙则脱不了关系的,居然还提前打过招呼了。 “大皇子当真是这么说的?”公孙胜再一次确定的询问着。 孟妤匍匐在地上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闻言只是勾了勾嘴角,声音唯唯诺诺的:“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三皇子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奴婢就先告辞了,若是被人看见了,告知给秋嬷嬷,奴婢又要挨罚了。” 说着也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麻溜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冒着绵绵细雨离开了,只留下一些意味深长的话让公孙胜慢慢的品味。 瞧见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公孙胜心情复杂。 昨夜他派去的人没有一个人是活着回来的,所以公孙行止的底细他到底没有探出来,但是今日早朝的时候父皇说太子伤势惨重,莫非真是他和云别尘多虑了不成? “你派人去东宫打听打听,太子到底伤势如何了,还有昨夜被高栾杀了的那些人都被丢到了何处去,把尸体都给本皇子找回来。” 他身边的太监唯唯诺诺的颔首:“奴才这就去办,那刚刚才的那个贱婢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公孙胜眯了眯眼摇摇头:“她既是大皇子的人,自然是动不得的了,不过派人监视她,本皇子倒是要看看大皇子都让她做些什么了。” 李生点点头,笑得谄媚:“奴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一路上狂风大作,吹得孟妤快成冰块了,这才回到东宫,高栾此刻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她多时了,瞧见一身寒气的她也不由得有些怜悯起来,忍不住的嘀咕了一句:“何苦呢!” 孟妤没听见,打了个寒颤的朝着他点点头:“殿下睡了么?” “那么重的伤,怎么睡?”高栾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孟妤嘴角扯了扯,秉承着大家同舟共济的情况,她忍着内心的小火山,语重心长的劝说:“高栾,你别对我敌意这么大,我以前是大皇子的人,我现在是殿下的人,我不会做出伤害殿下的事情来的,现在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坑殿下,不也是在坑我自己么?你能不能……对我和善一点。” 别总泼冷水,大家和睦相处。 高栾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情不愿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草药进屋去。 殿内冷冷清清的,因为他是睡下的,也就没有烧炭火,导致格外的寒冷,孟妤身上都是湿哒哒的,衣裙黏在了皮肤上,额头上冷冷的冰雨顺着发丝落下来,每走一步都觉得举步维艰。 公孙行止确实没睡,而是靠着床上,见她进来落魄的样子眉头紧锁:“没带伞?” 孟妤见他安然无恙松了一口气,闻言摇摇头,憨厚的笑了笑:“出门的时候未下雨,便就没带了,奴婢去换身衣服,给殿下包扎伤口。” 他身上纵横交错的都是伤疤,有些触目惊心。 而这些公孙行止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而是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孟妤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今日偷听到的事情该不该告诉他。 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籍,抬起头看着她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些什么。 “殿下。”孟妤蹉跎着手低声唤了一句。 “嗯?”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借助着外面的光线照进来,虽然有些晦暗不明,但也能够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模样,她思前想后的还是开口了:“花嬷嬷死了。” 第七十九章 大皇子的人 若说对公孙行止忠心,倒也算不上,更多的是大家现如今的处境差不多,都是为了活命。 有些事情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掖着。 听到这话的某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只是眼神怔了片刻,很快就消散不见:“阿妤听谁说的?” “皇后身边的人——孙嬷嬷,奴婢遇见她和别人说话,还提到殿下的伤势,孙嬷嬷无意间提了一嘴,奴婢刚好听见了。” “阿妤可还记得那日埋了的人?”他手掌摩挲着孟妤冷得发抖的手,心不在焉的提起。 孟妤没注意到这一点,老老实实的回答:“记得,殿下说那是花嬷嬷的儿子,可是花嬷嬷不是一直在皇宫当中的么?何处来的儿子?” “疼”在她正儿八经的回答问题的时候,掌心传来一阵疼痛,孟妤龇牙咧嘴的把手缩了回来,不解的看着他:“殿下……” 他收回了手,毫无歉意的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除了孙嬷嬷还遇见谁了?” “三皇子,”孟妤吹着手掌,诚实的回答:“奴婢撞见他了。” “和你说了什么?” “三皇子问奴婢为何对殿下忠心耿耿,分明是大皇子的人。” 公孙行止挑眉:“那阿妤是怎么回答的?” 孟妤有些心虚的开口:“奴婢说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老三是个胡搅蛮缠的人,不可能这么让你离开的。”公孙行止无情的戳穿她。 “奴婢还说,大皇子交代了,让奴婢见到他们走得远远的。” 好聪明的丫头。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对于她的话很满意,好整以暇的靠了回去,眼睛瞥见她手掌上的东西时这才收回手的,懒洋洋的瞧着她:“下去换身衣衫,别着凉了。” 刚刚才的话无非就是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而已。 孟妤眉头紧锁的咂舌,实在是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人一走,公孙行止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很多,他一直都怀疑孟妤不是苗豆芽本人,可大皇子既然是送来羞辱他的,完全没有必要送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人前来,相思阁那处高栾也去查证过了的。 现如今手掌心的胎记也是真的,她的的确确是苗豆芽。 可有些事情似乎说不通。 外面阵阵阴风吹了起来,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余光落在昨夜那一身血衣上。 “高栾,”他朝着外面唤了一声:“把这些血衣烧了。” 高栾闻声进来,刚刚才的话他也听见了。 这些年殿下和他一直都受到花嬷嬷的照顾,人突然就没了,确实叫人心中有些感慨,心中纠结又不好开口询问,只能老老实实的将地上的血衣捡起来朝着殿外而去。 主子总是受伤,每一次受伤都会烧掉一套衣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告诉那些个心怀不轨之人,自己到底受伤多么惨重,如此一来也就减少了不少的麻烦。 那些个细作看见血衣的程度,为了偷懒也就不再去打听。 “死了?”公孙行止站在窗边,冷冷的风猛烈的吹来,春分快到了,她总归是没能坚持到开春,眼神落在面前已经凋谢的梅花上,喃喃自语:“倒也走得干净。” 花嬷嬷的死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意料之外的。 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快就下手了,可也知道这是必然的。 花嬷嬷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死亡对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未出宫的时候,尚且可以借助太后庇护,一出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皇上之所以没有下黑手,无非就是因为自己那个明君的虚名罢了,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去做的。 只是……花嬷嬷可否交代过些什么,这倒是一个问题。 莠和殿的小厨房内,孟妤一边煎药,一边拿着一根木材在地上涂涂写写的,她越发的看不懂公孙行止的目的了。 按理来说,他若是和太后走得亲近的话,为何花嬷嬷去世了,毫无感觉呢!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 “苗豆芽,”她还没来得及回头个,一个橘子皮就砸在了她的头上,对方凶神恶煞的冲了进来:“本姑娘有事问你。” 来人一点也不客气,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头上。 孟妤这才转过头去,眼神冷冽的看着她,一改平时的低眉顺眼,猛的起身扯住人就摁在了小厨房的墙壁上:“同样都是给别人当奴才的,谁给你的脸高人一等?” 来人她也不认识,长相就非常的刻薄。 “你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的人?我告诉你,我是来给你传话的。”被摁住的宫女疼得叫唤着,嚣张的态度却一点也没变。 孟妤神情一顿,有些意外,她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受欢迎,但还是把人松开了,毫无诚意的解释刚刚才的举动,嬉皮笑脸的:“这位姐姐可千万别生气哈!我这种乡下来的不太懂规矩,小的时候娘教导我,有人打我,就得打回去,你也不说清楚你是来干嘛的,看这误会闹的。” “意外?”夏菊直接被她气笑了,动了动胳膊:“那太子打你,你敢打回去吗?” 分明就是在强词夺理,还不敢承认,夏菊怒火中烧的瞪着她,但是看着孟妤和自己形成鲜明对比的身材还是犹豫了,这小胖子看着没什么用,力气还挺大的。 孟妤笑着摇摇头:“殿下可舍不得打奴婢。” 夏菊冷笑两声:“懒得跟你贫嘴,大皇子让我给你带个话。” 她蹙眉,有些疑惑:“大皇子不是一直让秋嬷嬷给我带话的么?怎地会让你,更何况我也不认识你,为何要相信你的话。” 夏菊一愣,倒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但很快就淡定自若下来了,理直气壮的提高了音量:“你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大皇子。” 她心里面觉得好笑,表面又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那姐姐倒是说说看,大皇子让你带来了什么话啊?” 夏菊偷偷摸摸的瞥了她一眼,朝着她招了招手,贴身到她耳畔去嘀嘀咕咕的说了一堆。 临走之前还再三叮嘱着,这才放心的离开。 灶台上的草药开始翻滚,孟妤这才回过神来,表情一言难尽。 第八十章 皇上驾到 药煎了一个时辰之久,在此期间孟妤又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都给洗干净,琢磨着时辰差不多了的时候,这才端着药打算去给公孙行止。 太医院给她开了好几种药,外敷的,内服的都有。 与此同时的莠和殿内,视线暗淡,未点烛火,阵阵狂风吹得人心中犯怵。 不知何时殿外站了不少的人等候着,高栾眼神复杂多变的看着远方。 “东宫的守卫太不严谨了,朕会加派人手保护你,你这身子也着实羸弱了些,若闲的无事便让高栾教你几招防身的功夫也好。”四四方方的矮桌边,两人对坐着,面前是一盘棋。 公孙行止闻言浅笑着点点头,目光却落在棋盘上,看似认真无比,可每一步都刻意的避开了,语气虚弱无力:“臣不打紧,多谢皇上惦记。” 公孙长堰眼神犀利的看向他,片刻间又变得和善起来,空荡荡的寝殿中唯独他们二人,满满的一盘棋上都是黑白的棋子在时不时的落下。 他语气中带了些遗憾和怅然:“玉楼许久未曾唤朕一声皇叔了,可还在怪朕没能保护好你父皇母后?” “皇上言重了,若是没有皇上的话,臣这条命早就不在了,”他轻笑着解释:“君臣之礼不敢逾越。” “这江山迟早都是你的,只要你开口,朕现在就可以拱手还你,当初也不过是因为你年幼不懂事,朕不过是暂且替你看住这江山社稷罢了,如今你年岁也不小了,是该掌管朝政了。” 顿了顿,眼神观察着他的细微变化,又继续道:“最近发生了诸多的事情,朕也走不开,想来是当初的那些乱臣贼子还未铲除干净,不知玉楼有什么看法?” 言语间都是带着试探,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圈套。 皇帝对于公孙行止本就不放心,如今他受了伤,表面上是前来探望的,可实际上则是前来告诉他花嬷嬷死了的消息。 如玉般洁白的手指落下一枚棋子,他处之泰然的开口:“皇上觉得应该如何?” 公孙长堰抿唇一笑:“朕觉得乱臣贼子自然是该斩草除根的,当年未能铲除干净的,如今朕也不会放过的,你父皇母后的仇,朕不会忘记的。” 二人看似相谈甚欢,咋一眼望去倒真像是君臣一般。 殿外孟妤端着熬好的草药出现的时候被人拦住了,她本想一走了之,可是转念一想若是就这么走了,反而会让人猜忌,倒不如横冲直撞的进去。 “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我都说了殿下需要喝药,你们这样殿下出了事你们担当得起么?”孟妤提高了声音咋咋呼呼的,导致里面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了。 公孙行止眉头一挑。 坐在他对面的皇帝颇为意外的看向殿外:“朕倒是听说过则儿送了你一个宫女,你甚是喜欢,让她进来朕瞧瞧。” “阿妤,进来。”公孙行止也没有拒绝,清冷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 原本还拦着她的人一瞬间就让开路了。 孟妤自然是知道皇帝在里面的,这些人如此严谨,而且腰间明的腰牌就彰显了他们不同的寻常的地位,精锐发眼神从他们腰间一闪而过,换着一张憨厚的笑脸走了进去:“殿下,奴婢给你熬好药了。” “阿妤,不得放肆,皇上在此。”他厉声呵斥道。 孟妤吓得端着药跪下去:“奴婢参见皇上,奴婢还以为是那个皇子前来看望殿下,这才冒冒失失前来的,皇上饶命。” 她还未见过这个皇帝长得什么样子,只是在心中暗自的揣测和幻想过,按照那几个皇子的模样,想来也不差的。 可此番真正见到了孟妤依旧是跪在地上的,不敢抬起头。 天子容颜可不是谁都能够见到的,他是这个时代的主导者,权力的象征,也是一切来源的开端,却更像是一个掌握他人生杀大权的——活阎王。 强大的气压让孟妤都有些畏惧,若是说在面对那些个皇子的时候她还能够应付自如,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她也是抱有着胆怯的心理在其中的。 “你就是大皇子送给太子的那个宫女?”公孙长堰手中的白子落下,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番语气中都带着无形的压迫:“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苗豆芽。”她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把自己在古代的这个名字说出来。 “那为何朕刚刚听见太子唤你阿妤呢?”公孙长堰的语气冷了几分,像是下一刻就要愤怒一般。 孟妤老老实实的低垂着眼帘,战战兢兢的开口:“阿妤乃是奴婢的乳名,殿下觉得唤着顺口便一直这般唤奴婢的。” 公孙长堰没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忽的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施施然起身,那宽大的黄色广绣拂过桌面感叹了一声:“时辰也不早了,朕也该回御书房了,玉楼好生休息,有什么需要的让人送来,昨夜的事情朕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恭送皇上。”他也随着站起身来,不咸不淡的拱手道。 公孙长堰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路过孟妤身边的时候,那眼神意味深长的停顿了片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生照顾好太子。” 孟妤身躯一震,眼珠转了半天,直到公孙长堰的身影消失不见,她这才从地上麻溜的站起来,将手中的药放下,眼疾手快的一把搀扶着险些倒下的公孙行止。 “殿下……”她担忧的任由这个人靠在自己的身上,伸手一碰他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顿时有些急了:“奴婢扶您去床上,奴婢给您去找太医。” 他摇摇头,将人一把抓住:“阿妤,不能找太医,信不过,你给本宫包扎。” “可是……奴婢不会啊!”孟妤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她是学法的,又不是学医的,也无从下手啊! 公孙行止靠在她的肩膀上,笑得病态的娇弱:“本宫相信阿妤,阿妤可以的,阿妤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 孟妤瞪着眼,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吞吞吐吐的询问:“那奴婢要是把殿下治死了,奴婢会不会死啊?” “那阿妤就来陪本宫,给本宫殉葬。”他说得风轻云淡,却也不是假话。 孟妤欲哭无泪的看着他,无言的将人搀扶着上了床。 第八十一章 迷雾团团 皇帝突然间到此处来,总让人心神不宁的,虽然人已经送走了,可孟妤心中还是担心。 若是公孙行止的事情败露了,自己是跑路?还是以死明志? 平心而论,她真不是啥忠心耿耿的好奴婢,更不用说是豁出自己的小命去做这档子的事情,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不是? “阿妤。”公孙行止吃痛的愁眉。 正在发呆的孟妤啊了一声,手中的力气不受控制的加重了些许,无辜的问:“怎么了殿下?” “你想本宫英年早逝?”某人背对着她,凉飕飕的开口。 孟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上药,忙不迭的道歉:“对不起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 狠狠的咬了咬牙暗骂了自己一句,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发呆。 慢慢的放轻了动作给他上药,瞧着这满目疮痍的身子忍不住的惋惜,好好一副皮囊偏偏伤痕累累,似乎有一些还是旧伤。 凉凉的风吹来,公孙行止感受到背部传来的呼吸,和她轻轻呼出的气息,身子一僵,声音有些不同寻常的哑:“阿妤,不许吹。” “奴婢怕弄疼殿下,”孟妤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要不奴婢让高栾来给您上药?” “不必,继续,”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又不忘叮嘱道:“不许吹。” 孟妤哦了一声,颇为无奈的继续给他上药,手指轻轻的从他的脊背划过,扯了点闲外话:“殿下,您身上这么多的伤,疼不疼啊?” 背对着她的人一言不发,眸色越发的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今日皇后唤了房大人进宫,奴婢忘了跟殿下说了,”她给伤口上完了药,用纱布包裹着,瞧着自己和他的姿势愁眉不展的双手从他的腋下绕过去,将纱布绕了一圈,自顾自的嘀咕着:“殿下觉得房大人信得过么?” 他垂眸,眼神黯淡了几分,目不转睛的盯着这双手从自己的胸前穿梭来穿梭去的,难以淡定自若下来,耳根处不由得染了抹红,像火烧云一般。 “这么怕死?”他压抑着心中的异样,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殿下,是人都怕死,奴婢自然也是怕的。”孟妤老老实实的点头。 公孙行止嗤笑出声:“所以这么怕本宫出事,是怕自己殉葬?” “殿下想听实话?还是想听真话?”她抿唇,纠结的开口。 公孙行止强忍着想打她的冲动,什么也没说,直到她包扎完从床上下去的时候,他这才转过身来,瞧着面前这张憨厚无害的脸,无厘头的来了一句:“不准笑。” 孟妤:“……” 她没笑啊! 兴御花园这处,皇帝从东宫离开一路上被不少人都看在了眼中,大家对此都众说纷纭。 “照你这么说来,房云翼很有可能是老三的人?”公孙长堰负手而立,漫步在冰雪消融的御花园中,悠悠的开口。 他身边的老太监谄媚的笑着打哈哈:“老奴也只是猜测,毕竟此事最大得益人是三皇子。” “陈泰宁是老三的人,老家伙官职不低,你觉得老三是那种舍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人?”公孙长堰冷哼一声,对于这个看法并不赞同。 “可是花嬷嬷的事情说不过,这件事情若不是三皇子做的,那能是谁呢?”高陵又嘀咕了一句。 公孙长堰眉头紧锁,烦躁的捏了捏眉心:“太子无端受伤,陈泰宁往死,雪灾的粮食被劫,高公公不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么?怎地好端端就将这些事情都串联在了一起?” 难不成……萧阁老也参与其中来了。 可那老家伙一向不喜欢这种事情,就连上早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怎么可能去做这档子的事情。 高公公轻笑一声:“陛下多虑了,老奴倒是觉得这件事情三皇子的可能性很大,您也知道三皇子一向和大皇子不和,此番大皇子又被关了禁闭,这些事情自然是做不到的,而昨夜太子又遭人刺杀,伤势惨重,更加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近日太子倒是和房云翼走得也挺近的,”他拧眉:“若房云翼真是老三的人,那就说得通了。” 对于公孙行止的境遇他一直都知道的,别人的羞辱和苛刻他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不死,那就都不是事。 公孙则作为他的嫡长子,本该是太子之位的,可因为公孙行止的原因迟迟未能当上储君,若说是怀恨在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那个侄儿,看着清风明月,事不关己的样子,也不像是不记仇的。 可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做出过什么过激的举动来,若和老三合作的话…… 见他沉思的样子,高公公眼珠子转了转,在一旁提醒道:“殿下打算怎么办?西陵那处还要继续追查下去么?” 公孙长堰挥挥手:“继续查下去,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至于昨夜的刺杀让大理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若真是胜儿做的,朕也不能真朝他下手,至于大皇子那里,差不多就行了,随便找个借口放了便是,陈家被大理寺查出那么多的污垢来,也死不足惜,传令下去,将陈泰宁一家抄了,其家眷贬为庶民,不论罪处置,也算是对他那个儿子的厚待。” 高公公挥舞着手中的佛尘,心领神会的颔首:“老奴这就去办。”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此事就这么敷衍了事的掀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孟妤夜以继日的学习,没闲着,得空的时候就去应付各种找她的那些个主子,秉承着不踏出东宫就不会出事的想法,倒也过得惬意洒脱,除了时不时的要被公孙行止考究一番。 陈家抄家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邵安城的大街小巷,来得有些突然,一时间成为了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对象,而陈家的儿子因为远在西陵任职幸免于难。 房府的庭院中,初春乍暖。 房云翼着一袭玄青的衣衫,和江沙坐在亭中的石凳子上,垂眸瞧着手中的奏折无奈的摇摇头:“太子这一招还真是险中求胜啊!” 江沙坐在他的对面,闻言也觉得匪夷所思,有些哭笑不得:“大人都不清楚,属下又那里猜得到呢?” 他一个跑腿的,那里懂这些。 浦山站在自己家公子的身后,看着这些书信也是抓耳挠腮的:“小的实在是不明白,太子这么做虽然是让三皇子失去了一员大将,可是……” 再深刻的意思他就想不到了。 房云翼但笑不语,将书信收好递给他:“拿去烧掉。” 公孙行止怎么可能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要么隐忍不语,要么一鸣惊人,他此举可没那么简单,可这其中很多事情他也不清楚。 这个太子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第八十二章 相煎何太急 时间过得很快,陈家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已经是春暖花开时了。 至于西陵那处迟迟未有消息传来,无声无息的,倒也没有人提及此事。 公孙行止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然而实际上早就好了,只是因为他借助着这个伤躲避了不少的麻烦而已,其中就有公孙则的叨扰,还有公孙离的热情。 孟妤拦住这个年纪不大,又非常天真的孩子有些无言,歪了歪头很是不解的问了一句:“五皇子为何总是和殿下走得这般亲近?别人都避之不及的,您为何……” 她可不觉得单纯就是傻,公孙离之所以阳光灿烂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在维护着他的天真罢了,若说是傻?皇家可没几个时傻子的,一个个看着都是聪明伶俐的。 公孙离不断的朝着里面望去,笑容灿烂:“我觉得太子哥哥人很好。” “五皇子可真是好人。”他笑,孟妤也笑,两个人站在一块像傻子似的。 这一幕旁边的高栾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 本来他觉得五皇子就够傻的了,没想到还有个更傻的。 瞥了二人一眼,端着手里面的茶进去了。 而寝殿内,公孙行止正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研究着一些书籍,见到高栾进来掀了掀眼皮:“还未走?” 高栾实诚的点点头:“五皇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来得特别勤,被苗豆芽拦在外头。” 他抿唇,倒也没说什么,在宫中修养了一个多月躲掉了不少的麻烦,但若是继续躲下去的话难免让人怀疑,拂袖在书本上做了个笔记,施施然的起身:“去将阿妤唤来。” “出宫。” “殿下,您又要出宫?”高栾有些急了,这怎地出宫还上瘾了? 这伤才刚刚好,咋滴就又要去冒险了? 然而他话音未落,殿外就传来一阵兴奋的声音,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 “殿下,奴婢完成任务了。” 孟妤拎着裙摆,高高兴兴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正在说话的二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她,公孙行止无言的笑了笑,朝着她招了招手。 孟妤尴尬的理了理裙摆,朝着他走了过去,邀功似的谄媚起来:“殿下,奴婢今天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把五皇子打发走了,是不是很厉害?” 他伸手从她的发髻上扯下一朵白色的花来,目光柔和的盯着她:“阿妤可想出宫去转转?” 脸上的笑容僵硬住了,孟妤狠狠的摇摇头:“不想。” 这简直就是出去找死一样的存在,这家伙一说去哪准没好事,她觉得东宫还是挺安全的。 现在一想到那时受伤的他,孟妤都头皮发麻。 那可都是一刀刀砍上去的,真枪实弹,刀刀见血。 孟妤后怕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打着商量的语气:“殿下,咱还是别去了吧!奴婢陪您下棋,或者奴婢陪您玩都行。” “奴婢还小,还……” 公孙行止乐了,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发梢,言谈温和:“阿妤怕什么?本宫这不是好好的么?” “殿下身子娇贵,还是别去那些个热热闹闹的场合了,烟火气太甚。”她咬了咬下嘴唇,眼神中都是期盼。 公孙行止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声,笑意越发浓重:”阿妤不是一直想要一本完整的律法么?本宫这是带你去寻东西,你若是不要……” “那……就去呗!” 他满意的勾了勾唇角,这一阵子清闲,而今日春光明媚是该出去走走了,总是闷在这东宫也未必是件好事。 孟妤给他宽衣解带,又重新换了一身看起来不那么华贵的衣衫,湖绿色衣衫,让他整个人少了太子的矜贵,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息。 这人唇红齿白,剑眉星目,很是赏心悦目,孟妤不知怎地就看得入迷了。 直到一声低低的笑从头顶传来:“阿妤,本宫好看吗?” “好看,”孟妤如梦初醒的晃了晃心神,诚实的回答,又不忘补充一句:“殿下是奴婢见过最好看的人。” 公孙行止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不知怎的这一句夸奖让他心情没来由的不错。 三人出了东宫,身后就开始有尾巴跟着了。 而这一阵子三皇子倒是安分守己了不少,毕竟损了这么一个大将,心中难免会有些失落的。 大皇子关了一次禁闭之后老实了不少,可也没闲着,据说代替了陈泰宁官职的人乃是皇后的人。 如此的一波更换,让三皇子大换血,自然是要养精蓄锐好一阵子的了。 马车内,孟妤瞥了一眼旁边的男人,提醒着他:“殿下还要去赴三皇子的约嘛?” 昨日公孙胜派人送来请帖,说是今夜相邀,而地点就是相思阁。 一路上她就在想,这家伙该不会出宫是假,去见人是真吧? 听到这话,公孙行止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将人打量了一番:“阿妤觉得本宫去,还是不去呢?” 去的话岂不是让大皇子认为他们二人暗通款曲?不去的话,三皇子又会觉得公孙行止贪生怕死,老早就和大皇子同流合污了。 若是非要选一个危险性小的队友的话,怎么看都是大皇子这边活下来的可能性最大。 排除掉公孙行止的存在,公孙则当太子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家世,背景,后台,这三样东西公孙则都是得天独厚的。 而公孙胜想要争取微乎其微,其母不过一个妃嫔,在后宫中存在感极低。 其靠山似乎也都不是什么大人物,除了舅舅是个宣威大将军以外。 “想明白了?”见她一动不动的沉思,公孙行止也不催促,直到她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他这才开口。 孟妤扬起小脸,杏眼闪烁着熹微的光,一闪一闪的叫人心生喜欢。 “奴婢明白了。” “阿妤真聪明,”他满意的抿唇,眸中蓄了些微乎其微的笑。 公孙行止是爱笑,但是笑起来总是不达眼底,仔细探究让人心底犯怵。 可面对面前的这人,不知不觉间,多了几分坦诚。 孟妤摇头感叹: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些人机关算尽,却不懂得居安思危,斩草除根。 如果她是皇帝,断然不会留着公孙行止,固然会斩草除根,那怕遗臭万年,虚名不过都是后世评说罢了。 “殿下,最近今日秋嬷嬷总问奴婢毒药的事情,您什么时候有空装个身子不适啥的,奴婢也好交差,您意下如何?” 某人皮笑肉不笑的拒绝:“本宫天资愚钝,不善伪装。” 第八十三章 春闱 不知为何,这一趟出宫孟妤心中有些战战兢兢的,总觉得对面的人没安好心。 论起心计而言,她觉得公孙行止比起高高在上的皇帝都要更高一筹。 如若不然的话又怎地会这么多年没有任何的破绽,在那样的环境之下安然无恙呢? 微风习习,春江水暖,两岸的杨柳嫩芽抽出,等候着一阵春风将它唤醒。 马车在人声鼎沸中行驶着,除了那夜她设计让这人出门以外,这人出门都是坐马车的,很是招摇,倒显得有些刻意一般。 “此言差矣,依我看今年的春闱男子自然是房大人一马当先,女子必定也是云安郡主当仁不让。” 有人闻言冷笑一声,颇为自负的站起身来,负手而立:“以在下看,未必,总不能年年都让这二人占了去,再者,这二人又不参加科举考试,何故来与我们这些读书人争夺?” 人群一下子炸开锅来,议论纷纷,各持己见。 春闱这事一直都受到,可对于读书人而言就是天大的事情,商洽的科举制度,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 而每年春闱选拔出来的前三名,是最为有希望成为下一个状元郎的。 这会刚刚开春,不少人就在关注着春闱的事情了。 争执声中,不断的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此处茶楼名唤桃月楼,这里的人高低贵贱都有,作为邵安城最大的茶楼,不仅仅是凭借着大出名,主要的还是因为这里头说书的讲得好,伶人小曲唱得妙计了,从而总是吸引着三教九流在此聚集。 当他们走进来之后吸引了不少的人,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了一袭湖绿色衣衫的公孙行止身上,而他旁边的孟妤识相的戴上了面纱遮挡,苗豆芽的这幅身躯名声不好,而且又是一个及其出名的人物。 这要是被认出来了,她倒是无所谓,总归也没人知道她进了宫。 坊间传闻她是被有钱人家的公子带回去了,可却没了消息,随着一个个八卦的升起,大家也都将这档子事情忘记了。 可她固执的认为人的记忆是很深刻的,若是被这些人看见了难免又惹出一些事端了,所以这才戴着面纱的。 此番一看,若忽略不计身材的话,那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着实叫人有些心动。 “这位公子是……” “未曾见过啊!” 公孙行止的出现惹来了不少人的嘀咕,瞧着这么一个仙气飘飘的人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些违和,和他这一身的气息都不搭配。 “殿……少爷,咱们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啊?”孟妤跟在他的身边小声询问着,两只手提着裙摆,眼神四处乱转。 “听小曲。”他答得随意,眼底一片宁静,偏又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气息在其中。 广袖衣袍随着动作处处带着股仙气似的,那袖口处细看似有幽幽竹叶在晃荡,身姿挺拔让人平添了几分旖旎的想法出来。 邵安城的人天子脚下,什么样的美人未曾见过,连带着第一美人——姜茗,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偏这男子生得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又不显娇柔,儒雅得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似那天山的雪莲一般孤傲,清冷,却又莫名的让人觉得不是那么难相处。 如此杂乱的两种气息在这人的身上却不显得违和。 “莫非是谁家的公子?”有人盯着那上了楼的背影小声嘀咕着,忽而又蹙眉:“可未曾见过如此风姿的人啊!” 真是怪哉。 三人进了一个包厢,里面香气缭绕,是春的气息,又夹带着微不可察的桃花,温婉又浪漫。 包厢的陈设摆放得极好,小二端来茶水和点心,瞥了一眼三人,又继续低着头,倒茶水的时候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孟妤同情的从他手里面接了过去:“我来吧,你去忙。” 小二如重释放的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把茶水给她:“那小的告退了,几位有什么需要吱一声便是。” 孟妤偷笑,瞄一眼淡定自若的某人:“殿下吓着人了。” “本宫很吓人?”他歪了歪头,瞧着一脸愉悦的孟妤:“那你为何不怕?” “殿下没有很吓人,只是因为殿下太不像这人间的人了,难免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直视。”她一板一眼的说着,又得心应手的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这才递给他。 几个月的时间下,孟妤已经成长为一个尽心尽责,周到又万能的宫女,除了暖床这事依旧停留在原地以外。 闻言他嘴角多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个包厢的位置极好,能够听到关于外面的一切,亦能做个附庸风雅之人,在此处小歇片刻。 “阿妤去街上走一遭吧!”他懒洋洋的斜靠在蒲团上,身子微扬起,慵懒至极:“去看看今年春闱都有那些人参加。” “殿下是想要奴婢抄一份?”孟妤身形一顿。 这家伙莫不是又要在春闱上动什么手脚,陈泰宁为什么死她虽然猜不到具体原因,可总觉得和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阿妤这么聪明不需要抄,以阿妤过目不忘的本领,看个两三遍也就记下来了。” 这话让孟妤笑容都僵硬住了,她的确过目不忘,可是她没和公孙行止提起过啊!这人的观察力还真是可怕。 扯了扯面纱,慢悠悠的起身:“那奴婢去看看。” “嗯。”他大大方方的摆摆手,又朝着高栾点点头。 在孟妤转身的时候,高栾从怀中不情不愿的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她。 眼前忽的一亮,不敢相信的眨了眨眼:“这是……” “喜欢什么,就买什么,早些回来。”公孙行止温和的开口。 人一走,他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不少,冷眼看向屋内那帷幔浮动的地方,眼底的凉意让旁边的高栾都有些犯怵。 “出来。”他寒声开口。 帷幔后的人抖了抖,惶恐不安的走了出来,随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面容苍老,蓬头垢面的,嘴唇被密密麻麻的针线缝了起来,手指都在瑟瑟发抖,血肉模糊很是吓人,眼神中都是恐惧,一步步的朝着他跪了过来,却没有办法开口。 高栾吓得瞪大了瞳孔,脱口而出:“花嬷嬷?!” 第八十四章 故人已逝 对于这出现的人,高栾也傻眼了,整个人都僵硬在了原地,但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而孟妤则是落荒而逃的,一直强忍着笑意,从茶楼一路跑到河畔边,扶着一棵柳树不断的干呕。 公孙行止表面上是在让她去打听春闱的事情,可实际上是特意支开她的。 脑海中满是进屋时余光瞥到的那一幕,她自始至终都强装淡定,可那种恐惧感还是掩盖不住的。 公孙行止何等聪明,如何看不出来。 狰狞的面孔,眼中恍若鬼魅的模样深深的印在了她的脑海中。 “乖,阿妤,”他却依旧不动声色的笑着抚摸她的头,附身贴在她的耳畔耳鬓厮磨:“不给你看恐怕的一面。” 一想到他的话,孟妤整个人就瑟瑟发抖。 公孙行止对她有几分的怜悯,不知道出于什么,至少有些仁慈。 他那里是一个谪仙?分明是一个诡谲中搅弄风云的侩子手。 河畔的风,吹散了她额头密密麻麻的汗水,倒靠在树上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桃月茶楼内。 香气遮盖住了花嬷嬷身上的血腥味,导致无人知晓里面藏了一个人,她是如何进来的也无人知晓。 此番在公孙行止的面前比划着,泪流满面,夹带着血水滚下来。 苍老的面容看起来面目狰狞,犹如鬼魅让人畏惧。 可站在她面前的人,依旧云淡风轻,好不惬意洒脱。 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悠悠的开口:“所有人都以为嬷嬷死了,一个月前皇上还特意前来告知给本宫,让本宫节哀。” 花嬷嬷呜咽着哭泣,两只手的指甲都掉落了,干干净净的地板上都是血水,不断的摇头,可嘴里面发不出一个字来。 公孙行止无视她的表情和言语,继续自顾自的道:“那日是嬷嬷将本宫从尸体堆中扒出来,也是嬷嬷给了本宫生存下去的机会。” 花嬷嬷依旧在哭,眼神哀痛的看着他,不停的摇头,磕头。 他面无表情,施施然的起身,踱步到她面前,半蹲下身子,眼中一片凉薄,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可也是嬷嬷和皇后一起杀了瑶儿,也是嬷嬷通风报信,害得我母后惨死,本宫倒不知,究竟该感谢嬷嬷,还是该埋怨嬷嬷了。” 花嬷嬷猛的瞪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人。 “殿……下,”她强撑着从缝隙中挤出两个字来,哭着恳求他:“救……救太后。” “哈哈哈哈!”公孙行止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疯癫似的笑起来,整个人倒靠在地板上,眼中有微弱的银光闪烁着:“嬷嬷可真抬举本宫,本宫都自身难保了,如何去救别人,皇奶奶可是皇上的母后啊!她需要谁去救呢?” 若不是看在她疯了的份上,他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些人对都该死,没有谁是无辜的。 花嬷嬷哭得眼眶中都是血水,模样看起来很吓人。 高栾都有些于心不忍了,毕竟花嬷嬷平时待他还是不错的。 可他也知晓,主子要做的事情,乃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也就只能别过头去,无动于衷。 花嬷嬷指了指嘴,呜咽着,颤巍巍的抖着手指在地板上写下一行字,可每写一个字都犹如万箭穿心一般,疼得她身子颤抖。 公孙行止冷眼旁观,只是淡淡的瞧着她的所作所为。 在时光的流失中干干净净的地板上很快出现了一行字。 救太后,太后未疯,形势所逼,奴婢求殿下。 是皇后派人绑架了我。 奴婢,对不起殿下,来世再还。 写完这些字,花嬷嬷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手哆嗦着扯了他的衣摆,最后倒在了地上,双目中流下一行血水。 那眼神中有愧疚,有不甘,有恳求。 在她倒下的瞬间,总是云淡风轻的公孙行止眼神一怔,呆滞了许久,直勾勾的和她未来得及闭上的眼神对上。 记忆中的花嬷嬷对他极好,可这些祸端又都是她们一手造成的。 “高栾,出去”他跌坐在地板上,许久才缓缓开口:“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进来。” 高栾虽然不放心,但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屋子。 “若见到瑶儿,记得向她赎罪。”他盯着面前死得凄惨的老人,细声细语。 在花嬷嬷出事的时候,其实他心中是难过的,可这十多年中接二连三的真相浮出水面,他心中早就麻木了。 那个时候只是在想,死了也好。 高栾在门外站了许久,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客人,耳畔是吵吵闹闹的声音,以及怜人哼唱的小曲,里面的人迟迟未开口,他也不敢敲门。 而孟妤戴着面纱,在春闱的告示榜前看了两遍慢慢悠悠的朝着桃月茶楼回去,一路上思绪越发的混乱。 “姑娘,来点桃酥吧!” 正发呆呢!路边的一个小摊贩突的朝着她开口。 孟妤侧目而视,看了片刻这才点点头,买了些许桃酥,又将思绪整理了一遍这才离去。 记忆最深刻的便是这一次春闱的主考官乃是吏部尚书—苏琮。 而这个苏琮就是那次宴会上对公孙行止出言不逊之人,孟妤深呼吸一下这才愁眉不展的回了桃月楼。 一路上听到最多的便是关于房云翼,姜茗二人的英雄事迹,和年少出名的那些个故事。 孟妤也没甚在意,当她回到桃月楼,熟门熟路的来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只看见高栾跟一个木头人似的站在门口。 “殿下他……”孟妤眉头一皱,目光落在禁闭的房门上,四周吵杂,她只好走近高栾压低声音。 高栾瞥了一眼身后:“殿下不让我进去,你进去看看吧!” “那怎么能行?你都不能进去,我进去岂不是找死?”孟妤非常识相的倒退两步。 直觉告诉她,里面肯定出事了,一想到那个身影她都还在打哆嗦,心中犯呕。 高栾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瞅准时机把人猛的一脚踹了进去,干脆利落的又将房门关上。 孟妤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但还是站稳了。 忐忑不安的走了过去,渐渐的看清楚那桌边的情况,她定了定心神,举步维艰的走了过去,声音却有些颤抖,忍着内心的恐惧不去看地上的尸体。 “殿下?” 公孙行止神色呆滞,眼神空洞,听到她的话这才抬起头来,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眼中隐忍悲痛:“阿妤,本宫腿麻了。” 见过生离死别,见过情人分手,可这一幕还是让孟妤内心忍不住的荡漾了几分,放下手中的桃酥,上前拉着他的手试图将人扶起来,却反被吓了一跳。 他身子发凉,冷得吓人。 “阿妤,本宫没有难过,只是有些落寞。” 这世上和他亲近的人又少了一个,可这人又是他的仇人,只是有些悲喜交加罢了。 第八十五章 被低估的孟妤 他整个人都靠在了孟妤的身上,从手一直到身子都是冷冰冰的,有些骇人。 若不是体重上占了优势,孟妤这副未成年的身躯那里撑得住这个人。 “殿下,花嬷嬷她……”孟妤一边扶着他,一边不放心的看着地上的尸体,担忧的提醒:“花嬷嬷若是逃出来的话,倘若被人发现肯定会惹来麻烦的。” 分明一个月以前这个人就被昭告死亡的消息了,可如今非但没死,还找到了公孙行止。 她突然明白这人为何今日出宫了。 “阿妤,”他眼底清冷,笑意虚假:“花嬷嬷待本宫极好,可她死了本宫一点也不伤心,阿妤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坏?” 孟妤不解的看向他,认真的思考了片刻,摇摇头:“奴婢不觉得殿下坏。” “嗯”他轻轻的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抹恳求的意味,手指温柔的揩去她脸上的脏东西:“阿妤,不能学花嬷嬷。” 她凝眸,口是心非的点点头。 心中却暗自腹诽:怎么可能。 指不定往后为了活命,她就会如同花嬷嬷一般。 这皇家的是是非非谁说的清呢?她又不是局中人,没必要去走这一遭。 扶着人离开桃月楼,高栾熟练的从怀中逃出一瓶化尸粉,转瞬即逝的功夫,伴随着袅袅烟雾升起,地上的尸体化为虚有。 孟妤鬼使神差的回头望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的情绪抓挠着心肝。 时至今日,她依旧没有办法如同这些人一般淡定自若的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离世。 尽管手中已经粘上了人命,孟妤还是没法理智。 手腕着他的胳膊,决绝的转身。 “看来,太子这是不打算来了啊!”相思阁内,公孙胜眉头紧锁的站在那楼台上,俯视着下面人来人往的场面。 而他的身后云别尘不动声色的坐着,闻言只是将手中的酒杯晃了晃,手指敲打着桌面悠悠的开口:“太子又不是第一次拒了殿下的邀约,殿下何必如此执着,依在下看来,倒不如直接将人杀了,永绝后患。” 他们这种江湖中人,最擅长的就是杀人放火了,可不喜欢那些个尔虞我诈。 能够快刀斩乱麻的事情,何必搞得如此复杂。 公孙胜侧目而视,“若真如同你说得这般简单,本皇子也不必如此煞费苦心了,公孙行止好对付,可公孙则可不好对付,你可别忘了公孙则的身后有多少人支持,若公孙行止真死了,公孙则这个储君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云别尘笑而不语,这些年他没少给公孙胜出主意,可对于公孙行止这一处二人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自始至终认为,此人留不得。 “哎呀!这位公子,瞧你这话说的,那人早就不在我们相思阁了,您是不是记错了?” 就在两人说话间,楼下一阵吵杂的声音响起来。 相思阁的老鸨急得跺脚,无奈的瞧着面前这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白面书生。 而此人正是前一段时间和孟妤起了嘴角之争的李秀才。 那日二人的对话虽然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可房云翼向来是一个言而守信的人,回去之后当真对此人彻查,花了一天的时间就把人给打回原形了。 而李秀才堕落了之后一无所有,从此流连于相思阁,非要朝着老鸨问出孟妤的下落来。 对孟妤的敌意已经深入骨髓了,此番喝醉了便在此处闹腾了起来。 刘妈妈急得跺脚,又碍于人多眼杂的,不好真把人丢出去,只能尽力的劝说着。 李秀才喝得烂醉如泥,当下就开始撒泼打滚起来,那里肯善罢甘休,打着酒嗝,指着她,“今日,若不告诉我苗豆芽的下落,我就赖在这处不走了,她害得我名誉扫地,还沦落至此。” 围观的人一听这话恍然大悟,人群中有人嬉笑着开口:“里秀才你所说的可是那位被相思阁退货的苗豆芽?” 他醉醺醺的打着嗝,随后笑了笑:“对,就是她。” 从房间出来的二人看着这一幕,公孙胜蹙眉:“苗豆芽?那不是太子身边的宫女嘛?她何时招惹了这人?” 云别尘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脑海中突然想起那日听到的东西,若有所思的瞥了公孙胜一眼:“殿下何不把人叫上来问问。” 话音刚落,公孙胜就朝着自己真身后的人招了招手。 而左右为难的刘妈妈见到有人将李秀才架着走了,虽然心中疑惑,但是对方给了她一张银票之后便心领神会的装疯卖傻。 又朝着台下的客人赔笑着:“李秀才想必是累了,我让人带他下去休息,大家继续玩。” 众人见人被带走了,也就不欢而散的继续纸醉金迷了。 而李秀才挣扎着被带上喽,直接丢在了房间里面,吓得那弹琴的姑娘脸都白了。 云别尘怜惜美人,朝着她摆摆手示意她退下。 人一走,公孙胜拿起桌子上的一壶茶水浇在了李秀才的身上,语气狠厉的捏着他的下颚:“我问你,你说苗豆芽害得你沦落至此究竟怎么一回事?” 喝醉了的李秀才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借着酒劲不耐烦的挥开他的手:“我凭什么告诉你?” “啊!” 公孙胜那里会和他废话,一把掐住他的脖子:“不说,我现在就杀了你,让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下子李秀才的彻彻底底的清醒了,他本就是个狐假虎威的,欺软怕硬,当下就咳嗽着求饶:“我说,我什么都说。” 公孙胜嫌弃的松开,逃出手帕擦了擦手。 李秀才跪在地上,老老实实的交代:“我也是倒霉,未曾想到房大人真的因为她的一席话,将我彻查了一番。” 听了这话的二人面面相觑,云别尘握紧了折扇,对于房云翼他也没接触过,毕竟自己不是朝堂上对人。 可是公孙胜却是认识的。 他凝眉,百思不得其解:“房云翼一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怎地会因为一个宫女的话就去查一件不起眼的小事。” 这感觉说不通,而且那个宫女他也是见过的,不足为奇,也不起眼。 “我……我说的句句属实。”李秀才吓得赶紧强调。 云别尘懵了片刻,忽而恍然大悟般轻笑:“或许,殿下低估了那个宫女。” 第八十六章 借刀杀人 能够淡定自若面对一个刺客的宫女,出口便是千古佳句,云别尘可不认为对方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 若不是今日这人提起,他都忘了那档子事情。 公孙胜神色复杂的朝着站着的护卫挥挥手,对方了然于心的上前。 云别尘却及时的阻止了:“此人还有用,暂且先留着。” 公孙胜转念一想也觉得颇为有道理,便就此作罢。 护卫拎着李秀才出了相思阁。 云别尘朝着自己的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去盯着他,别让他出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公孙胜狐疑的看着他。 “殿下不觉得这事蹊跷嘛?如此微不足道的宫女随随便便救出宫了,而好巧不巧的就碰见了房大人,这倒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可房大人却为此插手,你觉得事情当真如此简单?” “你的意思是……” “只是猜测罢了,是真是假先看看再说。” 他倒是有些好奇,这个宫女到底什么来头了。 而李秀才被丢出相思阁在地上滚了好几圈,这才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刚刚才一不小心看见了对方的腰牌,那里还敢放肆。 咬了咬牙只能自认倒霉,骂骂咧咧的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这大好的春光一路上花团锦簇,鸟语花香,烟火气十足。 马车内静默无言,徐徐的暖风吹起他鬓边的发,衣摆处染了血迹,孟妤一眼就看到了,连忙开口:“回去奴婢给殿下洗干净。” “花嬷嬷一个月前未死,是被皇后的人掳走了。”公孙行止瞥了一眼衣摆处,收回了视线开口道。 “花嬷嬷身上有皇后想要的东西?”她道:“那为何在皇宫的时候,皇后不朝花嬷嬷下手?非要等到人走了?” “因为皇上压着她,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皇后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公孙行止答得轻松,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的始末解释清楚了。 孟妤愁眉不展,沉默着。 这些事情太过于复杂,了解得越多,谜团越多。 每个人身上都怀揣着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那殿下为何不救花嬷嬷?”她反问。 问出口之后她后悔了,觉得自己多此一举。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给自己留下一个把柄了,如履薄冰的人本就举步维艰了,再拖上一些人,岂不是自找死路。 公孙行止的每一步棋都做得天衣无缝,不管是谁追查下去永远不会查到他的身上,无论是笔迹也好,证人也罢。 他是一个完美对犯罪分子,能够成功的从嫌疑犯中跳脱。 “不该问的,阿妤别问。”他轻笑着摸了摸她的下颚,这处肉多,很有安全感,还能抖一抖弹性十足。 孟妤识相的应下。 总归公孙行止还是没去见公孙胜,只是让人前去只会了一声,游走在这些人中间,犹如绝处逢生。 回到东宫之后,孟妤将脑海中的东西一字不漏的写了下来,她用不惯毛笔字,还是公孙行止教她的。 此番也能熟练的运用了,但还是有好些字不太会,笔画一多写出来如同鬼画符。 瞧着这个字迹,他嘴角抽搐,目光凉凉的剐了她一眼:“阿妤,出去别说你是本宫教的。” 孟妤:“………” 照着她写的东西,公孙行止重新理了一份,对比之下一目了然。 他将高栾唤来,也没有避开孟妤:“按照上面的名字一一对应,把他们的身份背景都查清楚。” “殿下,您是打算借刀杀人嘛?”孟妤看着高栾远去的背影,跪在他的旁边低声询问着。 他侧过脸来,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阿妤会唱小曲嘛?” “?”孟妤大大对问号,怔愣片刻,很快软言软语的道:“不会。” 她确实没什么特长,琴棋书画不会,洗衣做饭嫌累。 当初上学的时候家里面也没有闲钱让她去学别的东西,唱歌更是五音不全。 也就脑子稍微好使一些,性格也还过得去。 “难怪被相思阁退货。”他阴阳怪气的摇头感叹。 平白无故被怼了的孟妤无言以对,张了张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去反驳。 事实如此,转念一想她好像比起苗豆芽也好不到哪里去。 …… 春闱的事情定在每年的三月末,不冷不热,春光明媚,是个极佳的好日子。 一时间绍安城开设了一个巨大的赌坊,就是为了春闱一事,连带着宫里面的宫女太监也都蠢蠢欲动的。 孟妤也没法在皇宫里面来去自如,就连着东宫的宫女太监都不与她亲近,倒是那个夏菊最近找她很勤。 刚从公孙行止那处脱身就被她叫住的孟妤,一边啃咬着手里面的苹果,一边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夏姐姐寻我何事啊?那日你交代的事情我可都是办好了的。” 夏菊嗔怒的瞪着她:“算你运气好,我今日来寻你是想跟你借一些钱财。” 借钱? 孟妤满脸都是拒绝,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夏姐姐去寻别人吧!我这处身无分文,你也知道在莠和殿内当差实属不易,殿下又不给月捧,全靠一口仙气活着,我哪有钱借你。” “你少唬人,我又不是不还你。”夏菊不耐烦的提高了音量。 她要不是走投无路了,才不来寻苗豆芽呢! 那日三皇子让她从苗豆芽这处打听太子殿内有没有看清楚那日刺杀他的人,苗豆芽笃定的说没有。 虽不知三皇子这么做意义何在,可她也不敢懈怠。 孟妤笑了,依旧摇摇头:“没有,夏姐姐再问多少遍我也还是没有,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夏菊一下子提起来精神来。 孟妤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狡黠:“我秋嬷嬷说,最近冷宫那处有一个活,一天就是五两银子,夏姐姐不如去试试。” 公孙胜放一个人在她身边,她有些抽不开身去对对付,毕竟还要应对公孙行止这处。 倒不如把人支走,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她也算不亏本了。 公孙行止说过,她若不主动出击,只会等来别人致命的一击。 夏菊虽然还有些犹豫,但是又不敢和她动手,思前想后,打着马虎眼高傲的离开了。 可脸上的贪婪早就将她出卖的一干二净。 第八十七章 事端 三月是个好季节,春风乍暖,诸多不悦都被春风吹散。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孟妤微微蹙眉,本以为这个夏菊是个聪明人,可事实证明这些个皇子,皇后,都低估了公孙行止,自信的认为就这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能够监视对方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也难怪公孙行止对于这些个细作都从未在意过,不过都是一些摆设罢了,不足为患。 送走了借钱的人,孟妤朝着东宫的大厨房走去。 自从开春之后东宫的气氛也热闹了不少,冬日里面见不到身影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也时常出来走动了。 尽量的避开人群,穿梭在一片花海间,孟妤慢悠悠的朝着大厨房那处去。 公孙行止变得有些挑食起来了,所以一旦这边没有食材之后,她都是来此处拿东西的,有了秋嬷嬷的嘱咐,大家也都对她礼让三分,只是不知怎地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当她一脚踏入厨房的时候气氛有些诡异,所有人都默契的瞥了她一眼,随后又很快的移开了目光。 孟妤的脚停在了门口,没再继续走进去,而是环绕四周一圈提高了声音:“我想要拿一些新鲜的菜,和鸡鸭鱼肉,麻烦站在灶台边的公公替我准备好送去莠和殿。” 被点名的小太监不悦的瞪了她一眼,尖锐着嗓子:“自个儿不会进来拿么?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杂家指手画脚的?” 还没等孟妤开口呢!身后一只手就将她推了进去,很快厨房内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一个个的朝着她走了过来。 “平日里面你仗着和秋嬷嬷亲近,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面啊!”为首的太监笑得一脸的奸诈和阴狠,那脸上都是刻薄之意。 “就是,反正今日秋嬷嬷也不在,我看谁还能救你。” 孟妤不为所动,只是脚步不断的往后退,她没打算忍着,手摸索着拿到一把菜刀:“都给我站住,谁敢再往前一步,我对你们不客气。” 她没打算跑,也没打算和这些人以理服人。 本都是一些奴才,大家身份地位都没有任何的差距,无非就是看不惯她在公孙行止的身边不用做哪些累死累活的工作罢了。 “给我摁住她。”那为首的太监那里听她的一面之词,撸起袖子就带着人冲了上去。 孟妤挥舞着菜刀准备动手的时候,余光瞥了一眼厨房外的窗户,一道人影迅速的一闪而过,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就将菜刀丢下。 七八个人围着她开始拳打脚踢的,孟妤抱着头蹲了下去。 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是下了死手的,尤其是为首的那个太监直接狠狠的一棍子砸在了她的背上,除了头部和脸没有一处幸免的。 连带着手腕处也被狠狠的踩了衣角,孟妤死死的咬着嘴唇一言不发的忍耐着,直到这些人停下来。 她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一声没啃,只是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了,那种伤痛非常的明显,嘴角也带了血迹。 众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恶毒。 尤其是那为首的太监尖锐着嗓子开口:“这只是给你一个教训,别以为绑上了太子殿下就能够麻雀变凤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孟妤趴在地上一言不发,只是握紧了手。 而这一边,莠和殿处。 本闲着无趣的公孙行止在盛开的梨花树下坐着,旁边还沏了一壶茶,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去落在衣衫上的花瓣,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柔和又耀眼,如此谪仙似的人儿让旁人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从皇后那处回来的秋嬷嬷此番正跪在他的面前,提心吊胆的。 点子背的她,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此处遇见了太子殿下。 “一月未见,嬷嬷过得如何?”他嗓音清冽,似那山间冷冽清泉流动,不喜不悲,不徐不疾。 秋嬷嬷低眉顺眼,“奴婢一切安好,亏得殿下挂念。” 手指拿着茶杯的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从茶杯的边缘划过,发出轻微的声响,听了这话眉梢一挑,“阿妤时常提起你,说你待她极好。” 秋嬷嬷疑惑不解的抬起头,像是不清楚他说的阿妤是谁。 见状,他善解人意的解释:“这是豆芽的乳名,难道她未曾告诉嬷嬷?” 秋嬷嬷摇摇头。 公孙行止心中莫名的泛起些涟漪来,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些许,很快又掩盖住,“秋嬷嬷可曾想好了那日本宫问你的问题?” 早就知晓这件事情逃不过的,可是秋嬷嬷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在花嬷嬷死之后,自从知道花嬷嬷死了之后,她一直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每个夜晚都辗转难眠。 今日她被皇后唤去,皇后的态度也是一改往昔,对她全然没有从前的那般亲密无间了,身边更是出现了取而代之的人。 尤其是花嬷嬷的死,她还是从别人那处知晓的。 但是她知道,此事绝对和皇后脱不了干系的,她太了解皇后的性子了。 斩草除根的事情没少做,而花嬷嬷的身上一直都有皇后想要的东西,出了皇宫自然是盯上了的。 可她呢?她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如何可以独善其身? 下一个指不定就是她了。 苗豆芽从前也给她提醒过的,可秋嬷嬷总归心中还抱着一些侥幸的想法。 “殿下能给奴婢什么?”她抬起头,头一次和太子聊这个话题,虽然自己和苗豆芽有一些来往,但其实也不是很深。 公孙行止抿了一口手中的凉茶:“你想要什么,本宫给你什么,嬷嬷也应该清楚,若本宫死了,整个东宫的人无一幸免,而本宫至少可以在自己死前将你送出宫去,可皇后不会,皇后会对嬷嬷赶尽杀绝,嬷嬷若是想清楚了,今夜便来寻本宫。” 他说得已经足够清楚了,也给足了对方思考的时间。 一阵春风袭来,梨花树上的花犹如急雨一般落下,他施施然的起身拂袖而去。 秋嬷嬷见到人走远了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心中混乱的离开了。 而这边被虐打的孟妤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站起来,将面前的人扫了一圈,踉踉跄跄的离开了。 她被人盯上了,对方的速度很快,脑子也好使,是来试探她的,若她还手了,只怕下一次就是人头落地了。 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公孙行止对自己有多看重。 好一招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第八十八章 罚跪 清清凉凉的风迎面而来,她拖着受伤的身子先去了一趟自己居住的屋子,颤巍巍的将血肉模糊的衣裙褪下,又强撑着换了一身衣裙,洗干净了身上的血迹时已经是华灯初上了。 望着铜镜里面陌生的自己她瞳孔微微的缩了缩,这副身躯不过十六岁,个子也不高,容貌一般般,又胖,不该是她的。 习惯了这张脸的孟妤都快认不出来自己了,她不该是这个模样的,西装革履,叱诧商场的。 这双手也本该是用来读书写字的,如今却杀人,玩弄权谋,宫斗。 夜晚的风从未关的窗户出吹了进来,让她得以彻彻底底的清醒了几分,额前的碎发也沾染住了,她抿唇困难的从床上起身。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她没点蜡烛,独自屋内待到现在。 孟妤这才发现自己多可悲,多么的自负,如今发生的一切都将她所有的信心给消磨掉了,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阿妤人呢?”莠和殿内,公孙行止等了好几个时辰,可是今日的晚膳迟迟未见,孟妤人也没有出现。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没来由得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书。 高栾侯在旁边摇摇头:“未曾回来。” “去看看,”公孙行止一惊,几乎是下意识的就从位置上起身。 而就在这个时候,殿门口就直挺挺的站了个人。 月色朦胧,孟妤就站在那里,大大的身躯遮住了月亮,斑斓的树影落在她的身上,看起来有些虚幻。 瞧见她的瞬间,公孙行止是有些恼怒的,他看着面前的人冷冷的开口:“你去了何处?” “奴婢……去了一趟厨房,见着那处好吃的颇多,所以就贪嘴了些,这才把时辰给忘了的。”她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开口,让人看的不真切她的模样。 可只有孟妤知道,她是拖着一身的伤前来了。 提着裙摆朝着里面走去,每一步都觉得浑身的骨头在撕裂开来,摇曳的烛火下一步步的走近他。 公孙行止凝眸,似是不相信她这个荒唐的借口。 目光如炬的落在她的嘴角:“谁打你了?” 孟妤不语,只是轻轻的对着他摇摇头,动了动嘴角。 他眸色一冷,瞥了一眼殿外的身影,手指握成拳头:“滚出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忤逆本宫,不过是让你去拿些东西罢了,还敢这般拖拖拉拉,别以为你是大皇子送来的,本宫不敢将你赶出去。” 他话音未落,孟妤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匍匐在他的脚下:“奴婢知错。” “去殿外跪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许起来。”他咬了咬牙,一字一句的道。 地上的人头也不回的提着裙摆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屋檐下,孟妤撩起裙摆麻利的跪了下去,挺直了腰板。 而夜色中偷听的人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一溜烟的跑了。 他的所作所为一气呵成,导致高栾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殿下可从未处罚过谁,此番这么做所为何故? 这苗豆芽不一直动老老实实的么? 孟妤跪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双锦靴,靛蓝色的衣摆扫过地面,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些委屈。 他没说话,定定的瞧着她,伸手拉起她的手臂,掀开藕粉色的衣裙就看见了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 “被打了?”他温柔细语,轻轻的碰了碰:“谁打阿妤了?” 她抿唇没说话,只是觉得身上很疼,没被自己的主子打,倒是被一群和她一样的人毒打了一顿。 她不是没有反抗,而是不能反抗。 一旦反抗,不管是她,还是公孙行止都会惹来旁人的猜忌。 这个把月过得太过于安逸了,导致她都快忘了东宫虽然看似没有危险,但其实也是危险重重的,只是相比之下待在公孙行止的身边比较安全而已。 那怕她有意的去避开危险,可那些危险也会找上她的。 只要她在东宫一日,就永远都会无休止的成为众多人去对付的对象。 “殿下,夜深了,”她答非所问的扬起笑脸来,咧开嘴笑了笑:“奴婢不疼。” 斜斜的吹风吹得他心底一凉,垂眸瞧着她黯然神伤的样子,心中头一次有了心软这样的错觉。 他身边除了高栾并没有其他人,孟妤是在他身边最久的一个宫女了。 从前也不是没有过,不是被人毒死了,就是自己跑了。 她对他很好,他就想着对她温和几分,可现在小胖丫被人欺负了,温顺了十几年的公孙行止,头一次想教训人。 这是他的人,如何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似懂非懂的高栾站在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轻轻的给她把衣袖放下,手指从她的脸上划过,“阿妤乖,咱们打回来。” 她点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公孙行止何等聪明,怎么看不出来怎么一回事。 这是有人把视线放在她的身上来了。 他深深的看了孟妤一眼,拂袖而去,直接进了屋内。 而高栾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没一会被叫了进去,又被赶了出来。 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他愧疚的看向孟妤,别扭的开口:“殿下的处境很艰难,不能像别的主子一样给你出气。” 这个把月的接触下来,他也算是对孟妤有了几分的信任,知道这小胖丫不是坏人,至少没有想要坑害殿下的心思。 孟妤笑得轻松:“奴婢知道。” 而屋内的人坐在窗边的一张椅子上,背靠着椅背,心无旁骛的擦着手中寒光四射的长剑,脑海中忽的一闪而过一些难以捕捉的画面。 他会武,却从未拿剑伤过人,因为他得忍,得熬,得光芒内敛。 公孙长堰想要将他养废,所以他就装作一个废物在此处苟延残喘,一边又搅弄风云,先是三年前的许昌全,又是最近的陈泰宁,而这些都是害得他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他自诩聪明,从未失手,可今夜看见孟妤为了不露出破绽而一身伤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还不够。 手中的长剑突然一挥从手中飞了出去,朝着那亮堂堂的蜡烛而去,剑尖从火焰上划过的刹那,蜡烛瞬间熄灭,殿内一片漆黑,没人看得清他的神色表情。 第八十九章 苦肉计 外头的风刮起一阵阵的花香来,东宫的月亮冷冷清清的,顾冷又倨傲,窗边的人未曾休息,一直坐在那处一动不动。 孟妤跪在殿外一声不吭,只是身上的伤有些疼痛,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之久,她朝着旁边的高栾轻唤了一声:“高大哥,能否请你帮个忙?” 总是守门的高栾睡觉都是半睡半醒的,听到这话蓦的睁开了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询问道:“何事?” “你去只会秋嬷嬷一声,就说我犯了错,此番正被太子罚跪,让她大肆宣扬出去,最好东宫的人都知道。”孟妤面色苍白,很是憔悴虚弱,有气无力的开口。 对付既然开始动手了,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苦肉计都用出去了,再坐以待毙自己这一顿毒打岂不是白费了。 公孙行止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她虽然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何处惹了旁人的猜忌,对方又是谁,可这一番动静,未必不是好事。 高栾甚是不解,从那阴影处走出来,“我不放心殿下,我若是走开了一会万一殿下出事……” 有了那一次的教训之后,高栾如今都还心有余悸的,虽然殿下没少受伤,也不是第一次受伤了,可那日的伤势过于惨重了,足足休息了数月才好的。 如今他更加不敢轻易的离开这处。 整个莠和殿也只有他能够护住殿下的安危了。 孟妤努力的扯出一抹笑来,“可你若是不去,殿下也会出事的,我向你保证,殿下若是出事,我誓死保护殿下。” 高栾这才有了片刻的松动,思前想后眼神警惕的将长剑拔出横跨在她的脖子上,语气恶劣:“我信你一次,若是殿下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孟妤笑着点点头,身子有些摇摇欲坠。 若不是因为被毒打了一顿的话,她跪一个晚上倒也无伤大雅。 自从来了古代之后,连带着身体的抵抗力都增强了不少,跪来跪去的都快习惯了,可此番身负重伤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目送着高栾离去的背影她无言的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从前只觉得那些个古装剧里面跪在地上的人动不动就晕到是矫情,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和主角的待遇相差甚远的孟妤哭笑不得,一抬头明月当空,愣是让她无论如何都生不出一丝凄凉的情绪来。 “殿下,奴婢有些无趣了,你能否给奴婢本书,奴婢也好打发时间?”漫长的夜中,孟妤盯着禁闭的殿门。 她声音不大,这宫殿也很宽敞,可不知怎地,她就是能够确定里面的人听得见。 里面的人坐在窗边许久未动,听到这一声殿下之后这才回过神来,慢悠悠的从位置上起身。 夜色很浓,好在窗户打开,外头的月光照了进来,他如履平地一般的走向书架,一眼就将孟妤最喜欢的书拿了下来,悄无声息的走向门边而去。 隔着一扇门,他看不清楚外面的人是何种表情,推门的手又突然顿住了。 外面的孟妤耐心十足的等待着,眉眼低垂,虽然很困,可又倔强的坚持着。 “殿下……”她试探性的开口,盯着门,声音细细柔柔的:“您是不是在门边啊?” 公孙行止抿唇不语。 孟妤又自顾自的嘀咕起来:“其实,奴婢觉得殿下人挺好的,殿下也没打过奴婢,也没吼过奴婢,殿下看见奴婢被打是不是很内疚啊?” 别人她不是很了解,可和公孙行止朝夕相处了这么久,这个人虽然倨傲,清冷,心思深沉,可也不是那些个动不动就杀人的主子。 这人也没那么坏,这才是她选择的原因,一开始是有些许的后悔。 可后来,整个皇宫她倒是觉得,这人比较的好相处。 小胖丫的话戳中了他的心思,手中的书缓缓的握紧,他依旧没有说话,狭长的眼眸低垂着,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一言不发的收回了触碰在门上的手,他拂袖转身离开了。 而殿门外的孟妤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跪着。 东宫别院这处。 高栾大步流星的找到了秋嬷嬷,按照孟妤所交代的,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边,还特意的提高了音量,将事情夸大其词了。 秋嬷嬷一听也楞了片刻,但还是硬着头皮唯唯诺诺的应下:“都听见了,多谢高侍卫提醒。” “你们都听清楚了,别总是仗着殿下脾气好,就一个个的为所欲为了,麻雀始终都是麻雀,不过是仗着殿下的几分偏爱就肆无忌惮了,下场便是如此。” “是。” 齐刷刷的声音响起。 高栾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离开了。 人一走这地方就跟炸开锅了一样,不少的宫女都围着秋嬷嬷问个不停。 “嬷嬷,这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殿下疼爱她的么?怎地舍得责罚?”不少不明白所以的宫女都表示疑惑不解,分明这段日子殿下对那苗豆芽格外的好,都不让她住在宫女的住所了,直接住在莠和殿了。 怎么一下子就又不宠了呢? 秋嬷嬷何等聪明,不过须臾就反应过来了,呵斥着这群没大没小的东西:“都给我闭嘴,你们真以为殿下是看上那苗豆芽了不成?无非就是看在大皇子的面上给了几分的厚爱,如今她如此的不知轻重,居然敢带着一身的污垢前去玷污殿下,死有余辜,死不足惜。” 今日她回来的时候就听见了一些消息的,说是苗豆芽在厨房被人殴打了一顿,可当她匆匆忙忙的赶去时人已经不见了。 加上今日太子与她说的那些话,秋嬷嬷自然是不好追到莠和殿那处去的,只能就此作罢,想着明日前去看看的,万万没有想到高栾倒先寻上门来。 她愁眉不展的怒视着这群吵吵闹闹的宫女:“还不快些去休息,一个个的都想着天上掉馅饼,这苗豆芽如此不知分寸就是你们的下场,还不引以为戒。” “知道了嬷嬷。”众人自然是不敢得罪秋嬷嬷的,只能不情不愿的开口。 而秋嬷嬷则是越发的焦灼,孟妤都被盯上了,那接下来…… 第九十章 鱼儿上钩了 孟妤整整跪了一个晚上,可为不少人带去喜悦的消息,而有的人对此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次日清晨,一大早的凤仪殿内,正在整理仪容的皇后听到这个消息显是一愣,随后朝着身边给她穿衣的几个宫女挥挥手,正色的看向来人:“你的意思说昨夜太子将苗豆芽给罚了一顿?” 来人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太监,他可是一大早的就赶来了,狗腿的笑着点点头:“启禀娘娘,正是如此,不过也不知怎地,昨日的时候这苗豆芽在厨房也被人打了一顿。” 皇后更加的疑惑了:“这又是怎么回事?本宫不是让秋嬷嬷罩着她的么?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本宫的人?” 那苗豆芽她好歹也是有用处的,如今她可是唯一一个亲近公孙行止的人了,能够找到很好的下毒机会,最多熬个半年公孙行止毒发身亡她就大功告成了,如今谁这么不识抬举敢打她的人?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为难的摇摇头:“这……奴才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这么说的。” 他也是被秋嬷嬷带着去东宫的人,也就时皇后的人。 可这个小太监一向不安分,一直都想着离开那个鬼地方,总是逮住机会的就前来此处给皇后通风报信,老想着抢先在秋嬷嬷的前面。 他可不想自己的下半辈子都被关在东宫那个鬼地方了,跟着太子可熬不出头来。 皇后面色一冷,“你先回去,一会让秋嬷嬷来本宫这处,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动本宫的人。” 好大的胆子,东宫的细作不少,可是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弄死公孙行止,现如今居然敢朝着她的人动手,这是压根就不把她放在了眼里面啊! 一大早的好心情就被如此破坏掉了,皇后也顾不得其他的了,使唤着旁边的宫女赶紧的为自己更衣。 早晨的雾气很重,露水也很多,绿油油的草木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旭日东升下闪烁着光芒。 那花草间偶有几只蝴蝶飞舞而过,公孙胜站在那盛开的桃花下,闻此言只是微微的勾了勾嘴角。 这个消息他昨夜就知晓了,百般无聊的伸了伸懒腰:“本皇子早就说过了,这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宫女罢了,云别尘非揪扯着对方不放,无非就是记恨上了而已。” 他身旁的太监点头哈腰的称是:“殿下说得有道理,老奴也觉得那宫女不足为患,许是这云公子心中过于疑神疑鬼的了。” 这话倒也不假,他与云别尘相识多年,可这人向来都是神出鬼没的,他一个江湖中人,行为处事自然是按照江湖规矩来的。 可这处并不是江湖,而是皇宫,光是靠着蛮力是没用的,不过…… “虽说这宫女并未得太子青睐,可她和房云翼的关系,莫非是受大皇子指示的?” 若苗豆芽并未归降于太子的话,那么这一切也能够说得通的。 房云翼最近和公孙则走得很近,还未她出谋划策的。 张义一听这话也觉得甚为古怪,不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提醒道:“老奴倒是觉得或许如同殿下所说的这般,这苗豆芽从未背叛过大皇子,想必所作所为都是受到大皇子的指示。” 公孙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么一想似乎就没有问题了。 人毕竟是公孙则送过去的,没道理临时倒戈,对方也只不过是一个从相思阁出来的丫鬟罢了,见到他都唯唯诺诺的,那里掀得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云别尘害得本皇子没少折腾,最近总是休息不好。” 张义狗腿的谄媚道:“那殿下不如去秦侧妃那处休息片刻?” 公孙胜点点头,拂袖朝着偏殿而去了。 他们这些个皇子中,除了公孙离和公孙瑾未曾有妾室以外,他和公孙则都有好几个妾室的,只是未曾有正妃。 而公孙胜为弱冠,正妃一事自然是不急的。 可公孙则他的正妃,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姜家那位国色天香的美人,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了。 …… 雾气散去,艳阳高照,莠和殿门口,当殿门打开的刹那,孟妤缓缓抬起头来,面色煞白,对着来人挤出一抹笑容来。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面色清冷像是经过沉淀的冰面一般。 “可知错?”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不知何故,昨夜她不在榻侧居然辗转难眠,毫无睡意。 这小胖丫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对自己也够狠。 孟妤匍匐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与旁人起争执,再不敢恃宠而骄。” 她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的身上揽去,经过这一个晚上只希望可以将对方的事想引开。 这样一来不管对方是谁,都不敢在打她的主意。 一旦皇后出手,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对方,她是被皇后罩着的人,到时候对方自然会收敛些许的。 瞧着她欲言又止的姿态,身子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了动作势要上去将人扶起来,如同她无数次的扶着自己一般。 可一道不符合时机的声音打碎了他的这个举动。 “本宫听闻前些日子太子受伤了,一直未曾有机会前来探望,”皇后被众人簇拥着出现,脸上带着端庄的笑容,看向跪在地上的孟妤时佯装惊讶:“太子这是……” “臣,见过皇后娘娘。”他没回答,而是撩起衣袍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地上的孟妤猛的转过身去,眼前一黑,脑袋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奴婢见过皇后娘娘。”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孟妤就知道自己赌对了,皇后此番不得不来。 她若是不出现,自己必死无疑,到时候公孙行止身边又无人了,她经不起耽搁的,别人想托着公孙则弱冠封王,而她必须在此之前把自己的儿子推上储君之位。 担心则乱,这话一点也没错。 鱼儿上钩了。 她和公孙行止一同跪在地上,两个人都各怀鬼胎。 公孙行止想的是如何让面前的人死得痛不欲生,而她想的是如何利用皇后明哲保身。 第九十一章 出头 “太子快起来吧,你身子骨一向不好,体弱多病的,”皇后的目光在孟妤的身上停顿了不到片刻,随后和蔼的走向旁边的公孙行止,伸手把人搀扶起来:“本宫听说则儿送了你一个贴己的宫女,想来便是她了。” 跪在地上的孟妤抿唇不语,她和这个皇后见了不过几次罢了。 这个女人看着无害,和蔼可亲,可话里行间都是透露着若有若无的野心,再甚者从秋嬷嬷那处套来的一些话,足以让她面对这个皇后了。 公孙行止眼神淡淡的从她身上扫过,不咸不淡的朝着皇后解释道:“是很贴心,昨夜犯了些事情,这才罚她跪了一夜。” 皇后眉梢一挑,很快就淡定自若下来了,朝着旁边的孙嬷嬷挥了挥手。 后者心领神会的将地上的孟妤搀扶起来。 孟妤感激的朝着孙嬷嬷道谢:“多谢嬷嬷。” 身上的伤口扯开来,有些生疼,她强忍着不啃声,尽量的表现出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来,眼神还是不是的朝着皇后那处瞄了一眼,营造出一种“我有苦,但是我不说的假象。” 她本就是公孙则送来的人,光明正大的送过来的,众所周知。 她在此处被人受欺负,不就是在打大皇子和皇后的脸面么? 皇后笑盈盈的走了过去,一把拉过她的手柔声开口:“本宫知道太子一向性子冷,也不喜热闹,可难得有这样心灵手巧,机智的丫头。” 这一番夸奖实在是把孟妤吹嘘得有些飘飘然了,转念一想只觉得自己有被羞辱到,瘪了瘪嘴,有些不满。 然而这一系列的小动作都被公孙行止尽收眼底了,他勾了勾嘴角,看出了她的不满。 原本应该压抑的场面因为她的表情而变得没那么无趣了,而皇后则是一门心思的给孟妤洗脑。 “昨日的事情本宫也听说了,”皇后眉眼含笑的看着她,眼神不明:“太子这般的看重你,你如此的不知分寸也不好,可要好生的伺候殿下才是。” “奴婢知错,奴婢一定好好的服侍殿下的。”孟妤低眉顺眼的样子看得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而皇后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好拿捏的人了,今日前来无非就是为了给她撑腰的。 就是要告诉旁人这人是她的,一国之母那里容许别人在自己的头上耀武扬威呢? 只要这人成功了,那么她的儿子不就是太子了么? “本宫觉得这小丫头甚好,太子若是喜欢不如抬做个侧妃?”皇后灵光一闪,提议的看向公孙行止。 原本还洋洋得意的某人彻彻底底的傻眼了,猛的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看着皇后。 侧妃一点也不好,到时候她可走不了。 而且……就她这样子做太子侧妃,皇后就是羞辱人也不带这么羞辱的啊?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下来,孟妤如临大敌的跪了下去,双手趴在地上:“娘娘抬举了,奴婢只不过是个奴才而已,那里配得上殿下的侧妃,能够跟在殿下的身边已经是修来的福气了,断然不敢痴心妄想的,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公孙行止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他是期待着孟妤的回答的,可这个回答他很不满意。 眼神中的温度一下子就冰了下来,皇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又瞥了一眼公孙行止的表情,笑着打圆场:“瞧你吓的,本宫也只是说说而已,这事还得太子点头才是,太子虽喜你,但也不是那么不懂规矩的。” 毕竟是皇室血脉,就算是侧妃那也也该是出身名门的,皇后就算是再不喜欢这个人,也断然不敢拿着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 公孙行止抿唇,眸色深深,笑意不达眼底:“娘娘说得是。” “本宫给太子带来了一些东西,也给豆芽添了几件新衣,豆芽可要好好的伺候殿下才是,可别丢了大皇子的脸面啊!”皇后这一次是亲自把人搀扶起来的,这话意味深长,孟妤如何听不出来呢? 而公孙行止自始至终都作为一个旁观者似的瞧着这一幕,未曾邀请皇后进去,就这么僵持着,直到皇后自己自讨没趣的离开。 很多事情她不用说,送来的东西,和她本人亲自前来走了这么一遭之后,但凡不傻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后的意思。 孟妤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有了皇后亲自出面很多事情都迎刃而解了。 瞧着她离开的背影,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神情焉焉的转过身去就对上公孙行止那不太痛快的眼神。 经过昨天的一顿毒打,已经跪了一夜的过程她早就筋疲力尽了,又对付了皇后,此番早就虚脱了,却还是强撑着身子踱步走向他,强颜欢笑的开口:“殿下,奴婢现在有些不舒服,等奴婢好了,再和您解释。” 她那满是伤痕的小手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衣袖,牵强的挤出一抹笑意来。 公孙行止看着她的样子眉头紧锁,下一瞬人直挺挺的倒在了他的身上。 身子猛的朝着后面踉跄了一下,公孙行止心中一惊:“阿妤。” 可没有人回答他,怀里面沉甸甸的。 高栾见状及时的走过去,作势要将孟妤拖进去,谁曾想殿下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朝着他社了过来,自己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内而去了。 “殿下要不要叫太医?”高栾跟在他的身后询问道。 “你觉得呢?”公孙行止眼神一冷:“还不快去?” 这若是寻常的话他断然不会去叫太医的,可此番皇后来过了,就算太医来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是看在皇后和大皇子的面上对孟妤厚待几分。 高栾急急忙忙的就去唤太医了。 床上的人额头滚烫,身上都是淤青,孟妤强撑着一口气把皇后对付走了这才晕到的。 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紧紧的揪扯着被子,表情很痛苦,扭曲在一块,喃喃自语着,他也听不清楚,下意识的侧耳倾听。 “疼,好疼。” 公孙行止面色一凝,不顾礼仪的将被子掀开来,扯开她的衣裙就瞧见了那触目惊心的一面。 第九十二章 孟妤的心机 他忽的眼眶猩红了起来,愣愣的看着她身上的伤。 没还手是因为怕别人起疑心,还有那夜不顾生死的挡在他的面前,这一次次的举动让公孙行止迷惑了起来,眼神有些混乱的看着床上的人,手微微触碰到她。 孟妤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嘀咕了一句:“殿下,你听我解释……” 他神色一顿,怔怔的瞧着她的动作,淡定了二十多年,遇事都处变不惊的公孙行止头一次有了心神乱的时刻,还是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 他猛的抽出了自己的手,落荒而逃。 而床上的人在他离开之后,欣欣然睁开了眼眸,眼底一片明亮,没有太多的情绪,只是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太医来的时候她又再一次晕了过去,不同于刚刚才,此番是真的晕到了。 太医瞧了一番松口了一口气:“殿下不必担心,这姑娘的伤不要紧,都是一些皮外伤,有些发烧的迹象,微臣开了一些药,殿下暗时的给她涂抹,等到烧退了便无事了。” 公孙行止坐在案桌旁边,心烦意乱的看着手中的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闻言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高栾,送太医。” “微臣告退。”老太医甚是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太子殿下的所作所为越发的让人看不懂了,莫非还真是如同传闻的那般? 无奈的摇摇头,只觉得惋惜,此人怕是废咯! 人一走,他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书给放下,保持着姿势不变的看向床上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传遍了邵安城的大街小巷,闲暇时刻旁人就拿来津津乐道,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不日,春暖花开,阳光灿烂,热热闹闹的集市上人来人往。 桃月楼内更是人满为患,眼瞅着春闱即将来临了,不少书生都从大老远的前来,都是各地比较出彩的人才,此番正聚集在桃月楼内。 毕竟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难免总是朝着热闹的地处去。 “要我说啊!这太子怕是废咯!居然为了一个宫女如此的大费周章。” “你们懂什么,难道不知道那人是大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么?要我说啊!太子殿下是看在大皇子的面子上才这么做的。”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语气也变得有些戏谑。 而旁边的人都期盼的看着这斗嘴的几人。 那人的话大家都没有反驳,毕竟这些都是事实。 若是往深层次的地方去思考的话,恐怕会惹祸上身的,倒不如息事宁人,就此刹住。 “我听闻,那太子身边的那个宫女,好象就是相思阁被退货的那个苗豆芽。” 而大场面停下来的,小场面却未曾消停,在李秀才的后面一桌子人,突然的小声议论起来。 他本只是来借酒消愁的,此番手一顿,酒意全无了,竖起耳朵专心致志的偷听。 只听见这些人激动的追问:“真的假的?大皇子怎地会将苗豆芽带回宫去啊?” 他身后的一桌坐着三个男人,都是衣着华贵的世家子弟。 另外一个人他听到自己被质疑自然是不满的,当下就冷下脸来:“这是我宫中一个当差的好友所说的,那苗豆芽如今就是跟在太子的身边,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皇子一向对太子不喜,送这人指不定就是去羞辱太子的。” 另外二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而李秀才则是手一抖酒水倒了出来,他猛的起身落荒而逃。 并没有人主意到他的与众不同,茶楼内依旧热热闹闹的。 而事情隔孟妤受伤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有余,这半个月她基本上都是在床上度过的,抽空将该看的书都看了,还不耻下问的朝着公孙行止求学。 对方的态度也是出奇的好,耐心的给她讲解,对于外界的事情她一无所知,也没问。 只知道自己存活的机会又多了几分,至少在公孙行止这处而言,她已经算是脱离了危险,这一顿毒打不白挨。 “我不太明白,”面对孟妤的所说的这些话,秋嬷嬷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觉得自己活了一把年纪可完全不是年轻人的对手,尤其是太子和苗豆芽,她有些抵触的往旁边挪了挪:“你为何告诉我这些,苗豆芽,你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孟妤勾了勾嘴角,“嬷嬷和我才是真正目的一样的人,我不告诉嬷嬷告诉谁呢?” “你若是被殿下知晓了,你就不怕……” 孟妤打断了她的话,眼神严厉:“我当然是怕的了,可是秋嬷嬷,我被无选择,我若是一直奉承,谄媚,讨好,也不见得我能够活下去,从大皇子把我送入东宫的那一刻,我就注定是热锅上的蚂蚁了,没有人给我搭桥,我只能自己搭桥。” “不管过程如何,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不是么?”她反问。 从杀人的那一刻起,她的底线已经在不断的降低,不断的在泯灭了。 她只是稍微的利用了一下自己的优势而已,她不漂亮,不是倾国倾城的女主角,唯一能够靠的就是自己的这一副身躯,为公孙行止挡剑,试图激起他的一丝丝怜悯。 她计算过的,这么一折腾得躺多久,那么一扑会以什么样的姿势倒下去。 秋嬷嬷直接呆滞在原地:“所以你其实谁也不相信,你只是在做好自己的事情而已。” “我信嬷嬷的,”她笑了笑:“因为嬷嬷和我一样都像活下去的,嬷嬷整个东宫你除了我,你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帮助你的人,我知道你对皇后有一些犹豫,所以我一开始没有逼迫你,可现在您还觉得么?” 秋嬷嬷身子僵硬,沉默不语。 孟妤继续攻略她的心理防线:“嬷嬷我们都是蝼蚁,都只不过是他们手中的棋子,随时可以丢弃的,你若是再继续隐瞒下去,他日大皇子继位你必死无疑。” 她循循善诱,每一句话都直击要害,误导着秋嬷嬷。 可这也是事实不是么?她对自己狠得下去手,一场苦肉计多方面得意,何乐而不为呢? 第九十三章 猜忌 她一步步都在引诱着秋嬷嬷动摇,毕竟对方是一个老腊肉,她太过于清楚这一点了,不见得对方真的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们。 每个人在做事情的时候都是留着一线生机的,无非就是为了他日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秋嬷嬷有在乎的东西,她上了年纪,知道这么多的秘密必然是离不开这个皇宫的大牢的,可她那个老相好的呢? 二人认识多年了,就想着有朝一日回到家乡去做一对平凡的夫妻,所以她这才将微妙的希望寄托在孟妤的身上的。 可是她依旧还是保持着顾忌,不敢全部都说出来的。 她微微抿唇,艰涩的开口:“苗豆芽你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许多,可你不怕,那是因为你孑然一身,但是我和你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的?”孟妤起身,背对着烈日骄阳,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秋嬷嬷,嘴角弯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那就要看看秋嬷嬷想要活下去的决心到底有多少了,没什么不一样的,我相信这么长时间了,秋嬷嬷也该是有了一定的想法的,你觉得殿下还会等你多久呢?” 秋嬷嬷哑然,她从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小宫女如此的威胁,这还是一开始的苗豆芽么?刚到皇宫时战战兢兢的小宫女,一看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可是现如今居然变得如此的复杂起来,每一步棋,每一句话都耐人寻味,饶是她在皇宫中这么多年都未曾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人。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秋嬷嬷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连带着那总是严厉的脸上都布满了无措:“苗豆芽,你不明白的,这其中牵扯到的事情太多了,我若是都说出来只会死得更快。” 孟妤莞尔,不以为然的开口:“那秋嬷嬷知道为何陈家被灭门?陈泰宁为何突然一夜之间就死了么?还有西陵的事情,抑或是太子受伤的事情,秋嬷嬷不如好好的想想,这些事情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她的提点,点到为止。 因为她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公孙行止到底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在其中,好象每一个秘密都等待着别人去挖掘。 那些留下的线索,是无意的?还是故意而为的? 满怀着心中的心事,她幽幽的看了一眼秋嬷嬷,没在多说些什么,转身正欲离去的时候却突然的被秋嬷嬷唤住了。 “苗豆芽,你……我若信你,靠得住么?” 这话从她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秋嬷嬷就问过了的,那个时候并不是真心实意的合作,只是为了稳住孟妤罢了。 而此时此刻,她则是带着满满的诚意的。 秋嬷嬷是个聪明人,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待在皇后的身边那么久了,正是因为如此,这才惹得不少人的嫉妒。 对于刚刚才的一番话,她自然也是听出来了的。 孟妤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凉薄,她侧目而视,缓缓开口:“嬷嬷,这乱世,容不得我们坐以待毙。” 这是公孙行止教她的。 背后留下一个半老的秋嬷嬷,她留下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皇后为她出头之后,整个东宫的人那里还敢对她趾高气昂的,更有人传出来太子要封她为侧妃,这更加的成为了大家津津乐道的一点。 可对于此事公孙行止本人只字未提,而孟妤也只是敷衍了事的应付过去。 三月中旬了,已过去一半,春闱的事情成为了三月最为关注的一件事,公孙行止总是不经意的和她提起,虽不知他究竟是隔什么目的,但孟妤也耐心的听着。 此番养好了伤,正琢磨着去一趟太医院抓最后的一副药时,遇见了迎面而来的云安郡主,孟妤顿时停下了脚步,唯唯诺诺的侯在旁边,“参见郡主。” 那日一别之后已经过去数月了,这云安郡主长得委实貌美,让人过目难忘。 姜茗特意的停下脚步看向她,衣裙飘飞,婀娜多姿,连带着声音也好似那甘泉雨露一般:“本郡主听闻你受伤了,不知可好些了?” 孟妤心中疑惑,不知她为何好端端的问自己这个问题,但还是笑着回答:“奴婢身上的伤已经好多了,多谢郡主挂念。” 姜茗点点头,又自顾自的开口道:“那日你说的事情,本郡主仔仔细细的思考过了,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若不是因为你是殿下身边的人,本郡主一定让你伺候的。” 孟妤笑而不语,心中则是冷意十足。 亦不知这个云安郡主这番话是什么意思,这人不像是恋爱脑,很聪明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像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生在闺房当中,背负着家族的兴衰,荣耀,婚姻大事那里有作主的这个资格? 而这个云安郡主又比别人多了几分的高贵,自然是更加如此的了。 身后的嬷嬷催促着她:“郡主,咱们还要去给贵妃娘娘请安呢!可别耽误了才是。” 姜茗展颜一笑,意味不明的朝着孟妤开口道:“好好的照顾好太子殿下,本郡主看好你。” 然而这个笑容让孟妤实在是看不出来对方的善意,反而无缘无故的生出几分的寒意来,她拧眉看向美人的背影。 纷飞的花瓣为太多背影做了一个幻境,让人看上去如痴如醉的,杨柳腰盈盈一握,曼妙的身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阿妤,你在看什么?”正当她转身的时候,一个声音吓得她差点摔了一跤。 定眼一看,才发现对方乃是公孙离,后知后觉的行礼:“奴婢见过五皇子。” “你胆子可真小,”公孙离扬眉一笑,眼神中蓄了几分的纯真和憨厚:“我还从未遇见胆子比我小的,阿妤你是第一个。” 草哦!你他妈的是皇子,谁不怕你? 孟妤强颜欢笑:“奴婢一向胆小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触怒了太子,跪了一个晚上。” 她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情。 作为一个资深的律师,很懂得给人下套,这样的事情做起来游刃有余。 公孙离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太子从不发脾气的,肯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呵呵哒。 第九十四章 动容 她可不这么认为。 …… 房府内。 整整一月有余,直到大皇子被放出来才上早朝的房云翼最近事务繁忙,尤其是陈家被抄家之后留下的一堆烂摊子,也都一一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这陈泰宁一开始人人都觉得他好歹是一个好官,可是现如今一看,事情并非如此的,只是可怜了他那远在西陵的儿子对于此事一无所知,还无知的为人效忠。 “大人这是……”江沙看着手中的东西有些不解:“您这是打算把这些东西都送到东宫去?” 他突然有些看不懂大人的所作所为了,怎地偏偏就选择了一个没有靠山,没有依仗的东宫太子呢? 太子被废那不都是迟早的事情么? 房云翼放下手中的毛笔,慢悠悠的开口,儒雅的脸上都是笑意:“从一开始本官就被殿下拉入了这场战局当中去了,一旦本官上勾,那么这发生的事情都由不得本官去反抗。” 不成功便成仁,东宫的那个人可以在那样阴暗,消息不灵通的地方一直都对外界了如指掌,又怎么会犯傻呢? 这才数月的时间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而他又独善其身。 他这是蓄谋已久了的事情,现如今正在一点点的攻破罢了。 用了十多年的时间去沉淀,却花费一年的时间去颠覆。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人能够将整个商洽都颠覆成什么样子,这江山在他的手中会是何种模样。 “送去吧!这些都是他想知道的消息,陈家留下的钱财不少,看看殿下有什么打算。”他柔声道。 江沙这才将书信接了过去,转身离开了书房。 他松了一口气似的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眉心,余光突然瞥见了那首早己被自己遗忘的诗词。 孟妤的写的那首《咏梅》。 …… “五皇子,您别跟着奴婢了,奴婢很忙的?”从太医院出来公孙离还在跟着她,孟妤很是不耐烦,却又还要憋着脾气的好言相劝。 公孙离很执着,纠缠不休的跟在她的身后,撒娇似的讨好:“好阿妤,你就帮我求求太子哥哥好不好?他那么厉害,此番的春闱父皇肯定会检查我的课业的,你就让他帮帮我好不好?” 孟妤被他磨得毫无脾气了,忍着想打人的冲动,欲哭无泪的转过身来:“五皇子……” 话音未落,公孙离从怀里面掏出了一块点心塞到了她的嘴里面去,讨好的摇晃着她的胳膊:“我只能找你了,大皇兄的笔迹父皇是认识的,三皇兄又那般凶巴巴的,六弟更不用说了,他身体羸弱压根就不会被父皇责备的。” 孟妤左右为难,她那一次把咏梅的事情推卸到公孙行止的身上去之后,这所有人都觉得这个太子殿下,其实也不是一无是处的么!好在诗写得还是可以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公孙离打了这么一个主意。 “五皇子就算是收买奴婢,奴婢也不敢保证殿下真的会答应。”她原本是打算吐出来的,但是没办法这点心味道还不错,有些舍不得了。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也罢,就当去拍马屁吧! 听到她的这个话之后,公孙离眼前一亮:“阿妤答应了?” 她点点头,有些意犹未尽的打量着他:“点心还有么?” “有的。”公孙离喜上眉梢。 公孙离高高兴兴的离开了,留下愁眉不展的孟妤,提着药,裹着点心回了东宫。 这些日子公孙行止在东宫寸步不离,她一回去就看见人站在院子里面浇水,花花草草都被他养得很好,可谓是百花争艳了。 听见脚步声的靠近,公孙行止抿了抿嘴角,手中的动作丝毫未曾消减半分。 “殿下,”孟妤装模作样的换上了职业性的假笑,假装惊讶的走过去:“您怎么在这里?这么大的太阳,还是进屋去吧!” 他身材修长,衣袂处的刺绣若隐若现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平白的让人羡慕不已,那有男子的腰如此纤细的。 “阿妤受伤了,高栾粗枝大叶的,可怜了这些花花草草的,本宫不动手的话,岂不是就死了?”他惋惜的放下了手中浇花的水壶,笑着转过身来。 孟妤脸上笑嘻嘻的,讨好的走了过去:“殿下真有爱心。” “今日阳光正好,“他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抬头看了一眼烈日炎炎遗憾的扫了一眼孟妤:“若是雷霆大作的话,阿妤会被雷劈的。” 孟妤:“……” 公孙行止放下了卷起的衣袖,慢悠悠的看向她嘴角的点心,勾了勾嘴角:“遇见五皇子了?” “殿下怎么知道的?”孟妤眼前一亮,快步跟上他的步伐。 公孙行止微微一笑,“五皇子很喜欢吃这种点心,阿妤吃了他的东西,莫不是许诺了他什么?” 草哦,都没有拍马屁的机会了。 孟妤笑得那叫一个狡黠,“五皇子说春闱要到了,皇上可能会检查他的课业,希望您帮他写一首诗,到时候应付一下。” 作弊可耻,作弊下流。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毕竟是吃了公孙离的东西的,不开口提起来的话不太好。 公孙行止似乎一点也不惊讶她的恳求,走到了回廊下,毫无征兆的停下身来,侧目瞥了她一眼幽幽的开口语气有些凉薄:“阿妤才华横溢的,你就可以帮五皇子的,何故需要本宫呢?” 他这话太明显不过了,不过一首诗而已,孟妤怎么会对付不了呢? 孟妤谦虚的解释:“殿下,奴婢只是班门弄斧,背过几首罢了,上不得台面的,如何能够帮到五皇子?” 他哦了一声,故意的拖长了尾音:“可是……这点心并不是本宫吃的,是阿妤吃了,为何要本宫出力呢?好没道理。” 孟妤思前想后,几乎是下意识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微微踮起脚尖塞到他的嘴里,“那奴婢分殿下。” 骄阳似火,他心跳猛的慢了半拍,眼底的戏谑也被某种情绪给取代了,只觉得面前的人眼睛亮的吓人。 第九十五章 温柔刀 小胖丫神采奕奕的,那瞳孔中像是满载着世间万物一般,喜怒哀乐都汇集在其中。 有许久未曾见到这样的光芒了,他都快记不清楚了。 皇宫里面的人总是以虚伪的面孔来掩饰内心的欲望和腌臜,许是因为她的演技太好,太过于能装? 他莞尔,手指不受控制的抬起,在她眉心处点了点:“阿妤额间若书画朵梅花,也该是极美的。” 古人有云,女为悦己者容。 可孟妤一天到晚的穿着比小宫女都要逊色几分,也只在乎脏不脏,至于好不好看,压根就没有好好的花过心思在上头。 她摸了摸额间的光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走进了殿内,思前想后的,孟妤还是追了进去。 春闱一事,事关重大,毕竟关系到朝廷选拔人才的大事,每年都会慎重的对待,只是今年似乎与往年有些不同。 孟妤放下草药跪在他的旁边,眼神直勾勾的落在那白色的宣纸上,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人名,眼前一亮,脑海中迅速的闪过一个人的面孔:“殿下,这个苏桓可是苏大人的儿子?” “阿妤认识此人?”他哦了一声,有些意外的看向孟妤。 孟妤眉头紧锁摇摇头,“奴婢在相思阁的时候,时常听起旁人提起这个人,乃是相思阁的常客。” 他点点头,执笔在上面圈起来,慢悠悠的开口:“是苏琮的儿子,弱冠之龄,从十六岁开始参加春闱考试,从未考过前三甲,阿妤可知道为何?” “流连烟花场所,沉迷美色,自然没有什么才华。”孟妤中肯的做出评价。 对于此人她知道的并不多,倒是苏琮那个老头还挺讨厌的,有些狂妄自大,很喜欢当出头鸟,让人心中厌恶之余更多的是仇恨。 尤其是哪次的过年的宴会上,当着那么多的人数落公孙行止之后,对于此人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好的影响。 文武百官,高朋满座,却无一人敢站出来为他打抱不平,更多的是冷漠,还有火上浇油。 这些倒都没什么,成王败寇,古往今来一向如此,没有什么可值得伤感的。 只是这个苏琮的所作所为让人所不辞,以酒遮脸,单凭这一点此人酒难成大器。 见她沉思的模样,公孙行止笑了笑,只是笑容有些骇人,一张脸分明在阳光下,却好似身处在阴暗处一般,窥视着他人的弱点。 “阿妤错了,苏桓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其能力不在房大人之下,当初房大人一举高中是因为苏桓落榜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像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可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孟妤总是会下意识的朝着别的方向去猜忌。 笑容有了片刻的僵硬,她讪讪的抬起头来,犹豫不决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抢先一步开口了。 他仪态优雅,神色淡定,“阿妤知道为何他这般的才华会落榜么?因为是本宫做的,房云翼为何会一举高中,这世间那有那么多的天纵奇才,都是本宫在为他铺垫的路而已。他是本宫一路扶持的,所以苏桓才屡屡落榜,因为有本宫在他永远没法考进前三甲。”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般,若是当事人在场的话,只怕会吐血身亡。 孟妤面容有些呆滞,震惊,错愕,惶恐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一瞬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研磨的手紧紧的收拢,稍稍的迟缓了须臾,“殿下为何不告知房大人呢?这样一来的话房大人高中之后就会投奔于你,何苦绕这么大的圈子呢?” “本宫很喜欢阿妤,”他歪了歪头,眼神中水光潋滟,含情脉脉,像是在看待情人一般,让人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去,神色微敛,道:“阿妤从来不问本宫为什么?也不怕本宫做出的事情,阿妤真是个稀罕物。” 孟妤吞咽着口水,笑得难看。 她不是不想问,是知道一旦问了的话,命不久矣。 这人又继续道:“因为房云翼这人有一身的穷傲骨,他看不上大皇子,看不上老三,看不上那些等着招揽他的人,他正义又迂腐。” 这个好像是自古以来书生的通病,总是怀揣着一身的傲骨。 傲骨这个东西有些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 她细细的回想了一下,好象是这么一回事的。 房云翼看着温文儒雅,温温柔柔的一个文官,可实际上脾气有些倔的,软硬不吃的这种人,其实并不是很适合当官的,因为太过于正直未必是一件好事。 公孙行止及时的拉了他一把,看似是在招揽他,然而不知不觉中救了他一命。 皇后想要将公孙则推上储君之位,身边固然少不了能人,而房云翼他迟迟未作出选择势必会惹来麻烦的,公孙行止这么做是在…… 他这么一说之后,所有的事情她都能够连贯起来了。 “阿妤,”他低声唤她的名字,手指从她的鬓发边轻轻的划过,眼中的笑带了蛊惑的意味:“本宫要杀苏琮,要让他尝尝那种痛不欲生的感受,要让他的儿子一事无成,一败涂地。” 他明目张胆的就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了。 孟妤眨了眨眼,问了个无厘头的问题:“殿下的仇人很多么?” 他一愣,似是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笑,“嗯,很多。” 多到,想要颠覆了这江山,想要大开杀戒,想要看着血流成河的样子。 仇人杀不光,杀不完,他一个个的来,一年之内,他若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若不死,这一切都将随着改写,历史的诗篇留下他的痕迹。 “殿下,”她笑着轻轻的开口:“阿妤会陪着殿下的。” 他莞尔,眼底薄凉。 真好,花言巧语也这般的悦耳。 出了莠和殿,孟妤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面的糕点,思索着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以及这个人的心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 温柔刀,刀刀致命。 第九十六章 布局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房云翼,别人所谓的天才,全然不过是公孙行止手中的一枚棋子。 这人的耐心很好,心思细腻,这个棋子下了这么多年,到底是出于怎么样的心情去做这些事情的? 他对付的每一个人,都必然是和前朝的事情脱不了干系的,陈泰宁只是一个开胃菜,接下来的才是正式的开端。 下棋的人都到齐了,棋子也都备好了。 他在等着对方落子,而他则是纵观整个局势的人。 东宫安静,经过了刚刚才的谈话之后,还能如此的泰然处之,孟妤觉得自己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 长乐宫中,公孙则得知姜茗进宫了那叫一个喜出望外,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些日子一来他被父皇都关在了宫中一直面壁思过的,好不如得到解放,又要面对春闱的事情。 得知姜茗进宫了喜上眉梢,笑着拍了拍身边公孙离的肩膀:“陪皇兄去看看你云安姐姐。” 公孙离面色为难的挠挠头,拒绝道:“皇兄,您就别为难我了,春闱都快到了,这几日父皇总是问起我课业的问题,每一次我都是几个兄弟中最差的一个。” 公孙则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这有什么,到时候让人替你写一篇,你再背下来不就好了,何必这么劳心伤神的?” 这也是为何公孙则的课业一直很差劲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一向无心这些东西,只知道博取美人的欢心,和公孙行止作对。 “皇兄,你说这一次春闱的事情太子会参加么?”他也没拒绝的陪着公孙则朝着姜贵妃那处而去。 公孙则心不在焉的回答,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是心太软了,在这般下去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听皇兄的一句劝,离公孙行止远一点,他迟早都是要死的,你我才是亲兄弟。” 公孙离腼腆的笑了笑,并未否认些什么,陪着他一块朝着姜贵妃的云霞殿而去了。 云安郡主和自己的这个姑姑关系一向亲近的,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姜贵妃对于自己的这个侄女非常的宠爱,她膝下无子,把姜茗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对待。 而云安郡主也是孝顺的,每个月都会进宫来看望自己的这个姑姑,二人亲如母子,而姜家自然是对于此事非常赞同的。 而这处的姜茗正搀扶着自己的姑姑在院子里面走动呢,姜贵妃生性就酷爱种一些花花草草的,在这样的季节格外的好看。 姑侄二人有说有笑的,倒也不失为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姜贵妃貌美,年轻的时候就惹得不少人爱慕,最后入了宫。 而姜茗对比起自己的这个姑姑而言,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又胜在年轻上面,越发的让人移不开眼睛,美人一笑,倾国倾城,人比花娇也不过如此,似玉,如月。 “你这孩子,就知道逗姑姑开心,”姜贵妃嗔怪道,捂着嘴笑了笑,发髻间的簪子随着动作而摇晃着:“春闱就要到了,这一次啊!你可又是第一了,每年的前三甲可都是你,这邵安城的大家闺秀没有一个课业和你媲美的。” 她说笑着停下脚步,随手折了一朵开得鲜红的花戴在她的头上,满意的勾了勾嘴角:“本宫的侄女就应该是最好的,茗儿,咱们姜家可就看你的了,你可莫要让姑姑失望啊!” 她知道姜茗见了公孙行止的事情,也知道这小丫头喜欢公孙行止。 可是那又如何呢?如今的公孙行止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那里配得上她高高在上的侄女?云安郡主。 姜茗原本还带笑的脸上刹那间晴转多云了,无措的低下头去,“茗儿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姜家的女儿,就该是高傲的,与众不同的,而不是拘泥于小情小爱的,你可知道本宫的意思?”姜贵妃看似在微笑,然而实际上每一话都是在提点着她。 本来这些事情她是不打算插手的,可眼瞅着时间就要到了,可不能出任何的马虎。 她没有子嗣,姜茗就是她所有的希望,这一点毋庸置疑的。 所以不管如何,她都会扞卫姜茗未来太子妃的这个位置,乃至未来的商洽皇后,一国之母。 “他迟早都是要死的,你可明白?”姜贵妃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 姜茗惶恐的垂下头去,恭恭敬敬的开口:“姑姑放心,茗儿绝对不会做出逾越的事情来的,无非就是年少无知犯下的错,茗儿会全心全意的对待大皇子的。”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九九的,姜贵妃也不例外。 她虽然也瞧不起公孙则那个傻子,但是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了,到时候这商洽的江山可不都是她们姜家的了么? “启禀娘娘,大皇子和五皇子求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行色匆匆的走了过来,回禀道。 姜贵妃脸上浮了笑容,温和的开口:“让他们进来。” 姜茗眉头一蹙,心中有些不快,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流露出来,只能压抑着这个不满。 姜贵妃则是笑盈盈的握紧了她的手,“你看,大皇子一知道你进宫了,就立刻前来寻你了,咱们一起去看看。” 她笑而不语,眼中的厌恶之意都难以掩藏了。 当二人进来的时候,隔着回廊,又绕过几处的假山,这才遇见了迎面而来的姜贵妃和姜茗。 “云安见过大皇子,见过五皇子。”她得体大方的行礼,眉眼挂着浅浅的笑,让人觉得温和又亲近。 公孙则呆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笑得憨憨的:“云安妹妹,许久未见,越发的漂亮了。” “云安姐姐。”公孙离笑得坦率,朝着她拱手道。 其实年龄的话,公孙离比云安还要大的,只是因为礼貌的原因唤其一声姐姐。 “母妃。”公孙则又朝着姜贵妃问好。 姜贵妃非常满意的点点头,眼神温柔的看着这三个孩子,打着哈哈的开口道:“则儿,阿离,你们陪云安好好的玩玩,本宫就先回去小憩片刻了,云安难得进宫,你们年轻人多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那不如我们出宫去逛逛吧!”公孙离眼前一亮的提议道。 第九十七章 绍安四美 主意是极好的,一来可以促进二人之间的感情,二来还能够出宫了解了解春闱之事。 自从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父皇一直都对他没那么的信任了。 这一点让公孙则心中有些忐忑的,作为皇室中人,又是嫡长子,他的内心和所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过他,所有的一切他都要是极好的,不允许有人比他更优秀。 父皇又那般的喜爱小七,这对于他而言无疑就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三人出宫倒也极为的低调,并未带上很多的随从。 可姜茗这张脸委实有些招摇,无奈之下只能以面纱示人了。 “春闱快到了,不知五……阿离的课业如何了?” 闲聊中就自然而然的将视线转移到了公孙离的身上去,后者听了这话之后一张脸变得扭曲,欲哭无泪的抱怨起来:“云安姐姐可别揶揄我了,我那课业那里能够拿出手啊!” 旁边的公孙则一听这话就忍俊不禁,语气却是极为的纵容:“阿离还小,也不急,左右若是不喜欢的话以后做个闲散王爷也无妨。”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兄长对于弟弟的关怀,可旁边的二人听了去却不这么认为的。 姜茗眉头微微一蹙,倒没有说些什么。 姑姑常常和她提起这个大皇子多么的优秀,连带着父亲大人也是在她的耳畔灌输着这个观念。 她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与众不同,她姜茗要嫁的人必须是这商洽的储君,未来的君主。 她是喜欢公孙行止没错,可那人如此的不求上进,不思进取,看样子没什么值得可取的地方,她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小心思了。 “殿下说得对,云安也觉得,阿离年纪尚小,这些事情急不得。”她笑着看向公孙则,眉目间都是盈盈水光,温柔缱绻。 美人一笑,倾国倾城,公孙则打小就对云安有这个心思的,当下就有些摸不着东南西北了。 趁着这个好机会,他有些无措的询问:“那日之事是我不是,给云安妹妹赔罪了,云安妹妹不会放在心上的吧?” 姜茗莞尔一笑:“云安也有错的。” 两人相视一笑,这件事情就这么掀过去了,谈笑风生的倒也很畅快,唯独旁边的公孙离低垂眉眼,一抬头的功夫人就不见了,他快步追了上去。 邵安城身处太子脚下,繁华无比,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总充斥着热闹的气息,这一点也算是邵安城的特色了。 烟火气缭绕,公孙则费尽心思的讨好着姜茗的欢心。 “此次春闱,几位姐姐有何高见啊?” “这不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么?一向第一甲都是云安郡主,你我讨乱的意义何在?” 旁边的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面容秀丽的,神情清冷的女子心不在焉的开口。 一下子让她身边的二人陷入了尴尬当中。 三人走入一家首饰店的时候,就听见一旁的几个大家闺秀议论纷纷起来了。 春闱一向分为两种的,一种是男子,一种则是女子的。 商洽对于男女之间一向不是那么的严苛,女子尚且可以读书的,若是才华出众的,虽不能入朝为官,可也算是脸上有光了,皇上还能够给前三甲的女子一个愿望。 而这个就成为了闺阁中的千金大小姐们最为在意的一点了,就想着能够借此机会出名,得到皇上的赏识的同时也能够为自己争取一个荣耀。 “若是无事的话,我就先回府了。”闵玥看着这些人并没有太大的兴趣,邀她出来无非就是为了刺激她而已。 邵安城也不知道谁给闺阁中的姑娘们排了个名次等级,从样貌到才华,云安郡主都是位居第一的。 而闵玥,闵家的庶女位居其二,然而这闵玥虽是庶女却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身的才华在闵家备受恩宠。 只是世人总会下意识的拿她和云安郡主相提并论,茶饭后讨论的对象,尤其是春闱来临的时候。 一转身,闵玥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楞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郡主,大皇子,五皇子。” 她不失礼节的欠了欠身,仪态端正。 而那还站在原地挑选着首饰的两个大家闺秀也下意识的回过头来,随着闵玥一块行了个礼。 按照她们的身份压根也见不到这些人的,而闵玥不同,她才华出众,皇宫也是去过好几次了,自然是认识这些人的。 “闵小姐。”姜茗朝着她点点头。 而旁边的二人毕竟是男子,也只是敷衍的打了个招呼。 姜茗和闵玥算不上朋友,倒也算不上敌人,只是被人与人之间的流言蜚语所影响之后,难免就有了些微妙的尴尬。 “此次春闱,祝郡主再次夺魁。”她温和的笑了笑,眼神中都是真诚,倒也不让人觉得虚假。 “闵小姐也是。”姜茗礼貌的回她。 大家也没有过多的交流,那两个世家小姐也尴尬的笑了笑:“就不耽误郡主和两位皇子了,小女先行告退。” 二人那里还敢逗留下去,只是内心祈祷着,刚刚才前面的对话没被这些人听了去。 公孙则瞧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的点评:“这闵小姐颇有才华。” “确实如此,闵小姐的造诣很不错,尤其是在作画方面,云安也要自行惭愧的。”姜茗也不反驳,反而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闵玥,闵家小姐,本就是凭借着一幅秋山图而出名的么? 她并非是那种善妒的女子,打小就是以皇后的规格去教导的,自然对于自己的对手都是很尊重的。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倒是觉得云安姐姐的诗词才是绝世无双的。” 姜茗扑哧一声笑出来,女子都喜欢被人夸赞,她也不例外。 公孙则为她挑选了一些首饰赠送给她,姜茗也不矫情的就收下了。 分别的时候,还不忘预祝她夺魁。 自始至终她都含笑着目送人离开,直到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龟裂开来,面容有些扭曲,那面纱也被她揉捏在手中。 第九十八章 危机 日落西山,晚霞照得天边像着火了一般。 坐在东宫的回廊下,孟妤端着自己煎好的药一边面不改色的小口小口的抿着,一边欣赏着这晚霞的美。 从前工作的时候忙得跟狗似的,在大城市打拼习惯了,就很难停下脚步,如今虽然地处危险当中,可时间却很充足。 若不是公孙行止时不时的出现,她都快误以为自己是在养老了。 “你倒是会享受。”高栾站在旁边那巨大的红色柱子边,怀抱着手中的长剑斜睨了她一眼。 孟妤咕嘟咕嘟的喝着药,听了这话抽空看了他一眼,春日的晚风从他的耳鬓吹过,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侠客的孤傲。 “高栾,你跟着殿下多久了?”她答非所问的开口。 若是从前高栾肯定懒得搭理她的,如今么,心情好的时候到也会回答的,傲娇的扬起下颚,“十七年。” “这么久?”孟妤有些惊讶,随后又问道:“那你是不是知道殿下的很多事情啊?” 这话让高栾表情一僵,别过头去,“并不是。” 当年殿下出事的时候他并不在殿下的身边,而是被殿下送出去学武了,这也是高栾的心结,他觉得若是自己在殿下身边的话,最起码公主能够活下来的,不会让殿下孤单一人。 直到现在他都难以想象,殿下是如何在那样的场面中坚持下来的,又是如何从那累累白骨中爬出来的。 看出了对方的欲说还休,孟妤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的追问下去了。 此番公孙行止正在屋内完成了自己的画作,当他出来的时候孟妤碗里的药刚好喝完。 一袭竹青的衣衫,行走间带着阵阵微风和花香,如玉般的手里面握着一副画,缓步到了孟妤的面前:“阿妤,手伸出来。” 她呆滞了须臾,乖巧的把手伸出去。 公孙行止将手里面的画放在她的手心,又收拢,眉眼间散发着这和春日和煦微风一般的笑意,“阿妤把这幅画交给一人。” “谁?”她抬起眉眼,不解的询问。 虽然他先前说过春闱的事情他总是会插手的,这也是为何那苏琮的儿子总是考不上的原因,可孟妤也拿捏不准,他这一次打算帮谁作弊? 又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些内部消息,这个难度相当于中考作弊一般,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送去给房大人。”他一开口打消了孟妤脑海中的百转千回。 “房大人?”孟妤百思不得其解,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问号。 他俯身和小胖丫平视,眼神中都是难掩的揶揄,伸手掐了掐她的那光滑的脸蛋,似是在遗憾些什么,“阿妤好象瘦了。” 这一副答非所问的回答属实让人不那么愉快,但孟妤也没不要命的追问,将手中的画卷握住,嘟嚷着,“奴婢以后尽量多吃一点,不会给殿下丢人的。” 他忍俊不禁的弯了弯嘴角:“快去快回,早些回来做晚膳,本宫饿了。” 草哦,没工资还干这么多的活。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怀揣着这个画卷离开了,还不忘将手里面的碗递给了高栾,“记得洗碗。” 高栾:“……”他什么时候成了洗碗的了? 孟妤自然是不敢从皇宫的大门出去的,这个时候从大门出去无疑是在自寻死路,她是绕道去了冷宫那处的,说来也巧,这地方是秋嬷嬷告诉她的,只是一到夜晚的时候有些阴森森。 每一次前来孟妤都会将唯物主义背个七八遍的,忍着害怕的从洞穴里面钻出去。 画卷里面画的都是些什么孟妤并不知道,也未曾打开,从冷宫钻出来之后就直接赶往了房府。 而没了孟妤存在的莠和殿安静了不少,高栾将碗送去小厨房之后返回来,发现殿下还在殿门外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 “殿下是在等苗豆芽?”他不确定的询问。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眼神冷冷清清的,倒也看不出什么别的情绪来,负手而立眺望着那渐渐消失的晚霞:“不曾。” 高栾抓耳挠腮的看着殿下拂袖而去的身影,有些搞不明白殿下到底什么意思,不是等人的话为何站了这么久呢? 而这一头,孟妤轻车熟路的摸到了房府,一如往昔的开始准备翻墙却被人及时阻止了。 房云翼就站在她的身后,瞧着她这个姿势有些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 孟妤虎躯一震的转过身去,就看见了朦朦胧胧的夜色中,一身便衣的房云翼。 这人除了傲娇以外,倒也没让人觉得不喜欢的地方。 “房大人,”孟妤从爬了一般的墙壁上跳下来,见到是他松了一口气,尴尬的笑了笑:“殿下让我前来的,奴婢怕就这么进去的话给大人惹麻烦。” 她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的,凭借着过目不忘的本事,那些个情节也都一一在脑海中,所以小心谨慎总归是好的。 房云翼点点头:“有劳了,不知这一次殿下让你送什么东西前来?” 他觉得自己当真是冲动,不知为何就觉得东宫的那位可以扭转乾坤,还为自己选了这么一条路,二人很少见面,公孙行止又都是被约束着的,所以根本不可能见面的,都是靠着孟妤这个媒介。 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土,上前将那一副画交了出去,原封不动的。 “东西已经送到了,没什么事情的画,奴婢就先回去了,殿下还等着奴婢给他做晚膳呢!”孟妤微微欠了欠身,准备退下的时候,房云翼开口将她唤住。 朗声道:“这几日似乎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甚至还收买了出宫采办的一些宫女太监。” 孟妤脚步一顿,疑惑不解的回过头,有些茫然,她怀揣着的苗豆芽的记忆她本人并没有什么亲戚,那些个人压根算不上是亲人的,都是一些欺辱过苗豆芽的人。 而她在宫外也未曾有仇家。 房云翼收好画卷,解释道:“这人就是那日被你羞辱过的秀才,那日之后本官调查过他,此人声名狼藉的,确实不配秀才这个名声,所以本官割了他的封号,而他最近一直在寻你,似乎身后还有人跟踪。” 孟妤心中一惊,深知此事有些不妙,她向前两步:“能否劳烦大人一件事?” 他拧眉,但还是温和的开口:“你说。” 第九十九章 祸端 她倒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的这个李秀才居然成为了自己的祸端,平白无故的让自己多了一些危险在其中。 那日房云翼为自己出头可都是被他看在了眼中的,这事情在外人的眼中到都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就是觉得房云翼是一个深明大义的人罢了。 可是那日她将李秀才怼得颜面扫地,房云翼又知晓她是东宫的宫女的,莫名其妙的二人一同出现说是巧合倒也没什么,因为那日有秋嬷嬷做掩护的。 可要命的是房云翼真的去调查人家了,将人割去了官职。 “这事你不必担心,本官派人跟着他的,一时半会倒不会出什么事,要杀要留全看你自己。”房云翼看出她的左右为难,开口提醒道。 毕竟这件事情和自己也是脱不了关系的,若是被旁人知晓了,肯定会从自己的身上着手的。 瞧着他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孟妤觉得好笑,“这事和大人也有关系,大人不担心?” 他轻笑,“这些事情也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习惯便好,只是此事牵扯了姑娘自然是要询问一下姑娘的意见才好。” 他这人呢!给人的感觉就是温文儒雅,风度翩翩,博学多才的模样,要说武功,杀人,他倒是没做过的。 可在朝为官的人,身边总是会有一些心腹去处理这样的事情。 他自然也不例外的。 孟妤笑而不语,顿时能够明白为何公孙行止挑中了他,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清明的杏眸在皎洁的月色下清澈明朗,笑盈盈的朝着他行了个礼,“那就麻烦房大人了,奴婢相信大人一定会处理妥帖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总归是拉扯着房云翼一块的,倒也不必太过于担忧。 她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江沙站在自家大人的身后有些欣赏的开口:“这姑娘可不像普通的宫女。” “本官也这么觉得。”他垂眸看着自己手里面的画卷,脑海中突然想起公孙行止所说的话。 那雪地里面的诗词并非是他所作的,也就是说这个宫女深藏不露,如此的才华怎地会沦落到相思阁那种地方去,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摇摇头,也罢,先处理好眼前的事情再说。 拂了拂衣袖,消失在了身旁这课巨大的槐树下,树荫斑斓拉得他的影子老长。 而这一边的孟妤摸索着回到东宫的时候,前前后后路程就花了一个多时辰,路途遥远,她又要钻洞,未了还要去屋内洗个澡。 虽是公孙行止的暖床宫女,可待遇也没有好到共浴的地步,屋内一个简陋的小浴桶,自个烧热水,匆匆忙忙的洗漱完了这才前去回话的。 一身干干净净的寝衣将她肥硕的身材挡了不少,身上掺杂着一股淡淡的槐花香。 当她小心翼翼的进来时殿内蜡烛还亮着,残烛通红,微弱的光芒努力的照耀着殿内的光景。 而那平日里面晚睡的人居然出奇的睡着了,孟妤步伐一顿转身将蜡烛吹灭了。 爬床的时候还不忘低声了一句:“殿下,您睡着了吗?” 万籁俱寂,只听见外头偶尔的几声飞鸟叫唤。 本以为他真的睡了,谁成想在孟妤刚好盖上被子的时候旁边的人就开口了,带着些睡醒时的嘶哑,性感撩人。 “本是睡下了,他语气中有些哀怨:“可阿妤太重了,压倒本宫了。” 玛德,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孟妤没好气的撇嘴,心平气和的嘀咕了一句:“奴婢最近吃得也不多,还天天为殿下跑前跑后的。” 都瘦了。 他莞尔,嘴角荡漾着些许笑意,夜色中看得不真切。 可孟妤就是能够察觉到他心情似乎不错,毕竟同床共枕好几个月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殿下,奴婢有件事没告诉你。”她抿唇老老实实的交代,杀人放火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公孙行止去做吧! 她还是不太能够适应。 “阿妤,”他闷哼一声:“食不言寝不语。” 换句话说就是:劳资困了,你别逼逼。 “奴婢第一次出宫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人,他是相思阁的常客,他认识奴婢,然后他羞辱了奴婢一番,于是乎奴婢觉得,今非昔比了,奴婢也不再是相思阁的人了,好歹也是殿下身边的人,怎么能够让人羞辱呢!” 一边絮絮叨叨的时候,孟妤还不忘感受着他的气息,一鼓作气的继续下去:“奴婢觉得他羞辱奴婢,不就是在羞辱殿下嘛?于是乎奴婢就把人给骂了一顿,刚好被房大人遇见了,房大人把人的秀才名头给摘了,现在他正在满城找奴婢,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奴婢在东宫的。” 就怕对方小事闹大起来,到时候一发不可收拾。 未雨绸缪总归是好的。 一席话说完,旁边的人寂静无声,只有呼吸声传来。 孟妤有些紧张,同时也有些好奇这人会怎么做。 眨了眨眼睛,耐心的等待着他的回答,也不催促。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公孙行止总算是开口了,语气慵懒随意:“阿妤想怎么做?” “奴婢……不知道。”她很诚实,若是知道的话也不会告诉他的。 杀人,她不擅长。 若是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生死,她也做不到。 不同时代背景下的教育,享受到不同的世道,人命何等尊贵。 她的思想依旧是众生平等的。 咬了咬,她双眸中都是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着。 “阿妤没想好,是希望本宫为你解答?”他嗤笑一声,在寂静的莠和殿显得非常清脆,响亮。 孟妤反问:“殿下会吗?” “不会哦!”他坏笑着拒绝:“这是阿妤的事情,本宫不能够插手的。” 他语气凉薄,置身事外。 论起心机,孟妤深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谋略更是如此。 毕竟二人的想法就是天差地别的,而他毫无顾忌,随心所欲。 那怕是出事,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阿妤,”他忽的开口,身子靠近了她,不知何时来到她身旁,凉凉的嘴唇贴在了她的耳畔,珍珠落玉盘的声音传入耳廓:“阿妤身上,好香。” 第一百章 腹黑 这一番举动搞得孟妤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心里面抓挠着,整个人瞪大了眼睛,身子绷得笔直,连带着脸颊都绯红。 而肇事者则是一夜好梦。 …… 次日清晨,旭日东升。 一大早的上早朝的队伍早就齐刷刷的奔向了金銮殿,乌压压的一片有的还沉浸在昨夜的梦乡当中,睡眼朦胧。 “房大人。” 人群中,房云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来人。 有些刺眼的朝阳下,公孙则大摇大摆的一身浅黄色的官服走来,他虽然没有正经官职,可也是要上早朝的,好歹也是一个皇子。 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看得出来,皇上这是准备培养自己的几个儿子了。 封王的也不过就六王爷一人,以至于大家都将目光放在了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身上去了。 “大皇子。”他眉眼含笑的颔首打招呼。 再不喜这个人,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大皇子的让,这一点的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 “先前的事情是本皇子连累了你,母后的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面去才是。”他诚恳的道歉,深知自己的母后是什么样的人。 房云翼笑笑,一想到那日皇后的一言一行就难以摇头说无伤大雅。 不得不承认皇后确实很有手段,不愧是一国之母。 “大皇子严重了,这些都是下官的分内之事应该的,不过也确实是下官的疏忽,这才让大皇子受到如此牵连的。”他虚心的解释。 二人朝着金銮殿的方向而去,一路上给公孙则打招呼的人不少,而这一幕都被身后的公孙胜看在了眼里面。 他眼神阴鸷的看着这一幕,勾了勾嘴角笑得不怀好意:“这房云翼,本皇子还以为他多么的清风明月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眼高手低的小人罢了,本以为是个人才,如今瞧来也不过如此。” 他旁边的官员也趁机开口道:“依下官看来,大皇子得了房云翼相助指不定尾巴翘得多高了呢!” 他哼了一声没说话。 金銮殿上,当皇帝出现的时候,文武百官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叫一个整齐划一。 公孙长堰身边的太监一甩拂尘,尖锐着嗓子开口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很快就有人陆陆续续的汇报着上奏了,而这些事情都是一些各地,各州的事情,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人群中的房云翼站了出来拱手道:“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现如今依然是阳春三月了,春闱一事将近,往年来都是由陈大人在掌管的,现如今由苏大人掌管,臣觉得毕竟苏大人一个人势单力薄的,也难免有些生疏,应该多让一个人从旁协助才是。” “这是个问题。” “可不是,以往都是陈大人在把持的。” 文武百官一下子记忆议论开来了,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的。 有的觉得这不过是多此一举,有的则是觉得言之有理。 皇帝眯了眯眼睛,打断了他们的争执:“房爱卿说得有理,苏爱卿意下如何啊!” 苏琮这个人心性高傲,刚刚才就准备拒绝的,此番听到皇上问自己的意见自然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他黝黑着一张脸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懊恼的甩了甩衣袖走到中央:“回皇上,微臣觉得房大人这是多此一举,微臣虽然没有管理过这件事情,可也不是拿着俸禄潇洒的,如何就做不来了?莫不是房大人觉得微臣老糊涂了不成?” 他这一言一行都是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在其中的,旁边的公孙则打着圆场:“苏大人多虑了,房大人也只不过是在为你担忧罢了,启禀父皇,儿臣倒是觉得房大人此番并无不妥之处。” 春闱一事不容小觑,更加不可以掉以轻心,以往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有人舞弊的事情。 这苏琮是他的人,怎地就这般不懂得变通呢! 言罢,公孙则眼神冽冽的瞅了他一眼,绕是苏琮再怎么糊涂,此番也不敢多言了。 皇帝哦了一声,将这三人打量了一番,这才悠悠的开口:“不知房爱卿有什么人可以举荐呢?” 房云翼干笑了两声,愧疚的拱手,“回皇上,微臣愚钝,对于各位大人都不是很熟悉,一时半会的也举荐不了人出来。”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不得罪人,也不毛遂自荐,也不让人觉得他与谁交好。 公孙长堰眯着狭长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房云翼,这个人他一向看好的,可如今他的苗头,到底是老大,还是老三呢? 一时间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而房云翼的这个话说出去之后很快就惹来了众人的争论,纷纷站出来举荐,很快就吵成了一片。 而他本人则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不时的说上两句。 有人推荐公孙则的人的时候,他会多美言两句,让人觉得他真的是大皇子这一边的人。 这个早朝闹得有些不愉快,最终也没有吵出一个所以然来。 春闱也不过十来天了,自然是一件大事情,皇帝烦躁的挥挥衣袖:“此事改日再议。” 就这样,这件事情延迟了下来。 而这边的早朝刚刚结束,孟妤已经做好了早膳,然后伺候某个人更衣,束发。 铜镜里面的人有些模模糊糊的感觉,却依稀可以让人看出这人的俊美。 “阿妤束发跟谁学的?”白玉簪插上,飘飞的发带,让这人看上去飘飘欲仙的,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 芝兰玉树当如此。 孟妤啊了一声,挠挠头,“奴婢自学的。” 这个是原主自带的,当初原主在相思阁的时候总是被欺负,可好在束发倒是不错的,这也成为了在相思阁混吃了那么久的重要原因,要不然的话早就睡大街了。 “阿妤手真巧。”他声音好听,所以那怕是夸人虚情假意的也不会让人觉得刺耳。 孟妤将他的墨发放好,嘀咕着:“那殿下也不帮奴婢?” 你还是个人嘛? 伺候你吃,陪着你睡,还给你当跑腿,帮个忙你都装死。 他莞尔,眼底坏坏的,“阿妤觉得本宫的手如何?” “殿下手很好看。”她不明所以的回答。 白白净净的,不沾阳春水,能不好看嘛? 他点点头,叹息道:“那阿妤如何舍得让本宫去做那杀人放火的事情呢?” 孟妤:“………” 草哦。 第一百零一章 太后真的疯了嘛? “奴婢没想让殿下杀人。”她低垂着眉眼,始终没法迈过自己心里面的那一关。 公孙行止微微一笑,如朗月入怀,却是一言不发的从软座上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姿使得面前的人看起来娇小玲珑。 孟妤是肥胖,也因为肥胖遮挡了这张脸的真容,也没人想过这张脸瘦下来是何种模样的。 可自从踏入初春之后,孟妤渐渐的有了消瘦的迹象,那张脸上的肉肉眼可见的在慢慢消失。 似是觉得心中不悦,公孙行止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为何皱眉?” “殿下不帮奴婢,奴婢有些无从下手。”她眉头耸拉着,没多大的心情和这人斗嘴。 平常的时候,她或许会回几句,可这李秀才的事情让她有些焦头烂额的,怕对方乱来,又怕对方不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李秀才乱说话的话,到时候她肯定是第一个被开刀的。 至于房云翼…… 他那边到底会不会下黑手,也未可知。 人固然一死,可这李秀才也罪不至死。 于情于理她内心深处这一关都是过不去的。 所以这才来求助于公孙行止,他若开口,房云翼那处自然是好办的。 对方询问她的意见,无非就是善意的提醒,她不认为自己有足够的份量。 片刻的功夫,孟妤心中已然是百转千回了。 “殿下。” 就在他正准备开口的时候,一道慌张的声音从殿外传来,打碎了早晨的清静。 他松开了捏着孟妤脸颊的手,拂袖而去。 来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太监,面色慌张,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孟妤在原地斟酌了片刻,思前想后的这才紧随其后。 而这一处,来的太监乃是在未央宫伺候的太监,他匍匐在公孙行止的脚下,面色悲痛,“太后娘娘病了,吵着要见您,您去看一眼吧!” 皇上和太后一向不和,他们自然码 不敢闹到皇上那处去的,可是现如今太后病倒了。 尤其是花嬷嬷离开之后,娘娘就整天疯疯癫癫的,也不听话了。 他身子一僵,谋杀幽深,鸦羽般的眼睫毛遮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只是动了动嘴唇,“病了怎地不去请太医?” 他不想见那个人,尤其是从花嬷嬷那里知道她是装之后,只觉得讽刺。 既是装的,此番又何故来演这一处呢? “太后一直吵着要见您,她说,要见玉楼……”地上的太监战战兢兢的解释。 站在殿外的高栾竖起耳朵偷听,听了这些话之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也不知道这个太后娘娘打的是个什么主意,怎地好端端闹这么一出。 “阿妤,”他没搭理面前的太监,而是朝着身后的人唤了一声:“过来。” 孟妤挪动着步伐快步上前。 公孙行止眉目柔和,嘴角噙着抹笑的摸了摸她的头,“代替本宫去看看太后,本宫一会还要去一趟皇后那处,分身乏术。” 春闱快到了,宫中的皇子们都会在此之前去皇后那处听从一番教导的。 这事本该是由皇上来的,可皇上日理万机的,也就慢慢的落在了皇后的身上了。 商洽的祖训一向如此,看似不可动摇,实际上还不都是人定胜天。 孟妤一愣,面带愁容。 他在笑,可又像是在自嘲。 在看望太后和前去皇后那处之间,他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去皇后那处。 他是谁? 商洽的太子爷,各种重大场合断然不可缺席的,那怕被世人耻笑,那怕被人戳脊梁骨,他也要依旧保持着风度翩翩的气质。 所以,他应当是想去的吧? 孟妤暗自的揣测,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奴婢这就去,殿下有什么话需要奴婢带给太后的嘛?” “不必,阿妤好好去,你刚刚说的事情,本宫为你解决。” 她一愣,反应迅速的抬起头来,眼中有着欲说还休的意味。 他食指按在嘴唇边,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示意她别说话。 地上的太监惶恐不安,可也不敢真的将太子绑去未央宫。 更甚者,这人好歹也是这么多年来唯一得太子殿下恩宠的,想必该是有些作用的。 孟妤跟着人朝着未央宫而去,思绪复杂。 她可是亲眼见到花嬷嬷死的,那个场景还真是叫人印象深刻。 狰狞的面容,纵横交错的伤疤,惨不忍睹的死相,甚至没有一个全尸。 太后,真的疯了嘛? “她装了十多年,”公孙行止嘲讽的笑了,笑容狰狞,与他这张脸格格不入:“本宫还以为她真疯了,高栾你说,她是不是也觉得对不起本宫?所以才装疯卖傻这么久?” “殿下……”高栾纠结的开口:“是高栾的错。” 他来迟了一步,才让殿下遭遇了这么多,让尚未足月的公主殿下就那么没了。 让待他温和,抚摸着他头告诉他,“阿栾,以后要好好的保护殿下”的皇后娘娘就那么没了。 “她是本宫的皇奶奶…~” 却给他的母后送去毒药,将他的妹妹从他身边抱走,又间接害死了她。 此仇,如何不恨? 如何不怨? …… 未央宫内,静悄悄的,却和东宫的安静不一样。 这处是僻静,适合颐养天年,那一处是凄冷,适合当作冷宫。 一进来,庭院内的宫女太监都低着头各自忙碌着,打扫着落叶,残花,以及修剪树枝。 太后再不济,再疯癫那也是皇帝的母亲,百善孝为先,尤其是当皇帝自然是要以身作则的,所以这处的宫人很多,都是照顾着太后的饮食起居的。 “玉楼,玉楼……” 还未进到寝殿内,就听见里面一阵虚弱的叫唤传了出来。 她眯了眯眼睛,身旁的太监有些犹豫的解释道:“这位姑娘,太后她神志不清,不让旁人近身,你进去可千万注意才是。” 着未央宫的宫人叫苦连天,可偏偏皇帝对此只是凉凉的一句话打发他们。 太后若有什么差池,提头来见。 于是乎大家虽然害怕,但是还要伺候的。 “奴婢知道了,多谢公公。”她礼貌的道谢,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砰!” 一个茶杯迎面砸来。 第一百零二章 威严 迎面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孟妤也没躲,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她继续埋头走进去。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收拾好里面碎掉的东西,蹲着前进。 而太后此刻正躲在那把凤椅后,警惕的看着她,神情恍惚:“你是谁,玉楼呢?哀家的孙子呢?” 她蓬头垢面,衣衫乱糟糟的,哪里像是一个仪态万千的太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处跑来的疯婆子。 孟妤抬眼望去,手一顿,“太后,您还记得殿下是您的孙子?” “你……你是什么人?你是不是来和哀家抢东西的?”她害怕的朝着里面缩了缩,手里面拿着一把小匕首,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闻言,孟妤捡东西的动作停下,一步步的走向她。 这宫殿内黑黢黢的,不见一丝光线,仿佛不想让光照进来,四处都被密封起来,若不是寝殿的大门敞开,她都看不见对方。 “不准过来。”太后凶巴巴的呵斥住她的举动。 孟妤在她几米处停下来,环顾四周一圈,盯着她的眼眸和面容。 她在皇家族谱上看过,太后姓屈,幽州屈氏,当初雄霸一方的屈家,陪着先皇打江山的女人。 一个大家闺秀,知书达礼,温柔端庄,那怕是疯了,看似衣衫不整,可仔细一看,你就会发现她很多细节处始终端着的。 点着蔻丹的手指,那描绘的柳眉,疯癫的人又怎么会主意这些呢? 孟妤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将一地的残渣收拾着,慢慢悠悠的,在她错愕的眼神下,毫无征兆的再一次抬起头来,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您真的疯了嘛?” 那躲在凤椅后的人,明显一愣,瞪大了瞳孔。 …… 凤仪殿这一处。 公孙行止来得最早,每年如此。 他是太子,是储君,自然是要做到极好的。 春风不燥,太阳不骄,他身着一袭湖蓝色的衣衫,芝兰玉树的身姿,立玉凤仪殿内,一举一动恰到好处让人挑不出毛病。 “臣参见皇后。”他声音依旧那般不悲不喜。 高坐在凤鸾椅上的皇后温和的抬手,“怎地这么早便来了,则儿他们都未曾来。” “想着早些来看看娘娘也是极好的。”他笑得如沐春风。 可这些笑容让旁边的高栾看了心疼,却只能默默的候在旁边。 时间在流逝,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些虚情假意的花,总得来说都是些不起眼的。 而大家都乐在其中,皇后时不时的观察他的身体情况,心中难免是有些着急的,毕竟药都服了一个多月了,怎地还不见任何的起色? 不知为何,反而还让人觉得越发的有光泽了,连带着气色也比从前好了不少。 “臣有何不对的地方?”他笑着抬眸询问道。 皇后面不改色的道;“太子何须如此客套,唤本宫皇婶便好,此处又没有外人。” 她这话也不知道她是说来恶心自己的,还是说来恶心公孙行止的。 而他早就习以为常了,只是敛了敛笑容,“君臣有别。” 他如此固执,皇后也不遍多说些什么,本身她和公孙行止的交集也不多。 就在二人说话见,殿外一群人蜂拥而至。 加起来大概七八个左右,都是皇帝的子嗣。 “儿臣,拜见母后。” 齐刷刷的跪了一片,又朝着旁边的他磕首:“拜见太子殿下。” “都起来吧!”高高在上的皇后笑着摆摆手。 公孙行止却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摆设,花瓶,背景。 除了好看,便就是笑话。 “都落座吧!春闱的事情可都听说了。”皇后高声道。 春闱一事,不仅仅对平民百姓重要,对于皇家子嗣也是一样重要的。 皇家子嗣不论男女都是要上学堂的,所以每年的春闱他们也都会参加的,可一直以来都未曾有人取得过前三甲,这成为了皇帝心头的一根刺。 商洽的科举考试一向严厉,绕是公主皇子,都不敢作弊。 于是乎,皇帝一看见他这些个闺女儿子,就总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然而,能出头的没出息。 有出息的不敢出头,那个不是活得小心翼翼的,深怕自己太过于出彩惹来杀身之祸,又怕自己太过于平庸被遗忘。 每一个考验,都代表着一次生死考验。 他淡漠的斜睨着众人,目光凉薄如冰。 “此次春闱”可都有把握?”皇后言归正传的开始发难了。 众人端坐着大气也不敢出,那怕是作为皇后亲生儿子的公孙则,此时此刻也乖巧得要命。 “阿离。”皇后第一个点名的就是最为悠闲自得的五皇子——公孙离了。 坐在位置上的公孙离唯唯诺诺的站起来,底气不足的回话:“母后……儿臣,尽力而为。” 他向来都是倒数前十几名的,那里敢吹牛。 父皇也觉得他没救了。 皇后冷着一张脸:“平日里你就贪玩,此番又到春闱了毫无进展,阿离,你这样让本宫很失望。” “母后,”公孙则听不下去的站了起来,“阿离他年纪尚幼,此事急不得,更何况不过是一个春闱罢了,阿离考得好与坏有什么区别?他一个皇子,没必要和一群平民争夺这些。” 公孙则一开口,在场的人面色古怪的看向他。 毕竟是皇后的亲生儿子,他上面虽有一个姐姐,可早就嫁去晋阳和亲了,所以自然是独得皇后恩宠的。 “放肆,”皇后勃然大怒的站了起来,一张脸铁青:“身为皇子如此不思进取,他日这商洽的江山社稷如何放心交给你们?” 公孙则吓得身子一抖压根不敢再说话了。 而那些个公主也是大气也不敢出,绍安城四美,没有一个公主榜上有名的,绍安城春闱三甲,没有一个公主榜上有名的。 比起皇子们,她们显然更为凄惨。 好歹绍安城的俊美少年中,太子也是凭借着一张脸被评为魁首的,也算是……有所作为。 “今年的春闱,本宫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若是再无人进前三甲对,今年的课业通通加倍。”皇后甩下一句话,威严的眼神俯视着他们。 第一百零三章 惺惺作态 皇后的这般作态,基本上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了,只是未曾敢说出来罢了。 皇室一直未曾有人中过前三甲传出去是挺丢人的,公主也好,皇子也罢,一个个的都抬不起头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不染风雪,总是矜贵的公孙行止身上,他衣着儒雅,偏爱冷色系列的衣衫,如此却又将他整个人称得越发高不可攀,犹如高山雪莲。 皇后勾了勾嘴角,“太子也从未参与过春闱一事,今年倒不如也可以试一试的,也好来日为皇上排忧解难,毕竟这国家大事始终都是要递交给你的。” 他抬眸,眼神清冽,“臣领旨。” 那疏离却又恰到好处的礼貌让人无可挑剔,这么多年让人没法挑一个错误出来,也是不容易。 公孙行止除了平平无奇,才学一般,再加上文韬武略一窍不通,倒也没有任何的失德之处。 而这也是为何那些个文武百官一而再再而三,联名上书弹劾他,却屡屡失败的原因。 朝中大臣也并非都是三皇子,大皇子的人,有一些都是三朝元老了,他们的重要性皇帝是一清二楚的。 而这些人的存在都是公孙行止保命的筹码,缺一不可。 又敷衍的交代了几句,皇后捏了捏眉心让他们都退下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凤仪殿,不少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去。 其中以公孙则的眼神最为炙热,带着不善的意味走向他,神色颇为高傲,“太子以往都是不参与春闱一事的,不知今年能否夺个前三甲,也好让父皇高兴高兴。” 一高兴,就砍了他的脑袋? 公孙行止面色温和,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起皱子的衣衫,慢悠悠的开口:“不能。” 公孙则笑容刹那间僵硬了一会,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公孙行止这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看了心中不悦。 尤其是在这么多人都在的情况之下,他更加的不高兴了。 咬了咬牙,冷笑连连:“太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刮目相看啊!居然把无才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皇兄,”公孙离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他低声劝解道:“别让人看了笑话,觉得你在羞辱太子,若是被人传出去,对母后不好。” 公孙则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独怕事情被他的母后知道,尤其是他的母后名声一向很好,若是落人话柄也不太好。 他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带着满腔的怒火。 旁边的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了好一会一一朝着他拱手作揖:“太子,告辞。” 他颔首,什么也不说。 直到一个妙龄少女走了上来,约莫十四五岁的样子,朝着他笑得眉眼弯弯,小声的给他鼓励:“太子哥哥一定可以拿前三甲的。” “好。”他温柔一笑,眼底却犹如飞霜。 瞥了一眼身后对凤仪殿,一言不发的朝着自己的东宫而去。 每年的春闱皇帝都会敷衍了事的劝他参加对,春闱是证明自己的好机会。 可皇帝的一言一行都不像是希望他参加的样子,公孙行止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处境,自然是不会参加的。 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皇后这般的坐不住,他不答应的话,唯恐引起对方的猜忌。 …… 未央宫这一处,当孟妤将一切都收拾好之后,她蹲在太后的面前。 二人继续僵持不下,可未曾有人进来。 她缓缓开口道:“太后若是没疯的话,怎么会对殿下的处境视而不见呢?” “殿下这么可怜,您就不心疼吗?” 她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若有若无的咬重音符,不忘观察她的一言一行。 屈氏最为在乎的就是公孙行止的父皇了,唯独对如今的皇帝——公孙长堰,总是爱搭不理的。 可是这其中没有人清楚的知道到底为什么,只是后来她这个儿子造反,谋朝篡位,她也是帮凶。 她并不无辜。 屈氏眼神躲躲闪闪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哀家不想给你说话,哀家要见玉楼。” “殿下怎么会见您呢?”她忽视掉屈氏的装疯卖傻:“花嬷嬷死前去见了殿下,您觉得她和殿下都说了些什么呢?” 这些话不轻不重,却在这样的环境当中掷地有声,非常的清楚,让人没法忽视它的存在。 屈氏身躯颤抖着,满眼恐惧的看着她,却依旧闭口不言。 孟妤无视她狼狈不堪的样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冽冽:“殿下不会见您的,您是他的皇奶奶,若真的想为殿下好的话,太后娘娘,想办法护住殿下吧!那么多人想杀殿下……”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那日尸体堆积的场面,刀光剑影间他浑身浴血的样子,茫然的问她:“您就一点也补心疼嘛?” 留下这么一句话,孟妤转身离开了未央宫。 毕竟公孙行止也没交代她什么,此番这些话都是她一个人所言的。 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能耐,孟妤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她能够肯定,太后对公孙行止怀有愧疚。 若是可以利用上的话,最起码又多了一份保障。 人的内疚心就是这样的,便要等到悔之晚矣的时候才会痛改前非。 太后装疯卖傻,一来庇护了公孙行止,二来逃过了一劫,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要不然的话又怎么会装疯卖傻呢? 皇帝再怎么心狠手辣,对方也是他的母后,弑母之罪他担待不起,所以只能将太后圈养起来。 太后知道自己肯定有朝一日会遭到报应,所以一直装疯卖傻了十多年,逃过一劫。 可这个世上那有那么好的事情,你就算是真的傻了,那些造过的杀戮,都不会放过你的。 每一件都会和你一笔笔算账。 微弱的光芒射了进来,屈氏手中的匕首掉落在地面上,刹那间红了眼眶,无声的落泪,眼底的痴傻也消失不见了。 偌大的宫殿内,她也不敢哭得太大声。 花嬷嬷跟着她几十年,就这么没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一个人缩在角落里面哭了许久。 “花嬷嬷……哀家对不起你。” 第一百零四章 弱不禁风公孙瑾 “咳咳咳!” 吹风过,柳絮纷飞,繁花似锦,将这春的气息熏染得浓重,本该是极美的季节可一路上公孙瑾都咳嗽哥不停。 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尤其是闻不到这些个毛茸茸对东西,柳絮一飞他的呼吸道就会困难起来,导致整个人都喘不过气。 “这皇宫怎地就有这些个讨人厌的柳絮?”凉月不满对嘟囔起来。 公孙瑾咳嗽着安抚她的情绪:“别闹,出去就好了。” 公孙瑾不过十六岁的年纪,也不大,可看起来已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来,除了身子骨瞧着有些羸弱以外,倒也没什么缺点。 而且他才华出众,只是总徘徊在第四名罢了,但也算是学有所成。 说话也成熟,每年的春闱他也都会参加的,只是总遇见柳絮纷飞的时刻,也就耽误了他的发挥。 凉月有了主子的警告,也不敢在随意的开口,只能尽量的走得快一些。 而这一处孟妤踢着小石子从不远处而来,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和公孙瑾碰了一个正着,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待到她回过神来迅速的就要跪下,对方虚弱的摆摆手:“不必多礼。” 他认得这人,太子身边的宫女。 所以也就没有让她行礼。 孟妤倒也没有继续坚持,颔首退开。 他细细的打量这个宫女,难以理解为何太子留她在身边,但还是柔声道:“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怎地在此处?难怪今日不见你。” “启禀六王爷,未央宫来人说太后娘娘生病来,可是殿下走不开,又要去皇后娘娘那处,这才打发奴婢前去看看对。” 公孙瑾一惊,“皇奶奶生病了?何时对事情?怎地无人知晓?” 太后生病可不是小事情啊! 孟妤拧眉,笑着解释:“奴婢前去看过了,太后并未生病,只是闹小脾气了,王爷不必挂念。” 因为太过于着急,导致公孙瑾一下子就又咳嗽起来了,更加是止不住的那种,险些就要将肺都咳出来了。 旁边的七叶和凉月吓坏了,赶紧的给他拍背缓解,可是手法不对。 孟妤脱口而出:“别拍他的背,你们这样只会让王爷咳得更加的严重,王爷这是对柳絮过敏?” 瞥了一眼这四周,最多的旧书柳絮了,她大胆的猜测。 凉月愁眉不展,急得点点头:“是的。” 孟妤想了想,只能掏出怀中为公孙行止随时准备的一块娟帕,朝着他们三人道:“王爷在此等奴婢片刻,两位姐姐别拍王爷,轻轻的抚摸就行,奴婢去去就回。” 她也没有交代自己去干什么了,只是提着裙摆就跑了。 七叶和凉月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但是七叶救非常的着急了,还是觉得不靠谱,搀扶着公孙瑾就要离开:“王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回去让大夫好好瞧瞧。” 公孙瑾想了想拒绝了,“先等等,本王看看她有什么办法治好本王的咳嗽。” 他这个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来,而且他也不止对柳絮过敏,主要还是呼吸道的问题,很多时间都会呼吸不上来,深怕有朝一日就这么撒手人寰了。 如今他的身体就是能够拖一日,便是一日了。 太阳当空照,绿树成荫。 三人站在那长长的宫道上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那不远处粉色裙裾偏飞的人返回了。 因为太过于肥胖的原因,导致孟妤有些气喘吁吁,她手帕上沾了水,是放在凉亭内的凉茶,还带着阵阵茶香,将手帕递过去,气喘吁吁的开口:“殿下把这个捂在鼻息间,你不会咳嗽了。” 七叶犹豫不决的看着她,心中有些警惕。 毕竟面前的这个人可是太子身边的人。 公孙瑾倒是没多想,看了她一眼伸手接了过去,“多谢了。” 他在三人的目光下捂住口鼻,果不其然一下子就不咳嗽了,像是将这些柳絮隔绝了一般。 “你会医术?”缓口气来之后,公孙瑾疑惑不解的看向她。 这宫女好生奇怪。 孟妤实诚的摇摇头:“奴婢不会医术,只是小时候也对柳絮过敏,一遇见就呼吸不上来,奴婢的外祖母就是这么做的,奴婢想着殿下这处应该也管用的。” 的确管用,比他服用了那么多的草药都要管用,而且是迅速见效果。 七叶和凉月对视一眼,恭恭敬敬的朝着她欠了欠身:“多谢这位姐姐。” 孟妤吓得赶紧摆摆手:“不用不用,奴婢也是举手之劳。” 公孙瑾眯了眯眼睛,但还是朝着她点点头:“此番多谢于你,本王改日会重赏你,今日来的匆忙,未曾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在身上。” “王爷严重了,这是奴婢的本分,”她低垂着眉眼,猛的一抬头还不忘嘱咐道:“王爷回去之后多喝热水,多开窗,屋内尽量别太干燥,也别太尘土飞扬,这样可以缓解王爷的症状。” 她也只知道这么一些了,毕竟不是专业范围内,只不过是小的时候遇到了这个情况罢了。 公孙瑾微微一笑:“好,本王知晓了,本王还有要事,改日再来答谢。” 她默默的退到旁边去。 两个小丫鬟搀扶着他离开了。 孟妤看着他们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阳光有些刺眼。 他猜测这公孙行止应该是得了哮喘,还有其他的一些。 哮喘病的确很麻烦,经不起刺激,经不起一些外界因素。 想了想,猛的摇摇头朝着东宫回去了。 “还未回来?”从凤仪殿回来的公孙行止有些饿了,瞧着空荡荡的殿内有些不适应,连吃的也没有,不高兴的皱眉。 高栾夜摸不着头脑,“应该快来,想来许是不识路。” 皇宫这么大,走得慢些也是能够理解的。 听了这话,公孙行止斜睨了他一眼。 高栾讪讪的闭嘴,他怎么忘了,苗豆芽过目不忘来着。 而公孙行止很明显是不耐烦了的,他想吃凉拌黄瓜,天气有些热了。 再不来,孟妤今夜就打地铺。 这般想着,殿外传来一阵气喘吁吁的声音:“殿下,奴婢回来了。” 第一百零五章 暗诡 她姗姗来迟实属让公孙行止不爽,心中不大痛快,可瞧见那张厚实而又笑意盈盈的脸之后又没法动怒。 “为何这般慢?”他压下心中的异样,语气平淡。 孟妤整理了一下衣裙,双手交叠在身前老老实实的回话:“奴婢在路上遇见六王爷了。” “公孙瑾?”他眉头一蹙,似是想到什么一样提醒道:“阿妤离六王爷和五皇子远些,别走太近了。” 她老老实实的应下。 本也没打算走得多近,只是觉着今日留一线,他日好相见罢了。 她这人总是喜欢未雨绸缪,以防万一。 “殿下,”她走了上去,拿过旁边的蒲扇给他扇风,谄媚的讨好:“奴婢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啊?” 他停下手中的棋子,似笑非笑的看向她:“你先问。” “六王爷是患了什么病啊?怎地这般严重?”她好奇的询问。 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般的病恹恹,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本宫也不清楚。”他含笑的回答,很是不真诚。 孟妤撇嘴,“殿下无所不能,怎么会不知道。” “阿妤说得对,”他坦坦荡荡的就接受了,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的地方,就觉得好像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一样,目光落在黑白分明的棋子上,沉默了良久又道:“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阿妤可知为何公孙瑾年纪轻轻的就封了王爷?” 她摇摇头,这件事情没怎么太过于在意过。 只是今日无意间撞见了,这才想着多问几句,冷静冷静,他日发生事故也好对付不是? “公孙瑾的母妃是个民间女子,长得国色天香的,很受皇上的喜爱,入宫之后独得皇上恩宠,不久之后就怀孕了,那段期间皇上甚至为了此女子做出了不少的荒唐事情,皇后心中必然不悦的,后来这个女子便去世了,皇上悲痛欲绝,女子临死前恳求皇上给自己的儿子封号,所以公孙瑾打小就不算是在皇宫长大的,也没有寄养在任何一个妃嫔的名下,乃是被放在宫外的,而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身患重病了,那个时候太医曾经预言公孙瑾活不过十岁。” 他顿了顿,接过孟妤倒的凉茶,轻轻的抿了一口又继续道:“可皇上极为疼爱此女子,公孙瑾又是她留下的孩子,所以一直都寻求名医给公孙瑾治病,又唤来高僧算命,公孙瑾儿时在寺庙待过一段时间,倒也勉勉强强活到现在,可这个病,依旧没法根治。” “那这么说的话,六王爷这个病是遗传的?”孟妤觉得古怪,想了想公孙瑾的状态又觉得那里不对劲,她茫然的摇摇头:“今日奴婢见到六王爷的时候注意过一些,六王爷的这个病除了一些表面的,骨子里面似乎还有其他的毛病,像是……” “像是毒物。”公孙行止很快的接了下去。 “对。”孟妤恍然大悟一般的抬起头来。 就像那些个所为的毒物,未曾处理干净,留下的后遗症。 “殿下……”孟妤小心翼翼的凑近他,大胆的揣测:“该不会是六王爷的母妃被人下毒,所以这些毒素过滤到了六王爷的身上来?” 她并不想这么认为的,可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解释得清楚。 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疾病分为很多种,而公孙瑾的并不像是普普通通的疾病,明显就是余毒未清造成的。 公孙行止笑了笑,伸手嫌弃的推开她:“阿妤身上有些臭。” 啥玩意? 这跳脱的思维让孟妤有些没有跟上,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的在自己身上闻了闻懵逼的看着他:“奴婢身上不臭啊!” “一股药的味道,”他眉头紧锁着,又继续道:“阿妤可别乱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污蔑呢!公孙瑾的母妃被皇上保护得那么好谁敢朝她下毒?” 孟妤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那可未必,一个人倘若真的很想朝着另外一个人下手的话,那么对方是没有机会反抗的,尤其是在皇宫里面,六王爷的母妃又只是一个寻常女子,除了皇上自然是没有人庇护的,在皇宫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的地方,想要明哲保身很艰难的,就算皇上把人保护得再好,也不可能寸步不离。” 小胖丫聪明伶俐,很得人心,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瞧着她,眼中笑意难掩,斜支撑着头靠在案几上,好不风流的模样,薄凉的嘴唇微微一动,悦耳的嗓音响起:“阿妤这般聪明,可猜到是谁动的手了?” 孟妤笑得难看,她不想猜。 这也不用猜的,很明显是后宫的妃嫔,只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妄自揣测的话总归是不好的。 他也没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手指敲了敲桌面:“本宫饿了。” “奴婢这就去。”孟妤猛的从地上站起来,放下手中的蒲扇迅速的离开。 当她离开莠和殿前往小厨房的时候,这才突然想起来,公孙行止一个字都没有问到太后的事情,她狐疑的转过身瞧了一眼身后,抓耳挠腮。 这个人心思实在是有些难以拿捏。 …… 而这一边,公孙瑾一路上都没在咳嗽,回到府邸之后,凉月和七叶按照孟妤所说的将他的房间重新布置了一番。 屋内的摆设突然的焕然一新,公孙瑾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墨色的发垂下,那青色的发带让他整个人显得格外儒雅。 “王爷,你说这宫女打得什么主意啊?”七叶不解的将窗边的花给搬走,忍不住的询问着。 公孙瑾瞧着手中的绢帕,也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摇摇头:“本王也看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这么多年,太子的身边难得有这么一个宫女,虽说是大皇子送过去的,可总觉得有些不一样,但又说不上来那里与众不同。 她今日这番举动,是在示好?还是…… “陈小姐人呢?”他将绢帕放在旁边,没再去搭理,而是询问起陈璞玉的事情来。 陈家被抄家,他救下了陈璞玉一人,对方现在就在他的府邸。 凉月回道:“陈小姐忧心过度,一直都不吃不喝的,再这么下去的话,怕是身体坚持不住的。” “七叶,休书一封去西陵,将此处的消息告知给陈小姐的兄长。” 第一百零六章 缱绻 时间过得很快,在吵杂的皇宫中,尔虞我诈的算计中,东宫也难以避免。 唯一与众不同的就是,此处落得安宁,除了对付时不时前来寻麻烦的人以外,倒也没什么大事情。 闲来无事时,秋嬷嬷也会和她分享一些近日来绍安城发生的有趣事情,以及一些深闺中的大家闺秀。 秋嬷嬷毕竟有着经验的,知道的东西不少,可最近格外的热情难免让一向警惕心比较重的孟妤有些怀疑。 “嬷嬷最近与我说这许多,有些反常啊!” 秋嬷嬷嗔怪的白了她一眼,“就你机灵,也罢!反正你现在是太子身边的人,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去找了殿下一次的事情嘛?” 孟妤略微思考了片刻,点点头,“记得,你不是说是为了春闱的事情,皇后让你去的嘛?” “你信?”秋嬷嬷反问。 孟妤笑笑,“不信。” 只是没有兴趣去追问,公孙行止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她何必自找麻烦。 秋嬷嬷拍了拍身上的花粉,放下手中的东西,慢悠悠的开口:“太子让我多与你说说这绍安城的事情,他说你会用到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孟妤啃了一口手里面的黄瓜,压根就没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公孙行止那人可不是啥好人,看着笑得温润如玉的,手无缚鸡之力,可背地里面武功高强,心思缜密。 杀人于无形当中。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见她迟迟不语,秋嬷嬷顿时有些恼火了,这丫头怎地老是动不动就走神。 孟妤吧唧吧唧的啃着黄瓜口齿不清的回答:“听了,殿下就是想让你提前给我打预防针,他好对付那些人,让我做个笔记。” 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孟妤深刻怀疑对方是不是瞅见她写的东西了,她还做了些规划来着,甚至还列了个表格。 秋嬷嬷有些震惊:“你早猜到了?” 孟妤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不然呢?您老从第一天找我就稀奇古怪的了,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秋嬷嬷松了一口气,也觉得有些诧异,一回想起那日的谈判,时至今日她都觉得双腿打颤。 这个太子殿下太过于可怖了,让人看了心里面犯怵。 亏得她该是一个老宫人了,居然都未曾仔细的研究过这一点。 “时辰也不早了,嬷嬷今日说得也差不多了,我得赶紧回去给殿下做午膳。”她瞅了一眼烈日炎炎的天,还好现在是春季,这要是盛夏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就在她拍了拍屁股走人的时候,身后的秋嬷嬷叫住了她。 “苗豆芽,可千万要小心啊!这一年你我可是同舟共济的。” 孟妤大大方方的摆摆手,什么也没说潇洒的离开了。 她当然知道这一点,目的本就是如此。 现代需要身份证,古代需要户籍。 而她的户籍已经转交在了公孙行止的手上,没有他的首肯,孟妤无论如何都出不去的。 说起来公孙则也是愚蠢,既然把自己安排在东宫,那有连户籍一块转交的。 这不是在给自己挖坑嘛? …… 莠和殿内。 公孙行止心情烦躁,难以静下心来,尤其是外头树梢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个没完没了的实在让人烦躁。 他并不喜欢春天,太过于吵闹。 更不喜欢夏季,更加的聒噪。 唯独秋冬比较的僻静。 高栾候在殿外也不敢打扰,时不时还能听见现下那急躁翻书的声音。 以往这些个季节的时候殿下的心情也会格外差劲,他自然不敢自讨苦吃的。 “高栾,殿下呢?”就在这个时候,孟妤端着做好的午膳前来,好奇的看着他。 高栾指了指身后,“在里头。” 孟妤了然于心的就准备进去,高栾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一把拽住她小声嘀咕了一句:“殿下心情不太好,你……自己注意点。” 她眯了眯眼,犹豫了片刻还是走了进去。 层层的维幔被撩开挂在旁边的柱子上,珠帘伶仃作响,孟妤小心翼翼的端着托盘上的午膳走了过去,放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小声唤道:“殿下。” 公孙行止阴着脸抬起头来,眉宇间都是浮躁,连带着这一双凤眸都变得有些骇人。 孟妤吓了一跳,很快镇定下来,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问道:“殿下怎么了?” “吵。”他不悦的丢掉手中的书籍。 这人一向彬彬有礼,对待殿内的书籍更是无比珍视。 头一次见到他这么发脾气的孟妤心中哭笑不得,表面又要强装严肃,“什么东西吵到殿下了?” 她的眼神带有慈爱的意味太过于明显了,公孙行止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敛去了眼底的烦躁,勾了勾嘴角,凤眸少挑,“阿妤把本宫当小孩了?” 这般哄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孟妤尴尬的笑了笑:“……”总不能告诉你,刚刚才把你当小弟弟了吧? “本宫不喜欢春夏这两个季节。”他瞥了一眼桌上对吃食,怎么看都觉得没有胃口。 孟妤赶紧拖过去,一番吹嘘:“殿下尝尝看,不油腻的,很适合这种季节的,殿下若是觉得吵闹,那奴婢去把树上的鸟都抓了。” 她本就是随口一说,为了讨好这人,刷刷好感度。 万万没有想到公孙行止反而来了兴致,笑得眉眼弯弯的瞧着她:“那阿妤去吧!” “殿下……”孟妤顿时哭丧着脸,“奴婢要去了,摔死了谁给您跑腿啊?” 他含笑的眉眼低垂着,慢条斯理的端起来那碗粥来,里面是蔬菜,还有胡萝卜,皱眉尝了一口,眼神亮了一下。 二人相处大多以闲聊为主,吃饭为辅,陪谁乃是主要工作。 三陪。 “殿下,好吃吗?”她歪了歪脑袋,笑眯眯的等着夸奖。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都是习惯了大鱼大肉的,吃腻歪了,家常便饭就成为了山珍海味。 孟妤好歹也是一个独立女性,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做的东西总是很和公孙行止的口味。 他斜了一眼洋洋得意的小胖丫,“阿妤真厉害。” 那拖长的尾音,像是带着勾人尾调,让孟妤心尖一颤。 第一百零七章 报考春闱 孟妤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的,万万没想到隔日就当真没听见鸟叫声了,树梢上静得可怕。 她站在树底下瞅了半天,突然将目光看向高栾,“你把鸟都打死了?” 真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因为这种事情也就高栾做得到了。 至于公孙行止武功到底如何,孟妤也不是很清楚,也只见过他出手一次,还是在残血的情况之下。 可那人总是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亲手杀人么? 他向来都是借刀杀人的。 高栾环保着双臂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摇摇头:“不是。” “那这……”春色满园关不住的情况之下,这鸟没道理不来啊! “殿下在四周洒了些药粉,鸟就不会来此处了。”高栾回答得轻描淡写,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每年都是这样的。 殿下喜静,一到春夏的时候就总是睡不着,加上喜欢看一些书籍,闲来无事琢磨出来的,效果一次比一次好。 今年安静了一个晚上,由此可见,殿下研究成功了。 孟妤眨了眨眼,恍然大悟的嘀咕了一句:“厉害了,还真是全能男神啊爱尚小说网爱尚小说网!” 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历史八卦。 现在又多了一项技能,研究药理。 最主要的是,生得唇红齿白,姿容无双,更是武功高强。 叫人挑不出刺来。 难怪那么多人要杀他,换作是自己,这人也留不得,太危险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十全十美的人,简直就是天理不公。 按照原计划的行动,公孙行止今日是要出宫的,所以她早早的就起身做早膳了。 其实孟妤不知,每日她苏醒的时候,公孙行止也已经清醒了的,只是这人有起床气,只是因着身边无人,所以从未发现他这些小毛病罢了。 “殿下,早晨凉,您还是多穿些吧!”孟妤拿着一件披风跟了上去,这人大长腿走得极快,她要小跑才跟得上。 公孙行止拧眉瞧着身上的披风,语气沉重:“阿妤,本宫不冷。” “殿下身子娇贵,还是注意一些比较好。”孟妤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为他系好披风的带子,模样认真。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那垂下的眼睫毛上,很浓密,很长,一眨一眨的。 像什么呢?像滞留在花瓣上的蝴蝶,好看极了。 如此专心致志的观察一个人,实在是和他的为人所不符。 可公孙行止这个人一向喜欢纵容自己,想做的事从不会委屈自己。 之所以大清早的出宫,乃是因为以往参加春闱的人都会去报名的,不管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必须要亲自到场的。 而早些时候公主,皇子们都去过了,公孙行止是最后一个去的,目的地乃是礼部。 上了马车,孟妤老老实实的坐在他对面,精神抖擞的端正好。 公孙行止觉得好奇斜了她一眼,“今日这般安静?” “怕打扰殿下。”她眨了眨眼,想到高栾说他喜欢安静,所以打算收敛收敛。 他眯了眯眼,“无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无外人。” 孟妤顿时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带着崇拜的意味在其中,“高栾说,东宫树上的鸟今日没来,是因为昨日殿下在四周洒了些药粉,为何不叫奴婢去做?” 她都没看见公孙行止是何时去做这些事情的。 听了她的问题,在颠簸的马车中,他勾了勾嘴角,“怕丢人,若是没有效果,岂不是被阿妤笑话了去。” 瞧这老神在在的语气,孟妤嘴角抽搐了片刻,“奴婢可不敢笑话殿下。” 他意味深长的看向她,“是吗?可本宫怎么听秋嬷嬷说阿妤觉得本宫太凶了。” 孟妤:“…~”她被卖了? …… 礼部这边,作为礼部尚书的徐大人本该早早的就去上早朝了,此番却门庭敞开焦灼不安的在门口徘徊。 今日他特意的告了假,就是为了迎接那位爷的到来。 不管如何自己的分内之事还是要做好的,然而和他一同管辖此事的苏琮却不这么认为,直接拒绝了他的这个意见。 一大早的徐大人在此处等候了一个时辰了,旁边的人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友好的提议,“大人,这烈日炎炎的,您要不进去等?” 徐大荣有些恼火的甩了甩衣袖,“你懂什么,今日来的可是太子殿下,本官自然是要在此处等候着的。” 他曾经受到过先皇的赏识,当初又被太子救过一命,如今殿下举步维艰,寸步难行,他虽然没法子帮助殿下,但也万万不能落井下石的。 在心里面,他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就在他焦灼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从巷子对入道口传来,他提着衣摆走了下去,就看见一辆马车朝着此处前来。 徐大人喜出望外,因为坐在马车上的人正是太子身边的护卫。 高栾将马车停下,跳下马车。 而里面的孟妤率先钻了出来,站在下面朝着公孙行止伸出手去。 徐大人一看见他顿时面色一喜,恭恭敬敬的在旁边拱手道:“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一袭月白色的内衫,外套青色的轻薄纱衣,整个人俊逸非凡,朝着他点点头,“有劳徐大人了。” 孟妤打量着对方,福了福身子。 这人的态度可是超出预料的好,一点虚情假意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夹带了几分的心疼。 “殿下里面请,所有的东西下官都准备好了,殿下进去待上一盏茶的功夫便好。”徐大荣给他带路。 公孙行止颔首,朝着他道:“此事并非大事,大人不必亲自前来,随便派一个人前来即可。” 徐大荣一哆嗦,有些心酸的开口,“殿下永远是殿下,殿下的事情下官自然是要亲力亲为的。” 瞧瞧这忠心耿耿的样子,孟妤忍不住的在他旁边小声问了一句:“殿下,徐大人是您的人?” 公孙行止凤眸内敛,神情淡淡,瞥了她一眼,遗憾的摇摇头,“不是哦!阿妤猜错了。” 孟妤挫败。 然而就在徐大荣给他们带路正要进去的时候,一阵策马扬鞭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一声戏谑的语气。 “太子殿下好巧啊!也是来报考春闱一事的。” 第一百零八章 花名册 三人齐刷刷的转身,来人骑着一匹骏马,身姿飘逸,少年才俊,一袭湖蓝色的便衣,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眉宇间都是笑意,年约十七八。 孟妤打量着对方,等待着他开口。 “世子。”徐大人朝着对方友好的笑了笑,拱了拱手。 孟妤顿时心中有数了,能唤作世子的绍安城屈指可数,按照公孙行止和秋嬷嬷所说的,此人想必就是镇远侯的儿子了。 也就是公孙行止的表弟。 可是对方的语气,一点也不像是表兄弟,反倒像是陌生人。 “太子殿下”夏侯惇拱了拱手,得体的朝着他行礼,言语间有些喜悦:“未曾想,今年太子殿下也参与了春闱报考之事。”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试试也无妨。” 他回答得轻快,也未曾询问夏侯淳为何出现在此处。 二人相顾无言没再说什么,很是陌生。 可这少年分明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这个年纪自然是喜好交朋友的。 而他作为镇远侯的儿子出现在此处,无非就是因为十六岁的时候被皇上一道圣旨召唤到了绍安城的。 皇帝疑心病很重,而镇远侯又坐拥无数大军,他一方面忌惮,一方面还要和其打好关系,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至于这其中的曲折,也就当事人清楚了。 孟妤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侧,还打起了一把油纸伞,一到阳光的地方就撑开来。 “殿下鲜少出宫,父亲一直让我与殿下亲近,可未曾有机会,恕弟弟无能,也没法去皇宫探望。”夏侯淳内疚的开口提起。 毕竟是表兄弟就这么沉默不语也不太好,搞得在前面带路的徐大人也战战兢兢的,深怕自己行差踏错。 公孙行止略微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开口回答他的话:“倒也不必自责,本宫不喜热闹,久居东宫,你且告诉舅舅,让他费心了。” 夏侯淳笑了笑,二人开始拉起了家常,可孟妤能够感受到身边的这人一点也不高兴,他们之间有着血缘,可不代表就真的是至亲了。 这人分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实际上他的身边只有高栾一个人,总是孤单只影的。 “世子可是也要报考春闱?”走到礼部的内部时,看着摆放的书籍,和案桌上的花名册,徐大人落笔的时候特意问了一句。 夏侯淳谦虚的笑了笑摆摆手,“本世子就不参与了,父亲不希望我入朝为官,今日前来只是因为知晓殿下在此,特意前来打个招呼。” 徐大人松了一口气,心里面暗暗的捏了一把汗,苏琮不在,若是这个世子殿下真的要报考春闱,他也不好阻拦的。 可皇上的态度不明而喻,夏侯淳只是作为一个把柄待在绍安城罢了,皇上断然不可能让他入朝为官的。 还好还好,对方不是来找茬的。 徐大荣提起毛笔,朝着公孙行止喏喏道:“殿下稍等片刻,下官这就给殿下备案,殿下稍等片刻。” “徐大人不必紧张,殿下人很好的,脾气也很好。”孟妤从他手中接过那一本花名册,笑了笑,还不忘吹一波彩虹屁。 夏侯淳的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身上,早就听闻太子身边有一个宫女,还是个暖床宫女,可他也是对绍安城的大大小小的事情知道一二的,此女子名声可不好。 出身相思阁,也没什么才华,最主要的是姿色平平,还是被公孙则送去的。 他有些失望的看了公孙行止一眼,父亲说的果然没错,他这个表兄确实靠不住,只不过是平衡皇上和父亲之间关系的一道桥梁罢了。 “殿下,奴婢帮您写,还是您自个写啊!”孟妤拿着花名册看向他。 徐大人手一哆嗦,毛笔上的墨水晕在了纸张上,他抬起头来面色难看的看向太子殿下。 对方并没有瞧见,而是看向孟妤犯难的表情,纵容的开口:“阿妤给本宫代笔便是。” “那……奴婢写了?”英雄难有用武之地,孟妤一直都对自己的字信心满满的,尤其是练了好几个月的毛笔字,此番更是自信极了,就想着在他人面前展现一番。 在旁边人的指示下,孟妤拿着花名册坐在一处案几上有模有样的书写起来。 旁边的夏侯淳有些无言的笑了笑,觉得不可思议,“殿下这个宫女…~有些不一样。” “嗯,”他一点也不谦虚的回答:“本宫教的。” 夏侯淳一时间哑口无言,只得赔笑。 然而这边的梦孟妤花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才把东西写好,一字不差。 等得三人面色各异,徐大人是紧张,公孙行止是淡定,夏侯淳是诧异。 却也都默契的保持着安静。 直到孟妤把东西交给了他,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让大人久等了,奴婢学艺不精,写字有些慢。” 徐大人手哆哆嗦嗦的接了过去,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虽没有见过太子殿下的笔记,可好歹这个字迹很是好看啊! 他突然想起刚刚才太子殿下说,这个宫女是他教的,那么…… 徐大荣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的公孙行止,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丝的期许。 “徐大人,本宫可以离开了吗?”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思维,悠悠的开口。 徐大荣这才反应过来,拱手道:“殿下可以离开了,下官送殿下。” “徐大人留步,本宫和世子一块便是。”他拒绝了。 徐大人也不好再继续坚持下去。 而他身边的孟妤蹦蹦跳跳的提着裙摆跟上,一直到几人出了礼部。 身边的夏侯淳这才开口,“殿下不如一块去桃月楼坐坐,你我兄弟二人也好聚聚。” 公孙行止也没拒绝,而是朝着旁边的孟妤嘱咐道:“阿妤自个去逛逛,晌午的时候来桃月楼寻本宫。” 孟妤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憨厚的点点头:“那奴婢去了。” “嗯,”他莞尔,眼中都是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阿妤自个买些好吃的。” “多谢殿下。”她笑盈盈的接了过去,脸上都是小女孩的娇俏,却在转身的时候刹那间冷了下来,脑海中都是刚刚才花名册上所有的内容,此时正一字不漏的刻印在脑海中。 第一百零九章 锋芒毕露 没有人知道,刚刚才瞬间的功夫她就把花名册上的人全部都记下来了,也不会有人知道太子殿下的身边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过目不忘的宫女。 他从一开始的棋局就布置得滴水不漏,一步步都是诡计,一步步都是算计,他每一步都算得极好。 从房云翼到皇后,再到皇上的心思。 春闱他真的稀罕么?怎么可能,无非就是世人想看看这位太子爷是何等的废物,皇后和皇帝,乃至文武百官想看他的笑话罢了。 而他非但没有避开对方捅过来的刀刃,反而迎了上去,将这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公孙行止为何会亲自前来报考春闱,别个人或许真的需要亲自前来,可他不一样,他是太子,皇后又急切的想要看着他出丑必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有的是人上赶着将他的名字报上去。 他此番无非就是为了带自己前来,就这悄无声息的,在礼部尚书——徐大荣的眼皮子底下,夏世子的视线范围内,让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一切都给复制黏贴了。 到时候谁又查得出来呢?碰过花名册的人何其之多,只会成为一个无头冤案。 怀揣着怀中的东西,孟妤一路辗转着去了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避开了热热闹闹的街道,此番是个布庄,地势一般,生意也是不冷不热的那种。 “老板,”孟妤提着裙摆踏了进去,喊了一声:“我要一张寒山古松制作的宣纸。” 她这一话一出,布庄的其他顾客都跟看笑话似的看着她,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人是谁啊?哪有人到布庄来买宣纸的?” “看这样子就没见过世面的。” 几个小娘子围在一块絮絮叨叨的念叨着,朝着孟妤指手画脚的,都觉得有些好笑。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布庄的老板并没有笑话她,而是和蔼的笑了笑:“姑娘不如先看看布匹。” 孟妤点点头,这老板倒是和颜悦色,五十多岁出头,看起来很是儒雅,一身暗黄色的长衫,礼貌又周到,孟妤扫了一眼,随后有模有样的在店内看了起来。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话有什么意思,只知道这是公孙行止让她说的,她怀中还有公孙行止让她带着的一块月白牙的玉佩,作为信物。 别的他都没交代,只是让她来这个地方把花名册上的人所有的消息都写下来。 虽然名单早就广布在了众人的视线中,然而真正的高手都是被隐藏的,每一次广布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而花名册上的人都是大有来头的。 如若不然的话又怎么会出现公孙则,公孙胜,乃至皇室中所有人的名字呢? 老板很快就把店内的人都送走了,随后朝着她伸出手去:“姑娘可有带了信物?” 孟妤楞了片刻,从怀中掏出来给他。 老板端详了片刻,挥挥手让小二把店门关上。 老板没有多余的废话,而是朝着她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来:“姑娘这边请。” 孟妤没做他想,跟着他去了后院。 二人一路随着回廊绕到一处书房,古色古香的布置,厚厚的书堆满了书架子上,屋内有着淡淡的梅花香,很是熟悉,她微微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老板恭恭敬敬的开口,还示意她坐下:“殿下可是让姑娘送些什么来?” 二人跪坐在一张不大不小的案几旁边,膝盖下是一个蒲团垫着,他为孟妤倒了一杯上好的茶水。 孟妤接了过来,道了一声谢道:“花名册。” 老板恍然,也有些惊讶,以往都是高栾前来的,此番换了人他本就觉得不可思议了,而且前来送的东西还是花名册如仇重要的物件。 “不知此物在何处?”老板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想法,问道。 孟妤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此处。” 老板一时间有些茫然,很显然是没有听懂。 孟妤解释道:“花名册在奴婢的脑海中,还得麻烦老板给些笔墨纸砚,奴婢好默写下来,大概半个时辰的时间足矣,有劳了。” 她谦虚有礼,倒是让老板措手不及,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朝着孟妤拱手道:“姑娘稍等片刻,老朽这就去为姑娘准备。” …… 桃月楼内。 坐在二楼上好位置的二人面对面的坐着,可话少得可怜,高栾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边靠着未曾走近,只是视线范围内都是自家殿下的安危。 “父亲的话我都带到了,兄长是否考虑给父亲回信?”夏侯淳注意着他的一言一行,可也不知道是这个人太能装了,还是说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复仇呢? 作为七尺男儿,最不能忍受的一点无非就是有仇不能报,公孙行止背负着这么多的血海深仇,还要面对贼子笑颜如花的,当真毫无篡位之心么? 而他只是波澜不惊的端坐在对面,闻言手指敲打着桌子,目光落在楼下哼唱着小曲的伶人身上,悠悠的开口:“不必回信了,有劳舅舅挂心了,此番甚好。” “父亲一直惦记着兄长,深怕兄长在邵安受委屈,特意让子谦前来,兄长若是有什么难处大可以都告诉子谦。”夏侯淳很明显并不满意他的这些回答,有些急切的追问。 “锦浪滔滔,风萧萧,四野荒凉,泪成霜……” 楼下的小曲一声又一声的响起,小姑娘约莫十五岁的年纪,嗓子很好,唱起来低回婉转,一下子惹来了不少的掌声。 公孙行止这才收回目光,轻笑了一声:“皇上待本宫甚好,子谦不必担忧,倒是你一个人背井离乡的到邵安来怎的也不考个功名为舅舅争光呢?” 他这答非所问的态度实在是让人心中不悦,夏侯淳强行压下心中的那一份焦躁,皮笑肉不笑的解释:“兄长抬举了,子谦愚钝,对于此事实在是不敢恭维。” 夏侯淳的名声在邵安算不上坏,但是绝对不好,尤其是他长了一双招人的桃花眼,又言行温和,惹得不少的小姑娘芳心暗许。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并没有半点的官职,尽管如此他又是镇远侯的独子,他日必定也是要继承其的位置的,所以依旧有不少的官员和他私底下往来。 他们的心思公孙行止如何不清楚呢? 第一百一十章 夙愿 他笑了笑未曾多说些什么,只是将话题又引到了儿时的回忆上去,小曲听了无数首,一直熬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夏侯淳也坐不住了,只能起身拂袖而去。 而他依旧端坐着,聆听楼下的小曲。 出了桃月楼之后,夏侯淳的脸色有些不太好,人群中一个小厮跑了过来,打听着:“世子,情况怎么样了?太子殿下怎么说的?” “父亲一直觉得他这个外甥是个可造之才,可万万没有想到,本世子这个表兄,一点想要报仇的意思都没有,想来也是贪生拍死,如若不然的话又怎会将大皇子送去羞辱他的人随时带在身边呢?”夏侯淳有些烦躁。 当初来邵安的时候父亲就说过,让他和自己的这个表兄走得亲近一些,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公孙行止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见面的场合也都是礼貌的问好就再无其他了。 这些年来皇室一直想方设法的打压父亲,迟早有一日是要撕破脸皮的,到时候他们就算是要造反也得名正言顺,而公孙行止就是那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可如今…… “先回去再说吧!回去给父亲休书一封,看看父亲的意见。” 小厮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好。” 而这一头,他人一走没多久的功夫孟妤就提着裙摆上来了。 她笑盈盈的在公孙行止的面前站好:“公子,事情都办妥贴了,咱们接下来要去何处?” 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掀了掀眼帘,眼中的情绪被淡化掉,依旧是那么一副笑得风轻云淡的样子:“阿妤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今日不着急回去么?”她眼睛一亮,心中跃跃欲试。 公孙行止莞尔:“不急,陪阿妤转转。” “奴婢想回家中看看。”孟妤眨了眨眼,小声嘀咕着,深怕他不答应一样。 说白了无非就是苗豆芽的老家,也并不是非要去,只是苗豆芽生前的时候欠了人一个人情,去还了也是好的。 她鸠占鹊巢,也该为原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圆满了对方心中的一个念想。 公孙行止觉得有些惊讶,因为这还是小胖丫第一次说起她家中的事情来,微微迟疑了片刻,一抬头就看到高栾那担忧的神色,满脸都写着抗拒,可他还是轻轻的点点头:“那阿妤带路。” 孟妤喜上眉梢,带着二人朝着记忆中的苗豆芽家中去。 苗豆芽出身并不高贵,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小老百姓,居住在邵安的城西最偏远的地方,而且还是寄住在她的舅舅家的,所以路程有些远。远离了人群,行走在狭小的巷子里面,孟妤有些好奇的开口:“世子是殿下的表弟,可殿下和他为何不亲近?” 关于公孙行止和他那个舅舅关系到底如何,实在是没人知晓,连带着当今皇帝都是云里雾里的,只有当事人自己最为清楚。 微风不燥,吹起的衣摆,那从别家院子里面红杏出墙的花一阵阵的落下,孟妤一抬头就是他这张俊逸的脸。 那含笑的眸子斜了她一眼淡淡道:“阿妤,这世上并非是血缘就一定关系密切的。阿妤这么聪明,不妨猜猜,今日世子找本宫何事?” “殿下,阿妤再怎么聪明也不会未卜先知的。”她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些犯难,然而心中早就习以为常的开始分析局势了,只是有些稀里糊涂。 公孙行止套她的话,她何尝不是呢? 帝王家的事情总是过于复杂繁琐的,谁是谁非难以定义。 但是有一点公孙行止说得对,并非是血缘就一定关系亲近的,先皇和公孙长堰还是一母同胞亲兄弟,最后不也是手足相残了么? 身居高位的人更是亲情寡淡,而他如今一无所有,进退两难,可不见得有人朝他伸出手,不也是任由他在东宫那个地方自生自灭么? “阿妤,生辰几时?”一片寂静声中,他轻声道。 孟妤走在他的身侧,闻言脱口而出:“奴婢生辰在十一月十一。” 他嗯了一声,二人闲聊着走到一处屋舍前停下来,这四周都是有人家的,巷子里面坐着不少的老头,老太太,还有着孩童在嬉闹,不知为何孟妤有了那么一瞬间的紧张。 这种感觉有点像是带着男朋友回家时紧张的气氛,一路上遇见都是同村的熟人。 因着入春孟妤消瘦了不少,导致一下子众人没有认出来,只觉得那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子长得极好,很是矜贵, 看着这个装扮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了。 “这人是谁啊?” “未曾见过哦!” 众人议论纷纷起来,也不知道是谁眼尖,突然指着苗豆芽大叫一声:“那不是老苗家的豆芽么?” “好像是的哦!”一大爷附和道,拍着腿站了起来。 众人一下就坐不住了,朝着三人走去。 而苗豆芽压根没主意到这些,而是专心致志的敲门,可半响也不见有人出来。 公孙行止耐心的等待着,直到感受到乌压压的一片之后面色微微一冷。 而孟妤也及时的转过身来,差点被吓到,下意识的将公孙行止护在身后,牵强的笑笑:“各位叔叔伯伯,阿公阿婆,我想问一下,张阿公他人不在么?” “你真是豆芽啊?你从相思阁逃出来了?”一大妈惊讶的看着她,又瞥了一眼她身边的男子,顿时打量了起来:“豆芽啊!我听闻你被人买了之后就下落不明了,难道是这位公子救了你不成?” 孟妤蹙眉,将人拉扯到身后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视线,似笑非笑的道:“这些就和您没多大关系了,我就是来找张阿公的。” 她并不想和这些人浪费时间,再者公孙行止身份高贵也不适合被这人议论。 “你张阿公去年就过世了,想来他生前待你也不错,你也不知道回来看看,如今吃香的喝辣的,可不得把我们这些穷酸街坊邻居都给忘了么?”大妈刻薄的朝着孟妤指责道。 听到这里孟妤脸色一边,有些失落的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他一顿,下意识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抚着她的情绪:“要回么?” 第一百十一章 试探 孟妤心情复杂的看着这些人,总归是一些未曾见过大世面的平民老百姓,被高栾凶神恶煞的样子都给吓走了。 人已经死了,继续留下去也没多大的意义。 苗豆芽生前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而她那一家子的舅舅早就已经搬走了,因为卖了自己的外甥女,在此处受尽众人指着脊梁骨谩骂,导致只能离开了绍安。 此番以来她倒也平静,不用对付那些人,打听到了张阿公的坟墓孟妤打算去看看。 公孙行止去不同意了,他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耐:“阿妤,天色不早了。” 堂堂一个太子殿下,再不济身份地位也是摆放在那处的。 孟妤恍然大悟,安抚着他的情绪,“是奴婢逾越了,殿下可是要回宫?” 他颔首。 一路上相顾无言,三人回到了最初的地方乘着马车回了东宫,身后依旧有人跟随着,目光都是死死的盯着公孙行止和高栾的,所以很多事情都是孟妤去做的。 花名册一事,回去的路上,孟妤看着他开口道:“殿下,需要奴婢再默写一份么?” 马车内,那被风卷起的车帘子有阳光照了进来,洒在他无暇的脸上,眉眼低垂着,视线落在膝盖上的书册上面,闻言只是掀了掀眼皮,“本宫要那东西作甚?” 孟妤了然,这家伙还真是滴水不漏。 做事情向来都是不留余地,毁尸灭迹的,花名册这种东西也的确不适合放在身边,难怪此番会带着她出来,无非就是为了让她记在脑海中罢了。 “吁。” 忽的,高栾勒了缰绳,停住了马车,街道中央冲出来了一个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因为惯性的缘故孟妤整个人都撞进了公孙行止的怀中,他闷哼了一声,腹部处传来一阵抽痛,面部表情有些不太好。 “殿下,您没事吧?”孟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关心着他,四目相对,姿势怪异。 他瞳孔深深,眼睫修长,实在是好看,呼吸起伏间,心跳都不由自主的慢了半拍,导致孟妤一下子忘了要说些什么。 “阿妤,”他皱眉开口,声音异常的沙哑,“你撞疼本宫了。” 言语中还带着几分的委屈在其中。 马车外吵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高栾只好掀开帘子询问,好巧不巧的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刷的一下又将帘子放下。 “殿下……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孟妤猛的从他怀中脱离开来,背又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木板上,疼得她咧咧嘴。 公孙行止没搭理她,只是伸手掀开了车帘子,探头出去。 原本吵杂的人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瞧着马车内那姿容极好的男子,一时间竟有些呆滞住了。 “殿下,这人拦路不让走。”高栾低声解释道。 公孙行止眉头轻轻一蹙,看向拦路的人并不认识此人是谁。 对方疯疯癫癫的,嘴里瞎念叨着些什么,可就是不肯让路。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在这么下去可不好,难免会引起骚动。 这要是换成别的富家子弟,那路中间的人直接就给打打杀杀了便是,可是公孙行止不一样,他的身份容不得他做出这些事情来。 “阿妤,扶本宫下去。” 待在一旁的孟妤这才反应过来,率先钻出了马车,站在下面伸手搀扶着他。 然而此刻的茶楼上就有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公孙胜负手而立,俯视着下面的一切,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公子哥,脸上的笑意有些玩味。 “你觉得能有什么作用么?”公孙胜看着这一幕实在是不知道意义何在。 要不是他的那些废物手下,把人跟丢了,找到李秀才的时候对方已经疯疯癫癫的了,也不至于此番成为一个废物了,只能用来做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情。 云别尘,一副风流做派,嘴角噙着笑,优哉游哉的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人是疯了,可是不代表什么都忘了,尤其是自己的仇人。” “早与你说过了,此人无非就是个曾经骂过苗豆芽的穷酸秀才而已,房云翼那处无非就是在众人面前标榜了一下自己的威风,有何值得奇怪的地方。” 云别尘笑了笑,呀了一声,折扇抵着下颚,“热闹热闹也无妨的,殿下若是不喜的话,要不先进去听听小曲?” 公孙胜白了他一眼,对于他的态度有些不喜,却也没说什么。 下面的人围观在一块,眼瞅着出现的这个谪仙似的男子,议论纷纷。 孟妤在瞧着这个疯疯癫癫的男人心中猛的一惊,下意识的抓紧了公孙行止的手,小声道:“殿下……这人就是那日和奴婢起了争执的人。” 后续她没有关注过,只知道房云翼和她说起过不必担忧了。 所以……他没杀人,把人弄疯了? 孟妤的心情一言难尽,欲哭无泪的看向公孙行止。 他恍然,目光下意识的在四周扫了一圈,直到背后他未曾回头,勾了勾嘴角:“阿妤,要自己解决掉。” 孟妤一惊,脸色唰的苍白了,下意识的想到那日他让自己杀人的场面,手也跟着哆嗦起来,二人离得很近,他的手又放在孟妤的手中,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这一变化的。 这人生得好看,可每每说出来的话总是和他这张脸天差地别的,上一刻他能对你温温细语,下一秒就能让你人头落地。 他目光温柔缠绵,似这春风交缠在万物之中,让人被温柔的假象欺瞒,随后沉沦。 “阿妤,你信不信就在本宫的身后有人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你说本宫该怎么办呢?”他说得无辜,就好似这一切都是被动的一般。 孟妤不语,只定定的瞧着那蓬头垢面的李秀才指着自己一番胡言乱语,惹得四周的人猜测。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是你害得我声名狼藉。”李秀才指着孟妤疯疯癫癫的开始胡言乱语起来,目光欲裂。 “殿下,当街杀人,是死罪。”她身子发冷,心中犯怵。 李秀才毫无征兆的冲了过来,二人站在人群中,看着他奔来的地方,公孙行止一动不动,高栾拔剑四顾,而孟妤则是先一步的抢了他手中的剑挡在了公孙行止的面前,长剑没入他的胸口。 李秀才错愕的瞪大了瞳孔,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一般,直挺挺的倒下,只听见她那一句颤抖的声音:“对不起……” 你必须死! 茶楼上的二人皆是一愣,万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第一百十二章 入狱,计谋 “此乃太子殿下,此人试图行刺殿下,被就地正法。”她压下心中的恐惧敢,双手颤抖着将长剑丢下,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围观的群众齐刷刷的跪了一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 商洽的太子爷,向来都是一个摆设从,从未见过其庐山真面目的,百姓一下子就都安静了下来,可还不忘战战兢兢的抬头瞥了他一眼。 孟妤踉跄的朝着后面倒退了一步,被他用手轻轻的扶着了腰肢。 茶楼上的二人表情千变万化,尤其是云别尘,愁眉不展的看着这一幕很显然这些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之内了。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公孙胜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早说过不过就是口舌之争罢了,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妄为的行刺太子殿下,这要是传出去了,文武百官又要一番折腾。 谁不知商洽的太子爷,就是个娇娇弱弱的花瓶,三步一喘的那种。 外出途中出了事情肯定会追查的,如若不然的话那些个老家伙又要闹腾。 他不满的甩了甩衣袖:“你自己惹的祸自己擦干净吧!我可不会给你擦屁股,本皇子可没有大皇子的身份背景,若是贸然出手只会适得其反。 云别尘眸色深深,神情有些纠结,什么也没说,目光始终落在下方。 而孟妤的举动虽然救下了公孙行止,可也为自己惹下了祸端,当街杀人事态很严重,不管缘由如何,她最终还是被刑部的人带走了。 四周一片吵杂,百姓散去。 “本宫会护住阿妤的。”他目光温柔,始终时那般模样。 孟妤只是淡淡的答了一个好字。 高栾把人护送回宫,一路上主子都沉默不语,气氛低下。 他坐在马车内,神情恍惚,目光幽幽的瞧着马车内遗落的书籍,声音轻轻的:“高栾,本宫是不是很过分?” 分明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却让她三番两次的杀人。 高栾驾着马车,听了这话沉思了片刻很肯定的否决了:“殿下是为了让她生存下去。” 公孙行止不可否认,他从未护过谁,也从未想过护着谁,可小胖丫对自己信誓旦旦的时候,他答应会好好护着她的,可护着她的前提,孟妤自己也要狠下心来。 她很厉害,过目不忘,处变不惊,可行为处事依然不够好。 那人是她的隐患,怎么可以留着呢! 若此番不杀了,后患无穷,而这个人也不能由高栾动手,那样只会将他推上一个热潮。 马车一路朝着东宫的方向而去,这一行不太愉快。 …… 夜幕降临,当清冷的月光落在身上的时候她这才抬起头,视线顺着狭小的天牢天窗看去,面无表情的缩在角落里面。 “这位姑娘,你是犯了什么事情进来的啊?”而她旁边的狱友友好的过问。 孟妤一抬头就看见对付蓬头垢面的样子,可言语却非常的和善,在皇宫那样被虚伪掩盖的地方待得久了,她突然觉得这个地方居然无比的真实。 虚虚的叹了一口气:“杀了个人。” “杀人?”对付诧异不已:“你这小丫头居然还敢杀人?” 他也只不过是犯了一些偷窃罪罢了。 孟妤抬头看向他,心中的恐惧消减了不少,开口道:“我虽然杀了人,可不会被治罪的。” 律法也不是白看的,这要是时代背景换一下的话,她自然是没有信心让自己无罪释放的,可是这是在古代,在律法不完整的情况之下,甚至还有些不公平。 狱友觉得不可思议,靠在旁边调侃道:“那你肯定是背后有人的,要不然的话只怕会在此处关押一辈子咯!” 孟妤笑而不语,心中万般感慨,事情演变成如今的样子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可一切又都是那么事情自然。 现代看过的东西压根就用不上,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你只能选择服从,蜉蝣撼大树,无非就是在自不量力。 想要生存下去就只能顺从它的规则,入乡随俗便是如此。 人命不过是权贵可以肆意把玩的东西罢了。 而这一夜,皇宫里面也是热闹非凡的。 公孙行止被皇上唤去遛御书房,跪在地上听着数落声,最终皇帝也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玉楼,朕说过了,你身子不好,又不会武功,外出带上护卫才是,虽只是去报考春闱一事,可难保不会出现意外,此番还好你无恙,你若是有事,朕如何对得起皇兄?” 他跪在地上双手一挥,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是臣失误了,让皇上担忧了。” “朕听说是你那个宫女救了你?”皇帝也没过多的追究了,同时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安然无恙,要不然又要引起不小的祸端了。 那次他被刺杀的事情给压下去了,若是让文武百官知晓了,又是一场祸事。 公孙行止颔首:“是。” 公孙长堰的思绪顿时有些复杂了,不是说人是则儿送去的么? 他疑惑不解的时候,跪在地上的人却始终未曾为其开脱,而是一板一眼的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虽救了臣,可对方罪不致死,还望皇上秉公处理。” “这……”公孙长堰犹豫不决,人是则儿送去的,自己的儿子打的什么主意他当然清楚了。 而凤仪殿这边,得知这个消息的皇后冷笑一声:“这个公孙行止倒是会玩,苗豆芽为了救她才出手伤了人,这厮非但没有向皇上求情,反而还置之不理,向来是打算将人除去,又一直碍着本宫的面子这才勉为其难的收下的。” 旁边的孙嬷嬷也觉得古怪:“莫非人是太子找来的不成?就是为了将苗豆芽支开,毕竟太子一向对于别人送去的人都是置之不理的,此番这所以高看了几眼,想来也是因为一时的新鲜感。” “呵!本宫怎么会让他称心如意”皇后冷哼一声,甩了甩凤袍:“去御书房。” 第一百十三章 连环计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的,尤其是御书房因为皇后的到来之后更加的不安宁了。 她神情严谨像是在为自己的子女打抱不平一般,可对方无非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宫女罢了,那里轮得到一个皇后亲自出面为其辩解呢,如此的兴师动众有些过于目的明显了。 他跪在御书房中,对此始终未曾反驳半句,直到皇后将自己那一番义正言辞,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都说完了之后,目光看向他提问道:“太子觉得呢?本宫说得可有道理?” 苗豆芽如今是唯一一个能够接触他的人,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人一旦出事了,下毒的事情岂不是又要耽搁了,若公孙行止不死,她儿子何时才能够上位。 此人,必死无疑,还得找一个替罪羔羊。 而苗豆芽就是一个不二入选,够聪明,又好掌控。 公孙行止掀了掀眼皮,烛火的照耀下,他那张如玉的脸多了些暗红,嘴角总是那般噙着抹淡淡的笑意,“皇后娘娘说得对,可毕竟法不容情。” 高高在上的皇帝就这么看着下面的一幕,听了这话之后也只是眉梢微动,将目光挪向皇后:“皇后深夜来此就是为了一个宫女的事情?” 这话带着几分别样的心思在其中,皇后如何听不懂,她得体的朝着皇帝道:“皇上,臣妾作为六宫之主,一国之母,这后宫的人都是臣妾应该关心的,那丫头是臣妾见过的,很是聪明伶俐的一个,又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呢?想必是见到太子被人伤害,情急之下这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她一言一行都在彰显着属于皇后的那一份大气和端庄,而作为这一切的目睹者,他眼中有着微不可察觉的情绪浮动了片刻,顺着皇后的话道:“臣任凭皇上处置。” 所有的决定权都交托给了皇帝,而他要做的就是坐以待毙,不闻不问。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睛,倒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人乃他身边的那个护卫所杀的话,倒是可以顺水推舟的将他这个太子之位给除掉,可出手的人乃是则儿送过去的…… “太子先行回东宫去,此事朕自会交给刑部处置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当街行凶并非小事。”他手指轻轻的敲打着书桌,敷衍的给了这么一句话。 此事本就是一件小事而已,太子被行刺此乃大事,对方死不足惜,可当街行凶,难免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之类的,所以还是需要有人背这个黑锅的。 皇后的表情不太好,但也只能点到为止。 若是再继续的纠缠不休的话,怕是会惹来皇上的猜忌的。 二人讪讪的退下,离开御书房的时候皇后看着他一身较弱的样子很是满意,又虚情假意的关怀了几句:“太子身子不好,少出去走动才是。” “今日去礼部,报考了春闱一事。”他温和的笑了笑。 皇后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那丫头委实无辜,虽然行为鲁莽,但也是为了太子着想,太子应该保下她才是。” 公孙行止颔首,未曾多说些什么。 在高栾的陪伴下,二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孙嬷嬷在皇后的身侧嘀咕着:“这太子殿下还真是叫人捉摸不透啊!那苗豆芽是为了他才被刑部抓走的,他怎地这般无情?” “那丫头恐怕也是背黑锅的,明日本宫去一趟刑部问问,再做打算。”皇后眯了眯眼,甩了甩衣袖也离开了。 而回到东宫的公孙行止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就躺下了,以往这个时候小胖丫都会和他聊天的,他很久没有说很多话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自我催眠当中度过的。 热闹惯了,忽然冷清下来倒是让人有些不适应。 一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毫无征兆的就下起了蒙蒙细雨,春季的雨水有些寒凉,冰冷透骨。 公孙行止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耳畔都是淅淅沥沥的雨声。 而天牢里面的孟妤是被冷醒的,整个人都在发抖,一阵阵的凉风从天窗那处吹了进来让人瑟瑟发抖。 她蜷缩着身子独自取暖,眼皮子开始打架,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昏昏欲睡的睡过去的。 隔天清早的时候,这件事情就闹得人尽皆知了,大家纷纷猜测,那此杀太子殿下的人是何人,可是这么大的罪责,自然是无人敢去和死者相认的了,大家都非常识相的装聋作哑。 而房云翼得知此事之后下了早朝便往此处赶来了,只是他未曾想到居然看见了皇后的马车,顿时就没放下帘子在外面耐心的等待着。 天牢里面,皇后一身华丽的衣裙,此番孟妤被独自关押了,也方便了二人的谈话。 她和蔼的看着孟妤开口道:“此事本宫都知晓了,本宫必定会保你出去的,只是本宫有一事不明白,你为何会冲出去保护太子呢?” 孟妤匍匐在地上,面色慌慌张张的样子,听了这话之后立刻委屈的落泪了,“奴婢……奴婢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看见有人朝着殿下出手,奴婢怕,但是奴婢……” “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是无辜的,此件事情你是有功之臣,但是当街杀人也不是一件小事,这件事情之后太子也会对你看重几分的,如此一来也方便你行事了。”皇后这户意思很明白了。 皇后果然钻进了公孙行止的圈套里面来了,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坐在那里,随随便便的装疯卖傻一番,亦或者一言不发,这些人就已经为自己编造了一个圈套。 死死的把她们自己圈住了。 孟妤磕头谢恩:“奴婢……不怕。” 皇后又嘘寒问暖的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随后离开了天牢这个地方。 人一走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皇后又加重的毒药剂量只觉得讽刺。 “恭送娘娘。” 一阵阵整齐划一的声音,代表着她人已经走远了。 而天牢外的房云翼见到人出来之后却不打算进去了,浦山有些不理解:“大人不进去了?” “不必。”他放下帘子,幽幽的开口。 此番若是去了,倒真的说不清楚他和苗豆芽之间的关系了,只是有些好奇太子到底意以何为? 第一百十四章 惨重 皇帝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孟妤被打了十几下,她不吭一声的接受那些板子打在自己的身上。 恨公孙行止么?倒也不恨。 本就是她自找的,大家都是在互相利用罢了,如今各取所需,只是她没那么狠,若是一开始就杀了李秀才,或是当时忍一时风平浪静,也不至于落到如今的地步来。 是她低估了这些事情,算错了无数双眼睛不仅仅盯着公孙行止,还有她。 这所有的目光落下的刹那就注定不会这么了之的。 跌跌撞撞的从天牢出来的时候,外面空无一人,还下起了蒙蒙细雨,她不过一个卑微的宫女,何德何能能够让人来迎接呢? 不宽敞也不狭小的巷子里面唯独可以容纳一辆马车,她淋着春雨稍寒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雾气腾腾,一切都被掩藏在了其中,她走到巷子的中央,一道修长的身影映入眼帘,一袭锦衣,一把碧绿的油纸伞,站在大雾中。 修长如玉的手将油纸伞举高,他朝着孟妤走去。 孟妤停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直到头顶被油纸伞遮住,眼眶一红,她觉得有些好笑,把手递给他看,“殿下这是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糖么?” 语气有些委屈,脸上都是雨水,似乎还夹带着泪水,却让人看的不真切。 公孙行止抿唇不语,他早就来了,一夜未眠,总归还是有些担忧的,所以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开东宫,来接她。 多可怜啊!一个人在天牢中待了那么久,还被打了,这一双手血肉模糊的样子,被雨水冲刷得有些狰狞。 “阿妤,”他语气温润,面色清冷,眼中却难得的多了抹不忍,“这么聪明,猜的出来的对不对?” 他知道她聪明,所以未曾给她解释。 孟妤一向理智,非感性之人,再加上和公孙行止有无过多的感情纠葛,所以虽然有些委屈,可是一旦冷静下来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理得清楚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的时候有些难受。 “殿下……咱们回去吧!”她没什么好说的了,颤巍巍的捧着手,哽咽道。 很疼,很想哭,可四下无人,大雾不散,那种压抑,折磨让她身心煎熬,却只能咬压坚持住。 精神上的虐杀,往往比那些无足轻重的挫折来得残忍,来得让人应接不暇,猝不及防。 时代的不公,人命的低贱这些都不是她能够坦然面对的。 “殿下,以后当皇帝的话,要做一个圣明的君主。”她捧着手落泪,泪水很咸,手掌心很疼,一时半会肯定是好不了了的。 公孙行止走在她的身后,二人快要到皇宫大门的时候他停住了脚步,雨水溅起落在鞋子上,他低垂着眉眼未曾开口。 “秋嬷嬷……”回到东宫之后,秋嬷嬷来看望她,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刹那崩溃的哭出来,她抱着秋嬷嬷咬牙落泪。 来到古代之后,她每日都在算计,每日都在为活着而奋斗。 如今手上已经染上了两条人命,身心的煎熬让她苦不堪言。 秋嬷嬷拍了拍她的背:“我知道你委屈,没事了没事了,如此一来皇后也不会再怀疑你了,误打误撞也算是好事。” 她虽然不知道太子到底什么意思,可是经过这件事情之后皇后会越发的信任她的。 只有得到皇后的信任,她们二人才能在东宫好好的安生,而不是还要面对皇后时不时的往里面塞人。 “我杀人了。”她落泪,小声嘀咕着,难以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秋嬷嬷安抚着她叹了一口气:“皇宫里面,谁的手上没染上鲜血呢?都是要面对的。” 本就是弱肉强食的时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 规则便是如此。 她手无缚鸡之力,除了满脑子的知识以外什么都用不上,在这个时代,在这样的幻境之下,出了皇宫,她照样难以生存下去。 “殿下……”这边的高栾送完药回来禀报,他面色纠结的开口:“她哭了。” 站在窗边的人闻言蓦然回首,那微冷的风吹起他的发带,光线下那双眼睛晦暗不明,“哭出来便无事了,这几日让她好好歇着便是。” 他在这东宫数十年了,未曾见到谁哭过。 可小胖丫哭的时候他觉得楚楚可怜,让人有些恻隐之心。 皇后那处势必会对她放心了,如此一来人也除掉了,还趁机让皇上和皇后之间有了隔阂,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高栾,接下来让江玉动手吧!春天来了,也该热闹热闹了。”他嘴唇微微的抿了一下,笑得有些骇人。 高栾恭恭敬敬的拱手:“是。” …… 孟妤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皇宫里面的人听了这事之后更是对她退避三舍,深怕自己招惹上了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尤其是东宫中人,对于她都是见着就绕道走,连带着总是瞧她不顺眼的翠峦亦是如此。 事后三天孟妤一直闭门不出,本以为还能伤筋动骨一百天啥的,隔天就被高栾揪出来了。 孟妤裹着纱布的手还不能动,毕竟的确伤得挺重的,但还是去了。 莠和殿内,公孙行止盘腿坐在那案桌边,正垂眸沉思瞧见她进来了便望了过去。 孟妤走了过去小声的问道:“殿下怎么了?” “伤如何了?”他问。 孟妤摇摇头,“还没好。” “伤到筋骨别?”他拧眉,女儿家向来娇弱,难免…… 孟妤摇摇头:“并未,皇后娘娘打个招呼的,就出了些血。” 春闱眼瞅着快到了,她也知道自己早晚都是要出来的。 公孙行止有些烦躁,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安抚的意味:“最近不让你动手,高栾会做,阿妤把花名册上的重要人告诉本宫。” 参加春考的,背后动手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事情有些过于肮脏了。 她点点头,将其中靠山最大的几个人都告知给他了。 公孙行止听完她的话问道:“阿妤怎么看?” “奴婢认为……要么按兵不动,要么一网打尽,但却要适可而止。” 若是全都拿下了,岂不是一场风雨么? 第一百十五章 胭脂红,暗潮涌 可这一切都得有一个导火线,而她脑子里面的花名册就是导火线。 他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阿妤好好休息,明日陪本宫出去听听小曲,过几日本宫要去考春闱,阿妤要去接本宫。” “好。”她温顺的点点头。 苗豆芽的夙愿已经了结了,她也能够落得一个清静,不会再辗转难眠了。 如今只要陪着公孙行止熬过这一年,便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 春雨连绵不绝,润物细无声。 如此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样的雨难免叫人心生忧愁,瞧着这满园的落花,委实让人心疼。 昌平候府内,因为快要春闱,这几日姜茗都是足不出户的,一直在家中苦练琴棋书画去。 此番春雨绵绵,她坐在凉亭内,纤细的手指建有臻臻的琴声响起,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天气的缘故,多了几丝的凄凉感。 一曲终罢,她看着古筝有些惋惜的摇摇头,“这琴虽好,可琴谱总缺点意思,弹不出来。” 细柳听了这话,娇嗔道:“郡主就是对自己太过于苛刻了,郡主的琴技自然是极好的。” 姜茗摇摇头,“若是本郡主的琴技真那么好的话,又怎么会次次都在这一项上面略输一筹呢?” 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的,连带着父亲对她也是如此这般的。 从小就是以太子妃的规格来培养她的,事事争第一,样样做最好。 当别家小姐还在与父母撒娇的时候,她已经在跟着绣娘练习刺绣,跟着绍安城最好的琴师学习琴。 可有些东西还得看天赋的,不行就是不行。 在她有些挫败的语气中,绵绵细雨中出现了一个衣着淡黄色衣袍的男子,朗声道:“我的好妹妹,你样样都是第一的话,还让不让绍安城那些个闺中小姐活了?” “兄长”姜茗猛的起身,那比花还娇艳的脸上多了几分纯真的笑容。 此人正是姜茗的亲哥哥——姜牧。 也算是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了,如今是个少年将军,虽然官职不大,可是他好勇,又善战,所以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回来也是来给自己的妹妹助威的。 姜牧一向疼爱自己的这个妹妹,所以自然是不会缺席的,二人感情极好,姜牧儿时就没找为自己的妹妹打架。 尤其是在少年时,学堂里面,那些个纨绔子弟听闻他妹妹貌美如花的时候,一个个争先恐后想要做他的妹夫,姜牧没少把人打得狗血淋头。 他的妹妹就该是配得上这个世上最好的男子,又怎么能被那些人沾染呢? 他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宠溺的看着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茗儿又漂亮了。” “茗儿还以为兄长不来了呢?”一向冰清玉洁,时时刻刻都像个仙女似的云安郡主,在自己的兄长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嘟着嘴有些不满。 姜牧宠溺的笑了笑,“春闱这么重要的日子,兄长自然是要回来的,刚刚听了你的琴,没必要如此烦恼,这不过是你的一点点小缺点而已。” “茗儿知道了,不知兄长此番回来,可是父亲那里……”姜茗一向聪明,兄长虽然疼爱她,但是也不会贸然回来的。 以往也只是在春闱考试当天回来的小坐片刻的,如今回来肯定时父亲唤回来的。 姜牧笑了笑,倒也没有隐瞒,“的确有要事,近日不太平,茗儿外出的时候也要小心谨慎的,兄长先去父亲那处,一会再去寻你。” 姜茗乖巧的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 姜牧和姜茗一样,作为兄妹二人,一个美若天仙,一个俊朗不凡,一个才华横溢,一个武功卓越,骁勇善战。 都说这姜家的兄妹二人,简直就是无可挑剔,十全十美。 尤其是姜牧弱冠之后,提亲的人数不胜数。 惹得不少待字闺中的姑娘芳心暗许。 至于云安郡主,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样天仙似的人儿,可高攀不起,人家可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轮不到他们。 素月瞧着走远的公子,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却也知道自己高攀不起的,只能将小心思藏起来。 “郡主,咱们先回屋吧!”西柳抱起石桌子上的古筝,开口道。 姜茗点点头,“兄长难得回来一趟,本郡主去给兄长做些点心,素月来帮本郡主。” 素月愣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姜府的书房外,一排排整齐划一的竹林在书房外摇曳着,春风吹着绵绵细雨落在上面,显得青翠欲滴,惹人怜爱。 那婆娑的竹林下,敞开窗户内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里面的二人。 姜牧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父亲。” 姜修远抬起头来,非常满意的点点头,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儿又长结实了,在外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幽州那处很太平,倒也没什么事,儿子一直在操兵练将的,父亲不必担心,”姜牧道,“只是不知父亲此番唤我回来,所谓何事?” 一提起这件事情,姜修远就不太高兴,叹了一口气,“牧儿有所不知,虽然大皇子有希望成为储君,可你也知道,大皇子那个人,实在是没多大的成就,你姑姑与我商讨过此事。” “莫非父亲不打算扶持大皇子了?”姜牧蹙眉,“可姑姑不是和皇后交好的嘛?” 姜修远摸了摸胡须,“后宫里面,那有什么姐妹情深,你姑姑所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还是要多多提防才是,为父唤你回来是有件事情和你商议的。” “父亲但说无妨。” “不日之后就是春闱了,若是你妹妹再夺魁,为父怕皇上会打赐婚的主意,你也知道你妹妹已经及笄了,赐婚是迟早的事情,你姑姑和我商议,觉得皇上恐怕不会赐婚给大皇子。”姜修远面色凝重。 他女儿才华横溢,容貌出众,嫁入皇室乃是板上钉钉的。 可是这个人未必是大皇子,虽然皇后和他们都认为可行,但是皇上那处…… “父亲的意思是……” “若是赐婚,倒是为父会先给你寻一门亲事,然后为你妹妹拖一拖,等这一年熬过去,太子身死,就简单多了。”姜修远郑重其事的看着他。 第一百十六章 暴风雨前奏 姜牧没拒绝,“单凭父亲安排。” 他是男子,若是不喜欢,不和睦休弃了便是,可是妹妹不一样。 妹妹的婚事自然是要慎重考虑的,所以他当然不在乎拿自己的婚事挡一挡。 姜修远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为父的儿子,去寻你妹妹了,今日回来多待几天,为父也好带你认识认识一些朋友。” 姜牧颔首,又和自己的父亲寒暄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 “殿下所说的这个姜牧,很厉害吗?” 东宫,莠和殿。 孟妤正蹲着公孙行止的旁边,瞧着他手上的一些名人名传。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收藏很多,各种五花八门的书籍,她突然响起那日去布庄看到的场景。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稍微思考了一会,“不厉害,有勇无谋,难成大器。” “那殿下为何给他标了一个红?”孟妤努了努嘴,因为手不方便,只能用嘴示意。 公孙行止解释道:“因为他是重要人物。” “云安郡主喜欢殿下,”孟妤一听到他提起谁的名字两三次就觉得对方会倒霉,下意识的就提及了姜茗,余光偷偷的看向他,“殿下不怕云安伤心嘛?” 她其实还挺好奇公孙行止有没有喜欢过姜茗的,若不是有此变故的话,姜茗该是他的太子妃才是。 那样天姿国色,十全十美的女子没道理不动心的。 公孙行止眉头一皱,“阿妤。” “嗯?”她老实的嗯了一声。 “本宫不喜欢木头,”他回答得很淡然,就好像和对方是不认识的一般,又随意的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本宫不喜欢云安郡主,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姜茗是很好,可像是一个木偶,没有自己的情绪一样。 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像是被人操控的一般,乃是权利下的产物,牺牲品。 孟妤哦了一声,“云安郡主挺漂亮的。” 公孙行止忽视她的小声嘀咕,又继续翻越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看向她,“不出意外的话,姜牧应该已经回到绍安了。” “殿下他的身边有你的人?” “本宫像那种神通广大之人?”他觉得有趣,拖着脑袋,饶有兴致的看向她。 孟妤点点头,眼神真诚,“殿下一直都挺厉害的,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对方难以招架。” 他笑而不语,倒也不否认。 因为这本就是事实。 姜牧的身边的确有他的人,但并不是亲信,无非就是一个为钱的无名之辈罢了,没有多大的杀伤力,自然也没有多大的作用。 孟妤默默的把他提到的人都记下来,一直到第二天出宫的时候。 今日的雨停歇了,却是雾气腾腾的,让人犹如身处人间仙境一般。 坐在马车内,孟妤没手搀扶他,还是靠着他才爬上去的。 只是这一次有些与众不同,自从那次公孙行止在大街上的事情之后,身边多了几个护卫,都是皇帝派来的。 除了出宫,倒也不会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如此的着阵仗,倒像是谁家公子哥外出。 孟妤两只手还没法活动,手掌心都伤了药,晚上的时候还隐隐约约的作疼,因为怕吵到公孙行止,一直都是咬着牙坚持的。 如今白布包裹着像两个馒头似的。 “很疼?”他手中的书抖了抖,一抬头就看见孟妤那眉头紧锁的样子。 孟妤愣了片刻,摇摇头,怕他说些什么又点点头,“有点疼,药,痒。” 他心中莫名的一软,伸手轻轻碰了碰,“不会有下次了。” “殿下……是在说什么?”她没听清楚,又多问了一遍。 公孙行止手指摩挲着她手掌的白布,猛的收回去,又恢复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本宫说,阿妤不能再受伤了,高栾做饭不好吃。” 赶马车的高栾自然是听见了,有些欲哭无泪。 他也知道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吃,可是也只能委屈殿下了。 孟妤哦了一声,不停的打哈欠,一路上沉默不语,倒靠在马车内随时随地都会睡过去的样子。 他没法专心致志的看书了,目光落在她受伤的手上,又移到她的脸上,呢喃了一句:“瘦了。” 是瘦了,一日三餐不固定,跑前跑后,最近又不能大鱼大肉,都是一些清汤寡水,自然是消瘦了不少。 马车一路朝着桃月楼前去了。 今日春雨初歇,街道上也有些安静了,毕竟时辰还早。 孟妤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大清早的出来,但也没有对问,只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侧。 当马车停下的时候因为惯性她险些摔倒,公孙行止及时的伸手拖住她,柔声细语:“阿妤,到了。” 孟妤猛的坐直了身体,愧疚的朝着他赔礼道歉。 公孙行止抿唇不语,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先下去吧!一会让人给你准备些好吃的。” 早就习惯了他态度的孟妤松了一口气,跟着他钻了出去。 公孙行止这个人性格并不难缠,隐忍多年,耐性自然是极好的,可温柔下却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 可平心而论,在相处这一方面对她还是不错的,除了会逼她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情以外,也没什么让人不能接受的地方。 然而那些事情都是建立在二人利益固化的情况之下,所以并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 桃月楼,她前前后后来了两次了,这地方实在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里面的小曲唱得好。 “殿……公子,咱们今日什么时候回去啊?”她跟在公孙行止的后面,三人上了楼。 而那些跟来的护卫都站在了桃月楼外,毕竟里面那么多客人,吓着人不太好。 公孙行止悠悠的开口:“阿妤有事?” 她摇摇头,“没有,就是想问问。” “一会让阿妤看一出好戏,不着急回去。”他温柔的笑了笑,可这个笑容让孟妤心底犯怵。 环顾了四周一圈,闷头思考着,一会躲在那里比较好。 他又要搞事情,自己又得陪着折腾。 “公子是要包间呢?还是要……”小二屁颠屁颠的走过来,看着这风华绝代的公子哥,一身的绫罗绸缎,虽然朴素,但是料子却都是极好的。 他恭恭敬敬的甩了甩肩膀上的抹布,吓得孟妤一愣。 迅速的挡在了公孙行止的面前,笑道,“我们家公子不太喜欢热闹,雅间,靠窗。” 那抹布上灰尘诸多,公孙行止又酷爱干净。 小二了然的在前面带路。 第一百十七章 恻隐之心 桃月楼面积很大,排场也很足,那怕是一大清早的生意也不寥落,虽不及午时,夜晚那般热闹,可也比别家生意要好。 他们来得早,选择的余地也多。 按照公孙行止的喜好,孟妤选了一间最为僻静的雅间,小二陆陆续续的端着些点心,瓜果进来放好去,又询问道:“公子可要酒?咱们客栈新来了一个伶人,小曲唱得很不错,公子要来些酒助助兴嘛?” 孟妤瞥了一眼公孙行止的脸色,朝着小二拒绝道:“不必了,我家公子,不爱饮酒,劳烦小二哥了。” 小二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他只是觉着这个公子气度不凡,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倒也没有其他的意思。 客栈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数不胜数,达官贵客他也没少见,可如同这位公子这般出尘绝艳,当真是头一回瞧见的。 “殿下,”孟妤站在他的身后为他理好衣衫,低声道,“早上雾气大,露水重,您喝些茶水暖暖身。” 尽管手受伤了,可她依旧身残志坚,保持着自己作为奴婢的自觉。 公孙行止瞧着她递过来的茶水,又瞥了一眼她受伤的手,眉眼一挑,“为何不坐?” 嗯?孟妤迟疑了片刻,笑道,“奴婢站着便好。” “哦?”他勾了勾嘴角,“可是本宫今日打算在此处待一整天。” “奴婢觉得坐着也无妨,殿下应当不会和奴婢计较的。”他话音未落,孟妤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 而高栾作为护卫,总是如同一个门神一般站在远处,就不说话,也不打扰他们。 上四目相对,公孙行止笑了笑,“吃吧。” 孟妤迟钝了一会,含笑着随意拿起一块点心慢吞吞的吃起来。 “殿下,您是来见人的嘛?”她犹豫的问道。 公孙行止摇摇头,“不是,就是来看戏的,怎么?阿妤不信本宫?” 何止是不信,你笑得就不像一个好人。 孟妤深呼吸了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傻逼一样,笑得淳朴又憨厚,“奴婢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出门在外,阿妤不必唤殿下。”他纠正孟妤的称呼。 孟妤点点头,她也只是叫顺口了。 皇宫里面那么多位殿下,可是她觉得,也只有这个人才配得上殿下二字。 矜贵、儒雅、博学多才、修养极好,那怕是身处东宫的沼泽中,依旧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遗世而独立,永远保持着作为皇家那一份良好的习惯。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刻在骨子里面的,而不是旁人可以学来的。 这才是当仁不让的皇室子弟,出身名门该有的模样。 而不是公孙则那般娇生惯养,公孙离那般偷奸耍滑。 “奴婢觉得只有殿下配得上这两个字。”她咽下嘴里面的糕点,脱口而出去。 公孙行止眉梢一挑,眼底是读不懂的情绪在她身上淡淡一扫,忽而抿唇浅笑。 他喜欢听花言巧语。 …… 大雾散去,旭日东升。 街道上总算是热闹了起来,人挤人的赶着路,叫卖声掺杂着小曲的声音响起,没多久客栈内就座无虚席了。 “兄长,何故来此处?”而他们的雅间外,一阵声音轻轻柔柔的响起,带着些娇嗔的意味在其中。 姜牧瞥了一眼作为大家闺秀,总是养尊处优,鲜少来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的妹妹,宠溺的笑了笑,“春闱固然重要,但你也要放松放松,这桃月楼的小曲唱得不错,听听也无妨。” 姜茗皱起来的眉头这才缓慢了下来,笑着点点头,“好。” 而这一切都被守在门边的高栾听到了,隔着一扇木门,也不隔音。 他收起抱着的双臂朝着内间的人走去,拱手道,“殿下,人来了。” 而孟妤只是沉默,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埋头吃自己的糕点,可是手又有些费力,干脆作罢。 “阿妤,”在她低垂着头的时候,他的声音让孟妤一抬头,一块糕点递到了她的嘴边,“张嘴。” 这人总有一种让人难以抵抗的魔力,似乎只要他想,有的是女子前仆后继的为他奔走。 温柔时的笑容让人心神荡漾,认真时的冰清玉洁,严肃时的果断决绝。 孟妤眨了眨眼,有了刹那间的失神,反应过来之后张嘴含下,囫囵吞枣的道谢,“多谢殿下。” 他笑而不语,收回了手。 而原本还在屋内的高栾突然的离开了,她回过头连背影都未曾捕捉到。 一下子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她又不擅长找话题,尤其是在未睡好的时候,连思维都是混乱的,所以只好保持沉默。 虽不知他打算做什么,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孟妤只能调整好心态好整以暇的等待着事情的发生。 “阿妤,陪本宫说说话,”他给孟妤倒了一杯水,语气似是有些委屈,“太安静了,本宫有些害怕。” 孟妤一愣,错愕的看向他,轻起贝唇,“殿下也会害怕嘛?” “阿妤,是人都会害怕的,”他眉目柔和,眼中黯淡无光,拒人千里之外,嘴角噙着标志性的笑容,“本宫不喜欢太安静,也不喜欢太热闹。” 太安静了,像那一场杀戮,寂静无声,只有无数的乌鸦在空中盘旋,叫人害怕。 太热闹了,他觉得好吵。 “殿下想听什么?”对于他的怪癖孟妤也不惊讶,而是柔声询问,“奴婢给殿下背诗?” 她不会唱歌,还是个五音不全的。 还有什么古筝,古琴她也不会。 学生时代,除了成绩优秀,长相还过得去以外,还真是身无长处。 公孙行止眉目舒展开来,“好。” 就在他们隔壁隔了两三个雅间内,姜牧和姜茗落座,兄妹二人许久未见了,难免话多了一些。 姜茗将一些小事有意无意的给他提及。 姜牧也不傻,自然是听出了妹妹的弦外之音,语气沉重,“茗儿,你一向识大体,也应该知道如今太子的处境,他迟早都是要死的,你应当和他保持距离才是。” 自若是未曾改朝换代,皇位更替的话,他自然是赞成这件事情的。 可如今今非昔比,应当及时止损才是。 “兄长误会了,茗儿并非还对太子心存侥幸,只是觉得能否留他性命?毕竟……太子是无辜的。”姜茗紧张的握紧了双手。 公孙行止好歹也是她年幼时,曾经青睐过的人,护他性命也是极好的。 第一百十八章 恩情 然而她的这个小心思却是不被采纳的,姜牧脸色暗沉,“茗儿,这是绝无可能的,不管是皇上,还是大皇子,亦或是别的人,都不会允许太子活着的。” 公孙行止的死已然成为定局,无法更改的。 若不是朝中一些德高望重的大臣,若不是镇远侯,若不是顾及着黎民百姓的闲言碎语,皇上怎么会让他活到如今。 “茗儿,你可别忘了,当初皇上篡位的时候,父亲可是参与在其中的,你若想护他性命,无疑是在养虎为患。”姜牧言语犀利,容不得她过多的为其求情。 而这些个对话,都被孟妤他们一字不漏的听见了,她瞪大了眼睛,身体都僵硬住了。 云安郡主何时出现在此处的? 还有这应该是隔了几个雅间的,如何能够听见? 而且他们之间的对话,每一句都在暗示着公孙行止的结局。 难怪他不会喜欢姜茗,如此深仇大恨,怎么可能喜欢呢? 没杀她,已经是极大的忍耐了,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才能够做到面对那么多仇人的时候,风轻云淡的说话,掩盖下内心的恨意。 她不语,沉默的看着对面的人。 公孙行止像是未曾听到一般,从容的给她递吃的,还不忘嘀咕了一句:“阿妤跟着本宫都消瘦了。” 孟妤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涩涩的,她别过头去,“奴婢没瘦。” “殿下……”她猛的脱口而出,却又犹豫。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笑容温和的看向她,“怎么?” 隔壁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的传来,一下子打断了她的思绪,孟妤低垂着眉眼,心中挣扎,在理智和感性当中徘徊不前。 同情嘛?有的。 感同身受嘛?又似乎没有。 没法舍身处境的去感受他所遭遇的一切,如同一个旁观者,听着这些都觉得愤愤不平。 遑论当事人呢? “阿妤,在心疼本宫?”他看穿似的揶揄,就好像别人说的不是他一般。 孟妤不可否认自己的恻隐之心,硬着头皮的点点头,“奴婢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她自己也说不出来。 “阿妤,不能心软,”他一副教训的口味,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凝重,“就算本宫死,也别心疼,乖。” 孟妤身子僵硬着,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奴婢知道了。” 他朝着门口走去,那衣摆扫过她的手臂,残留着一阵清香。 孟妤蓦然回首,瞧着他离去的背影,遗世而独立,孤傲,清冷。 他负手而立的站在窗边,迎着春风,背对着她。 而隔壁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的传来,像是怎么也说不够一般。 “不过是一个公孙行止,死了便死了。” “不能养虎为患。” “他必须死。” 这些恶毒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在她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孟妤心情沉重,良久未能从那些话中反应过来。 他不是喜欢听小曲,是因为姜牧喜欢听小曲,来此处不过是为了给姜牧下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壁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也换了一个话题,高栾也再一次出现了。 “殿下,都处理好了。”高栾在窗边寻到他,拱手道。 他声音幽冷,“嗯。” 随后又朝着孟妤这处走来,手落在她的头上,声音又一次变得温柔起来,轻轻的摩挲着询问:“阿妤在此处等本宫,本宫很快回来。” “嗯,奴婢在这里那也不去。”她努力的挤出笑容来,试图蒙混过关。 他略带嫌弃的勾了勾嘴角,“不想笑便不笑,笑起来真丑。” 孟妤也不恼,目送着他离去。 公孙行止去那里她不清楚,却觉得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 而走出桃月楼,他那张脸实在是醒目,所以戴了个斗笠。 他们并没有从正门离开,而是从窗户那处跳下去的。 窗户下就是一辆马车,里面的人掀开帘子看向他,笑了笑,恭恭敬敬的拱手道:“太子殿下。” 此人正是房云翼,一身月白色衣袍,举止温润有礼。 公孙行止点点头,一挥衣袍上了马车。 房云翼有些吃惊他居然会武,但联想到他那些所作所为,顿时又觉得这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殿下身边的那位姑娘……”他有些疑惑,为何苗豆芽未曾跟着。 公孙行止表情淡定的瞥了他一眼,“房大人对本宫的人很感兴趣?” 随着马车驶出这个小巷子,房云翼惶恐道:“下官不敢。” 他不明白为何太子好端端的要见自己,可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自己在这条路上可谓是越走越远了,已经成功的上了这一条贼船。 此时此刻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看了那一首诗,选择了如此艰难的一条路。 可也知道再难回头。 马车一路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河边凉亭才停下,毕竟他太过于招摇,所以只能选择了这么一个地方。 二人对坐,房云翼不解的开口:“殿下召见下官不知有何贵干?” 他神情清冷,微凉的风吹起他鬓边碎发,悠悠开口:“房大人可还记得少时因为读书吃不起饭,有人给你送粮食之事?” 房云翼原本的笑脸刹那间龟裂开来,有些困惑的看向他,笑容都不自然了,“殿下……什么意思?” 这件事他家乡的人自然是知晓的,可是绍安城并无他的旧识,他也未曾与人提起过。 “那人给了你五十两银钱,你说他日必定数倍奉还,他拒绝,只是说有朝一日,需要你为他效命,你为了出人头地,答应了,不知,如今可还作数?”公孙行止依旧保持着那淡定的神情,像是在陈述一件吃饭喝茶一般的小事。 房云翼直接傻眼了,整个容都僵硬住了,许久未曾回过神来。 因为他所说的一字一句,丝毫不差。 “那人……是殿下?”尽管有些荒唐,他还是问出来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和滞留,若不是面前的人看向他,房云翼都要怀疑自己在做梦了。 等了许久的答案,在他嘴唇微动的瞬间得到了答案。 “是。” 第一百十九章 棋局 江面的风一瞬而过,因着是阴沉沉的天,连带着温度都降了几分,酷似那深秋时的寒意吹得人脊骨发凉。 那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愣是让房云翼失了魂,连带着呼吸都快忘了,一向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竟在此刻硬生生的把手中的折扇给捏断了。 而他对面的人面色波澜不惊,好似一滩死气沉沉的死水,唯有石子落入其中时才会稍稍的掀起些许的涟漪来。 时间就好像停滞不前了一般,而守在凉亭外的二人佁然不动,唯独江沙愣是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身子也变得僵硬起来。 “殿下,”须臾之后,在一度安静的气氛下,房云翼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撩起衣摆单膝跪了下去,拱手道:“下官眼拙,不知殿下就是恩人。” 若是早些知晓……若是早些知晓的话,在入朝为官的那一年就会毫不犹豫的为他效忠的,绝不会等到如今。 君子在世,自当有恩必报,知遇之恩犹如再生父母。 若不是当初的恩情,他如今怕早就成为了一具白骨。 公孙行止端坐着,眉梢间都是风过后的冷清,定定的瞧着他,“本不该告诉你,只是一直听闻你在寻本宫。” 房云翼不可置否,他飞黄腾达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自己的恩人,深怕对方忘记了。 这个恩情无论如何他都是要报的,只是未曾想到人就在自己的身边,就是太子殿下。 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起来吧!”公孙行止抬手示意。 房云翼这才从地上起身,规规矩矩的坐好,除去先前的尊重之外还多了几分的谦卑。 “房大人这一路走来也诸多不易,本宫知晓,”他态度平和,“阿妤的诗是个意外,本宫是打算拉拢房大人的,只是因为阿妤的出现比预料当中早了些许时间,倒也无妨,总归房大人都是要知晓的。” 房云翼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当初为何资助下官?下官不过是一个黎民百姓,应该给殿下带来不了什么利益。” 他还是不明白,这其中漏洞百出。 公孙行止为何好端端的寻了自己,商洽的书生学子如此之多,家境贫寒的也不止他一个,为何独独挑中了他呢? 这有些说不过去。 公孙行止面色温和,不骄不躁的开口:“许是缘分吧!这世上知恩图报之人可不多,本宫很欣赏房大人。” 房云翼抿唇不语,倒也没有纠结这个问题,事已至此不管公孙行止是不是他恩人,他如今都只能上了这条贼船。 而恩情不过是锦上添花,坚定了他的选择。 房云翼,“下官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怕,本宫让你陪着本宫谋朝篡位?弑君杀人?”他勾了勾嘴角,将大逆不道之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房云翼定了定心神,不卑不亢的接到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房云翼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他笑了笑,对于这些话也不甚在意,只是悠悠的道:“春闱一事快到了,本宫这里有些东西需要房大人帮个忙,查一查,点把火。” 他将那本花名册从怀中掏出来递给了房云翼,而这本花名册正是前些日子孟妤默写下来的东西。 这个字迹乍一看和他的字迹有些相似。 孟妤的字是他教的,公孙行止像是故意而为一般,特意将孟妤的字往自己的字迹上带。 房云翼打开翻看了一眼,眼前一亮,有些错愕。 这花名册向来只有一本的,太子是何处得来的? 公孙行止也没有解释,只是施施然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时辰也不早了,阿妤还在桃月楼等着本宫,本宫就先回去了。” “殿下,”房云翼迅速的把花名册收好,站起身来有些着急的唤住他,心情有些低沉和压抑:“下官能否多问一个问题?” 他侧目而视,眼底的情绪难辨喜怒,平淡至极。 房云翼道:“当年下官全家的死,和殿下有无关联?” “并无。”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人觉得很有威慑力。 房云翼松了一口气,倒不是他小人之心,实在是因为这些事情过于的巧合了。 眼瞅着他离去的背影,春风卷起一阵花香来,他心情尤为的复杂敛了敛眼底的情绪。 从前谁能够想到那位居东宫的废物太子有这般深沉的心机呢?连带着他从小都是被算计在其中的。 也不怪他往这狭隘处去假想,公孙行止太过于恐怖和阴鸷了。 他的耐心,远远超出所有人的预知,当年他全家的死又过于的巧合。 江沙走到他的身边,声音也有些颤抖:“大人……,这太子殿下他……未免有些恐怖了。” “他这是下了一盘蓄谋已久的棋,足足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去布局,滴水不漏。”房云翼苦笑连连。 帘卷西风,窗户吱呀吱呀的作响,孟妤始终不敢踏出这个房间,深怕有什么意外,死死的在窗户边守候着,就蹲在那窗户边的一张书桌下。 公孙行止不让她走,她便不走。 外面的小曲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波,连带着隔壁的姜茗和她的兄长也离去了,公孙行止也未曾归来。 “砰!” 直到孟妤正纠结的时候一阵声音打碎了她的思绪,她猛的抬起头来。 窗边飞进来了两个人,一人风度翩翩,衣摆翩跹,身姿卓越,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她的面前。 “吃饱了?”他眉眼温柔,语气也温和。 孟妤眼中一亮,控制住心中的喜悦,却不知为何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奴婢吃饱了。” “嗯,”他莞尔,“还想逛逛么?” 孟妤摇摇头,“殿下,咱们回去吧!时辰也不早了。” 他轻轻碰到她的手这才发现她身子抖得厉害,眉头一蹙,“出什么事了?” “刚刚,蹲得太久了……腿麻了。”孟妤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 离开了桃月楼之后,三人就准备回东宫,在外面的护卫看来这一切都非常的正常,却不知里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孟妤因为手不方便,所以上马车都需要人搀扶着的,看了看这个马车,又看了看高栾祈求道:“高栾,你……你能扶我一把么?” 第一百二十章 波澜 高栾半是犹豫,半是不情愿的皱眉,“你自己不会爬上去么?” 孟妤理直气壮的辩解:“我手都这样了,你就帮帮忙呗!我总不能让殿下扶我吧?那会遭天谴的。” 让公孙行止那样一个天仙似的人儿来搀扶自己,孟妤觉得自己都过意不去。 折寿。 公孙行止停下来瞥了她一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独自上了马车之后,朝着她伸出手去。 高栾一看就准备出手了,他宁可自己被折辱,也不想看见殿下被这个小胖丫玷污啊!! 然而公孙行止幽幽的瞥了他一眼,高栾不敢动了。 孟妤只能颤巍巍的把手臂递了过去,忍着掌心的疼钻进了马车。 这药有些生猛了,虽然好得快,但是也会疼。 马车内静悄悄的,将外面的喧嚣隔绝了,二人安安静静的坐着,他又继续翻阅着自己带来的那本书。 公孙行止很喜欢看书,不论走到何处,身边总是带着一本书籍的,虽不知道其中都写了些什么,但孟妤觉得这个习惯很好。 学无止境,挺好的。 “今日阿妤都听了些什么有意思的小曲?”他像是无意间的问起一般。 孟妤眨了眨眼睛,“奴婢不知道都是些什么小曲,但是奴婢能够写下来,殿下是要奴婢写下来么?” “不必,是想问问阿妤,这些小曲都是些什么意思?”公孙行止放下手中的书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孟妤不敢有所保留,仔细的回忆了一番,这才徐徐道来:“都是些风月故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有一个小曲倒是挺有意思的,像是讲故事一样,不像是在讲风月。” 有些哀怨,又有些杀气腾腾的感觉,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公孙行止哦了一声,斜靠在马车内的那张小小的茶几上,目光深沉,手指敲打着桌面,语气冷淡:“那阿妤认为呢?” “奴婢觉得,曲中人亦是眼前人。”她答案肯定。 那首曲子就是关于公孙行止的事情,只是着墨不多罢了。 也只是猜测罢了,可这个曲子是谁写的就不得而知了,这里面的信息有些巨多。 “这曲子乃是本宫的皇叔所写的。”他答得很轻松。 孟妤一惊,下意识的想到寒冬时陪他去郊外的事情,有些震惊:“殿下的皇叔?他老人家不是已经与世隔绝了么?为何?” 这有些过于不可思议了,公孙怀桦为何好端端的写这些东西,而且都是和公孙行止有关的,他此举意欲何为? 分明那日表现出一副很痛苦,很懊悔的神情来。 如今又如此的借物喻人,若是被聪明一点的人识别出来了,别人会如何假想?皇帝又会怎么想? 太过于震惊了。 公孙行止沉默不语,眸色暗沉,眼中似有血雨腥风一闪而过,有人混迹其中,浑水摸鱼,有人在其中肆意杀戮。 有人刀架颈侧一言不发,侧身横去,了此一生。 谁都想兴风作浪,谁都想那个位置,他们的内心都在蠢蠢欲动,难以压制住。 他的皇叔?公孙怀桦,为了自保尚可自毁双足。 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双目欲裂,仿佛下一刻就要走火入魔了一般,孟妤吓了一跳,“殿下……殿下。” 他努力的保持着清醒,扭头看向一脸着急的孟妤,眼中的疯狂渐渐的消散开来,费力的挤出些许笑意来:“阿妤……你看见了么?” “什么?”她不解。 死人,一堆一堆的死人。 一滩一滩的雪水,一个个猖狂的笑容,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刽子手。 他紧闭双眼什么也不说,捏了捏眉心舒缓着心中的情绪。 瞧着他这一副有些颓废的样子,孟妤心情复杂,只能低声安慰道:“殿下,奴婢给您被佛经吧?” 无计可施的孟妤只能这么安慰他了,她一向不擅长这些事情的,再加上二人身份悬殊,她干什么也都是有所顾忌的,所以只能寻一些别的法子了。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轻轻的点点头。 他也喜欢抄佛经,并非是喜欢,也并非是信佛。 是因为那些东西能够暂缓他心中的戾气,让他伪装得更像,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如何的用处。 “陛下。” 皇宫,御书房内,阴沉沉的天气压下来,搞得皇帝都无心批改奏折了。 正走神间,一直急速的脚步声传来,来人慌慌张张的。 他停下手中的御笔,头疼的看向来人:“又发生何事了?如此慌慌张张的?” “七皇子……七皇子走丢了。”地上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开口。 原本还端正坐好的皇帝猛的拍桌而起,“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 “都找遍了,皇宫上上下下都找过了,还是找不到。”小太监吓得跪趴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 就在晌午时分的时候,七皇子趁着太傅不在,偷偷摸摸的溜出去了,那时候所有人都昏昏欲睡的,本以为七皇子一会就回来了。 结果直到现在都没回来,他们找遍了整个皇宫,又不敢惊动皇上,如今实在是没撤了,这才前来的。 皇帝勃然大怒,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就是一脚,“废物,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派人去找,小七若是有什么闪失,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御林军呢?给朕让御林军去找。” 御书房的气息一下子就低压了下来,那门外的人急急忙忙的就去找人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也不敢多做停留,连滚带爬的去寻人了。 片刻的功夫,皇宫如同炸开锅一般,闹得鸡犬不宁的。 当孟妤他们回来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的就是急急忙忙,行色匆匆的宫人,还有御林军。 “阿妤。”他侧目唤了一声孟妤。 孟妤了然于心的拦住了一个宫女,小宫女胆子小,瞧见来人是太子也不敢过多的隐瞒,老老实实的交代,“七皇子丢了,皇上大怒,现下都在寻七皇子。” “好好的人,怎地就丢了?”他凝眉。 小宫女哆哆嗦嗦的摇头,孟妤含笑朝着她道谢,“多谢这位姐姐了。” 小宫女提着裙摆就一溜烟的跑了,孟妤有些担忧的走了过去,瞧着这天色怕是要下雨,“殿下,咱们是回去,还是……” “阿妤可还记得七皇子?”他问。 孟妤点点头,就一个小屁孩,隔着老远见过一面,但距离太远瞧得不真切。 “皇上最宠小七,你猜猜看,小七若是出事,会如何?”他笑得邪气,颇有反派意味。 孟妤沉默不语,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心中有几分怀疑,但也不敢问出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公孙淮 整个皇宫都因为公孙淮的失踪而闹得鸡犬不宁起来了,一路上遇见的都是宫人,太监,以及御林军。 孟妤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反观她旁边的这个人,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太子殿下,请等一下。” 直到快要到达东宫门口的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大汉突然叫住了他们,穿着厚厚的盔甲,行走间发出重重的声响,一声殿下威慑十足,大步流星的朝着他们走来。 三人停下脚步,困惑的看向身后的人。 春风席卷着,这样阴沉沉的天气像是快要下雨的样子,她眯了眯眼站在公孙行止的身旁挡了大半的风。 而旁边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一般,勾了勾嘴角倒也没有说话,而是看着前来的大汉正色道:“将军有事?” “不知殿下来的路上可曾遇到七皇子?”这人生得魁梧,模样也有些吓人,可好在对于公孙行止的态度还是比较尊重的,拱手作揖道。 公孙行止摇摇头,眉头微微一蹙,眼神中些许的困惑,些许的无奈,“未曾见到,待本宫回去也随着找找。” 那将领连忙否决:“此事不敢劳烦太子殿下,打扰殿下了。” 公孙行止颔首,“无妨。” 话音刚落这五大三粗的将领就带着他的部队离开了,眉宇间皱成一个川字。 孟妤觉得有些古怪,瞧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的小声嘀咕起来:“殿下,他刚刚才应该是想去东宫看看吧?” 公孙行止哦了一声,有些惊讶的看她:“阿妤如何看得出来的?” 孟妤抬起手臂挠了挠鼻子,怪不好意思的笑道:“奴婢小时候寄人篱下,察言观色习惯了,猜测的。” 他的注意力却不在孟妤的问题上面,而是问道:“阿妤小时候过得很苦么?” 孟妤想了想摇摇头,其实也算不上很苦。 她虽然没有父母,可是外婆待她一向不错的,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等到她功成名就,成家立业。 不过也好,不用白发人送黑发人。 不一会的功夫就乌云密布了,大片大片的乌云压在皇宫的上空让人喘不过气来,好在他们的运气还不错,刚刚回到莠和殿这才下雨的,春天的雨时而急,时而缓的,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孟妤站在屋檐下,回过头看了一眼殿内的人,想了想和高栾打了一声招呼就准备朝着自己的房间而去了。 她还得去换药呢! 这边她一走,高栾就走进去了,有些犹豫不决的看着坐在书桌边的殿下,“殿下……万一他们前来搜查。” 刚刚才的那个将军之所以前来打招呼无非就是想到东宫来搜查罢了,商洽有祖训的,太子东宫,非诏令不得带兵前往,违者格杀勿论,所以对方才离开的。 想来应该是去了御书房那处跟皇上要圣旨去了。 “来便来了,有何可惧的,小七又不在本宫这处。”他心不在焉的继续翻阅着书桌上的书,神色淡然。 外头的雨越来越大了,顺着琉璃瓦的缝隙形成一串串的雨帘垂下来了,滴答滴答的落在石板上,庭院中盛开的花也在此时被雨水打得狼狈不堪。 那未关的窗户照进来的光落在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对此事并不关心。 高栾挠挠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叫住了。 “去帮忙找找,毕竟是个无辜的孩子。”他这才悠悠的开口。 公孙淮还小,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子,没必要被牵连在其中。 只不过……公孙淮神志不清,也不知为何。 高栾拱手,“是。” 屋外的雨水越下越大,屋内静悄悄的一片,孟妤早早的就离开了,又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孤单和寂寥笼罩下来,他不以为然的继续提笔挥就。 而在东宫的墙角下,当高栾撑着雨伞准备四下找找看的时候,就瞧见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那槐树墙角下,衣衫全都湿透了,一双布满了水汽的眼睛盯着他,带着浓烈的恐惧感。 “七皇子?”高栾撑着雨伞走了过去,震惊的看着他,脱掉自己的外衫给他披上,焦急的将人裹好,“您怎么在这里?” 公孙淮只是傻傻的看着他一言不发,像只受伤的小羔羊一般,颤巍巍的小声细语:“你……别打我,别打我。” 高栾一时半会搞不清楚情况,只得蹲下身去把人背着大步流星的朝着莠和殿前去了。 他也没想到公孙淮会在此处。 而这处孟妤自己没法换药,只能把药拿过来求公孙行止帮她换。 殿内早早的就点上了烛火,孟妤跪坐在他的旁边,时不时的龇牙咧嘴。 偏生公孙行止又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富贵命,只能硬着头皮的上,看着她这幅样子也开始怀疑自己了,“很疼?” “疼,”孟妤都快哭出来了,泪眼婆娑的瞧着他,紧紧的咬着下嘴唇哆嗦着开口:“殿下轻些……” 他拧眉,动作戛然而止,不自在的别过头去:“一会让高栾给你上。” “高栾更疼。”孟妤绷不住的拒绝。 高栾是一个莽夫,压根就没把她当成女孩子看待。 他一时语塞,又手足无措,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那就忍着些。” 孟妤点点头,差点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栾背着人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殿下。” 二人齐刷刷的看了过去,只见那门口高栾背着一个小孩子出现,两个人都淋得湿哒哒的了。 公孙行止一愣,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小七?” 高栾将人从背上放下来解释道:“属下在槐树下发现的七皇子。” “太子哥哥……”公孙淮虽然脑子不太好,但是他认得自己的几个哥哥,尤其是公孙行止印象深刻,每年春节都会来太子哥哥这处讨个吉利的。 唯独今年没来。 说来,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 公孙行止蹲下身去,眉宇间有些愠怒,“怎么一个人到东宫来了?知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及时雨 公孙淮没说话,眼中都是颤颤巍巍的样子,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怕,打,疼。” 三人围着他面露愁容。 公孙行止眉梢微动,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袖,上面都是一些纵横交错的伤疤看起来很吓人,才七八岁大的孩子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公孙淮的处境实在是有些让人所唏嘘,倒也不是过得不好,只是因为他痴傻的缘故不得他那个生母的欢喜,所以时常会被打骂,好在皇帝对他却格外的宠爱,甚至比公孙瑾都还要疼爱。 所以这也让人猜测,皇上到底会不会将太子之位给这两个人。 但是这二人一个残,一个病的,又没法惹起旁人的警惕来。 他沉思了片刻,倒也什么都没说,放下他的衣袖朝着高栾道:“将人送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孟妤猜到了他的心思,自告奋勇:“殿下,奴婢去吧!” 她去的话反而不会惹人怀疑,高栾去难免会让人猜测。 公孙行止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寻思着要不要答应的时候殿门外秋嬷嬷行色匆匆的走来,瞧见他们的时候有些许的惊讶。 “殿下,皇上派人前来了。”她冒着雨跑来的,幸亏赶在那些人的前面了。 “七皇子他……”秋嬷嬷有些惊讶的看公孙淮,外面现在吵得鸡犬不宁的可都是在找这位小祖宗啊! 公孙行止幽幽的看向她,面色凝重,施施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秋嬷嬷,麻烦你和阿妤把小七送出东宫去,别让人发现了,能做到么?” 孟妤点点头:“奴婢能够做到的。”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预感,也不必多说废话了,秋嬷嬷点点头麻溜的把人抱起来。 这事情肯定是有人操作的,要不然的话那里会这么巧。 公孙行止显然也是发现了的,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这么急的将人送走。 “高栾,将此处收拾一下,去看看那处有什么痕迹,销毁干净。”他眸色越发的幽冷。 这些人疯了,公孙淮的母妃也疯掉了,试图栽赃嫁祸么? 他冷笑一声,暮色中,晦暗不明的光线下,那双眸色叫人平白的生出几分畏惧来。 高栾抿唇,一言不发的退下。 而这边的秋嬷嬷抱着人,孟妤撑着油纸伞跟在她的身后,这个时候从正门出去断然是不可能的了,阴雨绵绵,天色灰暗,又冉冉升起了些雾气来挡住了视线。 而孟妤更是手都没有包扎好就给秋嬷嬷撑雨伞的,二人脚步匆匆的在积水中前进,从东宫的后门出去的。 秋嬷嬷神色慌张,“为何不直接将七皇子送出去?非要这般的折腾?” 孟妤的手已经开始滴血了,她也没在乎,而是跟秋嬷嬷解释道:“七皇子现在身上都是伤,若是在东宫被人发现了,你觉得皇上会怎么想?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公孙行止的处境本就艰难和尴尬,一点点的小错误都会被人揪扯着不放,更何况这个人乃是七皇子。 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了,这一身的伤怎么解释? 而且还都是新伤,更重要的是七皇子是个神经有问题的孩子,谁是谁非他也解释不清楚,若是留下来必定会出事的。 秋嬷嬷把怀里面的人抱得紧了一点,满脸的错愕:“难道是皇后娘娘?” 孟妤摇摇头,此事还未可知,来得猝不及防的,显然是对方看准了他们今日不在宫中才这般做的。 公孙行止不在,除了皇帝没有人敢去东宫搜查,而对方把时间拖到如今不就是布置好的圈套么? “先别问这么多了,先把七皇子送出去,随后还劳烦嬷嬷去找个人通知一下,万万不能让人发现了。”孟妤扯着她朝前走。 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落在了油纸伞上面,两人摸索着走到了东宫的后门,就在孟妤开门的时候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她们的身后响起。 “站住。” …… 莠和殿这处,皇上带着人浩浩荡荡的出现,眉宇间都是肃穆,高高在上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公孙行止,语气沉重:“玉楼当真未曾见过小七。” “今日桃月楼新来了个唱小曲的,臣去小坐了片刻,刚回宫不久,未曾见到。”他不卑不亢的挺直了脊背,只是那凉凉的春风吹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落幕。 太子的东宫率兵前来本就是不吉利的事情,可如今皇帝为了七皇子如此的兴师动众,更重要的是还来了这么多人。 可只要他不点头,这些人自然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但是他拒绝的话最后就只会变成做贼心虚,若是找不到人,还会被冠上杀害皇室的罪名。 此事若是出现在别的皇子身上的话无非就是兄弟间的戏耍罢了。 但是他不一样,所有的事情出现在他的身上都会被扩大上百倍的。 “太子,莫不是心虚了?”公孙则站在皇帝的身后幽幽的开口。 如此兴师动众,肯定是有所准备的,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的主意。 他扯了扯嘴角,笑容冷淡:“皇上大可以搜查,臣并无意见。” 闻言皇帝眯了眯眼,挥挥手,“让人去找,务必要给朕仔仔细细的找,小七若是有什么闪失的话你们都提头来见。” 皇宫这么大,所有地方都找过了,唯独东宫没有找过,由不得他不怀疑。 当年公孙行止到底有没有看见些什么他不确定,这些年瞧着他也都相安无事的,便也就养着了,可若是他真对自己的儿子下手,那么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寂静无声的寝殿内,那一群御林军立刻冒着雨前去寻人了。 公孙则看了一眼自己父皇的脸色,“父皇,儿臣也去看看。” “都去找找看,小七怕黑,这个时候了,难免出事。”他神情凝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些个儿子们。 而他自己则是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也不说让他起来,自己坐在那书桌前的位置上,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也不说话,整个寝殿内静悄悄的。 他面色不变,依旧跪着,未曾多言。 东宫一下子热闹起来,却是因为七皇子失踪了,里里外外都被人翻了一遍。 而在寂静无声中,他心也随着跳动的,他没有把握的,这件事情来得突然,他不确定孟妤能不能做好这件事情。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就在一个个侍卫汇报声中,那熟悉的嗓音在殿外响起。 “殿下,”孟妤浑身湿漉漉的出现在殿外,手里面拿着从池塘里面抓上来的鱼,浑身湿哒哒的,大口大口的喘气:“奴婢帮您把鱼抓上来了。” 她来得很及时,连带着高栾都松了一口气。 高坐在主位上的皇帝眸色暗沉,孟妤吓得直接跪了下去:“奴婢参见皇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因风而起 她的到来打破了气氛,就在皇帝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太监急急忙忙的小跑着前来,面露喜色:“皇上,七皇子找到了。” “在何处?”公孙长堰从椅子上站起来,直接忽视了地上的人,大步流星的朝着殿外走去,“快带朕去看看。” 那太监点头哈腰的在前面带路,转瞬即逝的功夫所有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有人欢喜有人忧。 孟妤提着的心瞬间落下来,身上的雨水挡住了她眼中的恐惧,故作坚强的伪装在这一刻也崩塌了。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公孙行止,笑得有些憔悴,手上的鱼也掉在了地上,满手都是血,“殿下……。” 他缓缓转过头来,眼神空洞,目光落在她的手掌上,那不是鱼的血,是她的血,还有混杂着一个太监的血。 “疼不疼?”他笑着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那上面血色朦朦胧胧,都看不清楚伤口了。 “奴婢不疼,”她莞尔,却在对上他眼神的时候心口一酸,没控制住的哭了出来,低垂着头,“殿下……”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看见他落幕的背影,作为一个太子时不时就跪下,位居东宫却犹如一个囚犯。 还是人人都喊打喊杀时的场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刚刚才她们险些被人发现了,那个太监笑得猖狂,步步紧逼,他重复着公孙行止会死的话,孟妤心中一恼火,厮打中将人杀了。 她向来办事干脆利落,自然是处理得天衣无缝。 可此番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个世上没有人盼着他生。 “阿妤,不哭,”他莞尔,目光温柔,与生俱来的那一副矜贵让他不论何种地步都始终让人高不可攀,手指从她脸上划过带着安慰的意思在其中:“阿妤做得很好,阿妤刚刚救了本宫。” 若是孟妤一失手,或者是临时倒戈,那么这一次他必死无疑了。 真好,他的阿妤做得真好。 “殿下,你别怕,阿妤陪着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脱口而出,眼圈泛红。 面前的人微微一愣,眼中情绪百转千回。 “殿下要好好的,要长命百岁,”她眉眼低垂,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像断线的风筝拉也拉不住,声音哽咽,那种情绪急需找一个突破口,“奴婢刚刚又杀人了。” 她没绷住的哭了出来,泪水落在他的手掌上,滚烫翻涌。 皇宫人情凉薄,在此处的人都知道这个道理,可她总是在内心处挣扎,逼迫自己去适应。 可当面对生死的时候,还是做不到波澜不惊。 她举目无亲,只能在公孙行止的面前哭出来。 “阿妤,”他从地上起来,蹲在她的面前,语气温柔缱绻,轻轻的抬起衣袖擦干净她眼角下的泪水,“阿妤……” 他好像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安慰人,只能轻轻的唤她的名字,用着最温柔的声音。 小胖丫哭起来惹人怜,看得人心中发紧。 公孙行止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的把人抱进了怀里面,任由她一身的污水将自己沾染,身子轻轻的贴上她。 他温柔时总叫人招架不住,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脊背,无声的爱抚着。 “奴婢不想杀他的,可是……可是他发现了,不杀他的话殿下就会出事的,他是三皇子的人,殿下……”她哭得泪眼婆娑,话都说不完整。 整个人卸掉了浑身的力气,靠在他的怀里面,嗓子疼得发紧。 很多时候自己受伤,远远比杀了人还要痛苦。 可皇宫如此,步步艰难,她若不出手,死的便是她了,她无计可施只能如此。 心中恐惧,身上发疼,一次次的出手,一次次的难以抵抗,再难回头。 就算是一个梦境,也足矣叫她痛苦不堪。 高栾站在寝殿门口也不进来,心情复杂的看着里面的人,哭声不大不小,可是他却听见了。 平时瞧着苗豆芽那憨厚的样子总结得让人怜惜不起来,可如今才恍然,人也不过是十六岁出头的小姑娘罢了。 再怎么聪明杀人这样的事情也没那么擅长。 公孙行止定定的瞧着她,衣袖处也脏兮兮的了,他也不嫌弃。 孟妤红着眼眶望向他,试图挽回一些形象,“殿下……奴婢只是有些害怕。” 杀了人之后的恐惧感让她害怕。 公孙行止点点头,“本宫知道。” “阿妤是女子,哭一哭无伤大雅,这里只有你和本宫二人。” 孟妤垂下头咬牙,她也知道自己没出息。 可是刚刚才一路上和秋嬷嬷跌跌撞撞回来的时候,她都不觉得害怕。 当时石头砸在那个太监头上的时候也未曾觉得畏惧。 可见到公孙行止的那一刻,就控制不住的哭出来了。 只有在他的面前,所有的情绪才不会被人猜忌,被人揣测。 “阿妤?”他笑了笑,“本宫给你上药好不好?” 孟妤点点头,眼中蓄满了委屈。 然而最后还是秋嬷嬷来上药的,寝殿内气氛怪异,秋嬷嬷又给孟妤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裙,瞧着她的手叹了一口气,“会留疤。” “不碍事,留就留了。”孟妤摇摇头,并不在意,此时心情低下实在是笑不起来。 秋嬷嬷看着她一言难尽,心中有话却也知道这个时候不合适说出来。 刚刚才的一幕实在是惊险,她年纪大了,对付一个年轻力壮的太监自然是很费力的。 “七皇子那处如何了?”他走到孟妤的身后,垂眸看着她手掌心的伤,眼中情绪翻涌按耐下后,眼神落在秋嬷嬷的身上。 秋嬷嬷跪在地上唯唯诺诺的汇报:“奴婢将七皇子送到了御花园去,又引来别的宫女寻到七皇子,无人看见,不会惹来别人的怀疑,只是……恐怕七皇子会说漏嘴。” 七皇子虽然痴傻,但是别人问他的话,他肯定是会老老实实的交代的。 这也是秋嬷嬷所担心的一点。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伸手揉了揉孟妤的头,手掌心的温度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她那不安的心,幽幽的开口:“无妨,总归是没有十足的证据,皇上不会如何,此番有劳秋嬷嬷了,以后您还是离本宫这处远些,以免皇后猜忌。” 第一百二十四章 蛰伏 “前些日子的时候皇后也向奴婢打听关于殿下身子的事情,奴婢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但是唯恐皇后娘娘起疑心,还希望往后殿下能够帮着乔装一二。” 她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皇后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太子无非就是急了,想着自己的儿子迅速的登上太子之位,最后又和云安郡主定下婚约,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七皇子一事到底是谁做的,还未可知。 他轻轻的点点头,“本宫知晓,有劳秋嬷嬷了,天色不早了,秋嬷嬷先下去吧!” 秋嬷嬷担忧的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孟妤,咬了咬牙离开了。 寝殿内静悄悄的,唯有殿外雨疏风骤,摇曳的蜡烛下,那佛像若隐若现,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莆田上的孟妤心情复杂。 “阿妤若是害怕……”他张了张嘴,心软的话又咽了回去,“若是害怕就哭出来。” 孟妤身子僵硬,携眷着初春的寒意,连带着手脚也是冰凉的,刚刚从春雨中淋了一番,此刻连着身心都是冷的。 她眉眼低垂,眼睫上似有水珠,仔细一看却发现那是她未曾落下的泪水。 “殿下,奴婢想睡觉了,”她克制住语气的哽咽,强颜欢笑,“今夜能不能跟殿下请个假?” 他莞尔,缓缓收回了手,“能。” …… 这场春雨下得很急,很冷,吹得花枝乱颤的,屋檐下的大红色灯笼也随着打着旋转,雨水落在琉璃瓦上啪嗒啪嗒的作响,使得这一夜热闹又叫人心惊。 而青雅殿这处,七皇子的生母——徐妃,此刻正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公孙长堰不耐烦的捏了捏眉心,又担忧自己的嗓门太大吓着了孩子,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别哭了,人这不是找回来了吗?” 徐妃也是个识时务的,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继续撒泼打滚,梨花带雨的看向他,“皇上要为臣妾做主啊!小七痴傻,也不能任由别人这般欺辱了去。” 皇帝拧眉,“都说了这些伤乃是小七自己摔的,朕都已经寻人问过了,如今小七已经平平安安的回了,此事就此作罢。” “皇上,”徐妃不依不饶的撩起公孙淮的袖子,泪眼婆娑的指着伤口道,“这些怎么可能是摔的,分明是被人毒打的,小七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唤太子哥哥,肯定此事和太子脱不了干系。” 一提到太子她整个人都显得异常激动,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皇帝勃然大怒的拍桌而起呵斥道:“徐妃,注意你的仪态,太子乃是一国储君,你可知污蔑太子是什么罪过,更何况太子今日并不在宫中,小七的话如何做得证词,你好生歇息,照看好小七,若是再出事,你这青雅殿也别待了,去和母后青灯古佛吧!” 冷冷的甩下这些话,公孙长堰拂袖而去消失在了寝殿内,任由徐妃在身后的号啕大哭。 人一走,她无情的就推开了自己的儿子,撕心裂肺的呐喊,不停的抽打着无知的公孙淮。 “都怪你,为什么本宫会这么倒霉,为什么,啊啊啊啊啊!”她如同疯了一般疯狂的摇晃着年幼的公孙淮。 小小的少年只能哭泣着给她擦眼泪,“母妃不哭,母妃不哭。” 空荡荡的寝殿内大家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沉默不语。 在此处伺候的人,谁不知道徐妃嫌弃自己的儿子,但也不敢将此事告诉给皇上,深怕惹来杀身之祸,所以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今日这么一闹,非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徐妃心中自然是不痛快的。 她暗暗的咬牙,眼底那仇恨的光芒肆意的迸发出来,被这忽明忽暗的光芒给掩盖住了。 一夜春雨,经久不停歇。 次日清晨,雾气蒙蒙着整个皇宫,使得人云里雾里的。 灰暗的莠和殿内,公孙行止正准备伸手遮挡住视野,这才发现他的手被人抱住了,身子猛的一僵,视线缓缓落下。 孟妤离得他很近,两只手都被包扎着动弹不得,可是手臂去抱住他的一只胳膊。 二人虽然同床共枕数月,可一直以来都是分着楚河汉界对,这还头一回离得这般亲近。 他眯了眯眼,细细的打量着这人的眉眼。 “殿下。” 孟妤睡眠一向不重,察觉到有人看她,猛的就睁开了眼睛,她生物钟一向很准,若不是昨夜…… 四目相对,她眨了眨眼,一动手就一阵疼痛,龇牙咧嘴的缩下头去。 公孙行止被她逗笑了,忍俊不禁的别过头去,“好些歇着吧!今日没什么可忙的,最近的膳食交给秋嬷嬷便好,也别沾水了。” 孟妤点点头,蜷缩在被子里面,心中忐忑无比,直到他起身,这才能够慢慢的闭上眼睛睡过去。 昨天晚上那些感人肺腑的话,真假参半,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孟妤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耻,可她不得不这样,如若不然,寸步难行。 昨夜的事情究竟是如何平息的她也不清楚,当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莠和殿内空无一人,孟妤平躺在床上思绪万千,耳畔听着雨打树叶的声音,一串串的雨帘又勾起了人的睡意。 “殿下,”莠和殿的门槛处,高栾唤住了他,“徐妃她……” 徐妃此人并非是皇上的妃子,她原本乃是先皇的妃子,也就是他父皇的妃子。 只是因为他父皇独宠母后一人,后宫中的那些女人因此愤愤不平。 后来父皇驾崩之后不少妃嫔都被殉葬,唯独徐妃凭借一己之力杀出一条血路来。 她本身也貌美,换了身份成为了公孙长堰的妃子,后来生下了七皇子——公孙淮。 但是……和她之间的仇怨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的,总归这个人于他没什么威胁,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留着也无妨,有的是人上赶着去除掉的。 谁让她有个受宠的儿子呢! 公孙行止眯了眯眼,神色冷淡如水,不咸不淡的道:“会有人杀她的,别惹了脏水。” 高栾颔首应下。 而当他脱去一身染了春雨的外衫时,余光就瞥见了那一袭月白色襦裙,从层层床幔中走出来的孟妤。 朦朦胧胧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无形中竟添了几分的丰韵,也不让人觉得肥硕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贫富差距 孟妤那包裹着纱布的手垂在身子两侧,面色憔悴的看着他。 刚刚才的话她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 本无意偷听的,可他的声音太过于有辨识度,容不得她去忽视。 “听见了,”他脱掉那一身外衫,着一件里衣,朝着她走去,视线落在她的两只手上,却未曾追问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阿妤很聪明。” 昨日的事情她处理得滴水不漏,今日他还特意的前去看了一番,却发现自己是多此一举的。 孟妤这个人一向小心谨慎,办事也鲜少给对方留下蛛丝马迹的,她是律师有着聪明过人的头脑和辨别是非的判断力,自然不会留下把柄的。 “殿下,”她抬起头凝望着面前的男人,一阵凉风吹卷着泥土和青草的芬香,她眉梢微微蹙起,脸色苍白,细碎的秀发搭在额头上,动了动嘴唇:“过几日要春闱了。” 她的问题跳脱得很快,公孙行止微微楞了片刻,忽而莞尔,”是,马上春闱了。” “阿妤要记得去接本宫。” 孟妤点点头。 他欣慰的笑了笑,小胖丫很聪明,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及时的避开这个话题。 事已至此在过多的去深究已经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了,倒不如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 人他已经调查过了,是公孙胜的人,一个太监而已,死了便死了,他这东宫死人不都是常事么? 秋嬷嬷都会善后处理的。 “阿妤,”他朝着软榻那处走去,当盘腿坐下的时候朝着孟妤喊了一声,“过来。” 孟妤转身,迟疑的走了过去,春梢有些微冷,她穿得单薄,一走到他的面前,窗边缝隙中的风使得她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公孙行止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出来,当着她的面打开里面是一些粉末,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手。”他简洁意亥。 孟妤也没有矫情,老老实实的把手递了出去,眼神中各种情绪交织在一块,蓦然回首自己来到古达的这几个月,能够说得上话的人屈指可数,她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也没有那么多机缘巧合和好运。 可面前的人倒不知不觉中和她的小命牵扯到了一块,做奴才的活着很难,作为主子的他又何尝不是呢? 眼中波动着同情的情绪,手上的纱布被一点点的扯开来,伤口涂满了药,被他扯开的时候忍不住的咧咧嘴。 公孙行止神情专注的将药倒在她的伤口处,“这药好用,不会留疤,过几日便好了。” 久病成医说的就是他,长年累月的被关押在东宫之中,久而久之的看的书多了,受的伤多了,也就懂得不少。 “这是殿下自己制作的么?”她看着这药,伤口处一阵阵凉凉的感觉传来。 公孙行止轻轻的嗯了一声,倒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看着她的伤口直到上完药之后这才幽幽的来了一句:“阿妤,这药本宫尚未用过,不知药效如何。” 孟妤:“……”感动的话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 所以她是小白鼠? …… 春闱一向是在三月末的时候,而这场春雨持续了很久。 这段时间里面不管是公主还是皇子,都无暇游玩,都在专心致志的备考着,所以东宫这处就显得非常安静了,没了闲杂人等的骚扰公孙行止过得很惬意,就仿佛他这个人本身就是这一副玉洁冰清的模样一般。 孟妤的手上过他的药之后好得速度很快,这让她少了偷懒的借口。 导致孟妤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早点好起来,好给他做饭,因为高栾做的饭菜实在是一言难尽。 这个和谐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春闱这一天,一大清早的孟妤就从床上起来给他束发了,瞧着铜镜里面的人她有些拿捏不准的询问:“殿下今日想要什么颜色的发带?” 这个问题新鲜,公孙行止微微抿唇,“阿妤觉得呢?” 向来只有在位女儿家梳妆的时候,才会问这个话题。 而男子在这个方面上,一向是不怎么注重的。 孟妤当真认真思考了起来,她高考那天穿了一身红色的衣裙,寓意是大吉大利。 可大红色在古代和现代的寓意不同,闲暇时刻若着红色难免有些过于招摇了,更何况今日乃是春闱考试,在场的人更不用说了,要是被人逮住了小辫子…… 孟妤的心理活动有些丰富了,从而也开始纠结起来,莫名有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错觉。 “阿妤。”公孙行止沉声唤了她一句。 孟妤如梦初醒,这才回话道:“奴婢帮殿下挑选吧!” 他微微颔首,对于此事并不讲究,只是她提及便多问了几句。 一番斟酌之下,孟妤选了一支玉竹簪子。 君当如竹,风过不折,雨过不腐。 又为他选了一身浅红色的衣衫,不是很招摇,却寓意很不错的。 这人身量很好,身姿卓越,不管是什么颜色,什么样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让人觉得违和。 “殿下,”她满意的拉开了距离,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咱们走吧?” 他轻轻点点头。 而此时的贡院外,一大早的就密密麻麻的站满了无数的考生,清一色的白衣,一眼望去都是一些抱着书本的书生,场面倒是很宏伟的,其中还参杂着不少的看热闹的老百姓,还有无数拿此事作为下赌注的看客。 “也不知今年都会有那些高手啊?” “谁知道呢!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我只希望啊!今年能够进到前十名就不错了。” 众人议论纷纷,对此都心情澎湃,而有的则是心如死灰,尤其是看到这么多的人的时候心情更加的复杂了。 人一多也就意味着竞争压力很大的,再加上那些个达官显贵家的公子哥们,更加的是希望渺茫了。 出身寒门的子弟已经开始摇头感叹了。 围在贡院门口的都是一些穷酸书生,而颇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是在马车内的,犹如看戏一般的瞧着这一副画面。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花争艳 料梢春寒,这样阴雨绵绵的天气下有人高坐华丽的马车内,有人站在大树底下,有人连一把油纸伞都买不起,这样的场面难免让人心中不平衡。 孟妤他们的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她刷先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又转过身去朝公孙行止汇报外面的情况,”殿下,咱们从这处走过去吧!” 高栾神色一冷,“这还有一段路程,殿下怎么能……” “高栾,听阿妤的。”公孙行止及时的打断了他的话,起身下了马车。 高栾无奈的搬来凳子给他踮脚,孟妤搀扶着他下了马车,一手撑起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 “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让您走路的,只是奴婢觉得既然是来参加春闱的,自然是要平等对待的,咱们这般招摇的坐着马车过去固然是好的,可大部分都是寒门子弟,他们瞧见了心中难免不平衡,会打击了其考试的信心。”孟妤低声给他解释道自己的意图。 公孙行止刮目相看的瞥了她一眼,面色柔和,“阿妤这般聪明伶俐,倒比许多男子都要懂得多。” 孟妤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踮起脚尖跟上他的步伐,“奴婢只是担心殿下的名誉。” 他微微一笑,沉默不语。 因为行事低调,果然没有太多的人主意到他们,毕竟在这样的场合下大家都是比较严谨,无暇顾及旁人的。 “那不是邵安四美么?” 就在他们寻了一个僻静又没什么人的地方站着的时候,一阵声音尖锐的响起。 在场的学子齐刷刷的朝着源头看去,只瞧见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朝着这处而来。 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来对方的来头,刹那间那停在各处的马车也开思躁动起来了,里面的人都纷纷掀开了帘子,纷纷探出头来。 邵安城的四朵娇贵花朵,很少齐聚一堂的,也就只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才能够见到如此盛状,当真是空前绝后。 尤其是那云安郡主,人人赞其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少文人骚客都曾经为其写手作画,一时间成为了所有男子都翘首以盼想要一睹芳容的对象。 “殿下,”孟妤的视线却落在了旁边的男人身上,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奴婢觉得,殿下若为女子,必定是天人之姿。” 大杀四方,将这邵安四美打压下去。 “阿妤,”他轻声道:“女子不一定要长得多么美艳,红颜薄命。” 她默然,这话也没毛病,女子长得太过于出众未必是件好事情。 在古代就会沦为政治的牺牲品,权力的篡夺者手中的一枚棋子,最后的下场都不怎么美好。 就拿那云安郡主而言,姿色过人,可如同傀儡一般,又有什么意思呢? 还不如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平凡女子便好,公孙行止倒是看得很透彻。 “像阿妤这般便好。”他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小胖丫,莞尔一笑。 孟妤心猛的扑通一声,呼吸下意识的慢了半拍,那还带着稚气的脸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却也很快反应过来,迅速的把这个可笑的想法抛之脑后了。 那远处的绍安四美,齐刷刷的从马车里面下来,一个个衣裙华丽,妆容美颜,倒不像是来参加春闱考试的。 像是来选美比赛的。 可这样的场面的的确确叫人眼前一亮,原本阴沉沉的天气有如此的美人之后,都变得阳光灿烂起来了。 女子的春闱和男子的自然是不一样的,读得起书的女子都是身出名门的,所以她们考试的地方都是官家小姐。 而男子就不一样了,不管家中多么寒酸,父母都一定会砸锅卖铁的让自己的儿子读书,盼望着有朝一日考取功名,从此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所以男子这处三六九等的人很多,也显得很是杂乱。 “太子殿下。” 就在他们二人走神的时候,一道声音将二人拉回了现实中。 孟妤侧目,就瞧见了眉眼含笑,谦逊有礼的房云翼,她手举着伞也没法行礼,只能点点头问好:“房大人。” 公孙行止瞥了他一眼,语气凉凉,“房大人也是来参加春闱的?” 那日之后,房云翼就对公孙行止忠心耿耿了,对于他的态度也不恼,反而更加的恭恭敬敬了,也不顾及旁边有人。 毕竟他的好名声乃是出了名的,面不改色的回答:“皇上让臣来的,臣便来了。” “殿下,房大人已经是状元郎了,为何还能参加?”孟妤不解的提问。 这个考试还能够循环的? 房云翼未曾等他开口,就善解人意的解答:“可以,皇上会有赏赐的。” 原来如此,孟妤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殊不知他们这一幕被许多人瞧见了,三人却依旧堂堂正正,毫不避讳。 公孙则自然也是瞧见了的,他身侧的公孙离无意的提起一嘴,“房大人倒是待太子殿下温和。” “他不是一向如此嘛?”公孙则也没放在心上,还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不足为奇。” “皇兄,要不要去看看云安姐姐?”公孙离指了指那不远处最为瞩目的女子开口道。 公孙则挠挠头,烦躁的拒绝了,“云安一向在乎名声,我与她也始终未曾定下婚约,此番贸然前去必定会惹得她不高兴,上一次就险些恼火不搭理我,等春闱结束了再说。” 公孙离憨厚的点点头,笑着看向四周的人群,倒也没再说话。 而云安候在那贡院的门口,为人温和,端庄又大方,站在众多女子中依旧是鹤立鸡群,不容忽视。 然而她的目光落到那大树底下的时候,那人神情凉薄冷淡,未曾朝着她看过一眼,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模样。 可作为女子的孟妤却感觉到了,掀了掀眼皮子瞧过去,对方猛的躲开了。 正欲开口的时候,一阵开门的声音打碎了吵闹的画面,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望去。 房云翼一袭青衫落了不少雨水,眉宇间是君子般的正直和儒雅,朝着他们二人微微颔首离去。 “殿下,”孟妤有些担忧的想了两句话交代,“您随便写写,别紧张。” 公孙行止:“……” 他面色凝重的望着她,一字一顿,“阿妤,本宫只是进去坐一会。” 没打算考。 第一百二十七章 本宫不会 伴随着一阵阵的钟声响起,原本还在贡院外的人群渐渐的开始减少,一群群的人涌入其中。 那放眼望去的白衣像是满载着希望一般,而自始至终公孙行止都是站在原地不为所动,冷漠的看着人群走进去。 贡院门口有着护卫例行检查,以防其作弊。 孟妤收起手中的油纸伞,瞥了一眼那也随着进去的女子们,别过头看向身侧之人,“殿下,需要奴婢为您排队嘛?” “不必,阿妤去忙,早些回来。”他轻笑着拒绝,伸手拂去她发梢间不知何时落下的残花。 孟妤点点头,将手中的油纸伞准备递给他。 他眉眼低垂,瞧着这把湿漉漉的油纸伞,不知想起什么,抿了抿嘴唇,“阿妤自己拿着,早些回来。” 她颔首,目送着他离去,这才离开贡院门口的。 人来人往中,没有谁注意到不起眼的她,孟妤提着裙摆穿梭在其中,那把天青色的油纸伞遮挡住了大半的视野。 而贡院门口的闲杂人等也并未就此离开,他们可都是坐等着看结果的。 不过春闱的范围并不多,也就是科考罢了,但是女子那处就不一样了。 多少人一掷千金就是为了这个赌注,大家都翘首以盼想要知道今年的女子夺魁的是谁。 “姑娘来了。” 而这头,孟妤冒着春雨绵绵,一路拐弯抹角的朝着布庄对方向前去,本身为了不被人发现她已经是尽可能的走小道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迎面遇见了那雾气中一身锦衣的男子,摇晃着把价值不菲的折扇,此刻正眯着眼笑看着她。 孟妤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瞳孔骤然瞪大,双手死死的攥紧了衣裙,佯装不认识一般。 云别尘乐了,扯了扯嘴角走向他,故作诧异的样子,“这才多久的功夫,姑娘就把在下给忘了?还真是叫人好生忧伤呢!” “公子认错人了,奴家不认识公子。”孟妤低垂着眉眼,强装镇定,绕开他准备离开。 云别尘眯了眯眼,伸手一把拽住人,将她压在了湿答答的墙壁上,那泛着青苔的墙壁冰冷又潮湿,孟妤吃痛的咧嘴。 “少给我耍花样,小爷不吃你这一套。”云别尘语气不耐,手腕抵住她的脖子,仿佛稍稍一用力,人就一命呜呼了一般。 孟妤挣扎着踮起脚尖以此缓解呼吸困难,“你想怎样?” “你是谁的人?大皇子?还是太子?”他也不含糊。 “奴婢……奴婢是大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人,自然是大皇子的人,”一听这话,她心中了然,此人怕是那位皇子的人,咳嗽了几声,又坚持道,“是大皇子让奴婢跟着太子殿下的,奴婢只是一个宫女,什么都不知道。” 云别尘脸上的戾气消减了不少,手上的力道也收敛了几分,眼中又浮现出一股古怪,“你既是大皇子的人,却三番两次的为太子舍命,这又是为何?” 孟妤有些想骂娘,她不管是谁的人,对于这些人的用处无非就是一枚棋子罢了,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何必这么折腾? “太子殿下若是死了,皇上肯定会生气的,大皇子将奴婢送给太子殿下无非就是让奴婢给太子殿下下毒,这其中的缘由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为太子殿下拼命,只是为了减少殿下对奴婢的猜忌。”她有气无力的交代。 云别尘瞧着她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这才松开了手。 孟妤得到解放之后不停的咳嗽,后怕的靠在墙壁上,尽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憨厚又朴实。 “小胖子,你可认识小爷是谁?”云别尘看着她要死不活的样子勾了勾嘴角。 孟妤摇摇头,“奴婢从未见过公子,怎么会认识公子?” “那日太子东宫,你背的是什么?” 孟妤一愣,脏话刹那间就要脱口而出,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可不想和这个人纠缠下去,有气无力的解释道:“那是奴婢的爷爷儿时给奴婢念叨的,奴婢就背下来了。” 云别尘狐疑的逼近她,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他的身上,一身锦衣被浸湿得透透的,他却不觉得冷一般,折扇挑起她的下颚,“你这是打算去何处?帮大皇子办事?还是给太子办事?” “奴婢是去给太子殿下买吃的。”孟妤欲哭无泪的看着他。 这人到底什么来历她真不清楚,那日的事情她就想着可能是巧合,最多算是一个刺客罢了。 可想了想高栾似乎认识的。 云别尘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她,倒也没再多问些什么。 人他若是想杀的话,早就杀了。 可这人死不死对他没什么好处。 人既然是大皇子的,那么还不如看着他们窝里斗,自己何苦去找茬呢! “你走吧!”他幽幽的开口,起身拉开了距离。 孟妤弯腰捡起地上的油纸伞,眼神畏惧的看向他,朝着旁边挪动着步伐,一鼓作气的跑出了这个小巷子。 没从街道上过,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遇见宫中的人就麻烦了。 她穿着的又是宫中的衣裙,到时候可说不清楚了。 雾气蒙蒙中,石缝中一个个的水洼充满了积水,孟妤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人群中去。 …… 贡院内,公孙行止坐在那屋内的最后一排,面色沉静似一滩死水,目光幽幽的看向窗外。 每个房间都有着两个监考员,经过时间的变迁,商洽的律法科举考试上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所以总是人才辈出。 监考员来到他的面前,态度恭恭敬敬的瞥了一眼他白白净净的宣纸,忍不住的提醒道:“殿下可是笔墨用不惯?” 公孙行止掀了掀眼帘,睨了他一眼,“不是。” “那是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吗?”他又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这可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参加春闱考试。 虽对方不受待见,可好歹身份摆放在那处的,他们自然是要好好的对待的。 闻言,面前的人却依旧保持着这风轻云淡的模样,声音似珍珠落玉盘一般,“本宫不会。” 所以不写。 第一百二十八章 偷梁换柱 监考员被他这一番话给直接堵死了,表情一下子就僵硬住了,赔笑着走远。 心中却忍不住的嘀咕起来,看来传言不假。 太子殿下除了长得还看,当真是一无是处,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会,还总是日日身边携带着一本书,莫非是装腔作势给皇上看的? 摇摇头,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这事情可不是他可以随意猜测的。 窗外绿油油的一片,入眼处都是残花落叶,他眼神又一次转了回去。 而恰巧这个时候,苏琮很不巧的从窗边路过,四目相对,他态度虽然恭恭敬敬,眼神中却都是不屑的意味。 “殿下。”他傲娇的唤了一句。 公孙行止颔首,但笑不语,这一副恍若谪仙一般的样子,让人瞧了就心中越发的愤怒。 就仿佛你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一般,委实叫人心中懊恼,偏偏还不能将对方如何。 苏琮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公孙行止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白色的宣纸上面,突然有些困意了。 思绪顿时有些飘远,也不知道他的小胖丫把事情办得如何了。 春雨突然的大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在屋顶响起,凉爽而又清冷。 萧府寂静无声,所有人都蹑手蹑脚的走动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因为今日萧阁老心情不大愉快。 而这个事情却是和太子殿下有关的,萧阁老坐在自家的书房内,满身的戾气。 而作为他儿子的萧荆只能垂下头听从着他的教导。 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萧荆有些忍不住了,无奈的抬起头,“父亲这班担忧也于事无补,如今殿下都已经在考场内了,您总不能提着大刀去将殿下救出来吧!” “你以为老子不知道吗?”萧阁老脾气火爆,当下就狠狠道:“老子只是在担心殿下扛不住,他年纪轻轻的,也未曾参加过春闱,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如今……” 春闱的结果若是出来了,殿下不管是好与坏,对于他而言都不是好事。 文武百官本身就对殿下不满了,多少人无数次弹劾,若不是因为皇上忌惮着镇远侯,怕是早就被废了。 萧荆皱眉,“事已至此,父亲如今担忧也于事无补,倒不如先等待结果。” “老子只是在担心,先皇这唯一的血脉,能不能保住。”他叹了一口气,面露愁容。 当初的事情再去提起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当时他并不在绍安城,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先皇去世,皇后去世,只留下一个半大的太子殿下,和尚未足月的小公主。 可最后…… 他不敢去想起,每每想到这个事情,看着太子殿下的时候,心中都是愧疚和同情。 “不论如何,殿下都不能有事,拼了老夫这个骨头,也要将殿下护着的,”他拍桌而起,面色凝重,“小兔崽子,你去找找关系,看看能不能有人潜进去贡院的,打听打听太子殿下的情况。” 萧荆一个头两个大,正准备开口拒绝,可想了想,还是去照办了。 当他从书房离开的时候,伸手唤来了一个小厮低头仿佛了几句。 小厮点点头,马不停蹄的离开了。 萧荆摇摇头,“父亲还真是……” 一把年纪了,都还垂死挣扎,就太子现在的这个情况,怕是大罗神仙都难以救助。 眼瞅着大皇子就要弱冠了,多少人翘首以盼的盼望着太子死呢! 朝中大臣都是势利眼,站在大皇子那边的人可不少,再加上还有一个皇后。 太子这厢怕是凶多吉少咯! “唉……”叹了叹气,拂袖而去。 …… 布庄。 孟妤匆匆忙忙的赶来,此番浑身都湿透了。 她害怕后头还有人跟着自己,只能绕道而行。 老板看着她湿答答的样子眸色一惊,将店门给关了,带着人朝后头而去。 “老伯,麻烦你给我笔墨纸砚,快些,宣纸,速度。”她来不及废话了。 只能赶在春闱前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老板速度极快的就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而她提着笔,按照公孙行止所教给她的那几种字迹,外加他写的答案,孟妤一鼓作气的提笔挥舞起来。 屋内的蜡烛摇曳着,那烛泪一点点的落下,她面色凝重又认真,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三张白色的宣纸写满了,递给老板。 “这是殿下让我写下来的,殿下说交给您,您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 老板接了过去,点点头,“有劳姑娘了,接下来的事情老夫都会去办的,姑娘浑身湿透了,先把衣裙换上,一会老夫让人送你离开。” 孟妤摇摇头拒绝了,“我换好衣物就离开,不必派人送我,以防万一。” 老板也没继续坚持,拿着三张宣纸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而孟妤则是麻利的脱掉了衣裙,哆嗦着换上干干净净的一袭青色的裙裾,衣裙很朴素,而她束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瘦了。 按照公孙行止所说的,她收拾好一切,又撑着油纸伞离开了。 为了避免又遇见那个变态,她特意绕路去买了一些糕点,琢磨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朝着贡院那处而去了。 却在路过一家客栈的时候里面传来了一阵哄笑声。 “哈哈哈!要我说啊!太子殿下就是去自取其辱的。” “可不是嘛!” 她脚步一顿,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客栈内。 这些人还真是…… 不过最终也没过多的停留,而是埋头继续朝着贡院的方向而去了。 “咚咚咚!” 钟声落下,一切落下了帷幕。 贡院的大门再一次敞开来,一群白衣书生一路一轮着走了出来。 外头的雨越下越大,却依旧站了不少的人,一个个面色欢喜,迫不及待的追问着。 而最后走出来的却是那一身浅红色的身影,孤傲又冷清。 “殿下。”人群中,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映入眼帘,伞下的人蹦哒起来。 他敛了连神色,孟妤提着一些点心就出现在他面前,眉梢眼角都含着笑意,“奴婢给你买的。” “遇见坏人了?”他的视线却注意到她脖子上的淤青。 对方下手有点重,留下了痕迹。 第一百二十九章 男人的嫉妒心 孟妤笑了笑,伸手轻轻的碰了碰脖子摇摇头,“不碍事,奴婢衰掉了,殿下,雨这么大,咱们要现在就回去嘛?” 雨是挺大的,还刮着风。 人群喧闹,有人欢喜,有人忧。 今日的考题他早早的就猜中了,所以未曾落笔。 孟妤对于这个人表示很迷惑,好奇。 考题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是怎么得知的,这个人很多时候的确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缜密,明明清风明月一般的人物,内心又如此复杂。 压下内心深处的诸多假设,笑着面对他。 春雨洗涮了地上的污垢,他捏了捏孟妤的脸,有些冰冷,笑意渐浓,“阿妤急么?” 孟妤摇摇头,“奴婢不急,只是这雨下这么大,怕殿下着了风寒。” 他笑笑没说话,人群渐渐的开始散去,正当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一阵声音打碎了这一份和谐。 “太子殿下请留步,”公孙则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摇晃着手中的折扇,笑得不怀好意,“不知太子殿下接下来可有时间?此番春闱结束了,想必桃月楼很是热闹,太子不是一向最喜欢去那处听小曲嘛?不如结伴同行?” 他着一袭浅紫色衣衫,却穿不出那一份气质来,除了富贵倒也看不出其他的。 他的身后跟着的都是一些同龄的纨绔子弟,没有一个孟妤认识的,可自从跟着公孙行止之后,他屋内的那些图书上都有着这些人的画像。 虽然人和画像会或多或少的有些差距,可他本人画画栩栩如生,自然是相差不大。 而这些人都是公孙则的好友,一个个都笑盈盈的站在他的身后。 孟妤踮起脚尖举高了雨伞,等待着他开口。 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油纸伞上,贡院门口的那群人好整以暇的望着他们。 他挂着标志性的笑容,轻轻莞尔,“乐意至极。” 公孙则有些意外,像是没有料到他这么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既然如此,那太子殿下请。” “殿下……”孟妤有些担忧。 这群人就好像是豺狼虎豹一般,公孙行止就像一只小白兔。 虽然知晓这个人的心机,可心机这样的问题毕竟是见不得光的,表面上还是要吃一些哑巴亏。 “走吧。”他沉声道。 上了马车,高栾赶着马车跟随着他们的步伐。 雨势很大,并未有停歇的意思,那一滩春水碧泼荡漾,在江面上泛起一阵阵的涟漪来。 河畔两岸的杨柳绿树成荫,被雨水浸润得晶莹剔透,青翠欲滴, 一行人选了一个巨大的包厢坐下,可场面一度很尴尬。 外头吵杂热闹,都是在议论着今日春闱考试的。 一个个说得兴致勃勃,就差高声吆喝了。 却没有人知晓,这一场春闱早就成了不少人的一场棋盘,看似公平,却处处都透露着腐败。 “太子殿下身边这位还真是娇宠,走那都寸步不离的。”当店小二上了不少的点心和瓜果之后,人群中一位富家子弟打量着孟妤,开口戏谑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公孙则也笑了,若有所思的看着孟妤好不洋洋得意,“这是本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以往太子殿下可都是不理睬的,今年倒是有些不同寻常,没想到本皇子还真找对了。” 众人哈哈大笑,唯独他依旧风度翩翩,仪态不变。 仿佛这场闹剧,闹的不是他一般。 孟妤低眉顺眼的站着他的身后也不予理睬,对于这些人的点评也不甚在意。 关乎外貌,她向来不是很在重的。 “大皇子送的,本宫自然是欢喜的,”他语气清幽,让人听不出喜怒来,迟疑片刻,又沉声道,“阿妤甚好。” 这话半真半假的,可不知怎地,孟妤心扑通的被撞了一下。 这人还真是…… 公孙则脸色暗沉,眼神落在孟妤的身上,“不是叫苗豆芽嘛?何时改名唤阿妤了?” 孟妤心中一惊,她这个名字是自己本来的真名,可来历不好解释,倘若公孙则吃饱了撑的没事做前去调查,那么…… 在她心绪百转千回的时候,公孙行止开口了,“本宫取的。” 公孙则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不知今日太子殿下的都写了些什么作答?” 戏谑完了孟妤之后,他总算是言归正传了。 孟妤挑眉。 而就在这个时候,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了,来人一身锦衣,严肃又让他整个人显得暗沉,朗声大笑道:“大皇子还真是好雅致。”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 而来人的身后跟着个妙龄女子,美得乱了风华,属实迷乱了眼。 在场的都是些二十多岁,十八九岁的男子,对于这样的美人自然是心中向往的。 孟妤猛的一愣,有些不解姜茗为何出现在此处。 又瞥了一眼那眼神中笑意深长的公孙则,这才恍然。 他这是在示威,打算让公孙行止在姜茗的面前出丑。 无怪乎儿时的事情。 “姜兄别来无恙啊!云安。”公孙则施施然的起身,朝着他走了过去。 姜牧和他有说有笑的,直到走了进来,这才发现公孙行止一般,诧异的呀了一声,拱手道:“太子殿下。” 他微微一笑算是回礼,却并未多言。 孟妤垂眸,福了福身子。 “都坐下吧!”公孙则大大方方的摆手,“今日春闱结束了,本皇子也想听听大家都写得如何了。” 他这话问得所有人面色各异,而大家的眼神则是落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上。 春闱不少人都常年参加的,所以成绩不明而喻。 而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贵为太子,他却是第一次参加。 姜茗坐在兄长的旁边,眉眼低垂,神情怪异,却也只能赔笑。 她容貌出众,自然是受到众人的厚待,然而这样的场合她并不欢喜。 来之前兄长就提醒过她了。 “不知太子觉得这考题如何?”公孙则幽幽的丢出一句话。 众人屏息。 公孙离担忧的看向他,一副欲说还休的模样。 而公孙行止始终临危不乱,掀了掀眼皮子,在他们期许的眼神下,不咸不淡的开口,“不会,没写。” 第一百三十章 灯火憧憧 他语出惊人,刹那间让热闹的包厢安静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表情一言难尽。 大家都是知道太子不学无术的,可到底差到什么地步却无人知晓,只因为他常年都是在东宫对,鲜少外出,又与人不交谈。 久而久之的大家对他除了好奇,就是不解了。 公孙则一边很满意这个回答,一边还不忘观察姜茗的表情变化。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让姜茗看到公孙行止窘迫的模样。 儿时姜茗总是喜欢追在他的身后,一直以来公孙则对此都很介怀,好不容易可以让其在云安面前出丑,他自然是乐意之至的。 “太子殿下作为储君,这些东西自然也不必放在心上的。”公孙则勾了勾嘴角,冷嘲热讽,一张嘴脸面目可憎。 恨意多么明显。 孟妤觉得好笑,该恨的人不应该是公孙行止嘛?公孙则恨的立场在那里? 杀了他全家,夺了他家的江山,又养着他嘛? 一场以他为中心,春闱为题意,姜茗为辅的会谈就此拉开了帷幕。 推杯换盏间,谈笑风生。 他一杯杯的酒陪着他们喝下,来者不拒,那里还有半分太子的模样。 持续了大半个时辰,外头的小曲都换了好几波,孟妤看着快要倒下的公孙行止,下意识的搀扶着他,“大皇子,殿下醉了,奴婢……” “武安送太子一程。”公孙则眯了眯眼,朝着身后的人唤了一声。 孟妤赶紧帮忙搀扶着把人一块扶持着离开。 姜茗眼神复杂的一扫而过,她自然是知晓公孙则的心思,倒也没有阻碍,压抑着那儿时萌生出来的心思。 “哥哥,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今日茗儿有些累了。”她春闱刚刚结束就和兄长赶来了,却也不是借口,属实疲惫了。 公孙则嗖的站了起来,“不如由本皇子送你们一程,这时辰也不早了,本皇子也该回去了。” 姜牧含笑着点点头,“有劳大皇子了。” 公孙离有些拿捏不住自己的到底是该留,还是该走。 公孙则对着他使了一个眼神,他又坐了回去,继续和这一群富家子弟谈笑风生。 而这边武安帮忙着把人送上了马车,沉着一张脸返了回去。 孟妤扶着喝多了的人,轻轻的推了推他,“殿下。” 公孙行止整个人重重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身上弥漫着酒气。 孟妤也不清楚他的酒量多少,只好换了个姿势扶稳他,低声道:“殿下,咱们回去吧!奴婢给您煮醒酒汤。” 他身上滚烫,可一张脸却始终一如往昔,听到这话猛的睁开了眼,声音别样的沙哑,他问“汤里有糖嘛?” 儿时他怕苦,不喜欢喝药,每每那个时候母后都会往里面放糖的。 可是后来,再苦的药他都能够面不改色的喝下去,眉头不皱。 孟妤虎躯一震,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心中一软,细声细语的哄着他,“奴婢给您放好不好?” “高栾,回宫。” 马车随着驾的一声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宫的反向而去,大雨不歇,一路上春风吹起帘子,吹散了他几分酒气。 孟妤始终用手把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身上,不敢动弹。 瞧着这个天气心中有些不安定,不知为何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像是会有大事发生一般。 可是他不说,孟妤也不敢问。 就这么一路安安静静的回到皇宫,天色暗沉,她举着油纸伞,一只手牵着似醒非醒的人,“殿下,你,能走嘛?不能的话奴婢让高栾背你内回去好不好?” 这雨这么大,回去也得有一段路程,孟妤发愁。 他神色清明,脑子也清清楚楚,唯独走路有些飘以外,并未有其他的,闻言那因为喝酒而红了的眼尾扫了她一眼,声音带着些许的渴求,“阿妤,背,不雅观。” 孟妤懊恼,眉头紧锁,试图讲道理,“殿下,雅观不能当饭吃。” 他笑了笑,“阿妤,本宫是商洽的储君,位居东宫,不可乱了仪态。” “殿下,”她心中一塞,“这里面没有别人,殿下是储君,更是自己。” 她知道他心中压抑,若是换别人早就死于变乱中了,而不是负隅顽抗到如今。 却又好像是苟延残喘。 今日那些人的所作所为,一个个嚣张的面容,昔日那一个不是见了他都要卑微屈膝的。 他站着,没有人敢坐着。 风水轮流转,只是转得太狠了。 “阿妤,陪本宫走回去。”他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些依赖,一字一顿。 孟妤难以抗拒,只能点点头,一只手撑着油纸伞,一只手牵着他。 绣花鞋湿漉漉的,衣裙的裙摆处也脏乱不堪了,可他依旧风华绝代,唯独发梢乱了几分。 两只手紧紧的扣在一起,得到片刻的安宁。 高栾跟在他们二人的身后同样撑着一把油纸伞,不徐不疾的跟着。 这条路太过于漫长了,走了许久才回到东宫。 “殿下,”她为他脱掉外衫,笑着开口,“奴婢却给您煮碗醒酒汤,您先靠一会。” “阿妤,”他眉眼低垂,长长的眼睫毛上染了些水泽,“本宫有点冷。” “奴婢去给您去炭火。”孟妤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他置身于阴暗中,眸色暗沉,黑白分明的眸子中耐人寻味。 炭火很快取来了,孟妤跪在他的面前,搓着他凉凉的双手烘烤着,语气温温柔柔,“殿下烤烤就好了,您先暖一暖身子。” “阿妤还未说遇见什么坏人了。”他掀起眼帘看向她。 孟妤交代,“奴婢不认识,不过听他的语气不是大皇子的人,也不像是朝堂上的人,也不似富家子弟一般,带着几分江湖江湖气息。” “云别尘,”他笑得有些阴森森的,“阿妤,以后见着他离得远一些。” “殿下,他是谁的人?”孟妤唏嘘不已,尤其是想到自己的脖子,觉得还是知根知底比较好。 一向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顿了片刻,前所未有的说了句脏话,“公孙胜的走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山雨欲来 孟妤不知道他是一语成畿,还是早就知晓,总归也没去深究。 渐渐的她开始被动,一开始的想法过于天真,本以为是他需要她,后来才发现,这个人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无非就是缺一个跑腿的,既然如此那她就充当好这个角色。 酒意上来,他倒在床榻上沉睡过去,偶尔会眉头紧锁,表情痛苦。 孟妤为他盖好被子,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 春闱一事结束之后,所有人都翘首以盼的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按照以往的惯例,春闱的阅卷大概要七天的时间才能出来最终的结果,七天的时间很漫长,足够发生很多的事情。 而关于考场所发生的事情,监考官自然都是如实汇报给皇帝听的。 “你的意思是太子坐了几个时辰?”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中,那浑厚的声音打碎了这个安详的场景。 外头春雨不绝,润物细无声,使得四周的气氛一度有些阴沉。 坐在案桌前的公孙长堰听了苏琮的话之后,抬了抬头,放下手中的御笔。 春闱结束了三天,批改答卷的过程礼部都会日日前来汇报的。 而这日刚好批改到诸位皇子的答卷,公孙行止自然也是其中一位,当看到那个答卷的时候,苏琮觉得乃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叫一个高兴。 花瓶而已,不过如此。 他拱了拱手,“启禀皇上,当时的监考官也说了,太子殿下的的确确没有写,也不会写。” “是吗?”公孙长堰眯了眯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沉重,“朕还以为这孩子会让朕惊喜,看来这孩子的确不适合做储君。” 苏琮一喜,这些年来,皇上可未曾直白的说过太子不适合储君这样的话,如今看来太子也算是走到头了。 他掩盖住内心的雀跃,恭恭敬敬的问,“那臣该怎么做?太子毕竟是太子,若是垫了地,未免有些不雅观。” 话糙理不糙,虽说作弊这样的事情非常可耻。 可太子作为一国储君,就这样的成绩拿出去如何叫人信服呢! 而且还会惹来别人的争议,到时候皇室面上也无光。 公孙长堰重重的点点头,“爱卿说的有道理,既然如此那爱卿便去将此事好好的操办吧!莫要让人发现端倪,至于太子……” 他暂时不会废的,时机尚未成熟,还是要等把镇远侯压制住才行。 那老东西很不老实,若是闹起来怕没那么好对付。 早知道如此,当初就不该…… 公孙长堰烦躁的捏了捏眉心,挥挥手,“退下吧!” 苏琮,“臣告退。” 一转身,他脸上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只要太子一下位,大皇子上位,到时候他的前途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显。 然而这短短的七日,有人欢喜,有人忧的。 喜的人信心满满,忧的人愁眉不展。 就好比公孙离而言,他日日都是忐忑不安的等待着结果,时不时的朝着东宫跑。 “阿妤,你说,太子哥哥怎么就不担心呢?”他没去叨扰公孙行止,反而和孟妤坐在外面的台阶上,自言自语的嘀咕着。 孟妤忙着挑拣面前的蔬菜,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沉默的挑菜。 见她不语,公孙离又忍不住的嘀咕,“阿妤,你为何不理我?” “五皇子总往这处跑,容易为自己惹来麻烦,奴婢若是和五皇子过于亲密,也会让旁人猜忌的。”孟妤漫不经心的解释,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傻该是假傻。 但是不管怎么说,公孙离过得还是很幸福的,寄养在皇后的名下,公孙则对他也很不错。 就是这少年有些叛逆,明明知道公孙则和公孙行止撕得不可开交,还非要两边都跑。 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呢!还是说他墙头草,风吹两边倒。 公孙离却不放在心上,手里面的折扇合并起来,没规则的在地面画着圈,语气有些委屈,“可我除了太子哥哥这处,也没地方可去了,皇兄那处不能去。” “为何不能去?”孟妤逮住最后一句话,不解的看向他。 公孙离敛了敛神色,笑得单纯无害,“因为皇兄公务繁忙,我总是去的话,会叨扰皇兄的。” “太子殿下也挺忙的。”孟妤点点头,下意识的补充了一句。 言外之意就是,就你最闲。 公孙离乐了,抱着双臂凑近她,“阿妤,你是不是很嫌弃我啊?我也没招惹你啊!不就是说你吃得多吗?” 孟妤狠狠的剐了他一眼,不说话,继续挑拣菜。 她不喜欢发脾气,一向很成稳,但是公孙离说话总是让人怒不可遏,又拿他没办法,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公孙离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阿妤,我也饿了,你能不能给我做些吃的啊?” “五皇子还是回自己的寝殿……”孟妤开口准备拒绝。 他却打断了孟妤的话,“今日四月初四,乃是我的生辰。” 孟妤:“…~” 她有些不忍,想了想点点头,现在时辰也还早,公孙行止也还未曾饿。 她起身抱着蔬菜开口道:“五皇子随我去小厨房吧!” 她也没去问,为什么公孙离作为一个皇子过生辰这般狼狈,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小厨房不大不小,但是很干净。 公孙离一进来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孟妤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摇摇头,果然富二代的差距很明显,一个比一个还要孤陋寡闻。 公孙行止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但是什么都认得,只是不会做而已。 公孙离就新鲜了,直接什么都不认得。 “原来是这么做的,”他站在孟妤的身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孟妤的动作,眼中都是止不住的好奇。 孟妤没说话,专心致志的做自己的事情。 少年风度翩翩,一袭天蓝色的衣衫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意气风发,倒是和他这个年龄段非常的符合。 无忧无虑的,除了每日要烦那些个功课以外。 孟妤给他做了一碗阳春面,多余的话也没说,公孙行止提醒过她,她也不傻。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波起 少年看着面前的阳春面发呆了许久,眼神突然有些不一样,但是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他埋头一滴不剩的全部吃完了,仰起头来笑得很干净。 “怪不得太子哥哥这么喜欢你,阿妤你做的东西可真好吃。”公孙离夸赞着。 孟妤笑而不语,不是她做的好吃。 而是这些人娇生惯养惯了,粗茶淡饭反而觉得好吃了。 “五皇子,”她笑着开口,“生辰快乐。” 少年离去的背影微微一顿,手握成了拳头,毕竟年少,眼底的情绪还伪装得不是很好。 他抿了抿嘴唇,“谢谢阿妤。” 皇家凉薄,总是试图在这样的环境中寻求片刻的温暖。 他喜欢东宫这处,不是因着和太子关系多好,而是这处有着几分人气,烟火气。 高栾做的东西虽然不好吃,但是好歹没那么让人觉得食不下咽。 他微微一笑,拂袖而去。 孟妤松了一口气,收拾好残局。 “是吗?” 莠和殿内,公孙行止听完了高栾的汇报,只是轻轻的抿了抿嘴唇,表情不冷不淡的。 高栾低垂着头,“五皇子总是来也不是一回事,属下担心。” “不必担心,”他合上手中的书,慢条斯理的将它放好,“姑且先看着吧!” 公孙离心思不单纯,他如何看不出,只是二人一直以来都不咸不淡的相处着,井水不犯河水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冲突。 他如今还没打算朝公孙离下手,就算是下手,也还用不着他出手,有的是人代劳。 “苗豆芽那处……”高栾又提醒道。 苗豆芽不知事情的轻重缓急,若是和五皇子走得太近的话。 公孙行止眼尾上挑,不咸不淡的开口,“高栾,阿妤很聪明,她没你想的那么笨,五皇子对她构不成威胁的。” 孟妤的嘴很紧,想要从她那处套出秘密可不容易,自己这个把月都一无所获,更何况是公孙离呢! 高栾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罢!殿下都这么想了,他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时间过得很快,然而答卷在最后一天晚上修改的时候却出现了巨大的问题。 徐大荣看着面前如出一撤的答案,刹那间瞪大了瞳孔,“这……” 旁边一同批改的官员纷纷凑上前去,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是不约而同的瞪大了眼。 “徐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啊!”众人面面相觑很显然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万万没想到,关键时刻既然出现了这样的事情。 徐大荣也是一脸茫然无措,只觉得额头不断的冒出来了冷汗,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若是被皇上知晓了。 旁边的同僚思前想后的,这才急急忙忙的开口,“不如咱们现在去通知苏大人,让他连夜赶来?” 然而其中一人却怒发冲冠的一甩衣袖,“简直就是胆大妄为,难道诸位都不想要自己头顶的乌纱帽了吗?如此胆大包天,若是被皇上查出来了,尔等都要斩首示众。” 春闱一事何其重要,那里允许别人随意的亵渎,拿来戏耍。 旁边有人劝解道:“大家毕竟同僚,此事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也就过去了,吴大人何必如此斤斤计较?” 吴大人顿时冷笑连连,“好一句斤斤计较,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莫非各位打算包庇不成?如此官官相护,岂不是让我商洽沦为笑柄。” 他这般的义正言辞,让大家顿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面面相觑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觉得面红耳赤,一把年纪了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的确确让人所不耻,传出去也只会晚节不保。 徐大荣许久这才冷静下来,深呼吸了一下,“这件事情先搁置在旁边吧!等本官想想,明日再做打算也不迟。” 毕竟事关重大,若是不好好的思量自己也会牵扯其中的。 他与那苏琮的关系也不是很好,交情也不到位,若是此事是真的,他也不会徇私舞弊的,只是有些担忧,此事怕是没这么简单。 以往的春闱也不是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可那些人都是一些容易对付的人。 这个苏琮可不一样,他不仅仅是朝廷命官,还是大皇子的人。 若是揭发了,怕是连大皇子都要得罪了。 吴大人铁青着一张脸,“时辰也不早了,明日还要进宫汇报情况,本官没说错的话,明日就是本官和徐大人一块进宫了,此事本官会如实汇报的,徐大人好自为之。” 言罢,吴大人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外头的雨就像是砸在他身上似的,徐大荣顿时烦躁起来了,看着面前的答卷左右为难起来。 剩下的官员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的。 有人上前劝说,“徐大人还是要三思才是,这苏大人可不是好惹的,此事还希望徐大人明日可以好好的和吴大人沟通才是。” 其余的人纷纷点头,大家都是怕惹事的人,这样的事情遇见了心中自然是忐忑的。 要是早知如此,今日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徐大荣犯难,只能咬着牙先把这些人送走。 “这下全完了。”他看着满屋子的答卷急得不知所措。 外头都是重兵把收的,想要做些什么也不可能的,每个出去的官员都会被进行搜查的。 徐大荣只能唉声叹气的将门上了锁,愁眉不展的离开,导致彻夜难眠。 ~~ 雨水冲唰着琉璃瓦,公孙行止今夜心情很好,耐心的教孟妤下棋。 孟妤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专心致志的落棋,却时不时的瞥了他一眼。 他轻笑一声,“阿妤想问什么?” “殿下心情很好。”她试探性的开口。 “哦?如何看得出来的?”公孙行止有些意外。 孟妤莞尔,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殿下高兴的时候眼里面会发光。” 人的欢喜是很难掩藏的,痛苦可以掩藏,可是快乐却不能,它会从眼底冒出来,绕是对方再怎么淡定,总能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 而孟妤早就习惯性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自然第一时间就察觉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刺 他缄默不语,像是在沉思些什么,白玉搬的手把玩着一枚黑色的棋子。 他的喜好也是那般的古怪,分明很喜欢黑色,可似乎又及其的厌恶黑色,很是让人捉摸不透。 孟妤的眼睛定格在他的手上。 外头的春雨,雨势渐小,琉璃瓦的声音也变得微弱起来,丝丝的凉意提醒着她,春天来了。 孟妤攥紧了手掌,默默的等待着他。 像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恍惚间似有一年四季从眼前飞快的闪过。 终于等到了他薄唇轻启,像幽谷中猛的响起一阵骚动,清脆悦耳,穿透重重迷雾而来。 “阿妤,本宫没有很高兴,”他抬眸,眼睫下的那双眼睛格外的清澈,仿佛经过了洗礼一般,“本宫只是许久未曾这般松懈过了。” 孟妤静默,眨了眨眼,一言不发。 “时辰不早了,阿妤可困了?”他这话问得很是随意。 孟妤摇摇头,瞥了一眼屋内的烛火,“奴婢不困,殿下若是……” “阿妤,”他语气沉了几分,“可是本宫困了。” 她蹙眉,最终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上前去,她眉目认真,站在公孙行止的面前,为他宽衣解带。 从一开始的面色潮红,到如今的淡然自若,孟妤的心里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从春闱结束开始,她就猜到了。 公孙行止想要做什么呢?都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可这些事情又仿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太会玩弄人心了,每一个步骤都把控得很好。 “殿下,”躺在床上,她始终没有睡意,瞪大了眼睛,“奴婢可不可以问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 他平躺着,阖上眼帘,闻言剑眉上挑,却还是答应了,“问。” “殿下是想报仇?还是想要这江山?”她问得很直白,甚至还别过头去。 寝殿内蜡烛已经熄灭了,此刻并没有任何的光亮,伸手不见五指,所以她才这般胆大妄为。 一席话让原本就安静的寝殿越发的幽静了,甚至还多了几分压迫感。 他动了动嘴唇,眼底的幽光像是枯木逢春,又仿佛是饥饿许久的孤狼,“阿妤在本宫面前可说了不少大逆不道的话,如今又开始畏畏缩缩了?是觉得这些事情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样了对吗?” 孟妤自知理亏。 一开始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人有多么厉害,当时的场景也不允许她过多的思考,只能当断则断。 若是那个时候知道,她自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大家非亲非故的,她没有理由为这个人卖命。 最后人财两空。 “怎么不说话了?”他勾了勾嘴角。 孟妤握紧了被子,“奴婢无话可说。”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已经踏出第一步了,就注定不能回头的。 再加上如今她都杀了好几个人了,也无法置身事外。 再无话,公孙行止一言不发,闭上了眼睛,对于一个小宫女,他不需要解释太多,孟妤知道的的已经足够了。 她本就不在自己的棋盘上,是她自己跳进来的。 他的棋盘一直布局很好,只是缺乏一个主动的契机,而她的出现刚好促成了这个契机罢了。 …… 第二日一大早的时候,春雨绵绵,雾气腾腾,春风缠绵。 伴随着钟声响起,一路上都是陆陆续续前来上早朝的官员,行色匆匆,心事重重。 今日可就是皇上广布皇榜的时刻了,大家的心情自然是格外紧张的。 皇榜会经过御林军,在经过礼部,最后贴在绍安城的城墙上,以及各个告栏处。 比起科举考试而言,春闱相对于少了两个步骤而已,但也是非常严谨的。 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大家自然是不敢懈怠的,一路上都在议论着此事,让人心情越发的焦灼。 而东宫这边,孟妤一大早的就醒过来了,听着钟声响起又结束,瞅着那雾气腾腾的反向愁眉不展的。 高栾斜靠在旁边,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虽然对于苗豆芽没有多大的恶意了,但是也谈不上喜欢,再加上他这个人话也不多。 以往东宫只有殿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和自己玩,或者是练剑,或者是抓一些蛇鼠练一练。 如今多了一个宫女,他反而不适应,但至少不那么无趣了。 “你今天有点不对劲。”高栾沉默了许久,毫无征兆的蹦出这么一句话来。 孟妤扭过头,神情淡淡,“怎么说?” “你今日起得很早,而且一直不说话,”高栾若有所思的总结,“殿下凶你了?” 可是殿下并不是那种人,也不会轻而易举的懊恼。 孟妤长吁短叹了一声,抱着双膝无奈的摇摇头,“只是有些问题想不明白。” 她这个人一旦思考问题,就不喜欢说话,想不明白就越发的难受。 昨夜失眠了,所以这才醒过来这么早的。 今日是春闱最终的结果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等待着,包括她在内。 孟妤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东西,又会葬送了多少人的前途和命运,可这一切又像是都蓄谋已久了一般。 她不过也是一个侩子手罢了! 施施然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目光幽幽的落在远方,雾气腾腾中,难辨真假。 直到一阵嗓音将她拉回了现实,“阿妤。” 寝殿内公孙行止欣欣然睁开了双眼,因为刚刚睡醒声音有些喑哑,撩人。 孟妤提着裙摆跑了进来,挂着笑脸撩开了床帐,“殿下要起身嘛?” “上早朝了?”他问。 孟妤点点头,“已经上早朝了。” “阿妤想看热闹嘛?”他双眼含笑,身子斜靠在床上,懒洋洋的支撑着头。 孟妤低眉顺眼的摇摇头,“奴婢不喜欢热闹。” 他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是吗?本宫还以为阿妤同别的女子一样,也喜欢热闹,看来阿妤不喜欢。” 别的女子? 孟妤抓住了关键词,“殿下指的是云安郡主嘛?” 他嘴角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阿妤可真聪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明知山有虎 “放肆!” 金銮殿上,皇帝勃然大怒,奏折散了一地,气压低下,此番所有人都低垂着头不敢言语。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唯有几个胆大的倒还撑得住。 二站在百官前面的公孙则直接就给吓傻来,此番面色苍白,眼神猛的看向苏琮那个老狐狸。 后者还未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哪有从前那般傲骨,狼狈不堪。 吴大人昂首挺胸,不卑不亢的陈述事实。 “吴大人,”苏琮总算是回过神来了,铁青着一张脸,声音也是颤抖着的,指着他一顿反驳,“小儿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何故如此冤枉小儿?皇上明察秋毫啊!小儿定然是被人诬陷的。” “启禀皇上,苏大人也说了,微臣和他儿子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冤枉?修改春闱考卷一事,本就是诸多同僚一道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难道臣还能李代桃僵不成?”吴大人不卑不亢的反驳他的话。 此事本不该在朝堂上说的,可是徐大荣一直未曾出现,他心中窝火这才全部说出来的。 原先还念着同僚一场,私底下和皇上说了也就算了。 这苏琮也不是一无是处,想来皇上还会留一些情面的。 可如今徐大荣官官相护的这个态度让他尤为不满。 公孙长堰拍案而起,面色铁青,“苏琮,你最好给朕一个交代,身为朝廷命官,你又是此次春闱考卷的官员,你儿子这件事情,你敢说和你毫无关联嘛?” 他将奏折狠狠地砸在了苏琮的脸上,怒火中烧。 “徐大荣呢?”公孙长堰吼道,“一个个的,朕养你们来就是为了给朕官官相护的嘛?” “皇上喜怒。”不少官员开口安抚道。 那些昨夜参与修改答卷的官员,此刻也不好继续坐以待毙了,只好灰溜溜的站了出来,齐刷刷的跪在前面。 “启禀皇上,吴大人所言句句属实,臣的都是有目共睹的,绝无半句虚假。” “臣附议。” “苏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怒道,“如此铁证如山,一个个都指认你了就差徐大荣出现了,你还要狡辩?” 苏琮跟见鬼了一样,当下哭哭啼啼的磕头,辩解,“皇上,此事必定有蹊跷的啊!臣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臣绝对没有泄题啊!” “春闱一事本就是苏大人在负责的,苏大人说未曾泄露考题?莫非是徐大人不成?”一直以来都沉默寡言的萧阁老站了出来,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 可是这几句话,每一句话都能够把苏琮逼上绝路的。 “启禀皇上,臣认为此事绝没有这么简单的,不如先彻查再说,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给苏大人论罪似乎有些不妥。”而这个时候,丞相孙珏也站了出来,义正言辞的为其开脱。 好好的的早朝刹那间犹如修罗战场一般,一下子将所有人都给逼得大气也不敢出了,只能看着他们神仙打架。 就在皇帝头疼不已的时候,金銮殿外,一个公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徐大人觐见。”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朝着那手捧着乌纱帽前来的徐大荣看去,朦朦胧胧的雾气为背景,他一步步的朝着众人走来,一步一个脚印,气势恢宏。 …… “嘶。” 一个时辰过去了,早朝也未曾停歇,而孟妤跟随着秋嬷嬷前去御膳房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了一下。 秋嬷嬷停下脚步,有些无言的看着她,小声提醒着,“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老走神,照你这么下去,何时才能走到御膳房?” “嬷嬷,抱歉,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得有些走神了。”孟妤毫无诚意的道歉。 秋嬷嬷也没说什么,只是感叹,“你若是有什么难处都可以告诉我的,如今你我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生生死死都是要绷在一起的。” 孟妤笑笑没说话,继续跟着她走,脑海中却满都是公孙行止的那些话。 云安郡主,热闹?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嘛?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觉得荒唐。 可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跟着公孙行止之后,荒唐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么想来,莫名其妙的提起云安郡主倒也不算是稀奇。 “嬷嬷,”总归是没忍住,孟妤上前一步和秋嬷嬷窃窃私语起来,“你知道殿下多少事情?您是什么时候进宫的?” 秋嬷嬷剐了她一眼,却也没有拒绝,而是回忆起来,“我是一直跟着皇后娘娘的,皇后娘娘从前只不过是皇上府邸的一个妾室罢了,走到如今老奴功不可没。” 这一点她还真的没有自夸,当初的孙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妾室罢了,娘家也没多大的能耐。 但是孙氏聪明伶俐啊!加上本身条件极好,又为皇上生了个嫡长子,而那个时候的皇上只是一个王爷,正妃大家闺秀,却无所出。 坚持了一年半载就香消玉殒了,最后正妃之位一直悬空起来。 而这个时候的孙氏看准了时机,开始动手,凭借着心机本事,一步步的走上了正妃之位,又扶持着自己的父兄,这才稳坐后位的。 听着秋嬷嬷的辉煌事迹,孟妤忍不住的感慨,“皇后还挺有手段的。” “若是没有手段的花,如何坐到如今的地步?”秋嬷嬷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关于太子殿下,我了解的并不多,前朝的事情曲折很多,我虽知道不少,但是殿下不让我说,我也不敢告知于你。” 这也是皇后让她到东宫来的另外一个原因。 皇后很恨,将太子殿下的仇人放在他的面前,让他无从下手。 秋嬷嬷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些事情,可也脱不了干系的,只是罪不至死罢了。 “你只要知道,殿下让你做的每一件事情,杀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仇人。”秋嬷嬷神色严厉,一改昔日的模样,连带着气质都肃穆了起来。 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仇人往往比朋友还要多。 “所以,苏大人也是其中一个?”孟妤莞尔,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咬了咬贝唇,“他做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两耳不闻窗外事 孟妤的话成功问到了秋嬷嬷,她面色凝重,敷衍的答道:“此事你就别过问了,走吧!” 并不是她不愿意说,太子不让她说,她自然是不敢说的。 自己在皇宫这么多年了,一路陪着皇后跌跌撞撞的走到如今的地步,可最后不也落得了这样一个下场嘛? 秋嬷嬷清醒的知晓,太子殿下没对她下手,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很多事情还是埋在心中,当个傻子比较好。 …… 金銮殿闹得不可开交,徐大荣突然的出现委实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大家惊讶的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出现。 而是因为他捧着自己的乌纱帽出现的,重重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面色凝重,“臣叩见皇上。” “徐爱卿这是何意?”皇帝有些不解的看着他这个举动。 文武百官皆是一愣。 人群中的房云翼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垂下头去。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直接从自己的龙椅上走了下来,弯腰作势扶起他,“你这好端端的是何缘故?” “启禀皇上,苏大人一事确有此事,吴大人所言不虚,此事乃是臣和苏大人一起操办的,如今苏大人出事,臣固然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特前来赎罪。”徐大荣掷地有声的一席话让皇帝愣住了。 刹那间鸦雀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显然是摸不着头脑。 连带着地上的苏琮也是一脸茫然,本身还有着几分希望的,可是如今徐大荣这么做可不就是实锤了吗? “爱卿,此事与你无关,朕为何要罚你,”皇帝好半响这才反应过来,语重心长的劝解,“刚刚才吴大人都已经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了,朕自会好好的查办的,你何须自责?” 徐大荣摇摇头,“臣并非是自责,借此事也算是明白了,自己年事已高,不适合在朝为官了,臣愿意削去官职,以此谢罪。” 说这番话的时候,徐大荣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昨夜发生的事情。 这才做出这样一个决定的。 场面一度寂静无声,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苏琮卑微的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辩解,“皇上,臣冤枉啊!臣怎么会这么糊涂?犬子再怎么无能,臣也断然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啊!” 孙康平眉头微微一蹙,却也在这个时候及时刹车了,若是再继续为其开脱,只怕会惹祸上身。 “春好,很好,”皇帝恼羞成怒,甩了甩衣袖,“文武百官,皆都是满腹经纶,现如今居然出了如此徇私舞弊的事情来,苏琮你贵为朝廷命官,还敢知法犯法,大理寺给朕彻查此事,牵扯的人一个不留,统统给朕拖出去砍了。” 这些天的好心情在这一次早朝中就这么毁灭了,滔天怒火让人喘不过气来,大气也不敢出,深怕自己受到牵连一般。 大理寺少卿唯唯诺诺的站了出来,拱了拱手,“臣遵旨。” 皇帝重新走回了自己龙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朝臣,眼神落在徐大荣的身上,“徐爱情还是先回去好生歇息,等此事彻查出来,朕自会给你处置的,此次春闱男子答卷全部作废,把苏琮给朕押入天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望,朕倒是要看看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半句辩解的话都未曾给苏琮,就任由御林军将人带走了。 忽视他那哭喊着冤枉的声音,众人心情复杂的看着人被带走。 啪的一身是拍着御案的声音响起,皇帝卷着一身的怒火离开了。 高公公见状高喊了一声,“退朝。” “这可如何是好啊!”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是啊!万万没有想到,一向看着清正廉明的苏大人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还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啊!” 一路上文武百官都在讨论着这个话题,墙倒众人推不过如此,那些关于苏琮不好的事情也都被一一拿出来数落。 而这一路上徐大荣心情尤其的沉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可似乎只有这么做才能够两全其美。 天空阴雨绵绵,雾气萦绕着华丽的皇宫,叫人心头忐忑。 今年还真是多事。 “房大人。” 雾气腾腾中,房云翼独自走在过道上想时候,一阵声音自身后响起。 他脚步一顿,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就看见提着衣摆,撑着一把油纸伞走来的高公公。 高公公态度恭恭敬敬的,低声道,“房大人先别急走,皇上召见。” “皇上?”房云翼有些惊讶,随后又追问了一句,“公公可知道皇上唤下官何事?” 房云翼一直以来都很得皇上的厚爱,所以高公公也会高看几分的,领着他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小声提醒道:“杂家虽然不知道皇上意欲何为,但是想必和此次春闱脱不了干系,刚刚才房大人一言不发,想来皇上是打算问问房大人的看法的。” 看法?房云翼眸色暗淡了几分。 他还真没什么看法,就想知道这一次春闱能拖出多少人,又祸及多少朝臣。 却还是压下了眼中的神情,于蒙蒙烟雨中跟着高公公朝着御书房前去,“有劳高公公了。” 高公公笑着摆摆手,“房大人客气了,这是杂家分内之事。” 他笑笑没说话,撩了撩衣袍跟上他的步伐。 今日之事势必会闹得纷纷扬扬的,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情来,多少朝中大臣不得力求自保? …… “秋嬷嬷,”这边的孟妤和秋嬷嬷抱着御膳房拿来的东西回去的路上,在上早朝的方向滞留了片刻,语气有些沉重,“你说,今日早朝的都发生了些什么?” 秋嬷嬷回过头瞥了她一眼,“朝堂上的事情,我们这种后宫中人怎么可能知晓,走吧!” 孟妤笑而不语,收回了视线跟了上去。 心中却否定了秋嬷嬷的看法。 很多时候后宫的人往往才是事件的关键点,比如位居东宫,偏居在寝殿中,十指不沾阳春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孙行止。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手握天下事 春季多雨,多雾,所以行走在路上的时候都难免让人有一种雾里探花的感觉。 孟妤粗活干惯了,也就不在乎形象了,抱着一大堆的东西,也没带雨伞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秋嬷嬷自然也好不到那里去的。 本事平平坦坦的道路,却在一个拐角处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 “房大人还是……” 高公公欲言又止,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个人。 而房云翼也是一愣,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面面相觑一度有些尴尬,还是秋嬷嬷反应最快,带着孟妤朝着高公公和房云翼欠了欠身。 “房大人,高公公。” “奴婢见过房大人,高公公。”孟妤困难的行礼。 房云翼眯了眯眼,好半响这才认出来这人乃是孟妤。 数日未见,她倒是消瘦了不少。 “秋嬷嬷这是去御膳房了?”高公公随意的问候了两句。 秋嬷嬷笑了笑,“可不是,最近太子殿下身子不太好,需要补一补,老奴这不就带着人去御膳房拿些新鲜的食材。” 高公公一惊,“太子殿下病了?那可要好好注意才行。” 秋嬷嬷含笑点头。 他又道,“杂家就不和秋嬷嬷叙旧了,皇上那还等着杂家带着房大人前去呢!” “公公慢走。”秋嬷嬷点点头。 房云翼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不语的态度,从孟妤身边走过的时候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孟妤亦是如此回应的。 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了个大概,孟妤抱着东西和秋嬷嬷匆匆忙忙的回到东宫。 将东西安置好了之后,拔腿就朝着莠和殿前去了。 而这处的公孙行止坐在殿内,正在烧香拜佛,态度虔诚,敲打着木鱼的声音有节奏的响起。 孟妤提着裙摆毛毛躁躁的闯了进去,“殿下。” 跪在佛像前的人睁开了眼,剑眉上挑,放下了手中的佛珠,又停下了手里面的木鱼。 “殿下,殿下。”孟妤四处寻找着,直到在内阁内看见那佛像前的人。 她喜出望外的跑了过去,想了想也跪在他的身边,“殿下。” “阿妤做什么?”他歪了外头,不解的看着孟妤的动作。 孟妤指了指佛祖,“在拜佛。” “佛回去了。”他施施然的起身,广袖长袍扫过孟妤的脸颊。 孟妤:“殿下怎么知道?” “哦~”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瞧着她,“本宫刚刚送走的。” 孟妤,“……” 麻溜对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孟妤追着他走了出去。 二人坐在那地毯上,一人一个蒲团,孟妤半跪着给他切茶,“殿下信佛?” “不信。”他面色冷峻,眉宇间却总含着丝丝笑意。 只是相比之下比人靠得住罢了,佛经于他而言能够静下心来,压抑住内心的那份狂躁,不安,嗜血。 孟妤倒也没有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而是聪明的换了一个话题,“奴婢来的路上遇见高公公了,还有房大人,这高公公乃是皇上身侧之人。” “阿妤想说什么?”他打断了孟妤的铺垫,直接就开口问。 如此坦白让孟妤猝不及防,但还是借坡下驴的问:“奴婢没什么好说对,只是觉得那很奇怪,皇上为何在这个时候单独召见房大人?” 不出意外的话春闱的事情应该是今日早朝就爆出来的,没道理这么安静的。 可如果爆出来的话,皇帝又怎么可能坐的住呢?此时此刻不应该是彻查此事嘛? 还有那一本满满的花名册,恐怕也会被彻查的。 “因为皇上信任房大人,”他手指抬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吹有些滚烫的茶水,“房云翼并没有身份背景,一路走来也没有拉帮结派的,皇上最喜欢的无非就是这种人,皇上自然是最信得过的他的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就会找自己的心腹前去商讨一番。” 他说得有条有理,每一句都是分析准确的。 孟妤向来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通的,很快就点了点头,“难道皇上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全然在乎?” 那就奇怪了,春闱虽不比科举,但是影响力也是不小的。 “苏琮的儿子苏恒,一直以来都迟迟未曾考上,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倒霉,人一旦到了某种地步之后便会使一些腌臜的手段来证明自己,没有人愿意做他人的替补,也没有人愿意一直被人嘲笑碌碌无为。” 尤其是身出名门,富家子弟。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经不起任何的挫败,因为他们一帆风顺习惯了,一旦遇见一点点的挫折就会接受不住的。 苏恒是个正人君子不假,可当他总是面对着嘲笑,一次次的失落之后,也不见得不会剑走偏锋。 往往这样的人,做出来的事情总会叫人眼前一亮的。 所以他作弊也就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情,不会有人觉得是栽赃陷害的。 那怕是疑点重重,无非就是被彻查一番。 可是皇帝不敢彻查下去的,因为越是查下去,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指不定要诛杀多少人,所以皇帝必须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孟妤直接败在他的理论当中,捧着茶水咕嘟一下喝完了,咽了咽口水道:“那殿下觉得皇上会怎么做?” “不过一个苏琮,杀了便杀了,对皇上并没有太大的威胁。”他轻描淡写的总结。 孟妤习惯了他冷漠的样子,也就没当一回事了,内心深处越发的对这个人钦佩:“殿下真聪明。” “问完了?”他斜撑着脑袋,似笑非笑的打量小胖丫,“那阿妤去给本宫做些吃的吧?本宫饿了。” 孟妤提起裙摆起身,“殿下想吃什么?” “阿妤做的,都很好吃。”他莞尔,笑得妖冶。 孟妤心脏慢了半拍,迅速的收回视线,“奴婢这就去给殿下做。” 她不怕公孙行止严肃,认真,或者是变态的时候。 偏偏就怕他这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人心里面犯怵。 似个睡美人似的靠在那处,给人一种,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的错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帝王威严 这场春雨,像是不要命的浇灌着万物,不知是摧残,还是滋润,窗柩下的花丛青翠欲滴,上头的水珠一点点的滚落,他坐在靠椅上,目视着窗柩外的一切。 商洽的人本就十分的重视规矩和律法,有人开了这个先河,世人自然是不会答应的,春闱这样的事情以往并不是没有发生过,只是因为无人揭穿,大家官官相护,从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被他一下子就给揭发出来,必定会牵连不少人的。 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地板上,雾气掩盖住了庐山真面目。 御书房内一片寂静安详,当房云翼走进来的时候却感受到了一股来着皇上的压迫感,他低垂着头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臣参见皇上。”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放下,努力的平息自己的情绪,“爱卿可知朕找你前来所为何事?” “皇上是为了春闱一事。”房云翼毫不犹豫的回答。 皇帝并不傻,若是在他面前玩一些小心眼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倒不如坦诚一点。 皇帝点点头,面色严谨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朕一直都看好爱卿,你年纪轻轻的,前途不可限量,朕一直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才,可今日朝堂上爱卿一言不发,莫不是知道些什么?” “回皇上,朝堂上人多眼杂的,臣不敢妄下评论,”房云翼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臣觉得此事和三皇子脱不了干系,但也只是臣的猜测罢了,实在是做不得如何的证据。” 皇帝眯了眯眼睛,走到他的身后又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眸色内敛有些难以捉摸,犀利的眼神落在他的身上,“为何认为是三皇子?” “臣并非是认为,而是猜测,雪灾那件事情本该是大皇子立功的大好机会,可是最后却在三皇子的地盘上出事了,乍一看倒像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的,可后来陈泰安也死了,臣就觉得这件事情必定和三皇子脱不了干系的,可按道理两个人都损失了一员大将,没道理再继续下去了,可此番苏大人这边又出事了,臣也看不懂怎么回是了。” 他一字一句都没有逃避问题,而是每一句话都在直面皇帝的问话。 公孙长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瞥朝着他摆摆手,“起来回话吧!那你倒是说说看,此事你有何高见?苏琮那儿子当真会作弊?苏琮又真的会泄题?” 房云翼有些为难,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臣若是说错了……” “如实说来,朕不追究你的过错。”公孙长堰坐在拿软榻上,伸手随意的拿起一本书来。 房云翼颔首,“臣觉得此事或许没那么简单,发生这样的事情能够得到最大利益的人,必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的。” 皇帝没说话,只是翻书的手轻轻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掀了掀眼皮子看向他,带着探究的意味,“按照爱卿这么说来,这些事情发生都和你或多或少有着些关系的,难道此事与你有关?” 他的一番话让御书房的气温再一次降低下来,连带着旁边的高公公都冷汗直流,默默的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讪讪的退到旁边去不敢发话。 整个场面一度冷却了下来,房云翼眉头几度锁起来又舒展开来,非但没有跪下,反而多了一分坦坦荡荡,他脊背挺得很直,直勾勾的看着皇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的反问:“那皇上觉得,臣这么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呢?” “大皇子和三皇子,你更看好谁?”皇帝并没有继续和他纠缠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话题成功的跳过前面的那个话题。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皇上看好谁,臣就看好谁。”他的回答模棱两可的,却也没有触碰到慌的逆鳞。 他又继续翻阅着手中的书籍,神情慵懒,“此事就交给你去彻查吧!朕要得到最终的结果,所有参与其中的官员,一个也不必放过。” 房云翼为之一振,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有些突然,但还是拱手道:“臣这就去办。” 事情已经走到如今的这个地步了,自然是只能硬着头皮的往下了,他磕头谢恩,拂袖而去。 “皇上,您怀疑房大人?”高公公见着人走远了,这才开口询问。 皇帝却只是翻阅着手中的书籍,抬头瞥了他一眼,“此人很聪明,朕还未完全信任,他这是在试探朕的态度。” 九五至尊最为忌讳的一件事情,无非就是别人擅自揣测自己的心事,都说伴君如伴虎,此话一点也不假,太过于聪明的人,有些时候往往死得越惨。 高公公恍然的点点头,“老奴给皇上沏茶。” “让人看着点大皇子,此事若是真的和他有关的话,那朕就不该高看他的。” 高公公点点头,“是。” 他一手沏茶,忽而想到一个人,装作无意间提及,“皇上,最近六王爷的身体不太好,您是否要看看?” 他微微一愣,仿佛在思考着六王爷是谁,想了片刻这才恍然大悟,将手中的书一丢,“多叫几个太医前去看看,朕又不是太医去了又有什么用?” 高公公有些同情六王爷,却也只能感叹。 这个六王爷说起来也是命苦,小小年纪的却害了一身的毛病,实在是叫人惋惜,如若不然的话六王爷也能够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 …… 春闱这事一发生,霎时间就惹得群众愤愤不平,尤其是那些个参与其中的考生更加的暴躁,高呼着要一个公平,要一个说法。 房云翼窝在自己府邸的书房内无奈的捏了捏眉心,看着这上头的人只觉得头疼,苦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这是打算坐收渔翁之力啊!”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所有的事情解决掉,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待在自己的东宫中。 江沙听了这话也颇为感慨,“也未曾想到当初救助大人的乃是太子殿下。” 房云翼摇摇头,他也未曾想到。 江沙又道:“不过……那个时候大人不过才十多岁出头,太子殿下又未曾见过您如何就觉得您是个可靠之人呢?” 他这话倒是及时的点醒了房云翼,他猛的坐直了身子,眼中情绪复杂交错着。 第一百三十八章 君子如兰 约莫着申时的时候,骤雨初歇,那地板上冉冉升起着薄雾,外头的山茶花都被打得七零八落。 孟妤捧着一本书出现在莠和殿内的时候,左顾右盼了好一会这才在窗边找到了人,她凝望着公孙行止的背影,犹豫着低声唤了一句,“殿下。” 对方不语,好似睡着了一般。 窗户敞开着,凉风吹进来,还夹带着些许屋檐下飘飞的细雨,孟妤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微微低头这才发现人睡着了。 这人睡着的样子非常的恬静,眼睫轻轻的颤抖着,好若展翅欲飞的蝴蝶一般,脸色总是透着一股病态似的白,唯独那薄唇异样的红,像上了胭脂一般。 孟妤想了想,转身去寻了他的一件大氅给他披上,身上莫名的暖意让他眉头一蹙。 他做了一个梦,那是他第一次出宫丢失在宫外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然而他力缆狂澜,在深山中走了许久,握着一把短匕首,杀了追杀他的人,杀了不少的飞禽走兽,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活了下来。 他觉得身子都在不断的下坠,朝着深渊中落下去,好似永远都不会到达地面,直到耳畔一道软软的嗓音响起。 “殿下,”孟妤还在试探着将人叫醒,这处有些冷,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她轻轻的唤,“殿下,殿下……” 他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那张带着些恐慌的脸,孟妤吓了一跳猛的站直了身子。 “殿下,您没事吧?”孟妤抚平了自己的情绪又关怀备至的询问。 公孙行止刚刚清醒眼底一片复杂,片刻之后这才捏了捏眉心,嗓音有些暗哑,“阿妤,本宫睡了多久?” “殿下现在申时了,窗边冷,您还是回床上去吧!”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大氅,“阿妤。” 她嗯了一声,老老实实的站在旁边。 “今日的字练了么?”不知为何他突然就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孟妤点点头,“奴婢都有练过的,殿下要看看么?” 他莞尔,施施然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必。” 孟妤伸手拿着大氅跟在他的身后,“殿下可要用膳?” 他摇摇头。 孟妤又穷追不舍的追问,“那殿下可要作画?奴婢帮您研磨?” 他还是摇摇头。 直到孟妤准备再问的时候,他总算是提前打断了,“有心事?” 小胖丫今日非常的不对劲,问题这么多,往常都是他说,孟妤才去做的。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孟妤还是点了点头,“奴婢刚刚才看了一本书。” “嗯?”他疑惑不解。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是殿下经常看的那本,奴婢……有些被吓到了。” 公孙行止:“……” 他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你还看?” “好看。” 害怕是真的,但是好看也是真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要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追根究底的看下去了,书最后是看完了,但是胆子也没了。 她是跑去找秋嬷嬷的来着,结果被秋嬷嬷一脸嫌弃的赶走了,只好返回来了,一路上阴森森的气氛和书中的内容简直就是相得益彰,她越想越害怕,再加上路上没什么人,只能跑来莠和殿这处了。 “所以刚刚才叫醒本宫,不是因为担心本宫,是因为阿妤害怕?”公孙行止突然有些生气。 孟妤底气不足的垂下头去,默默的把那本书推了过去,“殿下以后别看这种书了。” 看些文艺的不好么?非要看这么血腥的,还写得这么好的,代入感太强了,她自然是心中害怕的。 公孙行止有些莫名,“阿妤,这是在怪罪本宫的不是了?” 孟妤抬起头来,面色纠结,摇摇头,“不是,这些书不好,殿下看了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也不是没有看过恐怖片,也不是没有看过恐怖故事,可是这些东西让人看了之后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仿佛发生在自己的面前。 公孙行止的手轻轻的点着这本书籍,眸色幽冷,“阿妤,这不是书,这都是真的。” 这本书是他自己写下来的,请人拓下来的,却只有这么一本,里面的每一个文字都是他真情实意写下来的,只是写得有些偏激了,让人难以接受罢了。 他是个清风明月的君子,怎么可能写这种东西呢? 孟妤抬起头看向他,一副欲说还休的表情,可总归还是压了下去,只是换了个婉转的话语,“殿下……” 他嗯了一声,一抬头四目相对,毫无征兆的撞进了彼此的眼神中。 孟妤微微一怔,有了片刻的失神,在这样的人面前,从未有过恋爱经验的孟妤很难保持着自己的初心,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用自己绝对的理智去压制住这些本不该发生的事情。 君子如兰,不过如此。 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恰到好处,尽管翩翩君子的外衣下是那腹黑和腌臜的心思,也难以让人不为之倾倒。 孟妤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给抛掷脑后。 他轻轻莞尔,“怎么不说话了?” “没什么,奴婢只是想问问殿下,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她的时间很多,大部分时候都是闲着的,人一旦闲下来难免就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她这种。 “阿妤想做什么?”他没有回答孟妤的话,而是换了个方式询问。 孟妤茫然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笑了笑,简单的描述,“阿妤若是出宫之后想做什么?可以和本宫说说么?” 她想了想,又摇摇头,”奴婢没仔细思考过,奴婢没有家人,也不知道去那里。” “那为何不愿意陪着本宫呢?”他挑眉,有些许的不高兴,“阿妤不喜欢本宫么?” “殿下并不需要奴婢。”她拧眉,模样认真。 这话说得在理,又带着几分埋怨的意味。 他知晓她聪明,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眉心轻轻一点,“到时候本宫送阿妤一些银钱,若是出宫了,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当是本宫的随礼了。” 孟妤直勾勾的瞧着他,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许的虚情假意来。 可那眼眸中的情真意切,仿佛发自肺腑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 涌动 她迟疑片刻,忽而展颜一笑,“好。” “宫外有什么?”他轻轻的扫了扫衣袖,伸手将她推过来的书籍打开,“阿妤可否与本宫说说?” 孟妤心中疑惑,但还是开口随意的扯了一些,都是一些他闻所未闻的事情和东西。 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只是眸色中多了些许的向往。 这一生,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凭借一己之力颠覆整个王朝,要么就是英年早逝,永远的埋葬在了这深宫中。 可怜的不仅仅是深宫中的女人,还有很多人的身不由己。 “阿妤,”他抬眸,眼中的东西太多,让人一时半会都深究不来,看不懂,读不明白,“去做晚膳吧!” “殿下。”她半跪起来,神色认真的看向他。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解的看向她。 孟妤深呼吸了一下,无奈的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去给殿下准备晚膳。” 她的欲说还休公孙行止并没有阻止,挥挥手示意她退下。 孟妤想问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话到了嘴边又迟疑了,是因为她在犹豫。 走出莠和殿的时候,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骤雨初歇雾气很重,这才傍晚就已经让人觉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每走一步,孟妤都眉头紧锁,一直愁眉不展的。 回廊很长,每隔几米就挂着一个灯笼,每每快到入夜的时候,里面都会被人点亮再重新挂上去。 孟妤大摇大摆的朝着小厨房而去,还没走多远就被人叫住了。 她蓦然回首,就看见了回廊的尽头走过来几个人。 眯了眯眼,距离近了些许这才得意看清,“翠峦?你有事?” 翠峦老老实实了好一阵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下又突然找上门来。 她的身后是跟着她的两个小丫头,趾高气昂的跟她的小跟班似的。 一听她这话,翠峦就有些活了,但还是忍着,“我听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人,皇后娘娘很宠爱你?怪不得敢在这里耀武扬威的。” “是啊!皇后娘娘就是宠爱我,你有什么不满的嘛?”孟妤皮笑肉不笑的打量她,“你若是来为你妹妹报仇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吧!放眼整个东宫,你觉得除了太子殿下,谁还敢动我?” “你……”翠峦气不打一处来,“苗豆芽你别太得意了,你害死我妹妹,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像是觉得好笑一般,勾了勾嘴角,眉眼在雾气腾腾中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笑起来带着几分的诡异和寒气。 “翠峦,祸从口出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若是不想和你妹妹一样被人抬着出去,还是老实点比较好,我不管你是谁的人,最起码现在,你,能奈我何?” 潇潇洒洒的丢下这一句话,孟妤不做停留的转身离开。 她对于这些人没什么敌意,可正如公孙行止所说的那样,人与人之间只有不接触才不会有牵扯,一旦接触都会有着或多或少的纠葛。 她不去给这些人添麻烦,这些人也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所以得找个时间,想个办法把这人弄走才行,省得给她添麻烦。 翠峦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身影暴跳如雷,“这个苗豆芽,不就是仗着皇后和大皇子嘛?” 身边的两个人劝解着她,“翠峦姐姐,还是算了吧她现在有皇后娘娘撑腰,咱们拿她没撤的。” 可不是! 大皇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这苗豆芽是大皇子的人,自然不会有人敢去找麻烦的,更何况那日皇后还亲自前来探望,这一下子东宫的人那里还敢对她出手。 恨不得天天巴结讨好。 然而,因为苗豆芽一直住在太子殿下那处,大家都没有机会去好好的巴结一番。 尤其是那天在厨房暴打了她的一群人,现在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只是等了许久都未曾等到苗豆芽的报复,大家下意识的觉得她是个胆小怕事的。 翠峦听着这些人的人蛊惑之后,就又想着来吓吓苗豆芽,谁知道对方不是个善茬。 “我不会放过她的。”翠峦暗暗的咬牙。 她和妹妹一直以来都是相依为命的,如今妹妹命丧黄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的。 两个小宫女面面相觑,“翠峦姐姐,咱们从长计议吧!反正她跑不了的。” 翠峦只能压下心里面的那一份仇恨。 而这头的孟妤把东西都做好时,就准备端去给公孙行止了,一路上风平浪静的,偶尔有几个宫人从她的面前路过,难得的问好。 孟妤也只好含笑回礼。 东宫没有别处消息灵通,这里面的宫人也大部分都是足不出户的,所以关于朝堂上的事情自然还不知晓,所以也没有人讨论。 孟妤回到莠和殿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在那地板上的矮桌旁边坐好了,见她进来,慢悠悠的合上了书籍。 烛火打在他的身上,像是刻意调好的光线一般,一举一动都儒雅至极。 若不是朝夕相处,只惊鸿一瞥的话,孟妤都会下意识的觉得这人是个正儿八经的君子,芝兰玉树的身姿,谪仙般的姿容。 余光不经意间的瞥了一眼,这才发现书乃是她还给他的书,倒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把端盘放下,将饭菜都放好,“这几日天气有些凉了,奴婢给殿下做了些暖胃的。” “嗯。”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殿下,怎地不见高栾?”她回头看了一眼殿外,若是平常的话吃饭时间都会见到高栾的。 而且按照高栾的性格,也不像是离开很久的人。 闻言他眉梢上挑,笑得有些邪气,“高栾的剑快生锈了。” 需要些血滋润一下,如此一来才能保持光滑。 孟妤怔了好一会这才顿悟,只是默默的将碗筷递给他,小心翼翼的候在旁边。 “阿妤不吃嘛?”他尝了一口这三菜一汤中的一菜,倒也不挑食。 孟妤摇摇头,“奴婢不饿……” “本宫一个人吃不下。”他不容拒绝的开口。 孟妤微微抬起头,迟疑片刻,老老实实的拿起了筷子,却食不知味。 第一百四十章 阴狠 漫长的一天在一顿饭中落下了帷幕,一直到躺在床上,床帐放下的那一瞬间,孟妤都还是浑身紧绷着的。 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又强迫着自己入睡,无数次的告诫自己这是一个梦境。 老老实实,安安稳稳的走完这梦境的一生,再一次醒过来之后,她依旧是叱咤风云的律师,依旧是过得风生水起的孟妤。 而不是顶着苗豆芽名字的一个宫女。 “阿妤,”就在她心中翻涌的时候,耳畔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他说,“别动,本宫冷。” 这借口说得好牵强,可孟妤还是老老实实的没再动谈。 她安静下来之后,公孙行止这才阖上眼帘,直到一刻钟之后,身侧的人呼吸开始彼此起伏,那握着被子的手也落下,他这才掀开被子。 寝殿内的光线晦暗不明,唯有一根蜡烛还燃烧着,他披上件大氅走了出去。 寝殿外,是晚归的高栾,他神色严谨的拱手,“殿下,现在就走吗?” “徐大荣怎么说?”他理了理衣衫问道。 高栾如实汇报,“徐大人今日已经向皇上提出告老还乡的事情来了,可是皇上似乎不乐意,还将春闱一事全权交给了房大人。” “那就去房府。”他笑了笑。 高栾没过多的犹豫,撑着伞跟在他的身后。 今年考试,皇上安排在东宫的护卫也都撤走了,所以他们外出也不会有人发现什么的。 潇洒的身姿在琉璃瓦上起起落落的,如同惊鸿跃过,让人眼前一闪难以捕捉其庐山真面目。 房府一片安详,唯独房云翼的书房灯火通明。 别个倒是轻松了,他却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皇上在试探他。 原先他的态度让皇上觉得很可靠,可如今皇上却开始一步步的试探,房云翼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撑着脑袋瞧着面前的一对眼花缭乱的书信,以及今日送来的一些奏折,都是戌时的时候皇上派人送来的。 春闱的事情才刚刚发生,文武百官就迫不及待的联名上书了,一个个的这是都打算力求自保。 “大人,要不还是早些休息吧?”管家端着煮好的参汤进来。 房云翼摇摇头,“本官再看一会,您先下去休息吧!今夜不必守着了,本官一时半会还不会休息。” 管家也没有多想,放下参汤又唠叨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他这些事情都还没有一个眉目,自然是睡不着的。 太子殿下如今又未曾和他联系,这也让他左右为难。 然而当他提起笔正准备落笔的时候,门被人推开了。 房云翼蹙眉的起身,误以为是风吹的。 直到两个身影出现在他的前面,他冷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正准备行礼的时候,公孙行止摆摆手,“房大人不必多礼。” “殿下……”他招呼着人坐下,同时也觉得不可思议,“殿下深夜出宫难免会遇上危险的。” 二人对坐在书桌前,他的视线落在一堆奏折上面,又不着痕迹的挪开,面色冷清,“有高栾护着,本宫不会有事,想着今夜房大人是睡不下了。” 房云翼苦笑,“下官刚还在想,若是殿下不联系下官的话,这些东西下官就有些举步维艰了。” 孟妤没有跟来,房云翼有些意外,但是想了想太子是三更半夜前来的,带上一个女子却是不方便。 公孙行止手指轻轻的落在这一堆奏折上面,“房大人怎么看?” “皇上在怀疑下官,但是他也不知道怀疑下官到底帮谁的,”房云翼如实的回答,眉宇间有些纠结,“不过,有一点下官觉得很奇怪,按理来说,大皇子和三皇子都是皇上的儿子,而且皇上如今正在搀扶大皇子,没道理下官做这些他不高兴。” 大皇子乃是众望所归,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公孙行止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难道房大人就没想过,皇上看好的并非是大皇子和三皇子嘛?” 所以不管房云翼去帮这两个人中的那一个,皇上都不会开心的,反而会忌惮他,防备着他。 房云翼越发的疑惑不解了。 公孙行止靠在椅背上,笑容清浅,“这件事情房大人最好秉公处理,千万别让皇上觉得你是大皇子的人,或者是三皇子的人。” ”殿下是在为难下官?”房云翼苦笑。 在两个人之间周旋已经不容易了,现在还让他在皇帝的面前班门弄斧。 这分明就是…… 公孙行止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答非所问的扯了个题外话,“房大人还记得本宫的小宫女嘛?” 他点点头。 公孙行止又继续道,“阿妤是大皇子送来的人,按理来说本宫应该小心提防的,可是如今本宫却让她为本宫鞍前马后的,而且阿妤还把皇后和大皇子,以及所有人都瞒得天衣无缝。” 房云翼蹙眉,似是在思考着些什么,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殿下当初帮助下官时,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殿下如何觉得下官可以成为可靠之人?” 他问的乃是白日里面的时候,江沙提起的话题。 公孙行止并不觉得他这个问题惊讶,眉眼如常,笑得却让人心中犯怵,“因为本宫帮的人不知房大人一个,本宫帮了无数的人。” 他是大面积撒网的,只要有一个考中了,只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他就赢了。 房云翼心里面没来由的寒意,只觉得细思极恐。 那从前那些考上了的,被他帮助过的人呢?为何后来平白无故的死了。 答案不就在眼前嘛? 都像是中了诅咒一般。 在他错愕的眼神下,公孙行止施施然的起身,“若是无事的话,本宫就先回去了,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他能够将这些人捧高,也能将他们捏碎。 忘恩负义之人,又有什么资格想尽齐人之福呢! 是人就会犯错,他不过是扩大了这些错误罢了。 那一洗绛紫色的衣摆消失在他实现内,房云翼端坐好,却眉头紧锁。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见如故 这件事情全权落在了房云翼的身上之后,整个邵安城都开始闹腾起来了,从昨夜开始那些居住在驿站的书生就不断的抱怨,一个个的小心思就都开始爆发出来了。 次日一大早,雾气腾腾中,房云翼甚至连早朝都没有时间前去上了,直接就前往驿站那处去了。 这地方居住的都是一些书生,因着前来参加春闱所以地势比较远的都是居住在这个地方的,春闱的范围还不算是很广泛,对比起科考的时候比较的小,但是这些书生都是从四面八方选举出来的人才,一场春闱他们就要准备不少的时间。 如今还未曾见到自己的成绩,就被告知因有人作弊此次春闱作废了。 同样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忧,欢喜的是自己考得不是很理想,导致还有机会从来,忧愁的人则是害怕自己下一次考得还不如这一次考得好。 当房云翼匆匆忙忙的赶来时,就看见了这么一幕,吵吵闹闹的,将驿站的一些护卫都搞崩溃了。 “房大人。”徐大荣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从人群中穿梭过来,“你可算是来了,皇上让微臣辅助你,你看如今的场面。” 房云翼有些头疼的安抚着他的情绪,“徐大人别担心,事情还没有沦落到最糟糕的地步,下官这就去安抚他们,还得麻烦徐大人将春闱的所有答卷都送到我这处前来,一会下官也好一一对比,你我二人再顺便去一趟天牢看看苏大人作何回答。” 他有条有理的把事情都交代好了,甩了甩衣袖朝着人群走了过去。 众人围在一块,议论纷纷,那里还有平时读书的书生气质,俨然就是一个个的地痞流氓,将此处作为一个菜市场了。 “大家都安静一下,”他走上了阶梯,站在回廊下,看着这吵杂的人群,“你们在此处吵闹也只是雪上加霜,并不能解决实际的问题,春闱中出现了作弊这件事情,也就是意味着有人将考题泄露出去了,皇上取消了这一次的成绩对诸位并没有任何的损失。” “如何没有?”人群中立刻有人反驳他的观点,“作弊的又不是我等,因何要将我等的成绩给取消?我等可都是跋山涉水的前来参加春闱的,难道我等就要任人宰割了么?这是何道理?” 不管房云翼是什么样的身份,现如今他都是不占理的一个,再加上这些人人多势众的自然不会害怕的,他们就是看准了朝廷不会拿他们如何,这才为所欲为的。 一有人站出来,其他的人也立刻暴躁起来了,一个个的求七嘴八舌争辩着,推推攘攘中连带着护卫也都拦不住了,又不能伤了这些人。 原本还站在回廊下的房云翼也没料到这一点,还未来得及躲开就被人扯着进去,狠狠的挨了几下。 “放肆。” 他本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推推攘攘间摔在了地上,一阵怒吼拯救了他。 众人齐刷刷的回过头去,只看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衣的男子,满脸的戾气大步流星的走来。 姜牧冷眼看着这群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殴打朝廷命官,房大人乃是新科状元郎,又是皇上亲自点名负责这件事情的官员,就凭这一点就足够将你们这些人打入天牢。” 房云翼此刻有些狼狈不堪,跌坐在地上,身边的人搀扶着这才站起来,身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了,一袭青衣都有些凌乱了,伸手稳了发簪,感谢的朝着姜牧拱了拱手,“多谢姜公子出手相助,此事也怨不得他们。” “房大人果然如同传闻中的一样,是个大善人,”姜牧笑了笑,转身朝着这一群文弱书生开口道,“不过……我可不比房大人这般心慈手软,诸位若是再敢惹是生非,就休怪我手下无情了,房大人和我一见如故,若是诸位再为难房大人,耽误了房大人查这个案子的话,就别我姜牧翻脸不认人了。” 他的话让房云翼眉心一跳,什么一见如故? 原本还理直气壮的一群人,在听见他的名字之后刹那间就都安静下来了,一个个的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本身他们也只是想要讨回一个公道而已,并不想惹上姜牧这样的大人物。 语气也变得唯唯诺诺起来了,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姜……姜公子,小生也只是想要讨个公道而已,并不是有意为难房大人的,还希望房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往心里面去才是。” 房云翼冷笑了两声,却也不是一个软弱可欺之人,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衣衫,“刚刚你推得最凶。” 那白面书生一怂,讪讪的垂下头去没敢继续发言。 而房云翼又转过头叮嘱了几句,大致意思就是让徐大荣好好的安抚着这群人,最好别人他们将此事闹大,毕竟只要这些人老老实实的,那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就怕他们揪扯不放。 简单的将事情交托好,他随意的理了理衣衫,就打算进宫,因为走得匆忙却忽视了一旁的姜牧。 “房大人这是……”姜牧倒是自来熟的叫住了他。 房云翼走到那巨大的玉兰花树下,闻言这才想起来一般的回过头去,表示歉意的鞠了个躬,“今日多谢姜公子了,来日必当登门道谢,本官还要进宫去,就先行告辞了。” 姜牧了然的点点头,微微一笑,倒也没有挽留。 他来此处也是好奇此事房云翼会作何打算,父亲何皇上一直都夸赞此人聪明伶俐,很有才华,可以收为己用,如今他瞧见也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罢了,没多大的可取之处。 这处闹得停歇了,皇宫却热闹起来了。 孟妤一大清早的起来,将莠和殿内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少的八卦消息,这还是她在东宫这么久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情,由此可见此事非同一般。 孟妤躲在角落里面听了片刻这才提着裙摆跑了回去,手里面还拿着秋嬷嬷送她的几只螃蟹。 第一百四十二章 忌日 当她把螃蟹都放到了小厨房再一次朝着莠和殿溜去的时候却在半路碰见了高栾,这人一脸的严肃,臭着一张脸,看谁都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怎么了?”孟妤不解的多问了一句。 长期的相处之后,她和高栾的关系算不上很好,但是也没一开始的那么糟糕了,至少高栾还是挺喜欢她做的饭菜的, 孟妤也从未想到她堂堂一个律师,有朝一日居然要靠着做饭来求生存。 高栾瞥了她一眼,神色低落,摇了摇头,“无碍。” “你这是……喜欢的姑娘嫁了人?”孟妤忍不住的猜测,又摇摇头,“你一直在东宫也没见你和谁走得很近啊!” 她原本是想说高栾的脾气这么差,肯定不会有姑娘喜欢的,但是想了想还是给人留点面子比较好。 高栾凉凉的瞥了她一眼,“今日是公主的忌日。” 公孙瑶? 孟妤恍然大悟,难怪高栾看起来这么的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高栾都这般模样,那公孙行止…… “节哀。:想了想只能憋出这两个字来。 高栾没说话,继续看着这雾蒙蒙的天气。 孟妤和他道了别,朝着莠和殿走去,心情却没有原先的那般畅快了,多了几分的小心翼翼,走到庭院中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一株开得正好看的栀子花,她想也没想的折了一朵揣着手中走了进去。 此时的莠和殿内,只有着淡淡的檀香缭绕着,这股香不是很浓郁,但是很香,只有在长期的熏陶之下才会让身上都弥漫着这种香气,一开始的时候会让人不适应,可是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而且这个香是公孙行止自己调的,他的才华,能耐都远远超过皇帝的任何一个儿子。 “殿下。” 孟妤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瞥了一眼那坐在案桌旁边看书的人,他神情专注似是没有主意到有人进来一般,听了声音这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怎么了?”他面色沉静并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的样子。 太擅长伪装的一个人可以成功的骗过任何一个人,若不是高栾和她提起的话,孟妤也绝对看不出来的。 她从身后把花拿了出来,插在他旁边的花瓶里面,自言自语的说起:“奴婢看外头的花开得很不错,折了一朵。” 他余光淡淡的瞥了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 “奴婢路过梅香阁的时候听见了几个姐姐的对话,”她走到他的面前去蹲下,“春闱的事情皇上大怒,如今苏大人已经被打入天牢了,连带着不少人也被彻查了。” “嗯,这件事情都是阿妤的功劳。”他平淡的开口。 今日他的兴致并不高,孟妤感觉得出来,高栾也说了今日乃是公孙瑶的忌日,那个小公主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人间,叫一声她的皇兄,就已经离开了。 孟妤压下心中的同情感,笑道,“殿下,奴婢家乡有一个传说。” “什么?”他习惯性的接话。 孟妤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人离开这个世上之后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换一种方式在守护着自己最在乎的人。” 他神情微动,若有所思的瞥了她一眼,却并未动怒,将手中的书慢悠悠的合上,“会梦见么?” 孟妤摇摇头,“他们也在劝殿下不必太伤心了。” 这一切似乎都能够对得上号了,为何公孙行止选择了这个时候,因为他的妹妹就是死在这个时候的,他杀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和从前的仇恨有关系。 他不语,目光落在那朵白色的栀子花上面。 孟妤细心周到,观察力极好,总是能够第一时间察觉到别人的情绪变化,所以让人觉得很舒服。 分明这些话都是一个个的伤口,可被她提起似乎并不觉得伤心,尤其是在看见那朵栀子花的时候,他大致也就明白了些什么。 “殿下,”孟妤见他这样也没过多的顾及了,“小公主不会怪你的。” 他神色流过片刻的悲伤,“本宫知道。” 他的母后那么温柔似水的一个人,瑶瑶肯定也和母后一样知书达理的,怎么舍得怪他呢? “阿妤,”他轻轻的唤她的名字,“本宫不开心。” “殿下……可以不开心的。”她有些私心,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 “阿妤。” “嗯?” “你哄哄本宫。” 孟妤:“……” 她本以为他是说说的,谁曾想是认真的。 孟妤也只是迟缓了片刻,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安慰人的话语,只能默默的给他背一些古诗词,都是从公孙行止的书籍中看来的。 她不敢背现代的那些古诗词,深怕惹起他的猜忌。 声音软软的,似乎很适合背诗。 公孙行止撑着下颚,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在孟妤背了两首之后有些忍俊不禁了,“阿妤,你在相思阁待了不少时间。” 怎地一点哄男人的本事都没有学会,倒是学了些大家闺秀该学的东西。 孟妤也觉得不好意思,她读书的时候只顾着学习成绩了,实在是时间发展业余爱好,最后工作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好。 尤其是男女关系这一道,她离婚官司打得不少,可是也都只是一些理论知识,真要真枪实弹的,三十六计都救不了她。 “奴婢……这也是学艺不精,这才被退货的。”孟妤挠挠头。 公孙行止抿唇笑了笑,“本宫没有不开心了,阿妤去给作些吃的吧!”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殿下想吃什么?” “做些糕点,一会有客人。” 他的这一句有客人要来让孟妤有些不解,但也非常识相的,没有多问些什么。 孟妤一走,他伸手一挥那栀子花就落在了手中。 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他的眼中那总是卷着的虚伪笑意消减了不少,多了丝丝的阴冷,使得本就凄凄的莠和殿更加的寒冷了。 而孟妤则是愁眉不展的朝着小厨房走去,一路上都在思考谁会来。 难道公孙行止打算哪这些人去祭奠死去的小公主不成? 第一百四十三章 伴君如伴虎 第一百四十三章: 怀揣着这些心思,孟妤心不在焉的朝着小厨房那处走去,至于这个所谓的客人她也没敢多想。 御书房内。 房云翼赶来的时候早朝已经结束了,所以没做他想的朝着御书房前去了,因着来的次数多了,导致四下的人也都认识他这个人了。 “房大人这是……”迎面遇见高公公的时候,对方瞧着他这一身狼狈不堪的样子有些诧异,“您是路上坠马了?” 房云翼摇摇头,温和的笑了笑,“不是,此事说来话长,下官前来找皇上,不知皇上……” “皇上在里头等着的,房大人进去便是了,”高公公了然的笑了笑,倒也没有深究,而是走到他身侧的时候多提醒了两句,“今日早朝之后皇上的心情一直不太好,现在大皇子正在里头跪着呢,房大人可要小心才是。” 房云翼点了点头。 这高公公一直都跟在皇上的身边的,都说君心难测,但是高公公长期跟随在身边,或多或少也是有所了解的,他的提醒固然不会有错的。 平日里的时候多少人都巴结着他,就连后宫的嫔妃都要对他高看几分。 房云翼恭敬的道了一声谢,伸手拍了拍身上的污垢,将脏的地方藏起来这才朝着里头进去,绕过一重重的屏障,遮挡住的书架,就听见了那来自里面的怒火。 公孙则跪在地上一脸无辜,很显然对于此事一无所知的样子,还要接受皇上的谩骂。 “废物,被人摆了一道都不知道。”公孙长堰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一脚将人踹倒在地上,手中的奏折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枉废你是朕的嫡长子。” 今日早朝上的那些个奏折让他火大,而自己的这个儿子一问三不知,接二连三的事情都将他给拉了进去,像个废物一般没用。 公孙则跪在地上哀嚎,“父皇想要儿臣说些什么?苏琮的事情儿臣一无所知,他舞弊也不是儿臣指示的啊!” “你知不知道昨夜大理寺的人连夜进宫和朕说了什么?他说苏琮已经不打自招了,此事就是你指使的,他本就是你的人,如今一口咬定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公孙长堰怒目圆睁的瞪着他,“朕真想砍了你的脑袋。” 房云翼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这才走进去,想也不想的就撩起衣袍跪了下去,“臣参见皇上。” 公孙长堰这才捏了捏眉心,“爱卿所为何事?” 公孙则跪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最近事情总是和他有关系,他分明什么都没做,平白无故的就接二连三的出事。 房云翼瞥了一眼旁边的公孙则,未了拱手道,“臣关于苏琮一案臣有些新的发现。”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有何发现?” “此事想必乃是苏公子急功近利这才酿成大错的,可至于泄题一事的的确确和苏大人脱不了关系,臣将那些答卷都一一对比过了,大部分人的考卷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有些人的答卷答案却是如出一辙的,乍一看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细细对比就会发现都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也就是说,有人老早的就知晓答题,甚至将答案都流传在考生之间。” 啪的一下,公孙长堰拍案而起,“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的事情。” 公孙则一愣,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苏琮和他人同流合污?” 房云翼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犹豫着点点头,“此事的确很有可能,但这些都是臣总结出来的,具体的还要大理寺彻查才行,而且如今的那些考生不依不饶的,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的。” 商洽的明文规定,不得伤及读书人,尤其有了些功名的读书人,更加不能随意的侮辱,欺负。 这个规矩自然是好的,增加了读书的人,使得不少平民老百姓就算是砸锅卖铁的都会让家中的儿子读书。 可这么做也并非都是好处的,也是有着一定的坏处的,律法的不完善导致有人接着读书人的名义胡作非为。 如今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朝廷理亏在先自然也不好出兵打压的,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公孙长堰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爱卿怎么看?昨夜大理寺进宫说是苏琮已经招了,此事乃是大皇子指使的,依照爱卿所说的,爱卿觉得这件事情是不是就该这么了结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处置?” 巨大的压迫感席卷而来,房云翼微微蹙眉,万万没有想到皇上居然来这么一出,这不是赶鸭子上架,逼着他么? 场面一度很紧张,公孙则直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开口的时候,却瞥见了自己父皇的眼神,讪讪的垂下头去。 大约静默了片刻之后,房云翼这才重新梳理自己的思绪,“臣认为此事和大皇子无关,苏大人无非就是狗急跳墙了,想要拉下大皇子,无非就是仗着皇上宠爱大皇子,觉得可以挣扎一番。” “可苏琮和大皇子走得很近,这是文武百官都知晓的事情,房爱卿如何说服文武百官,说服诸多考生呢?”公孙长堰眯了眯眼睛,打量着他的情绪变化。 他很欣赏房云翼,此人聪明绝顶,很有国之栋梁的风范,若是他日自己的那位儿子即位,这个人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帮手。 可若是识人不清,看错了的话,此人也绝不可留。 “谁说苏大人一定就是大皇子的人了?”房云翼信誓旦旦的抬起头来,“苏大人无非就是巴结大皇子罢了,大皇子和苏大人从始至终都不是很熟悉,此事只是苏大人诬蔑大皇子罢了。” 剩下的事情他没有明说,但是皇帝如此聪明自然是猜到的了。 此番所作所为确实需要一个背黑锅的人站出来,倘若苏琮这个时候狗咬狗的话,事情只怕会越演越烈了。 倒不如及时的收场。 公孙则听了他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房云翼又和皇帝汇报了一些,大概半个时辰之后这才得以解脱。 当他起身的时候,公孙长堰这才发现他身上的污垢,“爱卿这是坠马了?何故弄得如此狼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深藏不露公孙瑾 房云翼笑了笑,“启禀皇上,臣来的时候,去了一趟驿站,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下去吧!这几日你不用上早朝,这件事情朕只给你三天的事情,若是再解决不了的话,去并州那处当个县令吧!”他毫不留情的直接下死命令了。 房云翼怔愣了片刻,始料未及,这件事情从始至终最后他居然落到了这样的下场。 皇帝还真是…… 就算是找人背黑锅,也不至于这般的狠辣吧! …… 东宫这处,在一片寂静声中,孟妤端着做好的一些糕点出现,先前的时候她并不喜欢做这些甜腻的点心,可后来知道公孙行止喜欢之后,便跟着秋嬷嬷学了一些。 厨艺这方面她倒是从未想过好好的发展的,却无心插柳柳成荫,做出来的效果还不错,也就习惯了。 “殿下……”孟妤轻轻的将点心放在他的旁边,“做好了。” 人就都是有着好胜心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说这点心是要送人的缘故,孟妤这才做得好看了些许,甚至比以往都要精致几分。 公孙行止轻轻的放下手中的书,微微一眼就看出了差距在何处,眉头一蹙,“你做的?” “啊?”孟妤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楞了一会,又点点头,“是奴婢做的。” 公孙行止:“……”心头没来由的不畅快。 他嘴角抿成一条线,“本宫平时亏待你了?” 孟妤摇摇头,那倒没有。 他又追问,“那阿妤给本宫做的时候,为何没有这般尽心尽力?” 这话满满的都是质问语气。 孟妤挠了挠头,“殿下不是说了,这个东西是要送给别人的么?奴婢总不能给殿下丢人。” 他还是不高兴,却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是眉头一直紧锁着。 孟妤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那里做错了,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殿下?”她犹豫着开口,那双杏眼颇为无辜的眨了眨,原本还满是肉的脸上渐渐的开始呈现出轮廓来,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在所有人都觉得它无望的时候,又悄无声息的绽放。 他凤眸流转间芳华尽敛,落在她的身上像是能够一眼望穿一般。 二人朝夕相处,夜夜相伴,他瞧着这个小胖丫一日日的蜕变,有些欣慰,可同时又有些不甘。 好似自己将一样东西捧得高高在上之后,所有人都来争抢,一点点的从自己的手心溜走,不受控制。 这种感觉可真不好…… 让人想将这一份心思碾碎干净。 “太干净了,”他伸手落在孟妤的眼帘上,笑了笑,“阿妤,要乖。”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孟妤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那眼睫毛轻轻的触碰着他的手心,惹得人痒痒的。 她很乖,一直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忙前忙后,马首是瞻的。 “阿妤陪本宫去御花园走走吧!”他忽的站起身。 孟妤伸手摸了摸眼睛上的余温,意味不明的看着他的背影,犹豫再三追了上去。 这人所作所为实在是匪夷所思,前朝因为春闱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唯独他总是这般的不骄不躁,就仿佛置身事外的世外高人一般。 若不是因为在他的身边,瞧着他的所作所为,孟妤也会被其表面欺骗了的。 极高的知商,完美的手段和谋略,以帝王之术灌溉的灵魂,无时无刻不在死亡中逃生。 这样的天气,御花园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鲜花的美呈现不出来,连带着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孟妤小心翼翼的跟在他的身后,随意的寻了个话题,“殿下去御花园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此人精通琴棋书画,药理文学,所以孟妤下意识的就往这些个方面去想了。 他穿着一袭竹青色的衣衫,袖口处绘制着栩栩如生的竹叶,简单又儒雅不失风流韵味,墨发半挽,行走间似踩着云雾而来的谪仙,此情此景惹得不少宫女频频回首。 大家都知道这个太子殿下虽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是有一点却是极好的,太子殿下容貌极好。 “没有,”他神态淡然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东宫太闷了。” 这个借口真烂,可他走的方向分明就不是御花园,而是太后的未央宫。 孟妤扫了他一眼,心中有了个大概,却也没有说穿。 “咳咳咳,咳咳咳。” 二人快要抵达未央宫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咳嗽声音,只一次孟妤就记得这个声音了。 因着公孙瑾年纪也不大,而且咳嗽的声音很有规律,所以孟妤就记下来了。 二人回首,就看见了雾气中出现的几个人。 公孙瑾微微诧异的看着他们,而他们也同样茫然的望向他们。 “太子殿下也是前来探望皇奶奶的?”公孙瑾在七叶和凉月的搀扶下徐徐走来。 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点点头,“顺便路过前来看看。” “春闱一事太子殿下可有听说?”二人一道朝着未央宫而去的时候,随便的闲聊了几句,而这个时候公孙瑾似是无意间的提起这件事情一般。 公孙行止哦了一声,颇为震惊的看向他,“何事?” 东宫的消息一向不灵通,就好比谁死了,得隔个三五年才能够传到东宫那处去。 别人是5g冲浪的,那么东宫那处就是2g在线。 公孙瑾倒也不奇怪,耐着性子的解释了一番。 “没想到太子殿下第一次参加春闱,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惋惜的摇摇头。 孟妤时不时的翻白眼,先前的怜悯刹那间消失不见了。 早知道让他咳死了算,话怎地这么多? 走到未央宫门口的时候,公孙行止脚步一顿,语气听起来有些自责,“本宫运气一向不是很好。” 他这话算是在自嘲了,也简单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公孙瑾也不傻,没再对此追根问底。 他此番进宫也只是前来看望太后的。 未央宫并不热闹,偶尔会有皇子,公主,嫔妃前来探望,而这些无非都是做给他人看的表面功夫,真心实意的少之又少。 第一百四十五章 脆弱 当被太监领着进去的那一刹那,孟妤清楚的感受到他身子微微的发抖,像是在极力的隐忍着些什么。 “阿妤,”他轻声开口,手搭上她的手腕,“扶着本宫。” 孟妤身子一愣,轻轻的握住他的手,像是能够共情一般,这一刻来自他的悲伤下意识的通过手掌心传到了她的身上。 “太后,六王爷和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一个从未见过的太监带着人走了进去,寝殿内黑漆漆的不见光明,只依稀能够看见坐在地毯上的一个老人,正抱着手里面的一个小玩具,神情木讷。 孟妤忽然想起来,自从花嬷嬷去世之后,公孙行止从未来过未央宫。 他也是在犹豫的吧! 花嬷嬷突然的离奇死亡未免有些不合时宜,花嬷嬷留下了些什么,让他对太后这般的抵触? 孟妤没敢再继续往最深处去想,只是努力的给他支点。 公孙瑾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恭恭敬敬的走到太后的面前去,温柔细语,“皇奶奶,孙儿和太子殿下来看你了。” 太后依旧眉眼低垂,目光定格在手里面的玩具上,对于他的话就好像是没有听见一般。 孟妤搀扶着旁边的人走了过去,他神情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可不知为何就是能够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那一股悲凉。 公孙行止唯唯诺诺的行了一个礼,态度并没有太多的亲近,只是保持着应该有的礼仪罢了。 公孙瑾瞥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些什么,而是打着趣和太后说话,“皇奶奶,这些日子庭院的梨花开得很好,您有没有出去看看啊?” 太后瞥了他一眼,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看了。” 未央宫的太监宫女们迅速的去准备一些点心,瓜果之类的,看得出来很是尽心尽力了。 公孙行止前来所为何事她也不清楚,但是公孙瑾的出现很明显打破了他原先的轨迹。 孟妤也是听秋嬷嬷提起过这个六王爷的,印象算不上很深刻,但是这个人让人没有办法去忽视。 “让奴婢来吧!”孟瞅见那倒茶的小姑娘手一直在不停的抖索,而且眼神都差黏在公孙行止的身上了,心中默默的叹息了一句,上前接过茶壶。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将茶壶放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这张脸属实有些招惹烂桃花了。 “六王爷还是别喝了,”孟妤友善的提醒了一句,“这茶是花茶,对您的身体不太好。” 公孙瑾抬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倒也放下了,只是有些古怪的看向她:“你懂药理?” “奴婢不懂,只是小时候身边有个长辈也有这些症状,所以就记下了。”孟妤如实的回答。 公孙瑾恍然似的点点头,余光落在对面的公孙行止身上,“殿下这个小宫女倒是很贴心。” “大皇子送的人,自然是贴心的。”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回答。 他这个样子所有人都习惯了,也没往心里面去,二人相顾无言,可谁都不觉得尴尬,孟妤跪在旁边不停的给公孙行止添茶。 直到他有些忍无可忍了,“阿妤,本宫没这么渴。” 孟妤垂眸,“奴婢该死。” 他抿唇。 场面极度的安静,外头雾气弥漫着,那经历了一场春雨浇灌的梨花此时正开得鲜艳,伴随着一阵阵的风从回廊下传了进来,味道很香,带着泥土的气息混杂在其中。 而这些花香恰恰是公孙瑾不能够闻的,但是自从有了孟妤的那一次帮助之后,很明显他已经能够接受这个味道了,也不像是原先那般呼吸困难了。 “对了,还未来得及感谢你上次帮了本王,”公孙瑾沉默了须臾之后,抬起头来,朝着身后的七叶招了招手:“七叶。” 七叶手里面是个小匣子,她把当西递了过去,公孙瑾看也不看的就随手给了孟妤,“这是本王在外面寻来的一个小玩意,就算是赏赐给你的。” 孟妤受宠若惊,眼睛biubiu的发光,但还是扭过头询问公孙行止的意见。 他自然是感受到了孟妤的询问,瞥了她一眼,“收下吧!” 孟妤含笑着收下,朝着公孙瑾叩首:“奴婢多谢六王爷。” 公孙瑾笑了笑。 时间过得很快,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公孙瑾这才起身和太后道别的。 太后不怎么说话,却很乖巧,只是偶尔情绪会变得非常的波动,让人有些猝不及防,其余的时候都很乖巧的。 公孙瑾离开了,而他们却还坐着,公孙行止也不说话,只是握着茶杯的手下意识的缩紧了几分。 寝殿内静悄悄的,守着的宫人也都不敢说话,只能老老实实的垂下头。 孟妤想了想,起身朝着这些人走了过去,“殿下和太后想说些贴己的花,麻烦几位姐姐先出去吧!” 她从衣袖中掏出些碎银子给她们。 都是一些聪明人,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的,未央宫不比别的地方,没有油水可捞,所以这个时候有人给钱,她们求之不得,一个个的都含笑着退下了。 “麻烦这位妹妹,一会有事叫我们一声便是。” 孟妤笑着点点头。 人一走,公孙行止总算是开口了,他低垂着眉眼掩盖住了内心最真实的情感,“皇奶奶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么?您怀里的东西是瑶瑶出生时送给她的对么?” “您也在愧疚?还是在害怕呢?” 他语气冷冰冰的,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 孟妤站在珠帘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的身影未曾上前去,隔着这么一段距离。 静默了许久的太后潸然泪下,那张苍老的脸上都是惶恐和不安,默默的捏紧了手里面的小拨浪鼓,却一言不发。 而公孙行止继续自言自语,“孙儿有件事情想跟皇奶奶说,花嬷嬷死了,死在了孙儿的面前,她告诉孙儿,让孙儿保护皇奶奶,对了,陈泰宁也死了,皇奶奶应该记得这个人吧?还有苏琮,他也因为春闱这件事情锒铛入狱了,您说下一个会是谁呢?” 他的声音异常的沙哑,忽然的笑了,笑得那么讽刺,苦涩,眼圈慢慢的红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共情 太后哭着摇头,抱着小小的拨浪鼓痛苦的埋下头,“玉楼……是哀家错了,是哀家对不起你。” 她哭着抓住了他的衣袖,而公孙行止却不着痕迹的抽开了手,神情凉薄,“时辰不早了,孙儿该回去了,若是回去晚了,就见不到瑶瑶了,每年这个时候,总能听见一声皇兄。” 如此恐怖狰狞的一件事情,可是被他说出来,却让人觉得那么的凄楚。 孟妤心中酸楚,没忍住的别过头去。 “玉楼……”太后突然站起身来,叫住了他,“皇奶奶是有苦衷的。” “这皇宫,每一个人都有苦衷。”他头也不回的撩开珠帘拂袖而去。 孟妤跟了上去,他走得很快,像是在极力的回避着些什么,庭院内的梨花开得很耀眼,枝繁叶茂的,白色的小小的花瓣随着一阵阵微凉透骨的风吹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上,发梢间,乃至衣袖上。 孟妤三两步的追了上去,“殿下……” 他身形一动,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迫切的需要一股温暖,整个人都僵硬得酷似寒冰一般的存在了,让人没法忽视掉。 这段路很漫长,未央宫他不喜欢,东宫他也不喜欢,金銮殿他也不喜欢,皇宫的每一个角落他都不喜欢。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又像是战场,处处都弥漫着鲜血。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他一进莠和殿内就整个人不对劲了,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那双眼睛裹着层悲伤。 “殿下,”孟妤惊呼一声扶着他,眼圈也逐渐跟着红了起来,“殿下……” “阿妤,”他恍恍惚惚的抬起头来,笑得很牵强,“瑶瑶会喜欢的对不对?” 他送了这么多人去赎罪,这么多人一个个的手上都沾满了他父皇母后,他妹妹的鲜血。 孟妤艰难的点点头,“会的……” “本宫都未曾听见她唤本宫一声皇兄,”他低声呢喃,“她要是长大的话该多好?” 低垂着头想了片刻又摇摇头,“不好,她会被送去和亲,会嫁给不喜欢的人,本宫护不住她,她活着本宫也护不住她的。” 这是一个死局,她死在了最无知的时候,甚至都还不知道什么是痛苦。 可给公孙行止留下了痛苦,作为兄长亲眼目的自己的妹妹死在自己的面前,他却只能无能为力。 可若是公孙瑶活着呢?似乎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将她护着长大。 孟妤心中发酸,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来,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紧紧的握着他的手,艰涩道,“殿下很厉害了,殿下是一个很好的兄长了,公主会知道的,她不会怪罪于殿下的。” 她的皇兄将这些人都给解决了,一个个的都被送上了死路。 他们都是罪有应得的。 这一刹那孟妤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在扭曲,没法长在仁义道德上去指责他,也没有办法和他说什么大道理,甚至觉得还不够。 “阿妤,本宫今天很难受。”他撑着身子扭过头看向她,那眼中的脆弱一下子无处可藏。 这十多年来,他日日夜夜都是如此熬过来的,似乎什么事情都不会让他过度的悲伤,过度的喜悦。 他所在乎的人,早就死在了他的童年中,死在了他的面前,每每闭上眼睛,脑海中都是那些画面,一段一段的折磨着他。 “殿下不难受,阿妤陪着殿下的,”她哄着他,哪怕是假话在这一瞬间都显得很有重量了。 她陪着他坐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他木乃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询问似的开口,“阿妤抱抱本宫好不好?今日好冷……” 他话音未落,孟妤就张开双臂的抱住了他。 寝殿内黑漆漆的,未点燃烛火,只听见一阵阵的风声袭来,像是带着一段段的回忆一般。 他被囚禁在这个地方了,日日瞧着自己的杀父仇人们,看着他们过锦衣玉食,瞧着他们过得有滋有味,而他在这个地方饱受折磨。 “殿下不怕,殿下不怕……”孟妤只能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 他没有被仇恨渲染得如同恶魔,他依旧清风明月,依旧像个不折不扣的君子一般,依旧出淤泥而不染。 “阿妤以后离开了,要记得回忆本宫,莫要忘了本宫……”他低声细语,像是在蛊惑她,又像是在祈求一般。 皇宫是不能够烧纸钱的,所以每每到他父皇母后的忌日,或者是到公孙瑶的忌日的时候,他都是只能一个人在寝殿内默默的黯然神伤,高栾不会安慰人。 而他又总是表现出一副不需要人安慰的样子,每年都是这般度过的。 “不会的,不会忘了殿下的……”她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开口,“阿妤会永远记得殿下的。” 他是她穿越之后接触最多的人,也是最了解的人。 孟妤知道,自己离开后也会回忆起他的,想着这么一个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他本就是悬挂于苍穹的天上月,皎皎千古不染纤尘的存在啊! 高栾守在外头一言不发,眉眼低垂,从怀中掏出一个自己雕刻的小木偶,一个还没来得及送给小公主的小玩意。 那个时候他不在,只是知道皇后娘娘生了一个小公主,他很高兴,就雕刻了一个木偶。 他想着,他可以保护太子殿下和小公主了。 小公主原本是可以长大的,漂漂亮亮的,会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有着宠爱她的父皇母后,有着爱她的皇兄。 “本宫听见了,”泪水从他眼中落下,声音几乎颤抖,“阿妤,本宫听见了,瑶瑶说她很高兴,她说,下辈子还当本宫的妹妹。” 孟妤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同情。 他的手臂渐渐的收紧,埋首在她的肩膀上。 一直持续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哄着他上车休息,孟妤这才从悲伤中挣脱出来。 她一出去,就看见同样眼眶泛红的高栾。 “这是,原本打算送给小公主的。”一向五大三粗的高栾哽咽着苦笑。 第一百四十七章 当断不断 似乎所有人都不愿意去追究十多年前的事情,也不愿意去提及。 有些人是愧疚,是害怕,是畏惧。 可有些人则是痛苦,自责,将自己锁在那鲜血淋漓的地方,将自己一遍遍的折磨,最终辗转难眠,白日里面似人,晚上的时候似鬼魅一般。 孟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全是泪水,坐在阶梯上任凭凉凉从春风吹散这压抑的心情,“殿下每年都是这样么?”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关心公孙行止,只是情不自禁的就想着去了解他的痛苦。 高栾摇摇头,“以往殿下都是独自一个人关在寝殿内不出来的。” 孟妤双手抱着膝盖,声音也变得有些异常起来了,“高栾,你是不是很想把那些人都给杀了啊?” 他微微点点头,想,很想,恨不得痛快淋漓的杀他个片甲不留。 孟妤沉默,只觉得今天的雾气很重,连带着风也很冷,再加上春雨洗涤过的空气也变得悲伤起来。 她轻轻的抱着膝盖,将整个人埋在了臂弯处去,脑海中一团杂乱。 …… 房府这处,房云翼浑浑噩噩的离开皇宫之后就朝着自己的府邸回来了,这一路上他都在想着皇上的话,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挤在一起的,逼迫着他不断的前进,不断的跟随着来自太子的压力。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房云翼觉得有些可笑,自己不知不觉中就成为了他人手中的棋子,可若是他对公孙行止并没有心怀感激呢? 又或者是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来?下场怕是早就如同先前那些个状元一般了。 “大人,”江沙推开了书房的门,就看见房云翼正在烧毁什么东西,“有消息了。” 江沙倒也没有在意他烧的是什么东西,自顾自的就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说出来。 房云翼将烧得差不多的东西扔掉,甚至还用脚踩了踩,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查到什么了?” “先前西陵那处不是出事了么?后皇上不是让陈家的儿子去查么?陈泰宁一家死了之后,皇上封闭了消息,可是也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了,如今西陵那处蠢蠢欲动的。” 陈泰宁这个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有一点却是很不错,那就是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是极其孝顺之人。 前几年的时候有个非常出众的富家子弟看上了陈小姐,可是陈小姐的父亲不同意,陈小姐二话不说就霸气十足的将对方的示好给拒绝了。 然而如今远在邵安城的家人出了事,陈泰宁那个儿子只怕也是要开始有所动作的。 房云翼眯了眯眼,“这些事情怕是太子殿下早就知道了,他是打算将整个江山都给重新洗礼一遍。” 很多和平都是表面的功夫,实际上内地里面早就腐朽不堪了,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的。 当初先帝在世的时候百姓安居乐业的,可如今很多地方的百姓都食不果腹的,更甚至贪官越发的严重。 而且晋阳和商洽的关系一直都是岌岌可危的,晋阳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商洽的边境,这摆明了就是想要开战的兆头。 如今朝廷又如此的腐败,毁灭是迟早的事情。 皇上虽有治国之才,可刚愎自用,更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打仗这方面总是畏畏缩缩的。 若真的发生任何的事情了,几个皇子能继承大统么? 江沙听了这些话也愣住了,可仔细想想似乎这一切都没有任何的问题,他沉默了半响,晦暗不明的灯火下缓缓抬起头来,“所以大人真的决定了要和太子殿下做这个逆贼?” 江沙跟着房云翼的时间最长,是他从老家带来的,也是他的家仆,当初房家没落的时候一直跟随着他的,会一些拳脚功夫,但是年纪有些大了,却忠心耿耿,所以对于房云翼自然是了解的。 这些天大人一直都愁眉不展的,自然是有所犹豫的,辛辛苦苦寒窗苦读十多年,并不是来成为别人的棋子,而是来光宗耀祖的。 所以在知道太子殿下就是当初那个资助他们的人的时候,房云翼一直都是摇摆不定的,又或者说内心深处都在排斥这些事情的。 他垂眸,心情复杂,“从前还有些犹豫的,但是现在想了想,大丈夫立于天地间,不就是为了一展宏图么?既然如此跟着谁又有什么差别呢?我这个地位本就是太子殿下一路扶持上来的,自然是应该为他效命的,若他想要这个皇位,房云翼自然肝脑涂地。” 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就注定了,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不管是谁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的,他自然也是不例外的,先前的那些小心思真的在这一刻都燃烧殆尽了。 “这些事情就先这样吧!既然别人不知道那就当作不知道,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听从太子殿下的。” 江沙拱手,“是,老奴都听大人的。”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的,这场春闱也不知道会牵连出多少的人来,皇上那边他自然也是要交差的。 与此同时的凤仪殿中,皇后也是头疼得睡不着,揉着眉心很是焦灼,“怎么会这么巧?接二连三的出事?” 公孙则也是一筹莫展,“母后你说这事情到底是不是老三做的?眼瞅着儿臣即将就要弱冠了,早不出事晚不出事的,结果偏偏在这个时候就出事了,除了老三,还有谁会这么做?” 这赤裸裸的就是想要对付他,太子之位除了他就是老三最有希望的一个了,要不然的话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谁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如此的不稳重,还想要太子之位,这一次若不是房云翼的话,苏琮将你咬出来,到时候本宫都救不了你。” 苏琮现在还被关押在天牢里面,而这件事情也幸亏是交给房云翼去办的,只要他是帮着则儿的,那么这件事也不是那么复杂的。 “武安,”皇后朝着他身后的人喊了一声,“你去寻几个人,武功要好的,哪怕是江湖中人也无所谓,多少钱都可以,最好让苏琮和他那个儿子死在天牢里面,本宫不想从他嘴里面听到任何和大皇子有关的消息。” 武安拱手,“是。” 而公孙则后知后觉的,“母后这是打算杀人灭口?” “当断不断,反被其乱,这件事情本宫会处理好的,你好好的在你的寝宫待着,苏琮出事了他的位置自然是需要有人顶着的,到时候你全力将房云翼推上去,这个人你要善加利用,但是也要记住不可让你父皇觉察出来才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浮动 皇上乃是她的夫君,自己的夫君是个什么样子的,她自然是清楚的。 皇上如今的心思让人难以揣测清楚,他到底看好谁,时而让人觉得是则儿,时而又让人觉得是老三,所以这一切她都得未雨绸缪。 就算到时候皇上并未看好则儿,那么贵为皇后她也要将自己的儿子一步步的给推上去,她兄长乃是丞相,她娘家如此的强大,难道还坐不稳这个太子之位了? 公孙则恍然大悟的作揖,“儿臣这就去办。” “退下吧!时辰不早了。”皇后摆摆手,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公孙则颔首,还不忘嘱咐几句,“母后身体要保重才是。” “本宫知道了,你闲下的时候也多去看望看望你皇奶奶,她的手中可是有着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的,你可不要忘记了。”皇后还不忘强调着这件事。 公孙则沉声道:“儿臣明白。” 今日的这些事情他也算是看清楚了不少的人,心里面也觉得这个房云翼可以重用的,但是父皇一直在试探这个人,想必也是打算重用这个人的。 前脚刚刚离开了凤仪殿,他就朝着武安吩咐道:“明日的时候,让人去房府送些的东西,表示本皇子对房大人的问候。” 武安拱手,“属下遵命。” 夜色在拉长,也在拉开来,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给掩盖住了,除去那一闪一闪的灯龙发出微弱的光芒,这光线很暗,倒也看得清楚脚下的路。 床榻上,他缓缓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不是漆黑的宫殿,而是灯火通明的寝殿,屋内似乎还有着烟火缭绕的气息。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支撑着身子起身。 “你这个……有什么用?”高栾蹲在旁边,看着她这稀奇古怪的举动有些摸不着头脑。 孟妤眉头紧锁,看着自己的这个作品实在是不敢恭维,活了几十年还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动手能力这么差劲,手工活都干不好。 本以为这个东西和做饭一样简单的,谁想到这么难。 “你别吵,”孟妤难得的生气,怒吼了他一句,“都被你给打乱了,害得我都忘了怎么折的了。” 她也是第一次敢这样的事情,千纸鹤,她从小都不会折的,但是看到别人折过,因为那个时候不感兴趣倒也没有动手,如今完全是凭借着记忆力去做这些事情的,但是就是折不好。 高栾看着地上的次品,忍不住的就打击她,“还是算了,太丑了。” “是有点。” 高栾话音刚落,身后一阵温和的声音也随着响起,吓得她猛的回过头去。 “殿……殿下,”孟妤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是不是吵到您了?” 早知道就到外面去做这些事情了。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眸色深深的,里面泛着层幽光,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静默了片刻,抬起手来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无碍,早些休息,这些事情以后不用做了。” 孟妤黯然了一会,也没怎么往心里面去,弯腰收拾好地上的东西。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心都是汗水。 不出意料他又做噩梦了,寝殿内之所以摆放着佛像无非就是一个慰籍罢了。 孟妤将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又转回来问了一句,“奴婢今夜是回去睡,还是……” “阿妤害怕本宫半夜做噩梦杀人?”他侧目,眼中的笑意有些暗沉。 孟妤摇摇头,“奴婢怕殿下心情不好,影响到殿下。” “阿妤,”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你没那么大的本事,影响到本宫。” 这话一听没什么毛病,可不知道为什么,孟妤觉得心好象被刺痛了一般,莫名的有些难受,她伸手揉了揉,摇摇头跟了上去。 同床共枕早就习以为常了,所以导致有些时候她一个人睡的时候会睡不着。 当高栾离开之后,门就被关上了。 寝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床榻上的两个人规规矩矩的躺好,可都同样没有任何的睡意。 孟妤满脑之都是苏琮的事情,她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只是因为这个案件和她或多或少的有些牵连,难免心中时常的牵挂着,这一点也是没法克制的。 “睡不着?”她一动公孙行止就知道了。 孟妤点点头,“奴婢在想关于苏大人的事情,有些睡不着。”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揶揄道:“阿妤这般忧国忧民么?担心朝廷大事。” “朝廷的律法不完善,所以才会经常发生这样的事情的。”孟妤一板一眼的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看法。 公孙行止饶有兴致的追问下去,“何处不完善?” “奴婢能说么?”她有些犹豫,怕太过于前卫,公孙行止接受不了,然后二人产生了间隔。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不论罪,阿妤说。” “奴婢觉得春闱的布局就不完善,还有律法也不完善,应该明确表明作弊者的下场,从轻到重,还有考卷的答题,每年都只有一个题目难免有些敷衍了,既然是为朝廷选拔人才就应该面面俱到的,答卷应该准备两份的,一旦发现有人作弊,立刻开启第二套答卷的。” 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待着事情发生,从而耽误了不少的考生。 公孙行止微微蹙眉,沉思了片刻,“继续。” “还有关于答题的事情,不应该是告诉太多人的,就连皇上都不应该告诉的,应该由文武百官中选取四五个有才干的大臣,或者是四面八方的有学问的学者,让他们汇集在一块,根据事实来出考题,然后在考题出来之后这些人严加看管,不得接触外人,直到春闱或者是科举过后这才放出来,如此面面俱到,就算是追查作弊,或者是官官相护也方便了不少,而不是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她的话让公孙行止陷入了思考当中,一双凤眼微微的眯了眯,那眉头紧锁着,须臾之后这才轻声道:“明日把这些写下来,给本宫,可以么?” 孟妤嘴角扯了扯,她也不敢拒绝啊! 第一百四十九章 狡黠 孟妤也不清楚他到底怎么想的,似乎对于自己的每一个想法都能够接受,这般思维远远超出了故人的认知,和现下的局势。 旭日东升,雾气散去,在一阵钟声中迎来了清晨,淡淡的花香混合着让人心旷神怡。 因着出太阳了,孟妤此番正拿着巨大的扫帚在庭院前打扫。 往常没有她的时候,秋嬷嬷会叮嘱着宫女或者是太监前来定期打扫的,直到她到此处当差之后,所有的杂务也都落在了她的身上,也免去了不少人前来此处监听。 “苗豆芽。” 正扫着残花落叶的时候,秋嬷嬷从那拱门处走来。 孟妤停下手里面的活眯着眼看向她,“秋嬷嬷,这一大清早的您这是……” “这是给你的,”秋嬷嬷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解释道:“在东宫当差的人都没有什么月捧的,但是你跟着太子殿下难免会有用到钱的地方,这些你且先拿着用吧!” 孟妤掂量了一下还不少,将手里面的扫帚放在了旁边的大树上,将荷包打开来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都是金子。 “秋嬷嬷……也用不着这么多吧?” 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这也太多了,而且她也不喜欢花钱解决事情,干她们这一行的,大部分都是靠着嘴皮子解决事情的,都会将损失降到最低点去的。 想她一直对自己吝啬了那么多年,还有房贷都还没有还清呢!如此的奢侈实在是舍不得。 秋嬷嬷并不把这些钱放在心上,嫌弃的瞥了她一眼,“有备无患总归是好的,这些钱我也没什么用,在皇宫里面也用不到什么钱。” 孟妤算是明白了,秋嬷嬷这是拿着自己的养老积蓄砸在自己的身上了,为了出宫全部身家都压在上面了。 “您就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么?”孟妤觉得好笑。 秋嬷嬷显得无所谓,“钱这种东西本就是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如果可以换取自由的话自然是心甘情愿的了。” 她很明白如今的趋势,只有帮助太子殿下将皇后娘娘一点点的扳倒,她才能够完完全全的自由,才能够离开这个地方。 孟妤沉默,爽快的把钱收下了。 秋嬷嬷又拉着她说了一些最近的情况,尤其是关于春闱的。 她有些惊讶的,倒是没料到皇上居然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房云翼,这就有些麻烦了。 一直以来公孙行止都有意无意的让房云翼偏向大皇子的,这也误导了所有人都认为房云翼就是大皇子的人。 如今皇上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房云翼,这不是人他左右为难么? 皇上的心思很难猜,他到底看好谁一切都还是未知数,几个皇子人人都有可能,只是相比之下大家都觉得公孙则最有可能罢了。 倘若皇上看好的并不是公孙则的话,那么房云翼这么做就不会得到皇上重用了,甚至前途还会因此停滞不前。 “我知道了,多谢秋嬷嬷。”孟妤斟酌了一下,这才笑着点点头。 秋嬷嬷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的。 东宫虽然不比别的地方,但是一些琐碎的事情还是要处理的,而她也不能在此处久留以免引起别人的猜忌。 她刚刚离开,孟妤就丢下扫帚提着裙摆朝着莠和殿奔去。 此番公孙行止已经用完早膳了,坐在那书桌前临摹着一些书法,听见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来。 “殿下。”孟妤欢天喜地的叫了他一声。 公孙行止停下手中的笔墨,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何事?” “房大人有麻烦了。”孟妤走上前去。 公孙行止眉头一蹙,想了片刻问道:“阿妤和房大人有仇?” “啊?没有啊!”孟妤慢了半拍。 “那房大人有麻烦了,你何故这么开心?” 孟妤伸手扯了扯笑开的嘴角,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奴婢高兴是因为秋嬷嬷给奴婢送钱了,并不是因为房大人有麻烦了。” 公孙行止轻笑,“那你说说看,房大人有什么麻烦了?” “秋嬷嬷刚刚才说皇上将这件事情交给房大人去办了,房大人不就是有麻烦了吗?这几天房大人也没有上早朝,皇上也说了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的话,房大人就得离开邵安了。” 房云翼一走对于他们可没有什么好处。 公孙行止似乎并不觉得惊讶,而是反问了一句,“那阿妤说书看,房大人的麻烦是什么?” “皇上在试探房大人,奴婢总觉得皇上似乎并不看好大皇子,所以他这才将这件事情交给房大人的。” 按照理论分析的话也该是没错的,但是她毕竟不是皇帝本人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对于那个九五至尊她也只不过是见了一面而已,唯一的印象就是帝王威严不容试探的。 公孙行止开口道:“本宫也这么觉得的,那阿妤觉得皇上最看好的人是谁?” 他和自己的这个叔父见面的时间并不多,他的态度也正是自己最为好奇的一点,这么多年来,皇上一直都是这般摇摆不定的,又或者说他并非是摇摆不定,而是公孙则和公孙胜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呢? 那会是谁呢? 孟妤摇摇头,“奴婢猜不到皇上的心思,但是如果这一次房大人处理不当的话怕是会离开邵安的,殿下有什么好办法么?” 公孙行止抿唇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随意的就扯开了这个话题,“春闱的成绩出不来了,不少人都尘埃落定了,阿妤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孟妤一愣,认真的想了想摇摇头,她还真没有什么地方特别想去的,在这个时代她本就是一个孤家寡人的,唯一的愿望就是先离开皇宫这个地方。 公孙行止也没有继续为难她,而是看了一眼她手里面的荷包,“秋嬷嬷给阿妤的?能否给本宫瞅瞅?” 孟妤想也不想的就递了过去。 这个人白皙的手指从她的手里面将荷包拿了过去,非常坦荡的当着她的面打开瞅了一眼,对于金钱他这种从不花钱的人自然是没什么概率的,唯一的反应就是这个秋嬷嬷倒是还挺大方的。 在孟妤的注视下,公孙行止慢条斯理的将荷包收了起来,原本还淡定的孟妤不淡定了,“殿下,这是奴婢的……” 第一百五十章 夺魁 “本宫帮阿妤存起来,”他面不改色的扯了一句,“以免阿妤乱花的时候,等阿妤出宫的时候,本宫再给阿妤。” “殿下。”孟妤有些急了,这可是金子啊!而且她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自己的钱当然可以自己保管的了。 公孙行止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无视她那心疼的模样,沉声道:“阿妤,不可放肆。” 孟妤:“……” 有苦难言的孟妤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 邵安城内一片寂静,春闱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一夜之间成为了所有人茶余饭后讨乱的话题。 然而大家最为关注的就是最终的结果了,倒是这一场春闱害得不少人都赔了不少钱在其中,原本大家所看好的前三甲,如今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不由得就让人开始猜测起来了。 姜茗如今也是心烦,毕竟她还等着看大皇子的能力如何。 她姜茗乃是天下第一才女,又是商洽第一美女,自然是万事都要最好的,哪怕是夫君也是如此, 所以从知道自己要嫁给公孙则的时候,她就一直都在关注着对方的春闱,虽然内心深处一直都对公孙行止有着一段无法割舍的感情在其中,但是她也分得清楚大是大非的,自然也知晓自己该如何取舍, 如今出了这么一档子的事情,她难免心中有些落差。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就是,今日乃是女子春闱放榜的时候。 一时间大家都挤在了那放榜的榜单下面,看着一个个揭晓的名次不由得开始欢呼了起来。 “郡主。” 正当姜茗趴在酒楼的包间窗边懒洋洋的看着下面的场景,手中摇晃着一把团扇,神情惬意的时候,一阵声音从门外响起来,高高兴兴的推开了房门。 细柳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郡主又是此次春闱的榜首,贺喜郡主,恭喜郡主。” 姜茗并不觉得意外,而是懒洋洋的转过身来,美目盼兮,“第二名和第三名是谁?” 比起她自己的成绩,她似乎更加关心别人的排名。 细柳回到,“和往年一般的,没什么不同的。” 姜茗似是觉得无趣一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将手中的团扇收好,将自己的面纱也重新戴上,“咱们去兄长那看看吧!” 细柳想也不想的就跟了上去,心里面也是欢天喜地的,她们家的郡主一向都是聪明伶俐的,对于这种事情向来都是手到擒来的,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皇上就会开始赏赐了。 “果不其然啊!今年又是云安郡主,咱们这个云安郡主可真是博览群书啊!年年都是榜首。” “可不死么!云安郡主不仅仅长得漂亮,更重要的是云安郡主还这般的聪明伶俐,真是叫人好生的羡慕啊!也不知道咱们这位郡主最后会花落谁家啊!” 酒楼里面众说纷纭,大家猜测了起来,却没有主意到那一身牡丹罗裙从他们面前离开的云安郡主。 如同云安郡主这般姿容的整个商洽都找不出来了,所以她一般外出都是以面纱遮面的,就是为了避免被他人认出来。 邵安城的四大美人也一向都是众人议论的存在,不管是其的婚事,还是其的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姜茗对于这些话并不在意,而是上了马车朝着大理寺那处前去。 不知道为何兄长似乎对于春闱作弊这件事情非常的上心,又或者是说对于房云翼这个人很是上心,她想了想也觉得应该去看看的。 “去大理寺。”一上马车姜茗就仿佛车夫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去。 车夫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离开。 “殿下,这是什么?”金子被拿走了的孟妤心情并不是很好,看着他在宣纸上写的东西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公孙行止掀了掀眼皮子,“这是今年女子春闱的答题,阿妤想想看,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阿妤会这么回答?”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对于孟妤的意见和想法变得格外感兴趣了,小胖丫头聪明伶俐的,还真是让人有着永远意想不到的惊喜。 孟妤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这个人稀奇古怪的,春闱作弊的事情不去关心,偏偏在这处搞这些。 她不情不愿的走了过去,淡淡的瞅了一眼,“这个东西每个人的见解都是不一样的,不能以偏概全,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态度就去修改制度,应该多听从大众的声音,所以这种问题其实并不是很好回答,一个人代表不了大众,但是大众的声音也不见得是好的,这问题是谁出的?” 指定有点毛病。 这无非就是让人拍马屁的存在,回答的答案就是要各种吹嘘皇帝的厉害和威武,看谁吹嘘得好。 所以本身出题的人脑子就有问题,而皇帝的权威又是那么的重要,谁敢真实的回答这样的问题。 “阿妤,你父亲是什么人?”他面色凝重的在小胖丫的脸上扫荡着。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若是被皇上听见了早就被杀头无数次了。 孟妤很是坦荡的抬起头来,“奴婢的父亲早就去世了,奴婢也记不清楚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了。” “阿妤被教养得很好。”他好不吝啬的夸奖。 孟妤追问道:“这个题是谁出的啊?” “本宫也不清楚。”他微微一笑,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弱智的问题。 他自己也觉得这个出题人是个马屁精,这样的题目并不能看出什么文采来,反而能够看出不少人拍马屁的功夫来。 可皇帝便是如此的,就是喜欢听这拍马屁的话,各种各样的阿谀奉承,听得多了,难免就失去了一定的判断力。 而他的这个小胖丫并非是井底之蛙,见识广泛,语出惊人,又能够将问题看得很全面,这才是才华。 “阿妤,房大人有麻烦了,本宫得帮帮他,阿妤帮本宫想一个法子吧!”他托着太阳穴,一本正经的瞧着她,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的。 孟妤虎躯一震,嘴角扯了扯,愣是笑不出来,“殿下,干嘛总是为难奴婢?”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公堂对峙 对于他的话孟妤都没有反驳的余地了,也不会多问一些为什么,只是乖巧的按照他所说的去办。 有些默契就这么无形之中形成了。 坐在那书桌前,她执笔落在宣纸上,而公孙行止则是施施然的起身,他本欲起身去念一念佛经,可不知怎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脚步,衣袂随着动作翩跹,他蓦然回首书桌前的人神情严肃认真,下笔有神。 孟妤的毛笔字写得并不是很好,这几个月在他的教导下倒是进步飞快,那字迹中都有了他的影子。 抿了抿嘴唇,拂袖朝着左侧而去。 左侧手倒也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他的寝殿内更多的则是书籍,基本上都被他翻阅过了,这十多年倒也算得上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了。 敲打着木鱼的声音响起,孟妤这才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朝着里头望了一眼,又习以为常的继续写下昨夜他要的东西。 至于房云翼的事情他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孟妤自然也就不会自作多情。 气氛一度很和谐融洽,外头是从云雾中钻出来的太阳,暖和的光线斜射了进来,落在了她的身上,无形中镀上了一层光。 …… 不同于东宫的和谐和安详,在外面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桃月楼内,公孙瑾如同往常一般前来这处小坐片刻,他倒也不是喜欢听小曲,主要是因为这靠窗的位置可以将外面江面上的风光尽收眼底,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七叶侯在旁边,给他披上一件大氅,“公子,这风大,咱还是早些回去吧!” “再等等吧!万一有惊喜呢!”公孙瑾咳嗽了一下,语气虚弱的开口。 他从未参加过春闱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个案子的进展并不操心,恰恰相反他所操心的乃是别的事情。 春风又绿江南岸,也不知道今日能否等到那个人的到来,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公子何必如此执着,那人指不定就没想过帮公子,公子这般娇躯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苦楚?”七叶担忧的开口,面色焦灼。 主子的身子一向不好,年少就封王,看似乃是无比尊贵的荣耀,可是这也意味着公子和皇位无缘了,皇上又对公子不闻不问的。 这些年来都是公子独自一个人求医的,这身子骨那里经得住这般的折腾呢? 公孙瑾回眸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倒也没有疾言厉色,“无妨,金诚所至金石为开。”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他自己也没有任何的把握。 而就在这个时候,凉月从楼下急急忙忙的跑了上来,面色中都是喜悦,言语中的激动难以控制住,“公子,人来了,人来了。” 公孙瑾楞了好一会,眉梢舒展开来,猛的起身,“快带路。” 凉月点点头,带着人急急忙忙的离开了桃月楼。 江畔和风,阳光暖暖,那江面上碧波荡漾处一艘船只渐渐的靠近,他在凉月和七叶的陪同下站在码头等待着。 热热闹闹的人群中,伴随着一阵阵嘈杂的声音,以及一个又一个陌生的面孔从面前略过,直到人都快走完了之后,船里面这才慢悠悠的钻出来一个人影。 此人身高七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黑不白,知天命的年纪,却神情严谨,手中拎着一个小小箱子,一身粗布麻衣,看着很不起眼,却是他翘首以盼之人。 公孙瑾恭恭敬敬的走上前去,朝着他拱了拱手,“久闻先生大名,今日总算是得以一见了。” 男子放下手中的箱子朝着他回礼,自带一身两袖清风的气息,“六王爷,久仰了。” 公孙瑾苦笑,“本王还以为若是等不到先生的话,本王这条命也就听天由命了。” 此人名唤郑随,人如其名非常的随意,又非常的潇洒,喜欢云游四海,一身的医术可谓是登峰造极了,可是这个人居无定所的,想要找到他可谓是难如登天了,而公孙瑾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寻找此人了,如今十多年过去了,这还是头一次见面,好在先前就看过此人的画像了。 郑随谦虚的摇摇头,“王爷客气了,生死这种事情向来都是人定胜天的,在下在这个时候出现也算是你我有缘,不知王爷打算何时看病?” 他这一路跋山涉水的,若不是受人所托,自然不会这么快出现的。 公孙瑾高兴过头了,被他这么一说这才反应过来,“先生不急,先去本王的府邸休息休息,这一路上先生想必也是奔波劳累了。” 郑随倒也没有矫情,点点头便跟着他的离开了码头。 凉月和七叶高兴得合不拢嘴,就差抱头痛哭了,王爷被病折磨了这么久总算是有所希望了。 然而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一道目光也跟随着他们的身影渐渐的消失不见,直到他们不见了足迹那道目光这才随着消失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留下一般。 …… 大理寺这处,房云翼忙活了一整天,和大理寺的人一块调查,又对着苏琮各种审问得出的结果又都不尽人意,而那些参加春闱考试的书生们都按耐不住,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言外之意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旁听的。 姜茗作为女子自然是不好在公堂上听的,只好坐在后堂,而姜牧则是前来看戏的,对于进展算不上关心。 在他看来就算是苏琮真的做了这样的事情,无非最坏的结果就是抛弃了这个棋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下官要说的都说了,房大人若是不信下官也没有办法,下官本就是大皇子的人,众所周知,此事本就是大皇子指使的。”苏琮依旧在垂死挣扎。 而他的儿子则是讪讪的跪在旁边,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的。 苏恒和他这个父亲不一样,但是追根究底倒也有些相似的地方,苏恒一直都以自己的父亲为傲的,对于自己父亲的话向来都是言听计从的。 房云翼没搭理他,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苏恒的身上,“苏公子,苏大人所说的可是真的?” 苏恒抬起头来,这些天的折磨他早就身心疲惫了,此刻的模样看起来憔悴极了,眼底都是暗淡无光的,闻言咬着牙,“是,父亲所言非虚,如若不然的话,父亲何处来的胆子这般去做?” “我看未必。”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宠溺 正在房云翼一筹莫展,准备严刑拷打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来者一身严肃的黑袍子,却让人不容忽视。 房云翼瞧着那微弱的阳光下走来的人,直到他出现在公堂上这才得以看清楚,立刻准备从位置上下来。 萧阁老摆摆手,“房大人不必多礼,老夫前来只是看戏的而已,老夫倒是要看看我商洽的官员都多么的让人作恶。” “你……”苏琮恼羞成怒,颤抖着手指向他,“萧阁老若是来落井下石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 “哈哈哈!”萧阁老哈哈大笑,“老夫就喜欢落井下石,再说了,这种事情苏大人不也经常做么?如今自食其果,滋味如何啊?” 苏琮黑着脸,面目狰狞的看向他却无可奈何。 他当初辉煌的时候多少人围着他转,现在他落魄了这些人就都不见了踪迹,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房云翼面色依旧,倒也不慌不忙,反倒是坐在旁边的姜牧眯了眯眼睛。 萧阁老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他,随后目光犀利的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的严厉,“想必你是姜丞相家的儿子——姜牧吧?” 萧阁老好歹也是长辈,姜牧自然不可能不给对方面子的,他动作行云流水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拱了拱手:“侄儿见过萧阁老。” 萧阁老摆摆手,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搬来了凳子,他想也不想的就坐在了那凳子上,大大咧咧的开口,“倒也不必多礼,年纪轻轻的,来学学也无妨,不知房大人审问到哪一步了?” 坐在高堂上的房云翼一袭紫衣,闻言也不隐瞒。 姜牧重新坐了回去,眼色复杂的看着萧阁老,一时间有些没有搞清楚,这个老头前来的意义何在,皇上不是已经交代过了么?这件事情其余人不得参与的,他来做甚? 而房云翼并不在乎这些,而是一五一十的交代了自己的收获,有些话他也没有说出来,毕竟都只是自己的猜测,所以也不敢说得太清楚,得等晚上的时候在看看。 萧阁老摸了摸胡须,“如此看来这是板上钉钉了啊!苏大人一口咬定是大皇子所指示的,房大人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房云翼蹙眉,“这件事情疑点重重的,下官觉得不应该如此草率的,所以还在斟酌,等到证据齐全了的话自然会给出一个合理的结果的,萧阁老可是有什么看法?” 对于萧阁老这个人他也算是有些了解的,但是接触不多,所以也只好将这个人端着了,若是得罪了也不好。 毕竟太子爷提醒过,离这个老家伙远一些便好,他算不上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好人,好歹也是三朝元老了,这一路上的雷霆手段可不是闹着玩的。 闻言萧阁老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一阵子,“老夫只是来瞧瞧的,毕竟事关重大,乃是朝廷的一大重事,房大人不必在乎老夫的出现,该如何便如何。” 房云翼嘴角扯了扯:“……”他直到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在一场压迫中,一刻钟之后总算是结束了这个审问。 其实审问不过是为了走走过程,说白了,都是做给那些人看的,意义不大,蛛丝马迹还得自己去查清楚才是。 “郡主,”细柳提醒着后堂的姜茗,“已经结束了,咱们可是要离开了么?” 姜茗放下了手中的茶水站起身来,“先不急,咱们先见见房大人,本郡主有些话要对房大人说。” 前堂这处,房云翼把萧阁老应付了之后,这才朝着后堂而去的,姜牧跟在他的身后。 “兄长,房大人。”姜茗走了过去,福了福身子。 房云翼也不含糊的回礼,“郡主,今日就到这里了,不知郡主和姜公子可还有些什么事?” 这二人的身份非同一般,他自然也不好拒绝的,更加不好得罪。 姜牧没做他想就准备拉着自己的妹妹离开了,而姜茗则是摇摇头,那一双美目很是认真的看着房云翼,“本郡主有些疑点不知能否和房大人说说?” 房云翼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郡主但说无妨。” 姜茗也不含糊,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姜牧微微蹙眉,对于自己的妹妹越发的刮目相看了。 而她的这个想法似乎都在朝着真相接近了,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这后面的操作者是谁,房云翼都险些直接判案了,他神色复杂的拱了拱手,“多谢郡主提醒,下官这就去校对,就不多陪郡主和姜公子了,失陪。” 瞧着他拂袖而去的背影,姜茗知道自己猜对了。 走出大理寺之后,兄妹二人坐在马车内,姜牧这才开口,“茗儿是如何想到这一点的?” 姜茗声音婉转悠扬,“那日妹妹在考场的时候和苏公子见了一面,当时瞧着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倒也没有多想,不过后来看见他似乎和一个人说了几句什么,言语间都是慌乱,而且还收下了一张纸条,妹妹猜想如果苏恒真的作弊的话,那个人就是他的帮凶,如果可以找到这个人的话,那么就真相大白了,是不是大皇子指使的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果然是我的好妹妹,”姜牧哈哈大笑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件事情若是你解决的,皇上肯定很高兴,到时候咱家又要节节高升了。” 姜茗笑了笑,胜过了这春日的万般风景,美目流转间顾盼生辉。 …… “殿下,有什么问题么?” 莠和殿内,孟妤坐在他的旁边,有些战战兢兢的询问。 从写完到现在公孙行止看了一刻钟的时间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叫人好生捉急。 思绪被她拉回了现实中,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阿妤商洽的律法没白看,为何对律法这般感兴趣?” “律法里面记着不少可以保命的东西,关键时刻能够为自己洗脱罪名,而且……还能赚钱。”孟妤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非常实诚的交代。 他莞尔,“阿妤。” “嗯?”孟妤抬起头来。 一个栗子敲在了她的额头,语气带着些宠溺和纵容,“怎地这般坏。”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专业范围 公孙行止眉,“如何猜到的?” “不知道,感觉。”孟妤摇摇头。 他也没有追问,而是吩咐孟妤给自己拿了件大氅披上,这个季节阴晴不定的连带着气温都忽高忽低的,所以还是多穿一些比较的稳妥。 正如她所猜测的一般,公孙行止确实是要出宫的,只是这一次没有带上高栾,高栾对此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孟妤看着这个高耸的宫墙想了想前几次的狼狈,毅然决然的倒退了几步,“殿下,奴婢还是……” 话音未落,腰间突然多出来了一只手抱着她一飞冲天,孟妤吓得两只手死死的抱住他的腰肢,直到回过神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几个起起落落间就出了皇宫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下来,孟妤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 轻功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不保险了,安全带也没有,指不定一会就被谁家调皮的熊孩子放个窜天鼠给轰下来了。 “殿下,”孟妤欲哭无泪的扯了扯他的衣袖,“奴婢这么胖,你怎么拎起来的?” 她这个水桶腰,这个身材不忍直视,什么盈盈一握和她一点也不搭边的,偏偏公孙行止毫无不费力的就把她拎起来了。 公孙行止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阿妤,不该妄自菲薄。” 你不是胖,是肥。 孟妤:“……” 在他的带领下,二人朝着一个方向前去,一路上她的脑海中都是各种看过的桥段夹杂在一起,但是因为知识存储量不多,就连最为着名的琼瑶剧都没怎么看过的孟妤实在是想不出来接下来的剧情到底该怎样才合适。 房府,灯笼垂挂在屋檐下,房云翼的书房这几日都是灯火通明的,因着皇上的逼迫下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处理这件事情,可连续几日也没有想到一个很好的结果来,那些书生闹得越加的厉害了。 正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外两个身影突然的出现,他一抬头面前就出现了两个人。 “太子殿下……”房云翼诧异的站起身来,有些始料未及,他还以为这一次太子是打算袖手旁观了,让他自己处理的。 再加上白日云安郡主的那些话,他倒也算是有些头绪了的,只是有些无从下手,毕竟不管怎么做都会得罪人的。 “房大人。”作为小跟班的孟妤识相的行了个礼。 房云翼轻轻点点头也算是回应了。 “殿下这是……”房云翼有些拿捏不透他的想法,犹豫的开口。 公孙行止没客气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手指漫不经心的点着桌面,“来看看房大人案子查的如何了。” “殿下让苏大人坐实这个罪名,他自然是逃不掉的,只是如今陛下那处有些麻烦,陛下的意思是下官得处理得十全十美,还要安抚好考生,就怕他们闹腾起来。”房云翼苦笑。 案子的真相不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爷么?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可若不是因为他乃是这一次案件的负责人的话,怕是任何人都查不到太子的头上的。 谁能料到蜗居在东宫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有这样的谋略。 公孙行止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孟妤,她瞥了一眼这玩意不就是她写的么?犹豫了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了房云翼。 房云翼没做他想的就打开了这张纸,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下了不少的东西,每一条都是说到重点上的,几乎是完善了律法上面的不少东西,他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是殿下想到的?” 有了这些,从今以后的春闱或者是科举考试都不会有如何的纰漏了,更加不会给别人作弊的机会。 公孙行止余光落在了孟妤的身上,对方狠狠的摇摇头,人怕出名猪怕壮,先前这个房云翼就对自己的误解很深了,她只想老老实实的做一个小宫女。 “房大人如何看?”公孙行止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比较迂回婉转的回答。 房云翼面色严肃,“下官认为这个东西若是给皇上的话,会带来不小的改变,只是还得等作弊这件事情解决了才行。” 作弊的事情都未曾解决,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对于这个问题公孙行止轻轻的点点头,眸色暗沉,“房大人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杀了苏琮,一劳永逸。”他回答得干脆,就目前而言这个是最好的办法了。 苏琮一死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而那些牵扯其中的人也会得到喘息,然而他为难的是公孙行止的想法,他是打算连根拔去?还是打算就此作罢。 只要苏琮一死他到时候上报皇上苏琮畏罪自杀便是了,只是这些考生依旧是一个很麻烦的,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考生也不是没有办法处理的。”孟妤嘴快,再加上职业毛病,对于这种涉及律法的问题总是反应迅速的。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她的身上来,后知后觉的孟妤虎躯一震。 “阿妤有什么好的办法?”公孙行止扭过头看向她。 他之所以把人带来也是这个原因,小胖丫的想法总是会让人觉得惊喜,他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只是那是下下策。 事情本就是他挑起的,如何收尾自然都是想到了的,不过皇上让房云翼调查有些出乎意料,超出了他的算计。 孟妤无奈的开口,“考生在意的只是他们的成绩罢了,可本身商洽的律法中就写着了,不管是春闱还是科举,一旦发现作弊之人便成绩作罢,他们如此闹腾除非是自己也参与了作弊这件事情,觉得自己肯定会金榜题名,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才纠缠不休的,房大人大可以拿这个破绽去和他们周旋,读书人本就讲究咬文嚼字,他们也都只是欺软怕硬的。” 话不用说得太满,尤其是对于聪明人而言,很多时候一点就通了。 房云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对于她说的这些都很吃惊,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姑娘如何知晓商洽的律法?” “殿下让奴婢看的。”孟妤面不改色的把这个黑锅丢给了公孙行止。 后者配合的点点头,脑海中突然响起她所说的学习律法能够保命。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递进 她说得头头是道,分析得很有逻辑,至少解决了眼前的问题。 房云翼眼中闪闪发光,看向她的眼神也变了变,万万没想到这个难题是由一个小宫女解决的。 烛火下她那双眼睛中像是跳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似乎如此临危不乱,才是她最真实的模样。 “殿下……”孟妤也不确定自己说得到底能不能行,她也只是钻漏洞罢了,有些不安的低声询问,“奴婢是不是说错了?” “并未,阿妤说得很好,”他抬起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房云翼,目光中卷了丝凉意,“房大人应该知道怎么做了,本宫就先回去了。” “阿妤。” 孟妤低垂着头跟上,走到门边时酝酿了许久还是毅然决然的转过身去,朝着站在书桌旁边的房云翼开口,“奴婢能否多问一句?” 房云翼楞了一会,反应过来之后点点头,“姑娘但说无妨。” “奴婢想知道这一次女子春闱的前三甲都是何人?”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房云翼还是告诉她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孟妤这才转身,猛然发现人已经不在了,快步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一出房门就看见庭院内,朦朦胧胧的月色下站了个人,看样子是在等她一般。 孟妤凑上前去,“殿下,奴婢刚刚才是帮你打听消息。” 他侧目,“该回去了。” 孟妤只好失望的哦了一声跟着他离开了房府。 而二人前脚刚刚离开,江沙就出现了,“大人。” “差点忘了……”房云翼后知后觉,完完全全沉浸在刚刚在孟妤的那些话当中,一下子将西陵的事情给忘记了,当他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了。 …… 而回去的路上,孟妤不紧不慢的跟着他的步伐,狭小的巷子里面空无一人,唯独夜空中清冷的月色悬挂着,隔着一条巷子还能听见人潮拥挤的声音。 空荡的巷子中,二人的脚步声一起一落的,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 “阿妤,”他忽的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朝着她轻唤了一声,“过来。” 孟妤迟疑的走了过去,站在他的面前。 公孙行止就这么看着她,瞳孔黯淡,看不出其中的情绪来,只是让人觉得有些阴鸷罢了,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阿妤是什么样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本宫的么?“ 她身上好似裹着一层灰,当灰尘吹尽就会像珍珠一般耀眼。 这种直觉太过于强烈了,导致他心中忐忑。 孟妤心中一惊,倒也淡定,强颜欢笑的抬起头来,直勾勾的望着他,“奴婢不会欺骗殿下的,奴婢就是奴婢,殿下的宫女。” “本宫可从未将阿妤当成宫女对待,”他收回了手,微微的低下头来,嘴角噙了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阿妤是本宫的……” 是什么呢?他没有说出口,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身份一般,迟钝了许久,拂袖转过身去,“回宫吧!” 孟妤嗯了一声,疑惑不解的跟上去,伴随着轻轻的脚步声她忍不住的追问刚刚才他欲说还休的话,“殿下刚刚想说什么?” “阿妤,”他凝眉,“不得以下犯上。” 孟妤瘪了瘪嘴果真老实下来了。 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匆匆忙忙的伺候他洗漱便躺下了。 脑海中还都是春闱前三甲的事情,不出意外第一名就又是姜茗,云安郡主。 时间过得飞快,如今已经是四月份了,一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若是姜茗真的许配给大皇子的话,无疑就是锦上添花。 那到时候身侧之人…… 孟妤眉头紧锁,轻声开口,“殿下……您为何不连女子春闱一起给破坏掉?” 这样的话岂不是少了些威胁? 公孙行止睁着眼也未曾熟睡,闻言沉声道:“阿妤,女子春闱并非全都是考试,本宫不是神仙。” “殿下不怕皇上把云安郡主许配给大皇子么?”她不解的询问。 若是这样的话,贵妃和皇后就真的强强联手了。 “难道阿妤打算让本宫娶云安郡主?”他反问了一句。 孟妤啊了一声,挠挠头,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仔细思考过,对于这个云安郡主她的印象也不是很深刻,更多的是来源于她的外貌,至于品性如何有待考究。 但是有一点还是可以确定,姜茗嫁给谁都不可能嫁给他的。 皇帝不傻,姜家也不傻。 “奴婢的意思是云安郡主不一定非得嫁给大皇子,还有别的选择,只要不嫁给大皇子,那么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就是制衡的,皇上迟迟未指婚想来也是这么想的。” 公孙胜和公孙则明争暗斗这么多年了,两个人都一直是平衡的状态存在的,一旦这个天平发生了不同就会产生巨大的反应来。 而姜茗就是这个决定天平平衡与否的存在,皇上自然是另有打算的。 公孙行止眉梢上挑,“阿妤分析得很对,那阿妤觉得郡主应该嫁给谁呢?” 孟妤摇摇头,皇上的子嗣也就这么几个了,公孙胜和公孙则是绝无可能的了,公孙瑾疾病缠身,姜家自然是不乐意的,至于公孙离……皇后自然也不会让他娶的,还有一个就是痴傻的小儿子了。 她还真想不出来姜茗最终会花落谁家。 公孙行止微微一笑,“阿妤可知道晋阳?” “殿下提起过。” 他嗯了一声,“晋阳和商洽的关系并不是很好,这么多年都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先皇在世的时候也时常派兵在两国的边境巡视,驻扎,所以相安无事,可自从皇上继位之后这个关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边境那处早就岌岌可危了,开战时迟早的事情,古往今来的君王解决战争最好的办法除了打,阿妤可还知道有其他什么别的么?” 孟妤诧异于他身处东宫却对于局势这么清楚,却也很快回过神来,脱口而出:“和亲?” “和亲是解决事情最好的办法,不仅仅可以化干戈为玉帛,甚至还能够为两国带来一定的好处。” 第一百五十六章 死无全尸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和亲的办法固然好,可也未必是长久之计。” 公孙行止道:“的确如此,可至少可以解决燃眉之急,皇上有五个儿子,七个公主,其中待字闺中的却只有三个,然而这三个都年纪尚且幼小,而且论容貌才学也都是平平无奇的,你猜猜到时候皇上会派谁去和亲呢?” “云安郡主,”孟妤恍然大悟的惊呼了一声,“郡主才华横溢,又以美貌闻名,乃是不二人选。” 倘若云安郡主去和亲的话,大皇子和三皇子争来争去的这么久,只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皇上迟迟未给这个才貌双全的美人赐婚难道是这个打算。 可也不见得真的会打起来啊! 狗皇帝,还真是贪生怕死,早早的就做好败仗的准备了,又或者说是示好的准备。 万籁俱寂中,孟妤小小的松了一口气,默默的把被子盖上。 “怎么不问了?”他侧目瞥了一眼缩进被子里面的人。 孟妤讪讪的抬起头来有些心虚,“后宫不得干政。” “阿妤是本宫的人,算不得后宫之人。”他回答得很轻松。 孟妤也没怎么在意这个言外之意是什么,扯了几句敷衍了事的话,打了个哈欠,“殿下。” “嗯?” “好梦。” 他身子一僵只觉得这两个字新鲜,十多年他都未曾做过好梦了,梦中都是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那些死了的人一个个的身影重叠在脑海中难以挥散开。 时光闪现,一混就到了四月中旬。 孟妤一直都是待在东宫的,公孙行止在那她就在那,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小尾巴,而那张脸也以肉眼可见的开始消瘦下来。 至于春闱的事情,那夜之后他们就没再去关注这件事情了,结果已经显然易见了,只是…… “死了?” 莠和殿内,高栾面色复杂的汇报着所有的情况。 公孙行止放下了手里面和孟妤正在下的棋子,眉梢上挑,“皇后如此迫不及待,是怕苏琮将公孙则咬出来,却没有想过这么一做反而会惹祸上身。” “根据房大人所说的,他那日本来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给解决掉了,考生也都安抚好了,就前去天牢查看,没成想就看见了苏琮横七竖八的尸体,而苏公子直接就被吓傻了,如今什么也问不出来。” 公孙行止微微皱眉,“江湖中人做的?” “不出意外的话是的。”高栾点点头。 朝廷和江湖的关系可谓是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恩怨朝廷从不插手的,同样的朝廷的事情江湖中人也不得干涉,如今皇后为了保全公孙则居然不惜动用了江湖中人,还真是走了一招险棋啊! 而皇上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朝廷的官员和江湖中人同流合污,这样只会破坏朝廷和江湖的和谐。 皇后还真是胆大包天,偏要往这上头去撞。 “让房大人把这个消息放给三皇子。”他重新拾起落下的黑棋,轻轻的落在棋盘上。 高栾没做他想,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朝着外头前去了。 “殿下,”孟妤看着高栾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忧,“高栾总是进进出出的不怕被人发现么?” 皇宫戒备森严,一直以来都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就算高栾武功在高强,也难保不会被人发现。 他勾了勾嘴角,“东宫有暗道,高栾都是走暗道的。” “那……为何奴婢每次都是翻墙和钻狗洞啊?”孟妤不满的抬起头来,眼神中都是哀怨。 他一手托腮,眸中镶了戏谑的笑意,“让阿妤锻炼锻炼,以后逃命的时候也能多跑一段路。” 孟妤:“……”一句脏话卡在了喉咙处。 不过一低头她看见自己的身材也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的,她的的确确瘦了一圈,也算是祸福相依了。 …… 天牢这处,房云翼叮嘱人将尸体都收在了一块,杂七杂八的拼凑起来倒也算是完整了,受不了的人早就在旁边呕吐了,而他也是一直强忍着的。 “房大人,这里里外外都排查过了,这凶手实在是找不出来到底是谁啊!”看守天牢的官员一边呕吐一边开口道,“对付就只杀了苏大人,其余的人都没有动过,连带着狱卒也未曾伤害,天牢的其他犯人也都说没有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这简直就是一个无头冤案了。 房云翼狠狠的咽了咽口水,迫于无奈的扭过头去,“这件事情先等明日早朝本官问问皇上怎么说,大理寺那边已经草拟奏折呈上去了,有劳钱大人先将尸体给殓了,好生安放,至于苏公子……” 他看向角落里面不停喊着别杀我,别杀我的苏恒。 “别杀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别杀我。” 于心不忍的别过头去,落荒而逃了。 这一幕也实在是有些过于残忍了,他看不下去了。 钱大人摆摆手示意狱卒将尸体给收拾好了,同情的瞥了一眼那天牢处被关押的苏恒,无奈的摇摇头,“真是造孽啊!” 活生生的一个人啊!就这么被吓傻了,当真是可怜了。 也算是造孽了,这个苏大人在世的时候就不与人为善,总是耀武扬威的,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天理昭昭了。 可这件事轰动就很大了,远远超出了春闱作弊的事情。 这显然就是杀人灭口啊! 绍安城人人居安思危,很快就传开来了,一个个都猜测起来。 “死得这么凄惨,这该不会是昔日的仇家寻仇吧?” “那谁知道呢!苏大人那么骄蛮的一个人,仇家自然是不少的,我听说啊!他的尸体被大卸八块了,凶手的手段极其的残忍。” 大街小巷的,就连带着小摊边都在议论着这件事情,一个个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就好像这件事情他们都是知情者一般。 “主子,没查到,天牢那处的人嘴巴很严,一个字也不肯说,树属下也不敢多问。”客栈内,一间僻静的房间内,一个锦衣男子恭恭敬敬的汇报着。 公孙胜眉头紧锁的瞥向对面坐着的人,“你怎么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迷雾重重 怎么看? 坐在他对面的云别尘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晃了晃手上的碧绿色茶杯,扬了扬嘴角,“在下没什么可看的,只是觉得三皇子如今越发的威胁了,有人正在对付大皇子,试图让你和大皇子鱼死网破,从而坐收渔翁之利啊!” 公孙胜凝眉,这些日子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也算是渐渐的反应过来了,若是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怀疑自己是被大皇子摆了一道,但是现在他也不这么想了。 若是说西陵那处的时候他还在猜忌的话,那么现在就非常的明显了,公孙则一而再再而三的损失了不少的人,而自己看着就好像是在获取了不少的利益一般。 可实际上这些事情他一无所知的。 公孙胜狠狠的咬了咬牙,将手里面的杯子都给捏碎了,面色漆黑,“可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老五?老六?他们都不像是有这样的能耐的人。” 这才是最让他头疼的地方,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的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 云别尘看着他这暴跳如雷的样子,倒也是坐的住的,依旧风轻云淡的,“这件事情三皇子还是要上心才是,如今大皇子肯定将你作为眼中钉肉中刺了,毕竟你们二人可是皇位的不二人选,你觉得这件事情之后大皇子还会按兵不动么?” 公孙胜目光欲裂,“你说的这些,本皇子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又能如何?公孙则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事情不是我做的,就算是他相信了,皇后也不会相信的。” 皇后对他的敌意一向很大的,也因为自己的关系,他的母妃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好过,若不是因为有着自己的话,怕是早就被皇后和姜贵妃给打压下去了。 后宫的女人一点没有了子嗣的寄托,那么人生就是暗淡无光的,他的母妃好不容易平平安安的生下了自己,这个太子之位不管如何他都要拿下的,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母妃。 云别尘挑眉,“不一定看着没用的人都是废物,三皇子还是上点心才是,当务之急,既然大皇子已经将这件事情完全认为是你的杰作了,三皇子为何不借刀杀人呢?” 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上了,对方的目的已经非常的明显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就此借刀杀人,能够借助对方的手灭掉大皇子也未尝不可。 公孙胜有些犹豫,“可是……就算是借助对方的手除掉了公孙则,那么对方呢?别人在暗,我在明。” 他不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的。 有人帮助他一起对付公孙则自然是好的,可这个人必须得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能够完完全全的放心,现在的情况就是自己压根就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就这么冒冒失失的配合的话,不见得是件好事。 云别尘眉头紧锁,这个问题他也想到了,可是这么多人当中的确连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 “东宫的那位……三皇子怎么看的?”想了想他还是提起了东宫的公孙行止。 公孙胜面色愁容,虽然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开口了。“那个人一天到晚都是在东宫闭门不出,就算是出来行踪也都是一目了然的,本以为这一次的春闱考试的话,还能知道他的底细,万万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来。” 云别尘沉默不语,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人没那么简单,许是这种预感太过于强烈了,这才导致了对于对方总是格外的上心。 但是不管四公孙胜,还是自己也的的确确的没有找到任何对方的可疑之处,这才是最让人窝火的。 就在二人谈论的时候,那楼下响起了一阵子的骚动声音来,众人俯首探望而去。只看见一群士兵抬着一个担架出现。 “都让开,都让开。” 士兵的手里面都拿着大刀,凶巴巴的开始赶人了,语气非常的恶劣。 “这是……”公孙胜俯首看去,好半天这才眯了眯眼,“苏琮的尸体。” 云别尘闻声也多看了几眼,因为尸体都是被白色的布包裹着的,所以导致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看着那鲜血的模样很显然死得很凄惨的。 这人从昨天晚上死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大家心里面都开始好奇起来,可是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虽然他们也很想知道到底是出自谁之手,然而现在也只能站在上面看着了。 贸然出手的话只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现在他已经是所有人怀疑的对象了,大皇子三番两次出事本来就和他脱不了干系,现如今又损失了一员大将,更加的和他脱不了干系。 “你觉得到底是什么人非要杀人灭口,难道是大皇子不成?”公孙胜百思不得其解的,扭过头看着旁边的人。 云别尘微微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出自谁之手,毕竟连一个怀疑的对象都没有,不过对于苏大人为什么被人杀了,很显然是打算灭口。” “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毕竟这个苏大人,是大皇子的手下,而现在这件事情又是交给大皇子手下的房云翼去做的,他完全没有必要杀人灭口。” 毕竟只要稍微的提醒一下对方,这件事情就会烟消云散的,稍微放一点水。 公孙胜愁眉不展摇了摇头,“这件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本皇字得先回去了,先去大理寺那边看看。” “在下奉劝三皇子,还是不要先去大理寺那边打草惊蛇了,如果不然的话可能会给你带来不小的麻烦,还不如原地按兵不动,等待着最终的结果。”云别尘想也不想人就叫住了他。 毕竟现在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他,倘若这个时候再去趟这趟浑水的话,只会引起皇上的怀疑,还不如袖手旁观,坐以待毙。 第一百五十八章 公孙胜愁眉不展的看着他,最终还是决定没有下去。 而这一边,大理寺的人将尸体带走了,毕竟这个身体事关重大,还是要好好的安托比较稳。 房云翼离开了天牢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回了自己的府邸,虽然说大理寺那边已经开始写奏折了,可这件事情追根究底,还是落在了自己的手上,皇上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办的。 “太子殿下那里可有通知过,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吧。”一边急急忙忙的回了自己的府邸,一进书房就忍不住的询问着江沙。 江沙只能跟在他的身后这一路上,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不语,毕竟事发突然,一路上只想着赶紧回来,也没有空去想别的事情。 “大人请放心,太子殿下那边都已经通知过了,不会有别的问题,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太子殿下已经在想办法了。”江沙无奈的只能安抚着他的情绪,毕竟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 房云翼只觉得头疼,“苏大人突然死在天牢里面还是被他杀的,他说他是自杀的话,这个案子倒是可以很快就解决掉了。” 他杀的话就显得有些复杂了。 总要揪出一个罪魁祸首去向皇上汇报,如若不然的话…… “昨夜所有的狱卒都没有,打马虎眼,可是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江沙有一些为难,对于江湖中人他们并不是很了解,虽说偶尔有一些接触,可那都是一些迫于无奈的时候。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像这样的凶残手法,实在是猜不透。 “你先下去吧,今日本官谁都不接,若是有人前来就说本官身子不适。”房云翼过于无奈,只能这么吩咐下去。 江沙点了点头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突然被叫住了。 “管家你一会儿带人去天牢在四处查看一下,本官在那次呆的比较匆忙,没有来得及询问。”房云翼想了想还是吩咐了一下。 江沙点了点头,这才匆匆忙忙的离开。 房云翼脸色有一些苍白,因为刚刚才目睹了那一切,差点吐出来,现在心里面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可一旦想到那个场景还是难免有一些难受。 他眼神有一些暗淡,忍不住猜测这些事情到底是出自谁之手。 杀人灭口,对方到底是在针对他还是针对大皇子? 要说是仇家的话,他才是官场没多久并没有什么仇家,可是大皇子就不一样了。 又或是……大皇子动的手。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神突然变了一变,心情有一些复杂,一直没敢往这个方向想,主要是因为,那天的时候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本以为大皇子能够醒悟。 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难免就让人忍不住的往别的方向去猜测。 …… 东宫自从刚刚才高栾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们之后,两个人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有些诡异的安静。 孟妤本身就是一个喜欢思考问题的人,尤其是刚才那个消息,一下子就打乱了她的思绪,也没法专心致志的下棋。 她下棋的技巧实在是不怎么样,本身就是因为受到这个人的熏陶,这才勉勉强强的学了不少,以前也就是一个半吊子。 现在又被事情给干扰了,时不时的就出错。 “阿妤,你已经出错了十几步了,这是打算输给本宫?”公孙行止忍不住的抬起眉梢,瞥了一眼她那不专心的模样。 孟妤被他这么一叫,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的啊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奴婢只是在想,苏大人若是死了,那房的人肯定会有麻烦的。” 本身这件事情并不麻烦的,可是现在突然变得棘手起来。 然而公孙行止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情本身,而在于她为什么如此的关心,房云翼这个人,那一双眼睛眯了眯,语气平平淡淡,难道也让人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阿妤和房大人似乎交情很好,怎得这般关心他?” “房大人是殿下的人,并不是关心他,奴婢只是觉得,倘若这件事情牵扯到房大人的话,房大人一旦不绍安的话,殿下这边就会变得有些麻烦。”孟妤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和房云翼压根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说白了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大部分还是迫不得已的。 关心什么的实在是谈不上。 公孙行止嘴角轻扯,“事情还没有阿妤想的那么复杂,何必如此担心。”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会牵扯到他的,如果被人查出来的话,这件事情本身就是皇后做的,只不过到底能不能狠的下心来,那就是他的事情。” 公孙行止面对问题的时候总是这般轻描淡写,哪怕是天大的事情在他眼里,依旧就是不足为奇。 “可是一直以来所有人都觉得房大人是皇后娘娘的人,倘若他真的将皇后娘娘给查出来,那到时候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给大皇子下套?”孟妤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 这就好像是进入到了一个死胡同里面,进退两难,退一步是豺狼虎豹,往前就是绝路。 公孙行止倒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本身,懒洋洋的拂了拂衣袖,“可是除了皇后,还有其他的人,除了房大人,也还有其他的人,为何就一定要让房大人,将结果查出来呢?” 他这话有些云里雾里的,让人有些搞不清楚。 孟妤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打算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反倒是站起来。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清冷,“阿妤,时间不早了,本宫有些饿了,去准备午膳。” “殿下,这时辰还早,并没有到吃午饭的时候。”对于他这个毫无诚意的扯开话题,孟妤有些无语的揭穿。 “嗯,本宫饿了,”他面色不改,“毕竟身子有一些虚弱,需要补一补身体。” “阿妤可是忘了,本宫还要装作中毒的样子了?” 他这个态度,显然并不打算和孟妤继续这个话题。 孟妤扯了扯嘴角,一脸不悦的起身,唯唯诺诺的行了个礼,不情不愿的朝着小厨房前去,心里面却迷雾重重。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金蝉脱壳 申时一刻的时候太阳直挺挺的挂在苍穹,那炙热的光芒显得格外热情,被乌云和春雨给掩盖了半月有余,近日来总算是可以好好的出来透透气了,此番正烘烤着地面。 公孙胜跟随着前面高公公的步伐行色匆匆的行走在皇宫内,一身琥珀色的衣衫随着动作而翩跹着,那俊逸的身姿惹得不少宫女羞答答的暗送秋波。 “三皇子如此捉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高公公和他肩并肩的行走着,忍不住的多问了几句。 公孙胜面露愁容,“实不相瞒,本皇子的确有急事要见父皇,有劳高公公了。” 高公公谦虚的摆摆手,“三皇子那里的话。” 他本是不想来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打算按照云别尘的说法去办,以免惹祸上身。 当务之急还是先要摘干净自己才是,明日事情爆发了还能逃过一劫。 若不然的话按照现在的情况下去,不仅仅是大皇子会怀疑这些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就连带着父皇都会把苗头指向他的。 在没有确定这背后之手到底是谁之前,他必须得保全自己。 他深知在皇家有一张嘴是不够的,你说得再多,当所有的苗头都指向你的时候,你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就只能依靠着做出来的态度去表面自己的立场。 御书房内,此刻的公孙长堰正被这骄阳烘烤得心浮气躁的,连带着旁边摇晃着芭蕉扇的宫女都不敢说话,哪怕自己大汗淋漓,也要为他降热。 低下的气压导致整个御书房都没有人敢吱一声,默默的低着头。 “启禀皇上,三皇子求见。”外面突然响起了高公公的声音。 沉浸在奏折中的公孙长堰抬起头来,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放下了奏折,“让他进来。” 得到传召的高公公朝着身后的公孙胜笑了笑,“三皇子进去吧!老奴就不去了。” 公孙胜感激的点了点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瞧见他走进来,坐在案桌前的公孙长堰缓缓抬起头来,“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自己的儿子他还是了解的。 公孙胜唯唯诺诺的撩起了衣袍跪了下去,“儿臣有一件事想和父皇说一声,母妃的身子不太好父皇是知道的,这眼瞅着入夏了,儿臣想把母妃送去避暑山庄躲一躲,这几日儿臣也闲得无事,便考虑着把母妃提前送去。” “难得你有这一份孝心,”公孙长堰有些惊讶他前来居然是为了这件事情,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既然如此那就去吧!你母妃性子恬静,与世无争的,倒也适合那种地方,朕有空会去看她的,你且退下吧!” 公孙胜眉眼低垂,听见这话心中松了一口气,这才慢悠悠的站起来道了谢,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御书房。 明日整个朝堂又将是一场血雨腥风,他在这个关键时刻抽身走人,父皇必然知晓的。 他和大皇子一向不和,倘若真的要对付大皇子的话,绝对不会选择这样好的机会下抽身离开的,自然会乘胜追击的。 他前脚一走,公孙长堰又继续埋头修改奏折了,倒也没有过多的猜忌,只觉得这个日头属实毒辣了些。 …… 而东宫这处,没有宫外的吵闹,也没有后宫的纷争,孟妤靠坐在一棵巨大的梨花树下,神情奄奄的摇晃着手里面的蒲扇。 她的小日子倒是过得挺好的,不用宫斗,也不用宅斗,但是得参与朝政当中去。 对于没怎么接触过这些东西的孟妤而言就显得有些不知道如何分类了,所以难免惆怅,眯着眼一抬头,那浅蓝色的罗裙随着动作轻轻扬了扬有些过于宽大,倒也干干净净的,这梨花早已经凋谢了,郁郁葱葱的遮挡住了烈日的炙热。 “你倒是清闲啊!”不知何时秋嬷嬷从她的身后钻出来,好生羡慕的看向她。 孟妤一点也不觉得惊讶,瞥了她一眼让出了一个位置来,“忙的时候也挺忙的。” “忙什么?”秋嬷嬷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 孟妤抿唇,有些艰难道:“磨刀霍霍……” “算了,还是别说了。”秋嬷嬷冷漠的打断了她的这些话,又开始给她传递消息了。 “刚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听见了一件事情,刚刚才三皇子去了皇上的御书房,说是要带着安平妃去避暑山庄,可这还未曾入夏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秋嬷嬷微微皱眉。 孟妤正襟危坐,伸手将蒲扇放下,“每年如此么?” 秋嬷嬷点点头,“倒是每年如此的,因为安平妃的身子骨不太好,受不得这烈日,每年快要入夏的时候三皇子都会带着安平妃前去避暑山庄的,秋天才回来,只是今年才早春,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 孟妤眉头紧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难道是和那件事情有关?” 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满面愁容。 秋嬷嬷道:“有什么不同的地方么?” “没事没事,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殿下的,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寻秋嬷嬷。”孟妤摇摇头,猛的从地上站起来。 秋嬷嬷也不介意摆摆手,正准备让她离开的时候又忍不住的强调了一句,“你可别忘了皇后娘娘让你下毒的事情,太子殿下那里你尽量的多提醒几句,要不然的话我怕皇后娘娘到时候为难你。” 在这个节骨眼上,可万万不能出事的,这要是出事了可就功亏一篑了。 孟妤朝着她点点头,提着裙摆朝着莠和殿那处而去。 因为莠和殿外早就被他洒下了一些草药的缘故,导致都没有鸟叫声,除了这满园的春色实在是让人感受不到任何属于春天的热闹。 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宫的果树都只会开花不会结果,这也让人议论他的话题多了些许。 孟妤鲁莽的提着裙摆毫无阻碍的闯了进去,此番的公孙行止正在小憩。 他有午睡的习惯,只是时间不太规律,日子也过得清闲懒散,偶尔睡意上来了就小憩片刻,若是有一日不午休的,那么一整天的心情都会有些阴郁的。 第一百六十章 知己知彼 “殿下……”孟妤环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转身就朝着内室进去了。 轻纱帷幔轻起,珠帘碰撞发出的轻响打碎了那人的睡意。 他斜靠在软榻上,神情慵懒,眉目如画,胜过外面的春色满园,回眸间乱了无数风华,余光落在她的身上定格了半响,这才懒洋洋的开口,“怎么了?” 孟妤提着裙摆走了过去,贴心的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端过去,然后自顾自的开口道,“秋嬷嬷说三皇子打算将安平妃娘娘接到避暑山庄去了,奴婢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哦?如何蹊跷?”他将茶杯里面的水一饮而尽,饶有兴致的多问了一句。 孟妤一本正经的分析了起来,“三皇子早不去,晚不去的,偏偏在这个时候苏大人出事的时候去,他是做贼心虚,所以拿安平妃娘娘作为挡箭牌呢?还是真的孝顺?” “阿妤觉得三皇子为人怎么样?”他放下茶杯,撑着头,不咸不淡的问。 孟妤道:“三皇子这个人,有些张扬,但是也不傻,有些急躁,有些聪明,可拿不定主意,身边应该有不少的谋士。” 比如那个叫云别尘的…… 光是现在想想孟妤都还觉得后怕。 她的回答倒也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公孙行止还是补充了一句,“不仅仅如此,三皇子人还很孝顺,他对待自己的母妃的确很好,并不是挡箭牌,可如果能够拿来利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可是这一次损失的是大皇子,三皇子为何要离开?”她有些不解了。 按道理来说,公孙胜应该感到很高兴才对,为何在这个可以乘胜追击的时候抽身呢?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神情认真的看向她,“阿妤忽略了一个事情。” “什么?” “怀璧其罪。”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妤恍然大悟。 公孙胜和大皇子本就是水火不容的村子啊,一旦彼此除了什么问题,那么皇上也好,文武百官也罢,都会下意识的觉得是对方的错。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公孙则接二连三的遭受打击之后,倘若公孙胜还继续在众人面前晃悠的话,那么矛头都会指向他的。 皇帝最忌讳的事情无非就是兄弟之间的手足相残,这无疑使逆鳞,那么到时候公孙胜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脑海中思路走了一波之后,孟妤还是有些不解的追问,“那……” 她突然无话可说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似乎每一条线索都是关联的。 公孙行止轻笑,声音温和,“阿妤是不是想问,公孙胜离开了,谁来背这个黑锅,到时候皇上猜忌起来,很有可能顺藤摸瓜。” 孟妤点点头,她就是这个想法。 “他一走,皇上只会觉得这些事情都是大皇子的失察,并不会怀疑到任何人的身上去,六王爷身子羸弱,在朝中并没有支持者,五皇子一直都是大皇子的人,还有七皇子,年纪小,人又痴傻,你觉得皇上会有怀疑的人么?”他微微倾了倾身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小胖丫又瘦了。 瞧着这张脸他下意识的伸手轻轻捏了捏,既不暧昧,又不尴尬,就好像是在抚摸宠物一般。 而孟妤也没怎么在意,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对着自己动手动脚的行为。 “殿下的意思是说,皇上会怀疑大皇子太过于急于求成了,所以这才落到如今的地步,皇上会因此而失望?”孟妤后知后觉的分析。 关于这种权谋的事情她的确不如公孙行止聪明,很多事情都要认认真真的分析起来才行。 但是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他就是生活在这也的地方,这些事情他早就司空见惯了,所以做起来自然是游刃有余的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仇人了。 因为他就是在自己的仇人羽翼下成长的。 “是的,阿妤真聪明。”他莞尔,那眼中明亮而璀璨,像是镶着漫天的繁星一般。 孟妤也跟着他的笑容而笑了笑。 “明白了?”他正襟危坐好,伸手理了理有些起皱的衣衫。 孟妤点点头,“奴婢明白了,那奴婢需要做些什么么?” “阿妤什么都不用做,这些事情他们都会自己处理的,”他起身正准备弯腰穿好锦靴的时候,孟妤就眼疾手快的帮他把鞋子拿了过去。 他穿好鞋子朝着外头走去,“阿妤若是觉得无趣的话,就敲敲木鱼。” 孟妤瞥了一眼那佛像,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佛像看起来恨仁慈,但是那里头有些昏暗,从她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莫名的有些诡异的感觉,狠狠的摇摇头快步追上去,“奴婢陪殿下散散步,奴婢不敲木鱼。” 走在前头的人情不自禁的放慢了脚步,今日天气不错,除了有些炎热以外,院子里面的花花草草开得很好,孟妤乖巧的跟在他的身后。 …… 宁安殿。 安平妃品尝着御书房最近研究出来的点心,还没有来得及做出评价呢!他这个许久未见的儿子就出现了。 “母妃,您可是不愿?”他试探的询问了一句。 安平妃转过身来,朝着身侧之人摆摆手,“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 身侧的宫人都离开只会,她坐在了旁边的蒲团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今日来母妃的宫中就为了这事?” 他摇摇头,倒也没有任何的隐瞒和盘托出,“天牢那处出事了,苏琮被人刺杀了,此事事关重大。” “不是你做的?”安平妃微微一怔,那双温和的眸子中有些诧异,“大皇子出事与你有何干系?” “大皇子出事对于儿臣而言自然是好事,可是接二连三的出事,儿臣担心父皇怀疑儿臣,所以只能借此脱身了,这件事情并不是儿臣做的,儿臣也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做的。”公孙胜眉头紧锁,有些烦躁,坐在了他母妃的对面。 若非如此的话,他也不至于出此下策的,总得把这幕后之人找出来才能安心。 安平妃微微蹙眉,也觉得诡异,“若不是你做的话,这有这样的本事,让大皇子三番两次的栽跟头?” 第一百六十一章 殃及池鱼 公孙胜突然的就哑口无言了,无奈的摇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都是谁在幕后操作的,他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甚至连怀疑的对象都没有。 见他沉默,安平妃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些许,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花茶,春季百花盛开,她研究的茶自然是上口的,眉目间都是恬静,说出来的话却和她的气质相差甚远。 “如你所说的话,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也惦记着这个皇位。” 她语气很是凝重,和她本人的气质不符合。 公孙胜沉默的点点头,有些严谨的开口,“儿臣也觉得这其中有些过于诡异,只是实在是想不到到底会是谁,母妃怎么看?” 安平妃神情清冷,“这件事情并恐怕远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大皇子三番两次的出事情,皇后和姜贵妃必定会把这事情归咎于你的。” 她在皇宫这么多年很多事情,肯定是心中清楚明白的。 一直以来不争不抢,并不是真的已经到达了心无杂念的地步,无非就是为了保一方平安罢了。 在后宫这样的地方,不争不抢无疑就是在等死。 可是,你太过于出风头也是一条死路,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也只有这样才能够保全自己,还有她的儿子。 “儿臣知道母妃的意思,连一个猜测的对象都没有,在事情没有查出来之前,而且也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可如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儿臣,儿臣也是迫于无奈。”公孙胜面色比较沉重,气压都比较低下。 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这些事情是出自他的手,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这些事情他一个都没有做过,却莫名其妙的背上了这么多的黑锅,肯定会把这些强加在他的身上,哪怕他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安平妃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优雅的放下了手里面的茶壶的,慢悠悠的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所说的去做,后宫也不怎么太平,母妃离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些年来,皇后和皇贵妃这两个人在后宫里面如鱼得水,可谓是一手遮天,为了避免给你带来麻烦,就先去避暑山庄躲一阵子也无妨。” “辛苦母妃了。”公孙胜拱了拱手。 安平妃然后宫里面虽然没有怎么得到皇上的恩宠,可是她非常的争气,好歹膝下有一个儿子,再加上她的性格,看似不争不抢,实则每一步都在为自己的孩子。 从来没有成为嫔妃之前,她就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现如今有了一个儿子更加沉得住气了。 如此二人又随便的闲聊了一些,他这才离开的。 “母妃好好准备,明日儿臣就送你离开。”临走的时候他还不忘提醒自己的母妃。 伴随着日落西山,华灯初上,月亮高高的悬挂在苍穹,清冷又皎洁。 如此这般月色,树影婆娑,朦朦胧胧的,那密密麻麻的竹林间沙沙作响,随着一阵阵的清风拂过,让人耳畔有些痒痒的。 于月光下,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回廊下,悄无声息。 吱呀一声打碎了这个宁静,孟妤伸手关上自己的房屋门,穿着一袭白色的寝衣正准备朝着莠和殿而去。 她每天晚上都要回自己住的地方沐浴更衣,然后再带上自己最喜欢的一本书,再去帮那个家伙沐浴更衣。 “公公可是认真的?” “那自然是认真的,只要你跟了我,我保证把你从这个地方弄出去。” 当她抱着自己怀里面的一本书,正准备朝着目的地前去的时候,路过一个假山,就听到了这些个声音。 本想一走了之的,可是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太刺耳了,更重要的是这也不是什么狗男女。 前一次听见还是在好几个月前,秋嬷嬷和他喜欢的人,不过仔细算来,已经许久未曾听见。 从来没有想到又在这个关键时刻听见了,脚步一顿,面色有些为难的走了过去。 她倒也不是想看如此香艳的画面,主要是想听听他们之间所说的内容。 “嗯,公公别……” “放心杂家不会亏待你的……” 二人之间的对话还算是含蓄,孟妤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却迟迟未曾听见想要的答案。 反而等到的是一阵凉风袭过,耳畔夹杂着一阵声音,鼻息间还有着淡淡的清香,一只手就把她拉开了。 孟妤压根就没有反应过来,拉她的这只手是谁,只是凭着自己的直觉,跟着他在夜色中行走,一直到一处竹林中这才停下来。 “小胖子别来无恙啊!”云别尘松开了她的手,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孟妤一听这个声音,顿时间心里面一凉,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云别尘懒洋洋的靠着一根竹子,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太子殿下身边的人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好的那一个小丫头,居然看这样的画面面不改色,难道那就不害臊嘛?” “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为何要害臊?”孟妤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回答他的问题,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云别尘一愣有些始料未及,“可他不是男的,而是……太监。” 孟妤眉梢一挑,再往后退直接绊住了一个竹笋摔了一跤。 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不觉得对方是来赏花赏月的。 “现在才知道害怕,刚刚才不还伶牙俐齿的嘛?”云别尘坏笑着眯了眯眼。 孟妤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你要是不杀我,我自然不会害怕你,肯定要取我性命,我为何不怕你?” 她惜命,尤其是死了一次之后,对于性命看得无比的珍贵。 穿越来这个地方好几个月了,每一次都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生活有一点点的改善了,若是就这么死了,当然划不来。 她自然是心虚的。 要是在别的寝宫,无非就是扯着嗓子大声喊救命,也就会有侍卫前来,然而这个地方并不一样,这是东宫,比冷宫还要冰冷的一个地方,这里面的丫鬟,宫女,太监,都是无所事事的。 连在这四周巡逻的思维也渐渐的减少,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人前来,他们面前这个人想要杀她的话,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受伤 那怕高栾听见了,在这个时候赶过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只能是收尸了。 云别尘半蹲下身子,手中的折扇拍了拍手心,“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公子要问什么就问,奴婢……奴婢自然是会老老实实的回答的。”孟妤佯装胆怯的模样,哆哆嗦嗦的开口,默默的抓住手底下的竹笋。 云别尘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一直以来都是跟在太子殿下的身边,可曾见过太子殿下去过别的地方,又或者是见过别的其他什么人。” 孟妤眉梢一拧,心中有了个大概,含糊不清的回答他,“奴婢本是大皇子送给太子殿下的,承蒙太子殿下不嫌弃,一直照顾着太子殿下的衣食起居,太子殿下最常去的地方,无非就是太后娘娘的那里,见过的人不多,基本上没有人和太子殿下见面,除了五皇子殿下。” “皇上也来过一次,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人。” 云别尘托腮,笑了笑,有些邪气和冷意,把玩着手里面的扇子,“可是本公子听说,太子殿下可是见过房大人,可有此事?” 孟妤微微一愣,脑海中飞快的运转,这才想起来,“那一次是因为太子殿下无意之间得到一首诗,教奴婢背了下来,被房大人看见了,房大人就前来请教。” “什么诗?” 孟妤只想着赶紧脱身,并没有做其他的猜想,只能一五一十的将那首诗背下来给他听。 云别尘满脸疑惑,狐疑的看着她,“小丫头,你最好是真的没有骗本公子,要不然的话,本公子可是杀人不眨眼的咯!你也看到了,本公子在那个地方来去自如,想要杀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本来就是一个江湖中人,像他们这种人性命对他们而言无非就是蝼蚁,从来不会放在心上的。 尤其是像这种小宫女,先随便就给捏死了,存在感并不怎么强烈。 孟妤后怕的点点头,手掌心都在冒着冷汗,也不敢反驳他的话,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和对方周旋。 云别尘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在她那惊讶的目光当中拂袖而去。 他轻功很好,来无影去无踪的。 直到他整个人都消失在视线里面,孟妤这才吞吞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白色儒衣上的尘土。 她腿脚发麻,心中恐惧得紧,云别尘不比公孙行止,也不比公孙则,这种人说杀你,就真的是杀你。 虽然她不是很了解,那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可是很显然是一条船上的人,所以她只能万事小心,尽量的避开对方,不去得罪对方。 一回生二回熟,有了前几次的经验,接下来再遇见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害怕了,只要对方不杀她,能够遵循道理,都能够尽量的避免。 当孟妤重新捡起地上的书,跌跌撞撞的离开,朝着莠和殿重新走去。 而与此同时的莠和殿内,等了许久不见孟妤人前来的公孙行止心中难免有一些疑惑,一般在这个时辰,小胖丫都早就来了。 “高栾。” 他想了想还是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人很快进来了。 高栾有些不解的看着他,“殿下有何吩咐?” “阿妤怎么还不来?”他拧眉,心中疙瘩一下,“你去看看。” 东宫不安全,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人去看看比较放心。 小胖丫一向都是一个比较守时的人,知道并不是她的风格,就这么晚了还不然肯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殿下。” 还没等高栾出去找人,门外就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 孟妤揉着膝盖走进来,他挥挥手示意高栾退下。 高栾走过孟妤旁边的时候忍不住的多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殿下这么担心。 “怎么了?”公孙行止挑眉看着她这个样子,有些狼狈不堪,一头秀发也有些凌乱,白色的寝衣也脏了,膝盖似乎也有些受伤了。 孟妤挠挠头,“奴婢刚刚才在来的路上遇见了一个人,他把奴婢给抓走了。” 公孙行止面色一变,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凉,“云别尘?” “嗯。”孟妤乖巧的点点头。 因为上一次自己出事了之后,就已经告诉过他,而且那个时候,他们似乎就已经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只不过并没有告诉自己罢了。 她当时也没有多想,就觉得对方好可能就只是一个路过的刺客,结果没想到现在又出了这些事情,现如今情况更加的糟糕。 实在是没法想象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就真的小命完了。 公孙行止面色不太好,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孟妤很乖巧的走了过去,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整个人都低眉顺眼的,只是膝盖上似乎有些严重,整张脸都扭曲了。 公孙行止眉梢一挑,无奈的起身,朝着里屋进去了,很快拿着一个小瓷瓶出现在她的面前,语气温和,“掀开,自己上药。” “殿下,”她可怜巴巴的抬起头来,“奴婢打不过他,他会不会杀人啊?” 公孙行止居高临下的望着她,眼中一片明朗,很坦诚的点点头,“阿妤不得罪他,他就不会杀人。” 他说的可都是事实,那个人的性格的的确确是这个样子的,只要你乖的话,对方当然不会动手的了,当然除了一些意外的事故之外。 但是他也只是了解一二罢了,至于他的品性如何,有待考究。 孟妤轻轻的掀开了裤腿,还刻意的露给他看。 鲜血淋漓的有些吓人,像是被人狠狠地推倒在地上,随后砸在了石块上。 他瞥了一眼神情复杂,随后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他都问阿妤什么了?” 孟妤抬起头来,眼中含着泪花,似是被伤口扯得一般,“他打听殿下的事情,奴婢模棱两可的回答了一些,他就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周旋 她说得轻描淡写,公孙行止自然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目光愣愣的瞧着她膝盖上的伤,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 孟妤吃痛的拧眉望向他神色中带着些无措,“殿下……” “阿妤,”他答非所问,目不转睛的继续瞧着她膝盖上的伤,“本宫杀过人,可从未亲手杀过,都是借刀杀人的。” 他看见鲜血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连带着眼尾都有了丝不同寻常的殷红。 气氛寂静了一瞬,她心疼道:“殿下不需要杀人。” “云别尘伤了阿妤,”他的手停在了孟妤的膝盖上,指尖都微凉,轻轻的一扫而过让人不寒而栗,瞳孔内敛,“阿妤是本宫的人,本宫不会放过他的。” 孟妤身子一僵,这个伤是她自己砸的,云别尘并没有伤她。 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因为云别尘太危险了,在皇宫当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她很不放心。 深怕有朝一日云别尘将自己杀了,到时候都无人知晓。 对于危险只铲除。 而她手无缚鸡之力的,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没法伤到对方丝毫,但是公孙行止就不一样了…… 可是公孙行止的性格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无奈之下她只能出此下策,万万没想到居然凑效了。 “殿下……奴婢受点伤没关系的,这个人似乎是三皇子的人。”她抬起头来,一脸真挚的瞧着他。 公孙行止眸色清冷,深邃又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深处的想法,伸手轻轻的撩开她额前的碎发,“那就慢慢来。” 孟妤温顺的点点头,没法坦诚的直视他的眼神,匆匆忙忙的把药上完,准备伺候他沐浴更衣的时候,却被阻止了。 无奈之下就只能独自先上床去暖床了,一闭上眼都是竹林里面的惊魂。 直到现在她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舍得拿着一块石头砸自己。 可至少这样能够让公孙行止知道云别尘这个人留不得了。 高手就应该和高手去巅峰对决,而不是在她这样的小青铜面前刷存在感。 一夜无话。 第二日又是在早朝的钟声中清醒的,孟妤蹑手蹑脚的下了床,按照往常一般准备去做早膳。 而金銮殿这边,早晨的雾气有些过于沉重了,旭日东升这才消散了不少,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一个个低垂着头不敢啃声。 “都哑巴了不成?朕要你大理寺有何用?好好的一个人都看不住,就这么死在了天牢里面,这就是你们调查出来的结果?”公孙长堰大发雷霆的把一堆奏折摔在他们的面前。 大理寺的官员更是如芒在背,冷汗直冒,心虚的低着头,“回……回皇上,这出自江湖中人之手,臣等也是无能为力啊!” 江湖中人向来都是拿钱消灾的,追查起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更加是难如登天。 房云翼愁眉不展,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拱了拱手,“皇上息怒,昨日臣都了解过了,请皇上再给微臣三天的时间,臣一定将这个案子给破了。” 公孙长堰气得面色铁青,这些事情其实都不用查了。 这些日子大理寺日日上奏的奏折,基本上里面都是案情的进展,苏琮在天牢中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受到大皇子的指示,而房云翼好不容易查到一些蛛丝马迹可以为他洗清这个罪名了,在这个时候苏琮却突然暴死了。 所有的一切不都是昭然若揭了么?哪怕没有直接的证据再一次指向他,这也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如今无非就是缺一个背黑锅的人罢了,苏琮死已经成为事实。 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文武百官,也清楚的知道他们沉默的原因,有些是不敢说,有些是不想说,有些是懒得说。 “既然如此,那房爱卿速速去办吧!”公孙长堰只能甩下这么一句了。 百官心中了然,也清楚的知晓了皇上这是打算大事化了小事化了,只要安抚了春闱考生,这些事情就算是翻篇了。 “可还有事启奏?”他眯了眯眼,扫视着下面的群臣。 礼部的人走了出来,拱了拱手,“启禀皇上,此次春闱的女子的名次已经出来了,皇上可要进行嘉奖?” “是该赏,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了,传朕的旨意,前三甲朕可以许她们一个愿望,往年都是赏赐些金银珠宝的,今年就让她们自己想便是,也都老大不小了,是该选夫婿了。”他这一番话意味深长,众人面面相觑。 皇帝三言两语的就把苏琮的事情给岔开了,一下子就牵扯到了那春闱前三甲的女子身上去了。 整个早朝的气氛都有些压抑,好不容易熬过去散了早朝,一路上众人议论纷纷的,都从苏琮的那件事情上聊到了春闱前三甲的几个女子上面去。 房云翼最后一个踏出金銮殿的,人还没走远就被公孙则叫住了。 他回首,“大皇子。” 公孙则面色凝重,“房大人借一步说话。” 房云翼也没犹豫,似事猜到了他想说些什么。 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不少都多看了几眼,今日不见三皇子上早朝本就奇奇怪怪的了,如今房云翼又被大皇子叫走了,难免更加的让人好奇。 在金銮殿的僻静处,公孙则一脸焦灼,“房大人这件事情……” “人是大皇子派人杀的?”他匆匆忙忙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大皇子若是不相信微臣,一开始就不该前来拉拢,这件事情本该风平浪静的结束的,可是大皇子不放心微臣,非要横插一脚,这些天大理寺一直都把苏大人的所有话做了笔录,还画押了,每日都送往御书房的,皇上早就知晓,如今大皇子将人杀害了,岂不是坐实了做贼心虚的罪名?” 他一字一顿,咄咄逼人,还带着几分的戾气,面色也变得冰冷起来,“殿下如今微臣也爱莫能助了,殿下知道皇上最不喜的就是官员和江湖中人勾结,更何况您是皇子,皇上必然回大发雷霆的。” 他倒退一步拱了拱手,作势就要离开。 第一百六十四章 何为情故 公孙则那里肯作罢,急急忙忙的抓住了他的衣袖,“房大人若是连你也没有办法的话,这一次本皇子真的完了,更何况……这件事情牵扯到母后。” 房云翼眸中一惊,有些诧异,“皇后娘娘?” 旁边的公孙离配合的点点头,“母后不放心,怕父皇给大人施压,又怕苏琮胡说八道,这才无奈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事情沦落成如今的样子都是意料之外的,他们也没想到房云翼的速度会这么快。 其实这一点也怪不得公孙则,毕竟这个房云翼对于他而言实在是不敢轻而易举的就去相信,他的顾虑太多了。 房云翼眉头一蹙,脑海中恍然想起了什么,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大皇子若是想要保全皇后娘娘呢?还是保全自己?若是想保全皇后娘娘的话,您将这件事情承担下来,事后微臣会想办法让大皇子摆脱困境的。” “大皇子,五皇子,”三人正谈话间,高公公从远处走了过来,笑得一脸谄媚,余光落在了房云翼的身上又补了一句,“房大人也在此处,皇上召见大皇子,害得老奴好找。” 公孙则脸色苍白,却也不敢懈怠,只能朝着房云翼点点头。 而公孙离则是站在原地,神情有些黯然,格外天真的问了一句,“房大人觉得是什么人非要害皇兄啊?” “五皇子多虑了,微臣也不知晓。”他一愣,差点忽视了旁边的人,但还是温和的笑道。 公孙离莞尔,挠了挠头,这张脸笑得有些过于单纯,“可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房大人可一定要还皇兄一个公道啊!” 房云翼若有所思的瞥了他一眼,刚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阴鸷,难道是错觉不成? 正恍惚的时候,公孙离就已经扬长而去了。 …… 桑府,作为这一次春闱前三甲的其中一个,桑家的嫡女,自然也是受到不少人的追捧的。 她容貌虽然不及另外几个人的那般美艳,可是凭借着一手一副山水图勉勉强强的挤进前三甲的范围内去。 从春闱结束开始,桑家前来提亲的人就数不胜数,然而桑盈却都是统统拒绝了。 刚刚下早朝的桑大人看着自己的这个女儿心中欣慰的同时也觉得头疼,好声好气的询问,“盈儿莫不是有心仪之人了?” 站在正厅内的桑盈为之一愣,像是没有想到父亲会这般询问,美目流转间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那个继母的身上去,双手交叉在身前,柔声道:“没有。” 一袭阮烟罗的对襟衣裙,绣着朴素的山茶花,衬得她整个人很是恬静,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的,却有一股子的倔强在其中。 得到她的回答桑大人很是高兴,“既然如此那便好,盈儿很给为父正气,这些年来的春闱前三甲一直都是稳坐其中的,今日早朝的时候皇上说了,今年不给予任何的赏赐,给你们每人一个愿望,想要什么就去向皇上讨要。” “真的?”原本还无所谓的桑盈美目一亮,却发现自己过于激动了,又将内心的想法压制住,“不管女儿想要什么都可以么?” 桑大人冷笑了一声,“盈儿应该是知道为父的想法的三皇子迟迟未有正妃,盈儿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桑盈的继母在一旁火上浇油,“盈儿可要为你父亲分忧啊!” 桑盈咬了咬贝唇,沉默不语,只是那双含着秋水的眸子中渐渐的浮上些许的愁容。 她早该知道如此的,如今她已经及笄之礼过去了两年了,父亲迟迟未曾将她许配人家,不就是在等着这一日么? 而她只能被迫的接受。 “殿下……”东宫内,孟妤捧着一本邵安城闺中小姐的秘籍啃读,读到疑惑处朝着不远处研究药理的男人喊了一声,“您觉得邵安四美会嫁给谁啊?” 他皱眉,扫了她一眼,“何时对这些事情好奇起来了?” 顿了顿,他突然想起孟妤的年纪,“阿妤今年多大了?” “奴婢十五岁了。”她想了想,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是该在读书的。 公孙行止轻轻点了点头,“阿妤是思春了?” 这是个在正常不过的话题,若是女性朋友问起的话还能揶揄几句,男性朋友也能埋汰几句。 可是今非昔比,她还是个未成年,对方又是个正儿八经的古人,她没法用现代的思维去审视,哭丧着一张脸狠狠的摇摇头,“奴婢还小,只是有些好奇,这些出类拔萃的女子都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自古美女当配英雄的,可古时的女子大都不能随心所欲,只能接受家族安排的命运,用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易的筹码,所以这才有了那么多悲剧性的故事。 他神色不变,一张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迷人,眼睫轻轻的抖了抖,将手中的东西整理好,这才懒洋洋的抬起头来,“本宫也不清楚她们会嫁给谁。” 可惜了,你一个也捞不到。 孟妤有些缺心眼的在内心补了一句,默默的把书本放下。 “那殿下……有喜欢的人么?”她好奇的凑近,杏眼圆圆的凝睇着他。 “喜欢?”他有些古怪的歪了歪头,像是觉得这个词有些新鲜,他接触的人并不多,很谈喜欢?却还是下意识的多问了一句,“阿妤,什么是喜欢?” 他看过的书很多,可关于风月这档子的书籍却很少触及,倒是一些东西在十几岁的时候就有嬷嬷教导过的,然而却不知喜欢一个人什么感觉。 他的问题让孟妤虎躯一震,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吞吞吐吐道:“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她也没喜欢过谁,二十八年的人生都是在看书,学习,忙着事业,倒是经常被朋友介绍去相亲。 可也从未喜欢过谁,连带着春心萌动都未曾有过,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二人面面相觑,居然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了。 以至于被唤进来的高栾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到主子问出了一个问题,委实让他愣在原地。 公孙行止望着高栾,轻飘飘的就脱口而出,却把这个锅丢给了孟妤,“阿妤问,什么是喜欢?你可知道?” 孟妤:“……” 放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皇子禁足 房云翼的手段很干脆利落,按照孟妤说的法子早就把那些个考生给安抚了,若不是皇后非要从中作梗的话,这件事情早就摆平了。 公孙长堰砰的就将那一堆奏折砸在了公孙则的面前,“这就是你给朕的惊喜?” 滔天怒火席卷而来,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 公孙则大气也不敢出,只能颤巍巍的捡起这些奏折,哭喊着,“父皇你听儿臣解释,儿臣真的没有指使苏琮做这样的事情啊!肯定是老三,肯定是老三陷害儿臣的。” “还在狡辩?”公孙长堰一脚踢了过去,将他掀翻在地上,铁青着脸,“证据确凿了,你还在跟朕狡辩?老三是什么货色朕不清楚么?他要是想陷害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够跪在朕的面前么?自始至终老三对这件事情都不闻不问的,他什么东西你不清楚么?” 整个御书房的气压低得吓人,饶是高公公也不敢出声,只能默默的在旁边擦冷汗,一脸同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皇子。 心中也是无奈的,这大皇子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公孙则早就吓破了胆,“父皇,儿臣……” “朕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勾结了江湖中人?”公孙长堰捏着他的下颚逼问。 公孙则一愣,眼神中都是恐慌,脑海中突然响起房云翼的那些话来,他咬了咬牙重重的磕了个头,“儿臣知错,请父皇责罚。” 公孙长堰几乎是被气笑了,甩袖起身,“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既然如此,你就回你的长信宫好好的给朕反省,所有的朝政也别再参加了。” 公孙则泄气的跌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公孙长堰就甩袖离开了。 高公公迟疑了一会,走到他的面前小声提醒了一句,“殿下,现在皇上在气头上,这件事情您做的有些过了,您先回去好好的休息,等皇上气消了,自然不会再与您为难的。” 公孙则只能不甘的点点头,“多谢高公公。” 高公公满意的颔首,朝着身边的几个小太监使唤了句,几人这才上前把他扶起来。 而公孙长堰前脚踏出御书房,就看见跪在门口的公孙离了。 他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对于自己的这个儿子并没有太多的印象,却还是放低了声音,“你跪着作甚?” 公孙离抬起头来,笑得有些憨厚和愚笨,“儿臣是怕父皇责备皇兄,这才前来的,希望父皇不要迁怒于皇兄。” 公孙长堰神色淡淡,倒也没有生气,“你倒是和他感情深厚,下去吧!” 公孙离拱了拱手,不敢有所懈怠的起身,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 刚刚才御书房的动静很大,他自然都是听进去了的,眼中的情绪有些波动,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直到身后的公孙则跌跌撞撞的走出来,他这才转过身去。 很快公孙则被禁足的消息就传下来了,惹得不少人猜测起来。 而最为热闹的当属皇后的凤仪殿了,姜贵妃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姐姐先别急。” 皇后咬牙切齿,“本宫就知道,皇上还是偏心老三的,他一向和则儿不和,现在事情发生了,他就溜之大吉了,倒是洗脱了皇上的猜忌。” 姜贵妃微微蹙眉,心中也隐隐约约的有了打算,“姐姐的意思是……” 皇后对着她阴险的笑了笑,二人心照不宣的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 大皇子被禁足,三皇子又去了避暑山庄,皇宫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连带着朝堂都变得异常诡异。 房云翼很快就把事情给解决掉了,背黑锅的人找到了,苏琮的死有了一个交代,至于他到底是谁指使作弊的,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而那些被耽误的书生也都按照孟妤的法子给处决掉了。 整整花了大半个月的时间,才将这一场风波给掀过去。 而事情刚刚过去,公孙胜就回来了。 作为东宫的消息小能手,秋嬷嬷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知给了孟妤。 而她则是扭过头就告知给了公孙行止,于是乎二人出来踏青了。 马车停靠在河边的路上,阵阵春风袭来,鸟语花香,公孙行止伸手掀开了车帘子,凝睇着外面的风景。 孟妤坐在他的旁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三皇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远处的河对岸,有着一群人路过,其中就包含着公孙胜,这公孙家的容貌都是极好的,导致她一眼就看到了,而且很有辨识度,离得不远,他们所在的地方有比较的隐蔽。 “不知道呢!”他意味深长的眯了眯眼,扫了孟妤一眼,“阿妤觉得呢?” 孟妤:“……”她又不是算命的,怎么可能知道? “殿下您不会又要搞幺蛾子了吧?”孟妤瞥了他一眼,好奇的问了一句。 这人可不象是来给公孙胜接风洗尘的。 二人的身份和地位也不适合。 公孙行止放下了帘子,温和的笑了笑,只是这个笑总是有些骇人,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阿妤是这么看待本宫的?” “真是白疼了阿妤这么久,这般没心没肺。”他屈起手指轻轻的敲了敲她的脑袋。 孟妤揉了揉被敲打的地方,却也没有继续追问。 他朝着高栾喊了一声,“高栾,继续走。” “殿下,咱们这是要去那啊?”孟妤不解的看着他。 公孙行止闭目养神,“踏青。” 孟妤表情不太好,心中默默的开始计算起时间来。 现在才四月中旬,还要八个月她才能摆脱这一切,而公孙行止的行为处事总是这般的让人猝不及防,应接不暇。 当你觉得他要休息了的时候,他突然又搞事情了。 当你觉得他要搞事情的时候,他突然的又老实起来了,每一次都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最后又都能够化险为夷。 这样高的智商,不去当柯南屈才了。 马车一路朝着京郊外而去,倒真的像是去踏青的模样,可都这个时辰了。 孟妤回过头看了一眼,“殿下,您这是打算跟踪三皇子?” 他这个太子倒是当得自在,有事没事就外出踏青。 公孙行止沉默不语,双目阖上倒真的像是睡着了的样子一般。 第一百六十六章 自导自演 河岸这边,公孙胜邀请着三两好友游湖泛舟,还特意的包下了最大的一艘船。 邵安城本就是一个好地方,尤其是京郊这一块简直就是风水宝地,一点也不比城内差劲,一到春天的时候两岸郁郁葱葱,花香四溢。 在这样的美景当中最适合沉醉不复醒了,载歌载舞,美人美景,很是般配。 他们的马车随着船只而慢悠悠的行走,一直沿着岸边。 孟妤不断的朝着外头望去,一直瞅着天色从白日到日暮西山,最后华灯初上,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她趴在马车窗边,双眼中含着对外界向往的神采。 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殿下,船只不动了。”当高栾把马车停靠在一棵杨柳树边的时候轻声朝着里面禀报了一声。 本还在假寐的人缓缓睁开眼,“去忙吧!” 高栾拱了拱手,大步流星的离去。 孟妤从车窗边拽住了高栾,有些胆怯的开口,“高栾,你回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带点那街边的小吃……” 话音未落,高栾就冷漠无情的扬长而去了 孟妤惋惜的垂头。 公孙行止正襟危坐好,瞧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本宫亏待阿妤了?” “未曾。”她回首,月色照了进来,可里面依旧有些晦暗不明,唯独他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像监控器似的时时望着你。 这十多天来,他对于春闱的事情未曾再问些什么,连带着房云翼的那边的消息也都是爱答不理的。 孟妤觉得若不是因为这家伙给人家老早的就下了套,房云翼估摸着都不会搭理这人的。 一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 他沉默了半响,优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反问,“那阿妤刚刚才让高栾给你买吃的?” 孟妤有些苦恼的盘起腿,“殿下,买吃的不代表你虐待奴婢,只是偶尔想换换口味罢了。” 孟妤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会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公孙行止给她倒了一杯茶,眉头轻轻一蹙,像是在思考着她的问题一般,良久这才抬起头来,“那阿妤说说。” “殿下很喜欢听么?”她狐疑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很是坦率的点点头,“本宫不太懂,可不懂就该问的,阿妤说对不对?” 她点头。 他又道:“阿妤收了别人东西,会让本宫觉得,阿妤不喜欢待在本宫的身边。” 不是…… 孟妤有些懵圈了,没料到他会这么想,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想,无措的辩解,“奴婢只是觉得那小吃看着挺好的,就想尝尝,没觉得殿下对奴婢不好。” “那阿妤为何非要离开皇宫呢?”他得逞的勾了勾嘴角,似乎喜欢上给小胖丫下套的这种感觉,“阿妤是嫌弃本宫没有大皇子长得好看?” 孟妤:“……”不是,真没有,你别妄自菲薄。 比脸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你的。 她欲哭无泪的憋红了脸,正绞尽脑汁的打算花言巧语时外头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响起,她吓得抖索了一下。 “快保护好三皇子。” 河中央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那艘船上,不少女子抱头鼠窜,会武功的人一个个剑拔弩张。 高栾站在最高的一棵树上,老神在在的环抱双臂瞧着这一幕。 公孙胜抽出了身边护卫的长剑,一脚踹开了旁边碍事的女人,朝着那黑衣人刺去。 “殿下水底下都是人,殿下快走。”公孙胜的护卫,殷浩挡在他的面前,一边厮杀,一边让他先行离开。 姜牧一把拽住公孙胜的手,面色凝重,“三皇子走。” 这一幕被岸边的孟妤和公孙行止尽收眼底,两个人头挤在一块,表情各异。 虽然看的不是很真切,但是打斗的场面还是可以依稀分辨得出来的,船只早就被人点燃了,此刻正火焰蔓延开来,一群群的黑衣人四面八方的涌去,劈里啪啦的刀光剑影声音让孟妤莫名的有些兴奋。 “阿妤,”他瞥了一眼旁边看得专心致志的小胖丫,“下去。” 她嗯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公孙行止就独自掀开帘子下去了, 吓得孟妤提着裙摆快速的跟上,“殿下,奴婢不会武功的,奴婢没法保护你的,咱们还是回去,一会万一被人发现了,殃及池鱼就不好了。” 公孙行止放慢了脚步,斜睨了她一眼,“去救人。” “救人?”孟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挠头跟了上去。 河里面,姜牧和公孙胜费力的游泳,这才逃过一劫,比较船上发挥的空间比较有限,实在是展不开拳脚,对方又源源不断的从水底冒出来,甚至还有别的船只上飞过来。 而姜牧今日本只是来应付一下的,万万没想到公孙胜选择了船上那个,这让他走也走不了,只能无奈留下,倒没想到遇见这样的事情。 当二人游到河岸边的时候,却早已就筋疲力尽了,就算是轻功了得也飞不上去的。 “河里面是不是有人啊?”岸上突然伸下来了两根竹竿。 姜牧和公孙胜面面相觑,二人一人抓住一根,借助着力道爬了上来,而他们的身后还有些其他人,都一一被拉了上来。 “三皇子?”孟妤佯装诧异的看着他,快速的丢掉手上的竹竿,“您怎么在这里?” 坐在草地上大口大口喘气的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孟妤,再朝着她的旁边望去,正是一向深居简出的太子殿下。 哗啦啦的跪了一地,“太子殿下。” 公孙行止手掌通红,看着他们温和道:“都起来吧!” “太子殿下,”公孙胜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太子殿下怎地会在此处。” “殿下出来游玩的,正准备回去呢,就看见了此处火光蔓延的样子,殿下他忧国忧民,所以就让奴婢寻来竹竿看看会不会有人落水,好施以援手。”孟妤气都不带喘的说完这一番话。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很配合的点点头,“的确如此,倒没想到居然是三皇弟,和姜公子。” “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众人浑身湿哒哒的,那里还有昔日富家子弟的风流样,简直就是齐刷刷的一排落水狗。 孟妤早就累得喘不过气来了,尤其是说完了那一番话之后,更加身心疲惫了,却还要装出一副我不累,我很好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七章 隔岸观火 众人不解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太子殿下,心中诧异的同时更多的是不解。 就在众人走神的时候,那河中央的一艘船就这么四分五裂了,上头也不知道多少无辜的人葬送了性命。 不同于这些人对于人命的那般轻蔑,孟妤一刹那呼吸是停滞了的,她瞪大了瞳孔,看着活生生的鲜活的生命就葬送了。 而这些肇事者对于此事压根就没有放在心上,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冷漠的态度。 她呼吸有些急促,眼中都是错愕和惊悚,却硬生生的逼迫着自己和他们一样,艰难的扭过头去站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侧。 而那瑟瑟发抖的身子却出卖了她的内心。 “此番多谢了太子殿下相救,如若不然的话,我们就要葬身火海了。”一群公子哥总算是回过神来,一个个拱了拱手礼貌的道谢。 公孙胜伸手擦了擦脸颊的水泽,心情有些复杂,连带着神情也变得深邃起来了,他抿了抿嘴唇,“多谢太子殿下,若不是太子殿下的话,此番怕是臣弟也要葬送在此处了的。” 他神情有些惋惜的看着河中央的船只,叹息了一句,“以后出门在外的时候多加小心,最近有些不太平。” 别人或许听不懂他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可是身后的孟妤却是能够明白的,这个家伙在含沙射影啊! 公孙胜不是傻子应当是听得出来的,那么姜牧呢…… 她有些迷惑的瞥了一眼旁边的姜牧,是个模样姣好的男子,着一身紫衣,神情肃穆,借着月色可以看见他那有些小麦色的肌肤。 难怪是个将军。 正走神的时候,身前的公孙行止轻唤道:“阿妤?” “嗯?”她迟钝了片刻,抬起头茫然的看向他。 公孙行止倒也没有责备,而是满脸无奈,“该回去了。” 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是没有必要继续逗留的了。 孟妤提着裙摆朝着这一群人欠了欠身,快步跟上。 身旁的这些人也都随意扯了个理由离开了。 公孙胜冷着一张俊脸站在原地,直到把人送走这才抬起头来,冷笑连连的看向旁边的姜牧,“这就是姜公子所说的诚意?” “三殿下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在下?”姜牧一愣,顿时有些迷惑,眉头紧锁。 公孙胜冷哼一声,“姜公子是真的觉得本皇子傻呢?还是觉得自己傻?刚刚才的那群杀手,朝着每一个人都是刀刀致命的,唯独姜公子,他们都不下杀手?你是当本皇子傻么?” 语气中隐忍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姜牧急于解释,“三皇子和在下这么多年的交情,难道不相信在下?” 二人相识多年,像极了亲兄弟一般! 姜牧虽然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在支持大皇子的,可还是义无反顾的支持公孙胜的,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被猜忌了,心情如何愉悦? 公孙胜嗤笑几乎是被气笑了,甩了甩衣袍,“是本皇子有眼无珠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姜牧直接愣在了原地,错愕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殿下……”马车内,孟妤犹豫的望向他,“那些人都死了吗?”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不言而喻。 “人是殿下安排的?”她又问,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问。 公孙行止摇摇头,“不是。” “殿下总是料事如神,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够率先提前知晓一般。”孟妤莫名其妙的嘀咕了一句。 公孙行止有些不能理解的转了转眼珠子,似是不明白她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然而下一刻孟妤又有条不紊的分析,双眼铮亮铮亮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三皇子和大皇子必然会继续生疑的,而殿下还上演了一出救命之恩的戏码。” 公孙胜被人追杀,他第一个想到的固然是公孙则的,毕竟这一次的邀约乃是姜牧相邀的。 而且不仅如此,二人之间的关系会越来越糟糕,一发不可收拾,渐渐的自相残杀,从而达到他想要的一切。 不费一兵一卒,他就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安排好了,几乎是做到了滴水不漏,偶尔的蛛丝马迹也都是他故意泄露给别人的。 马车跌跌撞撞的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他并不惊讶于小胖丫的聪明,意料之中的事情,眯了眯眼望着她,“阿妤还有一点并不知晓。” 她挑眉,像是有些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公孙行止笑了笑,“阿妤刚刚才是不是看见姜牧了?” 她缓缓的点点头,刚刚才就觉得奇怪了。 姜家分明就是皇后那边的人,为何这个姜牧好端端的会和公孙胜一起出现呢? 他开口道:“姜牧和公孙胜的关系很好,二人算是生死之交,再加上公孙胜比公孙则聪明,有手段,所以一直以来姜牧看好的人都是公孙胜,而非公孙则,只是因为他的父亲,还有他的姑姑的原因,姜家都是一直支持公孙则的,然而姜牧本人是支持公孙胜的。” 姜牧比姜家的人聪明多了,但是也未必,他的选择也并非都是正确的。 其实细细的望去,公孙则才是最好的选择,公孙则愚笨,又贪好美色,若是姜茗嫁给了他的话,到时候生个儿子,就可以达标把持朝政的目的。 可公孙胜不一样,这个人成功的遗传了皇上的那些个基因。 他的这一番话,成功的让孟妤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也恍然大悟了,喃喃自语了一句:“如此看来,姜牧和三皇子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反目成仇了,可这对于三皇子并没有好处,他为何……” “阿妤,疑人不用,疑人不用。”他柔声道。 人与人之间一旦产生了隔阂,就很难做到真正的信任了。 尤其是皇家的人,对于身边的人要求很高,因为他们都是坐在权利之上的,而这些权利也会给他们带来无穷无尽的杀戮,阴谋,以及数不清的仇敌。 他的眼中,阴暗交杂, 看得人心中犯怵的同时,又恍惚觉得乃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八章 狠辣 一切都如同他猜想的一般,又或者是说他算计的。 隔天的时候,孟妤就听见了秋嬷嬷的一些小道消息,“说来也是奇怪,好端端的就毁容了,还是相思阁的头牌。” 前面的那些废话孟妤都给忽视掉了,听到这一句手里面的西红柿直接捏碎了,汁水飞溅,她一把激动的拉住秋嬷嬷的手,“您说的是相思阁的头牌?叶生烟?” 这个她是知晓的,叶生烟可一直都是相思阁妈妈的心头宝啊! 邵安城的不少王孙公子再可望而不可即的云安郡主这里碰壁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朝着相思阁前去了。 而相思阁的美人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这个叶生烟,迷得多少男人倾家荡产,更甚有的得不到而选择自杀了。 而她也是印象深刻的,毕竟那的的确确是个大美人,曾经还照拂过苗豆芽呢! “你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你不是在那里待过么?”秋嬷嬷意有所指的坐在了她的旁边,嫌弃的掏出绢帕擦掉了身上的西红柿汁水。 孟妤有些语塞,“您这是在嫌弃我的过去?” 苗豆芽的过去的的确确不光彩,虽说没有实际上的成为妓女,可毕竟是去过那种地方的人,一直以来都是所不齿的。 这也是为什么不少人对着公孙行止吐槽的原因,因为她就是公孙行止最大的污点。 作为一个污点,她努力洗白,却发现是徒劳的。 秋嬷嬷摇摇头,“并不是,只是觉得你在哪个地方待过,应该对于她有些记忆的。” 孟妤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思考起来,“倒的确有些印象的,长得是挺漂亮的,可为什么毁容了呢?她被人陷害了?” “昨夜这个叶生烟被人重金聘请前去献舞,可谁知道船只突然打斗起来,还起火了,于是乎这个叶生烟就被火烧得毁容了。” 孟妤有一丢丢的茫然了,却也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的,看来是有人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起身拍了拍秋嬷嬷的肩膀,“我知道了,您老人家先回去吧!” “你去作甚?”秋嬷嬷不解,有些懊恼的皱眉,“好不容易找你说说话,你就这么走了?” 孟妤敷衍了事的摆摆手,“我去找殿下。” 秋嬷嬷这才没有挽留住她的,可看着她那远去的背影,犹豫再三还是开口了,“苗豆芽。” 孟妤闻言转身。 秋嬷嬷表情有些凝重,“记住一点,千万别喜欢上殿下。” 太子殿下那样的人,温柔似水,又生得那般好看,很容易让女子陷进去的,尤其是她们这个年龄段的小姑娘,东宫的这些个小宫女不少也是对太子殿下芳心暗许的,若不是因为太子殿下的身份,怕是早就各种各样的手段了。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那些皇子的身上没少发生。 孟妤身子一震,很快就回过神来,自信满满的点点头,“秋嬷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有了她的这话,秋嬷嬷这才放心的点点头,毕竟这丫头和别的人不一样,总是格外理智的。 当孟妤朝着莠和殿跑去的时候,公孙行止正在寝殿内一个人独自下棋,神情专注,正沉思着接下来的一步棋时孟妤就毛毛躁躁的跑了进来。 “殿下,”她自然的趴在了棋盘的旁边,笑盈盈的看着他,“秋嬷嬷和奴婢说了一件事情。” “喜事?”他掀了掀眼帘。 孟妤摇摇头,“倒也不是,不过和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系,但是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殿下一定感兴趣的。” 他来了兴致,“何事?” “昨夜的大火将相思阁的叶生烟姑娘给烧毁容了。”她神秘兮兮的开口。 公孙行止对于这个名字并不熟悉,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 孟妤非常善解人意的给他解答,“叶姑娘乃是相思阁的头牌,以美貌着称的,一直都受人追捧的。” 本身还有些茫然的公孙行止抿了抿唇, “殿下知道?”孟妤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他摇摇头,“并不知道,只是听闻过,相思阁有个能够和云安郡主媲美的头牌。” 她哦了一声,又继续滔滔不绝的将自己知道的都告知给了他。 公孙行止听得认真,可注意力却在她吃不饱饭的这件事情上,当孟妤停下来之后,他若有所思的挑眉,“阿妤在相思阁时常吃不饱?” 孟妤点点头。 他莞尔,笑意很浓,伸手捏了捏她那瘦下去不少的脸蛋,“那本宫这处岂不是更加的差劲了?相思阁待遇不好阿妤尚且还吃得这般肥胖,可在本宫这处,阿妤却消瘦了不少。” 这话实在是有些打击人了,孟妤一口气憋在心口没提上来,脸憋得通红。 她总不能说苗豆芽是为了避免前去接客才故意吃胖的吧? 公孙行止很满意的笑了,这张脸不笑时恰似高岭之花,悬挂于雪岭之峰,可一笑时,明媚生花。 取笑了她之后,还不忘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顺毛,“这件事情很重要的,阿妤说得很有用,去玩吧!” 孟妤未曾多做停留,起身就离开了。 她和公孙行止的相处方式大多如此,所以她很空闲,这倒也成为了不少人羡慕的一件事情。 出了莠和殿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翠峦? 孟妤一愣,倒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四月的天有些炎热了,翠峦有些狼狈,死死的咬住嘴唇,“你是在看我的笑话?” “我为何要看你笑话?”孟妤不解的蹙眉,“我没你那么闲。” “呵!”翠峦冷笑一声,“你自然是不闲的,一天如同一条狗一样的在太子殿下的身边打转,还试图飞上枝头变凤凰,殊不知自己就是一个替死鬼。” 她的话并没有激怒孟妤,虽然不知道她这一身的伤是怎么回事,但是想必和秋嬷嬷脱不了干系。 她面色冷静的望着她,“你说的这些话,我不反对,但是也不赞同,我是狗没错,也的的确确是在讨好太子殿下,可你难道不是狗么?整个皇宫除了主子们,那一个不是狗,至于你说的看笑话,恕我直言,我没你那么闲暇。”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苗豆芽,你迟早会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翠峦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暗起来。 骄阳似火,这回廊上寂静无声,她一步步的朝着翠峦走了过去,和她对视,那瞳孔中有着骇人的气势,一字一顿的瞅着她的双眼开口,“那我至少也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第一百六十九章 猜疑 她说得认真,并不像是旁人那边随随便便的放狠话,让人觉得她好像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不想惹事,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孟妤目光如炬,直勾勾的盯着她,“所以你最好也别来招惹我。” 因为她杀过人了,不止一个。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条路她必须要杀出去的。 正如公孙行止所说的那般,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这双手从前是维护正义的,扞卫无辜者的,她享受的教育和坚守的底线一次次的被瓦解,一次次的崩塌。 所以如今,她也不在乎真的再染上鲜血。 翠峦当下哑口无言,有些畏惧她这眼神,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你……” 孟妤没搭理她,神情冷漠的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她没有精力去对付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本身应对公孙行止就已经足够累的了,还要处理他交代的事情,更是糟心。 所以这些人能避开的,她都是尽量的避开了。 除了在东宫比较的放肆之外,面对皇宫中的人她都是格外小心的,如履薄冰不过如此,稍有不慎便会人头落地。 这数月间,她瞧见了无数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的面前坠落,那一双双的眼神渐渐的被死亡的恐惧填满。 皇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天都有不公平的事情再发生。 在这个时空,适者生存。 不适者,淘汰,扼杀。 “小豆芽,”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突然一个人跳了出来,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眉眼含笑的望着她,手里面还拿着一根树枝,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呢?我从太子哥哥那里过来就一直见你魂不守舍的了,莫非有人欺负你了?” 孟妤吓了一跳,拍了拍胸脯,礼貌的问候,“五皇子,奴婢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今日给殿下做什么好吃的。” “你怎么这般的心灵手巧,搞得我都想让太子哥哥将你送给我了。”公孙离笑了笑,一脸的单纯。 孟妤因为刚刚才的事情有些糟心,听了他这话心中更加的闷闷不乐了,牵强的笑了笑,“奴婢一切都听从殿下的。” 公孙离倒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斜靠在旁边的柱子上,神情懒散的摘着手中的树叶,漫不经心的开口,“我刚刚才看见有个人和你说话,莫非是小豆芽的朋友?” 孟妤一愣,很快否认了,“是东宫的一个姐姐,再跟奴婢训话呢!若是没事的话,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她福了福身子,似是不愿意过多的滞留。 公孙离遗憾的哦了一声,“那好吧!最近大皇兄被父皇关禁闭了,我没地方可去,就来太子哥哥这处走走。” 正准备离开的孟妤身子一顿,想了想总归还是有些不忍,劝解道:“五皇子若是无趣的话,可以多看些书籍,这样下次皇上抽查的时候,您也可以应对一二的。” 他把玩着树枝的手微微一顿,怔了片刻,难得认真的抬起头,“可是我不喜欢看书。” “看书……能静下心来。”她想了想道。 春风拂过,挠得人心痒痒的,鼻息间都是淡淡的花香。 他就这么定定的瞧着她,可总归那些话停在了嘴边,转了个弯,“那就听小豆芽的。” 孟妤点点头,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这少年年纪轻轻的,也未被毒害过,虽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可至少看着单纯无害,好好读书也不会有错的。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公孙离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眼眸中的那抹光和深意让人捉摸不透。 …… “太子救了你?” 桃月楼里面,云别尘优哉游哉的靠在椅背上,摇晃着手中的折扇,有些诧异的望向对面一身戾气的公孙胜觉得诡异。 “准确的说他们是路过的,”公孙胜心情烦躁的喝了一杯酒,“皇后好手段,都被父皇警告过了还不老实,看来只是禁足大皇子还不够。” 昨夜若是他不会水的话,怕是早就葬身火海了。 云别尘眯了眯眼,收起了手中的折扇,“在下倒是觉得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难道三皇子没有发现最近太子出现得太过于频繁了么?” 公孙胜一愣,脑海中细细的回忆了一番,似乎的确如此。 这一年公孙行止出现的次数很多,往年的时候别说是出宫了,就连东宫都鲜少踏出的,可今年却格外的频繁。 他心中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愣愣的望向云别尘,“你的意思是,太子在动手了?可他没有一兵一卒的,甚至并没有朝臣站在他的那边,就连能够使唤的人都没有,身边也就一个高栾,还有大皇子送去的宫女,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帮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些事情?” 这没法成立起来。 先不说他十几年都是被软禁在东宫的,就算是给他绝对的自由,他也做不到这些事情的,掀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云别尘摇了摇头,“这也只是在下的猜测罢了,太子这个人,咱们都不了解,所以在下也不敢随意的下定义,不过昨夜的事情有些过于巧合了,殿下还是细细的调查一番为好。” 一提这事公孙胜就头疼,冷笑了一声,“这事如何查起?昨夜的那些杀手个个水性都极好,而船上的人都死光了,就相思阁的叶生烟也容貌全毁了,若是动静太大的话,被父皇知晓,指不定本皇子会和大皇子一般。” 如今大皇子被关了禁闭,他风头正盛,若是被人知道这点,难免会小题大做的。 于他而言无非就是死了个把人的问题而已,可朝中的那些老顽固可不会这般认为。 尤其是大皇子一党的人,如今正在虎视眈眈的望着他。 若不是他有先见之明,怕是早就被牵连了。 云别尘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颚,“殿下最近还是当心些才好,毕竟树大招风。” 至于太子的事情,也只是他的个人猜测罢了,没有十足的证据确实不太好办,所以也只能暂时的先放一放了。 或许,真的是巧合呢? “不过,殿下真的打算和姜公子恩断义绝了?”云别尘突然想到姜牧的事情,好奇的多问了一句。 公孙胜眉梢一蹙,“此事也只是一时的气话而已,他与本皇子相识数年,可毕竟他的父亲不是本皇子的人,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云别尘了然的点点头,没再多问些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不轨 伴随着春闱的事情消停之后,一切都回归了原先的正常,大家便开始议论起了女子前三甲的事情来。 而作为本次魁首的姜茗自然是大家最为关注的对象了,尤其是叶生烟出事之后,更是热闹啊! “哎!你们说这叶生烟出事了,是不是代表着一山不容二虎啊?” “要我看啊!保不准就是这样的,那叶生烟再怎么漂亮,都只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那里可以和云安郡主相提并论啊!” 可不是么!一个妓子,一个名门望族的大家闺秀,还是商洽博览群书的才女,更是姜贵妃的亲侄女,这两者自然不能混为一谈的。 不管那叶生烟如何的出彩,也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玩意罢了。 客栈内,作为小道消息最为灵通的地方,总是会流窜这些话题。 一堆一堆的人坐在一块,议论纷纷好不热闹。 而他们口中的妓子,此刻正坐在楼上,将所有的一切都听见了。 “姑娘……”身边小丫头有些心疼的唤了她一声,“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这些人嘴也呔碎了些。” 叶生烟带着一个斗笠,遮盖住了整张脸,斗笠下又是一层面纱,像是怕吓到人一般。 她轻笑了一声,连带着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无碍,花言巧语听得多了,偶尔听一些真话也是极好的。” 小丫头红了眼,默默的擦了擦眼泪。 而就在他们对面的一个房间里面,窗户是打开的,孟妤趴在窗边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屋内还坐着那清风明月一般的太子殿下,公孙行止出宫早就成为了常态,时常来桃月楼这个地方,今日却不是为了听小曲的。 那日孟妤和他说了那些话之后,他就上心了,所以就坑着孟妤出来了。 “阿妤不去打招呼?”他轻轻的拿起茶杯的盖子擦了擦茶杯的边缘,却没有下嘴。 孟妤扭过头来,表情为难,“殿下,咱们这么过去的话叶姑娘会为难的。” 女子一向在意自己的容貌,尤其是叶生烟这样靠着脸蛋吃饭的人,曾经就是站在众星捧月的顶峰,一下子沦落到尘埃里面,还被人如此的贬低,换做是谁都不希望这个时候被人认出来。 他们一路从相思阁跟到这处,就是想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至于打招呼,最好不要在这处。 公孙行止倒也不在意她的拖拉,而是轻轻的点点头,“阿妤说的是,那阿妤打算什么时候去打招呼呢?” 孟妤一脸苦恼,想了想道:“再等等。” “嗯,可本宫有些累了,想回去歇着了。”公孙行止无视她的想法,非常娇气的就拒绝了她的拖延。 孟妤虎躯一震,老老实实的坐直了身躯,哄着他,“殿下,再等等好不好?就一小会,奴婢觉得这个叶姑娘知道些什么。” “您不是也好奇这个叶姑娘是不是谁的人么?” 公孙行止面色不该,那眼中波澜不惊,一片寂静,“好,再等等。” 他答应得很爽快,也不知道再打什么主意。 可孟妤没有想这么多,之所以想见一见无非就是因为原主曾经受到过对方的恩惠,虽然于对方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苗豆芽对叶生烟的印象还是非常不错的,送一送也无妨。 当叶生烟和丫鬟起身离开的时候,孟妤想也不想的就起身跟了出去。 高栾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忧的提醒,“殿下……” “高栾,你太过于草木皆兵了,阿妤不是任何人的人,你待她好些。”公孙行止打断了他的话,像是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一般。 高栾面色凝重,“属下只是怕她心怀不轨。” “心怀不轨的人杀人的时候,怎么会哭呢?”他淡定的放下茶杯,目光顺着孟妤走远,“不过是一个未长大的小丫头罢了,不必太敌意了。” “惹急了,本宫又得吃你做的饭菜,”顿了顿公孙行止直白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杀人适合你。” 高栾羞愧的退下,小声嘀咕着,“属下有很认真的学习。” 陛下其实很挑食的,但是因着他的水平也就那样了,所以也就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可自从苗豆芽出现之后,殿下又变得难伺候起来了,对于他做的东西很是嫌弃。 而这处,当孟妤追逐着叶生烟的步伐出去的时候,一直到一处人比较稀少的地方她这才追上去的。 “叶姐姐,”孟妤拦在她们的面前,喘了一口气,笑着唤她,“你先等等。” 娇儿一脸戒备的将叶生烟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你认错人了。” 叶生烟也是一脸茫然的望着她,如今的孟妤也不是当初的苗豆芽了,整个人水嫩了不少,更重要的是消瘦了不少,看起来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了,五官也渐渐的张开了,所以一时半会认不出来。 她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但也的确是没有想起来。 “叶姐姐,我是豆芽,苗豆芽啊!”孟妤自报家门。 叶生烟和娇儿面面相觑,似是有些惊讶。 叶生烟拉开了娇儿走上前去,不敢相信的瞧着她,“你真的是小豆芽?你,我还以为你死了,你走了之后,我还派人去打听过你的消息,可一直都找不到,你还活着。” 她对苗豆芽印象深刻,是因为对方经常被欺负,可怜巴巴的,她时常帮忙她,久而久之的也会和苗豆芽说些心里话的。 孟妤笑了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和从前没什么两样,她从怀中掏出了一些钱财,憨厚的塞到她的手中,“我听闻叶姐姐出事了,所以就找来了,我知道叶姐姐现在很苦难的,相思阁的妈妈肯定会抛弃叶姐姐的,可我也帮不到叶姐姐什么,只有送些钱财前来了。” 雪中送炭,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之下总是非常好使的。 不到片刻的功夫叶生烟就抱着她哭得梨花带雨了,可孟妤心中不为所动,除了有些同情之外,更多的是想套她的话。 送钱财,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陷阱 每个人的宿命都在出生的那一刻烙下了烙印,强大的人逆天改命,软弱的人听天由命。 她不知道叶生烟是那一种,可对于女子而言,尤其是古代的女子,若是容貌全毁了之后,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 名门望族的会被抛弃,普通人家的亦是如此,更遑论她不过是一个靠着容颜苟活于世的青楼女子。 孟妤看向她,眼中莫名生出些怜悯之意来。 吵杂的集市上是车水马龙的声音,叶生烟感激的摸了摸她的头,“难得你还记得我,离开了也好,在别人家的时候机灵点,可别再傻乎乎的了。” 她憨厚的点点头,乖巧的任由她抚摸自己的头,总归什么也没说。 叶生烟很聪明啊!关于昨夜的事情她只字未提,就说自己是运气不好。 眼瞅着她离去的背影,最终也只能无声的摇头惋惜。 “姑娘,你觉不觉得今日一见,苗豆芽和往常有些许的不一样了?”二人走得远些了之后,娇儿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 模样消瘦了不少,没有了从前的那般邋里邋遢的,容貌似乎也在逐渐的开始变化,变得清秀起来了。 叶生烟望着手中的银子微微抿了抿嘴唇,那斗笠下的容貌若隐若现的,她感叹了一句,“是有些不一样了,或许她会比我们所有人都过得好。” 而叶生烟也未曾想过,她一语成畿。 站在原地无奈的摇摇头,孟妤灰溜溜的无功而返,回到桃月楼的时候公孙行止面前的茶水都凉了许久。 孟妤垂头丧气的走到他的面前,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叶姑娘的戒备心挺重的,什么也没说,奴婢没法下手。” 她本来想着套一些话的,但是又怕对方起疑心。 对于叶生烟到底有没有毁容大家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可她也瞧见了那面纱下若隐若现的狰狞。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望着她这一脸纠结的模样,“都说了不行的,阿妤不相信。” “那殿下还同意奴婢出来?”孟妤有些古怪。 他笑了笑站起身来,“故意让你碰壁的。” 孟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公孙行止在下意识的教给自己一些东西,又好像是在逼迫自己去学习一些东西一般,这种感觉有些怪异。 她也没往深处想,只好随着他的步伐离开了桃月楼。 这个时辰还早,倒也适合随处走走,四月是个很好的季节,没有初春的那般凉,也没有夏日的那般燥热了。 一路上炊烟袅袅,儿童放学归来,纸鸢自绿树环绕中送入了云霄。 她跟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不远不近。 公孙行止微微侧目,依旧可以望到她那专注的模样,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阿妤喜欢什么?”这是个无聊至极的问题。 可孟妤还是认真的思索起来了,绞尽脑汁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她摇摇头,又犹豫了片刻,“自由。” “自由?”他眼中多了抹不一样的神采,这个字眼很是陌生。 “殿下咱们是要回宫去么?”孟妤停在了他的身侧,询问道。 公孙行止扭过头来,“阿妤想回宫了?” “不是,”她摇摇头,“只是觉得人群太吵了,有些聒噪,殿下应该是不喜欢的。” 他沉默,的确不喜欢。 …… 一晃神的功夫四月又过去了大半,在此期间,她见了房云翼两次,又得知苏恒被流放了。 然而流放是在苏琮的死消停之后,毕竟是帝王做事情总是要顾忌很多的东西的,人道主义除外,还有公正廉明。 在一场朝会上,公孙长堰一番虚情假意的说辞之后做了这个决定的。 世人感叹,好端端的一个风流才子就这么陨落了。 自公孙胜的事情之后,对方似乎对公孙行止的态度改观了不少,本身公孙胜的目标就不是公孙行止的。 那日被救下之后,自然是会铭记于心的,然而这一点孟妤还是在苏恒流放这日才发现的。 她跟随着秋嬷嬷前去御膳房拿些东西,未曾想迎面遇上了公孙胜。 对方也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秋嬷嬷这是去往何处啊?” 他这几日行事低调,就是为了避免父皇的猜忌,所以鲜少四处走动的。 秋嬷嬷唯唯诺诺的回他,“老奴带着这丫头去御膳房给太子殿下拿些东西,最近几日太子殿下的身子有些羸弱了,需要补一补。” “羸弱?”公孙胜咬重了这两个字,“太子往年不都是身子好好的么?除了有些虚弱以外,怎地今年总是时不时的生病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是落在孟妤的身上的,她不用抬头也感受得到这人炙热的视线。 公孙行止出事,她是最容易被怀疑的那个人。 毕竟任何人都不会怀疑高栾的,高栾可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而她本就是一颗棋子。 孟妤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任由秋嬷嬷打着圆场。 “说起来那日你还救了本皇子,今日本皇子也刚好有空,不如就由你带着本皇子前去东宫那处走走吧?” 孟妤身子一愣,却也不敢拒绝,“是。” “那老奴就先去忙了。”秋嬷嬷瞥了一眼孟妤,讪讪的退下了。 公孙胜毫不在意的摆摆手。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孟妤和他身后的一群太监了,这个季节宫中不少花纷纷扬扬的落下,皇上妃嫔众多,爱花本也是女子的天性,所以一路走去落英缤纷。 她泰然自若的走在前头带路,步伐稳健。 公孙胜在身后慢悠悠的开口,“那日当真是太子殿下路过的?” 孟妤挂着标志性的笑容,不慌不忙的回答,“是。” “那日太子殿下去了桃月楼听小曲,又去四处走了走,瞧见有人打斗,怕出人命,便让奴婢在那处侯着了。”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和那日并无不同。 而公孙胜若有所思的皱眉,他这几日担心的就是公孙行止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若是被父皇知道的话,他必然是少不了麻烦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严刑 这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的宫人,都唯唯诺诺的给他行礼,对比起公孙行止而言,这二人的待遇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了。 很快到达了东宫,她转身去煮茶去了,只留下这二人。 公孙胜看着自己的这个堂兄有意拉拢,可对方一直如此,这让他有些无从下手了。 “那日还未来得及好好的跟皇兄道谢,这几日父皇交代的事情比较多,很难抽开身来,还请皇兄勿怪。”二人对坐在蒲团上,他真诚的开口。 以往他都是唤其太子殿下的,可今日却叫得格外亲近。 这么叫倒也没什么问题,本身他们也是堂兄弟。 公孙行止放下了手中的书,理了理仪容,“顺路而已,倒也不必挂在心上。” 他莞尔,“皇兄一向心善,虽性子冷了一些,倒也过得自在,东宫这处是个好地方,那日皇兄救了臣弟,臣弟心中自然是感激的,只是也难免担忧皇兄。” 公孙行止如何不清楚他的意思,勾了勾嘴角,顺着他的意愿接了下去,“最近今日,皇后时常来探望本宫,倒也提及大皇子的事情。” 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皇后是来看望他有没有被孟妤下毒的。 而公孙胜…… “皇兄对于此事怎么看?此事莫非真的有什么人陷害大皇兄不成?”公孙胜穷追不舍的开始追问。 公孙行止凝视着他,面色沉静,“本宫不知,未曾关注,倒是听阿妤说起过几句,想来是触怒了皇上吧!” 公孙胜微微蹙眉,而恰巧这个时候孟妤端着茶水和点心走了进来,半跪着给二人倒茶。 二人都很默契的安静了下来。 淡淡的茶香在空气中弥漫着,她行了个礼起身,迅速的给公孙行止递了一张纸条起身离开了。 公孙胜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开口,“皇兄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机灵。” “嗯,本宫很喜欢。” 二人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一出了莠和殿绕开了公孙胜带来的一群宫人,找到了高栾。 “一会三皇子离开之后你跟殿下说一声,如果天黑之前奴婢没有回来的话,让殿下去一趟秋嬷嬷那处。”孟妤急急忙忙的交代完就准备离开了。 高栾不明所以的一把拽住了她,“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要见我,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虽然还不清楚,但是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或许和大皇子有关。”她面色复杂的简答化了一下。 高栾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憋出了两个字来,“小心。” 孟妤点点头,趁着所有人的不注意,独自往凤仪殿前去。 …~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孟妤就出现在了凤仪殿中,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也不敢抬头。 皇后缓步从珠帘后走了出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言语犀利,“抬起头来。” 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眼神中刻意伪装的恐惧让皇后很满意,那戴着假指甲的手挑起她的下颚,“可知道本宫为何让你前来?” “娘娘让奴婢来,奴婢便来了,奴婢不敢多问。”她哆哆嗦嗦的低垂着眉眼。 皇后的气压很强大,那张脸保养得很好,所以并不显老,只是有些刻薄。 刻薄的面容假装出来的温柔实在是违和,可她的能耐很好,手段也很高,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坐到这个位置来的。 “这几日宫中时不时的发生事情,本宫险些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丫头,本宫让你做的事情进展如何了?” 她站在孟妤的面前姿态高贵,“你要和秋嬷嬷多多学习才行,你跟在太子的身边,他若是做出什么诡异的事情来,可要都告诉本宫。” 孟妤颔首,“娘娘放心,奴婢不会让娘娘失望的,那个毒奴婢每日都下的,只是不敢下太多,但是奴婢保证,不到一年太子殿下必定出事,太子殿下倒是很老实的,只是时不时的有人去看望,太子最爱去桃月楼听戏,还有……云安郡主也见过殿下几次。” “云安郡主?”皇后眉梢一挑,有些震惊,随后追问道,“她为何见太子?” “奴婢不知,郡主每次都让奴婢离得远远的。” 皇后咬牙,“好个云安。” 孟妤满意的勾了勾嘴角,上钩了,公孙行止果然很聪明,每件事情都拿捏恰到好处。 云安郡主见他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可他却在大皇子出事之后才故意让自己泄露给皇后。 只是因为春闱刚过,云安郡主夺得魁首,一时间成为了风云人物,接重而来的便是婚事了。 皇后一直有意让公孙则和姜茗结秦晋之好,如今姜茗私会别的男人,岂不是在打皇后的脸嘛? “你说的是真的?”皇后眯了眯眼,似乎对于这件事情不怎么相信。 毕竟姜茗名声极好,而且姜贵妃也早早的就和自己商量好了的。 孟妤自然是知晓她没这么容易对付的,立刻惶恐的嗑了一个头,“奴婢那怕是有天大的胆子,也绝对不敢污蔑郡主,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因为大皇子心悦郡主,奴婢也就对这件事情上心了些许。” 她顿了顿语气带了哭腔,“奴婢是大皇子拯救的,又怎会胡言乱语?” 皇后一时间摇摆不定,对于此事并未迅速的做出回答,而是摆摆手示意身后的人走了出来,你说的是真是假本宫一验便知。 孟妤瞳孔骤然瞪大,来之前秋嬷嬷就和她提起过的,皇后有个怪癖,对于别人说的话总是保持着猜疑的态度,尤其是她们这种奴婢,总是要施以一番严刑,才相信的。 “呃!啊啊啊!” 凤仪殿的暗道中,她头一次感受着严刑拷打的滋味,一条纤细的缰绳在她的腰间捆绑上,两侧一边一个人狠狠的拉扯,却又控制住力道。 很疼,疼得腰部收缩,疼得比她大姨妈来了还要疼,钻心刺骨,蔓延全身。 “再问你一遍,所说的是真是假?”两个嬷嬷蛮狠的拉扯,逼问。 泪水从眼眶落下,孟妤一字一句的回答,“奴婢所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第一百七十三章 以身犯险 腰间的疼痛让她喘不过气来,整个人都在窒息,却除了哀嚎什么也做不了,那钻心刺骨的痛让她声音都发哑。 阴暗的暗道里面却传不出她的声音出去,响起又被铜墙铁壁无情的隔绝。 直到那不知何处流淌的水声渐渐停歇,两个老嬷嬷这才松手。 失去重心的孟妤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脸上除了泪水还有汗水,双目猩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两个老嬷嬷唯唯诺诺的走了出去,而彼时的皇后早就等待许久了,依靠在贵妃椅上,悠哉悠哉的品茶。 “娘娘,是真的。”二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她的面前。 皇后眉梢一挑,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如此便好,且等她缓过来再放回去。” “是。” …… 两个时辰过去了,东宫这处公孙胜早就离开了,而他望着手中的纸条和高栾的那些话发呆。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约约有些难过。 “殿下……”瞧他呆滞的模样,高栾轻唤了一声。 公孙行止有些茫然,喃喃自语着,“高栾,不知为何,本宫心中有些难受,都两个时辰了,阿妤还未回来。” 高栾愁眉不展,他已经给秋嬷嬷带去消息了,如今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眼瞅着天色渐晚,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忧。 那小胖丫不会当真出事了吧? 大皇子接二连三的出事,皇后自然会排查身边的每一个人,找小胖丫去问话是迟早的事情。 而一直等到日落西山,那晚霞染红了大片的天空,像着了火一般,孟妤这才跌跌撞撞的从凤仪殿离开,每走一步都生不如死。 她死死的咬牙,只能坚持着往前。 不管如何目的达到了,公孙胜掉入了圈套中,皇后也中招了。 可是代价太大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中存活多久。 东宫的这条路总是格外的幽静,柔和的晚霞落在她的身上,身子摇摇欲坠的朝着东宫那处去。 当她走到东宫的大门口时,映入眼帘的除了秋嬷嬷以外,还有那玉树临风的身姿,一袭蓝色的衣袍行走间衣袂飘飘。 他踩着落日的余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站在石阶上望着她,总是波澜不惊的眸中难得的多了些关怀。 “殿下,奴婢,不辱使命……”她笑着抬头,却莫名的落泪,想哭,好疼好疼。 他身子一震,被她眼中的泪水刺痛,那凉风吹得她身影单薄。 秋嬷嬷搀扶着她走上前,孟妤努力的支持身子站好,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声音都喊得沙哑了,“殿下,要好好活着。” 她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辛苦,所以对于他所做的一切总觉得都是对的。 每一个痛苦都是为了明天的到来而更好的活着。 他伸手轻轻的擦掉她眼角欲落不落的春水,“阿妤也要好好活着,替本宫好好的活着。” 孟妤不懂他这话什么意思,下一刻直接晕倒在他怀中。 随后高栾就看着他家主子把人抱了进去,秋嬷嬷傻愣在原地,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作为皇宫的老人很多事情格外的敏感,尤其是男欢女爱上面,从前跟着皇后的时候,她就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望着那二人离去的背影,她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苗豆芽对太子殿下太好了,好得有些过分了,有些超出她自己的范围了。 他每抛出的一个鱼饵,都会收获满满,可有些收获总是出人意料的还和完整。 望着床上的人,他有些无措并不知道她伤在了那里,直到秋嬷嬷走了进来。 她跪在地上徐徐道来,“苗豆芽伤在腰间,这是皇后娘娘一向惯用的手段。” 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她做的,很多人都坚持不住的开了口。 可看着孟妤这个样子很明显是熬过来了的,就为了让他抛出的鱼饵激起水花。 “腰间?”他神情清冷,霞光落在他的侧脸看不清情绪的波动,只是修长的手指颤抖的朝着她腰间轻轻的探去,却又停在了空中。 “殿下,豆芽她对您是忠心耿耿的。”秋嬷嬷于心不忍的补了一句。 苗豆芽时常在她耳畔说太子殿下人其实挺好的,除了性格有些怪异之外。 就算她是为了活命,可也从未出卖过太子殿下。 他垂眸,鸦羽般的眼睫毛遮盖住了眼底波涛汹涌的情绪,辗转千回 “如何才能不疼?”他低声询问秋嬷嬷。 秋嬷嬷摇摇头,“没有别的法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床上修养数日。” 这种又不是皮外伤,乃是内伤,除了养着别无他法。 他眨了眨眼,望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情绪复杂多变,无声的动了动嘴唇说了句没有人听得见的话。 孟妤遭受的酷刑给皇后心中留了一根刺,会让她和姜贵妃之间产生一定的嫌疑。 而人与人之间一旦生疑,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母后为何会怀疑公孙行止?”大皇子的长信宫中,他被禁足之后就没法出去了,只能前来探望。 此番皇后把凤仪殿的事情摆平了之后就赶来了。 她冷哼一声,“那小杂种一向不老实,和他母后一样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本宫自然是不放心的,不过如今看来他确实很老实,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了,你那丫头没白送,倒挺机敏的。” 公孙则闻言也有些沾沾自喜了,“儿臣当初就是看中了她的机敏,不过母后,若是她说的是真的话,姜贵妃……” 皇后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冷笑一声,“这件事情本宫会好好的调查的,若是他姜家敢有二心,那就不要怪本宫翻脸无情了,这些日子你老实待着,本宫找个机会把你弄出去,如今本宫担忧皇上会给云安赐婚。” 毕竟按照姜茗的身份而言,她的婚事皇上自然是诸多关注的。 所以她得多费些心思才行。 公孙则老老实实的点点头,保证道:“母后放心,儿臣这几日一定老老实实的。” 他可没少听说公孙胜风光的事情,等他出去了,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大皇子,有公孙胜好看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高栾喜欢奴婢 伴随着皇帝的命令下达之后,大家都很好奇这三个才女的要求和心愿会是什么,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而皇上给的那三道空白圣旨一下子成为了香饽饽,为绍安城的热闹又增添了不少。 惹得不少人眼红,可足足过去四五日却没有一个人的圣旨上写了东西的,似乎都在等待着对方。 皇帝这个举动是公孙行止没有料到的,同时也为他的计划加了几分佐料在其中。 那日公孙胜前来直言不讳的向他许诺,若是为帝的人是公孙胜的话,他会让自己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封侯拜相都可以。 言外之意就是试图拉拢他,除掉公孙则。 在这皇宫,这皇家,但凡你还有一口气在,都可以成为利益的牺牲品。 好像所有人都像疯了一般,不断的往前爬,一步步的朝着那个冰冷的皇位。 他们在厮杀,在搏斗,在攀比。 比谁心狠,比谁手段残忍。 今日天气晴朗,惹来了不少的蝴蝶在他的花园中飞舞,他凝望着外头扑棱扑棱飞舞的蝴蝶,手指捏了枚窗花瓷花盆中的鹅卵石,准确无误的朝着花园中扔了过去。 而那通体黑黢黢的一条长蛇直接倒在了地上,没在往前攀爬。 高栾一眼就望见了,快步走过去,“是属下疏忽了。” 他斜了一眼高栾,“送去给厨房,让他们炖了给阿妤补补,就说是你说的。” 高栾迟疑了片刻,但还是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拎着那条蛇离开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苗豆芽晕倒那日,殿下几乎每天都会在院子里面打死一条蛇,然后送去厨房。 殿下琴棋书画精通,药理文学更是有所研究的,所以想要引来并不麻烦。 孟妤如今养在自己的屋内,只是对外宣称身子不适,可日日高栾都送来一锅补汤,里面的肉也是鲜嫩多汁的。 四五日过去了,她也开始好转了,如今已经能够下床,只要不放声大笑,不大声说话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秋嬷嬷一日三餐都赶来,按照她的喜好送来吃的。 见她气色好了之后,忍不住的就开口了,“苗豆芽,你对殿下是不是有其他心思?” “嘶!”孟妤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被她这话吓到了,腰间的疼痛让她面容扭曲,有气无力的反驳,“您多虑了,我对殿下能有什么心思?” “那你三番两次的为殿下拼命是为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我可是提醒过你的,既然决定一起出宫的,你可别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秋嬷嬷狐疑的瞥了她一眼。 孟妤眉头紧锁的解释,“殿下是殿下,殿下再如何也不是我等可以肖想的,我对殿下好,只是……有些同情殿下。” 秋嬷嬷叹了一口气,“殿下的处境的确不是很好,也过得很不容易,不过你自己要把握方寸,可别把心丢在皇宫了。” 她一个老婆子也是头一次与人说这么多,自从和这丫头接触之后,她也渐渐的沉淀下来了。 这丫头喜欢看书,喜欢研究书中的东西,心眼也不坏,就是性子比较的倔强。 又和她闲聊了一会,说到了皇上下圣旨的事情。 孟妤一边注意自己的语调,一边注意小调整呼吸,和她议论起来,“如此一来的话,这不是相当于给了三张空头支票嘛?” “什么是空头支票?”秋嬷嬷有些迷惑的望着她。 孟妤解释,“皇上是一国之君,如果想要赏赐什么,那不是随随便便的嘛?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可如今平白无故的给了三道空白的圣旨,您不觉得奇怪嘛?” 在这商洽的历史上可从未有过的,就连她以前学过的历史中这种事情似乎也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虽不懂皇帝这么做的意欲何为,可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的。 要不然的话为何迟迟无一人落笔,那就证明了大家也担忧的。 在普通人看来这可是莫大的荣幸啊! 然而对于一些人却变得很棘手了。 秋嬷嬷自然是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的,所以这个话题也就截然而止了,直到高栾端着一锅的汤出现,他这才离开。 自从受伤之后高栾对她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贴心的给把她汤放在桌子上,还不忘嘱咐,“你慢慢吃。” 孟妤对于他的变化有些受宠若惊,迟疑了半响,还是开口了,“高栾,你为何对我的态度突然变了这么多?” 高栾停在了门边,听了这话转过身来,不冷不热的回她,“你对殿下没有坏心,我自然不会对你有敌意,况且你此番所作所为是为了殿下才弄成这样的。” 她眨了眨眼,“高栾,殿下他……” “怎么了?”高栾皱眉。 孟妤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狠狠地摇摇头,“没什么,随便问问,我这几日好得差不多了,一会就去伺候殿下。” 她不说,高栾也没有追问,只是回去的时候和殿下提了一嘴。 公孙行止眉梢一挑,勾了勾嘴角,“是吗?” 高栾点点头,他也觉得奇怪为何好端端的提起殿下。 一直到一个时辰之后,孟妤端着没吃完的肉走来,来到他的面前,很是天真的询问,“殿下,高栾日日给我送这些,虽然很好吃,可这是什么啊?奴婢从未吃过。” 站在殿外的高栾有些语塞,而公孙行止放下了手中刚刚画好的画像,抬起头看着她,面不改色的扯谎,“老母鸡肉。” “鸡肉不该是这个味道的。”孟妤摇摇头,并不相信这个说辞。 公孙行止继续慢条斯理的回答,“高栾去深山老林给你抓来补身体的,稀有的。” 孟妤有些惊讶,想也没想的就脱口而出,“殿下,高栾不会是喜欢奴婢吧?” 公孙行止眉心一跳,险些毁了面前的一幅画,瞥了一眼她身后,轻飘飘的来了一句,“阿妤,高栾喜欢知书达礼的姑娘。” 孟妤自我认知很强的点点头,“奴婢很知书达礼啊!” 对号入座,不就是她嘛? 他一愣,抬起头认真的看着逐渐蜕变的孟妤,视线落在她的腰间,语气温和的问,“还疼吗?”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只是近黄昏 他刻意的引开了话题之后孟妤便没有再继续的穷追不舍了,而是成功的被他带偏了,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腰,表情痛苦的摇摇头,“好多了。” “阿妤,”他起身走近她,神情疑惑,直到站在她的面前,“以后别做这种事情了。” “奴婢只是想着能帮帮殿下。”她倒也没怎么在意,只是笑笑。 公孙行止的眼神有些扑朔迷离的注视着她,“阿妤……” 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却不知道想问什么,只是心中的情绪交织着,他自己也摸不清这到底是什么,那一份压制在内心深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见到她那一副伤势惨重的样子,心口隐隐约约间有些绞痛。 孟妤眨了眨眼目不转睛的和他四目相对,“殿下……怎么了?” 他慌乱的别过头去,“没什么。” …… 孟妤受伤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毕竟这是皇后的杰作,也不敢声张,甚至连太医也没有请。 可她的所作所为也成功的让皇后和姜贵妃生疑心了。 皇后再怎么厌恶公孙行止也只会做些下三滥的动作,真枪实干毕竟是不敢的,要顾及的东西太多了。 可是姜贵妃那处就不一样了,二人一直以来都是盟友的关系,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心中难免会有很多猜测的。 凤仪殿内,公孙离是被传召前来的,这段时间皇兄被关押,他也鲜少在皇后的身前晃荡,就是为了怕惹到皇后生气。 此番正规规矩矩的跪在大殿内,“不知母后唤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坐在凤椅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阿离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是娶个正妃的时候了,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 公孙离猛的抬起头来,有些错愕,“母后是要为儿臣选妃么?” “你也知道,今年的春闱男子的成绩都作罢了,闹得沸沸扬扬的,可女子的春闱成绩都出来了,如今前三甲的那三个女子除了你云安姐姐以外,你若是看中了谁的话……”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犀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公孙离挺直了背,规规矩矩的拱了拱手,“婚姻大事单凭母后做主,儿臣并无心仪之人。” 前三甲的女子,除去云安郡主之外就是闵月了,那闵家的小姐,也是太子的人。 皇后一心一意的想让他的皇兄娶了云安姐姐,摆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了,一条就是娶了那闵家的小姐,还有一条就是和皇兄一决高下。 他敢么?不敢? 他能么?也不能? 公孙离觉得好笑,这么多年了,他这个母后还真是时刻都不忘提醒自己的身份和皇兄的差距。 “既然如此,那母后觉得那闵家的小姐很不错,不仅仅是第二名,还是邵安城四美中的一个,家中也配得上你,阿离觉得如何?”她满意的勾了勾嘴角,那眼波流转间都是阴谋诡计的变化。 公孙离抬起头来微笑着颔首,“儿臣都听母后的。” 他始终跪着,对于皇后的话都保持着谄媚的态度,过于的安分老实了,模样瞧着也是非常的乖巧的。 一刻钟的功夫之后,皇后这才优哉游哉的抬了抬手,“退下吧!有空去看看你皇兄。” 他满面春风的起身离开,那笑意很是真诚,却在转身的那一刹那间龟裂开来,脸上的温和变得薄凉。 傍晚的时候,二人坐在那庭院内的凉亭中,因着天气渐渐的开始升温,所以这个时辰是最为凉爽的。 凉亭内的石桌子和石凳子似乎都被人挖走了,她干脆就拿了个凉席铺下来,又搬来了一张小小的花梨木,一边给公孙行止乘凉,一边给他放了一些瓜果。 然而东西都是高栾般的,使唤的人成了孟妤。 公孙行止的原话是,“阿妤受伤了,你让着她些。” 一直以来以杀人为己任的高栾有些愣住了,但还是乖巧的去照办了,他觉得殿下对这个小胖丫似乎有些过于好了。 那里还像是主仆的关系,二人同床共枕,同吃同喝的…… 不甘心的高栾趁着孟妤不在,迟疑的开口提醒, “殿下若是缺女子,属下可以……” 您可千万别饥不择食啊!!! “你何时也以貌取人了?”公孙行止斜了他一眼,“阿妤待本宫好,本宫回她一两分是应该的。” 高栾抿唇不语。 公孙行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回眸望了一眼那进屋拿蒲扇的身影,修长的手指收了起来,鬓发随着吹风掀起,他目光中似有万丈深渊一般,语气极轻,“高栾,本宫不确定自己能走到那一步,你会一直陪着本宫在这皇宫中搅弄风云,最后生生死死,你我都不确定……” 顿了顿,他苦涩的笑了笑,“可是阿妤不一样,她是要出宫的,本宫总想在这个世上留下些东西证明来过,那怕是万箭穿心,也期盼有个人给本宫上上坟。” “本宫待她好些,他日或许阿妤还能记住本宫。” 高栾心中有些酸涩,却又无法反驳,只是低声道:“殿下会洪福齐天的。” 他勾了勾嘴唇,颔首,“待她好些,阿妤记仇,万一以后不给你上坟。” 高栾:“……” 清风明月般的人物那怕是坐着的也依旧风度翩翩,背影挺拔,墨发垂在身后,那怕是背影就已经赢了整天下。 而那摇曳的灯笼下,孟妤拿着蒲扇出来了,提着裙摆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殿下。” 他蓦然回首,微弱暗红的火光下,那张清隽的脸都是温和的笑意。 “慢些跑。”他抬起头轻声说了句。 不提醒还好,这一提醒,孟妤倒吸了一口凉气,腹部一阵疼痛。 他摇摇头,伸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孟妤也没矫情,大大方方的就坐在了她的旁边,顺着他的目光瞧着这日落西山的样子,晚霞总是那般的温柔。 “殿下?”孟妤望着他的侧脸,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妤得到回答笑了笑,“没什么,叫叫殿下。” 在看见的地方,他轻笑。 高栾鬼使神差的回过头望了一眼,莫名的觉得这一幕很和谐,美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束缚 送走了晚霞,已经是夜幕来临了。 公孙离突然的出现,孟妤有些惊讶,因为公孙行止去沐浴去了,所以只好由她接待了。 她犹豫着起身,公孙离却自来熟的拉着她坐下,和刚刚才一模一样。 二人坐了一刻钟,公孙离没有说话,孟妤也保持着沉默。 他有些新奇的扭过头去,伸着折扇戳了戳她的手臂,“小豆芽,你为何不说话?” 孟妤本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和无聊的人,所以一把情况下很少主动找话题的,听到他这么问,实诚的回答:“五皇子心情不好,奴婢怕说错话。” 他笑容一滞,收回了折扇,思绪飘絮的看着这月色和繁星,语气也变得有些惆怅,“小豆芽,我今日心情的确不开心。”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小胖丫的面前,总是能够说一些心里话,下意识的觉得小胖丫能够理解。 孟妤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认真的开口:“开心很难。” “嗯?”他疑惑的转过头来。 孟妤微微一笑,眉眼弯弯,“所以,奴婢祝五皇子平安。” 他楞了一会,忽的笑开来,倒也没刚刚才那般惆怅了,摇晃着手中的玉雕扇,“小豆芽真会安慰人,我要成亲了。” 成亲? 她一愣,也觉得有些惊讶,随后又很快的反应过来,公孙离的年纪也不小了,虽然有着几个妾室,但是总归是没有皇妃的,所以成亲也是早晚的事情。 “您不开心的原因是这个?”孟妤多问了一句。 心中却又揣测起来了,公孙离在这个时候成婚有些不符合适宜了,不过也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 难道是…… “母后选的人,闵小姐,知书达理,落落大方,很适合。”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孟妤的疑问给解答了。 孟妤有些纠结的望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安慰他,还是该祝福他了。 若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或者是小姐的话,他不喜欢养着便是。 然而这个闵家却不行的,闵家本就是大皇子的人。 皇后这么做的原因无非就是在拉拢闵家,闵家的身份地位虽然不如云安郡主,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皇后野心勃勃也不可能让人家的姑娘来做妾室的,所以只能将其嫁给了公孙离。 公孙离虽然游手好闲的,而且看着没什么前途。 可倘若大皇子登基的话,五皇子就是亲王了,那么闵家也算是高攀了。 正妃之位并不低,这门亲事也算是两全其美的。 而他也不过是皇后为了给大皇子铺路的一枚棋子而已,毕竟不是亲生的,自然不会视为己出的,所以此番这么做就是牺牲他。 可往好处去想,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牺牲公孙离了。 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那他为什么不开心呢? 孟妤百思不得其解。 “在想什么?”见她久久不说话,公孙离问了一句。 孟妤反应过来,正准备磕头认错的时候,腹部一阵抽痛,她龇牙咧嘴的弯下腰去。 “怎么了?”公孙离放下折扇准备扶起她。 孟妤摆摆手,表情痛苦,只能找个借口搪塞了,别扭的说道:“奴婢……月事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尴尬,公孙离也不是未经过情欲之人,自然是懂的,非但没有转身离开,反而认认真真的端详起她来,“许久未见,小豆芽又张开了不少,小豆芽年芳多少了?” “奴婢十五了。” 他拿起桌子上的折扇,若有所思的点点,“再过两年,小豆芽肯定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孟妤只能陪笑,不知他这话什么意思,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这张脸。 作为一个魂穿的人而言,她除了一开始端详过自己的容貌以外,似乎都没有怎么去在意了,每日的工作就是做饭,陪吃,看书,陪聊,然后就是睡觉了。 公孙离坐了没多久,又和公孙行止聊了些家长里短的,这才离开的。 临走的时候还不忘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包裹好的糕点递给她,笑得灿烂阳光,“小豆芽喜欢吃这个,所以给你带了些前来。” 她有些感动的接了过去,含笑着道谢。 直到送走了人孟妤这才走了进去,此番公孙行止一身白色的中衣,外套着件绛紫色的外衫,正在烛火下翻阅着书籍。 “殿下,五皇子要成婚了,”她半跪下去,趴在案桌上,手指敲打着桌面,自言自语起来,“您要送礼么?” “阿妤很关心五皇子的婚事?”他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 孟妤摇摇头,“只是觉得五皇子给奴婢带吃的,人也很不错,若是成婚的话,应该是要祝福的。” 她说得认真,像是和公孙离有什么交情似的。 公孙行止淡淡的瞧了一眼,并未作出回答,只是将桌子上的东西推给了她,“阿妤把这个吃完。” 这是她白日里面剩下的汤肉,味道虽然鲜美,可日日吃也会腻歪的,连续吃了好几天的孟妤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她抗拒的摆摆手,痛苦的摇摇头,“殿下……奴婢吃不下了,吃多了,有点腻,给殿下吃。” “阿妤让本宫吃你剩下的东西?”他眯了眯眼。 孟妤摇摇头,“奴婢给倒了。” “阿妤试试。”他似笑非笑的挑眉。 手上的动作一顿,孟妤心虚的收回手,在他的压迫下不得不将热好的汤水和肉都给吃了。 他满意的笑了笑,却回想起刚刚才公孙离的话来。 公孙离时常来他这处走动,可二人并没有什么感情,都是一些平平淡淡的交流。 这一天早就应该到来的,只是来得难免有些迟缓了。 皇后早就蓄谋已久的,不管是公孙离也好,姜家也好,都是一盘她掌握的棋子,然而这些棋字她若是没有法子去利用和掌控了,心中自然会起了杀心的。 所以公孙离只能屈服,又或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然而这条血路会是什么呢? 他望着自己画的草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 公孙则的确没有什么文韬武略,武功平平,资质平平,算不上愚钝,做个闲散王爷倒也无妨,可若是作为一个帝王的会,只会显得赶鸭子上架了。 好戏开始了,四面八方都在蠢蠢欲动了。 而这邵安城的暗谲也在逐渐的呈现出来,所有的利剑都将扎在他以外的人身上。 就为了那冰冷而又冷酷的皇位。 没人能挣开这命运的束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赐婚 从春闱作弊一案件之后,房云翼连升二级的官职,愣是从从二品的官员坐到了正二品的内务府总管,一下子身份都抬上来了,惹得不少人眼红。 更有的人开始急速的拉拢此人,如今大皇子被禁足,大小事务都落在了三皇子的身上,而皇后则是在其中插手,更是将五皇子给推了上来,顶替着大皇子的空缺,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次日一大早早朝结束,风平浪静的,也无太多的事情烦扰,无非就是边关的一些琐事,然而这早就成为了常态,皇上随意的敷衍了几句便也没有多说些什么了。 毕竟此事一直都是玄武大将军在负责的,此人乃是皇上的心腹,皇上自然是信得过的。 离开冷冽金銮殿,一众官员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而房云翼则是被公孙离唤住了,他转身望着款款而来的公孙离。 公孙离笑了笑朝着他拱了拱手,“房大人。” “五皇子折煞下官了。”他一惊连忙回礼。 公孙离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怎会,我也没什么本事,这段时间也都得依仗着房大人才行,皇兄如今被关了禁闭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 房云翼勾了勾嘴角,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五皇子希望大皇子出来么?” 怎么出来?如何出来? 靠皇后的扭转乾坤?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皇后那般的手段这些年来朝中的不少官员都是站在她这边,再加上皇后的娘家又是外戚。 自皇后稳坐上一国之母之后,便不断的开始提拔自己的娘家人,没少下苦功夫,就是为了给自己的这个独子铺路。 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了。 这些年来,皇后为了自己的这个儿子可没少早下杀孽。 气氛凝固了那么一瞬,公孙离笑得一脸无害和真挚,“房大人那里的话,我自然是希望皇兄出来的。” 房云翼莞尔,倒也没说些什么,也不知他为何叫住自己。 总觉得这个五皇子没有表面的这么简单,可为何复杂他也说不清楚,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太好。 “过几日就是花朝会了,房大人如今步步高升,也该时候成亲了,当初父皇有意将娇儿嫁给你,你却拒绝了,如今已经是朝中大臣了,怕是再难拒绝了。”公孙离不经意提起半月后的花朝会。 春闱结束之后,便是花朝会,两者之间离得这么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父皇会这么做呢? 他眼神暗了暗,看着有些疯狂,一抬头却又笑颜如花,“时辰不早了,就不耽误房大人了。” 房云翼颔首,“恭送五皇子。” 这才送走了房云翼,他的身后就响起了一阵意味深长的声音,“如今房大人还真是步步高升了啊!恭喜了。” 他一回头,来者正是公孙胜。 房云翼不卑不亢的拱手,“三皇子。” 公孙胜笑了笑,朝着他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若是不想跟着大皇子了,随时来投靠本皇子,本皇子随时都欢迎像房大人这样的人才。” 房云翼身子僵硬住,却依旧笑得如沐春风,“殿下过誉了,下官只是为皇上分忧罢了,如何谈得上是跟着谁呢!” 公孙胜也不意外,斜睨了他一眼,朗声笑着离去。 骄阳落在他的身上,将影子拉得老长,眯了眯眼神情复杂起来。 这几日太子也没怎么联系他了,只是时不时的给他送一些东西,他也算是明白了,太子这是早早的就把他作为棋子了,他这盘棋局早就布好了。 所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觉得惊讶和诧异了。 …… 三道空白的圣旨迟迟未曾有任何的消息,一直到今日的时候,高公公急急忙忙的从宫外前来,手里面捧着一道圣旨递交给了皇上。 公孙长堰打开了圣旨一看,神色凝重,“闵家?” “皇上,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高公公提心吊胆的询问。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这闵家小姐让朕赐婚。” 高公公哦了一声,又回想了一番,“这闵家小姐老奴也听闻过的,倒也是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皇上是觉得那里不对?” 他将圣旨丢在了旁边,冷哼了一声,“嫁人倒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这闵家是让朕赐婚他的女儿和老五。” “五皇子?”高公公疑惑了一会,“五皇子虽然也是一表人才的,可若是论文韬武略的话,有些差强人意,老奴听闻那闵姑娘的眼光很高,如何会……” 公孙长堰斜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朕的儿子如何,轮的着你来置评?阿离再不好,那也是朕的五皇子,如何配不上他闵家了?” 高公公吓得跪了下去,“皇上恕罪,老奴罪该万死。” “行了,起来吧!朕还不知道你”公孙长堰不耐烦的摆摆手,“既然他闵家这么要求了,朕自然是要成人之美的,老五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娶个正妃了,这闵家倒也和他配得上的,这闵玥聪慧,兴许还能帮衬他些许,老五有些傻,难保以后会吃亏。” 高公公憨笑着侯在旁边,“皇上还是心疼五皇子的。” “他母妃去世得早,也算是朕弥补他的了。”公孙长堰的脸上并无愧疚之色,说得一板一眼的,只是抬起手在圣旨上落下了玉玺。 很快这个圣旨就由别的太监传了出去是,五皇子更是被叫到御书房娶待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假山后,两个人影在那处晃动着,拨开绿油油的树枝,这才看清此人正是高公公和高栾。 高公公将御书房的事情都细细道来,“告诉殿下,万事小心。” 高栾拱了拱手,“干爹放心,我会保护好殿下的。” 高公公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苦了你和殿下了。” 高栾低垂着眉眼,声音哽咽,“苦的是干爹。” 高公公笑了笑,无奈的拍了拍他,“回去吧!好生照顾着殿下。” 高栾点点头,这才离开的。 而东宫这处,孟妤正在练习公孙行止教她的古琴,愁眉苦脸的抗拒着,“殿下……一定要练么?” 她又不是大家闺秀,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要学习这些东西,弹得手指头生疼,却还是个半吊子。 饶是她记忆力惊人,也没撤。 第一百七十八章 风云 这都练了一早上了,她脾气再好也忍不下去了。 公孙行止坐在那凉亭内铺好的蒲团上,一身湖蓝色的衣袍,双手随意的放在腿上,听了这抱怨的语气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阿妤记忆力这么好,怎得偏偏就是这琴技不行呢?” “奴婢不喜这个……”她面色纠结,看着身前的古琴很是烦躁,棋子她尚且可以好好的研究一下,智商也跟得上的,书画也能勉勉强强的跟着他的要求去学习,可唯独这个古琴…… “那就不学了。”他倒也没有继续强求。 “殿下为何非得让奴婢学这些东西?”她实在是不能够理解,别的丫鬟都是洗衣做饭,可唯独她,除了做饭,衣食住行外,就是学习一些不该丫鬟去学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是那些个名门闺秀该学的。 他修长的眼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谦虚,语气波澜不惊,“技不多不压身。” “那殿下的琴棋书画是何人教的?”她将古筝放在了旁边,好奇的凑过去。 这几日的天气都很好,但是有些干燥,所以衣衫什么的都穿得极少,他衣袖抬起间有着淡淡的冷梅花香,这好像是刻在了他身上的味道一样。 一开始的时候孟妤是有些抵触这个味道的,可后来将近半年的同床共枕下,她居然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很安眠,让人觉得很安心。 他将倒好的一杯茶水给孟妤推了过去,“本宫自学的。” 孟妤打心底佩服,“殿下真厉害。” 他嘴角上挑,瞥了她一眼,也不谦虚绵言细语,“阿妤说得对,本宫很厉害。” 习惯了他这一番时不时的自我夸赞,从前孟妤会觉得吃惊,如今倒是觉得正常了,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笑吟吟的将茶喝完了,“那奴婢可以不用学了么?” 他颔首,“不喜欢,那便不学了。” 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时间越久,他对于孟妤的纵容便越多了,似乎无形中养成了一种常态。 他本就是个外表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人,偶尔有些小脾气,没安全感,会怀疑,会猜忌,可总是待人温和,那怕是最卑贱的太监对他熟视无睹,他似乎也不会生气。 孟妤望着他这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光彩夺目,灿烂生辉,情不自禁的就伸出手去想碰一碰他。 “殿下。” 直到一阵如雷贯耳的声音响起,孟妤吓了一跳,猛的缩回了手指,因着力道有些大了,扯动了腹部的伤,面容扭曲着。 高栾快步走来,“殿下,皇上已经下旨了,赐婚给五皇子和闵家。” “嗯?”他转过头去,却没有回答高栾的话,而是瞥了一眼捂着腹部的孟妤,“怎么了?” 孟妤强颜欢笑的摆摆手,“奴婢没事。” 他皱眉,也没继续追问下去。 高栾狐疑的瞥了一眼孟妤,又继续道,“殿下?” “这是喜事,该给五皇子准备贺礼了。”他正色道,从容的从蒲团上起身,“宫中许久未曾有喜事了。” “阿妤觉得应该送些什么呢?”他居高临下的望向孟妤,眸中浅浅笑意,未曾等她开口,又自顾自的接了下去,“本宫也没什么宝贝,倒也送不出什么。” 孟妤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心跳骤然间的加速,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来了。 他莞尔收回了视线,踱步离开,“待本宫好好想想,送什么礼合适。” 孟妤起身准备跟上去的时候,他又补了一句,“阿妤好练琴。” 孟妤:“……”不是说不强求了的么? 高栾随着他一块走回了寝殿内,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干爹说,皇上最近对六王爷的关注颇多。” “老六?”他坐在了书桌前,掀开那画好的草图,上面标注着很多人的名字,闻言也不觉得惊讶,“他宠爱老六的母妃乃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些年来一直对老六不闻不问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因爱生恨了。” 所以不想见到自己的这个儿子,怕徒增伤悲。 正是因为如此,公孙瑾这才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活到如今的,如若不然的话怕是早就死在他母妃过失之后了。 “皇上已经找到郑随前去给六王爷看病了,干爹也是近日才知道的,这几日皇上那处忙他也走不开。”高栾又继续道。 这些年他干爹一路摸爬打滚的才混到皇上的身边去,当初若不是因为干爹的话,殿下怕是早就随着先皇而去了。 公孙行止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本宫还以为他当真会袖手旁观了,果不其然还是放不下自己的这个儿子啊!既然如此,那老六的安宁日子也是走到头了。” “皇上是打算将六王爷扶持上来?”高栾后知后觉,有些诧异,“那大皇子和三皇子?六王爷如何抗衡?” 六王爷公孙瑾,一看就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存在,而且这么多年都一直在养病,哪怕是对付五皇子都不够,又更何况是另外的两位呢! 公孙行止嗤笑,“不急,先姑且看着吧!江玉那处有什么消息了?” “人已经回去了,那处一直都很太平,殿下不必担心,江将军说了,择日就会前往并州的。” 他点点头,“下去吧!” “是。” 高栾离开之后,他就听见外头那断断续续的琴声响起来了,眉头紧锁,只觉得刺耳。 虽说并不打算让她学得如何的好,可也不至于这般的难听。 还带着些许的不情愿和苦涩,愣是将他好端端的一个曲子弹得跟鸡飞狗跳一样。 “你别弹了。”终是高栾忍无可忍的走了过去。 孟妤哭丧着一张脸,“殿下不同意。” “太难听了。”高栾无情的吐槽。 孟妤咬牙,“建议你把耳朵挖了。 也非但是高栾对她有意见,实在是因为弹得确实难听。 连带着路过的秋嬷嬷也语重心长的劝解,“实在不行,你去求求殿下吧!你这琴技上面委实没有天赋。” 孟妤:“………”学业生涯受到重创。 第一百七十九章 残骸 孟妤学琴这事就像是在赶鸭子上架一般,公孙行止似是也注意到了,也便很少提及了,就这么波澜不惊的掀了过去。 而这些天皇宫一直热闹非凡,只是这一份热闹不属于东宫这处,倒是皇上在花朝会的前几天突然的前来了。 正端着糕点往莠和殿进去的孟妤自然也是注意到这一点了的,她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奴婢参见皇上。” 这人乃是九五至尊,高高在上的君王,人命在他的眼中更加的不值钱,孟妤自然是畏惧的。 公孙长堰脚步停在她的面前一瞬,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你是……” 他许久未来了,而孟妤也消瘦了不少,一张脸也渐渐的张开来,所以他一时半会的没有认出来。 孟妤低眉顺眼的回话,“奴婢是殿下的贴身宫女。” “朕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数月未见,你倒是比先前好看了。”公孙长堰不咸不淡的开口,声音浓厚。 这样一句赞美的话,本该是高兴的。 可是出此君王的口中就要耐人寻味了,她低垂着头尽量的将身子弯下,“奴婢不敢。” 公孙长堰,号武帝,而这个封号乃是他让人算出来的。 这人极其的封建迷信,所以对于算命这样的事情深信不疑,据说当初他莫朝篡位就是因为有个人给他算命了,说他乃是帝王之象。 何其可笑的一个说辞,就因为这个杀兄,上位。 这在帝王家本该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情,可又徒留下了一个公孙行止,未免有些过于的残忍了。 在孟妤走神的刹那,公孙长堰就已经抬腿走了进去。 此时的公孙行止端端正正的起身,一袭青衫衣袂飘飘,款款走上前去,作势就要跪下的时候,他抬了抬手阻止了。 公孙行止道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恭恭敬敬的道:“不知皇上有何贵干?” 他总是这般,不冷不热的神情,公孙长堰也不在意,撩起衣袍坐在了那蒲团上,盘腿坐好,朝着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行止,陪朕下下棋,朕有些话要与你说。” 他拱了拱手,坐了下去。 而门外的孟妤端着糕点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心情有些复杂。 每每这东宫出现别的人之后,气氛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的,不似往常的那般轻快了,带着很重的压抑气氛。 尤其是来者乃是皇帝。 她迟疑的把糕点放在了旁边,自始至终都是低着头的,也不敢多说些什么,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好在皇帝并没有注意她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丫头,继续和公孙行止下棋,二人你来我往的,神情专注,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的离开。 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皇帝手拿着一枚白色的棋子落下,慢悠悠的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此番花朝会,朕给老五选了那闵家的小姐为正妃,你贵为太子,也该是时候选一个太子妃了,可有中意的女子?若是没有,朕让内务局的给你拿一些画像前来。” “臣并无心仪的女子,一切单凭皇上吩咐。”他说得风轻云淡的,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的关系不大一样。 而听了他这话的皇帝并不觉得高兴,反而是脸色冷了下来,“行止,你好歹也是储君,此事非同一般,自然是要选一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才配得上你,如若不然,朕如何对得起皇兄?” 好义正言辞的话语,好大义凛然的一番话。 公孙行止心中冷笑,表面却依旧波澜不惊,那双似一汪清泉般的眸子看向他,“皇上觉得好,那便好,臣并无觉得不妥之处。” 他总是这么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 “云安行止觉得如何?”公孙长堰落下一枚白色的棋子,那眼神带着几分考究的意味望向他,似是要将他看穿一般。 四目相对,他泰然处之,公孙长堰步步紧逼,每一句话都带着逼问和压迫。 殿内的低气压就好像是随时都要结上一层冰霜一般。 而殿外,孟妤不敢过多的滞留,毕竟这四下都是皇帝的人,她继续逗留的话,会惹来怀疑的。 皇帝待了许久也没有人清楚,毕竟大家都不敢去过问的。 孟妤灰溜溜的顶着一个斗笠就朝着后院去,那鬼鬼祟祟的步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做贼。 高栾站在屋顶上,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古怪的看着她的这个举动,眯了眯眼,阳光有些过于夺目了,导致看人都有些模模糊糊的。 一直到大半个时辰过去之后,皇帝这才离开东宫,神情不悦,怀揣着一肚子的火气。 高栾见怪不怪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从屋顶上飞下来。 公孙行止依旧坐在殿内,神情复杂,眼底布满了寒霜,仿佛下一瞬间那一层冰霜就会破碎开来,渐渐的淡化成水,又在下一刻再一次凝结成冰。 他的眼底正在渐渐的开始变得猩红,那握着棋子的手微微用力,直接成了粉末落在了棋盘上,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倒去,一只手死死的撑住桌子的一角。 愣是将桌子的一角都给掰下了。 孟妤从端着一盘东西走了进来,提着裙摆寻到他的踪迹,望向那狼藉的模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半蹲在他的面前去,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因为用力而留下的伤口,“殿下。” 她轻声细语的唤了他一声,正欲抬起头却被他阻止了。 他另外一只手温柔的落在她的头顶,语气温和中有些别样的涩,“别抬头。” 他这副模样很吓人,如同杀人的那一晚一般,狰狞,扭曲。 多么的让人忌惮,让人心中犯怵啊! 孟妤身子一愣,心中泛起丝丝的涟漪来,“殿下是不是不高兴啊?” 他敛去了眼底的异样,重新恢复了那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没有不开心。” 只是有些时候总是会控制不住的想杀了那些人,看着他们在自己的面前晃荡,一个个哈哈大笑的面孔,他总在想,若是变成一个个的尸体该会是什么模样的。 这个皇宫若是血流成河该是何种疯狂的凄美。 第一百八十章 风云如晦 嘴角的笑意那么的牵强,目光淡淡的看着自己的手,“阿妤,皇上要给本宫选太子妃了。” 她心中猛的被什么东西给刺激了一下,有些难受,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连带着思维都在一瞬间慢了下来,努力的牵扯出一个笑容来,“殿下是不喜欢么?” “阿妤?”他茫然的眨了眨眼,望向她,“什么是喜欢?” 这个问题在很久以前就讨论过的,她没法给出正确的答案,也想不到什么是标准答案,眉头紧锁的呆滞住了,时间一点点的溜走。 他自言自语的苦笑一声,“应当是喜欢的。” “只是若本宫娶了太子妃,阿妤就不能再这般没规矩了,万一太子妃不喜欢阿妤呢?” 这些话分明不是什么情话,也不像是什么感人肺腑的话。 可落在她的耳朵里面,却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难受,孟妤甩了甩脑海里面的想法,莞尔道:“奴婢会伺候好殿下和太子妃的。”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些什么,任由孟妤给他把手包扎好。 “殿下想娶什么样的姑娘?”她神情专注的给他包扎,可还是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那些一直引以为傲的理智,在这一瞬间被冲散了。 修长的手指被她牵扯着,公孙行止直勾勾的瞧着她,那眼中似有万种风情,“不欺负阿妤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孟妤心乱如麻,心跳个不停。 日光落在他的身上,那从屏障上反射下来的画面让人如痴如醉,而他仿佛置身在这山水之间,与世隔绝,世外高人。 …… 赐婚这样的事情,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有了闵家小姐的开头,另外的两个也在蠢蠢欲动了。 可姜家这边一直不敢如何的下笔,尤其是姜茗看着这道圣旨不断的烦恼,一家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姜牧本身是准备离开了的,可如今这一出闹腾起来,也走不开了。 “姑姑怎么说?”他大步流星的朝着姜茗走去。 今日他又特意的去见了一番三皇子,可是自始至终公孙胜都对自己避开不见的,唯独今日总算是见到了,那日的事情他也彻查过了,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二人推杯换盏间,也算是一笑泯恩仇了,但是他也非常的清楚,如今生了间隔,怕是也走不远了。 姜茗坐在阁楼上的凉亭内,愁眉不展的皱着那张花一般的脸蛋,瞧见他前来立刻委屈的扑了过去,抱着他哽咽着,“哥哥,茗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姑姑是怎么说的?”姜牧皱眉,伸手推开她。 姜茗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这模样哭起来当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让人忍不住的心疼,“姑姑说皇上那边的意思是,茗儿不能嫁给大皇子的,皇上打算让茗儿去和亲的。” 她姑姑一向都是非常的受皇上的宠爱的,既然姑姑都是这么说的,那么这些事情肯定是真的了。 姜家本就是德高望重的了,这些年来在姑姑的提拔下,爹爹的官位也是越来越大的,她不管是嫁给谁对于对方而言都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 “茗儿不想和亲,哥哥帮帮茗儿。”她哭着抓紧了兄长的衣袖。 从小到大她都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去培养的,不管是琴棋书画,还是三从四德,又或者是容人的度量。 若是去和亲的话,天高皇帝远的,到时候也没有人为她撑腰,她太明白一个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子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了。 姜牧眉头紧锁,伸手给她擦干净泪水,安抚着,“父亲呢?桑家那边的圣旨还未曾交上去,若是咱们这边再继续拖延的话,怕是会惹来皇上的不满。” 文武百官也好,后宫嫔妃也罢。 都没有人琢磨得清楚皇上的喜好到底是什么,到底会选择谁去当这个太子,大家无非都是按照自己看好的一个去极力的支持罢了。 如今皇上的这三道圣旨,倒是一下子成为了催命符。 能够成功的将他们的心思给揭发出来。 若是茗儿在这上面写着,请求赐婚的话,只怕姜家在邵安城无法在继续逗留下去了。 到时候姑姑失去了依仗,在皇宫当中岂不是寸步难行。 “茗儿先别哭,兄长知道怎么办了,你去梳洗一番,兄长带你去见一个人。”灵光一闪中,脑海中突然的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姜牧安慰着她。 姜茗也停止了哭泣,伸手擦了擦眼泪,乖巧的点点头。 “去伺候小姐洗漱更衣。”他朝着身侧的这两个小丫头使唤道。 二人福了福身子,“是。” 而彼时的东宫,因着刚刚才的那一番心跳加速之后,孟妤找到秋嬷嬷,求学好问的朝对方讨教。 秋嬷嬷一脸诡异的望着她,“你……你好端端的作甚要看这种书?” “解闷。”孟妤纯真的眨了眨眼,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秋嬷嬷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你若是不肯说实话,我就不给你找。” 孟妤吓得一把抓住她的衣袖,“我说还不行么?是殿下今日问我,喜欢是什么?我答不上来,我觉得可以找本书学习学习,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从前只顾着读书了,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未曾好好的研究过,如今自然是要好好的探究一下的。 她这么一说,秋嬷嬷这才正经起来,她也是一脸的茫然,“这……这个东西不好说,情之一字,既能救人,也能伤人,至于喜欢,大概就是,处处想着他,盼着他,想到他就觉得开心,望着他就觉得心情愉快。” 秋嬷嬷毕竟是个老油条,说起来头头是道的。 孟妤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还是似懂非懂的。 秋嬷嬷说得口干舌燥的之后,又不忘嘱咐她,“你这丫头可别是对太子殿下动心了吧?豆芽我告诉你,你可别……你知道殿下的下场的。” 就算是熬过了这一年,也不见得太子就真的平安了。 这一年看似难熬,实际上才刚刚开始。 他若是活下来了,接下来面临的就是腥风血雨,怕是会死得更为凄惨。 第一百八十一章 静安寺 孟妤始终认为自己意志力惊人,向来目标很明确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古人的想法如何,思维如何,规矩如何,她都不在乎。 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想凭借一己之力翻云覆雨,更加不想卷入到太多的事情当中去,也不想为了情爱丧失了自我。 她想活,逃出去,好好的活下去。 若是能够回到现代固然是好的,就算是回不去,也要在此处好好的活下去,生命何其的宝贵。 信心满满的朝着秋嬷嬷狠狠的点点头,“嬷嬷放心,我对殿下不过是怜悯而已,没有其他心思的,我还要和你一起出宫呢!” 说完她笑着扬长而去,可直到后来,孟妤也从未想过她会做出那些疯狂的举动,超出她自己控制的范围,所有的理智荡然无存,今日秋嬷嬷的一番话,仿佛未曾听见过一般。 秋嬷嬷端着地上的一箩筐刚刚挑拣好的青菜转身离开,未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原先来到东宫的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走到头了,如今这小丫头给了自己盼头,她盼望着这一年赶紧的过去。 离开这个华丽的囚笼。 …… 花朝会这事,算不上很重要,本就是女儿家的节日,说好听点便是如此,说难听点无非就是给那些个王室贵族的未婚男女挑选心上人的相亲大会罢了。 古往今来联姻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只是有一点孟妤没能明白,颇为天真的仰起头望向身侧之人,“若是没被选上那岂不是很尴尬?” 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无地自容了。 这本是一个很无趣的问题,可公孙行止下意识的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兴许是无聊罢吧!” “那殿下会去么?”孟妤哦了一声,提着裙摆跟着他走出了东宫,“殿下这是要去何处?” “烧香拜佛。”他回答得云淡风轻的。 孟妤啊了一声,一下子没有绕过弯来,有些搞不清楚他为何非要在花朝会的前一天去什么庙会,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在他的身后。 今年皇帝对他的看管明显松懈了不少,这一点他感受得非常清楚,出去的时候也没在有人跟随着了。 许是皇帝觉得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了,毕竟就一年的时间了,是生还是死早就注定好了的,这一年的纵容不知道是在自我赎罪,还是在彰显自己的仁义道德。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煞费苦心的去对付那些尾巴了。 “高栾,去静安寺。”他对着赶马车的高栾说了一声。 高栾驾着马车浩浩荡荡的就出宫了,除了遇见禁卫军检查以外,倒也是畅通无阻的。 孟妤坐在他的对面一言不发的垂眸看书,这数月的时间她看了不少的书,关于商洽的历史什么的也没少接触,这些东西寡淡无味,一般人都是看不下去的。 但是孟妤不一样,只要她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是可以轻轻松松的过目不忘的,而且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之下,熟读一些史书有益无害的。 不仅如此,她还看了不少的关于地形样貌的书籍,还有商洽的对手,晋阳的一些东西。 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国家,记载的也不怎么多,大部分记载的都是一些重大事件。 而此刻她手中捧着的就是一本关于晋阳各大着名人物的书籍,她晃了晃手中的书籍问道:“殿下,晋阳的律法比咱们商洽的人性化。” 涉及到专业范围了,孟妤忍不住的多嘴了一句。 公孙行止抬起头来,凝视着她,“阿妤可知这是死罪?” 大言不惭的指责当今帝王的不足之处,若是被有心之人听了去的话,自然是会被杀头的。 孟妤摇摇头,很严谨的否认了他的这个看法,嘀咕着,“作为君王应该是忠言逆耳利于行,而不是听不得真实,一味的阿谀奉承只会加快一个国家的衰败。” 她说得很认真,一点也没有平时那讨好的样子。 公孙行止放下了手中的那本佛经,被阳光沐浴得暖和的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阿妤说来听听,晋阳何处较好?” 孟妤抬起头来,神情复杂,有些诧异他这么问,未了小心翼翼的试探道:“奴婢说了,殿下不会生气么?” “本宫不是皇帝,阿妤但说无妨。”他莞尔。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还是将心中大胆的想法说出来了,“晋阳对于女子就较为宽容,这书上记载着晋阳民风开放,女子尚且可以做生意,家中若是独生女的还可以继承其父母的产业,但是商洽就不行了,商洽对于男子和女子的待遇是不一样的,就好比读书这件事情而言,晋阳读书的女子比商洽高出一倍之多,这书上提到商洽对于女子的刑法比男子要多。” 公孙行止一愣,那眼中有着读不懂的深意,良久之后他又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嘴角抿了抿:“阿妤……你这般聪明,也是,本宫不用担心的,想来会很好的。” 他的话云里雾里的,孟妤总是听不懂,却还是温顺的抬起头来,一双水汪汪的杏眼中清澈见底,像从未被染指的一汪清泉一般。 “如果以后本宫做皇帝了,会按照阿妤所说的,让商洽的人都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让商洽的女子也能读书,也能享受这些。”他放下了手,目光温和,连带着语气都那么的温柔,像春三月的清风,轻轻一过吹开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悄无声息的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孟妤未曾再继续下去,因为看着他的样子似是不愿意多听了,只是最后的时候嘱咐了一句:“阿妤这些话,以后不可在别人面前说,知道么?” 她点点头。 公孙行止的担忧自然是有理有据的,现如今不管是大皇子,还是三皇子,对于人才都是非常的渴求的,而阿妤的聪明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聪明。 乱世中可以充当军师,太平盛世又能够作为臣子,若为男子,这商洽的江山只怕有一半会在她的手中。 压下脑海中的这个想法,他们很快就来到了静安寺。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姻缘天注定 此处的香火倒也算得上鼎盛的,可最为灵验的却偏偏乃是姻缘。 前来祈福的大部分都是女子,无非就是想要赶在花朝会之前好好的许个愿望,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殿……公子,是要许愿么?”孟妤提着裙摆跟在他的身后,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台阶。 因着这半年的时间,孟妤已经瘦下来了不少,再加上轮廓慢慢的张开来,与从前的模样判若两人了,白了不少,清秀了不少,所以并未有人认出她来。 可公孙行止模样长得出众,一出现就成为了不少人议论纷纷的对象,路过的小娘子,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看直了眼,那样子含羞带怯的,还不忘暗送秋波。 “真是好生俊俏的公子啊!也不知家中有无妻妾。” “许是没有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来此的。” “这位公子,不知可有婚事啊?要不老妇人给你说一门亲事?”胆大的媒婆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尤其是像公孙行止这样的香饽饽,自然是卯足了劲前来打探的了。 眼瞅着这个媒婆就要扒拉上他的衣袖,孟妤下意识的就冲出去挡开来了,笑吟吟的解释:“不好意思啊!这位姐姐,我们家公子有婚约在身了,就不劳烦您了。” “哪有你小丫头说话的份,有了婚事,还是可以纳妾的么!公子生得这般的好看,多纳妾几个也无妨的。”媒婆扯着嗓门的吼着,深怕别人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孟妤眉头一蹙,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好陪笑着,跟上公孙行止的步伐。 而他刻意的放慢了脚步让孟妤跟上来,小丫头追上来的一句话便是:“公子以后外出的时候,还是带个斗笠吧!” “阿妤嫌麻烦了?”他侧目而视,语气有些哀怨的意味。 孟妤没说话,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她不太喜欢对付一大堆的女人,也不擅长,最擅长的还是在法庭上和别人唇枪舌剑,私底下实则是个非常闷骚的人。 走进了寺庙内,他并未去佛像前烧香拜佛,而是将孟妤留在了寺庙的院子内,“阿妤在这里等着本宫,本宫去去就回。” 她点点头没再跟上去,站在那巨大的许愿树下,一条条红色的绸缎系在了上面,垂直的落下,一眼就能够看见上面一些愿望。 “施主不妨也来许个愿如何?”旁边的一个老和尚念念有词的走了过来,非常暖心的递给了她一个红色的绸缎,示意她去那处写下心愿。 孟妤摇摇头,“不必了,多谢大师,我是陪我家公子来的。” 大师也没过多的强求,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又离开了。 身边一群群的年轻男女路过,抛起手中的红绸缎挂在了上面,大部分都是求姻缘的。 孟妤笑了笑,准备离开的时候忽而刮起了一阵风,吹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来,当好不容易风消停了之后胸前不知何时多了一条红色的绸缎。 她有些蒙圈的望着手中的东西。 “公子,在这处。” 伴随着一阵声音响起,她蓦然回首,就看见了从那佛像前走出来的房云翼,有些惊讶,“房大人。” 房云翼看着她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笑了笑,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神色一顿,又有些莫名的喜悦,“这红绸,乃是下官的。” “啊?不好意思,刚刚才一阵风吹过来的,房大人勿怪。”她愧疚的拿着红绸走了过去。 今日的阳光很好,风景极佳,一路上也是草长莺飞,野花遍地,房云翼本是随意的来走走的,未曾想遇见了孟妤。 脑海中突然想起刚刚才在庙宇中求到的上上签,上面的那些个说辞让他一下子有些迷惑起来了。 莫非…… “房大人,”孟妤见他久久沉默,还以为是他嫌弃自己将这红绸弄脏了,“要不奴婢重新朝大师要一挑,大人重新写上,这怕是有些脏了。” 房云翼这才反应过来,将红绸接了过去,温和的勾了勾嘴角,手指摩挲着,“无妨,许是缘分吧!” 他身侧的浦山对于自家大人的所作所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什么都没说。 “姑娘在此,殿下也在此处?”房云翼走近她,随手将这红绸准备挂了上去,可当触屏到树枝的时候,不知为何又有些犹豫了。 他回眸望了一眼身侧之人,猛然想起雪地里面初见的时候,时隔数月,她和先前的变化天差地别,笑容明媚,灿烂,不似那些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很是赤诚。 可聪明起来的时候,又光彩夺目,好似这骄阳一般。 而孟妤并未注意到他这异样的眼神,目光在这些祈愿符中徘徊,窥视了一番他人的心愿。 “阿妤。” 一阵恰似珍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她毫不犹豫的提着裙摆转身,笑吟吟的朝着那个声音跑了过去,双手规规矩矩的交叠在身前,“殿下,要走了么?” 他道:“先不急,好不容易来一趟,阿妤也去许个愿吧!” “嗯?”孟妤有些迟疑,“殿下,奴婢不知道许什么?” “花朝会要到了,阿妤许个如意郎君也是极好的。”他说得很正经,倒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孟妤含蓄的摆摆手,“奴婢还小。” “阿妤都及笄了,不小了。” 孟妤挠挠头,“不想求姻缘。” “为何?”他正色道。 孟妤绞尽脑汁的想了想,套用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姻缘呢!是上天注定的,强求不来的。” 公孙行止点点头,像是也觉得有道理一般,余光瞥了一眼那大树地下给自己拱手的房云翼,将手中的红绸递给了孟妤,“那阿妤帮本宫把这个挂上去。” 孟妤望着手中的红绸,正准备看的时候,被他呵斥了一句。 “不能看。” 孟妤心虚的抬起头,行吧! 这个年纪的少年有些心事也是能够理解的,她当真没看的拿着这个红绸去寻了一个最为干净,祈愿符最少的角落给系了上去。 “殿下。”房云翼走上前来。 公孙行止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还未贺喜房大人步步高升了。” 房云翼有些受之有愧的笑了笑,“殿下抬举了。” “姜牧找你了?”他直接开口询问。 房云翼颔首,“找了,下官已经回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乍起 姜牧可比他的那个父亲聪明多了,至少不至于盲目的就听从姜贵妃的话。 姜修远这个人没什么太大的智慧,若不是靠着自己的妹妹的话,依旧是芝麻绿豆的小官员罢了,好在他生下了这一对儿女。 姜茗貌美如花,不负众望的出类拔萃,成为了邵安城万众瞩目的对象。 而姜牧也算是小有所成了,若是假以时日的话必然会有所作为的。 在姜茗走投无路的时候,拿着那一道圣旨左右为难时还能够想到他,就足以证明这个姜牧不容小觑。 “殿下是要对姜家动手吗?”房云翼将前因后果都告知给他之后,询问了一句。 公孙行止抬了眼帘,这炙热的骄阳落在他的眉宇间,薄凉的唇瓣到动了动,“本宫从未想过朝他们动手,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本宫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 姜家这么一做,无疑是得罪了皇后那边的,可至少可以保证姜茗不用去和亲了。 “姜牧说皇上会将云安郡主送去和亲,殿下觉得此事有几分真假?”房云翼侧目而视,看向身侧这云淡风轻之人。 公孙行止勾了勾嘴角,眼底的笑意有些深意,“那就要看看咱们的镇守在边关的大将军有几分能耐了。” 和亲这件事器本就是空穴来风的,只不过是他从中做了些小事情罢了。 在位的这位君主就是个不喜欢打仗的人,向来是个惊弓之鸟,稍微的一点点火苗子,他就会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起来了。 所以得知这一点的皇帝,自然会将内心的这个想法告诉给自己的枕边人,而姜贵妃又是姜茗的姑姑。 如此一来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 商洽和晋阳迟早都是要打起来了,作为能力最大的两个国家,周边的那些小国都是想方设法的依附,而放眼整个天下富饶的地方数不胜数,十三个州,九个岛屿,成千上万条数不清的湖泊河流,晋阳和商洽就瓜分了不少。 其中,十三个州商洽就占了七个,而晋阳只有六个,虽只有一个之差,但是对于两国而言都是一种悬挂在头顶的利剑,一旦有人打碎了这个平衡,势必会惹来一场厮杀的。 而对于战场,最后的下场无非就是议和罢了。 房云翼脑海中百转千回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只觉得心底发麻,待他还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旁的这人就拂袖而去了,“房大人告辞。” “殿下慢走。”他随后拱了拱手恭送他。 静安寺这个地方较为僻静,也不至于遇见什么达官显贵的,所以他也没怎么在意这一幕会不会被人瞧了去。 那头的孟妤正笑容灿烂的和公孙行止说着些什么,距离比较的远,他没有听清楚,不知为何就觉得那女子莫名的有些明媚。 浦山唤了他一声,“公子,咱们要回去么?” “再等等吧!”房云翼收敛了情绪,又想起自己的这个祈愿符还未曾挂上去,走到大树底下的时候,一抬头琳琅满目映入眼帘。 浦山跟着他的步伐,“公子要挂上去么?” 房云翼敛了敛神色,想了想,摇摇头,将这祈愿符塞进了怀中,“不过是一些迷信罢了,回去吧!” 他特意的和公孙行止拉开了距离,就是为了不惹来旁人的猜忌。 下山的路都是阶梯,一前一后,不远也不近,只是觉着那看似高高在上,有些清冷,不近人情的太子殿下,在望向他身侧丫鬟时眼中有些从未见过的情绪。 也是,这个太子殿下,一向高深莫测,就连他的喜好,性格都无人知晓。 …… “阿妤在看什么?” 马车内,孟妤掀开了车帘,无意间瞥见了一个身影,只觉得有些熟悉罢了,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听见公孙行止叫她,这才回过头来,将帘子放下来,道:“奴婢刚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熟人。” “许是看错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公孙行止没说话,挑了挑眉,“阿妤,别认错人。” 她嗯了一声,眨了眨眼睛。 公孙行止抿唇什么都没说,只是懒洋洋的放下了手中的佛书撑着头闭上眼睛假寐了。 孟妤也乖巧的没有打扰他。 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日落西山了,晚霞依旧灿烂无比。 这个季节倒是很适合欣赏晚霞,可对于这些风景如画未看的时候总是想看看,看得多了,便也觉得乏味了。 一回来孟妤就去寻秋嬷嬷了。 秋嬷嬷也习以为常了,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反而还给她带了些吃的。 “今日你又和殿下出宫了?” 孟妤点点头,“去了一趟静安寺。” “那是求姻缘的地方,殿下去那种地方作甚?”秋嬷嬷觉得有些古怪。 对比之下孟妤就非常淡定了,眯着眼睛笑,“去那种地方也并非就是求姻缘的,嬷嬷多虑了。” 这宫中谁求姻缘她都是相信的,唯独公孙行止她不相信。 这样的人可不需要姻缘这样的事情来牵绊他的步伐,姻缘固然好,可来得不是时候就成为了枷锁。 “明日就是花朝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秋嬷嬷有些堪忧的坐了下来。 这个地方是一处水榭阁楼,平时也没什么人,公孙行止也不时常走动,东宫的那些宫人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真的鸠占鹊巢了,所以这个地方成为了她和秋嬷嬷对话的不二选择。 孟妤坐在她的身侧,往荷花池里面丢了一些碎点心,逗弄得里头的鱼儿跳出来,“有没有问题也不是你我说的算,我没记错的话,明日太后也会出现的。” 秋嬷嬷点点头,“按照祖训是该如此,可如今太后娘娘神志不清的,皇上恐怕不会让她出现的。” 太后都疯疯癫癫十多年了,这样的场面,皇上顾全面子自然是不会让她出现的。 孟妤勾了勾嘴角,不出现才好,若是出现的话,倒是有些麻烦了。 她低垂着眉眼,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手里面的糕点。 第一百八十四章 换心 入夜,安王府。 经过了这数月的治疗来看,公孙瑾的身子正在一点点的好转,气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府中未曾离开过,现如今郑随望着自己的杰作非常的满意。 “该做的老夫也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要靠王爷自己好好的调理了,王爷切记莫要食阴寒之物,如若不然,浑身欲裂,筋脉皆断,血流而亡。”郑随收起自己的小药箱子,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他这个人一向独来独往的习惯了,很少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的,如今在这邵安城足足待了数月了,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从未遇见过如此棘手的事情,如今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老夫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王爷这个病还带着残毒,乃是从娘胎里面带出来的,老夫无能为力了,所以只能如此,并不能根除。” 公孙瑾面色惨白,额头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在七叶的搀扶下,他从内室里面走了出来,披着一件白袍,那目光中都是感激,步履蹒跚的走到他的面前,声音羸弱,“此番还真是多谢先生了,若不是先生的话,本王怕是早就魂归黄土了。” 郑随没注意到他这个神态,只是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东西,听了这话也不是很在意,心不在焉的摆摆手,“医者仁心,王爷也不必太介怀了。” 公孙瑾压下眼底的异样,继续问道:“不知先生能否留下来,帮本王调理调理身子,也好以绝后患。” 屋内静悄悄的,月亮划过枝头若隐若现的,皎洁的光芒照了进来,郑随摸了摸胡须,面色高深莫测,眯了眯眼,“这件事情恕老夫不能同意,如今老夫已经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救王爷了,最终的好坏就看王爷的造化了。” “那假如本王复发了,又该如何去寻先生呢?”公孙瑾手紧紧的握住了七叶的手腕,那眼神中明显染了杀意。 郑随没看见,斜挎着自己的药箱拱了拱手,“生死有命,若是无事的话,老夫今夜就……” 话音未落,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起头,公孙瑾的匕首就插进了他的腹部。 郑随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瞳孔都是震惊和惊悚,目睹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刚刚治好的少年,约莫不过十六七的年纪,嘴角那狠辣的笑意和眼中的疯狂和先前的温顺判若两人。 公孙瑾歪了歪脑袋,满意的勾了勾嘴角,说出来的话恍如从地狱前来复仇的使者一般,“本王既然留不住先生,那就只能送走先生了,本王没法掌控的东西,本王只能毁了他。” “你……”郑随颤抖着手,踉踉跄跄的倒在了地上,腹部的鲜血血流不止,他吞吞吐吐的指着公孙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公孙瑾邪笑的退开了几步,一边咳嗽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双眼中都是杀人后的兴奋和腥红,有些嗜血的变态。 “七叶,送先生上路。”他将手中的匕首一丢,冷笑着朝身侧的七叶唤了一声。 七叶虽是个姑娘,可和凉月一样都是习武之人,她们本就是皇上挑选出来伺候王爷的,自然是见过这样的场面的。 七叶干脆利落的上前补了一刀,随后将他身上的药箱拿走,身上能够剥削的东西都一个不留,一只手将人扛在了肩膀上直接带走了。 没有人想到,最弱不禁风的六王爷,最不受待见,最不被看好的一个人,居然如此的心狠手辣,那脸上的的狰狞,眼中的杀戮一点也不像是一个正常人。 七叶将人带走了之后,他踉跄了一步,搀扶着身侧的花梨木圆形桌子这才站稳,眼中布满了血丝,笑容阴侧,摸了摸自己被换过的一颗心,喃喃自语,“本王很满意这颗心呢!” 郑随的医术的确不错,这一点毋庸置疑的,他这个身子早就被断言活不过十八岁的,唯独这个郑随胆大妄为,大放厥词。 说什么换一颗心,他就能够活下来了。 这样的医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从未有人做过,而郑随也只给飞禽走兽做过。 这数月的时间待在他的府邸,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看病,更是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给郑随提供一个很好的条件和环境。 这数月的时间待在他的府邸,不仅仅是为了给他看病,更是因为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以给郑随提供一个很好的条件和环境。 郑随只是一个大夫,自然是不敢随随便便杀人的,而那些死者用来换心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 他痴迷于医术,在收到父皇的书信时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一国之君,他想要多少人作为试验,对方都能够给他提供的,而且还是天衣无缝的。 这数月来,他给郑随准备了数十条人命,一直到万无一失这才让自己上的,如今自己康复了,自然是要卸磨杀驴的了。 要不然的话,这数十条的人命谁来背呢? 很快凉月走了进来,一袭蓝色束腰的罗裙,站在门口拱手到:“王爷,宫中传来消息明日花朝会,陛下问您要不要去?” 往年他从不参加这些聚会的,但是今年却不一样了。 公孙瑾伸手擦了擦嘴角刚刚咳出来的血泽,“去回话,明日本王会去的。” 凉月乖巧的应了一声是,随后很快消失了。 月色钻进了云层中,晦暗不明的烛火下,那张清俊的脸显得有些诡异,一点点的被黑暗所吞噬。 …… “换心?” 躺在床上的孟妤和公孙行止无意间提及明日花朝会的事情,对于参加的人做了一番的探讨,无意间就聊到了公孙瑾的身上去。 孟妤被他的这一番话给震惊了,“这怎么可能?” 这要是放在现代的话,她自然是相信的,可这是古代,环境如此的恶劣,先天不足的设备,怎么可能做到这些呢? 公孙行止对于她的反应并不惊讶,而是心平气和的嗯了一声,“太医是如此说的,可本宫也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孟妤瞪大了眼睛,“殿下,这位郑神医,当真如此神通广大?那殿下也可以换心么?” 这话有些天真了。 公孙行止斜睨了她一眼,颇为遗憾的感慨,“阿妤,本宫只是会些简单的医术而已,若真会换心,改明儿给阿妤换一颗?” 孟妤:“……”倒也大可不必。 第一百八十五章 职业病 次日一大早的时候,雾气在一阵钟声中散去,太阳早早的就无声无息的爬了上来,那光线悄悄的照进了屋内,像是怕惊扰了床榻上的人。 昨夜一晚上二人都在探讨着,言语间都是对今日花朝会那些人物的评价,说得上头了,导致大半夜的才睡下的。 而站在殿外的高栾更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跟着殿下十多年了,从殿下牙牙学语一直到如今,他比殿下年长几岁,二人的关系也较为亲密。 可这些年来殿下也从未和他诉苦过,昨夜是他听到殿下说过最多的话。 似乎从这个小胖丫出现之后,殿下的话也多了。 像是要将这十多年间没说的话都补上一般。 瞥了一眼身后,这二人这个时候了也还未曾苏醒。 无奈的摇摇头,朝着东宫的大厨房而去了。 …… 而这边的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将一些琐事都絮絮叨叨的汇报完了之后,由皇上身边的高公公将事情给宣布了。 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落下,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高呼,“皇上圣明。” “我商洽泱泱大国,人才辈出,女子更是巾帼不让须眉,朕此番的嘉奖各位爱卿意下如何啊?”公孙长堰满意的眯了眯眼睛望着这些人。 百官哪敢又反对的声音,再加上这本来就是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皇上英明神武,是我商洽的福气。” 公孙长堰满意的勾了勾嘴角,倒也没有反驳这个拍马屁,而是伸手朝着身边的高公公拿过那其中的一道圣旨,当着众人的面打开来,“不过,这三个人当中,倒是有一个人的要求让朕有些意外啊!闵家小姐,桑家小姐皆是让朕赐婚的,唯独云安郡主,却是上奏给朕,说希望朝廷减少冀州百姓今年的税收,这倒是让朕意外啊!” 冀州今年的收成不太好,百姓过得比较的艰难,这一点早就上奏朝廷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税收,不过文武百官却没有人提及这一点,反而是让有钱的今年多交一些税收,以此来平衡。 如今姜茗这么做,无疑是在造福百姓,从而还博取了一个好名声。 百官面面相觑,当下就夸赞起了这个云安郡主。 公孙长堰观察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云安才貌双全,是个难得的才女,朕本想给她寻一门亲事的,可云安在圣旨上写到,愿意到为了黎民百姓祈福,从而三年待字闺中。” “这还真是让朕意外啊!我商洽的女子果真是忧国忧民。” “云安郡主贤淑。” 众人齐声恭维。 公孙长堰冷笑了一声,收好了圣旨。 其实并非如此的,他也不打算真的将云安草草的嫁人了的,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留着大有用处的,而且,边关那处似乎又消停了不少,和亲这件事情也可也缓一缓了,倒也不急。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高公公甩了甩手中的佛尘,尖着嗓子喊了一声。 伴随着鸦雀无声,公孙长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文武百官这才慢慢的散去。 “郡主还真是知书达理啊!” “可不是么!不愧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啊!” 一路上都是百官议论的声音,源源不断的传入了他的耳朵里面。 房云翼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 那日姜牧找到他的时候,他就知道了。 姜牧没有怀疑他所说的,无非就是因为他此番看着就是大皇子这边的人,所以他可以完完全全的信任。 这个方法固然很好,一来给云安郡主增添了一个好名声,二来么,又能可以应付皇上,不至于让皇上将人送去和亲。 可是姜牧却忽视了一点,那就是这件事情所带来的的坏处。 云安郡主三年不婚的话,那大皇子岂不是也要等上三年么? 这三年期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像云安郡主这样的香饽饽一旦失去了,可就是后悔莫及的事情。 “房大人,”公孙离走了上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地这般心不在焉的?” 房云翼回过头来,望着身侧突然出现的人,抿了抿嘴唇,笑道:“下官不过是在想一些事情罢了。” “对了,还未曾恭喜殿下。” 刚刚才的时候皇上已经赐婚了,公孙离和闵家的事情就是这么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那闵小姐生得貌美,又知书达理,温柔似水的,的确是个良配。 他的祝福让公孙离迟缓了片刻,莞尔一笑,“多谢房大人,到时候房大人可一定要来喝一杯喜酒啊!” “那是自然的。”房云翼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 公孙离又和他扯了一些,这才离开的。 房云翼有些古怪的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位五皇子和数月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似乎是发生了天大的变化一般。 可又说不上来何处不对劲。 …… 巳时一刻的时候,孟妤这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眼睛都睁不开了,作势翻个身的时候,一睁眼却看见了近在迟尺的面容,吓得她捂住了嘴,眨了眨眼睛。 眼前的这张脸倒是秀色可餐的,宛如一幅画卷一般的存在,睫羽轻轻的颤了颤,仿佛下一瞬就要惊醒了一般。 心跳跳动个不停,孟妤蹑手蹑脚的转过身去,正准备起身的时候,耳畔响起一阵嘶哑的声音,带着刚刚睡醒时的倦意和慵懒,“阿妤,你吵到本宫了。” “殿……殿下,奴婢睡过头了,奴婢去给您做早膳。”孟妤哆嗦着甩了甩脑袋,努力的清醒过来。 他伸手捏了捏眉心,恍惚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觉得有些好笑,“昨夜不还和本宫争得面红耳赤的么?今日就这般唯唯诺诺了,阿妤可真会演戏。” 孟妤苦瓜着一张脸,表情极为痛苦,有些扭曲,“奴婢再也不敢了。” 还不都是因为职业病,一下子没把控住就和他争执起来了。 公孙行止哂笑,“给本宫梳洗。” 孟妤迟钝了片刻,但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率先跳下床去,屁颠屁颠的穿戴整齐,随后伺候他更衣。 第一百八十六章 疯癫 今日的天气很不错,连带着院子里面都多了些蝴蝶,从前孟妤还倒是没有认真的观察过这一点,今日却注意到了,这都快夏季了,东宫怎得一只鸟雀也没有,看着花香四溢的,却总带着一股子的寒气。 这种感觉像是荒废许久了,无人居住一般。 “怎么了?”公孙行止注意到她的走神问了一句。 孟妤收回了视线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都快盛夏了,还未曾有鸟雀。” “阿妤不是过目不忘的么?”他放下手中的豪笔莞尔,提醒道:“可是忘记了,本宫在这四周都撒了药粉的,鸟雀闻到这个味道自然就不敢前来了。” 孟妤这才回想起来,“奴婢忘了,奴婢也不是过目不忘的,只是记得牢固一些罢了。” 他未言语,将书桌上的东西整理了一番交给她,“今夜的时候,阿妤把这个东西想办法给桑家小姐。” 孟妤双手接了过去,有些迟疑,但还是塞在了腰间,想了想又道:“可是奴婢不认识桑家的小姐啊!” 她都未曾和对方打过照面,跟不用说去送东西了。 这不是为难人么? 公孙行止扫了她一眼,笑得有些假,“那就要看阿妤的本事了,阿妤这么聪明定能想到的。” 孟妤:“……” 花朝会实际上不是个多大的节日,相当于情人节一般的节日罢了,没多大的存在感,无非就是小年轻们互相找对象的一个节日。 宫中操办无非就是把各家的小姐唤来,皇帝给自己的儿子选择媳妇。 又或者偶尔有老色胚的皇帝看中了谁家的闺女,从来纳入宫中。 白日里面都静悄悄的,也无甚重要的事情,孟妤忙碌着打扫卫生,做饭,然后坐在他的对面看书,遇到不懂的问题是再虚心请教。 一直延续到申时三刻的时候公孙离突然前来了,这家伙最近来得很勤,倒也不稀奇。 “奴婢去给五皇子倒茶。”孟妤识相的站了起来,麻溜的把手中的书籍给放下。 公孙离朝着她摆摆手,“小豆芽不必忙碌了,我就是来和太子哥哥待会一起去参加花朝会的。” 孟妤这才唯唯诺诺的停下了脚步,站到了公孙行止的身后去。 公孙离盘腿坐在旁边的蒲团上,视线落在了孟妤刚刚才还没来得及收好的一本书上面,觉得有些新奇,诧异的抬起头看向她,那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很好看,“小豆芽识字?” “殿下嫌奴婢愚钝,闲得无事就教奴婢认识了几个字。”孟妤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个黑锅推给了公孙行止。 后者配合的点点头,“是过于愚钝了些。” 公孙离噗嗤笑出声来,“小豆芽,太子哥哥这是嫌弃你了,要不要跟了我,我不会嫌弃你的。” 孟妤陪笑,“奴婢福薄。”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么?”公孙行止打断了孟妤的话,伸手扇了扇旁边的香炉里面的香,使它的味道更加的浓郁。 他这句话不怎么友善,可语气依旧温和也实在是让人挑不出太多的毛病来,这人就连怼人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不温不火的态度,愣是叫对方多大的火气都无从发泄。 然而公孙离也不在意似的,大大咧咧的笑着,大白牙露出来看起来很蠢萌蠢萌的,“倒也不是,就是想来太子哥哥这处散散心,太子哥哥这处总是比较安静些。” 孟妤点点头,这个倒是事实,别的不敢说,这处的的确确是个非常安静的地方,不信你瞅瞅,整个莠和殿除了他们三个,哪还有别的活物? 公孙行止抬了抬眼敛,眼中波澜不惊,平静至极,“都是要成家的人了,也该长大了,总是往本宫这出跑,也不怕皇上苛责?” “那太子哥哥怕父皇么?”他笑着反问。 这话乍一听像是孩童之间无意的玩笑话,就好比对方问你怕不怕你爹一样。 可放在了他们的身上味道就变了。 公孙行止不动声色的合起了手中的书,那如冠玉般的脸上浮现了些许笑意,身后的孟妤迅速的站了出来打破了这个僵局,”殿下时辰不早了,咱们早些过去吧!五皇子要一起么?” 公孙离收敛了那不正经的笑容,施施然的起身,紫衣轻纱拂过桌角,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孟妤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才也是一时情急这才这么说的,公孙离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非要好端端的前来招惹公孙行止,这不是上赶着寻死么? 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一个被禁足损失了不少的大将,一个被折断了不少的左膀右臂。 这公孙离…… 正当孟妤在疑惑的时候,公孙行止已经站起来了,眼神有些凉飕飕的,寒声道:“阿妤,下不为例,总不能仗着本宫宠你,就这般肆无忌惮。” “奴婢知道了。”她垂下头去,也深知刚刚才自己有些越界了。 可公孙离并未让她觉得厌恶,只是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惦记着他那些带来的吃食,这才解围的。 几人浩浩荡荡的出了东宫,踩踏着落日的余晖往明和殿而去,孟妤乖巧的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路上都是路过的宫人,朝着他们行礼。 好不容易走到明和殿外的时候,那丝竹声就开始响起了,悠扬又委婉,伴随着一阵欢唱的言语。 这才刚刚开始,早到的都是公主皇子们,还有一些王室贵族的公子小姐们。 这样的宴会皇帝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作为重要人物一般都是最后出场的。 当他们的脚步刚刚踏进去就看见席间觥筹交错,其乐融融,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家说着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罢了,就差问你家有几兄弟,几姐妹了。 “太子殿下。” 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这位嫌少出现的太子殿下行礼。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儒雅又不失风流韵味,在他的身上却显得柔和,像个文弱书生,走投无路时被谁家的小姐看了去,多了几分风流姿态,他摆摆手,声音清朗,“不必多礼。” “小豆芽很护着太子哥哥啊!”当孟妤正准备朝着公孙行止的方向走去的时候,公孙离脚步一挪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她的步伐,却让旁人看不出来。 孟妤不慌不忙的抬起头来,眼中波光粼粼,笑得真诚,“如果可以,奴婢希望五皇子别去招惹殿下,殿下过得很苦,您放过他。” 第一百八十七章 群芳斗 她不确定公孙离能不能懂她的意思,可该说的也都说了,便也没有什么好操心的了,言尽于此,对方能不能醒悟那都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接触了公孙行止这么久,孟妤也算是有着一点的了解了。 他不会杀无辜之人,可这皇宫中似乎没有谁不无辜,这一切的悲剧都是那始作俑者造成的,他要报仇,有些人就不能不杀,不得不杀。 可至少公孙行止对公孙离是没有杀意的,但是如今没有,往后就不好说了。 跟随着他的步伐走到那左边的第一排位置,公孙行止撩起衣袍坐下,她站在身后伺候着。 宴会一下子就显得有些拘谨了,毕竟多了这么一位太子殿下,不管对方受不受待见,身份地位都是摆放在此处的,大家没有办法去忽视。 “殿下,您还是别喝酒了。”孟妤一看见他要倒酒当下就被吓到了。 公孙行止不怎么喝酒的,唯独那一次喝了一杯酒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孟妤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到底如何。 可这样重要的场面还是要克制一些比较好的,若是醉了恐怕会落人话柄。 公孙行止微扬起头望向她,“阿妤在怕什么?” 孟妤皱眉,“殿下喝酒伤身……” 公孙行止抿唇,当真没有再继续下去了,倒酒的动作直接就停顿住了,将那白玉般的手收了回去。 他这般听话,倒是让孟妤有些诧异,但很快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皇后和皇上一起出现的,这样的节日,作为帝后必然是不可缺席的。 而放眼望去,却唯独大皇子未曾出现,这一下子大家都是不明而喻的。 众人齐刷刷的站起来,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随之而落座。 今夜的皇帝穿了一袭便衣,少了龙袍加持的威严,多了几分人情味,他大手一挥,“今夜乃是你们女儿家的节日,今年特殊一些,朕将我商洽的青年才俊都给聚集在一起了,不如让朕看看你们的风采。” “皇上言重了。”众人谦虚的回话。 皇后再旁边莞尔一笑,温和的勾了勾嘴角,“都不必拘谨,有什么才艺都尽情的展现出来。” “闵玥可来了?”皇上视线落在人群中,朝着那坐在人群中一直都端庄贤淑的少女唤了一句。 被点名的闵玥立刻就起身走了出来,站在大殿中间,作势就要跪下去,皇上一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不愧是我商洽的才女,如此的端庄贤淑,倒是和五皇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皇帝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是跟随着拍马屁的,耳畔都是一些阿谀奉承的声音和赞美,皇帝三言两语的话就将一个个的红线给搭好了,堪比月老的业绩水平。 孟妤只觉得无趣,扫视这四周的人,每一个人都陌生,可每张面孔挂着的笑意都一模一样,像是克隆出来的一样。 这闵玥的确长得美,不愧是绍安的四大美人其一,和姜茗比起来平分秋色。 想到姜茗,可人似乎今夜未曾出息,孟妤觉得古怪的嘀咕了一句,“殿下,云安郡主没来。” 云安郡主没来,这场群芳斗的宴会就显得有些枯燥乏味了,毕竟云安郡主才是重头戏啊! 公孙行止自始至终都是保持着沉默的态度,听了这话斜了她一眼,“阿妤很希望云安郡主来?” 孟妤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姜茗长得跟嫦娥似的,往那一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自然是赏心悦目的。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云安郡主和他站在一块那就是视觉盛宴。 “六王爷到。” 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嗓音,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借助着烛火的光芒,孟妤抬眼看去。 数月未见这六王爷倒是气色好了不少,脸色也变得很不错了,一袭月白色的衣袍,款款而来,好一个偏偏君子的样子,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就长得这般清隽了,若是再长个两三年,也是个举世无双的男子。 “儿臣参见父皇,参见母后。”公孙瑾站在大殿中央,一撩起衣袍跪了下去。 皇后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强颜欢笑的嘘寒了几句,“老六身子不适便好好的在府邸待在就是,这种场面也不重要,不来也无妨。” 公孙长堰赞同的点点头,“你母后说得对,你年纪还小,倒也不急,不过,既然来了便落座吧!” 今夜来的人还不少,就连一向身体虚弱的公孙瑾也来凑热闹,还真是…… “阿妤在想什么?”公孙行止伸手拿起一枚点心,声线清浅,只他们二人听得见,离他们最近的一桌乃是三皇子公孙胜,此人自始至终都是眯着眼打量着什么,也没有注意他们这边。 孟妤听了这话不由得走上前几步,小声嘀咕着:“奴婢觉得奇怪,六王爷怎地突然出现了,六王爷身子不是不好么?可今夜的六王爷不像是身子不好的样子,倒像是……” “像是换了一个人?”他接着孟妤的话说了下去。 孟妤忙不迭的点点头,就是这种感觉。 他嘴角弯了弯,什么也没说,视线落在面前的糕点美食上面,侧耳听着这席位间的虚情假意,各种阿谀奉承。 皇帝自始至终都没打算搭理他,他的存在本就不重要,倒是那些个大家闺秀,青年才俊一番以酒助兴,畅所欲言,伴随着彼此起伏的歌舞声,除去欢声笑语更多的是一些没有办法说出口的惆怅。 好几个婚事被安排下来,看谁都像是今天要做新郎的感觉,可感受不到那想要的喜悦。 “皇兄,”旁边的公孙胜突然扭过头来,朝着公孙行止唤了一声,眉眼间都是笑意和赤诚,“不恭喜臣弟么?” “恭喜。”公孙行止配合的摘了两个字出来,简洁意骇的。 孟妤嘴角抽搐了一下。 “好。”皇帝激动的鼓掌。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才弹奏的人乃是桑家的小姐,娇娇弱弱的,人如其名,又温柔,又恬静。 孟妤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第一百八十九章 情起 “在场的这么多大家闺秀,无不都是一些贤淑,知书达理的,不知太子可有看上眼的?”伴随着桑盈弹奏完了之后,皇帝便将话题一下早就引到了公孙行止的身上去。 乍一听众人都觉得皇上对太子还真是仁厚,可但凡仔细一想都不是那么一回事。 公孙行止看上谁,谁就都死。 谁家恐怕明日就要消失在商洽了,最后史书寥寥几笔记载带过。 这不是在赐婚,这是在试探他。 朝文武百官,难保没有一些还对公孙行止看好的大臣,要不然的话他这个太子也不会安然无恙的坐到如今。 可很多人的表现都是过于平淡的,又都是身居要职的,皇上自然不敢把其怎么样的。 但是如果公孙行止和谁家的千金结合了的话,就是一场杀戮。 静默了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众人却觉得漫长的像是过了沧海桑田一般。 因为皇帝问话,太子不答,他们就不敢出声,只有那舞蹈还在持续,而舞姬的步伐也变得凌乱起来。 皇后眯了眯眼,手心紧张得直冒汗,却还是要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前来。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的等待着,那坐在皇帝位下,一身青衫,面色白皙,剑眉入鬓,唇色泛着桃花般的水嫩,轻轻一勾凉薄又慵懒,修长的手指藏在了宽敞的袖口处,眼帘微微一抬,“天色较暗,看的不真切。” 这个回答还真是…… 孟妤提着的心安安稳稳的落下来,虽然这话有些嘴欠,但好在没有晾着皇帝。 她还挺怕公孙行止得罪皇帝。 此话一出在场鸦雀无声,倒是皇帝不咸不淡的接了下去,那眼尾处像是悬着一丝杀意一般,又以极快的速度给掩盖住了,像是怕被人发现一样。 “太子尊贵,看不上也实属正常的。”一旁的皇后打着圆场,笑起来有些虚情假意,话语中又夹枪带棒的。 “臣喜欢云安郡主。” 皇后一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公孙行止打断了。 孟妤猛的一抬头,有些诧异。 而就在此时外头的殿外云安郡主姗姗来迟,自然是听到这一番话了的。 顿时间那张国色天香的脸蛋一下子就从震惊变成了不可思议,直愣愣饿停在了原地。 一场热热闹闹的宴会就这么一下子气氛冷到了极致,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公孙行止自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的表情,众目睽睽之下,他站了起来,从位置上绕到了中央去。 那一袭青衫撩起,直挺挺的跪了下去,言语认真,情真意切,“臣喜欢云安,还希望皇上成全。” 皇后刹那间就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公孙行止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孟妤站在原地,身侧的烛台上的烛光照在她的脸上,表情有些变幻莫测,手紧张的揪住了衣裙,心中没来由的心跳加快,她也不明白这是为何,只知道脑海中有个声音在响彻着,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没有那一瞬间想要逃走,远离这个场景。 皇帝也未曾料到他的答案会是这般,显然是有些猝不及防的,但那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间罢了,很快就恢复了淡定,“云安向朕提的要求想必太子还不知晓,就算是朕有意成人之美,也有心无力啊!” “臣愿意等云安。”他拱了拱手,背景挺拔。 姗姗来迟的云安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走上前来,那华丽的衣裙衬得她整个人越发的艳丽,跪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侧,不卑不亢的道:“云安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因着被姑姑拉去闲聊了几句,这才姗姗来迟的,还希望皇上和皇后娘娘勿怪。” 此次的事情非同一般,姑姑那边自然也是得到了风声的,所以姑姑和她说了不少,这才来迟的。 其实这场宴会她也可以不来的,只是想着来看看也无妨,未曾想就遇见了这么一幕。 二人跪在那处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般,非常的养颜。 孟妤蹙眉,只觉得心口隐隐作痛,这一幕有些刺眼。 她垂眸咬住嘴唇,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而在所有人的视线和关注点都在他们二人身上的时候,公孙离的视线却落在了孟妤的身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她,到觉得这精彩绝伦的一幕,远远比不上小豆芽的情绪来得有意思。 …… 一个时辰之后,孟妤跟随着他的步伐浑浑噩噩的离开了明和殿,一路上沉默不语,耳畔是拂过的风声,还有墙角下不少宫人的话语,以及一些小动物的鸣叫声,在耳畔一下子炸开来。 刚刚才明和殿的那一幕还在脑海中萦绕,久久挥之不去。 “殿下,”她想了许久,脱口而出,“奴婢有些不舒服,能否先行一步?” 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有些逾越了。 他身形一顿,颇为诧异的转过头来,那眸中带了几分的薄凉和愠怒,“阿妤,不许胡闹。” “奴婢只是有些难受。”她抬起头来,眼中都是茫然,心脏挤压得有些疼,急切的需要找一个突破点去发泄。 公孙行止望着她,眼中的情绪有些不对劲,莫名的心堵得慌,下意识的朝着她走了两步,眉头紧蹙,“谁欺负你了?” “不是,没有,”她有些着急了,那原本的性子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有些恐慌的倒退了一步,说出来的话也变得让人乱七八糟,“奴婢只是刚刚才没能做到殿下的要求,没能把东西交给桑小姐,奴婢……” “阿妤……”他猛的提高了嗓音,连带着喉结都在急速的滚动着,语气中隐忍怒火,却不知为何。 孟妤是真的急了,她想将那股子的情绪给宣泄出去,现在公孙行止站在她的面前,她没法冷静下来思考,脑子一团糟,气息也变得凌乱。 “对不起,殿下,奴婢想一个人静静。”她慌乱的提着裙摆,第一次不顾公孙行止的反应,以八百米的速度朝着东宫那处跑去。 公孙行止愣在了原地,那正准备伸出来的手也顿住了,神情复杂,茫然的看向旁边的高栾,“阿妤刚刚不高兴?” 饶是高栾再笨,也看出来了,配合的点点头,连带着呵斥都忘记了。 第一百九十章 计谋 这一路上皆是灯火阑珊,不知名的花香交杂着,她拼了命的往前跑,提着轻薄的粉红色纱裙,直至将脑海中那些莫名的情绪给压制住这才停歇下来。 厚厚的红墙下,孟妤靠在墙壁上不断的喘气,心跳不断的加速,那股子的难受也逐渐的开始消失不见了。 “臣愿意等云安。” “太子和郡主郎才女貌,乃是天生一对。” 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还在耳畔响起,她面色潮红,胸口不断的起伏,精疲力尽的弯下了腰。 墙头有着棵巨大的广玉兰花树伸展出来,那皎洁的花瓣娇羞可爱,含苞待放间像是在吸收着日月精华一般。 她正整备抬起头的时候,一双银靴映入眼帘,视线渐渐上移,四目相对,孟妤迟缓了片刻,猛的跪了下去,“奴婢参见大皇子。” 她吓得魂飞魄散,万万没想到公孙则居然出现在此处。 公孙则一袭银白色的衣衫,墨发玉冠,冷着眼看向她,“怎地今日不见你家太子殿下啊?” “太子殿下他…~”孟妤匍匐在他的脚下心跳骤然加速,心中百转千回之后,这才恢复镇定,一板一眼的道:“殿下不让奴婢跟着,奴婢便先行回来了,路上听见了些骚动,这眼瞅着快要入夏了,我以为是蛇,这才吓到了。” 公孙则没有公孙胜那般难缠,也不如皇后那般机智,自然是很好糊弄的。 果不其然,公孙则点了点头,高傲的俯视着她,“这几日本皇子被关了禁闭,豆芽你可别趁着这个机会背叛本皇子啊!” 今夜他没法参加花朝会,又趁着父皇不怎么在意这才偷偷摸摸的溜出宫去玩的,结果没想到回来时居然遇见了孟妤,拐了个弯便跟了过来。 这人可是他花了钱从相思阁买来的。 “大皇子明察秋毫,奴婢怎么敢?大皇子是知道奴婢的心思的。”孟妤说得情真意切的,甚至还抬起头来表达自己的忠心。 许是许久未见了,公孙则望着她抬起头的模样,借着皎洁的月色,伴随着广玉兰花的衬托,月光下的这人,杏眼波光粼粼,秀眉弯弯,肤色也是白皙娇好的,一张脸整整销量一圈,颇有小家碧玉的模样。 这一幕他情不自禁的就看呆了,弯下腰来,准备伸出手去的时候,却听见一阵声音打断了他的动作。 “大皇子。”说话的人乃是高栾,他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的。 而他旁边的公孙行止则是一言不发,视线却落在了他那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眼中含了三分冷意,七分杀意。 “原来是太子殿下,真实许久未见了,”公孙则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本皇子路过此处,见着豆芽了,便问问,未曾想这才许久未见,太子殿下就将豆芽养得如此消瘦了。”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沉静得如一滩死气沉沉的死水一般,薄唇吐出几个字来,“是吗?阿妤吃得挺多,本宫都快养不起了。” 公孙则呵笑了一声,冷冷的剐了他一眼,不情不愿的作揖,“若是没事的话,本皇子就先告辞了,太子殿下慢走。” 他不温不火的道:“不送。” 跪在地上的孟妤慢悠悠的站了起来,因为跪得急导致膝盖有些疼。 她垂眸,恢复往常那般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走了过去,“殿下。” 月色下他整个人都仙得不像话,让人难以染指。 公孙行止剑眉轻蹙,“为何生气?” “嗯?”她茫然的抬起头,未了,这才用官方版的语言回答他,“奴婢没有生气,只是在替殿下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他一点也不相信这个说辞,反问了一句,“阿妤是觉得本宫看起来像傻子?” 孟妤:“……” 心中的涟漪被压下去之后,她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孟妤并非是未经情事之人,只是少,学生时代的爱情也都可以克制住,用绝对的理智去压抑住萌生的情感。 她认为,能够压抑住的都算不上是喜欢。 所以她活了接近三十年,也未曾真正意义上的喜欢过谁。 “殿下,”她抬起头,月光下,这双眉眼格外的干净,似她头顶的广玉兰,“奴婢刚刚才压制住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 她好像……有点喜欢面前这个人了。 夜色幽静,将所有的情绪都给掩藏住。 好在,公孙行止对于情爱之事并未多少了解,倒也没有追究下去,只是当她闹小孩子气罢了。 …… 一个花朝会,两个皇子的婚事。 太子却也成为了笑柄被众人议论纷纷,而姜家也松了一口气。 可皇后却不高兴了,对待姜贵妃的时候也是冷嘲热讽的。 姜贵妃自知理亏,三番两次的登门拜访道歉,皇后虽生气,可也不好继续晾着她,毕竟后宫那么多的妃嫔看着的呢! 被姜贵妃烦扰了几日总算是见她了,今日下了小雨,伴着春寒,庭院中的广玉兰落了不少,大朵大朵的砸在青石板上。 殿内,姜贵妃一脸愧疚,紧紧的抓住她的手,“我的好姐姐,妹妹这也是迫于无奈啊!当时皇上说有可能要送茗儿去和亲,走投无路之下只能出此下策了,若是茗儿明知故犯,在圣旨上那么写,到时候皇上会如何看待你还不知道么?” 皇后眯了眯眼,细细的思量了片刻,倒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皇上生性多疑,可眼瞅着则儿马上弱冠了,本宫如何不急,茗儿和泽儿的婚事若是不抓紧的话……” 姜贵妃双手握住她的手,眼神中满是真挚,“姐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则儿和茗儿的婚事定下的,这个太子之位只能是则儿的。” 如果光明正大的行不通的话,那就只能使一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姜贵妃俯身在她耳畔说了几句。 皇后瞪大了瞳孔,却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犯法,“可茗儿能同意嘛?事关女儿家的清誉。” 姜贵妃一脸的严谨,“为了咱们的计划,也只能委屈茗儿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心疼 而东宫这边,自花朝会之后,公孙行止就发现了孟妤总是在若有若无的避开他。 平时和他坐在一起滔滔不绝的人,如今却规规矩矩起来了,一言不发的就捧着一本书,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 今日下了雨,雨大庭院中的花花草草,那广玉兰落了一地。 高栾挺直着背站在外头,里面就他们两个人,一度很安静,连镇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没心思作画,书也看不进去,时不时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孟妤,终是按耐不住的开口了。 “阿妤。” 沉浸在书中的孟妤茫然的嗯了一声,抬起头来不解的看向他。 “殿下是饿了么?” 他摇摇头。 孟妤又问:“那殿下是冷了?还是渴了?” 他还是摇摇头,率先一步打断了孟妤接下来的问题,“本宫得罪你了?” “未曾。”孟妤梗塞了一下。 他挑眉,“那阿妤这几日对本宫忽冷忽热的是为何?” “话也不与本宫说了,是长大了,有秘密了不成?” 面前的小胖丫蜕变得很快,比来东宫的时候漂亮了不少,长高了不少,皮肤也白了很多。 他也问过秋嬷嬷的,当时秋嬷嬷告诉他,女儿家长大了都是有心事的。 他的手温柔的覆盖在她的头顶,掌心的温度感触很清晰,孟妤身子僵硬了一下。 “是长大了,都不爱与本宫说话了。”他语气中有着怅然若失的感觉。 孟妤于心不忍,脱口而出,“没有,奴婢只是……奴婢只是觉得弹琴总也学不好,不敢说话。” “当真是因为这个?”他显然是有些不相信的。 孟妤非常肯定的点点头,“嗯。” 他松了一口气,脸上紧绷的情绪松懈了不少,眉宇也舒展开来,“那便好,不喜欢便不学了,本宫不比你。” 心中陡然像一把琴弦一般被人轻轻的撩拨着,时而快,时而慢的,这暗淡的寝殿内难掩其风华,长期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如何能坐怀不乱。 她定定的瞧着他,“奴婢生气,殿下不高兴吗?” “本宫为何要高兴?”他反问,随后又道:“这东宫只有阿妤和高栾,高栾话少,若阿妤也生气了,便没人陪本宫说话了,那得多孤单。” 这话轻飘飘的,却像是从沧海桑田传来的一般。 孟妤有些心疼,却克制住没追问。 他身上的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知道得越多,怕是越控制不住的心疼。 很想问问他那十几年的孤寂书如何度过的,这东宫……很冷吧! …… 长乐宫这处,公孙离和公孙则对坐着,瞧着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公孙则问了一句。 二人的面前摆放着一盘期间,黑白相间的棋子厮杀着,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短短的时间内,黑色的棋子就被堵住了。 公孙则拿着黑子犯难,愁眉不展的直摇头,“阿离这棋技进步很快,这都快和皇兄打成平手了。” 公孙离莞尔,那眼底中却是藏了几分的冷意,“怎么会,皇兄严重了,这都是皇兄教导得好。” “皇兄听说你婚事的事情了,怎地这般不高兴?可是对那闵家小姐不喜?”公孙则落子,询问道。 公孙离含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白子也随之落下,“怎么会呢!母后选的自然是喜欢的。” 公孙则倒觉得此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敷衍道:“你若是不喜欢,待娶了之后随便找个借口休了便是,等皇兄登上太子之位,自然是没人干对你议论的。” 太子之位? 听到这几个字,公孙离脸上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天真。 “这段时间可有人找你的麻烦?”公孙则又关怀备至的问道。 他笑得灿烂,“没有,母后待我极好,倒是皇兄,可莫要再出去了,若是被父皇再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公孙则一提这个就格外的烦躁,满脸不悦,“父皇总是维护着老三,难道老三比我这个嫡子好不成?阿离,你说父皇到底怎么想的?我这个禁闭也不知道关到什么时候。” 搞得他出去都得偷偷摸摸的,老三现在别提多威风了。 公孙离笑了笑,“皇兄别担心,倒是有一个法子能够让皇兄早些出去的,不过有点难度……” “什么方法?”公孙则迫不及待的追问。 瞧着他这一番模样,公孙离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郁了,“皇奶奶最近身子不太好,皇兄若是能够让皇奶奶的身子好起来的话,或许父皇就龙颜大悦了。” “这……” 公孙则有些迟疑,他是不聪明,可是也不傻的。 “皇奶奶和父皇的关系可不好,父皇不见得希望皇奶奶活着。” 公孙离挪着蒲团上前,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睛,“臣弟听说,父皇这几日一直去皇奶奶那处,由此可见父皇也并非不希望皇奶奶活着的,臣弟还偷听到,皇奶奶的手中似乎有兵符。” 公孙则瞪大了瞳孔,“你是说……” “嘘,皇兄小声些,这个消息臣弟也是听来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公孙离吓得拉住了他。 公孙则这才没有惊呼出来。 花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公孙离把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 公孙则毫不犹豫的都相信了,哈哈大笑着一把抱住他,“不愧是皇兄的弟弟,阿离果然是皇兄的亲弟弟。” 他也是在笑,只是在公孙则看不到的地方,笑得狰狞,笑得诡异又叫人畏惧。 太后病倒的消息早就传开来了,她也上了年纪,加上身边最为忠心耿耿的花嬷嬷也死了,所有人都开始默认,太后撑不了多久了。 这个消息早就传到了东宫,公孙行止始终未曾去探望,他坐在屋檐下,目不转睛的望着庭院内的广玉兰花,喃喃自语,“阿妤,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沉默不语的站在他的身侧。 他又道:“人一旦死了,除了历史,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证明他存在过,会被世人给淡化,遗忘,最终遗弃在某个角落里面。” “殿下是想去看太后嘛?”她打断了他的借物喻人。 他身上的光很暗,叫人好生心疼。 第一百九十二章 起风了 他总喜欢坐在一个地方,目光呆滞的凝望着远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长期在书桌前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似是一种习惯。 孟妤偏过头来,眼中徒然多了些心疼,“殿下。” “嗯?”他笑着转过头来,“阿妤想问什么?” “没什么……”她笑着摇摇头。 公孙行止没有继续下去,而是收敛了嘴角的笑容,那神色看起来有些淡淡的,眼中的情绪却有些复杂。 太后病倒,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却又像是很正常一般,未央宫中的人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浮动。 因着这世上唯一一个总是惦记着太后的人早就离世了,花嬷嬷跟着太后几十年了。 她没有死的的时候,她尚且还有一个念想,至少在花嬷嬷的面前用不这装疯卖傻,可如今花嬷嬷没了,她的日子越发的索然无味了。 未央宫的所有人都把她当成疯婆子,一个个都巴不得她早登极乐。 你看啊!这皇宫,那怕你位居高位,只要你不受待见,依旧猪狗不如。 今日来了很多人,一个个站在她的床前说了很多,说着一些虚情假意的话。 什么公主,皇子,都是她的孙儿。 可她眯着眼睛望去,没有一个是她想见的。 恍惚间仿佛听见了那些个久违的声音,依稀在耳畔。 “皇奶奶,这是玉楼给妹妹准备的,好不好看啊?” “皇奶奶,皇奶奶……” “母后。” 入夜了,外头突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寂静无声,屋檐下时不时的有宫人路过,碎碎念念的,言语间都是抱怨。 太后翻了个身子,她已经七十多岁了,头发也早就白了很多,却因着锦衣玉食一直过得很不错,身子骨也养得很好。 可花嬷嬷去世之后,她就开始不行了。 “玉楼。。。玉楼” 外头的人闻言停了下来,几个小宫女和小太监挤在一块。 “这太后怎么天天念叨着太子殿下的名字啊?” “太后疯了,还记着殿下,怕是想看看太子殿下吧!” “可太子殿下很少来的啊!而且,现如今太子殿下都自身难保了,来了又能如何呢?”一个较为胆大的小宫女口无遮拦的道。 旁边的小太监伸手戳了她一下,嗔怪道:“你少胡说八道,这些话在这里说就行了,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当心你的闹到。” 那小宫女不以为然的冷哼了一声,又碎碎念的嘟囔了几句。 几人守候了片刻,瞅着雨越来越大,再加上有些冷,也就敷衍了事的离开了。 人一走,窗户突然被吹开来,一阵阵的风刮了进来,屋内的蜡烛摇曳着,太颤巍巍的从床上下来,她拖着病弱的身躯,步履蹒跚。 嘴里面念念有词的,“玉楼,玉楼,玉楼啊!” “母后,皇奶奶…~” 视线迷糊中,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儿子和孙女,正在朝她招手,那个才刚刚足月的小丫头啊! 尚在襁褓中的时候,粉嫩嫩的一个,长得玲珑可爱,长大了肯定是一个美人胚子的。 扑通一声她摔倒在了地上,泪眼婆娑的在地上攀爬着,朝着那放着小匣的地方而去,哆哆嗦嗦的翻找出一些东西来。 “呜呜呜!瑶瑶,瑶瑶,皇奶奶对不起你,都是皇奶奶的错。” “木锦,你们……怎么都走了,怎么不等等哀家呢?”她抱着小小的鞋子哭泣着,却又克制住不敢大声,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怎么都走了?都不要哀家了,都不等等哀家?”她哀嚎着,却没有人回应她。 最教顺她的儿子没了,她最疼爱的儿子却一心想从她手中夺走虎符,将她丢弃在这个地方。 寂静的未央宫中,空无一人,她独自缩在地上痛苦的抽泣着,唯有烛火的光芒在闪烁着。 “殿下,殿下。”孟妤拼命的摇晃着熟睡中噩梦环绕的男人,不断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今夜公孙行止睡得很早,可不知为何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噩梦连连,像是被困在了梦境当中。 “殿下,殿下。”孟妤有些担忧的半跪在床上。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面色苍白,表情极位痛苦,“不要,不要。” “殿下,殿下,殿下你醒醒,殿下。” “母后,不要,不要杀瑶瑶。”他猛的惊醒过来,双眼猩红吓人,眼神中都是绝望和杀意。 孟妤被他吓坏了,一屁股跌坐在床上。 公孙行止神情恍惚,还被困在梦境中,双目黯淡无光,低垂着眉眼,汗水浸湿了额头,喃喃自语着,“瑶瑶死了。” 她心中一紧,有些说不出话来。 “阿妤,瑶瑶死了,死了好些年了。”他徒然的笑了,笑得有些凄凉,和自嘲。 “瑶瑶连衣冠冢都没有。” “哈哈哈哈!”他双手捂着脸,笑得有些癫狂,“衣冠冢都没有,她还尚未满月,他们就急不可耐的要除掉瑶瑶,呵呵呵呵!” “殿下,”孟妤望着他,有些惶恐的伸出手去,试图碰一碰他,被他这凄凉的笑声给打断了思维,双眼起了水雾,艰涩道:“没事了,殿下没事了,他们都得到报应了,小公主不会怪你的,小公主不会怪你的。” 公孙瑶死的时候,公孙行止才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纪。 他自身难保,靠着满腔的仇恨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寄人篱下,认贼为君,还要拥戴他。 “她为什么要抱走瑶瑶?”他哭着哭着笑了,一张脸都被疯魔给扭曲了,“她是瑶瑶的皇奶奶啊!” 孟妤瞪大了瞳孔,刹那间心脏有些停止,不敢相信的望着他。 难怪史书上寥寥几笔,难怪无人提及,难怪秋嬷嬷支支吾吾。 那些知情人不是不提,而是不敢提及,不敢面对曾经的一切。 而公孙行止呢? 他唯一视为亲人的皇奶奶骗了他十多年,装疯卖傻,以此博取他的同情,明明是施害者,却伪装成无辜者。 “殿下,”她双眼一红,眼角荡漾着的泪水唰的无声无息的落下,轻轻的握住他的手,“殿下别怕,他们都该死,错的不是你,殿下错的是他们,不是你。” 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压抑在心底的,白日的温文儒雅,谦逊有礼都是被迫演绎出来的。 他想杀了那些人,杀了所有人。 血洗绍安城,血洗整个皇宫。 第一百九十三章 死不瞑目才是惩罚 半个时辰之后,他的情绪渐渐的被孟妤安抚了下来,却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双目黯淡无光,像是失去了光彩一般。 孟妤坐在旁边,也不敢睡,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关于安慰人这一点,她比较喜欢和人喝的乱醉如泥,然后痛痛快快的睡上一觉,第二天就都解决掉了。 可面对这个人,孟妤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安安静静的陪着他。 酒对于公孙行止而言似乎意义不大,他酒量也不好,一杯就倒。 “阿妤,”他忽的唤她的名字,“本宫有十多年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 孟妤嗓子一疼,伸手擦了擦眼泪,“殿下为何与奴婢说这些?” 他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来,仿佛刚刚才疯癫的人不是他,依旧是一个温文如玉的太子殿下,“这样,阿妤就能把本宫记得牢一些。” “殿下教奴婢琴棋书画也是因为这个?”她咬了咬朱唇。 公孙行止一点也不含糊,非常实诚的点了点头,“是啊!这样本宫死了,阿妤以后也会记得本宫的,然后逢年过节给本宫扫扫墓,上上坟。” 孟妤沉默不语,眼睫毛上的水珠嘀嗒落在了手臂上,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像堵了棉花一般难受。 这个人真阴险,他多擅长攻心计啊!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每一个人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什么时候该下,什么时候该留,他都是一清二楚的。 甚至连后事都交代好了。 “殿下待奴婢很好。”她深呼吸了一下,努力的将自己的情绪给调好,官方性的回答。 公孙行止嗯了一声,“嗯?” “奴婢不会忘记殿下的。” 他瞳孔骤然一紧,未了轻飘飘的回了一句好。 今夜的噩梦来源于知道太后生病之后,他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都这么久了。 喜的是,她也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了。 寝殿外高栾心情复杂,坐在楼梯上,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眶,伸手狠狠地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 刚刚才殿下的话,他一字不漏的懂听见了。 他与殿下在东宫的这十多年,二人都会刻意的避开那些话题,不去提及,似乎这样就可以少一些忧伤的事情了。 可近日来,殿下的情绪越发的不淡定了,尤其是在杀了一个又一个的人之后,高栾知道,这一战,殿下要么胜,要么死无全尸。 已经没有退路了。 今夜的雨有些急,却也是来得快,去的也快,梅雨季节向来如此。 第二日早晨的时候,已经是雨过天晴了。 孟妤从寝殿中打着哈欠的走了出来,昨夜的时候,公孙行止倒是睡着了。 可她辗转难眠,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一大堆的事情压得她睡不着,习惯性的就失眠了。 高栾毫无征兆的出现,“皇上派人前来传话了,说是让殿下去未央宫看看太后,你劝劝殿下。” 按照如今的情况,和发生的那些事情,已经花嬷嬷所说的一切,他知道殿下是不愿意见到太后的。 对于敌人,殿下总是比旁人残忍几分。 尤其是昔日的亲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仇人。 殿下一向固执,怎地会…… 孟妤嘴角扯了扯,眼睛有些酸涩,“高栾,你真看得起我,万一触怒了殿下,昨夜……” 她是个陪睡的,所以在公孙行止身边更加的担惊害怕,昨夜那个情况,她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了。 可还是害怕,也带了几分的心疼。 高栾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你去比较好,因为再怎么样你也是一个女子,殿下不会对你如何的。” 孟妤:“……” “只要你去,以后我保证再也不苛刻你。”高栾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孟妤无情的拒绝,“你苛刻我,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高栾黯然了一会:“我只是不想看见殿下难过的样子。” 孟妤,“……” 行吧,她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有些无语的捏了捏眉心,“我去试试。” 这个点,公孙行止正坐在书桌那处涂涂画画的,虽然总是不知道他画什么。 孟妤提着裙摆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不安的走向他,“殿下……” 他嗯了一声,若无其事的必须执笔。 孟妤一鼓作气的道:“皇上派人来说,太后娘娘病重了,作为太子,您要去看看吗?” “阿妤觉得本宫要去嘛?”他吹了吹宣纸上的墨水,好笑的的问,可眼底分明结了层霜。 孟妤极快的收回了视线,“可是殿下不去的话,皇上会怪罪的。” 他依旧在笑,这一次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端端正正的望向她,眼中的温度又冷了几分,“阿妤,你比任何人都希望本宫活着,所以你不会让本宫出意外的,本宫向来不喜欢优柔寡断。” 顿了顿他又道:“死不瞑目,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惩罚。” 孟妤哑口无言,却觉得他说的是对的,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道德沦丧了,还是早就麻木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了。 公孙行止的寡淡,冷漠超出常人所理解的范围。 可细细一想,他又好像什么都没做错。 这一切只不过是天理昭昭,因果轮回。 “奴婢这就去回话。”她福了福身子,泪了然于心的退下。 他没做挽留,神情依旧凉薄,手里面的宣纸却在无意间捏得粉碎。 “实在是抱歉,这位公公,太子殿下昨夜染了风寒实在是去不了,怕过渡给了太后娘娘,自从知道太后娘娘生病之后,殿下茶饭不思,辗转难眠,这不昨夜倒下了。”孟妤马屁精的站在殿外和前来的公公回话。 这个公公乃是高公公身边的人,来之前高公公嘱咐过,不管太子殿下受不受宠,礼仪不能少,也不可嚣张跋扈。 听见孟妤这么一说,顿时有些为难了,“这位姐姐,这……好吧!杂家这就去回话了,皇上这也是希望各位殿下尽孝罢了。” 孟妤皮笑肉不笑的赔礼道歉,一路笑着将人送走,这才松了一口气,精疲力尽的看向旁边的高栾,“先这样吧!希望太后娘娘熬过去。” 高栾抿唇不语。 而殿内的人,垂眸,那漆黑的眼中深不见底,少了平时的春色,对了七分凉薄,三分寡淡。 第一百九十四章 绝情 她跟在公孙行止的身边好几个月了,也一直都知道那些话该说,那些话不该说。 太后,她也只是怀疑其是在装疯罢了。 只是一直不明白太后为何装疯。 花嬷嬷死了,这一切就像是别埋下了一个个疑点,没有人能够给一个答复。 而在这深宫当中,你无心的一句话或许就会带来杀生之祸,所以关于这一点,她也从未说过。 可很显然,花嬷嬷早就把一切都告诉给了公孙行止。 在这个皇宫中,他早就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唯一的至亲就是那疯癫的太后。 他本以为太后是受不了刺激才疯掉的,可后来呢…… 孟妤长叹一声站在门口,一抬头那广玉兰花经不住风吹似的落下来,不偏不倚的就砸在了她的脚下。 她微微低头,望着脚下的一滩积水,光滑的鹅卵石反射着光芒,她弯腰将这花瓣捡起,又好像是在触碰着倒影中的自己。 陌生,又熟悉。 和她从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现代的孟妤,不仅仅是女强人,事业型的人物,更是读书时代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校花,出类拔萃的智商,身材,以及样貌。 可如今这张脸和从前的自己判若两人,而双眼中又好像都是自己。 跨越了两个时空,不相干的两个人融为了一体,和这个时代交织着。 “你在干什么?”高栾走了过来,不解的看向她。 孟妤未曾起身,眼中一片清明,手指触碰到冷冷的积水,动了动嘴角,声音像含着一阵清凉的风一般轻飘飘的,“在感受。” “一会你得代替殿下走一遭,如若不然的话会落人口实的,这朝中诸多人对殿下不满,你能明白吗?”高栾低声道,语气没了从前那般恶劣。 他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将殿下那一派君子作风学得入木三分。 孟妤起身,擦了擦手指,“我知道了,我一会会去找秋嬷嬷拿些东西带上,去看望太后的。” 公孙行止可以不去,但是东宫的人不能不去,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的。 现如今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若是公孙行止稍有不慎,便会在这个时候被人所拉下水去。 无风不起浪,这一点道理她还是懂的。 有了她的这话,高栾夜放心的点了点头。 孟妤转身就欲去寻秋嬷嬷,身后的高栾却将她唤住了,颇为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苗豆芽,你待殿下好,我便不会刁难于你的。” 殿下是个好人。 孟妤侧目而视,“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殿下好好活着。” 她年纪轻轻的,还不想殉葬,更加不想枉死。 高栾默许了她的话。 东宫的北苑,一直以来秋嬷嬷都是居住在此处的,所以最好寻找。 孟妤按照往常一般的寻了过去,不曾想又遇见了翠峦,还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四目相对,翠峦憔悴了不少,看样子没少受罪。 她恶狠狠的等着孟妤,“你别嚣张。” “我是该嚣张。”孟妤含笑着点点头。 像这样的人,你越解释她越觉得你虚伪,既然如此还不如坐实了这些个罪名。 翠峦冷哼一声,端着手里面的盆离开了。 孟妤那水榭阁楼处找到秋嬷嬷,老远就看见她在喂鱼了,提着裙摆跑了过去。 “你怎的来了?”秋嬷嬷有些惊讶的望着她。 孟妤笑道:“来找秋嬷嬷帮忙的。” 她见过前因后果都给描述了一番,秋嬷嬷恍然大悟,“是该去,太后对殿下一向很好,众所周知的,殿下若是不去的话,恐怕会落人口实,可你为何不劝殿下?” “秋嬷嬷,有些事情说得太明白了对你我都不好,更何况……”她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故作无知的反问,“各种缘由秋嬷嬷不是比我更清楚嘛?” 这一番话委实让秋嬷嬷吓了一跳,嘴角的笑容都僵硬住了,稳住了情绪坐在蒲团上,许久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都告诉你了?” “算是吧!说得有些迷迷糊糊的,可是至少我可以肯定小公主的死和太后脱不了干系。”孟妤盘腿坐好,说得轻描淡写,可脑海中都是昨夜公孙行止那走火入魔的画面。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许早就崩溃了,那里还能这般淡笑,处变不惊呢? 秋嬷嬷身子有些颤抖,面色苍白,很显然是准备逃避这个问题的,然而孟妤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秋嬷嬷应该是一早就知道的,在殿下之前就知道的,或者是说……您目睹了事情的发生,对吗?”她说得很肯定,右手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耳畔都是鱼儿跃出水面的声音,以及那从发梢间一拂而过的凉风,竹林间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蝉虫的鸣叫,时间过得缓慢,秋嬷嬷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苗豆芽,你很聪明,老婆子一直都知道,可有些时候过于聪明了只会……” “聪明反被聪明误,秋嬷嬷是想说这个嘛?可是秋嬷嬷,若是殿下被人挤兑下去了,这个太子之位坐不稳,他若是出了意外,你我都得死,你觉得你藏着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往真的能够活命嘛?殿下为何留着你,你难道不清楚嘛?”她一字一句的道,眼神中都是凛冽的气势,叫人不敢直视。 秋嬷嬷愣在原地,回味着她的话,狠狠地咽了咽口水,“我是目睹了,可我并没有参与,我们做奴才的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并非是我们能够左右的,只能听命于主子。” 当初公孙瑶的死并非是意外,乃是故意而为的,太后为了活命,不得不如此,因为她目睹了一切事情的发生,只能装傻,所以…… 当秋嬷嬷把一切事情都交代了之后,孟妤手中的茶杯滚落在了地上,瞪大了瞳孔,声线有些颤抖,“小公主是太后杀的?” 秋嬷嬷困难的点了点头,“当初,太后为了不引起皇上的猜忌,只好装疯卖傻,更是砸死了小公主,可她人疯了,见到这一幕的人又少,久而久之的传言就变了。” 变成了皇后。 孟妤一下子有些消化不了,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整个人都麻木了,“那……殿下不是说他亲眼看见小公举被摔死的嘛?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公孙行止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第一百九十五章 化险为夷 是如何回到莠和殿的孟妤自个都有些不清楚,六神无主的走回了殿内,站在那处,望着案桌前的男人。 他又在埋头作画,神情专注认真,和昨夜那疯癫的模样判若两人,温婉如玉得如同一个翩翩君子。 而他,本该就是如此的。 “殿下,”她压下心中的异样,强颜欢笑的走了过去,半跪在案桌旁边,娴熟的给他研磨,“一会奴婢出去一趟。” “去未央宫。”他头也不抬的就肯定道。 孟妤诚实的点点头。 “为何不直说?” “殿下不喜欢那个地方,奴婢便不说了,”她乖巧的道,又试探性的询问,“殿下,是不是生病了?” 关于十多年前的那段记忆,到底那个版本是真的,到底是谁说了假话? 是公孙行止记错了?还是他说了假话? 又或者是秋嬷嬷说了假话,再者是花嬷嬷? 三个人,每个人记得的画面都是天差地别,不一样的存在。 可,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他。 他神情一顿,茫然的望向她,“本宫何时生病了?” “殿下……”她欲言又止,将嘴里面的话咽了回去。 公孙行止轻蹙埋头,疑惑不解的盯着她。 孟妤烦躁的挠挠头,“没什么,奴婢一会和秋嬷嬷去送些东西,午膳给殿下准备好了,您一会让高栾给您端来即可。” “让秋嬷嬷去便好。”他放下了手中的豪笔,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本宫一个人不想用膳,可不用膳,本宫心情就不太好,心情不好,阿妤就得学琴。”他三言两语的几句话,就将孟妤的壮志凌云给打消了。 无奈之下只好和秋嬷嬷简单的交代了一些。 他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眼中弥漫了些浅浅的笑意。 未央宫那处,太脏了。 去了就不干净了。 很恶心。 …… 在孟妤的交代下,秋嬷嬷端着东西朝未央宫前去。 太后生病乃是国之大事,皇上一向以德服天下,这一点乃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在太后病倒了之后,都未曾上早朝,一下子成了民间的美谈。 为了做好这个表率,皇上干脆直接把奏折都搬到了未央宫来,白日就在这处批改奏折,晚上便在旁边的偏殿住下了,唯独昨日人不在,这才让未央宫中的人懈怠了。 当秋嬷嬷前来的时候,未央宫中就聚集了不少人,有各个宫中的嫔妃,和诸位皇子,公主。 “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各位娘娘,公主,皇子。”秋嬷嬷带着身后的几个小丫头跪了下去。 公孙长堰坐在床榻边,望向她,“你不是太子身边的嬷嬷嘛?” “正是奴婢,回皇上,殿下身子不适,下不了床,想必是伤心过度,这才让老奴前来的。”秋嬷嬷一板一眼的按照孟妤教导的话说道。 床榻上的太后嘴里面喃喃自语着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 皇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伤心过度?太后如今吵着要见太子,而太子却病倒了,这还真是……” “殿下知道太后病倒了之后便日夜诵经礼佛的,所以导致身子有些撑不住了,又偶然听到一些偏方,自个先试了试,这才……”她说得那叫一个面色悲痛,倒像是真的一般。 皇后眉心一跳,对于这话有些惊讶,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上前一步道:“秋嬷嬷此话可当真?” “奴婢不敢有所隐瞒,殿下昨夜还吐了血。”她刻意的咬重了血这个字。 皇后恍然大悟,立刻朝着皇帝道:“皇上,太子也是一番好意,这才将身子给累倒了,便等他好些了再来看望母后也不迟的,免得二人病气交加的,只会适得其反。” “是啊!皇上。”姜贵妃见状也符合着道。 皇帝这才嗯了一声,没一会的功夫太一又道:“皇上,太后娘娘需要静养,不宜有太多的人围绕。” “都先回去,不必围在此处了。”皇帝挥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一屋子的人这才离开的。 而秋嬷嬷将东西放下之后,起身非常识相的跟上了皇后的步伐。 弯弯绕绕中走出了未央宫,在一处凉亭内,皇后仪态万千的站在和围栏边,眼底的笑容难以掩盖,“秋嬷嬷,你刚刚才所说的可是真的?” “老奴不敢欺瞒娘娘,太子殿下如今身子骨越来越差了,太子殿下和太后感情要好,奴婢怕殿下来被人查出什么,这才毛遂自荐的,苗豆芽那处也拖着殿下。”秋嬷嬷唯唯诺诺的开口,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皇后笑了笑,“好,秋嬷嬷你这件事情办的很好,等太子一死,你就可以再一次回到本宫的身边了。” 她这话说得漂亮,若是从前的话秋嬷嬷也就相信了,可是现如今今非昔比了,她一句话也不相信的。 从离开凤仪殿的那一刹那,就代表着皇后放弃她了,她已经一文不值了。 如今不过是想要借刀杀人,又要假仁假义的唱着主仆情深。 皇后简单的给她交代了一些,大部分都是带给苗豆芽的话,一刻钟之后,她这才离开。 正如苗豆芽所说的那般,这件事情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掀了过去,皇后为殿下抗下了这个不孝的罪名,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番。 这个死丫头,还真是…… 秋嬷嬷无奈的摇头,她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能掐会算的丫头,就好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 “殿下,这鱼真没刺了。”孟妤生无可恋的瞧着他挑三拣四的毛病有些看不下去了。 公孙行止不依不饶,“有。” “殿下是不是不喜欢吃鱼啊?”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公孙行止点点头,“嗯。” “那您怎么不说?” “高栾做的东西难吃,”他抬了抬眼帘,“本宫若是训你,你做的也难吃。” 他不是不挑食,只是性子比较耐心,所以只要不难吃也都能接受,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就娇气了不少。 孟妤:“……” 这顿饭愣是花了半个时辰,她怀疑这人是故意拖延时间的,就怕她赶去未央宫? 还是怕她做些什么? 孟妤眨了眨眼,出神的望向他。 第一百九十五章 庐山真面目 心中的那些猜忌,疑惑都在这一顿饭中悄悄的给掩盖住了。 半个时辰之后,公孙行止又一如从前的那般继续去作画了,孟妤看过他画的东西上面的东西让人有些看不懂,处处都透露着一些诡异,久而久之的她也就没有去看了。 端着那些剩菜回了小厨房之后,又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庭院了,地上倒也没有什么垃圾,不过是因着雨后打落的一些广玉兰罢了,这个天气有些阴沉,雾气腾腾的,那远山除炊烟寥寥,云雾飘渺,像是藏着世外高人。 “小豆芽,”正脑海中背着昨日新看的一本书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来着白衣飘飘,笑容灿烂,负手而立的微微弯腰,眉眼弯弯的打量着她,“你在发呆?” 孟妤有些错愕,很快反应过来,福了福身子,“五皇子,奴婢是在打扫庭院,五皇子是来找殿下的么?” 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她委实算不上讨厌,许是因为他的笑容看起来总是那般的无害。 公孙离眯了眯眼,莞尔一笑,“我是来找你的,今日宫外很热闹,要不要出去走走?你还没出去好好的逛逛吧?” 孟妤眉心直跳,强颜欢笑的拒绝,“奴婢不敢,五皇子还是找别人吧!奴婢还要伺候殿下呢!” “小豆芽,”他坏笑着凑近,“你若是不陪本皇子去的话,本皇子就告诉别人,你和房大人私相授受。” 这话分明是笑着说出来的,可愣是让孟妤不寒而栗,刹那间瞪大了瞳孔,面色有些凝固住了。 面前的人依旧在笑,可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威慑作用,手不由自主的收拢,稳住了思绪,孟妤放下手中的扫帚,“五皇子稍等片刻,奴婢去和殿下打一声招呼。” “好啊!”公孙离无所谓的笑了笑。 孟妤心中不安的朝着殿内而去,而她的身后那少年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却总带了几分的阴冷。 在这个皇宫没有谁是真正的坏人,也没有谁是真正的好人。 公孙离既然是生活在帝王家的,又怎么可能单纯的。 她忽视了这一点。 现如今公孙离拿这个来威胁她,意义何在?所为何图? 心中百转千回时,孟妤忐忑的走到公孙行止的面前去,檀香环绕着整个殿内,他端端正正的坐好,墨色的发垂了下来,那模样儒雅又风光霁月,眉眼低垂,神情专注,心无旁骛。 “殿下,五皇子找奴婢,让奴婢陪他出去走走。”孟妤毫不犹豫的就刚刚才的事情告知给他。 公孙行止一点也不意外,放下了手中的毫笔,语气平淡,“他用房云翼威胁你?” 孟妤不敢有所隐瞒,“是。” “阿妤,本宫早告诉你他不是好人,如今可相信了?”公孙行止施施然的站起身来,踱步走到她的面前,垂眸望着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像是在训示不听话的小孩,“公孙离从不是好人,在这皇宫本就没有好人,阿妤很聪明,可阿妤不够心狠。” “那他为何不威胁殿下?”孟妤觉得不解,这人为何好端端的威胁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 闻言他轻笑,眼中清明又冷漠,似外头的云雾一样让人看不透,只听见他恰似珍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阿妤,因为他的敌人,和本宫的敌人是一样的,为何要威胁本宫呢?” 有人盼着平和,有人盼着大乱。 只有越乱,才能够让所有人都自身难保,只有乱起来,才能将内心深处的野心给激发出来,如此一来到那个时候任何的事情都成为了理所当然,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孟妤茫然的抬起头来,脑海中千万种思绪牵扯在一块,久久未能将这一切融合,片刻之后才后知后觉。 面前的人眉目如画,语气温柔仿佛能够吹开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阿妤,在皇宫谁也不要相信,谁都不可以相信。” “那……殿下呢?”她握紧了手中的衣裙,抬起头来,杏眼中清明得可以容纳万物。 他猛然的僵硬住了,有些不敢直视,却又觉得这样的神色吸引着她,心中那股不舍的情绪又一次萌发出来。 在他手掌落下的刹那,孟妤就已经欠了欠身的退下了。 这几个月来,孟妤消瘦了不少,粉嫩嫩的衣裙被她穿得俏皮可爱,连带着那张脸都赏心悦目起来了,他望着空荡荡的手出神,眉眼低垂着嘴角微微上挑。 她别无选择的跟着公孙离出宫了,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只觉得有些可笑。 “小豆芽生气了?”倒是公孙离饶有兴致的打量起她来了,斜靠在马车内,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是在气我呢?还是在气太子殿下呢?” “五皇子需要奴婢怎么回答?”她淡定的坐在他的对面,收起了眼中那憨厚朴实的形象,眼中波光粼粼。 随着颠簸的马车,公孙离放下了手中的折扇,格外天真的托着腮,眨了眨眼睛,“小豆芽,你这般聪明,很让人心动啊!” 他和太子的交情?哦不!准确说是同流合污,倒也算不上。 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所有人都觉得最大的敌人和拦路石乃是公孙行止,而他可不这么觉得,所以这些年他和公孙行止走得近的原因,无非就是在此。 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有多少的秘密,可是那些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出自公孙行止之手。 慢悠悠的敲打着桌面,公孙离的神情有些邪气,“小豆芽,你的出现当真让人有些意外,你原本不在这盘棋局当中的,是你非要跳进来的。” 小豆芽很聪明,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让人意外,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五皇子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威胁奴婢?”她一板一眼的看着他,未了嘲讽似的勾了勾嘴角,“还是为了五皇子的婚事呢?” 这一桩他没法拒绝的婚事,皇后塞给他的,若是成婚,只会给皇后带来一个更大的帮手。 而他又多了一个绊脚石。 在出东宫的刹那,她几乎可以很肯定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身在此山中 她傻么?并不。 只是因为她的灵魂下不是一个真正的古代人,对于这个社会的规矩,制度,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就去怀疑。 她所接触的,所感受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那样一个和平的年代,偶尔有着不美好的事情。 可对比起这处的血雨腥风,那些都显得微不知道了。 “奴婢并非是蠢,才未曾对五皇子起疑心的,只是因着五皇子待奴婢好,奴婢没道理防着五皇子,奴婢并未生气,只是有些遗憾。”她笑了笑,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在心中早就为他规划好了未来,又或者说想象了一番。 娶了那闵家的小姐,虽然不如意,可最终也会以礼相待,相敬如宾,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从一开始她就将这个少年幻想成了一个风度翩翩,不韵世事,君子一般的存在。 公孙离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忽的自嘲笑道:“小豆芽,知道我为何喜欢与你待在一块么?因为自在,轻松,快活。” 她不语,只是定定的瞧着他。 有些心酸。 “小豆芽,你会帮我的对吧?”他收敛了心中的情绪,笑盈盈的瞧着她。 孟妤点点头,“会。” 这件事情公孙行止没法插手,而他自己如今是处于韬光养晦的阶段,若是和皇后对抗的话,固然会惹得皇后不痛快的。 公孙则还在禁足,在这段期间他万事都得小心翼翼。 皇后这个人一向不相信他的,有着不少的眼线跟随,所以这件事情他压根也不好动手。 而寻找孟妤也是遵循过公孙行止的同意的。 “闵小姐有一个心仪之人,可这个心仪之人应当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存在,而闵家一直都是皇后的人,所以必然会将殿下作为联姻的对象,闵家眼高手低的,可也有自知之明,闵小姐再怎么出类拔萃都比不上云安郡主来得好,在皇后的眼中云安郡主是她的儿媳妇人选,又不想亏待了闵家,所以这个时候殿下就成为了不二人选。”孟妤道。 公孙离打断了她,“你如何得知她有心上人?未曾听说过。” 孟妤笑了笑,“殿下是男子自然是没法察觉到的,花朝会的时候,若是殿下仔细观察的话,必然会发现不同之处的,那日的闵小姐自始至终都是沉默不语,眉眼低垂,面露愁容,而她的腰间挂着一枚玉佩,玉佩乃是贴身之物,这种东西一般大多为男子佩戴的。” “可闵小姐出身也是世家,而且知书达理,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一开始奴婢以为闵小姐只是喜好玉佩,倒也没有多想,可后来离席的时候,奴婢从闵小姐的身侧而过,看见了那玉佩中隐隐约约刻着的一个字,便肯定闵小姐有心仪之人。” “小豆芽的意思是,让我从这里下手,从而解除了这个婚约?”公孙离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震惊,“小豆芽,你观察得如此仔细?” 孟妤抿唇,这是她的职业病,而她自然不会这么说的,随意的扯了一个借口,“因为太子殿下需要,奴婢自然是要做到最好的。” 公孙离笑了笑,倒是没有揭穿她,示意她继续。 孟妤又道:“女子在风花雪月这种事情中容易犯傻,闵小姐这样的人虽然才华横溢,可难保也会深陷其中,她不想嫁给殿下,殿下为何不顺水推舟呢?” “小豆芽说得轻巧,顺水推舟?”他哼笑了一声,“那这个水从何而来?又如何推呢?” “私奔。”她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 只要闵玥私奔了,这件事情自然不了了之了。 闵家还会因此得罪皇上,公孙离就成为了最无辜的受害者,如此一举三得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女子私奔名声不好,家族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这个时候皇后固然会生气的,一生气就会对闵家有些看低,从而达到离间的效果。 马车内突然的安静了下来,她有些口干舌燥的拿起那小小的案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若无其事的喝完。 公孙离回过神来,眼神中情绪波动着,也不知在琢磨着些什么,只是目光愣愣的在孟妤的身上徘徊。 怎么办? 他突然起了杀心。 “那如果是你看错了,这闵小姐并没有心仪之人呢?”公孙离又道。 孟妤不徐不疾的放下了茶杯,掀了掀眼帘,语气轻飘飘的,“殿下可以造一个出来。” 像闵玥那种大家闺秀,一直都是养在深闺的,很少接触男子,一旦有一个男的开始抛出橄榄枝,只要各个方面条件都差不多,就会沦陷下去的。 没吃过爱情的苦,心中必然是心生向往之情的。 如此胆大妄为的一番话,公孙离都有些猝不及防了。 马车到了一处茶楼前停了下来,公孙离要了一间位置极佳的雅间坐下,孟妤跟着他上了楼,心中虽然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 能说的她都说了,这种事情并不难,只是看你怎么做罢了。 但是想要做得干干净净,还要扮演着无辜的角色自然是比较困难的。 在雅间内安安静静的坐了片刻,有人前来敲门,公孙离起身去开门接过来一套衣裙,拿到了孟妤的面前,“去换上。” “换?”孟妤楞了一会,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傻不拉几的接了过去,“殿下这是……” 他笑得灿烂,阳光的脸上都是真诚的笑意,“说了带你出来逛逛的,自然是要做足了待客之道。” “殿下不是……”她又懵了,望着手中的衣裙有些无措。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手中的折扇敲了敲她的脑袋,“小豆芽,找你办事是其次,邀请你出来玩才是最终目的。” “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当。”她把衣裙推了过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 公孙离也不懊恼,坐在她的对面,态度诚恳,“小豆芽,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你若是不答应,我只好……” “殿下说得对,奴婢这就去换。”她没骨气的将衣裙抱住。 第一百九十七章:血海深仇 公孙离打得什么主意她也大致清楚了,所以没有必要做一些无畏的挣扎,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顺从。 这一身衣裙是浅紫色的,不艳丽,很清纯,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长期在皇宫当中,作为一个宫女她大部分的心思都是在公孙行止的身上的,盼着他生,盼着他长命百岁,对于容貌压根就没有怎么注意过,只是依稀觉得自己消瘦了不少。 一刻钟之后,在公孙离的等候下,孟妤出现在他的面前,头上没什么发饰,简简单单的几条发带绷着,就一个极为朴素的发簪,梳着两个俏皮的发髻,穿上这一身的衣裙之后,总算是有几分的姿色了,尤其是那一双波光粼粼的杏眼。 他微微抬起头来有些惊艳到,孟妤现在的年纪还好,不过十五岁出头,若是再长几年的话想必也该是一个美人胚子的。 “五皇子要带奴婢去何处?”她挠了挠头,有些不适应。 公孙离收回了视线,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带小豆芽去逛街。” 他说得这么随意,可孟妤总觉得有些不安,想了想还是提着裙摆跟了上去。 将近半年的时间,她的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很难有人能够认出来的,跟在公孙离的身后没什么不妥的。 人潮拥挤,热热闹闹的,四处都弥漫着烟火气。 少年衣袂飘飘,健步如飞,她走得有些气喘,迈着小碎步这才跟得上的。 在皇宫里面有些娇生惯养了,所以也没怎么运动,此番有些招架不住。 公孙离倒是忽视了这一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撞在了他的背上,他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小豆芽,房云翼为何那般欣赏你?” “奴婢也不知道。”她笑了笑,眼神真挚。 公孙离莞尔,倒也没有揭穿她。 越是眼神单纯的人,往往在骗人这点上面总是做得滴水不漏的。 二人辗转着来到一处别院,这个地方荒废了许久,孟妤有些不明所以的侧目看向身侧的男人。 公孙离停了下来,负手而立,目光深邃的盯着这别院一言不发。 孟妤蹙眉,“殿下此番是何意?” 心中越发的不解,不是才提到闵小姐的事情么?怎地就到这个地方前来了。 公孙离收起了手中的折扇,神情严肃,“小豆芽,这个地方死过很多人,从前乃是朝中大臣。” 孟妤迷惑不解。 又听着他道:“我的确不想娶闵小姐,不仅仅是因为闵家乃是皇后的人,还因为闵小姐并非是闵家的亲生骨肉。” 孟妤更加的疑惑了,“奴婢听不懂。” “闵玥乃是前朝大将军的女儿——苏烟。” 这是一桩往事了,闵家的确和闵玥毫无关联,而当时闵家的女儿一直都寄养在乡下的,并没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在回邵安城的途中,不幸遇见了盗匪,遇难而亡。 而苏家遭难之后,闵玥无家可归,公孙行止便将人李代桃僵的送入了闵家去,因此占了闵玥的身份,一直活到如今。 苏家对先皇忠心耿耿,所以当初宫变的时候也是因为先皇而死的,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苏家也因此背上了谋朝篡位的罪名,被株连九族了,而苏烟就是幸存者。 在被丢弃于郊外的时候,恰好遇见了逃难的公孙行止,那个时候二人可谓是算得上无家可归了,公孙行止杀出了一条血路,回到皇宫,苟延残喘,而苏烟也在他的帮助下得到了一个避风港。 听完这些,孟妤突然想起公孙行止让自己拿去给闵玥的诗,她立刻打开来,上面洋洋洒洒的写着几行字,字里行间却都是给闵玥的暗示。 难怪,公孙行止突然对闵玥的事情这般的在意。 “五皇子和太子殿下……”她收起那张纸条,有些不确定的看向他,“五皇子和殿下并非是同盟,皇上乃是五皇子的亲生父亲,而殿下……” 这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敌对的才对,这般的和谐,反而让人心中不踏实。 公孙离笑了笑,春风拂过,面前的这个宅子弥漫着几分的沧桑之感来。 “小豆芽,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我和太子……更像是同病相怜,他做他的,我做我的,互不相干。”他并非都知道公孙行止的所有秘密,他所知道的都是对方让他看见的。 而他亦是如此,大家各取所需罢了。 在那个处处都是充斥着暗谲的地方,利益至上。 她面色凝重,却对此未曾做出点评,也没多说些什么,而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所以五皇子和闵小姐的婚事,只能靠奴婢前来帮衬,太子殿下不好插手,因为也无从下手,最坏的办法就是将闵小姐送走,可闵小姐身负血海深仇,自然是不会一走了之的,这么说来……闵小姐的心上人,不是无足轻重的人了,而是她订过娃娃亲的未婚夫,奴婢说得可对?” 公孙离有些佩服她的察言观色以及聪明才智,这才短短的一些话她就能够分析如此透彻。 孟妤又继续道:“那块玉佩的确有些廉价,但是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闵小姐不想嫁给五皇子,是因为闵小姐的目标乃是大皇子才对。” 她一开始猜得是对的,公孙离也不知道这些。 他只是调查过闵玥,顺藤摸瓜的知道了这些,准确的说是公孙行止故意让他知晓的。 让他知难而退,这样的一个女子,身负血海深仇,他娶回去对自己没有多大的好处,反而会成为一个累赘。 孟妤眉眼低垂,心中有些惋惜,却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闵小姐想帮着殿下,报了这血海深仇。” 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闵玥虽然将玉佩贴身戴着,但是从未想过要和心上人私奔,想必是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所以才将那个东西挂在腰间作为一个念想的。 公孙离并未反驳她的话,而是问道:“所以,小豆芽还觉得私奔这个主意能行么?除去私奔,还有其他的法子么?” :。: 第一百九十八章:宿命 “有。”她很肯定的答道。 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想如何?”公孙离面色凝重的瞥了她一眼。 孟妤抬起头来,眼中都是坚定的神色,“奴婢想见苏小姐。” 看看当事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想法,她可以对症下药的。 这个要求倒也不难,公孙离一点也不含糊的点了点头,“这事你可以让太子给你安排。” 他并不打算插手,很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孟妤并未拒绝,也并未同意,她还得回去听一听公孙行止的意见。 这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敌人还是友人?公孙离知道这么多,为何还…… 少年并非是少年,也并非是她想的那般单纯和无知。 心思缜密,模样单纯,果然外表是最适合麻痹人的武器。 公孙离带着她逛街倒是真的,可孟妤对这些事物着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又比较的压抑,所以敷衍了事的陪着他四处逛了逛,走了走,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便回宫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 将她送到东宫门口,公孙离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眼神中有着异样复杂的情绪,他沉声道:“小豆芽,和你在一起玩,开心是真的。” 伪装得久了,开心是什么样子的他早就忘了,可这几个月在东宫的时候他是真的觉得开心的。 从太子收下孟妤的时候,公孙离就提醒过他的。 公孙离从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所以一直都是在试探的,深怕她是大皇子那边的人。 比起公孙行止而言,他显然更加的小心。 然而这段时间下,他却是一点点的敞开了心扉。 这话夹杂着风吹到了耳畔,孟妤脚步一顿,只是遗憾的回眸,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奴婢也很开心。” 他苦笑,转身离去,背影萧条。 她并非是那种死脑筋的人,所以接受能力很快。 公孙离的处境和所作所为,她虽然抗拒,但至少不厌恶。 皇宫处处都是充满了暗谲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无奈的摇摇头,走了进去。 此刻天色尚早,她回来的早便直奔莠和殿中去了。 公孙行止正在一个人下棋,听到脚步声掀了掀眼皮。 孟妤掀开珠帘走了过来,跪在他的对面,“殿下,奴婢回来了。” 他打量了她一眼,“五皇子给你买新衣服了。” 她颔首,“嗯。” 公孙行止落子之后朝着她招了招手,“过来。” 孟妤凑上前去,他伸手动作温柔的从她的头上拿下来几片花瓣,“阿妤,想问什么?” “殿下为何不告诉奴婢五皇子的事情?”她也不含糊,直白的就开口。 不明白为什么公孙行止非要站在旁边看着她和公孙离,两个人像傻子似的。 公孙行止那眼中像是承载着漫天的星河一般,眨了眨眼,语气平和的道:“因为看着阿妤犯傻,本宫觉得开心。” 孟妤:“……” “阿妤,人太聪明了,就会觉得所有人都是骗子,这个世上就不美好了。” 她秀气的眉梢皱成一团,“殿下,就不怕么?” 大仇得报之后,公孙离反咬一口,过河拆桥?又或者是在背后捅刀。 他勾了勾嘴角,笑容温和,“阿妤是在担心本宫?” 算是吧!她暗暗的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公孙行止好好的活着,这样的人君临天下应该是个好皇帝的吧! 一种疯狂的念头,从她的内心深处冉冉升起,很快又被她自己打碎,沉了下去。 “殿下……想要奴婢怎么做?”她指的是闵玥的事情。 公孙行止道:“阿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权利和宿命,苏烟亦是如此,她是为了仇恨活着,这些东西支撑着她活到现在,她的琴棋书画都是本宫找人教她的,她这么优秀就是为了复仇。” 他们都是为了仇恨而活着的人,一具尸骨,苟延残喘。 所以,苏烟的这盘棋注定是一个死局的。 一开始她想的是,帮助公孙离避开这个婚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闵小姐和心爱之人私奔,虽然那样的下场不会很好,但至少也算是一个办法了。 可后来公孙离和她说了那么多之后,她就知道了,苏烟的这枚棋子已经到了要上场的时候。 “本宫不好插手,五皇子也不好插手,此事只能阿妤去办,阿妤明白么?”他柔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这般温柔的声音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下达死命令的圣旨一般。 “太后娘娘病重了,”她敛去眼底的情绪,扯了个话题,“这几日得委屈殿下装病了。” 公孙行止手执一枚黑色的棋子,面色忽的冷了下来,却也未曾动怒,而是不咸不淡的扯开了话题,“阿妤陪本宫下棋吧!” 她说好,坐到了他的对面去。 …… “太后病重……” 萧家,萧阁老跌坐在地上,一把年纪了,眼圈泛红的呢喃着,“太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还能护住殿下啊!” 自从知道这个消息之后,萧阁老就辗转难眠。 “父亲……”萧大人见状上前安抚着他,“太后年纪大了,生病也是正常的,如今大皇子眼瞅着就要弱冠了,弱冠之后不是封王,就是立储,殿下这个太子之位迟早都是要让的,到时候儿子会联名上书的将太子殿下送去安全的地方,平安度过此生也是极好的啊!” 太子本身就是一个付不起的阿斗了,要造反也没这个能耐,一直都幽禁在东宫中,这些年来也嫌少和朝中的人往来,如何能够起死回生呢? 萧阁老跟个小孩子似的坐在地上不肯起身,艰涩道:“殿下可怎么办啊?” 萧大人有些不忍的将他搀扶起来,“父亲,如今只能尽量的保下先皇的血脉了,儿子向您保证,一点会让殿下平安度过这一生的,不会让他过得太过于凄惨,镇远侯人在并州,一直都虎视眈眈的,皇上也不敢轻易对殿下动手,到时候给殿下封个诸侯,王爷也是极好的。” 这样至少,可以活着。 萧阁老悲痛欲绝的捶腿,“是老夫无能,老夫帮不了太子殿下,老夫无能啊!” 若不是有着这一大家子,他早就陪着殿下杀了那帝王。 ------题外话------ 搞事业太爽了!!!!导致感情线进展贼慢,快了快了,太子殿下和阿妤快了,信我!!!!!!! :。: 第一百九十九章 他连自己也算计 萧大人有些无力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你我都清楚,世人也都清楚,殿下已经是强弩之功,饶是您再怎么努力,殿下扶不起来,也注定是徒劳的。” 改朝换代是常态,不足为奇。 先皇当初的那一场厮杀,血腥还历历在目,可那又如何呢?曾经诸多愤愤不平的大臣,现如今不都是为当今皇上鞠躬尽瘁,马首是瞻么? 时间早就冲刷了一切,那血海深仇,除了至亲没人能够一直放在心上。 太后病重,在无人能够给殿下撑腰了,最多也只能熬过这一年罢了。 萧阁老红了眼,只觉得愧对先皇,老泪纵横,悲悯的仰天长啸,“殿下啊!” 寂静的萧府一下子飞起了不少的鸟雀,似是被这声音给吓到了一般,扑棱着翅膀飞了起来。 …… 本以为太后的身子只是短暂的病了而已,可直到孟妤听到秋嬷嬷说太后那边已经许久未曾进食了,她开始有些担忧了。 公孙行止比任何人都要知道太后的重要性,她活着十多年,装疯卖傻除了为自己,还是为了他啊! 她觉得太后应当是愧疚的吧!如若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这么多年都一直苟活于世。 “豆芽,豆芽,你有没有听我说话?”瞧见她走神,秋嬷嬷忍不住的伸手戳了戳她。 孟妤如梦初醒,“秋嬷嬷我听见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太后这个怕是心病,你劝劝殿下去看看也是好的,虽说殿下如今名义上在装病,但是……”秋嬷嬷为难的欲说还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相信苗豆芽也是明白的。 孟妤手中摘菜的动作一顿,表情有些难看,垂眸呢喃着,“可是殿下不愿……” 他心中苦,不想看见太后。 那个害死他妹妹的帮凶,要他如何去面对呢? “你总该劝劝殿下的。”秋嬷嬷并未发现她的异样,耐心的说道。 孟妤手中的菜被她捏得细碎,语气也逐渐的冷了下来,“我不想逼殿下。” 看着他那双总是含着千般苦楚,万种委屈的眼神,她就舍不得去劝解,去逼他。 因为她自己也做不到。 秋嬷嬷并未听出这其中的不同来,还在滔滔不绝的劝解着她去说服公孙行止,孟妤只觉得吵闹,须臾像是再也听不下去了一般,将手中的菜啪的一下砸在了水中,冷声道:“秋嬷嬷,别说了。” 秋嬷嬷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有些错愕的看向她。 孟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迅速的掩去了眼中的异样,牵强的解释,“我的意思是,殿下不想做的事情,我们这些当奴才的也没有办法不是。” “可是……”秋嬷嬷倔强的还想说些什么。 孟妤模棱两可的将她打发了,心中有些急躁难耐。 待到秋嬷嬷离开之后,她无神的靠在门边,整个人都有些无措,杏眼中染了层云雾,心脏处疯狂的跳动着。 她好像……喜欢上公孙行止了。 “殿下……当真不去么?”这是高栾第三次前来汇报了,毕竟这些年来太后总是惦记着殿下的,虽然有错,可…… 他承认自己有些于心不忍了。 公孙行止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目光出神的看向远方,那语气不温不火,“人总归都是要死的,看与不看又有何区别呢?” 高栾站在珠帘外,低垂着头没再继续劝解。 殿下看着温温和和的一个人,不悲不喜,可殿下做出来的事情总是那么干脆利落,果断又决绝。 殿下并非是没有情绪的,只是这些年来习惯了伪装自己罢了。 咬了咬牙,高栾转身离开。 他独自坐在窗边许久,白色的衣衫被这风吹起,看着有些萧条,分明是六月的天,阳光明媚,可在他的身上不见一丝的暖。 孟妤端着饭菜进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她把饭菜小心翼翼的放在案桌上,轻声唤道:“殿下,用膳了。” 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单单是就坐在那处,她就觉得心疼。 孟妤觉得自己入魔了,要不然的话怎么会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曾经她的朋友拿她开玩笑说,像她这样事业心重的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物呢? 那个时候她只是一笑而过罢了,可如今呢…… 她似乎能够描述出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了,将年少的情感都倾数给激发了。 “阿妤,”他没回头,只是呢喃了她的名字,语气却那么的脆弱,“你说太后会不会死啊?” 她一愣,望着他的背影出神,心中有些难受,硬生生的压制着,轻声道:“人固有一死的。” “阿妤怎地不和高栾一样,劝本宫去呢?”他又问。 孟妤摇摇头,心中却补了一句:因为不想看见你不开心啊! “殿下不想去,便不去,殿下开心便好。”她道。 公孙行止听了这话,缓缓回过头来,四目相对,他眼中像刚染了三月桃花一般,眼底却又凝固着一层霜。 仿佛寒冬和初春交替着,谁也不让谁。 最后却只能两败俱伤。 最终公孙行止还是未去探望太后,直到皇上亲自上门,她深知太后是真的到了强弩之功了。 “朕听说你身子不适,前来看看,你皇奶奶这几日病重,一直念叨着你,老人家上了年纪,总是认错人,看谁都像你,她一向最为疼惜你,玉楼还是去瞧瞧比较好。”皇上站在床榻边,看着咳嗽个不停的公孙行止。 床幔被掀起来,他面色憔悴,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不停的咳嗽着,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而这个时候的孟妤只好充当翻译了,匍匐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回皇上,这几日也不知是不是天气的原因,殿下的身子越来越差劲了,太医也说殿下这是小毛病,可眼瞅着身子骨越来越羸弱,连下床都吃力,实在是没法前去探望太后。” 公孙长堰双目如同一道利剑射向跪在地上的孟妤,她将头死死的埋在地上,尽量的躲避着这满含杀气的眼神。 第二百章 我好像……喜欢上殿下了 公孙长堰双目如同一道利剑射向跪在地上的孟妤,她将头死死的埋在地上,尽量的躲避着这满含杀气的眼神。 “皇上恕罪,臣……”他继续咳嗽着,作势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公孙长堰眉头紧锁的抬手阻止了,“也罢,既然你身子不适就好生的歇着吧!” 多余的话他一句也没说,只是临走的时候不忘多看了孟妤一眼。 伴随着高公公的声音响起,人走远之后她这才抬起头来,有些心力交瘁的跌坐在地上,望向床上的人。 公孙行止眼神无光,倒真的像是病了的样子,一只手无力的撑着身子,眼尾卷了抹红。 她站起身来,“皇上走了,殿下不必装了。” 然而话音刚落,他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孟妤吓得瞪大了眼睛,“殿下……” 公孙行止牵强的笑了笑,嘴角还挂着血迹,气若游丝的望向她,“阿妤,本宫说过,自己不会演戏的。” 说完这话,人就倒在了她的怀中。 孟妤心中猛的一惊,眼眶瞬间就红了,吓得无措的朝着外面大喊,“高栾,高栾……” 外头的高栾应声跑了进来,就看见地上的一滩鲜血,和她怀中奄奄一息的人。 孟妤红着眼看向他,无措的解释,“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殿下他……我只是让殿下装病而已。” 比起她的惊慌失措而言,相比之下高栾就要淡定许多,面不改色的望向她,语气平坦,“你不用担心,殿下自己会解毒的。” “什么……什么意思?”孟妤有些呆滞。 高栾难得的给她解释,“殿下长期被人下毒,久而久之的自己也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一般的毒殿下都能解的,至少皇宫里面的那些毒对于殿下而言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要不然的话这十多年殿下也不会撑过来的,无非就是久病成医罢了。 可这话孟妤却莫名的觉得心酸,伸手抹了抹差点掉下来的泪水,瞪着怀中昏迷不醒的人,委屈巴巴的将他搀扶着倒下。 高栾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红着眼的模样,“你这么担心干什么?” 孟妤:“……” 心虚的敷衍了他,简单的将地上的血迹给收拾了。 床上的人还在沉睡,她也不知道公孙行止服用的是哪一种药,大概什么时候能醒,将一切都收拾妥帖之后随手将床幔放下,转身出了莠和殿。 高栾坐在店外的台阶上,百般无聊的拿着身侧的石头朝着树上丢去,百发百中的将上头的树叶都打下来。 孟妤坐在他的旁边抱着膝盖问道:“高栾,殿下一直这样的么?” “嗯,”高栾轻轻的点点头,“殿下说做戏就要做真,这样他们才不会猜忌,质疑。” 所以这十多年里,殿下吐血受伤都是常态了。 没有人能够伤得了他,除非是他自愿的情况之下。 他身上的那些伤都是他自己给自己加的,每一道,每一处他都算计得很好。 殿下的武功很高,在他之上。 殿下只有一个师傅,那就是江玉,可江玉武功并不高,只是教了殿下一些入门功夫罢了了,殿下的武功全都是自己摸索的。 他的话让孟妤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只是红了眼眶,又在心中挣扎,一遍遍的告诫自己,不可以。 “如果太后死了,皇上会朝殿下动手了对吧?”她侧目看向高栾。 高栾点点头,“这些年殿下之所以还能够活着,和太后有一半的关系,太后若是死了,皇上便没有了顾及。” “太后不是疯了吗?皇上为何要顾及太后?”孟妤有些不解。 皇上怎地会因为一个疯癫的太后便手下留情呢?若真的是仁义道德,便不会干出谋朝篡位这样的事情来。 “因为……”一向高冷的高栾忽然笑了,带有几分的嘲讽,“因为兵符啊!” 太后那里有一半的兵符,未曾给皇上,这些年又靠着装疯卖傻蒙混过关,所以皇上一直怀疑太后会将虎符给殿下。 孟妤心中一下子就像一块石头一样掀起惊涛骇浪,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找到秋嬷嬷的,只是因为这个地方唯有秋嬷嬷能够说得上话了。 她呆滞的望向秋嬷嬷,伸手摸着自己的心口,语气有些无助和恐慌,“秋嬷嬷……我好像,喜欢上殿下了,我……我看见他难过,我就好难过,高栾跟我说的那些,我觉得很难受很难受。” 像针扎一样的难受,喘不过气来。 引以为傲的理智和清醒在这一瞬间变得那么不堪一击。 秋嬷嬷手里面的东西啪的一下全掉了,瞪大了眼睛看向她,双手死死的摇晃着她的胳膊,“苗豆芽你清醒一点,你别忘记了你答应老婆子的事情,你可不能……” “我没忘,我知道,秋嬷嬷,我只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有些,有些不知所措罢了。”第一次喜欢到没法克制和压制住。 不知道如何是好,她忽然扑过去一把抱住秋嬷嬷,哭了出来,“秋嬷嬷,我就任性这一回,我哭完了,就不喜欢了。” 秋嬷嬷的疾言厉色也缓和了下来,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殿下很好,人长得好,温婉如玉,你喜欢殿下情有可原,可没必要赔上自己的性命。” 她哭着点点头,“好。” 那就不喜欢你了,对不起啊! 你那么好,可比起喜欢你,自由于我而言才是最重要的。 她哭了很久,秋嬷嬷也没个孙儿什么的,不是很擅长这档子的事情,这要是换做别人的话,她无非就是冷嘲热讽的嘲笑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这丫头不一样,这丫头是要和她一起出宫的人。 而且二人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也有了一些感情,也是舍不得凶她的,只好给她讲解着。 在秋嬷嬷这处待到黄昏的时候,她这才重新整理了情绪回去的,可眼眶依旧红红的,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正当她提着裙摆走上一座木桥上的时候,却突然被一阵声音给叫住了。 第二百零一章 死局 她蓦然回首,身后的人摘掉了披风的帽子,笑容灿烂,朝着她微微点了点头,“姑娘。” “闵……闵小姐。”孟妤愣在原地有些诧异。 闵玥轻轻的颔首,“是我,我来见太子殿下。” 孟妤不明白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还是带着人进去。 莠和殿这处本就没什么人,她带着闵玥畅通无阻的就朝着里面去了,遇见高栾的时候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 莠和殿内,阳光普照,四面八方的窗户都敞开来,一阵阵的风夹带着花香袭来,绕过珠帘,就瞥见了那坐在屏障内,悠闲自得下期的男人。 一身白衣如雪端坐在那处,头玉硗硗眉刷翠,骨重神寒天庙器,一双瞳人剪秋水,叫人一眼难忘。 他身姿挺拔,闻声停下了手中的棋子,掀了掀眼帘,一声不吭。 闵玥掀起衣裙跪了下去,“苏烟参见太子殿下。” “怎么哭了?”他将白玉般的手指缩回了衣袖中,却未曾回答闵玥的问题,视线落在孟妤的身上。 被点名的孟妤身子一僵,脚步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低垂着眉眼,“奴婢做菜时眼睛不小心进了辣椒。” 公孙行止沉声道:“阿妤,过来。” 他的语气不容置喙。 孟妤握紧了衣裙,心中五味杂陈,情绪交织着,想逃离,又不受控制的朝着他走了过去。 地上的闵玥,哦不! 苏烟,对此并无半句虚言,依旧规规矩矩的跪着。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呐呐道:“殿下。” 刚哭过,声音还有些沙哑,轻颤。 他蹙眉,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哭什么?” “担心殿下,”她咬了咬牙,将心中的情绪压制住,“殿下晕倒,吓到奴婢了。” 他心绪微动,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本宫没事,不哭。” 她眉眼低垂,不住的点头,“好。” “先下去吧!本宫和苏小姐有话要说。”他莞尔。 孟妤起身,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可转过身之后,眼眶又一次泛红。 她一离开,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公孙行止不咸不淡的开口,“起来吧!” 苏烟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提着裙摆走了过去。 公孙行止将棋盘拿下,娴熟的给她倒了一杯茶,语气平缓,让人听不出太多的情绪来,“想清楚了?” “人固有一死的,苏烟本就是因为仇恨活着的,虽死不悔。”苏烟一字一句的坚定道。 这一天早就等候多时了。 这么些年来,她日日夜夜,辗转难眠,噩梦环绕。 都说死里逃生乃是万幸,可往往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他们带着无尽的仇恨,无尽的痛苦,在被折磨的边缘一次次的挣扎,苟延残喘的活着。 换了身份,隐去曾经的过往。 公孙行止面色波澜不惊,闻言只是接了她的话,“你若是想离开,本宫可以安排你离开,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殿下,”苏烟眼中含着泪,摇了摇头,“从你给苏烟新身份的时候,我们就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殿下是因何活着,苏烟就是因何而活的。” “周公子……”他缓了缓,道。 苏烟苦涩的笑了笑,“殿下,是苏烟没有福气。” 气氛骤然安静下来,热气腾腾的茶水烟雾缭绕着,他脸上的表情没多大的变化,只是眼中多了些愧疚之色,“是公孙家愧对你,愧对苏家。” “去做你想做的,剩下的交给本宫。” 苏烟笑着含泪点头,咬了咬朱唇,重重的给他磕了几个头,“殿下,好好活下去。” “如果苏烟不幸死了,希望殿下可以把苏烟和父母,兄长,嫂嫂他们葬在一块,黄泉路上,苏烟,有些害怕。” 说完她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苏烟和周公子的婚约契书,待苏烟死后,劳烦殿下交给他。” 从此一别两宽,再无瓜葛。 缘尽于此,来世再续。 公孙行止接了过去,似是有些艰难,许久这才道:“好。” 说完这些她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那衣袂飘飘间卷着淡淡的花香,似是一路而来时染上的一般。 而这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再无归途。 他苦笑一声,回味着她的那句话。 好好活下去!! 一刻钟的功夫闵玥就出来了,孟妤蹲在台阶上,抬眼看向她,慌忙的站起身来,“闵小姐。” 闵玥望向她,听高栾提起过很多次了,这小宫女很聪明伶俐。 她温和的笑了笑,恬静又美好,像那盛开的茉莉花一般,一双桃花眼中含着浅浅的泪花,要落不落的样子我见犹怜。 闵玥伸手友好的拉过她,笑道:“你平时多陪陪殿下,多和殿下说说话。” 她不解其意,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闵玥也没多说什么,提着湖蓝色的裙摆消失在了那一棵巨大的广玉兰树下,像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难道不怕被人发现嘛? 就在孟妤犹豫的时候,这才想起来公孙离让自己做的事情,她转身进去。 公孙行止还端坐在那里,看见她进来收起了桌子上的书信,语气也跟着舒缓了不少,“怎么?” “殿下,五皇子的事情……”她道。 公孙行止道:“已经解决了,苏小姐会做好的,阿妤不必担心,以后离他远些便是。” 她点点头,又道:“殿下以后会和五皇子交手嘛?” 他弯腰将刚刚才放好的棋盘重新端了上来,慢条斯理的将黑白的棋子重新摆好,悠悠的开口,“阿妤,这是一盘死局,除了两败俱伤,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另外一个缴械投降。” 她站在那里,听着风吹动窗柩边挂着的风铃作响,杏眼中潋滟生姿,久久不语。 他沉默着,倒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事情,却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孟妤当下就凑了过去,赶紧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担忧的给他拍背顺气,“殿下,你的毒……” “已经解了,只是有些留下的后遗症罢了,无伤大雅。”他笑着道。 孟妤嘴唇微动,“殿下不该连自己也作为算计的筹码。” 第二百零二章 残缺 他狠,狠到连自己都利用,算计。 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骨血,都成为自己算计,谋划的筹码。 他惨一点,再惨一点,这样才能够让别人百分百的信任自己。 他疯狂的抓住那一点点的信任,给对方绝地反击,凭借一己之力将这皇宫,朝堂搅弄得不得安宁。 所有人都在他复仇的棋盘上,包括他自己。 极快的咳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面色潮红的看着面前忙前忙后的孟妤,那有些红的眼尾异常的诡异,却在唤她名字是带着压抑的温和,“阿妤,你是不是怕本宫死了,你殉葬啊?” 她心中酸楚难耐,却倔强的点点头,“是,奴婢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就死。” “那本宫再坚持坚持,等把阿妤送出宫好不好?”他笑得有些牵强。 她忍着心酸,笑得难看,轻轻的点了点头,“那殿下要好好活着。” 他说,“好。” 一个本该在神坛上的人,却跌入了尘埃中来。 摸爬打滚数十年,不是为了爬出沼泽,而是为了将那些人拉入地狱。 可是他身边这个小丫头不一样,他很多年没好好说过话了,她能陪他说说话,解解闷。 皇宫繁华又孤寂。 东宫寒冷又幽静,像一座死气沉沉的孤城,一到晚上他能听见的就只有外头叽叽喳喳的鸟雀声。 后来,他觉得鸟雀吵闹,研究出不少的药来抑制。 “那阿妤扶本宫上床歇息。” 她站起身,费力的搀扶着他上了床榻。 直到人躺在床上,她这才离开的,隔着屏障上的山水画,被风吹起的轻纱帷幕,泪水模糊了她的视野里面的一切看得不真切,朦朦胧胧的。 可她大概能够猜到,他心中应当是很苦的,所以喜欢吃些微甜的东西。 “这是苏小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孟妤前脚刚刚出来,高栾就拿着一个东西走到她的面前来。 是一个小小的玉坠,还是个弥勒佛。 弥勒佛很爱笑的的的一个佛像,这东西还是玉制的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茫然的看着这东西,“苏小姐为何给我?” 高栾摇摇头,他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苏烟的。 苏烟行色匆匆的,本以为是要擦肩而过的,却突然叫住了他。 “苏小姐说,这个是殿下给她的,那个时候她作为冒牌的闵玥入住闵家,无依无靠的,凡事都要自己坚持下去,而且……因着绍安城的人不少都见过苏小姐长什么样,所以她换了一副面容。”高栾说得轻描淡写,却不知不觉中将前因后果都道清楚了。 “那个时候苏小姐很艰难,闵家很复杂,所以主子送给了她这个弥勒佛,希望她好生活着,如今转送给你。” 孟妤看着这个弥勒佛发呆,脑海中都是苏烟和她所说的那些话。 高栾没再说什么,找了个地方靠着。 可比起他的坦然而言,孟妤就比较的艰难了,怀揣着一肚子的心事,魂不守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烟做好赴死的准备了,太后也病入膏肓,那他呢? 她跌坐在门口,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他该如何? 倘若太后把兵符交给了皇上呢?他如何继续生存下去? 皇后想杀他,皇帝想杀他。 公孙则想他死,多少人惦记着这个位置。 天下人都觉得他的存在是不合理的,有违祖训的。 只有皇后的嫡长子才该是太子。 他该何去何从? 一连串的问题将她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孟妤突然有些崩溃,“这是梦怎么还不醒?” 然而回答她的只是空荡荡的房间,和屋外一阵阵的风声。 久久未能平息心中的荡漾,直至黄昏,日落西山,她想,如果让他活着也是好的。 这也算是最后为他所做的事情了。 拿到虎符!!! 如此一来至少可以保全他的性命。 …… 自从皇上来过东宫之后,便再也没有人前来催促他去看望太后了。 可孟妤却捉急了,若是想要公孙行止拿到虎符,他就必须得去未央宫。 可按照如今的局势,他应当是不愿的。 “在想什么?”察觉到她的走神,公孙行止抬头扫了她一眼。 孟妤反应迅速的摇摇头,“没什么,奴婢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他不徐不疾的放下手中的狼毫,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孟妤心虚的摸了摸鼻子,从苏烟来东宫已经过去四天了,也没什么风声和消息,她也没有问公孙行止是打算如何的,只是一心想着太后手中的虎符。 “阿妤长大了。”他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搞得孟妤云里雾里的。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 公孙行止莞尔,“本宫听秋嬷嬷说,这几日东宫外的有个侍卫送东西给阿妤,可是真的?” “好像……是有。”孟妤仔细的想了想,这才回答。 但是她没什么印象,主要是刚好缺那个东西罢了,然后顺手买下来了。 而听了这话的公孙行止脸色一黑,语重心长的教导,“阿妤,无功不受禄,本宫教你的都忘了?怎能随便收取别人的东西?” “奴婢是买下来的,没收”孟妤急忙解释,“秋嬷嬷说过的,皇宫里面不许私相授受的。” 皇宫的规矩她还是学习的,虽然骨子里面是反对这一套的,但是入乡随俗,更何况是跨越了几千年,她只能选择顺从。 前一刻还晴转多云的人,下一刻就拨开云雾见天日了,紧绷的下颚换换松懈下来,“秋嬷嬷说得对,阿妤该听秋嬷嬷的。” “阿妤还小,会被人欺骗的。”他耐心的教导,恍如教导不懂事的小孩,语气中还有着几分纵容。 孟妤倒没多想,自顾自的继续研磨,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东西不大好用。” 浪费了她一两银子,早知道就不那么大方了。 公孙行止低眉浅笑,眼中像含苞待放的桃花豁然间就全数绽放了。 他这样的人笑起来是很好看的,皆是万般风情和春意。 只是他的笑大部分都是虚情假意,曲意逢迎,鲜少这般真挚。 而孟妤满脑子都是如何帮他拿到虎符。 第二百零三章 蜉蝣撼大树 转眼已经月半了,时间过得匆匆忙忙的,他不慌不忙,可孟妤却开始担心了。 一年之期过得这般快,她怕来不及。 当初的协议却夹杂了感情在其中,连带着心思也开始缭乱起来。 “殿下。” 次日清晨,孟妤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束发,眉眼低垂忽的轻唤了一声。 他虽然疑惑但还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孟妤道:“殿下以后别拿自己的身体作为算计了,会很疼的。” 她对于古代的种种酷刑记忆犹新,虽然只受过两次,可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生畏惧的了。 那些毒药她没有尝试过,但也知道滋味不好过。 公孙行止端坐着铜镜前,闻言掀了掀眼皮子,轻声道:“好。” 他这么好说话让孟妤有些应接不暇,虽然他这个人的脾气是还不错,可鲜少这般好说话的。 孟妤手微微一顿,古怪的道:“殿下最近有些不一样。” “何处不一样?”他莞尔,眼帘低垂挡住了眼底的情绪。 孟妤摇摇头,“感觉怪怪的。” 他淡笑不语。 伺候着他简简单单的用过早膳,孟妤拎着个竹篮子站在屋檐下,一抬头屋檐上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了下来,伴随着电闪雷鸣。 不同于春季的那般温柔缱绻,快要夏季的雨总是这般急躁,打碎落了院子里面一地的残花,轰隆隆的雷鸣闪电在半空划过叫人心里面发怵。 “高大哥,”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思前想后的还是决定去找高栾,“能否请你帮个忙。” 高栾总是守候在莠和殿门口,日夜不分,除了殿下吩咐事情以外,他基本上都是寸步不离的。 斜靠在大红色的调梁柱上,阖着眼帘,闻言缓缓睁开来,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你想做什么?” “奴婢想见太后一面。”她双眼定定的看着高栾,一字一顿的道。 高栾一愣,有些始料未及,目光落在了她身后的寝殿内,“殿下说的?” 她摇摇头,“不是,是我自己要见的。” “不行。”高栾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殿下不同意的事情,他从来不会轻而易举的去做的,尽管心中有些同情太后,可一想到小公主的遭遇,他自然是不会做殿下不喜欢的事情。 意料之中的事情,孟妤也不泄气,那杏眼中满是笃定的神色,一动不动的瞧着他,电闪雷鸣也没能掩盖住她语气的坚定和眼中的真诚。 她一字一句的道:“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的希望殿下好好活着的,太后这个时候出事,你有没有想过殿下会面临什么?太后一直嚷嚷着要见殿下,你明白这其中的意思吗?皇上迟迟未曾对殿下动手,却又纵容所有人羞辱殿下,高大哥……” “你难道都不明白嘛?” 她掷地有声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番说辞,每一句都情真意切。 几个月以前她必然不会做这些的,因为就算是公孙行止任性,他也能起死回生的,更何况他的所作所为都并非任性。 不见太后,他肯定是想好了后手的。 可是再好的后手,都不如兵符来的实在。 “殿下不会同意的,殿下恨太后,你不是不知道。”高栾虽然有所动摇,但还是坚守着自己的原则。 孟妤步步紧逼,直视着他的双眼,逼问,“那苏小姐就白死了嘛?小公主就白死了吗?那些本就是殿下的东西,他为什么不能拿回来?殿下恨太后,所以想让她死不瞑目,可是我可以去,太后手中的兵符,只能属于殿下。” “拿了兵符,至少殿下可以多一份保障。” 高栾挑眉,还是在犹豫,手却下意识的握紧了佩剑。 电闪雷鸣中,一道道狰狞恐怖的光芒照亮了二人的身影,天气阴沉,压抑,诡异,处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这辉煌的宫殿下,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起来了。 她的话的确说动了高栾,他心中动摇了,艰难的开口反问,“你为何要帮殿下?” 殿下的每一个决定,他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也不会询问什么。 因为每一次殿下都能化险为夷的。 可是这个苗豆芽。。。 孟妤垂眸,眼睫毛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轻声道:“我希望殿下好好活着……至少别那么早就离开这个世上。” 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该被仇恨给拉扯,也不该将一生葬送在此处。 他该好好的活着。 “好,今夜午时三刻,我带你去见太后。”高栾终究是松口了。 他也觉得苗豆芽说得很有道理。 孟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笑盈盈的道:“谢谢。” 他也跟着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孟妤走了两步,忽的转过身来,笑得很甜的道:“其实你人很好的。” 高栾皱眉,似是不明白她这个话的意思。 孟妤兴高采烈的就提着小篮子去了小厨房,心情很不错的哼唱着不成调的歌曲。 高栾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一整天都在下雨,电闪雷鸣的也不方便做其他的,所以公孙行止干脆就一个人下棋,下了一个时辰又索然无味的泡茶,又画画,看书,可都觉得无趣。 而孟妤从离开之后,就去秋嬷嬷哪里四处打听小道消息了,她又出不去,只能仪仗秋嬷嬷了。 于是乎一个早上公孙行止都没有看见她,了无生趣的坐在窗柩边看着雨打残花出神。 “殿下。”正走神呢!高栾就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走了过来,手里面还拿着一封信。 他转过身来,从高栾手中接了过去。 高栾道:“这是苏小姐送来的。” “人呢?”他没打开,而是问了一句。 “苏小姐说,既然决定好了,就不给殿下添麻烦了,她会解决好的,闵家……她会处理的,让您记得给她收尸。”高栾道。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她本该有更好的选择。” 可是造化弄人,当初苏家被灭门,就是出自闵子骞之手,阴差阳错苏烟李代桃僵的成了闵家女,这种沉重的打击,致命,又疯狂。 虽是蜉蝣撼大树,可总归是满载而归。 第二百零四章 死得其所 “殿下,需要帮苏小姐嘛?”高栾迟疑的询问。 这些年来,苏小姐一直给殿下通风报信的。 没有人知道,东宫有一条暗道,而这个暗道的尽头就是被灭了门的苏家后门的被一块巨石给遮掩住了的。 那个时候他和苏家的二儿子,也就是苏烟的兄长年纪相仿,二人交情很好,无意中发现的,苏彻也就从那个地方时常进宫和他比武。 一眨眼的功夫,已经十多年了,昔日的好友早已经不复存在,而他还在苟延残喘。 他眉眼低垂,眼中忽生惆怅来,忽明忽暗的闪电将他脸上的情绪照得很清楚,耳畔是轰隆隆的雷声和雨声,他闷闷道:“阿栾,你说……本宫是不是很没用啊?” 没能护住妹妹,如今也护不住好友的妹妹。 午夜梦回又如何对得起那些人呢? 高栾垂下头,“殿下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苏烟十七了,若是苏家还好好的话,也该和周家议亲了。”他笑了出来,眼中却格外的嘲讽。 高栾沉默不语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 寂静的寝殿中只有他这凄凉的笑声,在一阵阵的雨声中渐渐的削弱,最后只能无力的一声叹息,“不见也好,也好……” 省的伤心了。 高栾静静的看着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跌跌撞撞的离开,翻飞的轻纱帷幕落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的羸弱。 寝殿内没点蜡烛,在这样的天气下,看着很是压抑。 而殿下早就习以为常了,很少点蜡烛的,在夜色中如履平地,都是一次次的摸爬打滚练就出来的。 他咬了咬牙退了出去,忽而觉得孟妤说的都是对的。 …… 晌午的时候,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长乐宫这处,公孙离难得的前来拜访。 数数时间公孙则已经被关了快两个月有余了,可皇上一直没有松口的意思,也不知道意欲何为。 倒是六王爷公孙瑾这几日频繁的开始上早朝了,甚至还有着一股力争上游的气势。 公孙则听完公孙离的话颇为震惊,“老六不是一直养病的嘛?他那身子也能上早朝?” 公孙离眨了眨眼,“臣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最近看着六弟的身子越来越好了,父皇也很高兴的,倒是交了不少的事情给六弟去做,六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能力很不错,就连三皇兄也赞不绝口。” 公孙胜突然不乐意了,心中有了危机感,迫不及待的追问,“那母后呢?母后怎么说?这几日也不见母后前来。” 他也只敢偷偷摸摸的溜出宫去玩,可若是去了母后那处只怕又惹得父皇不乐意了。 公孙离勾了勾嘴角道:“母后那边一直在忙着皇奶奶生病的事情,想来是走不开的,皇兄也别着急,许是父皇想给老六一些疼爱罢了,毕竟老六一直都病怏怏的。” “胡扯,”公孙则恼羞成怒的拍桌,“父皇想给老六疼爱,那为何不给你呢?父皇就是偏心,连给你的亲事夜这般的敷衍了事,丝毫不顾及你。” 他的话让公孙离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连带着笑容都晕染了几分的冷意来,那桃花眼中染了层霜,又很快的被一抹阳光给代替了。 他天真无邪道:“皇兄也别生气了,臣弟愚笨,父皇不喜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皇兄也别担心,母后一定有办法放你出去的。” 公孙则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直摇头,无奈的盘腿重新坐下,“你就是心太软了,对谁都没个提防的,你要小心老三和老六,这二人可没这么简单的,没事就多去看看父皇,自己也多看看书。” “皇兄教训得是,臣弟也记下来了。” 公孙则点了点头,又嘱咐道:“那闵家的小姐虽然身份不是很高贵,但是好歹也算是大家闺秀,你先娶着便是,若是不喜欢以后再说。” 娶着?他勾了勾嘴角暗嘲。 可不能娶,这可是留着给你和母后的惊喜啊! 他倒是很好奇这个苏烟究竟能做出些什么样的事情来。 所有人的目光从一开始就错了,该夺取的不是太子那个位置,而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 谁坐上去,便杀了谁。 半个时辰之后,他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迈入了雨中款款离去,脚下的积水一阵阵的溅起落在衣摆处,他眼神暗沉,免得阴沉,像从黑暗中而来的一般。 轰隆隆的雷声有点像战场上厮杀的声音,恍惚中仿佛血流成河了一般。 他笑了笑,那笑容诡异又让人发怵。 …… 当孟妤从秋嬷嬷那处回去的时候,高栾还站在门口,她想了想走了进去蹑手蹑脚的。 而寝殿内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个人坐在那屏障后,身前摆放着一盘棋局,眸色认真专注。 “殿下,”她提着裙摆跪坐在他对面的蒲团上,眨了眨眼道:“秋嬷嬷说最近皇后和姜贵妃走得不是很频繁了,但是皇后又交给了她不少毒药。” 他抬起头来,眼中明暗交杂,“阿妤。” “嗯?”她茫然的抬起头来。 他道:“以后这种天气就别出去了,很吓人。” 孟妤有些奇怪,但还是顺着他点了点头笑道:“好,以后这种天气奴婢就不出去了。” 他满意对勾了勾嘴角,“阿妤为何这么听话?” “殿下是主子,阿妤自然是要听话的。”她回答得很轻松,想在他面前表现得乖一些。 公孙行止眉眼弯弯,伸手轻轻的碰了碰她的眉心,“阿妤出宫的时候,本宫给阿妤画个花钿吧?” 她额头光滑,若是画个花钿的话应当是极美的。 他指尖冰冷,像刚刚从寒冬腊月归来的一般,触碰在她额头上有些凉。 孟妤定定的望着他,克制住内心的情绪,努力的攒出一个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笑容,“好。” “奴婢今天晚上不能陪殿下一块就寝了,奴婢今夜……” “好。” 她话音未落,公孙行止就已经答应了。 孟妤怔住了,却也没有继续编下去,而是道:“那奴婢先下去了。” 第二百零五章 东风无力百花残 最近的公孙行止格外的好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心中却莫名的不安。 “殿下他……”高栾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孟妤蹙眉,努力的攒出笑容来,“走吧!殿下同意了。” “现在时辰还早,现在去怕碰着皇上了。”高栾阻止了她的动作。 孟妤掀了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没说去太后那处,我也不至于傻到现在去送死,我想……出一趟宫。” 她想去见房云翼,很多事情他知道得比较多,而他也是公孙行止最为得力的一个助手。 区区一个房云翼至少可以在朝堂上如鱼得水,对于公孙行止而言是很大的帮助。 “你出宫去做甚?”高栾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她。 孟妤站在屋檐下,蓦然抬起头来,伸出手去接住这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面色凝重,“去找房云翼。” 高栾拧眉,只听见她那清列的声音在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中响起,眼神坚定,“我想让殿下活着,高栾,我跟你一样,我想让殿下活着。” 从前没有,现在有了。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她见过不少例子,可总觉得那样的喜欢不够浓烈,不够炽热,总是有所保留。 她想试试,试试疯狂一点,炽热一点。 那怕最后并没有得偿所愿。 高栾沉默,眼神暗沉,似是在回味她的这一番话。 如她所言,高栾带着出宫了,只是这倾盆大雨的难免有些狼狈。 黑色的瓦,大红色的灯笼在后门的房檐下晃动着,一阵阵的雷鸣叫人心颤,她撑着一把油纸伞耐心的等待着。 高栾穿着一袭蓑衣,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面色冷峻,环抱着双臂。 从皇宫出来到此处,他没有多问一句。 只知道,如果她做的事情对殿下是好的,那么他就乐意至极。 一刻钟之后后门被人打开了,一个年事已高的老伯撑着伞笑道:“姑娘里面请。” 孟妤朝着他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走了进去,又回头望了高栾一眼,“你,不一起?” “我就不去了,在此处等你便是。”高栾木木的点了点头。 孟妤颔首随着江沙一块进去了,房云翼的府邸也并非就是安全的,高栾不来也好。 毕竟他是太子身边的人,不少人都认识的。 相比之下孟妤一个丫鬟自然是不会引人注目的。 辗转来到房云翼的书房,江沙推开门便离开了。 她提着裙摆走了进去,里面的施施然起身,那一袭青衫儒雅又风流,“姑娘前来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许久未见了,他有些惊讶,面前的孟妤变化很大,许是随着年龄增长的原因,变得漂亮了许多,也瘦了许多。 一时半会的,他险些没有认出来。 孟妤朝他欠了欠身,“是奴婢自己想来找房大人的。” 房云翼一愣。 随着外头的雨声加大,他让人送来一壶茶,二人对坐在那案几旁边,伴着茶香四溢她挑明了来一。 “奴婢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房大人。” 房云翼抬了抬眼帘,笑道:“姑娘请说。” “朝中分为几派,大皇子有多少人支持?三皇子又有多少人支持?剩下的人又属于谁?是皇上?还是别人,又或者是太子殿下?”她目光如炬,一改往常那憨厚的样子,犀利得让人有些诧异。 房云翼吃惊了片刻,很坦诚的回答,“支持大皇子的,表明上也就是那些人,可背地里有多少就不为人知了,毕竟这种事情牵扯很广泛,本官也不可能对他们都深究,至于三皇子,他的势力和大皇子可以说是势均力敌,也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而那个所谓的天差地别就是云安郡主了。 云安郡主的娘娘强大如斯,若是娶了云安郡主那么就真的是天差地别了。 “至于其他的比较散乱,本官也不好妄加评论,最近六王爷风头很盛。” 他的最后一番话点星了孟妤,脑海中突然想起来那个病怏怏的少年,怎地一夕之间就变成那个样子了,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 “六王爷的病……”她拧眉,摇摇头,“房大人不觉得古怪嘛?” “是有些古怪,而且最近我听说了一件事情,绍安城的城郊失踪了不少人。”房云翼道。 孟妤点点头,这事情不在她的能力范围内,又道:“那房大人呢?你属于谁的?” 这话成功的让二人之间拉筋了不少,房云翼觉得好笑,又有些无奈,“曾经我以为自己这个状元是自己凭本事考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来都是太子殿下的手笔,殿下对我有再造之恩,殿下吩咐的,我自然不会拒绝。” 他的态度非常明显了,孟妤也就放心了。 她低垂着眉眼,表情很凝重,“奴婢是瞒着殿下出来的,房大人可能不知道,奴婢和殿下之间并非真正的主仆,当初奴婢只是为了活命才投靠殿下的,今年年关的时候,殿下会送奴婢出宫。” 房云翼皱眉似是不明白她这话什么意思。 孟妤又道:“奴婢希望房大人成为殿下的左膀右臂。” 大雨倾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得这话有些天方夜谭,又有荒唐。 可她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孟妤眼中都是坚定,“我想让殿下活着。” 拿到虎符还不够,还需要有人,还需要有左膀右臂。 屋内的光线有些暗淡了,房云翼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朝堂上的局势他看得清清楚楚,太后病重,只怕…… “你为何为殿下做这么多?”他不解的询问。 孟妤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桌子上的茶水拉了过去,眸色深深且认真,“房大人想史书留名,太子殿下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需要房大人帮个忙。” 房云翼回过神来,道:“什么忙?” “除掉大皇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她这话直接让房云翼瞪大了瞳孔。 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气势磅礴。 “除掉大皇子,至少可以保殿下几年的安稳。”她这话掷地有声,却不该是一个女子说出来的。 第二百零六章 我想让他活着 “太子殿下所有的事情都有所计划的,你为何……”房云翼冷静下来,细细的分析了一番之后道。 孟妤手握紧了衣裙,有些慌张,但又很快的掩盖下去了,“我怕……” 怕什么呢? 怕来不及。 若是今年之内大皇子不除的话,他的危险只会增加不会减少。 房云翼心思有些沉重,友善的提醒,“你只是一个宫女,姑娘的确很聪明,可蜉蝣撼大树,不过是自不量力罢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的密谋都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更何况是你呢?想要除掉大皇子,三皇子都做不到,更何况是你呢?” 他的确很欣赏这个宫女的聪明才智,可是欣赏和能力也要分清楚的。 一个宫女再聪明又能如何呢?还能翻天了不成? 非是他瞧不起人,而是事实如此。 孟妤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身子挺得笔直,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能。” 别人不能,可她能的。 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想考的分数,她从来没有输过。 那怕是打官司也是如此。 “只要房大人答应便好,其余的不劳房大人操心。” “太子殿下对你并无恩情,你这么做所谓何故?而且本官为何要陪你冒险,非亲非故,非友,太子殿下对本官有恩情,可你对本官并无恩情。”房云翼也站了起来,那电闪雷鸣交杂的光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 孟妤莞尔一笑,“因为我和房大人是一条船上的人,房大人别无选择,若是太子殿下死了,房大人也活不了的。” 她在威胁房云翼,公孙行止自然是不会这么做的。 但是她会。 如果公孙行止死了,她就会这么做。 “房大人想出人头地,想光宗耀祖,为何不放开一点呢?陪着太子殿下谋朝篡位,当个功臣岂不是更好。”她笑得有些妖冶。 房云翼眉头紧锁,久久不语。 “我等房大人的回话。”她潇洒的准备转身离开,眼神中一片凉薄之意。 她的双手早就沾满了鲜血,既然如此那就不在乎再染上一些鲜血了,多了也无所畏惧的。 她要房云翼听命于她,不仅仅是听命于公孙行止。 身后的人依旧眉头紧锁,未曾叫住她,直到人走入了雨帘中去,他这才回过神来。 江沙走了进来,手里面掌着灯,“大人……” “她到底想做什么?”房云翼喃喃自语着,“她这是选了太子殿下为主?” “大人为何不往男女之情上猜测?”江沙善意的提醒着。 房云翼转过身去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江沙若有所思的道:“这位姑娘这般迫不及待,许是喜欢上了太子殿下。” …… 哗啦啦的大雨冲刷着地面,光滑的鹅暖石上干干净净的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她和高栾一路辗转回了东宫也才天黑。 高栾自始至终也都没有过问些什么,甚至还贴心的给她挡雨。 “高大哥,我不会害殿下的,我只是想给殿下一份保障,”她放慢了脚步解释道:“房云翼虽然感激殿下,可是他有所顾忌的,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不见得他会帮助殿下的,所以我得给他一个下马威,只有将他拖下水,他才会全心全意的为殿下效命。” 高栾点了点头,“嗯。” 孟妤握紧了衣裙,心思很复杂,“大皇子得死,太后那边……” “阿妤。” 在她埋着头往前走的时候,却突然撞上了一个人,衣袂飘飘,白衣若雪,敛尽风华,正站在她的面前。 屋檐下除了摇晃的大红色灯笼,还有呼啸的风声电闪雷鸣之外,空无一人,唯独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 声音清列又好听。 她慌张的抬起头来,有些无措的倒退了一步,不想被他发现。 公孙行止神情温和,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温柔缱绻,“阿妤,为何这么做?” 他眼神过于炽热,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倒退。 却被他呵斥住,“阿妤。” “殿下,”她忽的有些无措,双眼也染了一层云雾,“殿下都知道。” “是。”他很实诚的点点头。 孟妤艰涩道:“殿下就没想活着对不对?殿下就想报仇之后自尽,殿下不想活着,所以不去见太后,分明知道太后的手上有虎符,也不去。” 他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怎么可能算不到呢? 高栾站在孟妤的身后,弯下头。 他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才陪着孟妤走这一遭的。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就是希望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殿下……”她咬了咬嘴唇,“奴婢希望你活着。” 公孙行止垂眸,眼中的情绪叫人看不懂,有些伤痛,又有些茫然他的手触碰到孟妤的发顶,凉飕飕的感觉席卷而来,“阿妤,本宫没不想活着,只是这些事情急不得。” 她语气带着恳求,“那殿下去见太后好不好?” 你活下去好不好? 至少别这么绝望,别这么悲观。 他面色凝重,连带着眼神也暗沉了不少,缓缓收回了手,答非所问的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太后那,高栾不许去,你也不许去。” “殿下……” “阿妤,”他少见的疾言厉色,“本宫纵容你,并非就会事事依着你,你只是一个宫女,不要逾越了规矩,本宫的事情你们都不许插手。” 她愣在原地,神情恍惚,黯然的望着他的背影。 这喜欢,有些卑微了。 连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而她喜欢的人是这样一个人。 高栾和孟妤站在了原地,看着他衣摆消失在拐角处。 孟妤苦笑了一声,“我只是想让他活着。” 高栾惆怅道:“殿下很早之前就都算计好了的。” 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去打破他的计划呢? 活着对于殿下,对于苏小姐而言,都太难了,他们都本该死在十多年前的那一场战乱中,只是侥幸活了下来。 可躯体活着,灵魂早就腐朽不堪了。 她暗自嘲笑,觉得自己当真是傻透了,漏洞百出,频繁出错。 第二百零七章 虎符 她愣在原地,没有追上去,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回廊下。 人活着总是需要一个执念的,好的也好,坏的也罢。 能够支撑活下去的便是好的,可倘若执念没了,人也就行尸走肉了。 公孙行止的处境她没法切身体会,也没有办法设身处地的去感受。 能够做到的只是希望他活着而已。 “高大哥,你为何不劝殿下呢?”她低声询问。 高栾说,“因为殿下很痛苦。” 二人又一次恢复了沉默寡言的处境,她感受着一阵阵的凉风袭来,将她整个人吹得格外清醒。 高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整理好,走进了寝殿中。 …… “滚,朕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未央宫中,公孙长堰暴怒的一脚踹在了地上的御医身上。 这都好些天了,太后的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怕是问不出那半个虎符的下落了。 他拧眉,眼色阴沉,“不管如何,必须保住太后再撑一个月,若是太后出了事,你们都给朕提头来见。” 地上的一众御医瑟瑟发抖,不断的磕头,也不敢反驳。 “臣遵旨。” 他不耐烦的吼道:“都给朕滚下去。” 在他的暴怒声中,一群人连滚带爬的离开了。 此番只剩下高公公候在旁边了,壮着胆子的上前,“皇上,时辰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太后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的。” 公孙长堰这才压制住了火气,那脸色很不好,理了理龙袍问道:“太子可有来过?” 高公公实诚的摇摇头,“未央宫的宫人说不曾,想来太子许是病得很严重了。” “他若是前来了随时汇报给朕,又或者太后说什么了,也要一字不漏的告诉朕。”公孙长堰捏了捏眉眼,满身的戾气。 高公公颔首,“皇上放心,老奴会记得的。”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左右思量了一下道:“朕不放心别个,这些日子你且在这处守着便是。” 听了这话,高公公明显有些高兴,但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喜悦,唯唯诺诺的道:“奴才遵旨。” 说罢,公孙长堰拂袖而去。 这些日子他时不时都会前来的,各种费尽心思的讨好太后,可都无果。 人一走,寝殿内就只剩下一些伺候的宫女,嬷嬷,和几个太监。 高公公站直了腰板,甩了甩手里面的拂尘,“你们都先下去吧!这里有杂家看着便是。” “是。” 其余的人也不敢多问些什么,毕竟高公公是皇子的人,只能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当寝殿内只剩下他一个人之后,高公公蹑手蹑脚的走到床榻边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老奴知道您没疯,您能听见的。” 床榻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来,气若游丝的扭过头来,隔着一层层的轻纱帷幕,依旧能够看到她那死灰一般的眼神,苍老的面孔和垂死之人并无区别。 “哀家记得你,”她了张嘴,虚弱道:“你是太子宫中的太监。” 高公公老泪纵横的跪在地上,“老奴是殿下身边的人,为了让维护殿下只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地步来了。” 当初他为了护着太子殿下,只能在各处打杂,在各个宫中跑腿,最后一步步的爬到皇上的身边去。 “太子还是不肯来见哀家,”她语气中都是辛酸,摇摇欲坠的支撑着身子起来,掀开床帘望着他,“玉楼肯定是恨哀家的,都是哀家的错。” 高公公匍匐在地上闷闷道:“这些年殿下过得很苦。” 太后泪流满面,白发早就爬满了,趴在床边无力的捶胸顿足,“都怪哀家。” 当初若不是她一时心软,听从了皇帝的话,又怎么会…… 是她引狼入室,害得如此的场面。 高公公抬起头来,红了眼眶,“太后娘娘,求您可怜可怜殿下。” 他一个卑微的奴才,没什么本事,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跟在殿下身边的时候也才不过是三十岁出头,如今他已经五十多岁了。 安安静静的寝殿内,只有太后忏悔的哭声,高公公依旧跪着,听着她的这些话,却未曾做出评价。 “你让他来见哀家一面,就一面,哀家把虎符给他,高公公,哀家求你……”太后揪着他的衣袖,苦苦哀求,语气卑微。 而回答她的却只是高公公的沉默。 电闪雷鸣一阵阵的而过,使得整个皇宫都被阴影笼罩着。 夜幕降临,外头噼里啪啦的雷鸣声实在是吓人,这个夏天还真是叫人心惊胆颤的。 这样的天气,他迟迟未睡,蜡烛燃了一支又一支,孟妤换了一次又一次,任劳任怨的,也不说话。 公孙行止目光定定的瞧着眼前的棋局,剑眉频频蹙起。 孟妤端坐在他的对面,就那么坐着,偶尔打个哈欠。 黑色的棋子落下之后,他总算是抬起头来了,目光清冽,“为何不说话?” “不敢。”她眉眼低垂,眼底的情绪看不真切。 “知道错了嘛?”他将棋局打乱,一枚一枚的重新规分好。 孟妤摇头,说出来的话却是心口不一,“奴婢知道错了。” 逾越了规矩,身份,的确是错了。 可让他活着,何错之有? 公孙行止抬眼瞥了她一眼,“阿妤。”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 “伺候本宫就寝。” 她点点头道:“好。” 可这大雨倾盆,电闪雷鸣,她睡不着,心事重重的瞪着大眼睛,感受着身侧之人的呼吸声。 六月一到,一年之期过半,将她的思绪搞得乱七八糟。 “此事当真?” “自然是当真的了,还能有假,未央宫的姐姐告诉我的,今日我恰巧遇见了,想来太后怕是大限将至了。” “嘘,小点声,被人听见了可是要杀头的。” 回廊上,两个小宫女健步如飞,碎碎念的议论着。 而她们的身后,一道黑色的身影飞速的掠过,不留痕迹。 昨夜雨疏风骤,窗柩下的花落了一地,一大早的孟妤就拿着扫帚打扫庭院了。 第二百零八章 表里不一 “小豆芽。” 一阵愉悦的声音打碎了孟妤的思维,她猛的一抬起头,想也不想的就拔腿开溜。 人还没走两步呢!就被人拦住了去路了。 少年眉眼含笑,笑得如沐春风,身上一股青草味,还有着淡淡的花香。 孟妤愣了一下,皱眉道:“五皇子掉草地里面了?” 公孙离嗯了一声,摇摇头,“你怎么知道?” “今日我看荷花开了,觉得新鲜,这才六月呢!荷花就开了,这不就给你折来了,就当是赎罪了。”公孙离笑盈盈的从身后献宝似的变出来那一朵娇艳欲滴的荷花。 孟妤不觉得感动,嘴角扯了扯,“前些天五皇子可不是这样子的,五皇子没错,为何要道歉。”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他的意思。 公孙离有些泄气的哦了一身,垂下头,那桃花眼中的光骤然暗淡了下来,“小豆芽,你别生气,我也是迫于无奈的,你若是生气,打我也行。” 孟妤有些无奈的望着他,“奴婢只是一个宫女,五皇子不必如此,能被主子利用是奴婢几世修来的福气。” 这要是被别人看了去,成何体统。 公孙离苦涩的勾了勾嘴角,“小豆芽,我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至少你不会生我的气呢!” 孟妤皱眉,“奴婢没有生气,只是奴婢想简简单单的活着,不想惹是生非,五皇子没做错什么,所以用不着道歉。” 她这话是很认真的,公孙离没有错,所有人都没有错。 他们只是活在了自己的宿命中,活在了属于他们的背景时空下。 “小豆芽…~”他勾了勾嘴角,眼中划过一丝悲伤和不忍,却在身后一阵脚步声中,停住了。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款款而来,行走间衣袂飘飘,因着昨夜倾盆大雨的缘故,导致地上升起薄雾,慢慢的飘向云空当中去。 他踏雾而来,叫人有些移不开眼。 “阿妤,”他朝着站在那处的孟妤柔声道,“过来。” 孟妤几乎没带任何思考,身体下意识的就朝着他走了过去。 公孙离脸上的笑容敛了脸,恭恭敬敬的道:“皇兄。” 他下意识的把孟妤拉到了身后去,吩咐道:“阿妤,去将池里面的落花捞出来。” 孟妤皱眉,但也没有拒绝,转身就去办了。 看着被支开的人,公孙离笑了笑,“皇兄这么怕臣弟接近小豆芽?” “你要做什么,本宫不会阻拦你,可公孙离,”他眼中的儒雅荡然无存,被狠戾代替,“别打阿妤的主意。” “太子殿下莫不是对小豆芽有了别的心思不成?”他眯了眯眼。 如若不然的话,为何这般护着,跟宝贝似的。 他蹙眉,“你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若是无事的话,东宫还是少来的为妙。” 公孙离是不是善茬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皇宫中就没有一个人是干干净净的。 这么些年了,公孙离他也是亲眼目睹的。 未出手,只是因着大家的目的都是如出一撤的,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装模作样下去吧! 公孙离笑了笑,眼底的情绪让人看不懂,他年纪是不大。 可比起面前的太子殿下而言,男女之情上面,他自然是都得比较多的。 桃花眼落在了孟妤的身上,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嘴角,“小豆芽越发的水灵灵了,皇兄觉得呢?” 可不是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东宫这处的风水养人,孟妤长得越发的亭亭玉立了,人也消瘦了,若是再长上两年必然是个大美人的。 公孙行止依旧沉默不语,面色清冷。 公孙离好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荷花丢掉,淡淡道:“前来是为了告诉皇兄,这一段时间老六似乎很出风头,你觉得这件事情是父皇的杰作呢?还是……” “你不是查过了嘛?”他反问。 公孙离莞尔,笑得很甜,说出来的话却和他这个人格格不入,“皇兄还真是了解人,一点秘密也不给人留。” 他的确是查过了的,但是很显然对方是有备而来的,他并没有查到些什么。 老六突然的性格大变实在是诡异,若不是人还是那个人的话,他都要怀疑了。 “若是没事的话,臣弟就先行告退了,”他也没继续追问了,点到为止即可,走了两步之后又补充道:“皇兄放心,臣弟不会对小豆芽如何的,于公于私,臣弟还是很喜欢小豆芽的,毕竟……皇兄好不容易有一个在乎的人。” 在乎? 他迷惑在公孙离的这一番话种,眉头紧锁,蓦然回首就看见了蹲在池边掏着落花的孟妤。 池水很清,很干净,五颜六色的花瓣落在上面非但没有让人觉得污染,反而多了一层绚丽的美感,和这一池水融为一体。 孟妤伸着手打捞,却突然间动作一顿,猛的想起了什么站起来,“殿下。” 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叫,让身后的人愣了一下。 他的身后是一棵巨大的广玉兰花,脚下是细碎的花瓣,衣衫上粘了些露水。 “昨夜奴婢去房大人那处的时候,房大人说城郊失踪了不少人,而且据大理寺所说,找到失踪的人之后,都是被人挖了心的。” 公孙行止眉头一皱,“挖心?” “嗯,”她心中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了上来,三两步走了过去,伸手拉着他走到池边去,指着这一滩池水道:“殿下看,这花瓣在池水上,依旧能够看到清澈见底的池水,可是池水的表面却是五颜六色的。” “六王爷患的疾病刚好和心脏有关。” 一石激起千层浪,公孙行止眸色幽深,在她的身侧蹲下身去,“阿妤觉得,人挖了心还能活嘛?” “能,”孟妤非常肯定的点点头,“殿下,人死了之后,最后消失的是听觉,并非是心,心被挖了,如果一定的时间内,在换取另外一颗心的话,能活的。” 这样解释的话,就能够解释清楚为何公孙瑾判若两人了,从病怏怏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一个性情大变,甚至一改往日翩翩君子的模样了,就连带着喜好都变了。 第二百零九章 尸体 二人蹲在池水边,里面的花瓣五颜六色的漂浮在水面上,她握着他的手,手掌心的温度格外的清晰明了。 就这么对视着,干干净净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她眨了眨眼,思绪一下子混乱开来,心跳也随之加速。 他的眼中像是夹带着什么似的,只要微微一笑就能让人心情愉快。 一种疯狂的念头在内心滋生开来,她想,若是能让他百岁无忧,也是极好的。 比起孟妤眼神中的情意而已,他的眼中就比较复杂了,百转千回了许久,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轻轻的碰了碰她的眉心。 总想给她画一朵鲜艳的梅花在这眉心,应当是极好看的。 “殿下,”她从那遐想中脱离出来,动了动嘴唇轻声唤道,“疼吧。” 他手指按了按,眉心一下子就有了红印。 听到她这么一说,公孙行止松开了手,施施然的从地上站起来,面色清冷,松开了她的手,言归正传道:“阿妤的这个假设不无道理,本宫会去好好的调查。” “殿下,是打算对付六王爷嘛?”孟妤揉了揉眉心跟着他进了寝殿。 对于她的问题公孙行止并没有回答,只是递给了她一本书,孟妤习以为常的坐在了旁边翻阅着。 …… 凤仪殿这处,连续两个月的时间了,皇后的心情不大好,尤其是大皇子被关了禁闭之后,总是想方设法的想要将人放出来。 可是大皇子此番的所作所为早就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了,皇上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把人放出来呢! 公孙离从东宫那处回来之后便来到了凤仪殿,此番正跪在大殿上,眉眼低垂。 皇后过了许久这才开口,“阿离,最近总是往东宫那处跑得殷勤,是不是忘了你皇兄还在被关着禁闭呢?你皇兄对你情同手足,你难道就不该想想办法嘛?” 公孙离呐呐道:“母后,儿臣一直在想办法的,去东宫只是为了替皇兄时不时的监督那边的情况罢了。” “也不知道好好读书,看看国家大事,整日整那些烂东西,”皇后恼羞成怒的拍了拍自己对凤椅,面色阴冷,“现如今老六都比你受你父皇看重,你这个样子,以后怎么辅佐你皇兄?”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皇后也就在凤仪殿说说罢了。 若是出了这个地方她固然不好开口的,本以为姜贵妃可以吹吹耳边风对,可是现如今姜贵妃也靠不住了。 毕竟这件事情乃是皇上逆鳞,皇上最讨厌的就是江湖势力了。 姜贵妃若是插手的话反而会引起皇上的猜忌,所以她都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眼瞅着老六如日中天,而老三又如此受到皇上的器重,她如何不捉急。 公孙离磕头道:“儿臣愚笨,请母后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用?”皇后压制住怒火,捏了捏眉心,“从明日开始,让你舅舅带你认识认识人,跟着他们学点东西,好为你皇兄铺路。” 公孙离低垂着眉眼,唯唯诺诺的道:“是。” “下去吧!”最后皇后颇为头疼的摆了摆手,表示不想看见他。 公孙离起身,那眼神中的畏惧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乃是得逞的笑容。 皇后对他一向如此,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信任过,可是公孙则被关起来之后,她就开始捉急了。 因为她已经无路可退了,只得暂时的将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 如若不然的话,只会功亏一篑。 “娘娘,太后那边还要去吗?”孙嬷嬷上前询问道,“如今太后娘娘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为何不直接让人去搜查呢?” 皇后皱眉,“如果找得到的话,皇上早就动手了,这个东西只有太后知道在何处,这些天一定要派咱们的人时时刻刻监视着,不管太后见了谁,给了谁东西,都要告诉本宫。” 作为皇后,她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但是远远还不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所以她凡事都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不得有任何的闪失和差池。 若是能够拿到太后手上的虎符,那无疑是如虎添翼,她儿子当上储君还不都是木已成舟的事情了嘛? 孙嬷嬷颔首,“奴婢这就去办。” “等等,”皇后突然又叫住了她问道,“东宫那边,秋嬷嬷有什么消息嘛?” 孙嬷嬷道:“娘娘不必担心,秋嬷嬷一切如常,太子的确是病了,想来是撑不了多久了的。” “嗯。”皇后点点头。 公孙行止早点死了也好,省得浪费位置。 而这边的公孙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凤仪殿便朝着宫外前去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乍一看又都不相关,可仔细看来又都相关的。 闲暇的时间,房云翼就忙着和朝中的大臣应酬,一旦闲下来,就想到孟妤给他说的那一番话。 这样一个丫头,还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她到底是谁的人呢? “大人,”在他走神的时候,江沙急急忙忙的进来,满头大汗的道:“大理寺那边出事了,又找到一具被人挖了心的尸体。” 房云翼猛的站了起来,甩了甩衣袖,“去看看。” 江沙颔首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告诉他发现尸体的时间地点。 “大致情况便是如此了,大理寺那边也不敢妄下评论,百姓都说是郊外有豺狼虎豹造成的,可是怎么看的都不像是豺狼虎豹的所作所为。” 房云翼俊眉蹙起,嘴角抿成了一条线,“先去看看再说,先别声张,省得闹得人心惶惶的,最近皇上正烦心着太后的事情呢!” 江沙点点头。 二人上了马车,一路朝着大理寺的方向前去。 前前后后也就五天的时间内,这已经是发现的第三具尸体了,不像是巧合,倒像是…~ 大理寺的人也是束手无策的,可又无可奈何。 “莫不是,这世间当真有魑魅魍魉的怪谈不成?” 客栈里面的路人们,也不知道从那得来的小道消息,立刻议论纷纷起来。 而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苏烟听了去。 第二百一十章 各怀鬼胎 “小姐。”冬菊有些不解的看着她家小姐微微变化的脸色。 苏烟摇摇头,“无事,回去吧!” 自从那日之后,她便时常出来走动,给出的借口是要嫁人了,自然要准备好女儿家该准备的东西了。 苏大人喜上眉梢,自然是高兴的,所以便默许了。 却没有人知道,她一次次的将不少东西送出去,送进宫中去。 正如殿下所言,这一盘棋,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那怕是粉身碎骨,下地狱,也要将仇人狠狠地拽了下去。 冬菊没敢在多问些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客栈。 而这边大理寺,房云翼匆匆忙忙从马车上下来,大步流星的朝着里面而去,守着门的人也都没有拦住他。 毕竟现如今的房云翼已经今非昔比了,大理寺的几位大人早早就等着了。 只是让房云翼吃惊的是,公孙离也在。 他愣了一会拱了拱手道:“五皇子。” 公孙离笑了笑,“出来走了走,便听见这件事情了,便过来瞧瞧。” 他目光波澜不惊的看着地上被白布盖住的尸体,三个尸体并排在一块,更稀奇的是这些尸体居然没有发臭。 而且他们的心被挖得手法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格外的诡异,阴险。 “房大人不防也看看。”他非常友好的挪了位置。 房云翼半蹲下身子去,掀开了白布,就看见了面目全非的人,可是身子都只是一个地方受了伤。 又陆续的掀开了另外两具尸体都是一模一样的,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这三具尸体,年龄大小不一样,性别也不一样。 “除了尸体,还有其他什么线索嘛?”房云翼拧着眉询问。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默契的摇摇头,“并没有,就只有尸体,而且面部全都毁了,也没法辨认,找不到亲人。” 因着都是居住在城郊的,想要寻找其家人倒是不难,只是难免会惹来麻烦。 房云翼眉头紧锁的站了起来,面色有些凝重,“先草拟奏折,明日本官会告知皇上的。” “还是先别吧!”公孙离突然的开口了,样子看起来有些单纯,桃花眼含着笑意道:“我倒是觉得,或许会有更大的发现,房大人不妨等等再说,有突如若不然的话,只怕你奏折刚刚递上去,又死人了呢?” 到时候皇上就会治他一个失察之罪。 在朝堂上混便是如此的,你的官位高低也预示着你的危险系数的高低。 难保对方不是一个个的放出来的。 他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眼中闪了一抹欣赏,“那就听五皇子的。” 他又简单的给几位大人交代了一些,这才和公孙离一块离开了大理寺。 路上凉风习习,河畔的风带着一阵阵的花香席卷而来,地面上都是被昨夜的倾盆大雨浇灌后留下的痕迹,时不时的还能踩到一地的残花。 白衣若雪,青衫儒雅。 二人并肩前行,委实有些赏心悦目。 走入人群中时,公孙离却忽然开口了,“房大人是个人才,也是个聪明人。” “五皇子过奖了。”他含蓄的道。 公孙离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房大人知道本皇子什么意思。” 他敛了敛神色,意味不明的看着他。 人群吵杂,他叹了一口气,负手背在身后,“世事无常,房大人说呢?” 房云翼笑了笑没说话。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雾气散去,大有雨过天晴的姿态,他又道:“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宫女,太子唤她阿妤,秋嬷嬷唤她豆芽,可我倒是觉得她很适合小豆芽这个名字。” 嫩嫩的,白白的。 胖的时候就是胖胖的豆芽,瘦的时候就是瘦瘦的豆芽。 房云翼被他这么一说,脑海中骤然浮现出那日前来寻他时的面容,以及寺庙中那红色的绸缎飞向她时。 那女子牙尖嘴利,却又懂得适可而止,写得一手端端正正的好字,又聪明过人,的确让人难以忘记。 公孙离的话题到此为此,最后又补了一句,“不过,小豆芽最近在生本皇子的气。” 他觉得新鲜,哪有当奴才的生主子气的。 可他又觉得应该去道歉,深怕小豆芽不理他两千。 房云翼古怪的瞥了他一眼,后者则是笑着拱手告辞了。 人一走,江沙这才忍不住的开口,“五皇子说这些是和意思?” 房云翼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只是心绪有些复杂,想了想转身回了自己的府邸。 …… 东宫这处,孟妤正蹲在地上摘菜呢!却心思飞远。 直到高栾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旁边,眉头紧锁,有些为难的开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做什么?”孟妤觉得稀奇。 高栾还是第一次主动找她呢! 高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殿下让抄书。” 孟妤愣了片刻,放下了手里面的菜和他凑成一块窃窃私语起来,“殿下为何让你抄书啊?” 她觉得公孙行止的恶趣味还挺多的,惩罚人并不是打骂,要么抄书,要么陪他下棋。 难得见到高栾被处罚,肯定是做错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高栾抿唇,表情一言难尽,“因为我考核失败了。” 殿下每年都会和他比武,一旦他没达到殿下的标准,便会被抄书的。 偏偏高栾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不好读书这一档子的事情,更不用说抄书了。 可这些年在殿下的打磨下,愣是从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变成了一个颇有些学文的人。 孟妤听了他的话了然于心的哦了一声,重新捡起自己的菜无情的拒绝,“不帮,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为何不帮,你以后有困难我也帮你。”高栾有些激动了。 孟妤嘴角扯了扯,“因为殿下认识我的字,我若是帮你的话,殿下肯定一眼就看穿出来了,到时候你我都要受罚,而且……” 而且她肯定会被罚弹琴的,所以宁可不讲义气,也绝不学琴。 高栾没好气的拿着手中的书就离开了,生气的背影像只大熊似的。 孟妤置之不理的继续摘菜,脑海中有浮现出那日四目相对旖旎的场景。 第二百十一章 挡剑 这几日注定是不会太平的,可至少大皇子被关了禁闭,皇后就没法作妖了。 看着公孙离的所作所为她也大致可以猜到公孙离的心思了。 他不是大皇子的人,也并非是公孙行止的人,他没有站队,他自始至终都是独来独往,独树一帜。 各自为战的。 入夜之后,她如同往常一般在自己的屋内收拾干净,就朝着莠和殿的方向前去。 今夜繁星点点,空气有些湿漉漉的,月亮弯弯的在云层中流窜着,回廊下空无一人,有些怪异的古怪。 孟妤心中隐隐约约有些不安,但也没有多想,毕竟已经风平浪静的度过了许久。 “殿下。”当她提着裙摆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寝殿内空无一人,连带着高栾也不见了。 “殿下,殿下。”孟妤有些着急的喊了几声,依旧无人回应。 正当她疑惑的时候,一阵的撕打的声音响起来,孟妤猛的瞪大了瞳孔,提着裙摆就冲出了寝殿,朝着那打斗声传来的地方前去。 水榭阁楼,广玉兰树下,那两个身影正被人围住,一群黑衣人,个个手中执着寒光冷冽的长剑,步步紧逼。 “殿下。”孟妤吓得脱口而出,声音却不大,立刻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高栾一边忙着厮杀,一边还要护着公孙行止自然是有些吃力的。 他会武功,却几乎不用武。 因为不确定每次前来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只能伪装。 看着那刀光剑影的模样,孟妤心中蓦然的一惊,连带着脸色大变。 “殿下快走。”高栾将人护着催促道。 为首的黑衣人拔剑相向,善意的提意见,“太子殿下若是肯把东西交给出来的话,我们些许会考虑考虑放了太子殿下的。” 公孙行止面色冷峻,“本宫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是什么。” 那人有些不耐烦了,抬眼示意了旁边的人,齐刷刷的就开始出手了。 他站在高栾的身后一动不动的,高栾忙着厮杀,却也将他护得周全,常年的打斗早就给他练就了一身的好本事。 公孙行止一袭青衫翻飞着,长身玉立,眉眼内敛,眸中寒光肆意开来。 刀光剑影从他的眼前划过,又一次次的被挡开。 十几个人和高栾一个人打,他也不占下方,但是明显对方都是不要命的,这就使得他有些吃力了。 孟妤看得着急,又无计可施。 她不会武功,可若是扯着嗓子喊的话,也不见得会有援兵前来,可能还会将自己给你牵扯进去。 好端端的为何会有人前来刺杀? 她脑中百转千回的时候,那为首的黑衣人就出手了,十几个人拖住高栾,而他的目标是公孙行止。 长剑辗转着,剑尖锋利无比,在空中发出一阵声响,直直的朝着他袭了过去,速度很快,他若是躲过去,便会被对方发现会武。 而且对方的角度刁钻,若不是习武之人断然不会发现的,他手掌酝酿着掌力,却又化开来。 正准备受下这一剑的时候,一个不明物体就已经冲过来将他扑倒了,二人抱着在地上滚了一圈,堪堪后背撞在一块石头上这才停下来。 公孙行止闷哼一声,却未曾受伤,只是手臂被压了,他蹙眉,这才看清怀里面的人,“阿妤?” 她嗯了一声,表情痛苦,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黑衣人的长剑又一次袭来,她眼疾手快的将人护住,却被公孙行止一把推开了。 他肩膀硬生生挨了一剑。 被推开的孟妤猛的回头,“殿下。” “殿下。”高栾挣脱开那些人,飞奔而来。 孟妤吓得扑了过去,手忙脚乱的捂住他的伤口,一下子就慌了神,“殿下,殿下…~” “殿下你怎么样啊?你怎么样啊?你别吓我?”她无措的哽咽着。 青衫上染了血,他无奈的笑了笑,“哭什么?本宫这不是没事嘛?” 高栾将黑衣人挡开,恼羞成怒的用尽了全力。 孟妤双目泛红,眼神凶恶的朝着那人看了过去。 “为什么啊?你干嘛推开我啊?殿下。”她情绪再也绷不住的哭了出来。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不喜欢你了,好不容易熬了这么久了。 你怎么又…… 他有些疲惫,虽然刺的地方不深,可若是要继续说话,也会有些吃力的,却还是耐着性子的温和笑道:“阿妤是女子,身上留疤可不好看。” “阿妤别说话了,本宫有些累了。” “殿下,殿下,”她哭喊着扭过头超高栾喊道:“高大哥,高大哥你快看看殿下,殿下,殿下你别吓我,你别吓我啊?” 黑衣人眼瞅着打不过,也不再纠缠,冷笑一声转身飞走了。 高栾这才急急忙忙的赶来过来,“殿下,殿下。” 公孙行止拧眉,剑眉皱起,颇为无奈的朝着孟妤道:“阿妤,先别哭,扶本宫回去。” 她点点头,保持着理智的搀扶着他回了寝殿。 “高栾,处理一下。”他还不忘朝高栾吩咐道。 高栾不敢犹豫,麻利的去办。 看见他受伤,她心口像被人扎了一般疼痛,比自己受伤时还要疼痛,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将人搀扶着坐下,她无措的望着他,“殿下……” “阿妤,”他脸色苍白,猛的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就着这个姿势,卸下了一身的倨傲,坚强,此时他的虚弱得连孟妤都能杀了他,声音羸弱,“别怕。” 她眼中包含着泪水,死死的摇了摇头。 不是怕,是担心,是心疼。 “阿妤,你给本宫说个故事,本宫有些疼。”从不肯示弱,也不轻言说疼痛的人,突然的恳求让人没法拒绝。 可她本身就没法拒绝他啊! “殿下,奴婢先给你处理伤口好不好?”她忍住哭腔,哄着他。 公孙行止苍白的笑了笑,“好。” 她将人重新扶好坐稳,提着裙摆去拿纱布,拿药,拿剪刀,将所有需要的东西都拿了过去。 他寝殿内别的没有,唯独书和药极多。 孟妤半跪在他的面前,轻轻的脱掉他的衣衫,眼圈还红着。 公孙行止垂了垂眼帘,若有所思的端详着她。 心里头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第二百十二章 那就杀了她 烛火很亮,他眼中化不开的浓墨,吹不散的茫然,眉头紧锁起来,像是在纠结着什么。 最终却化为一声叹息,“阿妤,莫要哭。” “殿下,奴婢手抖。”她红着眼抬头,手不住的发抖,也不知道为什么,拿不稳纱布,脱衣服的手也是瑟瑟发抖的。 寝殿内静悄悄的什么也听不见,唯独她的抽泣声,一阵阵的像夜晚的无家可归的野猫儿,细细的泣涕着。 他看得不忍,抓住她发抖的手,“那便不做了,让高栾来。” 孟妤一顿,努力的平息了知道情绪,坚定的道:“奴婢可以的。” 她只是因为对方是公孙行止,这才有些不知所措的。 如果换个人的话,按照指示这并不难。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松开了她的手。 在他的指示下,孟妤有条不絮的进行着,深怕弄疼了他。 心里面乱七八糟的,轻轻的对着伤口吹了吹。 这不吹还好,一吹,他顿时身子僵硬住了,心乱如麻,脸红心跳,心跳也不断的加速,尤其是那小手触碰到肌肤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僵的。 公孙行止百思不得其解的望着她,却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来。 只是在孟妤即将受伤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就换人给推开了。 “殿下。”她赫然抬起头来,对上他那神色闪躲的眼。 公孙行止闷哼了一声,莞尔一笑,“没事了,阿妤将东西处理一下。” 孟妤点点头,却还不忘问他,“殿下知道是谁嘛?” 她指的是那群刺客。 公孙行止轻轻的点了点头,本是不知道的,可是瞥见了黑衣人腰间露出来的东西时便猜到了。 “皇后的人。” “皇后?”她瞪大了眼睛,“皇后为何要杀殿下?” “不是杀,是要东西。”他回答得轻描淡写。 皇后那个人,总是层出不穷烂招数放在他的身上,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 孟妤沉思了半响这才理清楚来龙去脉,眼神暗了暗,脑子不大清楚,连带着人都有些恍惚,可内心那个念头控制不住的涌了上来。 “殿下,杀了她好不好?” 话一出来,公孙行止神情一顿,眼神中多了一抹看不懂的情绪,他望着她,不知为何竟然生出几分的愧疚感来。 这人刚刚到他这处的时候,还是个杀人都手抖的小丫头,如今却…… 他教她读书,识字,琴棋书画,是想着在这为数不多的岁月中,留下些许美好的记忆罢了。 然而,这双手,也不知何时拿起了长剑,手中的鲜血晕染开来,分外妖冶。 “阿妤……”他轻声唤她的名字,“不杀了,以后本宫不让你杀人了。” 到此为止,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也罢! 孟妤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手上都沾满了血的痕迹,一袭白色的衣裙也被渲染开来,望着他有些痴傻。 也不知怎么的了,就鬼使神差的突然抱住了他,低声道:“殿下,你别怕,以后阿妤护着你。” 高栾再进来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那小胖丫将殿下抱着,珠帘摇晃,凉风习习,鼻息间淡淡的血腥味萦绕着,他皱眉,却也未曾打扰。 公孙行止有些无措,瞳孔骤然睁大,眼中满是错愕的神情。 尤其是那一句话,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她说:殿下,别怕,以后阿妤护着你。 手握成拳,又缓缓的松懈开来,只听见他的声音清冽中夹带着异常的喑哑,如同积雪被人狠狠地踩过一般,他说,“好。” 皇后并非是要杀他,而是猜测虎符在他的手中。 因着如今太后病重他迟迟未曾去探望,虎符就成为了一个未解之谜。 皇后就以为虎符太后老早就交给了公孙行止。 然而皇后却算错了。 这些年来,不仅仅是东宫有着细作,就连未央宫都有不少的皇上的人。 公孙长堰的皇位本就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自然是要处处提防着别人的。 太后莫名其妙的痴傻了,他如何不猜忌,不怀疑。 更何况太后的手中还有着一半的虎符,那可是危及商洽一般的江山社稷,他自然是万事小心的。 所以能够确定虎符还未曾落在公孙行止的身上,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大费周章了。 乌云遮月,繁星闪烁着。 当那黑衣人来到凤仪殿的时候,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追问,“如何了?” 黑衣人站在寝殿内,摇了摇头,“东西不在太子那里,属下伤了太子。” 皇后一愣,随后也只是摆摆手,“此事问题不大,他也不敢声张,可若是虎符不在他哪里,那么太后会给谁呢?还是放在了何处?” 这些日子她忙着别的事情,没空前去太后那边。 再加上皇上基本上是日日前去的,她若是和皇上撞上了,难免惹来皇上的猜忌,最好的办法便是按兵不动。 但是按兵不动难免也叫人有些担忧,所以她就将目光放在了公孙行止的身上。 只是万万没想到,东西不在。 “先下去吧!”皇后甩了甩衣裙唤来孙嬷嬷,“明日你且带几个人前去太后那处看看,若是皇上不在,便来唤本宫过去。” 为今之计,就只能从老妖婆那里下手了。 她就不相信了,这个老妖婆还能带着虎符下葬不成。 孙嬷嬷沉稳的拱了拱手,“老奴遵命。” 三更半夜的,夜深人静了,宫墙种除了一阵阵不明生物鸣叫,和巡逻的人以外,便没有其余的声音了。 东宫这处,寂静中又弥漫着些怪异的气氛,孟妤在床上辗转难眠,心思飞远。 旁边的人也睡不醒,却未曾说话。 她憋着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问他。 想了解他。 从喜欢开始,便想知道好多好多,譬如他这些年怎么过来的,苦不苦,累不累。 譬如,是否有过心仪之人。 “殿下……”她双手紧张的攥紧了被子,咬了咬嘴唇,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以下犯上……是什么罪名?” 他轻哼了一声,有些不解。 孟妤按耐住心中的情绪浮动,摇摇头闷闷不乐的道:“殿下晚安。” 第二百十三章 一丘之貉 他受伤了,像是扎在她心头的一根刺扰得孟妤辗转难眠,噩梦连连。 小的时候外婆就说她性子凉薄,不会轻易喜欢什么东西,什么都可以让出去,以至于在长辈眼中总是懂事的存在。 可是外婆也说了,她这个人比较的执拗,认定的东西,不会轻而易举的改变。 庭院深深,阳光明媚,树荫斑斓,她一次次的死里逃生,这些人一次次的用行动告诉她,这个地方的规则和规矩。 “嬷嬷?”她定定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秋嬷嬷,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开口呢!秋嬷嬷就将人拽着到了旁边去。 秋嬷嬷四下张望了许久,小声嘀咕着,“我得到一个消息,中秋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有一次出宫的机会。” 孟妤有些震惊,“谁告诉你的?” “我相好的。”提到这个,秋嬷嬷还微微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也知道孟妤乃是自己人,便就没有顾及了。 孟妤微微蹙眉,有些质疑,“这么巧?” 公孙行止刚刚出事,秋嬷嬷就得到了消息,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秋嬷嬷语重心长的劝解着她,“苗豆芽,本身我就是和你因为出宫才结识的,我也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如今这么好的一个途径摆放在面前,你若是愿意的话,咱们就一起出去。” 孟妤一把抓住她的手,“秋嬷嬷你先冷静冷静,这件事情有些蹊跷,我先去打探打探消息。” “你不会是还执迷不悟吧?”秋嬷嬷后知后觉的一把拽住她欲走的身子,颜色严肃,“苗豆芽,你应该知道你喜欢的人是谁,他不是普通人,不会有结果的。” 她身子僵硬,努力的牵扯出一抹笑容来,心中还惦记着那坐在寝殿内等着她做午膳的人,费力的点了点头,“秋嬷嬷,我一直都知道,我很清楚,我会感情用事的,你相信我,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会和你一起离开的。” 秋嬷嬷还是有些质疑,但是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了,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孟妤转身进了寝殿内,他一袭墨青色的衣衫,早就看不出昨日受伤的地方了,正襟危坐着那,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棋局。 他的生活枯燥乏味,活动的圈子狭小有限,被禁锢在了这个小小的天地间。 外头的厮杀,砍死和他不相关,可每一件事情都是围绕着他展开了。 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绍安城的城郊寺庙。 她端着一盘秋嬷嬷送来的糕点走了过去,半跪在他的对面,一边整理一边道:“这是秋嬷嬷送来的,奴婢前些日子让她做的。” “这几日刚好五皇子也不会来,殿下一个人可以吃很久,殿下若是不喜欢……也可以告诉奴婢,殿下最近喜欢吃些什么。” 她的话莫名其妙的,公孙行止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侧过脸来,“阿妤,你想做什么?” “嗯?”她茫然的抬起头来,又觉得瞒不住他的,未了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殿下总是能够察言观色,察觉到别人的下一步怎么出手的,也能够看穿奴婢的那些心思,那殿下能看清楚自己的嘛?” 公孙行止茫然的眨了眨眼,回味着她的话,却答不上来。 她仰起头来,眼中有着水雾弥漫着,笑道:“奴婢不可能陪殿下很久的,也不可能日日给殿下说那些新鲜的事情,殿下要自己去看,自己去亲眼感受。” 所以……活下去好不好? 看春花秋月,看千山暮雪,万里山河。 他神情恍惚,眼神中似茫然,似动容,又似在交织着痛苦,那手轻轻的抬起来落在她的头上,力道不轻不重,“突然有些舍不得了。” 养着养着,习惯了。 若是离开了,心中自是舍不得的。 她不明白公孙行止为何待她好,可女人便是如此,沦陷于温柔陷阱中,她也觉得自己俗套至极。 她本就是凡夫俗子,俗气一点便又能如何呢? “本宫在赌,阿妤,赌赢了,本宫便答应你,好好的活下去,赌输了,你替本宫好好的活着。”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坦率的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孟妤心中疑点重重,却始终没能开口,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东宫的平静,是用外界的厮杀换来的。 一刻钟之后,高栾急急忙忙的走了进来,手里面拿着一封信,乃是出自房云翼之手的,“殿下这是房大人送来的。” 他也没多想,当着孟妤的面就给打开了,上面洋洋洒洒的写了几行字,却将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 “郑随?”他微微拧眉,“这人不是早被人追杀致死了嘛?” 高栾也觉得奇怪,他摇摇头,“当初是这么说的,可是后来又有传言说他当时金蝉脱壳了,这样的医术除了他怕也是没人能够做出来的。” 这个郑随亦正亦邪的,整个人狡诈得很,醉心于医术,却又不是什么正派,总是搞一些邪门歪道。 这挖心换心就是出自他之手,一直被追杀来着,现如今居然出现在绍安城内了。 “房云翼倒是很聪明,居然查到了郑随的身上去。”公孙行止将信卷起来烧毁。 这个郑随孟妤看到过的,有些迹象,但是对于医术并不是很感兴趣,所以只是扫了一眼,听了这话当下就道:“房大人是怀疑城内发生的那些挖心命案和郑随有关?” “他没这么大的胆子做这样的事情,郑随是会医术,但是便不会武功,背后是有人在帮忙的。”公孙行止轻描淡写的就将事情黑分析的很透彻。 孟妤日有所思的蹙眉。 公孙行止瞥了她一眼问道:“阿妤可还记得你说发现六王爷和从前不一样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孟妤点点头,猛的抬起头来,眼神中都是不可置信,“殿下的意思是……此事和六王爷有关系,那这……” “皇后一直觉得三皇子是最大的障碍,却忽略了六王爷的存在,她低估了很多人,包括自己的夫君。”公孙行止神情寡淡的道。 这皇家的人,都是一丘之貉。 第二百十四章 一网打尽不好嘛 这皇家的人那一个不是腌臜龌蹉之人,没有谁干干净净的。 连带着枕边之人也不能全然信任的,皇帝打的什么心思,什么主意怎么可能告诉他人呢? 他所做的都是一些障眼法罢了,骗取天下人的视线,最终搀扶着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上位。 三皇子有倚仗,大皇子更不用说了。 可他偏偏要立一个无依无靠的六王爷,这无疑是在走极端。 一语惊醒梦中人,孟妤仰起头望向他,思绪混乱之余,却还是开口道:“殿下想如何?” 她摸不清楚公孙行止到底想做些什么,又或者说他准备做些什么。 “所以殿下是故意的?”她眨了眨眼。 公孙行止扯了扯嘴角,笑得凉薄,那满载着春风的眼本该温柔缱绻,可此刻却饱含着薄情寡淡,伸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阿妤,比起一个个的对付,本宫更喜欢一网打尽。” 他的时间不多,所以不会陪着他们慢慢的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他韬光养晦了数十年,不可能还陪着这些人温水煮青蛙的。 从一开始,从她踏入东宫的时候,他就准备动手了。 用这一年的时间去反击,去厮杀,去搅弄这暗谲风云。 高栾识相的离开了,等待着主子的召唤和下一步计划。 余他而言,只要主子不死,那怕是上天入地,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的。 寝殿内一下子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气氛有些旖旎,她耳根子泛红,嘟囔着躲开了他的手,“殿下不能再这么碰奴婢了。” 他嗯了一声,微微蹙眉,有些不理解,“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嘛?” 说得还这样理直气壮,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 孟妤一本正经的摇摇头,“不行的,男女有别。” 他莞尔,果然君子一般的收回了手,斟酌了片刻也觉得很有道理,“阿妤说得是,本宫以后会注意的。” 孟妤:“…~” 她并没有质问公孙行止的所作所为,反而松了一口气似的长叹一声。 …… 御书房内。 六王爷罕见的出现在御书房内,他眼角眉梢都泛着一些异常的红,却又让人瞧不出来异常,恭恭敬敬的站在公孙长堰的不远处,自始至终都不卑不亢的。 公孙长堰停下了手中的毫笔,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都带着欣赏,“阿瑾,可知道朕的苦心?” “儿臣一直都知道父皇的良苦用心。”他拱了拱手道。 公孙长堰欣慰的点了点头,走到他的身侧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愧是朕的儿子,这些年朕将你一直养在宫外,虽然保全了你,可也没少让你吃苦。” 若不是迫不得已的话,他又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呢? 这一切都是形势所逼的,他没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自然是要保住自己最疼爱的孩子的。 如今的公孙瑾已经是十七岁了,也是可以独当一面了,而老大和老三斗得死去活来的,也可以适当的让自己的这个孩子接一些奏折。 事实证明他没有看错人,自己的这个孩子总是这么让他意外的。 “父皇严重了,儿臣从未怪罪过父皇,如今儿臣能够痊愈都多亏了父皇。”公孙瑾笑得如沐春风,那脸上都是谄媚。 公孙长堰很满意,同时又有些焦虑,“最近城内的传闻你都听说了,关于尸体的事情,你没处理好?还是……” “父皇请放心,儿臣心中有数的,如今郑随已经死了,那就是死无对证了,这个锅随便找个人背便是,而这个人选就要看父皇如何选择了,到时候儿臣在推荐一个人顶上去,岂不是两全其美?”公孙瑾恭敬道。 尸体是他故意泄露出去的,若是他不想的话,这些尸体大可以直接一把火给烧了,可是尸体也是可以利用的啊!如此机会,可不能浪费了。 公孙长堰眼神凛冽,听了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办,这几日你且小心些才行,老三最近总是提起你,毕竟是你的兄长,做事别太绝了。” 如今朝堂上,公孙瑾和公孙胜二人撕扯得很激烈,互不相让,大有步步紧逼的趋势。 原本从未将他放在眼中的公孙胜也难免开始正式起来了。 闻言公孙瑾只是轻微的点了点头,而那眼中的猩红晕散开来,有些疯狂,转身出了御书房的时候,整个人的暴烈因子都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王爷,咱们还是先回去吧!陈小姐哪里……”七叶走了上来小声嘀咕着。 公孙瑾这才眯了眯眼,“回去吧!差点把陈小姐给忘了。” 那个逃过一劫的陈小姐,可是关键人物啊!他用的着的。 公孙瑾一走,那躲在红墙下的人就站了出来,白衣如雪,不染纤尘,整个人都弥漫着翩翩少年的气息,手中的折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眸色幽深。 “越来越精彩了。”他满意对勾了勾嘴角。 坐山观虎斗的滋味还挺不错的,偶尔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千算万算,那两个人却算漏了一点,越是不起眼的人,反抗起来才是最致命的。 “小金子,你说太子那处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他扭过头问了一句。 身侧的小金子是他的贴身太监,这家伙很是圆滑,却深得他的喜欢,也是忠心耿耿的,闻言笑道:“殿下高估奴才了,太子殿下的心思谁猜的准呢!若是真那么好猜的话,这十多年也没被人发现了去。” “你倒是聪明,不过姑且先看着吧!今年总有一些好戏上演的,你猜……会拿谁先开刀呢?”他嘴角的笑容很是诡异,“是三皇兄呢?还是大皇兄呢?” 谁先死,那么这一场战役便开始呢! 又或者是公孙瑾呢? 毕竟后起之秀最容易被扼杀的,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公孙瑾风头太过了。 想要除掉他可简单多了。 小金子察言观色的附和道:“奴才倒是觉得不止死一个。” 毕竟世事无常! 第一百十五章 一石二鸟,方寸大乱 日落西山,徒留晚霞渲染了天边,她陪着公孙行止坐在凉亭内,从远处望去二人的背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和谐。 暖风吹动着树梢,这盛夏将至,渐渐的耳畔有了蝉鸣的声音,孟妤摇晃着蒲扇将沏好的茶给扇凉,随后给他推了过去,“殿下尝尝。” 他转过头来,从容的抬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随后掀起眼帘望向她,“阿妤,加糖了。” “嗯,”她老实的点点头,“这茶太苦了,加点糖好。” 他压下眼帘,语气淡淡的道:“阿妤,苦一点也无妨。” 茶本就是如此的,入口时有些苦涩,很快便会回味甘甜起来。 可公孙行止的口味总是和旁人不一般的,这茶是他自己研究的,也不知道加了什么东西,总是散发着苦味,越是回味越是苦。 东宫不会有什么客人,所以这茶大部分时间都是他独自品尝的,也就习惯了。 而孟妤却喝不惯,喝一次回味无穷,第二次之后就退避三舍,所以加了些躺。 孟妤没说话,只是静静的放下了蒲扇陪着他坐着,静静的听着风声,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地面的银子上,看着倒是很般配。 她忽的莞尔笑了起来,眼底亮晶晶的。 公孙行止并未发觉她的异样,只是觉得日日这般看着晚霞似乎也不错,再一回首身旁还有一个花样年华的小丫头。 二人的和谐被恰巧提着裙摆匆匆忙忙走开的秋嬷嬷打断了,她神色有些慌张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板上,“殿下,太医说,太后娘娘她……怕是熬不过去了。” 太后的身子已经到了垂死挣扎的一步,一直吊着一口气,无非就是死不瞑目罢了。 太医一直凭借药物给她吊着一口气,看似是慈悲,可实际上生不如死。 东西尚未拿到手,皇上又怎么会让她如愿以偿呢!那怕是熬,折磨也好,也想将东西拿到手里面的。 身侧的人身子明显一僵,却始终保持着平静,呐呐道:“还有多少时间?” “太医说最多还能再拖一个月。”秋嬷嬷回道。 她只是在回东宫的路上,恰巧遇见了未央宫的一位公公。 那公公似是不愿意前来,磨磨蹭蹭的,她便代为传递这个消息了。 “一个月,过不了中秋了,”他倏而笑了笑,眼底蔓了一层秋霜,“真遗憾啊!” 这话听得人云里雾里的,跪在地上的秋嬷嬷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继续道:“殿下可要去看看?” “秋嬷嬷,本宫得感谢你,若不是你的话,本宫也不可能做得这么顺利的,大皇子也不会就这么上当的,皇后也不会骑虎难下的,”他侧目而视,眼中一片凉薄,那薄凉的嘴唇若有若无的勾了勾,“所以你不必如此,本宫不会为难你,你也不必示好。” 他将这宫中的人心思摸得透透的,不管是心理战术也好,刀光剑影也罢,他总是能够算计得丝毫不差。 心思被戳中,秋嬷嬷虚得捏紧了拳头。 她那个老相好的虽然告诉她可以偷偷摸摸的出去了,可是秋嬷嬷始终也不是傻子,凡事都知道给自己一条后路,而太子就是她选择的后路。 坐在旁边的孟妤默默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捧着咕嘟咕嘟的喝完了,尽量的降低存在感。 “秋嬷嬷始终是和本宫的阿妤不一样的,”他忽而开口,提到孟妤,甚至还伸手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眉宇间难得的流露出些真情实感来,“秋嬷嬷可不能带坏了本宫的阿妤。” 他最后的这一番话很明显是在警告的。 秋嬷嬷吓得低下了头去,紧张得冒汗。 她也不傻,如何听不出来这其中的意思呢! “殿下……”她蹙眉,缓缓抬起头来,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温和的笑了笑,如沐春风,“阿妤,出宫的法子千千万万,可要堂堂正正的拿着自己的路引,只有一个办法,阿妤要乖,本宫会送你出去的。” 他的语气总是这般温柔缱绻,除了偶尔不受控制时的阴戾以外,每一个神情都让人沦陷。 孟妤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好。” 秋嬷嬷跪在地上沉默不语,只是离开时眼神古怪的落在孟妤的身上。 在凉亭内待了大半个个时辰,月上柳梢头才回了寝殿内。 而凤仪殿这一边,皇后夜不能寐,恼羞成怒的摔着东西,“这个公孙瑾,不是都快死了嘛?怎么又活过来了?” 她有些懊悔,当初为何没有赶尽杀绝,偏偏留下了这么一个小贱人,都是垂死之人了还在挣扎着。 跪下地上的公孙离抿唇不语,眉眼低垂,“母后息怒。” “啪!” 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力道很重,几乎是带着想要弄死他的心思,皇后咬牙切齿的怒道:“现如今你皇兄还被关着禁闭,你却一无是处,本宫留着何用?” “娘娘……”站在旁边的孙嬷嬷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后娘娘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立刻扑了过去,不断的对着她摇摇头,“娘娘息怒,五皇子他毕竟年幼,还不懂,慢慢来总归是会好的,老奴听说,五皇子也帮衬着处理不少的事情了。” 公孙离依旧满脸愧疚的跪着,语气中并无哀怨的意思,慢慢的都是自责,“母后教训得是,可是儿臣也并无实权,他们也不听从儿臣的,儿臣……” “好了,本宫知道了,”皇后冷静下来之后,捏了捏眉心,如今她儿子被关着,自己方寸大乱,难免有些急躁了,又重新堆砌起笑容的将人扶起来,温和的道歉:“刚刚才是母后的不是。” “儿臣并未责怪母后,是儿臣办事不利让母后失望了,让皇兄受苦了。”公孙离笑着摇摇头,眼中一片赤城。 皇后虚伪的笑了笑,“你知道便好,母后这也是怕你们兄弟二人以后被人欺负,只有你皇兄登上皇位,你们才能高枕无忧,你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嘛?” 第二百十六章 挖心案起,将军府被查 看着他这副样子,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不忘继续扮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又和他说了一通话,这才让人退下的。 他笑着颔首退下,面色冷峻,眼中的多了七分寒意,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凤仪殿。 凉风吹拂着他的衣袂飘飘,少年的眉眼间都是被恨意和杀气所充斥着的导致眼眶都在狰狞得猩红。 他大步流星的逃离,这才将内心的杀戮给掩盖下去了。 鬼使神差的就来到了东宫这处,诺大的皇宫他连一个可以依托的地方都没有,唯独可以来这个地方躲上片刻的安宁。 当他出现在庭院中的时候孟妤有些差异,她刚刚从屋内换好衣裙出来,想了想还是提着裙摆走了过去,“五皇子,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啊?” 他愣了片刻,定定的瞧着她,像把心中的那些秘密都一股脑的说出来,却又克制住了,只是勾了勾嘴角,“想着怕你还不原谅我,便来看看。” “奴婢并没有因此讨厌殿下,”她笑了笑,“一开始是有些懊恼的,可并不觉得殿下是个坏人。” 他怔愣住了,眼中一片茫然,忽而问道:“小豆芽,什么是人好人?” “没有定义,一个人的好不好,并非是取决于他对旁人如何,而是取决于他待你如何,殿下待奴婢极好,所以奴婢并没有把殿下当成坏人,殿下若是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奴婢可以给你做吃的。”她笑得很真诚,言语中都是诚意。 她并非是心大,只不过是比较理智罢了。 每个人的使命和责任都不一样的,没什么可值得仇恨的。 至少希望他好的心是真的。 他突然的笑了,傻傻的,又很阳光,有些孩子气,眼圈突然有些酸痛,呐呐道:“难怪……” 难怪太子这般护着你。 因你是这暗谲风云中为数不多干干净净的人了,对谁都没有仇意,也没有曲意逢迎,让人感觉很舒服。 “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她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了他,“奴婢先告退了。” 他看着手里面的灯笼,扬了扬嘴角,终究也没有做任何的逗留。 站住玉兰树上的高栾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一幕,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靠在树干上,他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可也感受到了,这个五皇子对小胖子没有恶意,也没有杀心。 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高栾难得的思索起来。 “殿下?”孟妤一进去就撞上了一个人,猛的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能将人吸入进去的眼,心中蓦然一惊,强壮镇定,“该就寝了。” “阿妤来晚了一刻钟,”他没搭话,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蜡烛上。 孟妤挠挠头,“刚刚才五皇子来了,奴婢看他神情不大对,就去问候了一声。” “奴婢没有出卖殿下。”她急于解释。 公孙行止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却是不高兴的,拂袖转身朝着内室而去,孟妤跟在他的身后补充道:“奴婢只是觉得五皇子有些可怜……” 这是实话,他们二人的境遇差不多的,只是公孙离相对于而言比较幸运,却又是不幸的。 若是他的母妃还在世的话,等到他弱冠之年,封个王爷,便可和母亲居住在宫外,逍遥快活了,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公孙行止点了点头,并未太多的表示,表情有些臭,躺在床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闭着眼的。 孟妤也是直,他说没事,便就真的以为没事,老老实实的躺在了他的身侧。 皇宫的深夜很安宁,然而宫外却不一样了。 房府。 房云翼连续好几个夜晚没能好好的睡上一觉了,接二连三的尸体不断的出现,直到今日已经前前后后有十具了,他愁得压根睡不着,也不敢声张。 好在大理寺的办事效率还是不错的,并没有将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要不然想话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江沙急急忙忙的推开了房门着急道:“大理寺那边传来消息,又多了三具尸体。” “怎么会?”房云翼猛的站了起来,神情焦灼的扯了衣衫披上,“去看看。” “这是在东城和西城发现的,都是死在巷子里面,看见的人并不多,也都给封口了,可是大理寺那边也说了,按照如今的情况下去的话只怕会……而且还有一具尸体是在将军府发现的。”江沙一边忙着跟上他的步伐,一边补充道。 话音刚落,房云翼脚步就停了下来,眼神复杂的看向他,有些不大确定的开口道:“将军府?你确定?” 将军府,纪家。 怎么会好端端的被查出来呢? 纪家…~ 他眉头紧锁的加快了步伐,“先去将军府再说。” “大理寺那边已经把将军府围起来了,此事非同小可,接二连三的查出来尸体都是在荒郊野外,可最近的尸体都和将军府脱不了干系,大人莫要走这一趟浑水才是。”江沙全解着。 房云翼摇摇头,“事已至此,就算是本官有心逃避怕也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对方很明显就是有备而来的,不能让忠臣之人枉死。” 江沙还想说什么都来不及了,下人很快就备好了马车,策马扬鞭的朝着将军府前去。 而将军府这边,夜深人静一片安详,将军府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大理寺的人巡查,丝毫不慌乱,很有大家风范。 “纪老将军得罪了,此事……”大理寺少卿周昌运很是不好意思的拱手致歉,“此事下官也是迫不得已的,还请将军见谅。” 纪将军一生在战场上厮杀,向来是光明磊落的,所以很是爽快的回礼,“周大人不比内疚,这是周大人的职责,本将军行的端坐的正,并不畏惧。” 周昌运松了一口气的擦了擦冷汗赔笑道:“那便好,多谢将军体谅。” 一群人,点着火把,四处搜查着,将军府的一重人都站在庭院中等待着。 一个个的人前来汇报没有发现的时候,周昌运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阵不愉快的声音响起来了。 “大人,这里有新发现。” 第二百十七章 同流合污,暗中苟合 “砰!” 外头一阵烟火声响起,寝殿内,他猛的睁开了眼。 正欲动了动身子,手却被人压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很多时候孟妤甚至都缩在了他的怀里面。 他身子僵硬,愁眉不展,伸手想要将人推开,却又有些不舍,心中那股子的异动有些让他烦躁。 “殿下……”怀里面的人蹙眉,呢喃了一句。 他那伸出去的手骤然停在了她的头顶,轻轻的落下安抚着她。 算了。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过是一个未长大的小丫头,有着几分聪明而已。 可因为这一阵烟火声他再也睡不着了,眼神黯然,其中波涛汹涌。 那桌上凌乱的棋局瞧着有些杂乱无章,可实际上其中暗藏玄机。 外头的月色朦朦胧胧的,从窗户那斜照了进来,洋洋洒洒的倾斜在地面上,凉风吹得这寝殿内的纱幔起舞着,他敛去眼底的神色,另外一只手搁在了眼帘上,闭上了眼。 “纪将军,得罪了,”当大理寺见过他带走之后,周昌运颇为内疚对拱了拱手,“将军放心,此事在没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下官不会动将军的家人的。” 纪将军身姿挺拔,面色波澜不惊,依旧是那一副严肃的面孔,只是朝着他道:“能否请周大人通融一二,老夫好与夫人说些话。” 周昌运迟疑了片刻,倒是房云翼非常爽快的点了点头,“将军请便。” 纪将军感激的朝着他点了点头,走向纪府的大门口,看着梨花渡的夫人有些放心不下,又瞅了瞅自己的孩子们,轻轻的抱了抱自己的夫人。 “夫人不必担心,为夫去去便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父亲,”纪将军的长子,纪子瞻不放心的走上前去,“父亲年事已高,不如让孩儿前去,总归周大人也只是要一个纪家当家做主的人前去配合罢了,孩儿是纪家的长子,自然是可以的。” 周昌运又迟疑了,一张老脸都是为难。 而旁边的房云翼又开口了,他温和的颔首,“纪公子所言极是,纪将军乃是国之忠臣,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此事尚未定夺,倒也不必将军亲自走一遭。” 周昌运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是不明白这房云翼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太过于小心了。 在一番折腾下,纪子瞻跟着他们回了大理寺。 周昌运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的多问,“房大人为何……” “周大人,纪将军乃是一国之将才,好歹也是战功赫赫之人,若是被你我就这么带走了,岂不是折煞了老将军的威风,也屈辱了一代名将,如今晋阳蠢蠢欲动的,周大人还是要懂得变通才是。” 他难得的和人说了这么多。 周昌运这才后知后觉,感激的朝着他拱了拱手,“多谢房大人提醒,下官险些犯了大错。” “周大人严重了,你我同朝为官,都是为皇上效命的,”房云翼谦虚的颔首,随后趁热打铁的道:“本官有些细节想问问纪公子,不知周大人可方便。” 周昌运非常爽快的笑着答应,“房大人尽管问,只是有劳房大人和下官回一趟大理寺了。” 房云翼微笑着作揖,随后将纪子瞻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赶马车的人乃是江沙。 周昌运收兵,这也方便了他们。 纪子詹乃是纪家的长子,年纪轻轻的,是个鲜衣怒马的儿郎,一身的好本领,却一直未曾入朝为官,无非就是因着不想卷入朝堂风波中去,倒也过得潇洒。 “不知房大人有何指教?”他朝着房云翼微笑着拱了拱手。 房云翼收起了折扇,敛了笑容,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给他。 纪子瞻虽然质疑,但还是接了过去,这一看脸色大变,“这是……太子殿下……” “是殿下,”房云翼轻轻点了点头,解释道:“殿下早就料到这一点,所以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纪将军佣兵自重,却不屑与朝中之人威武,加上手中有不少的兵权,所以势必会惹来他人的仇意。” “此次挖心的案件,和将军府无关,但是需要纪公子从傍协助,将这栽赃嫁祸坐实,再给让对方自投罗网。” 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和盘托出。 当初公孙行止和他说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有些诧异的,心中保持着质疑的态度。 怎么会有人算得这般准确,未卜先知嘛? 然而今日之后所见所闻,他是真的相信了。 有些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依旧可以将这朝堂搞得天翻地覆。 纪子瞻整个人都傻眼了,有些没有缓过神来,许久之后这才呐呐道:“殿下他……” “纪公子不必追问那么多,殿下说了,这商洽谁当君王都可以,只是在此之前他想把属于自己的一切给拿回来。”房云翼轻描淡写的就解释了。 纪子瞻忽的笑了,“父亲一直担心太子殿下,儿时父亲当过殿下几日的师傅,便常常夸赞太子殿下举世无双,他日必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君王,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 曾经意气风发,矜贵的太子,一下子被磨平了菱角,收敛了光芒,终日在东宫不见天日,生死未卜。 也不知这十多年是如何过来的。 他的话房云翼没法解释,只能沉默不语。 公孙行止也没让他多说什么,就这么一些话都给交代了。 月色清冷,映得水面像猛了一层白光。 当一切归于平静之后,月落,日升,钟鼓声响起,那熟睡的人爬了起来。 孟妤却发现身侧已经没了人,摸了摸旁边的位置都有些凉了。 她呆滞了片刻,下床穿了鞋便走了出去。 早辰的朝阳和晚霞一样好看,小桥流水,庭院内站了一个一袭青衫的男人,背对着她给花花草草浇水。 孟妤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了过去,“殿下……” “嗯?”他转过身来,墨发玉挽,只穿了单薄的衣衫,锁骨都露出来了,有些性感妖冶,“怎么了?” 孟妤拍了拍有些发烫的脸,收回了视线摇摇头,“没什么,这些事情奴婢来就行,殿下还是去歇着吧!” 他垂眸,视线落玉她的胸前,又若无其事的移开了视线,自顾自的继续浇灌着花花草草,轻飘飘的来了一句,“秋嬷嬷说阿妤最近在长身体,多睡会也没事。” 第二百十八章 公孙瑾性情大变 孟妤后知后觉的红了脸,捂着胸口,急急忙忙的转身回了殿内。 他却勾了勾嘴角,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眼中含了笑意。 想了想喃喃自语了一句,“是长大了。” 来他这处的时候,分明还是个又胖,又肥,又有些黑黢黢的小胖丫,倒也不讨人嫌,就是视觉效果上没那么好。 可是这大半年过去了,越发的亭亭玉立了。 他嫌少注意一个人的变化,便问了一下秋嬷嬷。 秋嬷嬷说,这是姑娘家长大了的象征,阿妤来他这处的时候十五岁过了没多久,如今快要十六岁了,是在渐渐张开了。 “高栾。”他轻唤了一声 高栾就不知道从那个角落钻了出来,“殿下。”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放下了水壶,一本正经的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阿妤变了很多?” 高栾点了点头,“嗯。” “下次出去的时候,给阿妤买几支发簪吧!”他擦了擦手,轻飘飘的道:“女儿家长大了,该爱美了。” 高栾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是。” “下去吧!房大人那里有什么消息记得告诉本宫。” 高栾又是点了点头,很快的消失不见了。 人一走,他脸上的笑容又敛了去,目光阴冷的望着那金銮殿的方向,勾了勾嘴角,桃花眼中都是邪气,让人有些难以靠近。 “放肆。”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高高在上的君王怒得拍案而起,“好个纪家,居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挖心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 “皇上息怒,”周昌运上前一步道,“此事也并非就是纪将军所作所为的,只是恰巧在纪将军的府邸找到一些东西罢了,依臣看来,难保鄙视有人栽赃嫁祸的。” “周大人,”人群中一言不发的公孙瑾走了出来,少年穿着一袭定制的官服,模样过于妖冶了,就好像当初他的母妃一般,笑得有些妖邪,“众所周知纪将军可没有仇家啊!又何来的栽赃嫁祸呢?” “这……”周昌运一时语塞了,他只是想着昨夜房云翼所说的那些话,便替其辩解了几句,万万没想到居然变成这个样子,一时间有些骑虎难下。 当他求助的望向房云翼时,房云翼麻利的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拱了拱手道:“皇上,臣也觉得此事有些时候蹊跷了,人命关天,在没有证据确凿的时候还是要慎重才是。” “启禀父皇,儿臣也是这么认为的。” “回父皇儿臣附议。” “臣等附议。” 一连串为纪家打抱不平的声音响起来,皇上的脸色不大好,但也忍着只好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既然众爱卿都这么认为的话,那便再好好的盘查,此事非同小可,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引起恐慌。” 而那站在房云翼旁边的公孙瑾眼神凶残的望了他一眼,很明显带着杀气的。 房云翼微微拧眉,有些不解,难道换了心,整个人真的会发生巨大的改变不成? 从前病怏怏的少年,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凶残而又极端的存在,总是带着一股子的邪气,像是邪门歪道一般。 只是公孙瑾如今那里会去思考这些,只不过是嗜血越来越严重了,而且酒瘾很大,动不动就要喝酒,甚至还沾染了不少的陋习。 只不过他掩藏得不错,倒也没有发现。 甚至还开始享受美色了,连带着陈家小姐也未能幸免。 当早朝结束之后,他懊恼的拂袖离开,那神色很不好。 公孙胜嘀咕着,“看来后劲很大,六弟从前可不会这般无力。” 房云翼反应过来身侧站着的人,恭恭敬敬的道:“三皇子。” 公孙胜莞尔,“房大人不必客套,本皇子这几日可没少被父皇责骂,反倒是老六事事出彩,实在让人有些刮目相看啊!只是这变化让人有些诧异。” “是吗?”房云翼礼貌的笑了笑,“许是孩子心性罢了。” 公孙胜叹了一口气,又道:“不知这个挖心案,房大人怎么看?” 房云翼愣了一会,倒也没有过多的犹豫,而是模棱两可的回答:“昨夜下官也不在现场,知道的也不多,若是三皇子感兴趣的话,可以去天牢问问纪公子。” 公孙胜挑眉,叫住了正欲离开的他,“房大人也觉得这件事情和纪家有关系?” 房云翼摇摇头,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公孙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的蹙眉总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 纪家他一直都想着拉拢的,对于文官,他更喜欢武官,手中有着一定的兵权,而且为人豪爽,非常的好把控。 如今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他摸了摸下颚道:“蒋大人觉得,若是本皇子趁此机会帮了纪家,是不是就能够将其拉拢了?” 蒋大人点了点头,“三皇子可以试试,不过安平妃娘娘对于纪家最为清楚,殿下不如去问问娘娘的意见。” “你说的有道理,改日本皇子前去问问。” 二人又寒暄了一会,他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宫。 而公孙离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站在那最高处睥睨着这一切勾了勾嘴角,喃喃自语,“换心真能性情大变不成?” 这个郑随还真是艺高人胆大啊!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只不过他有些好奇老六到底换了一颗什么样的心,居然性情大变如此不好,活生生一个儒雅的少年变得这般残忍起来。 …… “这人……”孟妤看着不知道何时多出来的一具尸体有些古怪,随着公孙行止蹲在旁边,“殿下这是谁?” 尸体盖着白布,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 公孙行止伸手将白布掀起来,“刚刚发现的一具尸体,被挖了心的。” “殿下去大理寺偷尸体了?”孟妤有些震惊。 他摇摇头,“高栾发现的,并非是偷的。” 高栾在去房家回来的路上时候发现的,也是闲的,直接就把尸体给弄回来了。 孟妤也未曾害怕,瞧着尸体被挖空了的那一块,又有些疑惑了,“为何这么久了尸体还不臭?” 第二百十九章 秋嬷嬷提醒,孟妤心软 公孙行止没说话,只是用手上的那根棍子轻轻的扒拉了一下,随后一阵清幽的味道弥漫开来。 味道很轻,一般人是闻不到的。 但是他不一样,这种味道他太熟悉了,因为他也用过了。 “殿下,”见他久久不说话,孟妤有些不适应,“怎么了?是这个尸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他嗯了一声,“被人处理过,所以一个月左右不会发臭,尸身不腐。” 孟妤忍不住的蹙眉,却也觉得这个场面有些血腥,她问,“殿下也觉得换心是真的?六王爷当真被换了心嘛?” 不是她怀疑公孙行止的猜测,而是她对于现在的这个时代背景下的医术并不确定,尤其是换心这样的手术。 人的性情的的确确和心脏有着关系的,她以前唰微博的时候也见过这样的例子。 公孙行止将白布重新盖上,面色冷峻,将那木棍丢在了地上,“没试过,本宫也不太清楚,阿妤觉得呢?” “奴婢……”孟妤有些接不上话来,她表情为难的纠结了很久。 公孙行止斜了她一眼,温和的道:“想不到便算了,让高栾把尸体送走,这几日莫要离开东宫。” “为何?”她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虽然听起来像是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他微微抿唇浅笑,眸色黝黑,深不见底,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随时随地都能够将人卷进去一般,声音清冽得如同一股清泉自心坎上流淌而过,“阿妤莫要追问。” 她颔首,想着,那就不问吧! 知道的越少,倒也安全。 这件事情牵扯得很广泛,不少人都成为了被怀疑的对象。 而纪家自然是最为倒霉的一个,随着尸体越来越多,闹得人心惶惶的,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足不出户,连带着相思阁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了。 这一下子可把公孙长堰愁得辗转难眠,将大理寺的人挨个训了一遍。 然而夜深人静之后,他又坐在御书房内面色暗沉,“高公公,事情怎么样了?” 高公公从旁边凑了过来,笑盈盈的道:“皇上尽管放心,这件事情保证万无一失的,那郑随已经被六王爷给处理了的,不会被人查到的,只是想要嫁祸给纪家,恐怕还需要天一把火。” 公孙长堰斜了他一眼,“此话怎讲?” ”老奴认为,这纪老将军常年都是独来独往的,基本上和朝中的大臣没有太多的接触,而这个杀人的借口也不成立,好端端的为何要挖人心呢?”高公公警惕的道。 公孙长堰眯了眯眼,橘黄色的灯火下,那一身龙袍格外的醒目和耀眼,他皱眉,“纪家一直都忠心耿耿的,可那老东西一心想着保全太子,朕自然是留他不得的,这些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喜欢瞎凑热闹。” 高公公含笑着符合道:“皇上说得是,但是这件事情六王爷那里……” 那六王爷如今嗜血成性的,高公公早就察觉到了,从他身侧路过的时候就能够闻到一阵血腥味。 只是皇上似乎并未察觉,又或者是说皇上对于自己的这个孩子寄予厚望呢? 公孙长堰的心思很深,他跟在这个人的身边这么多年,都没有看出他的想法。 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搀扶着那六王爷上位,这一招还真是打得人猝不及防,若不是他提起知道的话,恐怕殿下就会有些棘手了。 压下了眼中的异样,他谄媚的笑着。 公孙长堰若有所思的握紧了手里面的毫笔,“这件事情朕自有主张,你且先下去吧!” 高公公不敢有所滞留,只好唯唯诺诺的退下了。 一连好几天,整个绍安城都被恐怖给笼罩着,那内心的恐惧无限蔓延开来,让人心中惴惴不安。 导致大晚上的也没有人敢走动了。 而东宫这处,孟妤很听话的一直没出过东宫,导致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 秋嬷嬷自从那次被警告了之后不敢前来继续叨扰她,只能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却还是忍不住的提醒她。 “苗豆芽,太子……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人越是接触,越是害怕,越是接触,越是心中恐惧。 从前秋嬷嬷只觉得他是一个温文如玉,遗世而独立的翩翩公子,俊美非凡的同时又干干净净,羸弱可欺。 可自从越来越了解之后,秋嬷嬷发现这个人心思深沉,精于算计。 孟妤望向她,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表情波澜不惊,只是扯了扯嘴角笑道:“嬷嬷,殿下什么样对我而言意义不大,嬷嬷也不必担心我会改变主意,我不会改变注意的,我会和嬷嬷一起离开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可至少在我安全活下来的时候,我也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这是她能够送给他最大的礼物。 秋嬷嬷表情凝重,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我那个相好的我已经拒绝他了,也不过半年罢了,再熬熬也无妨,总归我这边也有些事情没有解决,你自己且小心便是,你如今已经被不少人盯上了。” “我知道,”她道:“若不是大皇子被关了禁闭的话,如今皇后怕是早就来找我的麻烦了。” 秋嬷嬷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凤仪殿那处倒是很安静,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不过不管如何你自己都要小心谨慎,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后未必会坐以待毙。” 她的提醒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 就算是合作关系,大家也都是留着护命的东西的。 皇后毕竟和她相处二十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有感情呢? 目送着秋嬷嬷离开,那庭院内的飞花落英缤纷很是好看,天边的残阳如血,她神色复杂的转身,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 他的眼中不笑时洗像冰雪,笑起来时像一朵春花炸开来。 “殿下。”孟妤愣了片刻,这才找回自己的思绪,恭恭敬敬的唤了一声。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上扬起一个弧度来,语气总是那般不咸不淡的,“阿妤,本宫饿了。” 第二百二十章 眉眼,尤少年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九九九)(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