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七她只想种田》 第一章 逃荒路 是年,乱世。渝州以北,三年大旱。 一眼望去,纵目所及之处,已无一处绿意,竟全然是些光秃秃的被折去枝叶的土树干,看的让人心里发慌。 顾大年一边劈柴一边偷偷打量着独自在一旁生火做饭的七丫头,便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个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小闺女有些怪异。 可要说具体怪异在哪里,顾大年还真说不清楚。 一路逃荒下来,走了有大半个云州俯。那些一起从顾家村逃出来的,如今死的死伤的散的散不见了踪迹,自个儿的老伴和大儿子大儿媳也不知道去了哪处,还活着没。 可怜了自个儿那才三个月大的孙子还未叫上他一声爷便早早去了,如今只留了他和七丫头两人,还不知道这往后路是要走的多远,这糟心的日子还能熬上几日。 “爹,这柴劈完了这捆就别劈了,留着些力气明早要走的路还长。” “这怎么能行我昨日答应了镇上周家的管事要给他们家送去五捆柴过去。一捆柴便值三个大钱,五捆能得十五个大钱。如今我这才劈了三捆还差两捆哩。”顾大年絮絮叨叨。 大旱三年渝州俯的粮食贵的好似金豆子,往常里十来文能买上两斤的苞米面如今都涨到了八十文一斤,足足翻了十六倍还无处可买。 顾大年口中的十五个大钱最多不过买上三两苞米面,还不够他自个儿填上一日的肚子却整整要忙上两日才能赚得。(ps:1斤换算成16两) 正常年岁里这种赔本的活计是没人要做的,可换到如今却是人人都抢着干。 顾大年能寻到这份活计还是因年轻时与那周家管事有过一星半点的交情这才求得。 顾七见顾大年不听也不恼只是神色如常的道:“我今早去镇上讨要吃的碰巧瞧见周家后院的院门敞开着,里头停着两辆马车和一辆驴车。 周家的几个奴子正忙着打包装箱往上头堆物件只怕不出明日周家便也走空,你这五捆柴想来周家是不会要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 顾大年一听这话便着急了,连带着言语的口气都有些哆嗦:“青山昨儿清早才于我说的好好的呀!怎地今天就反悔了。 周家是咱这临平镇上的大户,听青山说周家的老宅在镇上都有上百年光景,咋就说搬就搬呢,闺女你可是看晃了眼。 那周家老宅后门外有一棵两人粗的老梧桐,梧桐边是有一口百年老井,井口上刻着一个大大的周字,闺女你看清了没?” 柳青山说的就是周家到那个管事。早前是顾家村邻村柳家的大儿子,和顾大年差不多年岁。两人是儿时的玩伴,穿开裆裤时没少一起上山捉兔子下河摸鱼。 等年岁大时,顾大年便一心扑到田头做活,而柳青山则被家里头送出去送到周家的铺子里伙计,跟帐房的先生学进出盘算的手艺,当年出去时不过十二的半大小子到如今四十有余才坐上周家外院管事的位置。 顾七知道顾大年口中周家后院的那棵梧桐树,只可惜早两年就掉光了叶子,如今更是枯的看不出了样子了。若不是年岁太久那些错杂的老根都扎的太深,只怕早就被逃难到镇上饿疯了的灾民给刨了吃的精光。 至于梧桐边上那个刻着周字的老井三年前就干了水,如今黄土都快盖过半了。 眼看着快过了晌午,顾大年依旧在一旁絮絮叨叨问东问西,顾七自顾自的烧着火也没作答。好在顾大年也不在意自家闺女回不回他话,他只是觉得有些话堵在胸口不说说他心里难受。 其实顾大年从一开始就相信了顾七说的话,周家是真的要逃了,自己劈了一日的三捆柴怕是卖不出去的。 可是有些事就是如此,你信归信却一时半会儿就是接受不了。 知道顾大年是心里头难受,顾七也不打断他,由着他念叨。只等锅里的野菜叶子炖树根煮透了煮烂了才道: “爹,树根煮烂了。咱先垫了肚子,等下午我我就将这三捆柴背去周家问问。他们若还要便留下若是不要了,我再去别家问问” “要是卖不出去可怎么办?”顾大年蹙着眉焦心道。 “不管卖的出卖不出,明日咱都得走。”顾七将锅子里的树根汤盛了一碗给顾大年,又往里头多填了两勺野菜叶子。 “又要走,咱这是要往哪里走?又能走到哪里去吆"顾大年说着不免哀声叹气起来,他们已经走了三个月了从顾家村走到柳县,又从柳县走到如今的临平镇,都走了大半个渝州府了,怎地还没走到头呀。 “哪里有吃的就往哪里走,哪里有活路就往哪里走。”顾七的声音有些空,好似不是在说给顾大年听而是在说与自己听: “临平镇上的住户如今已经空了六七成了,若是老天爷还不下雨,只怕临平镇外的小安河也撑不上几个月了。 爹,山脚下的树根前几日就被灾民挖光了,就是这临平山上的也所剩无几了,明早定是要走的。” “可不是,想活着就得走,眼瞧着走到阎王殿那天也算是到头了。” 这种丧气话顾大年不是第一日说了,顾七从穿来那日起便断断续续的听着顾大年说着这样的话。 如今三个月过去,却也没瞧见顾大年有一星半点想轻生的念头,每日里自己煮的树根野菜汤他也都是喝了大半,这才骂骂咧咧的将剩余的拿给自己。 这不,顾大年一边沮丧的骂着贼老天,一边却是手脚麻利的将锅里的叶菜叶子树根烫都刮拉个干净。眼见着一滴都滴不出来了才将手上的空锅子不情不愿交还给顾七,想着又不甘心,忍不住提高了声量怒斥道: “七丫头,今儿的菜根汤怎么这么少,足足比昨日的少了一半。你整日的都在都寻思什么?尽想着好吃懒做了?” 第二章 心知肚明 顾七也不答话,只是随意的自己找了一处老枯树靠着就地坐下,朝着干黄的土地啐了一口,冷笑的看了一眼顾大年。直看的顾大年心里头发怵。半晌才,缓了缓声量道: “闺女,你莫要怪爹吃的多,你瞧着爹脚下的这三捆子柴火,从昨个儿一直忙到今日,入了夜都没停手过。你再瞧瞧你爹背上的这层汗,这可都是费力气的活计呀。 闺女,你听爹说,你如今还小,身子骨还未张开,也吃不多。你便依着爹,少吃两顿不碍事的。 等往后爹发了大财就给你买上一桌子的好菜,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顾七打量着顾大年脸上的一阵红过一阵的愧色,只觉得脊背一阵发麻。饶是这一路上遍地饿殍、骷死之人满地,也没有让顾七有这种浑身血液都觉得被冻的发凉的寒意。 顾七觉得自个儿的胸口有些发堵,拖着疲惫的身子,艰难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干裂,便把头扭去一边不再拿正眼看顾大年。 她又怎么会看出他脸上的慌乱?可是那点微末种慌乱和愧色也岂又抵不上他心里头的贪婪。 不用多想,顾七就知道这样的话秦大年用来哄骗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儿只怕不下数十次了。如若不是这般,自己又怎么有机会重生到这具身体里? 顾七的嘴角不自觉的挑起一抹冷笑,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细想,有些时候想的多了,心里那道槛就更过不去了。 顾大年还要再叙说什么,可见顾七将头扭转过去,他便也识趣的住了嘴。只是那双深深凹陷进去的苍老眸子此时再看顾七的瘦小的背影却闪过一丝恐惧。 只怕这世上没有人比顾大年更清楚,如今眼前这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小闺女明明在三个月前的夜里是断了气的。 顾大年怎么会不知道七丫头是被自己活活饿死的呢。可是他又能怎么办?一路上能寻到的吃的一共就这么多,不是她死就是自己死。 顾大年觉得自己不是不伤心,只是没那力气去伤心。 七丫头是他最小的幺女。他记得逃难前自己也没少在家里抱着宠着疼着,寻着好日子就去镇上给她买那些个粘牙的糖果子吃。 顾大年隐约还记得这丫头小的时候和自己亲近,才牙牙学语的小人平日里瞧见谁都吐着泡泡张嘴傻乐,可唯独是看见自己的时候,会奶声奶气的叫着自己爹。 想着顾大年的鼻子有些发酸,可是那双枯黄凹陷的眸子里却掉不出一滴眼泪来。 饥馑荐臻、析骨而炊,不是没有过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干云霄的时候。只不过是见惯了,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这世道就是这样,逼着人心死,逼着人心狠,逼着一个个好端端的人活的像个畜生。 也许是因为愧疚,又许是想着终归是自己的亲生的。眼见着自己怀里已经凉透了的小闺女,顾大年没舍得将她随便扔到一边的路上任由街上饿疯了的灾民将取抬走煮了吃。反倒鬼使神差的抱着闺女上了临平山。 顾大年本是想随便找个地儿将顾七埋了也算是个解脱。却不想一路走下来不过才一个时辰,自己怀里那具早已经凉透的了小小身体却又突然暖和了起来。 顾大年原本也是没在意,只道是日头太热,自己又抱着太紧才会这般。却怎么也想不到他怀中的小女儿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顾大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七丫头睁开眼睛的那瞬间,冰那双眸子冰冷的好似恶鬼回来索命一般。 “唉!” 顾大年叹了气转身去了一旁寻了草绳将今儿个劈好的柴火捆做一捆才道:“丫头要不你今儿个先歇者?等下再到山里头去转转看,与自己寻些野菜叶子垫垫肚子。” 说着顾大年又想到了刚刚自个儿抢食的模样,不由的老脸一红:“这这柴的事情,等下还爹会去镇上找青山说说,能卖出去一捆是一捆。” “罢了,还是我去吧。”顾七抬眼苦笑一声。 若是真由着这个便宜老爹去,只怕一文钱拿不到不说,还能给你带一身伤回来。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也不知道这老头是不是属老鼠的。命中带衰、五行缺揍,一路走下来,不管关不关他的事,总能莫名其妙的被人拉去胖揍一顿。也是他命大,每次都被打的去了半条命却任是好好的活到现在也没归西。 顾七伸手去抚摸自己因饥饿而凹陷了进去的小腹,随后扶着树干勉强起身去将顾大年捆绑好的柴火背到身上。顾大年见状也忙着上前帮忙,将剩下的两捆柴一并叠到顾七的身上。 顾七不过才十二,小小的身子枯瘦矮小的好似一叶芦苇,根本不需要多大的力气就能轻易的折断。 也就是这样一叶芦苇,却足足背起了三捆人高的干柴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山下走去。 镇上穿着正经衣裳的人越来越少,只有沿路的难民三五成群的结伴倚坐在街道两边的铺子门口,或是指望着身后的铺子能突然从里头将开门,又或是虎视眈眈的盯着街上来往的路人,指着遇见个落单的能抢些银钱吃食。 已经没力气将身上的柴火卸下,顾七就一股脑儿的瘫坐在了路边。头顶刺目的阳光照的人眼晕,意识有些晕晕乎乎,顾七几次都觉得自己要昏睡到过去。 强忍着困意,顾七握着手中被削的锋利的树枝,咬了咬牙,狠狠的扎向自己的大腿,一股转心的痛直冲脑门,让顾七的意识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三章 野兽营 看了看大腿上渗出在点点猩红,顾七随手抓了一把路边的泥灰往伤口抹了抹,直到瞧见腿上的鲜血不再冒出来。 从顾家村一路往南走了三个月,顾七的大腿上已经密密麻麻多了几十处伤口,均是干枯树枝所伤。 顾七现在没有什么太多的想法,她只知道她不能死在路上,一旦倒下,她便是其他灾民口中抢夺的食物。 其实莫要看顾七身体瘦小,力气已经远远要大于同龄的姑娘,甚至比一般差不多年岁的男娃子还要大些,要不然也不能背着足以将脊背压弯的柴火硬撑着从临平山背到临平山镇里。 可是顾七依旧觉得自己的这幅新身体真的太弱了,弱的让她恨不得将自己重新扔进野兽营里再回炉一遍才甘心。 想着顾七不由苦笑起来,若是能回到前世,她有何必在这里遭罪?她甚至有些怀念起儿时被关进野兽营的日子。 那些日子虽然时常被打的血肉模糊一身是伤,可至少比如今的世界要干净直接许多。甚至很多时候自己拼死反击在绝境处生将对手击倒在地时,竟还有一种痛快淋漓的舒畅感。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对战方式时常被自己的好友苏幕笑是受虐狂和虐待狂的综合体。 苏幕,不知道她现在可好?自己突然不明不白的失踪了,只怕那个世界里只有她还会想起自己为自己难过吧。 不自觉的顾七伸手去抚摸自己的胸口,明明是光洁一片。 可顾七仿佛还是能感觉到那个曾经生生烙印在她心里的丑陋伤疤,如果没有这个伤疤,顾七或许真的会以为自己曾经的那个世界是干净的,只是如今她也看不清了。 她四岁被送入野兽营,十六岁才从里面走出来,身边的对手只再教会她一个道理,变强,变强,变强! 十六年以来顾七唯一的信念也只有让自己不断变强,很可笑的单纯着固执着,别无其他。 直到她十六岁后正式从野兽营走出来执行任务后,她才明白这个世界看似平静温和其实远远要比在野兽营要残酷的多。 很长的时间里,周遭的喧嚣和冷漠让顾七习惯性的将自己和那个世界隔绝开来,除了每月月初必须要执行的任务外顾七都只把自己锁在练功房里。 好像只有这种高强度的训练,沸腾的血液和几乎要断裂的胫骨才能让顾七平和下来,安静下来,才能让顾七觉得她还活着。 苏幕曾经这样说过顾七,说顾七太狠,对敌人很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人本是最适合做她们这行的。可偏偏顾七的心又太敏感太细腻,这样复杂的情绪会让顾七活的很累。 怎么好端端的又去想那些事情? 顾七摸着自己空荡荡的小腹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只是那笑意未到眼里却换成了一丝嘲弄之色。 都快饿死了还有心情去缅怀过去。顾七呀,顾七你可真够矫情的。 顺手从背后的柴火里掏出一本刚刚从路边捡来的书卷,卷成一捆往小腹前的腰带里一塞,随后又将自己破烂的腰带系的更紧了些,将小腹完全压住。 好像真的不是那么饿了。顾七无奈的笑笑,这个方法是她从其他灾民处看来的做法。 虽然不管饱,但至少不会觉得肚子空落落的。 周家的宅里离的并不远,顾七稍作休息了片刻,扶着门板起身背着柴往周家老宅走去。 再走几步,便看到有两个神色怪异的难民朝着自己走来。顾七眼中微寒,冷笑一声便朝着那两人看去。 顾七的眼神不算凌厉,可是那种充满死气的冰冷还是让两个难民打了个寒颤不由的退后了一步不敢再动。 这是两个想上来打秋风的难民,这类人一路上顾七也是见过的,多是还算青壮的年轻男子,下手的对象也不过是老弱俘虏。 顾七刚刚重生时也和顾大年遇到过几次这类拦路抢劫的,可惜的是顾七和顾大年的身上早就被搜刮干净了,连山上挖的树根都是有多少吃多少。 说句玩笑的,连他们自己都在自己身上搜不出个东西来,更何况是这帮人。 寻常见搜不到东西,大多呼一声晦气,便也走了。 这种拦路打秋风的难民和平日偷鸡摸狗的混混劫匪不一样的。土匪混混虽然也是缺钱,可是缺的不是救命钱,他们有的是时间折腾,就是折腾不出花来也会打你一顿出气。 可流民却是因为饿的没办法才走了这条道,若是遇到个比他们还穷的自然也不想再折腾。打人也是很费力气的,越折腾越饿,死的也就越快。 大旱头年还有人家卖儿卖女补贴家用混口饱饭吃,也不乏有人在逃难的路上抢了半大的小子闺女贩去人牙子处卖钱。 可是时至如今,连人贩子都快饿死了,便是那些有钱呼奴唤婢的大户人家也都开始缩衣减食,将可以省去的闲人都大发走了,还有谁愿意花钱买张口吃饭的娃子? 就是往常最有出路的女娃子如今也没人看的上了。不为别的,只因为渝州以北大大小小青楼娼馆都被关了干净。饱暖思说的便是这个,肚子问题都解决不了谁还有心思去想那些个隐晦勾当。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白要都懒得要。你若真愿意,拿出一斗白面来保准能换两个俏丽丫头来。 这也是顾七到现在还是一副女娃打扮也不在意的缘由。在乱世,人命抵不过一口吃食,活着的时候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差别? 不过都是一个个行走的肉食,沿路那么多双打量你的眼睛,不过都是等着你趴下的那一刻,好饱食一餐而已。 第四章 死不了 顾七知道眼前的这两人对自己没兴趣,他们有兴趣的是自己身后的柴火。 这些柴火既不能吃又不好用的,根本不值钱。若是值钱就根本轮不到顾大年去砍伐,这帮难民早如蝗虫过境将临平山递给扫荡一空了。 到底是白得的,这一大捆柴火也能换上几个大钱,又见背着柴火的不过是个枯瘦的小丫头便动了打劫的心思。 其实刚刚顾七坐下时,有这个心思的可不止这两人。只是当别的人在看到顾七面无表情的将削尖的树枝插入自己大腿时,均是吓的脊背发凉再也不敢动歪心思。 不是当时顾七的表情太惊悚,反而是因为顾七当时的表情太过平静,平静的根本不像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那些个大老爷们自认便是自己将这树枝插入腿里也得咬牙切齿的,可眼前这个看着瘦弱矮小最普通不过的小丫头居然是一副子若无其事的模样。着实看的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只是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能清楚的意识到危险会在潜意识里规避掉自己的风险,可有些人却不是这样想的,就比如说眼前的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刚才确实被顾七眼里冰冷的死气给吓的瘦腿发软,可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转念之间在他们的眼里顾七依旧是一个最普通不过的黄毛小丫头。 “小丫头,把柴留下!不然”两人中稍矮一些的男子上前一步厉声道。 两人沿路也抢过不少人的东西,也有被别人抢过,知道这样半大的小姑娘是最不禁吓的,根本不需要自己多费力气去抢。 然,这次却算错了对象。 顾七冷笑一声都懒的看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艹!小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老三咱也甭废话直接上去抢了就是。”另一个穿着灰黄色破烂衣裳瘦长的男子见顾七不识相,眼里闪过一道凶光,咧着满口的黄牙叫嚣道。 在这种时候,多留一分力气就能多留一口气,谁都不想多浪费时间,便是连强盗都懒的尽职敬业,讲那许多开场白,直接上手抢便是。 顾七的身体太过瘦弱,体内力道不足,好在掌中刺的手法本就主攻轻便灵巧,只要速度够快,力道却反倒成了无关紧要。 那灰黄袍子瘦长男子原想欺身越过顾七,直接将她身后的柴火强抢了,却不想顾七只是稍稍一动,左手瘦长的如同枯枝的掌心之上,竟赫然出现一根明显比旁的柴火细长尖锐许多的柴枝。 柴枝略粗的一头被顾七握在掌心,细长的一头却已然直指黄袍男子的喉间,将黄袍男子生生拦截在三尺之外。 顾七略一抬头,面容平静,可眼神却冰冷的刺骨: “滚!” 顾七的声音并不重,却足以让围绕在她身边的哪几个难民忍不住心胆发颤。 一时间,街面上静的可怕,只剩下男人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那柴枝细软其实并不足以伤人,可真真让这些人心惊的是,谁也没发现那柴枝细长的一端到底是何时落在瘦长男子喉咙处的。便是那被柴枝点中喉心的瘦长男子也毫无知觉。 仿佛只是一道寒意闪过,那尖锐之物便已然刺入喉咙莫入皮肤表面,无声无息,竟如鬼魅一般。 良久,静立在原地的瘦长男人忽然喉结滑动,随后他便觉得自己被柴枝点中处有些湿冷,并不算疼,却十分诡异。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站立在他身侧的同伴却在这一瞬间猛然睁大了眼,只因那柴枝的间断竟然涌现出一抹殷红的血丝,缓缓滑落,莫入男人的衣衫之中。 “老老赖我们我们走吧。” 稍矮的男人伸手拉拉那个站立不动的瘦长男人,见瘦长男人并没有反映,竟忍不住双腿发颤,随后转身就跑,连头也没回过。 “不过是柴枝,还死不了。” 自己的时间不多,顾七并没有打算在这两人身上多浪费力气。她低声一叹随口说了一句便背着柴火转身离开了。 半晌,那个站立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瘦长男人才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顾七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 宽大的青石板步道之上,顾七的身形很小,瘦的离谱。她身后柴火去足足有她身量的两倍之多,显得怪异之极,惹得行走在路上的人不自觉的频频侧目。 周家是临平镇的大户,顾七原就来过一次,很快就寻到了位于临青路上的老宅后院的小门。 小门被打开着,门外依旧有马车停驻着,却没有佣人婆子再忙进忙出收拾物件。 顾七记得自己今早看到的是两辆马车和一辆驴车,可现下却只剩下了其中一两马车,想来是要搬运的物件已经送走了。 “你是谁?来周家做什么?” 顾七正愣神间,却见小门内跑出来一个八九岁模样穿着青衫小褂的童子。童子身上背着不小的包裹,见到满身破烂的顾七原是一愣随后便有些厌弃的道: “走吧走吧,周家今日不开火,想讨要吃的尽早去别处。” “柳管事可在?” 童子的话并没有让顾七觉得有丝毫羞愧之处。她原就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本就不比乞丐好上多少。 若说起来在长达三个月的逃荒路上,她和顾大年确也没少做那伸手讨要之事,只是后来的世道越来愈发不好。 即便顾大年在人家门口磕破了脑袋,也未能换的一口吃食。这才听了顾七的话,进了山里以树根为食。 “你找柳管事?” 那童子见顾七并不是来讨要的脸色一缓和,摆出主人家的架势挑着眉眼将顾七上上下下打量一翻道: “你找柳管事做什么,莫要说你是管事家里头的哪门子亲戚? 我可不信这话,光这几日就寻来了四五个,哪来的这般多亲戚?” 第五章 卖柴 “我不是柳管事的亲戚。”顾七并没有理会青衫童子不耐烦的脸色,只是将身上的柴火放下道: “管事的,昨日叫我爹打了柴火今日送过来。” “嗯,柴火?”青衫童子闻言一愣,最后道:“你先等等,我去里头叫柳管事。” 说着青衫小童便不再理会顾七匆匆了跑进后院,连小门都未掩上。 只是即便离的远些,顾七还是听到了青衫小童口中的念念有词: “柳管事真是越来越糊涂了,老爷小姐昨日就走了,今儿个咱们做下人的收拾收拾东西也该跟着少爷出发了,怎么还叫人送柴火过来?” 果然,连周家都打算迁离临平镇了。 顾七看着小童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 半晌,一个身穿和刚才小童一般款式青衫的中年男人从里头走出来。中年男人的腰间系着和小童身上蓝白相间全然不同的青黄的腰带,腰带上系着一块木质挂牌。 男人的年纪应该是顾大年差不多,却显然比顾大年看着年轻且精神。 这人应该就是顾大年口中的年幼时要好的同村好友柳青山,如今临平周家的外院管事。 “你是替你爹顾大年来送柴火的?” “嗯。”顾七点头道:“我爹说您昨儿个与他订了五捆柴火。他打了一日也只捆了三捆,怕您等急了便让我先给送过来,说是另外两捆尽快给您打好。” “也都怪我昨天没弄清楚少爷的意思,只当我们还得在镇子上住几日便叫你爹打了柴。却不想” 柳青山说着忽然止住了话头叹气道:“唉。你回去和你爹说,让他剩下的两捆柴不要再打了,往后临平镇就再也没有周家,我也得走了。” “那这三捆柴呢?”顾七指了指地上的柴火抬眼看着柳青山,并不在言语。 柳青山闻言诧异看向那堆起来足足有大人身量的三捆柴火,又看了一眼自己跟前这个才不过十一二岁还未足自己半腰高的小女娃略显吃惊。 女娃的身形枯瘦,脸色发黄脏乱,紧抿的双唇,眼眸凹陷。 若不是自己亲眼瞧见,柳青山根本不相信眼前这个干瘦的好似风一吹就能倒的小女娃子竟然背着三捆足有她身量两倍大小的柴火一路从临平山走到了镇上。 “这三捆柴火你带回去去吧,府里不要了。”柳平青虽有些不忍却还是开口拒绝道。 砰!~砰!~砰! 顾七直直的跪倒在地上,紧咬着牙关朝着李青山磕了三个响头,却依旧不言语。 “你这丫头,这是要做什么。” 柳青山慌忙上前要去扶起顾七,却不想顾七看着瘦小,可任是在柳青山的拉扯下依旧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 柳青山有些无奈,叹气道:“你这丫头倒是个倔强的。罢了,原就是我先与你爹说的,如今失言不要总是不妥当。 这样吧,这柴火你依旧背回去,要卖要扔随便你。我原是答应了你爹要五捆柴火,出三文钱一捆,如今你背来了三捆,我便算给你十文钱,也算全了我和你爹儿时的那点情分。” “谢过柳管事。” 顾七闻言起身接过柳平青递过来的十文钱,屈身行了礼这才重新背起了地上的柴火,正要离去却见柳平青又开口叫住了她。 “孩子,没吃饭吧。” 柳平青看着着顾七单薄的肩上一道道渗过衣物染的通红的血痕,忍不住眼眶发酸。他从自己的衣襟处拿出了一个油纸包裹递给顾七道: “这里有两个饼子,你先吃着垫垫肚子再走。” 顾七接过油纸包有些愣神,随后放下柴火又朝着柳平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顾大年生了个好娃子呀。”远远的看着顾七离开的身影柳青山喃喃自语。 “什么好娃子?” 一个身着玄色褂袍,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书生模样的少年提了个竹篓子从后院出来站在柳青山的身后好奇道。 “大少爷。” 柳青山听到身后来人的声音,忙转身行了礼,接过玄袍少年手上的竹篓子恭敬道:“是我小的儿时玩伴的女儿。” “嗯,”玄衣少年随意的应声显然并不关心柳青山话中的内容:“可都收拾妥当了?” “回大少爷,都妥当了。且再等过半个时辰将宅子里的人数清点下就成。” “嗯。”玄衣少年闻言点头道:“那一个时辰后启程。” “是。”柳青山恭敬的应声,将竹篓子摆放进了马车里,最后悄声离去。 只留下玄衣少年定定的瞧着周家大院前方青白的石道有些出神。 第六章 南行 临平镇上原有六户富贵人家,早前便搬离的有三家,除去今日要走的周家便还有两户。 顾七寻了个人影少的地方啃了半个饼子,将剩下的饼子小心的藏进贴身里衣里,打算先去里的近些的陆家瞧看看。 陆家虽还比补上周家大宅名头响亮,却也是临平镇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最总要的是,陆家似乎并没有动迁离心思。只要人不走,总得生火做饭,想来还是肯要柴火的。 “你来寻谁?” 陆家大宅的小门被谨慎的打开了三分之一,从里头探出来的圆脸婆子一脸警惕的看着顾七问道。 “府上可要做饭烧水的柴火?” 顾七斜了斜身子,好让门缝里头的圆脸婆子看清自己身后背着的柴火。 “怎么卖的?”见顾七并不是来讨要吃食的,圆脸婆子的神色松了松,只是那小门任就开到三分之一处,没有要再打开的意思。 “三文钱一捆,有三捆。”顾七恭敬的答道。 “倒也不贵。”那圆脸婆子低声自言了一句,随后对门外的顾七道:你且先等等,我去问问伙房的管事。” 顾七等了片刻,便见陆家大宅紧闭的小门被人从里头打开,这次却是开的彻底。 出来的人约年纪莫四十来岁,长着一脸络腮胡子,眼睛十分大,看着有些滑稽,并不吓人。 “就是你要卖柴火?” “嗯。” “喏,九文钱。”络腮胡子的男人从袖口掏出就个铜板交给顾七道:“柴火就放在这里,你且走就是。” “嗯。”顾七点头,将身上的柴火卸下。 “柴火卖掉了?”见顾七回来的这么早,顾大年吃惊道。 “卖掉了。”顾七依旧寻了自己早上歇息过的老枯树坐下从怀中掏出九文钱和一个饼子递给顾大年道: “三捆柴一共九文钱,饼子是柳管事送的,你若饿了先吃半个。今日还要连夜赶路,我劝你省着吃。” 顾大年接过九文钱,乐呵呵的的藏进了自己的腰带里。随即盯着油纸包里的饼子,眼睛发亮:“姑娘,你可真行。” “吃吧,等下就收拾收拾准备赶路。” “这么急,不再歇歇?”顾大年咬了口饼子,小心的捋了捋油纸包里碎下的饼渣子,用食指捻起往嘴巴里送。 “周家今日就要搬了,大抵也是往南走,我们便跟在他们身后,也不怕走岔道。” 顾七有些累,并没有心情再理会顾大年,随口答了一句便闭上眼睛思索着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 “行,就听你的。咱跟着周家走。” 顾大年吞着口水有些舍不得的将剩下的大半个饼子收了起来。随后便又翻出腰带里的就九文钱来来回回的数了又数,显得十分得意。 顾七闻声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她的手似是无意的放到了自己的胸口,而那胸口之下,赫然藏着柳青山给她的十文钱。 这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且荒诞的世界里得到的第一笔银钱,虽然少的可怜。 “七丫头,你说周家的马车咋还不来,莫不咱等错地界了?” 顾大年不耐烦的顺手在地上捡了把黄泥抹在脸上,好似这般就能遮一遮头顶毒的能活生生把人烤焦的日头。 “在等等,他们要往南走,定然会选这条渝凌官道。”顾七依旧盘坐在原地,声音平和静静的看向临平镇方向,显然有着十成的把握。 顾大年本还想说什么,可看到顾七的神色最终还得将想说的话吞了回来,有些郁郁的摆弄着地上的干草。 嘚!嘚!嘚!~ 顾大年正愣神间却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敲击声。顾大年猛然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喜过望: “可是周家的人来了?” “嗯” 顾七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向远方从沙雾中奔急而来的油布的雕车,朦胧间却见车尾处赫然插着赤纹黄旗,旗纹中上书一‘周’字,正是自己白日在周家后院看到的那辆。 “走吧。”顾七背起背篓对身后的顾大年道。 “闺女,你瞧人周家有马车。走的急,咱这般跟着可赶得上?” 看着周家的马车从自己身边记驰而过,顾大年有些眼热。自己遭的这叫什么罪,且在看看人家的日子。都是来人世间走一遭,咋这命数却差了这般多。 “无妨的,咱们跟着走就是。” 此行往南,路途漫漫,周家主仆众多,饶是主家有马车代步,却也走不得多远。顾七打听过,再往前不到百里就是远安镇。周家的马车行的这般急想来便是要去远安镇会和。 从临平镇到远安镇正经走官道要行三日,若是从附近的村子绕小路则能省上小半时日,顾七带着顾大年一路打听后算计着脚程,加之周家的车行的不快,直至远安镇。一路也未相差太远。 两人走了大半日,昨日留着的半个饼子吃净,直到路过临近的村子,顾七便让顾大年拿身上的九文钱,换了十来个红薯。顾大年心疼的不行,却也不敢再这种时候拧了顾七的意思。 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闺女,现今儿,性子越来越硬,若是真是这种时候拧着她没说不准真能把自己这老爹丢在路上不管了。 顾大年的心思,顾七懒得去猜。又行了一日,见一路再没其他流民,顾七便让顾大年先寻了地方休息。 等回来时,顾七身上的十文钱则有三文用在了探路上,另有五文换了两壶水。 当然顾七做这些都是背着顾大年的。 现如今,瑜洲府境内,早已水贵如油,也就只有顾大年这样天真的人还能好无负担的轻易打发了幼女去沿村讨要水粮,并坚信顾七每次轻而易举问来的路,带来的水都是因为有好心人相助。 第七章 换粮 远安镇安排在镇门口驻守巡逻的衙役要比临平镇多些,好在这些衙役只是防治山贼和寻事踩踏,并没有把流氓拦截在外的也意思。 入镇的流民只要有序的排队,提供相关户籍证明就能入内,也不需要缴纳钱财。 入镇后,简单安置了顾大年,顾七从怀里摸了一文钱寻了镇口的乞子问了周家人的动静。得知远安镇镇西有座大宅子,往年都是空着得,只有一个管事婆子照看。 这几日却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听说是打前头临平镇过来的。 “可知道那宅院的主家姓什么?”听着动静倒像是周家人,顾七想来想又问那小乞子。 小乞子摇头:“外头匾额上倒是写了字,可我也不认得,要不然我带你去瞧瞧?” “远吗?” “不远,过两条街就倒了。”小乞子得了银钱,十分卖力。 顾七回身,看了眼自顾自躲在角落休息的顾大年,见他面色尚可,便跟着小乞丐朝着前头的街道走去。 远安镇现如今也不比临平镇好多少。沿街过去,已见有不少宅院门口聚集了不少乞子难民,也不见有家丁小厮出来驱赶,显然宅院的主人早就搬走了。 渝州府的旱情什么时候能结束,谁也不知道,朝廷的救济粮早就下到了州府,可惜杯水车薪,下头的各镇县根本照顾不到。 受灾最重的几个村子,早在前两年就没了人影,有多少人死在了逃荒路上,没人能统计出名单,也没敢上报。 各县镇内有府衙把守,情况要好些,特别是已经就临近渝州府边境的远安镇,并没闹出什么乱子。 只是镇上有些能力,能投奔其他州郡的人家,小半年前就走光了。 小乞子带着顾七拐了两个路口就到了一处偌大的宅院前,庭院门口还停着几辆没来得及驱走的马车。几个小厮整帮着搬运物件,顾七看了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昨日跟在柳青山身旁的小厮。 抬头再看宅院的匾额却写着是余府,想来是有亲。顾七也不在意,只要知道自己没找错地方就行。 出渝州府的路怎么走,自己不熟,顾大年也不熟。此时跟着周家的马车一块走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与小乞丐告别,顾七蹲在附近树下歇了小半时辰,见周家的人马都进去了,瞧着暂时不打算走的样子,便起身回了顾大年歇脚的地方。 “你去哪了,找到吃食没?”顾大年见顾七回来,半眯着眼睛问。 “没有。”顾七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歇脚的难民道:“周家的人已经安置,周家女眷多,想来今天走不了,我先去附近找找有什么可以填肚子的,你若歇够了,也去找找。” “这远安镇我看着还不如前头临平镇。”顾大年撇嘴:“一路来连亩地都没看见,能找到什么吃的。” 顾七懒得理会顾大年的抱怨,只交代了一句自己小心,便走了。 刚刚进镇子时,顾七留意到镇门边上有几个支摊的人,瞧着穿衣打扮像是惯常行脚的江湖人。 是也,三年乱世,现如今普通人家可不敢轻易出来支摊,若是被饿疯了的流民抢了,现也没有官家帮你断案,只能自认倒霉。 也就是这些常年行走江湖,身上带着功夫才不怕流民乞丐。 顾七在几个摊位前驻足了片刻,发现摊位上的东西还挺齐全,生米面,熟窝头应有尽有,甚至还有少量的腌肉干菜和出门常见的草鞋,绳索,匕首砍刀。 另外除了能拿出来的东西,有两个摊位上还竖着几个牌子。顾七辨认了上头的字,其中一家大意写着出租出售马匹,驴车牛车,回收铁器,回收粗粮细粮药材。旁边一家则写着聘招赶脚的车夫和搬运货物的脚夫,下头另写着收年岁小的男女童,这一条则备注了需要签卖身契。 顾七看着神色平淡,从穿越来这里开始,沿路看到的因日子过不下去,为了一筐红薯,半斗粗粮卖儿卖女的数不胜数。就连顾大年这一路上也不是没有打过把顾七卖掉的心思。 只是有些奇怪,每每这个念头刚起,很快就又因不知什么缘故压了下去。顾大年的左右摇摆顾七都看在眼里,不过是懒得去计较罢了。只要顾大年一日不动手,就全当什么也没发生。 此时临近正午,摊位前依然有人驻足停留,询问。买东西的人不多,典当物品的人反而多些。 顾七身形瘦小站着人群后面不算起眼,倒是那个挂着雇佣牌子的摊主打量了顾七几眼,见顾七没有上前的意思,也就没了再看的心思。 长的又黑又瘦,这种年岁的丫头,半筐红薯就能换两,多的是有人送来,来路清楚明白,当场就能给按了契书。往后送去哪里也不怕有人寻事。 他可不是拐子,也不差几框红薯,真犯不着在这种事上给自己找麻烦。 顾七身上的十文钱。路上花了八文,前头给了小乞丐一文,剩下的一文连买半个粗粮窝窝都够呛。除去这一文钱她和顾大年身上值钱的也只有一把镰刀,和一些药材。 出瑜洲府,一路还要走多久,沿路还要遇上多少流民土匪顾七不知道。镰刀是不能典的,能换钱的也就只有前几日山上挖来的几根黄芪和半包已经晒干的紫苏叶。 黄芪精贵,只是形似野树根,寻常农户灾民认识的不多,这才被顾七捡了便宜。 紫苏叶倒是常见,且对治疗治时疫风寒等有不错的效果,顾七每每见到了就采一些,晒干备用。 “收药材吗?”顾七等了一会儿,见摊子边上的人散去,一手抚在腰间的包裹上。 摊主抬眼,见只是一个干瘦的小娃,身上衣服破烂,脸上还挂着伤,一看就不是镇上的人,这种流民一路过来哪还能有什么家底子,也没太在意道:“药材收,不过先说好了,坏了的可不要。” 第八章 打劫 “有紫苏叶收吗?” “收。” 一听是紫苏叶,摊主来了兴趣。如今世道不好,药材便显得愈发稀缺。紫苏叶用处多,正适合时下的行情,许多地方都收。 “先看看成色。” 紫苏叶不算值钱,也没有流民敢在行脚的江湖人跟前作乱。顾七大大方方的将包裹取出打开平铺。 摊主取了几片打量道: “晒制的还不错。就是量少了些。这一包能换个三十文,你是要钱还是要粮?” “要粮,都给我换成干窝窝头。”顾七想了想道。 想来最晚明日周家的人马就要出镇,在出渝州府之前,脚程不会慢。 自己和顾大年两人没有行脚的车马,折算下周家人歇脚的时辰,预留给自己的时间也不多。要粗粮沿路搭伙做饭太浪费功夫了,不如窝窝头省事。 闹荒前,一文钱能换两个窝窝头,现如今,一个干窝窝头值五文钱,也是有市无价。 寻常粮铺早就关了,愿意出让口粮的不多,也只有倒卖药材铁器人口的行脚人能有固定的口粮兑换,只要东西不要银钱。 一袋晒干的紫苏叶换了六个窝窝头。拿旧布包了勒紧了裹腰上。回身撇见远处瘫坐的几个乞丐流民,时不时往这边打量。 顾七也不在意转而又问摊主:“收黄芪吗?” “你还有黄芪?”摊主一喜:“成色怎么样,数量多吗?” 顾七取出一节递出去:“数量不多,你先看看。” “切过了?瞧着不像根部。”摊主疑惑。 “有些年份了,根枝u长,不好拿。只取了几段来。”顾七说的是实话,不过取出的却不是最好的那几节。 年份足够的野生黄芪是好东西,渝州界的行情换不了好价钱,另外黄芪形似树根随身带着不起眼,灾民不识货远比带着银钱安全。 “瞧着有八年以上,这次换银子?” 仔细查看了皮面,又颠了掂分量眯起眼看着摊前这个黑瘦不起眼的小丫头,轻笑: “没想到还是大主顾。 丫头,我也不骗你,寻常这种分量的黄芪一块能换二两银子,不过现在我这收只能给五钱。你有多少,我这收多少。” “不多,统共四块。给我换二两。”顾七也没犹豫,侧身取出提前包好的另外三块黄芪。 远安镇地处在渝州边境往南紧邻与江州,出了渝州,一路向南,江州多河道,旱情自然缓解。 二两银子不出意外足够走到江州府内。 “丫头,没人来接你?” 钱货两清,身形胖宽的胖摊主伸手指了指远处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的流民,揶揄道。 他在远安镇摆支摊也半月有余,对这附近流民乞丐作的做风一清二楚。 行脚帮,江湖人的摊子,这些人不敢找麻烦,但对于落单来典当的人却很少会客气。 镇上原有的人家自然也清楚,要典当换粮,少不得找几个家里的壮劳力一起出来。免得回去时被人盯梢。 最容易着了道的就是外来客,或是一无所知走投无路的附近农户,出了这条街保准被人围上。 顾七神情平静的看着远处,转而挑了摊子上一把小巧的粗工制匕首问:“什么价钱?” 摊主挑眉:“你要这个?算你五钱银子。” 顾七想了想的从刚刚收入的银两里取出六钱:“换一把匕首,外加两个窝头,再来二十张饼粗粮饼。另外给我一碗水。” “成交。”摊主轻笑收了银钱,递上打包好的面饼,窝头和水,饶有兴致的等着看一场热闹。 打架是个体力活,得吃饱。 时辰尚早,顾七也不急,将有些分量的粗粮面饼包紧捆在后背,方才斯条慢理的就着水将两个口感不算好的干窝窝头吃完。 这是顾七穿越一来吃的最完整的一顿,长久未感知过的陌生饱食感,让顾七的胃有些许的不舒服。 是该来点饭后运动了。 镇上有衙役巡逻,不好闹出人命,只见点血,问题不大。 果不其然,才拐出一条街,身后陆陆续续跟着的流民就加快了脚步包抄上来。 顾七侧身打量下周围的环境,选了一条小巷拐入。 运气还不错,是条死巷,两边住户的院落早已落了锁,四处堆放着落满灰尘的杂物。 顾七心情颇佳,挑挑拣拣,还真捡到一只品相不错的竹篓子。 出渝州府还不知道要走几天,有着篓子,运气好沿路还可以收集些药材,比包裹好使。 “小丫头,把你身上的粮食银钱留下。” 顾七刚把捡到的竹篓安置到角落处,身后巷子口同一家陆续围堵上来七八个身形高瘦,面色饥黄的中年男子。 顾七转身,笑了笑:“不急,先说说你们身上都有什么?” 许是没想到,一个被围堵的小丫头见到自己这伙人不但不惊慌失措,反而还面上带笑。一时间几人也没仔细留意顾七话中的意思,只相互看一眼,暗想: 该不会是遇到了傻子了,真作孽。 “小丫头,看你年虽小,咱也不为难你,把你身上的东西都留下,我给做主,安生放你离去。” 带头的是个肩宽背厚的年轻男人,看面色要比身后的几个流民好上许多。说罢还朝着顾七一瞪眼,呲牙威胁道: “若是不乖乖放下东西,小心哥几个绑了你,把你卖给人伢子去。” “可惜了,卖你们几个想来不值钱。也不知道行脚帮收不收挖矿的劳力。” 顾七后退几步随意活动了下筋骨,吃饱喝足后,逐渐恢复的体力加之这段时间的适应,让顾七使用起这具身体来愈发的契合:“别废话,动手吧。” 粗制的匕首,舞动起来不见刀锋,顾七一脚轻点墙沿,终身一跃,在身前男子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匕首已经轻巧的划过脖颈。 顾七控制了手劲,男子的脖颈处留下一道窄长的口子,微红的鲜血渗出,却只是刮破了点皮肤,并未真正伤到经脉。 第九章 拳法 轻瘦的身形侧身越过,匕首挽动,刀锋已经刮过第二人的右臂。 这一刀顾七加了三分力气,足以伤到此人的肌肉层。 紧接着只听一声接连一声的痛呼,匕首快速划过抽回,手腕微震带出一阵生钝感。 顾七蹙眉:“果然是便宜货,不好使。” 身体高度差太多,体能力量不足够,灵巧有余,速度却还是打了折扣。收拾普通人足够,若是真遇到练家子,还是得避其锋芒。 回身一脚踩在最后一人的小腿处,听着那人跪地后一只膝盖骨头磕跪在粗石板上的声音,顾七分神给自己的身体做着评估。 穿越来这界面,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动过手,这一伙送上门的时机刚好。 “现在可以说说,你们身上都有什么了吧。” 顾七一脚踩在为首之人的脸上,最近不自觉挂起笑意,这好像是苏幕从前的习惯,果然近墨者黑。 “那那你想怎么样?” 被踩着脸,王封只觉全身的疼痛在这一刻都汇聚在了脑袋上。 然,现在自己这伙人成了别人手下待宰的羔羊,想反抗也找不到办法,只能忍气吞声艰难道: “大姐,祖宗,我我们就是一帮流民,前段时间才走到远安镇上的,什么没值钱东西,要不然也不至于出来打劫了。” “是吗?” 顾七半蹲下,挑了王封的下巴,看了看:“这脸长得圆润,最近没少吃吧。” “”王封默。 “行了,没时间和你们费功夫,把你们身上带的钱都拿出来。 有多少拿多少,要是被我发现谁少拿了一个铜板,我就卸谁一根手指。” “”众人皆默。 他们这是出门没算黄历,得罪了女霸王吧,为什么打劫比他们还专业? “吃吧。”那帮流民身上的银钱不多,零零散散加起来统共一两碎银子,外带十几文钱。 顾七没有再去置办其他吃食,只拿了一个窝窝头递给顾大年,将其他物件收拾了,放进从巷子里捡来的那只竹篓子里。 “你哪里来的窝窝头?”原以为又只能吃些烂树叶子烂凑合的顾大年惊奇。 “别管那么多,你先垫了肚子。”顾七想了想又道: “不知道周家明日几时走,等你吃饱后,随我去周家安置的余府附近等着。” 顾大年被堵了一嘴,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扫了一眼背在顾七身上的竹篓: “窝窝头还有?” “还有,如果运气好,省着吃应该能撑到下一个落脚点。” 顾七没有把身上银子给顾大年的打算,只是一些吃食却没必要隐瞒。 顾大年咽了咽口水,没在追问下去,就着水囊里剩余的水将手里的窝窝头吃完,又小心翼翼道: “水水没了,要不你再去找人家讨要些?” “”顾七默 她是最近对顾大年太好了,还是太好了? 罢了,将顾大年带到余府附近安顿好,顾七取了水囊,打算去附件找找水源,若是实在寻不到,只能再拿钱买些先应急。 至于装着全部家当的竹篓子则依旧随身背在身上 顾七倒不是怕顾大年会带着东西跑了,而是怕顾大年带着东西会被人打劫,就顾大年这身板,还不够人打两顿的。 顾七运气不错,在用水这方面,远安镇的情况要比前头几个镇好很多,稍打听了几句,便知镇中还有几处水井在产水,其中最大的两处现在由衙门代管。 隶属于远安镇的镇民可凭借户籍书每日免费兑换一桶井水以作日常使用,若是另外还需用水则需要十文钱一桶购买。 如果是没有远安镇登记在册的外来户则每桶都需要花十五文钱购买。这价钱若是放在寻常年间自然是天价,可放在现在这种情况却已经十分仁慈。 顾七将身上佩戴的五个水囊都灌满水,因不足半桶,管制此处的典史便做主收了顾七八文钱。 回到余府附近的安置处,见顾大年还在打盹,顾七便取了随身带着的书卷,翻阅起来。 这册书卷是顾七在流亡的沿途随手捡来的,原是用来学着其他流民那般压肚子填饿用,用着用着便一直留到了现在也没舍得丢。 顾七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拿出来看了,只这书也不知是那家的落魄书生掉,又或者是山头穷道观里熬不下去的酸道士丢的。 书卷封面已经破损,勉强能还能看清上面有一个&039;缈&039;字,一个&039;道&039;字。 至于里头抄录的字倒也是好字,就是这内容却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皆是类似于“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等等之类,玄之有玄的,看得人一头雾水,完全不知所云。 罢了,反正现在也无处可去,又填饱了肚子,暂时不用再为几口吃食奔波。顾七想了想决定还是再看看,许是能有些用处。 重生到这里,虽然已经有些时日了,但顾七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却很少。 顾大年是个寻常农夫,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自己是什么村子里的人,原本归属于那个镇县管制,家里头有几口人,再多的顾七便也打听不出来了。 就连这个地界所属的朝代具体叫什么,也是翻了户籍后头的文书落款才知道。 现在隶属元启年,国号为康。显然本不是顾七所熟知的任何一个王朝。 连着看着十几页,顾七只觉越看越晕乎,正准备放弃时,却忽然翻到数目中间竟然夹着几幅简易白描图。 内容顾七看不明白,可图却能看清楚。 竟然是一幅拳法?! 顾七惊奇,继续往下翻页便发现,每隔七八页就会夹杂一两页拳谱,没有规律,像是随意插入装订的。 翻完完整本书卷,顾七一共发现十二幅拳谱。掐头去尾的,显然不完整。 第10章 分歧 “怪不得,当初就觉得这书卷厚的过分,原来是暗藏玄机。” 顾七学过拳法,在野兽营的时候有专门负责教学的教练,基础套路各家拳法都会学一点,主要学的却是枪械和杀人技巧。 只是这本书里的拳法却和顾七以前熟知的现代拳法差距很大。 许多招式的伸展甚至有些违背人体学,但细看又莫名的流畅,不像是寻常拳法。 顾七看的有些心痒,单手不自觉的随着拳谱模拟起来。 摆弄几招后便觉得很多身法施展不开来,有些不过过瘾,干脆起身找了附近有一处破落竹林,勉强能遮身,也算够用。 这拳法招式粗看简单,只练起来,却越练越觉得其中妙处无尽。几招下来,顾七出了一身热汗,活像是与人打了好几架,可偏偏身体却不觉得疲累,反而随着招式变动愈发觉得轻便灵活。 顾七食髓知味,一手翻阅着拳谱,一手拉开架势。 这拳法不像寻常拳法一味的致刚制强,每一招每一式,施展到极致,似有一股无形的韵味萦绕在周身,这是顾七从前做再多的体能训练都不可能出现的玄悟状态。 其实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三十年的人,顾七一开始本能的觉得这种说不清的感知挺扯淡的。 但几个循环下来,身体的感知却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练习这套拳法的益处,妙不可言。 完全的大型真香现场。 修行无岁月,顾七这一练,直到身体逐渐脱力,腹中饥饿难耐之时,已是月挂枝头上。 简单修整后,就着半壶水吃着干窝窝头,看着满天繁星,顾七忽然就觉得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在,轻松,不用过着每天都把脑袋朝着枪口上的日子。 虽然现在穷了点,苦了点。身边还跟着个一言难尽的老爹,但只要走出这渝州府,入了江州地界,一切都能从头开始。 出了竹林,顾七顺手捡了些干枝烂叶,往顾大年落脚处走。 顾大年这会早就一觉睡醒,正咬着细干草一边碎碎念着世道不公,时运不济,一边无所事事的打量着一路上来来去去的人流。 “周家有动静吗?”顾七放着背篓,将捡来的干树枝干叶拢了拢,取了火折子点燃,支上锅子,准备烧水。 “你咋才来?” 顾大年等着等着,时间一久,少不得心里埋怨:死丫头一声不吭的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走就走吧,还把粮和水都带走了,自己这么大个子,一个干窝窝头也顶不了一天呀。 顾七挑眉,问:“怎么,有事?” “没没有。”顾大年有些泄气:“窝窝头还有吗?” “拿着。”顾七取了一张粗粮面饼给顾大年。 “面饼,这东西好,就是干的很,比窝窝头还干,不好咬。”顾大年惊喜。 “干一点,路上带着好存放,你等水烧开后温着吃。” 顾七自然不知道顾大年刚刚的想法,就是知道了,多也是懒得理他。天天吃的烂树根的日子才过去几天,现在一个干窝窝头都堵不住嘴,往后干脆一个都别吃了。 “吱呀。”伴随着轻微的木门摇晃声,天色蒙亮,余府的后门被缓缓打开 顾七睡的轻,抬眼看见几辆装载货物的板车和下人婆子使的马车有序的驶出。 顾七收拾了东西方才叫醒顾大年:“周家要准本出发了,你先起来吃点东西垫着,之后路程紧,能歇脚的地方不多了。” 顾大年精神不济,垂着头不悦的呢喃:“咱非得跟着周家走吗?出了渝州府,咱们人生地不熟的,往后怎么过日子?” 见顾七不吱声,顾大年又道:“我看着远安镇不是就蛮好的吗? 咱现在能弄到粮也能弄到水,凑合着熬一熬,等旱情缓解了,咱就往回走,回村去。 咱家的房子总不能一直空着没人收拾,还有十几亩田呢,等往后下雨了,日子自然能好过起来。” “那你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顾七神色木然问。 “”顾大年被问的一时无话。 朝廷的救灾粮早就发空了,几月前渝州府的府衙还请了天师到各地施法求雨,可是接连几场法事下来,别说一滴雨了,就连风都没怎么刮过。 渝州府旱了三年,就像是得罪了老天爷。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下,旱情什么时候才能退去,谁也说不准。 “那那也不能一直不回去吧。 娘,你几个哥嫂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还有你那小侄子,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咱要是还在渝州府境内,往后回村也容易些。 等出了渝州府,人生地不熟的,往后还怎么回来,怎么团聚。” “你现在就想回顾家村?”顾七蹙眉,看着顾大年一言不发的样子又道: “你如果想回顾家村,或者想继续留在远安镇,我把我身上的粮和水都给你。”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顾大年一愣,有些心惊。 顾七面色平静:“我的意思你清楚。我不会留下来,如果你想留下来,或者你想回去,粮食和水都给你。” “你你这女娃子怎么这么狠心?你要丢下你爹不管了?” 顾大年神色慌乱,转而又气的脸色通红:“你要一个人走?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要饿死你爹我吗?你这是大不孝!” “不孝吗?”顾七神色勾了勾唇,嘲讽一笑:“不孝就不孝吧,随便你怎么想吧。 今日周家一出发,我便会跟着走,你若想一起走就跟着。若是不想走,也随你。” “我我,你做什么要怎么逼我!” 顾大年红了眼睛:“咱身上没银子,也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出渝州府。再说了,等到了江州咱要房没房,要地没地,日子也过不下去呀。” 第十一章 马匪 一个时辰后,余府外的街道上,几十辆整装待发的车马停满了街道,顾七站在街尾等待。 看来这次要走的不仅仅是周家一户,两家一起走,这么多婆子仆役看顾,车马必然快不了。更有利于自己赶路。 另外,顾七看到陆续还有穿着劲装的男子牵着单马汇集,看神情和衣着不像是普通宅院里的护卫,倒像是常年走南闯北的镖局镖手。 周家和余家原本的护卫就不少,却另外还请了镖手? 顾七蹙眉:看来出渝州的这一路不太平。 不过倒与自己这方关系不大,自己和顾大年两人往路上一站,估摸着见到富裕点的土匪给能给两个大子打赏。 更别说还有前方周余两家家大业大吸引火力。 等周余两家的车马陆陆续续的走出远安镇,顾七嘱咐顾大年道:“我们也走吧,他们人马多,我们不需要跟太近,隔远些,辨的清路就行。” “嗯。”顾大年沉闷的应了声。 顾大年心里其实还是不想出渝州府的,可是不跟着顾七走,他一个人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上的口粮足够,水不多,省着点喝也能走上两日,白天赶路,入夜,顾七还是要寻着空地练两个时辰的拳法。 越练,顾七越觉得自己大概是捡到宝贝。 这拳法的神奇之处就是,哪怕白天赶路再累,只要顾七能咬牙坚持将这拳法练下来,便越会觉得周身舒畅。 仿佛周年累积在体内的郁结晦涩都会随着拳法的施展逐渐溃散,连同着疲惫,汗水,一起排出体外,畅快淋漓。 路上歇脚能选择的余地不多,顾七练拳并没有刻意避开顾大年,有几次顾大年起夜都能看到夜色下,瘦弱的少女,伴随着月光大开大合,玄妙的韵律萦绕周身。 顾大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更加沉默了。 一连走了四日,顾七的运气不错,沿途发现了一条还未完全干涸的小溪。简单用粗布过滤了略显泥沙,虽还是有些浑浊涩口,却总好过没有。 周余两家的车马行的很稳,每日固定的脚程,固定的歇脚时长。两家的女眷下车马的次数不多,显然出发之前是受过嘱咐的,很有章程。 一路走得平稳,并没有出现顾七原本担忧的事情。 又接连走了三日后,从平稳的官道逐渐转变成环绕的山脉,顾七便发现,周余两家的车马隐隐速度变了。 由于人数货物众多,不便急行,起先顾七还未察觉,直至这日白天原本的固定歇脚时间被取消,紧接便发现着入夜后,周家的人马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情况,顾七才发现事情可能不对劲。 “咱咱们还走吗?”一日不歇脚的接连赶路,顾大年的身体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不走了,先歇歇吧。”顾七寻了山脚下一处背阴面,支起火堆烧了水,将剩余不多面饼和沿路顺手挖的野菜野果一并递给顾大年。 顾大年缓了口气,有些担心:“那我们不跟着周家走了?” 顾七想了想,没有把自己的担忧告诉顾大年,只道:“等明日白天,咱们跟着车马印迹走也一样。” 周余两家,既然事先鼓了镖局的人马,显然对这条道的情况很熟悉,也自有应对的办法,这种时候自己没必要带着顾大年上去凑热闹。 走了这几日,路上能见到的流民已经不多,除了周余两家的马车,顾七只见过两家商户的车队路过。现下官道上的车马痕迹很好辨认。 烧热了水,烫着面饼就着野菜汤,简单填饱了肚子,父女两各有各的心思,相顾无言。 “到了江州府,还要继续走吗?” 夜色将深,顾大年拨动着柴枝,低声问,也不知道是在问顾七还是在问自己。 顾七沉默了片刻,道:“若是江州府光景好,就不走了。” 想了想,顾七又安抚:“先在江州府安稳下来,若是往后渝州府的旱情缓解,我会送你回顾家村的。” “真的?”顾大年神色缓和,有些紧张道: “以后咱们真能回顾家村吗?这一路可不少路咧。” “到了江州府,我先去寻个活计做。 等攒够了银钱,往后想去哪里,或租借车马,或寻了商队都容易。” “攒银钱,哪那么容易。到了江州,咱们连亩地都没有,怎么赚。”顾大年有些不自在。 在顾家村种了一辈子地,面朝黄土背朝天。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什么也不会。世道艰难,想赚钱哪有那么容易。 顾七其实不是很能理解顾大年对土地的执念,但这并不妨碍顾七可以选择试试过顾大年想过的生活。 山村,农家,田地,安逸而平稳,和过去的生活完全不同,兴许会是个不错的开始。 第二日晨起,两人顺着官道上的车马痕迹一路向南,走了约摸三十几里,忽见官道左侧一处山道上,散落着几个破碎木箱,几件被马蹄踩踏后泥泞破烂的衣服布匹。 顾七走近些,便发现好几处树木上刀剑砍划的痕迹。看来周余两家真的车马真的遇到劫匪。看这四处的踩踏痕迹,还不是寻常土匪,是有组织的马匪。 好在地上虽有些零星血迹,却并没有见到尸体。 另外,左侧山道,一路向上只有马蹄奔驰的痕迹,不见车轮印。而官道向南却已有不少车轮印记,痕迹比之之前要凌乱,显然走的很急促。但至少说明周家的人马与马匪对上,并没有吃亏。 “快走吧。” 顾七拉了还有些呆愣的顾大年,指了指山道:“别看了,这上头是马匪老巢,咱们走官道。等到了下个村子,再看看能不能找些吃食和水。” “马马匪?!” 顾大年一听,立马歇了想继续打量的心思。他虽没见过世面,却也听老一辈说过,马匪杀人不眨眼的。 第十二章 捕猎 许是担心被马匪盯上,这一路都不用顾七特意叮嘱,顾大年自己就加快了脚程。 行至中午,两人简单吃了些,也没有停留歇脚,只这抓紧了赶路。 直到入夜后方在寻了僻静处生火休息。此处已经临近边界,一路过来早已没了人烟,更不见村镇。 不过顾七却留意到这片区域的山脉逐渐葱郁起来。 不少树木枝叶繁茂,顾七顺手拔了拔了一把沿途的杂草,轻轻碾碎,沾了一手翠绿粘稠的汁液,比之临平山上的枯萎颓之态已是败完全不同。 顾七嘱咐顾大年做些吃食,自己则打算往山上走走。 草木长势好,除了此地偏僻荒无人烟的缘故,更因为此处有水源。水囊里的水已经不多,没有足够的水粮会影响明日的脚程。 顺着草木枝叶的生长痕迹,顾七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条从山上往下潺潺而来的水流。蜿蜿蜒蜒汇聚成一条小溪。 溪水不大,水质却格外清澈。 顾七尝了一口,水质干净带着清甜的气息,是这段时日里顾七喝到过的最好的的水。比之在远安镇花银子买来的井水都还要好上很多。 顾七将身上的水囊都装满溪水。见小溪边上地势还算平摊,便又趁着夜色打了一个时辰的拳。 大汗淋漓后,用溪水给给自己好好擦洗了一遍。虽然没有干净的新衣可换,也清爽了许多。 从穿越过来开始,用水一直都很艰难,日常吃喝都顾不上,洗漱自然更不容易。平日里若能省下点水,至多漱个口刷个牙,运气好时也就抹把脸。 像今夜这样能仔仔细细把自己收拾干净,连着的那把枯黄的头发都能好好洗一洗实属奢靡。 收拾干净,拢了头发,扎了个马尾,顾七沿着溪流在附近找到了些野果。 顾七尝了一颗,口味酸甜,算不得多好吃。胜在汁水充沛,很是清爽,干脆一并背了下去给顾大年改善伙食。 下山的路上顾七还意外发现了一窝鸟蛋,个头不大,足有六个。对于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吃过荤腥的顾七来说绝对是意外之喜。 这具糟糕的身体,太需要补充蛋白质,增加肌肉了。 果然树挪死,人挪活。 有了水源,草木葱郁,只要再往南走,情况只会越来越好,到时候或许还能见到许多动物。 想着再也不会像呆在临平山时那样,整个山头都光秃秃的方圆几十里别说活物了,连个草疙瘩都难找的绝望感,顾七不由松了一口气。 现在夜深不方便行事。 顾七决定等明日白日寻个时间再上山看看。若是能猎到点山鸡之类,这一路的日子就能好过许多了。 有了鸟蛋的加餐,顾大年的脸色也好看了起来,一扫之前的颓败之气。听顾七说明日想再上山看看时, 顾大年自告奋勇:“那明日爹随你一起上去,爹给你搭把手。” “不觉得累了?”顾七撇了一眼顾大年。 顾大年也不觉得尴尬,憨笑道:“吃饱了,就有力气,累不着。” 顾七没有拒绝,虽然顾大年能在捕猎上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捡些柴火,收拢些野菜野果也是好的。 第二天晨起,两人饱食一顿,一路向南,临近巳时。 顾七带着顾大年沿着一处山势,进了林子。这里群山连绵,又常年没有人烟,怕有野兽出没,顾七没带顾大年进太深的林子。 只沿路指了些野菜野果让顾大年采摘,遇到可用的药材,则顾七自己上手,小心采挖。顾大年不懂药性,又没有趁手的工具,盲目上手,容易破坏草药的根须。 “先在这出休息。”寻到了一处水洼,顾七嘱咐顾大年看顾好行李顺便补充水囊,自己则取了匕首往另外一处走去。 刚刚她就留意到这里的野果,有一些小型动物啃食的牙齿印,仔细分辨四周的土壤和草叶痕迹,也能看出这里必然有山鸡野兔之类小型的猎物。 没有猎枪,也没有弓箭,顾七只能用匕首耐心的给自己削了一把小弹弓,用编竹为弦。顾七的手工活做的一般,简易的弹弓弹射力度不强,好在近距离打个山鸡却也足够。 循着痕迹,顾七运气不错,很快就看到一只山鸡。 “还挺肥。” 顾七小心的隐藏身形。微眯眼,持着弹弓的手转动,只听一阵石子穿透空气的细微声响,紧接着便时一声鸡鸣。石子以足够的力道顺利打在野鸡的脖颈处。 割了一条藤枝将野鸡绑了丢在一旁,顾七侧耳听到草丛后面还有动静,便往里走了几步,果然又看见两只野鸡,不远处还有一窝野鸡蛋。 现在天气炎热,又着急赶路,太多肉食不好储存。顾七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赶尽杀绝。 起身两枚石子接连射出,惊的两只野鸡慌乱飞串。顾七轻松收了野鸡蛋,带上先前那只已经半晕的倒霉野鸡去与顾大年回合。 两人下山简单的收拾了野鸡,调味料不够,顾七掏空了野鸡的腹内,往里塞了一些野山菊和野果。又用味酸的果子挤出汁液涂抹在鸡肉表面。 炖汤耗时太久,又不方便携带,还是烧烤最佳,吃不完还能带着赶路用。 一窝野鸡蛋足够十个,生野鸡蛋不方便携带,顾七将鸡蛋都水煮了。 和顾大年两人就着粗粮面饼,各吃了两个野鸡蛋,又吃掉半只野鸡,将剩下的食物收拾起来,在竹篓上铺满树叶青草遮阳,衬着天色还亮,继续赶路。 “丫头,前面有火光?!” 两人走了一路,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留宿。正打算再走一段时间,顾大年率先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惊喜道。 第十三章 不解风情 “是周余两家的马车。”顾七的视力要比顾大年好些,纵身踩上一棵大树,寻着火光看去,周余两家的车马有特殊的标记,很好辨认。 “他们不是早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顾大年奇怪。 “两家女眷多,车马走不快,看样子是打算再这里扎营。” 顾七看见周家的仆役婆子正拉开了架势,有的在搭建着灶台,烧水做菜。有的则砍伐了竹子就地扯着油布扎棚子。 有不少女眷被贴身丫鬟婆子搀着走下来,四处闲逛。全然不同于前几日的匆忙露宿时的仓促。 这样侧面说明这里比较安全,不会在遇到特别大的威胁。 另外也说明了,现在这个地界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位置。距离下一站可以落脚的村落镇县还很远。 要不然这些老爷夫人公子小姐的也犯不着在这荒郊野岭扎营,瞧这全员忙前忙后的架势,许是等明日清早还走不了。 顾七带着顾大年挑了距离周余两家不远处的一块背山平地歇脚。 自然没有大户人家那些个排场,两人一路上风餐露宿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早已习惯。只简单支了火堆,将今早采来的野菜煮了一锅,又把半只烤鸡热了热,就着白煮野鸡蛋热统统吃了一顿,十分满足。 唯一让顾七郁闷的是,原先带着的窝窝头和粗粮面饼都吃空了。 这也意味着,若是不尽快赶到下一站村落或城镇,两人将没有主食了。 蛋白质重要,优质的碳水化合物同样很重要,自己这具饮养不良的身体,很需要饮食均衡。 当然,顾大年完全没有这方面感受,有肉又有蛋,怎么都比吃粗粮面饼有味道。从前在顾家村时,家里人口多,一年到头想吃口肉也不容易。今天这两顿吃的,顾大年觉得像过年了一样。 吃饱后,顾七一边给身前的火堆添着柴火,一边留意着周家那边的动静。 心想着不知道这些少爷小姐缺不缺新鲜的肉食,若是缺,自己或许可以赶在明日清早先进山一趟。用野味和她们换些馒头饼子之类,实在不行,换点红薯山芋也成。 正想着,却见那边率先过来了两人。 其中一人身穿玄色衣袍,身形修长,面容俊秀。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风流,身上的装饰品不多,只头上束冠的白玉簪子在火光下莹莹生辉。 而另一人则穿着黑色劲装,腰间配着长刀,落后玄衣男子一步,显然是那人的随从。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问话的那名随从。只见他快速上前一步,挡在玄衣男子面前,警惕的打量了顾七和顾大年一眼。 顾大年从来没遇上过这样的事情,被那随从一看,就有些紧张的缩了缩,又茫然的将目光投降顾七。指望着顾七出来说上一句。 顾七今日选择靠近周余两家的营地歇脚,就不担心会被盘问。以周家雇佣了镖手的谨慎 态度来看。荒郊野岭,遇到尾随的陌生人不盘问才比较奇怪。 “过路人。”顾七想了想又道:“去往江州府的。”目的地相同,往后一路总能遇上也能说明缘由了。 那随从还要问什么,却见那玄衣男子拦了拦,笑问:“姑娘倒是与在下同路,敢问姑娘是前往江州府何处?” “”顾七默,这人还真能问,自己不知道什么就问什么。 又没路引又没地图的,江州府有那些地方,她也想知道。 “姑娘不方便说,无妨。”周裕行了一个书生礼,微笑道:“在下周裕,在家行三,字宣文,此行正与家人前往江洲府江陵郡。” “周三公子有礼,在下顾七。”伸手不打下笑脸人。顾七起身点头示意还礼。又干脆的询问:“江陵郡距离此处多少脚程吗?” 周裕借着火光细细看了身前女子的样貌,容貌倒是清秀,就是干瘦了些,又不易察觉的打量了其身上的衣着,笑道:“还有五日左右。” 五日,也不算多远,看来江陵郡应该时离渝州府最近的郡府了。 顾七想了想又问:“公子可知附近何处还有村落可以落脚? “最近的也要走上三日。” 周裕不是第一次来往江州渝州两地,对江陵郡其下各县镇村落还是十分熟悉的。 顾七原本想问问周裕愿不愿意换些粮给自己,可一想自己手上现在没有野味在,平白无故的有什么都没有,也不好说。 就算了。等明日白天,进山后再说。 这一想,空气一瞬间就寂静了下来,竟再无话可说,气氛尴尬。 顾七抬眼,见周裕与那随从还站着,就有些无语,自己这里板凳没有,茶水也没有,自然不方便留客。所以这两人为什么还不走? 周裕此时也有些无语,寻常他出门在外,也不是没有与或同行或路过的年轻女子打过招呼,会出远门的女子,大多不太在意陈规旧礼又或者是家境不如意的。 往往只要自己放下自带自报家门,便能顺利相邀,即便不能一路相伴,也能凑一块说上几句。 只今日这是女子,虽年纪尚小,样貌也清秀文静,看衣着家境又实属糟糕,可脾气却显得有些冷硬,说话语气也毫无女子应有的柔美娇俏之色。 其实原本发现扎营附近有其他人外来人,他大哥是想亲自来查探的,只他觉得一路上有些无聊,便揽了这门差事。 走进一看,见只是一个衣着破烂的粗陋大汉,和一个清瘦秀气的小姑娘,便已经卸下了防备。不过是凑巧碰到的流民罢了。 又见火光下,这小姑娘看着有几分秀丽,本就无事可做,就起了心思闲聊几句,却不想是个不解风情的。 许是太小了? 周裕蹙眉,又悄悄打量了一眼顾七的眉眼和身板,确实还么长开的样子,太小了。难怪还什么都不懂。 第十四章 想把顾大年丢了 想着,周裕的脸色缓和些。 仿佛看不见眼前的尴尬,面上带上惯有的和煦笑容,柔声问:“姑娘若是还未确定落脚的地方,不如明日与我们一道走吧。 世道不安稳,相逢即是缘,能相互做个伴总是好的。 正巧,这江州府小可走过几次,甚为是熟悉,这一路也好与姑娘讲讲江州府的风土人情。” “……”顾七冷漠脸。 本来就是一直是一起走的,不过是一前一后的事情。只是这人笑的像狼外婆一样,要干什么? 顾七实在不知道要和这人说什么,只这一路少不得要仰仗周家,不说话,好像又说不过去。只能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周裕心头一乐,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只要自己表现的亲善一些,还怕说不上话? “姑娘可用过晚膳,不如随我去营帐里坐坐?”周欲裕再接再厉。 “吃过了。”顾七任然冷漠脸,见周裕还待说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已经吃饱了,谢谢。” “……”周裕被堵的脑仁疼,小丫头就是小丫头,怎么连话茬都不会接。 气氛再次尴尬… “前几日得了些果子,我几个妹妹都十分喜欢。”周裕再接再厉:“姑娘如果不想走动,我让周顺去拿过来。”说罢朝着身后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周顺抽了抽嘴角,答应了声便退去。 三少爷还真的是……不挑嘴。这才多大点人,明明就一小孩子。 顾七看着周裕打发了随从,只觉自己是遇上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明明是出来打探情况,还没问出什么来,却把随身的护卫赶走了。若是自己真是居心叵测的匪徒,这瓜娃子现在已经得手了。 以周家的财力,一个公子哥少说能换一套宅院。 另外,这傻儿子现在是在与自己说什么?莫非是搭讪? 两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情的顾七只想说,老子现在还未成年。 “周…周少爷。”一直被周裕选择性忽略的透明人顾大年,见自家女儿居然能与临平镇的大户周家的公子搭上话,震惊之余,更多的是欣喜。 这样的大户人家,手指上随便漏点下来,都够他这样的泥腿子吃香的喝辣的了。 财帛乱人心。抛去一开始的慌张,顾大年小心翼翼道:“我家丫头不懂事,平常就是个闷葫芦,您别介意。” “顾大叔说笑了,不打紧的。”周裕轻笑,语气和气,姿态却轻松,显然并没有真正把顾大年放在眼里。 像顾大年这样随时曲着身小心翼翼等着讨好自己的人,实在太常见了。 只一贯的家教礼仪让周裕即使在心里看轻某些人时,面上也不会露出半分不得体来。 可顾大年却全然看不清。 见这周三公子对自己客客气气,不难相处的样子,不由虚荣心大涨。 想着竟从顾七身侧的背篓里取了两白煮野鸡蛋,大着胆子,讨好道:“周少爷要不要尝尝这个,我家闺女今早寻来的,新鲜的。” 周裕原本见顾大年那双黑乎乎的手掏着什么拿给自己,全然没兴趣,甚至生出几分厌恶。 可又听是顾七早上寻来的,便来了性质。 再仔细看顾大年手上,原来是两个野鸡蛋。未蜕皮的,拿着到也无妨。到时候拿去给身边小斯加餐。 顾七见顾大年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前,若无旁人的拿口粮给别人,还不带和自己商量的,只觉自己脑仁青筋控制不住的跳动。 最近真的是太给他脸了。 “周少爷,你们明日何时启程,能否带俺和俺闺女一程。” 送了野鸡蛋,顾大年自觉已经和周家少爷搭上了关系,不由的顺杆子往上爬,想着给自己谋点好处,讪笑道: “乡下人,也不用坐那好车,就您家后头拉货的就行,没有马车,驴车也成。这一路真快走的我直不起腿来了。” “这自然不成问题。” 宋裕嘴角勾起,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一边随意答应着顾大年的话,一边视线却完全落在顾七清瘦的小脸上。似是在等待着顾七的表态。 所以,这是什么? 为五斗米折腰? 吃嗟来之食? 顾七忍住心里蠢蠢欲动想打人的冲动,面无表情道:“一切有劳公子了,敢问车资是多少。” 这一问倒是把顾大年和周裕都问闷了。 顾大年:不是蹭车吗?为什么还要给钱? 周裕:不是想顺杆捞好处的吗?问车资是什么意思?你当小爷是行脚帮的牙人,还是拉人头做买卖的车夫? 顾七:搭顺风车,给钱,合理。 周裕还是第一次碰到这般说话的女子,说她油盐不进吧,倒也都回了话,说她识时务吧,这回的话又这般的不识趣。 气氛第三次尴尬,好在这时周顺提了点心和一篮子水果过来,很快打破了周裕的窘迫。 周裕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一开始有的那点风花雪月的心思这会儿算是歇了大半,只该有的体面话却还是要说: “顾姑娘说笑了,不过是顺路的事情。” 说罢示意顾顺将点心水果递上:“家中有个膳做点心的厨子,是我大哥从前在江南一带寻来的。 这次出门匆忙做的不算多,倒也有几样还算拿的出口。顾姑娘不妨尝尝。” 顾七有些头疼,这一路到底呈了周家行方便的情,不接太打脸,接了又是吃人嘴短。 周裕似乎早就预料到顾七不会接,也不在意,转而笑着对顾大年道:“顾大叔也尝尝?” 顾大年有些受宠若惊:“俺俺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精细的吃食。” “那更要尝尝了。”宋裕一笑,示意顾顺将点心递给顾大年。 果然顾大年没有舍得推辞。脸上的笑意更是怎么也藏不住。 不过是盒点心,也值得这样。周裕心下有些看不上,面上却不显。 顾七这会已经懒得再想要不要干脆把顾大年丢路上算了。只想着明日进山能运气好些。 收了不该收的,就要送回足够抵用的回礼。 第十五章 柔弱不知事 送出了东西,宋裕倒也没再停留。 目送宋裕带着随从离开,顾七松了口气,却没心情再与顾大年争论是非,只独去自寻了空地练拳。 次日清早,天还未凉透,顾七独自一人带着背篓上山。没有顾大年,少了顾虑,顾七决定不在山外围徘徊,寻了路便往林深处走去。 时间紧张,寻常涉陷阱时间来不及,顾七能用上的也只有之前制的弹弓和匕首。 好在顾七运气不错,刚进林深处,没走多久就遇上了一只兔子。石子飞射,直中兔子眼睛。简单收拾了兔子,顾七继续往前。 既然要与周家做换,只一只兔子肯定是不够的。 狡兔三窟,有了一只,说不准有一窝。 顾七仔细打量周围的草木痕迹,寻着野兔留下的痕迹往前。 这林子深处极少有人入内,草木繁盛,连条像样的能落脚的路都没有,顾七小心避开周侧的荆棘野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眼前的的视线豁然开朗起来。 是一处多草少树木的缓坡,不远的地方还积着一滩小水洼。而水洼附近则有一疑似兔窟的小洞。 顾七没贸然行动,又在四处寻了寻,果然找了两处差不多样子的小洞。 顾七找了一些干草枯枝将两处小洞堵了,取了火折子点着,自己就蹲守在较大的窟窿外。 运气不错,干草烧起来没多久,顾七就听到前面窟窿穿来了淅淅索索的细微动静。 还真有? 顾七本来也只是试试,没想到运气极好。就是不知这一窝有几只。 正想着,带头的兔子便已经熬不住,左顾右看的蹦了出来。 顾七眯眼,手中弹弓瞄准,只待那兔子蹦出一丈外,石子飞出。一子一个,每一枚石子精准的射在兔子眼睛中。 加上先头那只,一共有四只,一这波蹲着非常划算。 将没死透的兔子捆了丢进背篓,顾七继续往前走,周家人口多,若真需要新鲜野味打牙祭,多少都不够收的。 有多的,能换些主粮来则最好。 还不等继续往前走,顾七忽然听到一声鸣叫。 定睛一看,不由大喜。 “居然有鹿!” 野山鹿浑身是宝贝,这玩意足够值钱。顾七慢慢匐下身体躲藏,不敢轻易发出动静。 野山鹿灵敏又胆小,一旦惊动了,徒脚可不好追。粗制的弹弓也没有攻坚射程远,且力道不足够,不能一击必杀。 这只野山鹿现在在顾七的眼里,那就是移动的银子,绝不好贸然行动了。 好在这山林平时几乎没有人进出,这只野山鹿似乎的警惕心也不高,正慢悠悠的低头觅食,一时没有要走远的意思。 顾七屏气凝神,一点点缓慢摸索过去。 财帛动人心,为了逮到这只野山鹿,顾七这时竟是比从前出任务还紧张几分,不过走了几步,背后就泛起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直到行至不足三丈处,顾七方才手持弹弓连取三枚石子,分别瞄准野山鹿的眼睛,与两只前腿。 只听三声破空声,石子接连而去。 顾七随之跃身而起,同时快速将事先插在腰间的匕首紧握手中,只听那野山鹿发出哀嚎之声,前腿扑倒在地。 顾七便扑身而去,匕首快速刮过山鹿的脖颈,一刀毙命。 若是盛年,一只成年野山鹿的价值足以换得几百金,如今是在路上,自然要打个对折。不过也足够顾七置换的,再则鹿血也是难得的好东西,且不能久放。 顾七割了藤条绑上山鹿,又折了大叶裹在鹿身之下,便半扛半托拉着野山鹿一路往山下行去。 没办法,顾七现在的体力还是太差了些。徒手抗山鹿,她倒是想,可惜做不到。 顾七走到山下,见周余两家的仆妇小厮已经开始忙活起来,捡柴烧火,瞧着像是做早食。 四处看了看,顾七并没有看到与顾大年相熟的那个管家,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周家三公子周裕。 罢了,多少也是说过几句话的熟人,还是个能做主的人,总好过再去找其他。 “顾顾姑娘?” 周裕正与随从四处闲逛,猛地看到一人拖拉着一头野山鹿从山下走来。正想细看,边见那人居然朝着自己走来。 等走进了一看,周裕不由有些呆愣住。 这一身破烂衣裳,干瘦的身形,清秀稚嫩的小脸,不是昨日见过的顾七顾姑娘又是谁。 只是,这顾姑娘身上抗拖着的足有她身形那边高的成年野山鹿又是怎么回事? “三少爷。” 顾七将野山鹿卸到身前,扯了嘴角,微笑道:“这是我今日清早从山上刚打下来的,没敢耽搁,现下里头鹿血还是热乎的。 不知三少爷府上,可愿意收了。” “这这是你自己打的?一个人进的山?” 周裕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他昨天晚上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贫穷 柔弱 不知世事? 第十六章 拼单同行 “三少爷?”见周裕不说话,顾七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鹿血不能久放,得先取出来才行。” 周裕回神,还没来得及说话,不远处却另走来一个身材修长穿着月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面容与周裕有几分相似,只剑眉下一双眼,眼尾锐利微微上扬,眼瞳深邃,是与周裕完全不同的沉着气质。 男子的声线干净清冷:“这头野山鹿周家全收了,不知姑娘打算卖多少银钱?” “大哥?你怎么过来了。”周裕有些奇怪。 “母亲有话与你说,让我来喊你过去。”说话的正是周家大少爷周裕的大哥周璃。 “可是这里”周裕看了看顾七有些犹豫。 “这里我来处理。”周璃拍了拍周裕的肩膀,低声吩咐:“快些过去,莫要让母亲等急。” “是,大哥。” 周裕自小就有些怕自己的大哥,这会儿也不敢反驳,便匆匆离去。 见周裕离开,顾七将视线落回周璃身上,点头问好后道:“大少爷,我不要银子,我想要换粮食。” “一整头成年野山鹿,价值不菲,姑娘真的要全换粮食吗?” 周璃垂下的手指不紧不慢的拨动着袖间折扇尾缀流苏,目光落在顾七被汗液浸透的额发上,声线冷淡中带着几分一人入神的魔力。 “除了换取能一路走到江洲府江陵郡的口粮外。”顾七顿了顿,调整了神色道:“另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在下与家父想要搭乘府上的车马同行,不知这头野山鹿剩下的价值可否抵去同行车资。” “自然足够。” 周璃轻笑:“也用不了这么多。这头野山鹿送至江洲府,市价能在三百两之上。 我是行商之人,自是要压一压价钱,且做两百两问你收货,你既是要换口粮与车马,便再扣去五十两。我再另给你一百五十两可行?” 野山鹿除了鹿肉鹿血外,鹿心鹿鞭也能卖上不错的价钱。 当然,正在值钱的确实鹿茸,在前世的现代社会,一只养殖的成年公鹿,光鹿茸就可以卖出十几万的价格。 这还仅仅只是规模化养殖类的价格,若是野生更是天价。 只换做如今,鹿茸的供求关系不如现代社会那么大,但足够年龄的成年野山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顾七换算了下,自然知道周璃给出的价格,很公道。 没有刻意的压价,也没有平白多给。全然在商言商的姿态,确实让顾七对周璃的为人行事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同样的,顾七也知道,能在现在这种情况,给予最公正的价格,其实才是最大的救济。 这份人情顾七能领,却也不能领这么多。 想了想顾七道:“除了口粮和车资,另给我五十两即可。另外一百两便算作路上借用镖行的钱。” 虽然以顾七的身手并不需要,不过终归是蹭了别人家花钱雇佣的保镖,拼个单,很合理。 借用镖行的说辞让周璃忍不住嘴角微翘,只他也不是推来送去的性格,轻笑道:“那便随姑娘的意思。” 说罢又招了小斯过来吩咐了几句道:“姑娘且等等。我让人先将东西送下去出去,一会另会有银票送来。” “不急。” 顾七取了腰间的水囊,灌了几口,缓和了满身的热意。又放下身后的背篓,从里面另拿出两只兔子递给周璃身旁的另外一个小斯道: “劳烦大少爷帮我将这两只兔子送与三少爷。” 周璃拨弄着流苏的手指顿了顿,眼神微暗,正打算说几句托词, 却又听顾七继续道:“是昨日家父收了糕点的回礼。” 家父所以不是自己收的? 周璃神色缓和,眼底浮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道:“姑娘放心。” 顾七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周家的一个管事便送来了五十两银票。 顾七穿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银票,好奇打量了一眼。见上面印着洪宝商行的商号,最下方另有户部的红印,显然是可以各州府流通的官票。 顾七收了银票,道谢后正准备告辞,却被周璃拦了下来。“姑娘不如随我去看看车马。” “不必了吧。”顾七微蹙眉:“寻常能装货的马车或者驴车都可以。” “既然姑娘付了银钱,自然是需要当面清点物件,银货两讫才是。”周璃说着,伸手往前引路:“姑娘这边请。” 顾七挑眉,看来周家的少爷们都很闲呀。 不过看看便看看吧,顺便去拿了口粮,正好能赶上午食用。 周璃的随从做事很周到,顾七过去时,已经命人清理出了一辆空马车。不是顾七原先以为的普通板式马车,竟是带着车厢的。 车厢不大,用的浅色油布遮顶。应当是宅院里有些身份的婆子管事常用的出行马车。 “用不着这么好。” 顾七是实话实说,不过是借一路脚程,能走快些,不费腿脚就行,没必要用上车厢。 “姑娘给的车资足够。周家商行出货童叟无欺,段不会以次充好。”周裕的声线比寻常人要低沉一些。 明明说着最寻常不过的话,却有能轻易让听的人沉迷信服的魅力。 第十七章 杀兔儆顾大年 得,生意人口才就是好。 左右自己也不吃亏。顾七点点头谢道:“谢过大少爷照拂。家父还在等我回去,我便不留了。” “阿峙,去将顾姑娘要的粮食取来。”周璃这次没有再挽留,叫了随从吩咐道: “你等下先取一小袋让顾姑娘带回去,剩余的便帮着顾姑娘送到马车上。” 见顾七带着一小袋细白的净米回来,顾大年的眼睛都直了:“竟是研磨干净的上等白米,闺女,这东西可金贵着,你怎么弄来的。” “今早进山猎了点值钱的,与周家换的。”顾七没有多解释,更没有将身上的银票给顾大年的意思。 不是她多想,顾大年是个没主见的,更靠不住。 等到了江洲府,想安顿下来,需要花的银钱不会再少数。之前卖黄芪剩余的几两银子加上这次的五十两银子,想要在江陵郡下各县镇上买个宅院是不用想的。 寻个临近的村子,自己建个不大的小院倒或许有戏,且也要看那些村子收不收外姓人,到时候少不得还要以银子开道。 “看来周三少爷果真愿意帮我们?”顾大年一边生火准备熬粥,一边欣喜道:“姑娘,咱这回可真遇到贵人了。 你说咱到了江陵郡,若是找不到安置的地方,能不能也求求周三少爷帮忙,给咱找个住处,或者收留咱们一段时间? 再不济也能给咱两找个活计,到时候吃喝也不愁了。” 顾大年越想越美,顾七的嘴角却抽了抽道:“不如你去求了那周三少爷,让你入府做个老仆,保准有地方住,还吃穿不愁。” “那怎么成,那不是卖身为奴了! 咱们可是的良籍,以后你那小侄子还要读书的。我这做爷的要是卖身成了老奴,像什么样子!你这闺女,莫要在胡说。”顾大年又怒又气,红了脸。 “气什么,我瞧你不是很乐意跟那周三少爷打交道吗?” “那能一样?!我一汉子,人少爷能图什么”顾大年辩驳一句,只后头的话却没有再说下去。 “所以,人少爷是图什么呢?”顾七冷笑: “你又想人周家收容与你,替你找住处,还想周家再给你寻了活计。往后是不是还想着周家再给你送些银子傍身?” “你想的倒是很不错,只那周家也不是开善堂的。 你一泥腿子周三少爷又无所可图,所以凭什么呢?” “那那不是” “那不是什么?”顾七嗤笑一声:“说不下去了? 我替你说,那不是还有我的么。 女孩子家长成了,终究是这些出路。卖了做婢也没什么,说不准运气好,还能给人做妾,是吗?” “我我没这意思。”顾大年被问的有些白了脸色。 “我信你最好是没这个意思。” 顾七从背篓里取出一只兔子,手中匕首转了个花。随之一刀落在兔子的肚子位置,一边说着一边匕首利落的给肚子扒了皮。 顾大年看着那只被拔了皮的兔子,额头青筋跳动,两耳后,冷汗直流。 顾七回来之前问周璃的随从阿峙要了点盐和枯茗(孜然)。 中午的兔子抹了野果汁,烤的油光发亮表皮微翠,再撒上盐和枯茗,顿时交肉香四溢。 野菜白粥配上烤兔肉,顾七这一顿吃的神清气爽,然而顾大年的面色却一直没缓过来。 平常一到开火做饭,不管是什么都能吃的狼吞虎咽的顾大年,今日却没敢碰那只兔子,一个人慢吞吞的喝着菜粥,食不知味。 毛色完好的兔皮也能卖不少银子,只硝制皮子需要至少两三天的时间,路上不方便行事,只能浪费了。 周家的队伍,午后出发,顾七提前带着顾大年先上了马车等待。周璃做事周全,给顾七另配了一个车夫。 马车就跟在周余两家车马队伍的最后面,与装载粮货的车马一道,不用与周府其他人遇上。 车马行的不快,但省了连日的脚程,又是跟着大部队一起,有护卫镖手看顾着,让顾七连日来紧绷的心弦轻松不少,不由斜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车马摇摇晃晃,晃的顾七昏昏欲睡。 耳边顾大年一路上碎碎念着:“真的是享福了,前头几个月走的磨破了好几双草鞋底。你爹我的脚底皮破了好,烂了又好,都厚了好几层。 闺女,你身上有银钱吗?” “有一些。” “那等进了江州府,咱先置办两双好鞋,与你那青山叔一样的厚底的,穿着舒坦。” 顾七想了想,没有反驳。 心道:除了鞋子,到时候衣服也得置办几件换洗。不求多好,干净舒适就行。 总穿的像个乞丐一般,在遍地流民的渝州府倒也不起眼,可进了江州府还是这般模样,就不方便行事了。 就在出发前,顾大年碰上了到后头轻点车马物资的柳青山。两人攀谈了几句,顾大年便交代了这一路的来龙去脉。 柳青山显然也没想到顾大年竟然有能力带着女儿一路往江州府去,且还和大少爷搭上了关系,借用的车马同行。 诧异之余,也是替顾大年高兴,如今留在渝州府没有出路,等到了江陵郡有自己帮衬着,日子怎么也过的去。 第十八章 小旗村 车马走走停停,一连走了五日。期间顾七断断续续的进了几次山,打的猎物不多,够一路吃喝,也陆续换了一些银钱。 直至跨过江州府路界,柳青山下了马车,寻到后方问顾大年: “大年,在往前走就是江陵郡了,你和七丫头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顾大年私心里原是想着让柳青山帮忙给他在周府找个安身处,可一打量顾七的神色,便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一路上,他是越来越怵着丫头了,神叨的很。 “青山叔,想与你打探下,江陵郡下可有愿意能接收外来户的村子?最好距离县镇近一些的。”没理会顾大年的纠结,顾七认真问。 “江陵郡下,有个何松镇,这回同行的余府小姐夫人们便是要去何松镇的老宅陪伴余府老太太。 我记得余府有几个庄子就在何松镇下头的小旗村,村子就在镇郊附近,寻常车马走上一刻钟就能到镇上,近的很。 村子里有许多村民在镇上都有产业,因此小旗村在十里八乡算的上顶富裕的一处。加之小旗村距离官道也近,往常南来北往的客商也多,民风开放,并不如何排外。 你们如果还没想好去哪来落脚安顿,小旗村是个不错的选择。” 顾青山随着周璃跑过几次江陵郡,又因着周府与余府有亲,往年里跟着主家去过何松镇拜访,对何松镇周边村落也算熟悉,想来想去就觉得兴旺富裕的小旗村很合适去。 顾七听了也有些心动,又问道:“着小旗村的田价几何?” “小旗村不仅距离何松镇近,村子里还有两条水系环绕,因此小旗村附近的田地比起其他地方要肥沃好耕。我记得余家庄子里的产出也一直不错。 自然田价也要贵些,好些的上等良田,能卖上八两银子一亩,普通些的中等耕地则要五到六银子一亩。差一些的孬地也得四两银子一亩。” 顾七盘算着手头的银子,若全部换成田地也就能买个五六亩良田,想了想又问:“那如果要在村子里安置,卖一块宅基地建房得花多少银子。” 柳青山知道顾七一路上打猎换了一些银子,便道:“若要在小旗村内另外买非耕地建房,这地价不便宜,再算上材料钱,请人的开销,至少得准备百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顾大年听的一呆: “在咱顾家村,要置一块地,顶多也就七八两银子就成,再盖三间青砖大瓦房,砌个院子出来,三十两银子保准砌的结结实实漂漂亮亮。怎么到着小旗村就要上百两了。” 柳青山轻笑解释道:“江州府下江河众多,漕运发达,历来便富庶。 除了南来北往的商客,附近几个州府往江州府来落脚寻工的人最多,想要安置下来的更多,这地价自然就金贵。 不说江陵郡郡城内的,就说小小何松镇上的宅子,随随便便一处便要几百两银子。 这还是位置不佳,老旧破小的。若是位置好些的,在置办的大些,千金也算少的。 前头便说了,小旗村就在何松镇镇郊不远处,镇上宅子贵重,村上也自然便宜不到哪来去。” 这下不止顾大年了,就是顾七也有些惊愕。 原来房价这东西不只在现代社会贵的离谱,而是历来好地段的就贵。 说白了,还是供需关系决定的。偏僻的地方,十几二十两银子就能置办,黄金地段千两万两都不算多。 “若是暂不打算买地建房,可方便租赁?”没办法,形势逼人,以顾七现在手上的银子,卖地自建想也别想了。 “凭租倒是方便的。小旗村上,很多村民在何松镇上有产业,留在村子里的旧屋多是用来出租的。整院的贵一些,单租一屋的便宜些。”柳青山道。 这就是整租和合租的区别,顾七想。 和顾大年讨论了下,顾七决定先在小旗村安置:“青山叔不知小旗村距离此处还要多远?” “何松镇就在往前十几里的地方,等下咱们的车队便先要去何松镇的余家老宅落脚。等到了地方,我陪你们先在镇上找个客栈安顿,你们也顺道置办些衣物鞋袜。 我刚问了大少爷,主家也要在何松镇逗留几日,时间宽裕,等明日我陪你们先找个牙人去小旗镇问问租赁的事情。”柳青山道。 “劳青山叔这一路照顾,顾七现在身上也无所物可赠,只能先在这里谢过,等来日我与爹安顿好后,定会携礼上门再谢。”顾七郑重道。 柳青山闻言轻笑:“你这丫头,客气什么,不过是些小事情。” 顾七没再言语,心下却是记住了柳青山的好意。 大恩大德来日再报这些太虚假了。实在些,等安顿好后多进几次山,抓些野物回来。往后或换钱买礼,或留些皮色好的皮毛硝制后再给柳青山送去。 面对柳青山,其实顾七有些惭愧。那日再临平镇,顾七用顾大年的几捆柴问柳青山要了十文钱。最后柴也没收,还额外送了她两个饼子果腹。 顾七知道这十文柴钱,是柳青山私下自己贴补的。 当时的情况,顾七现在再想,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地道,磕几个头,多少有点道德绑架的意思。 如今再见,柳青山却在为自己和顾大年两人忙前忙后,这才让顾七心下更不好受。道谢也是真心实意。 第十九章 何松镇 柳青山帮忙找的客栈在何松镇镇西侧,位置较偏些。 好处是距离西镇门非常近,且价钱也便宜。 在客栈房间安顿好,出门前问了顾大年,顾大年嫌累不愿在出门,顾七便一个人去了街上。 背篓里还有四只野兔,是进镇前刚猎的,还没死透,也能换个几钱银子。 顾七安置的客栈并不做吃食,顾七出门前问掌柜的打听了几句,知道往前一条街有家食店,专做酱卤肉食,也收兔肉。 走了一刻钟,顾七便找到了这家叫做苏氏熟食的铺子。 铺子门店不大,生意却兴隆。 除了铺子里已经开吃的,还有不少食客在门口排队等待,也有仆妇婢子打包带走。 顾七寻了门口跑堂的小斯问:“贵铺收兔子吗?” “收的,你跟我来。”小斯也是来来往往见惯了的,当下引着顾七去了后院,一路还介绍道: “你说第一次来吧。咱这铺子后院还有一处角门,若是你以后还有野物送来,可以走那角门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后厨招呼:“王师傅,有人来送兔子来了,您出来看看。” 一般大酒楼,这类事物都有专门的采办负责,寻常的小酒肆小食铺却没有那么讲究,大多掌柜的看过就成,若是掌柜的不在,后厨负责的大师傅也能代收。 “是家养的还是野山兔?”王师傅撩开门帘从厨房里走出来,身形高大,带着半旧的围裙,一说话,白胖的脸就泛起一阵红。 “是野山兔,刚打的,一共四只,这里收吗?”顾七说着从背篓里将兔子取出来。 “收,当然收。野兔香的很。” 王师傅上前抓了兔耳朵看了看:“还挺肥的。不过你这是带皮子一起出?” 见顾七点头,王师傅笑道:“我这是食肆,可不做皮毛生意,带皮子收我这也给不了高价。” “无妨,您看着给。”这点顾七心里也有数。 单做肉食,兔子肉值不了多少钱。不过是因放不长,聊胜于无罢了。硝制皮子大的行当,还是得等租赁了房子后,有个能晾晒的院子才能做。 “既然这般,我也不坑你,算你两钱一只,统共八钱,连肉带皮都留下来。”王大厨想了想道。 这价钱要比顾七原本预期的还好些,顾七点头:“就按照您说的来。” 出了苏氏熟食铺,顾七去了成衣店。 买布制衣来不及,买二手典当的旧衣,顾七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只能多花些银钱买成衣。 成衣确实金贵。如今的纺织业不发达,不说养蚕织纱,就连棉花种植都不成熟。 大康朝边境处倒是也有种植棉花以棉絮织布的,只是产量少了点。寻常老百姓还是用葛布居多。 葛布粗陋,手感不好,但十分结实耐用,很适合做外衣,劳作也方便。当然价钱也要比细布便宜不少。 顾七给自己挑了两身细布做的贴身底衣,又挑了两套葛布的外衫。一套暗青色,一套蓝灰色,都是耐脏的颜色。 又比着顾大年的身形,给他也里里外外挑了两套。总共花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都足够一个小农户,一年的吃喝嚼头了。 如今却只能换几套最低价的成衣。这物价花的顾七都觉得肉疼,心疼。 前世的顾七虽然因身份不得自由,但在开销上确十分自由,花钱也从来都是大手大脚,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花掉说不准那天人就走了。 想着,顾七不由苦笑,一语成畿,自己还真是走了。 顾七不知道顾大年的脚码,出门时也没记得带脚样,便先给自己买了一双。千层底的布鞋,穿着确实舒服,价钱也昂贵。 当然比起衣裳来,也能接受的多,一双八十文。若是自己买料提前叫绣婆定做,只要五十文就成。 付了银钱,顾七问铺子掌柜借了厢房,当下就将自己身上的破烂换了下来,好在出门前已经洗过澡,也不怕弄脏。 刚才顶着这一身破烂走进成衣店,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虽没有多说什么,那眼神也够让人尴尬的。 大概路上的乞丐都比自己要穿的整齐些,何松镇的富裕程度可见一斑,远非临平镇能比。 出了成衣铺,见时间还早,顾七便顺势将何松镇几条主街都逛了一遍。 何松镇外连接着漕运分支,因此商贸非常繁华,除了寻常的衣食住行医一条龙,花楼,茶铺,镖局,走脚行也有多家。 除了这些,镇东和镇西还各又一处坊市,方便周边的村民或者商客进镇来支摊做些小买卖。 顾七打听了下,镇东的坊市毕竟大还连着马市,租金较贵,一日八文,南来北往的商客居多,东西也新鲜有趣。 镇西的坊市小一些,主要卖些瓜果蔬菜鸡鸭鱼肉,租金便宜,一日四文。 盘算了手头上的银钱,顾七决定先去药房走一趟,将剩下的黄芪卖了。以免之后要用以前的地方多,临时再凑更麻烦。 何松镇最大的药房就是余氏药房。怕欠的人情太多,顾七没有敢麻烦柳青山,一路打听很快就找到余氏药房。 “姑娘是要看病还是配药?”顾七刚一进店门口的,伙计就迎了上来。 “贵药房收药材吗?”顾七问。 “倒是收一些,不过得先让药师验过才行。”余氏药房的伙计都是有分工的,见顾七不是看病买药,便让另外一个活计带着先去见药师。 “这黄芪不错,年份足够,制的也好。”药师将顾七拿出来的黄芪一一检查后,道: “你这些我都收了。余氏药房收黄芪一惯是按照称重算的,一共二十两银子,姑娘你看可行?” 一共还有十一块黄芪,换二十两银子,这价格给的不高不低,但比起之前在渝州府远安镇上行脚帮五钱银子一块的收购价,这价格已经让顾七很满意了。 第二十章 贫富差距 “这衣裳可真好,簇新的,你是成衣店买的?这可要不少钱。” 顾大年比划着新衣服,乐的有些找不着北:“里衣还是细布料子的,你爹我这么些年可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 没想到这回走一遭,还能穿上这么舒坦的料子。现在就差一双好鞋了,换了草鞋,你爹我洗洗干净,走出去也是像模像样。” “你今日没去,我不知你的脚码。明日要随青山叔去一趟小旗村,往后再给你换。” “不急,不急!”顾大年呵呵傻乐:“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正事要紧,爹心里有数。” 次日卯时,顾七和顾大年约了柳管事在附近的食谱吃了早食,便一道去牙行打听。 小旗村的离地位置优越,平日里短租和长租的生意颇多。做这行的牙人问清要求后,找出一卷手卷,给顾七画出了两处位置道: “现在小旗村里肯独门独院出租的房子不多了,你们既然不愿意合租,那就只有这两间了。 你们看看,这一处是在小旗村的村口,距离官道近,进镇也方便。一共五间主房,一个柴房,厨房耳房都全,有个前院。 前头住的是个商客,几日前刚退租走的。退租时我去过一趟,房子收拾的还不错,当然价钱也比较贵点一个月租金一两二钱,押金半数,租金可一月一付。” “什么,一个月就要一两二钱?”顾大年拍着胸口是真的有些被吓到: “这还是村子里的房子吗,在咱们老家,到镇上租房也不用这么多银子了。” 牙人想是早就见惯了,笑笑继续道: “小旗村距离镇上也不远,那院子修缮的勤快,你们若是租下也不需要多打理。 还有另外一处,就比较偏僻一些了。在小旗村最里头,靠着小旗村的南山。 这户院子有些老旧,有三间主房,耳房和厨房也有。就是都小了点,不过这家院子大。有个前院,也有个后院,后院还有一口井。 这家还未租赁过,前头是屋主自留的,空了有小半年,你们若是长租最好修缮下。另外这家屋主,要求租金半年一付。” “这家要求也太多了些。”顾大年一听租金半年一付,心里头又跟着打鼓。加上听起来这宅院位子还偏僻,房子还旧。 “这家租金要低许多,六钱银子一月,押金也是半数。”牙人补充道。 这院子挂在牙行已经有小半年了,因着位置实在太偏,靠着南山又不安全,院子还破旧,来往的商客都不喜欢租那处。便一直空到了现在,这价钱也从一开始的每月八钱降到了六钱。 如今这家瞧着是要长租的意思,要是能赁出去,也是一比进项。 “能否今日就先去看看那院子?” 顾七听着倒是有些心动的,自己不是商客,没必要占着村口的好位置。 另外这院子就在南山下,地处偏僻,自己往后要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太多人盯着看,并且进山也容易。 再则,租金虽然要半年一付,但租金便宜也吃的住。 “自然是可以,你们可带车马来?”牙人问。 “就停在门外。”说话的是柳青山。 小棋村虽然距离何松镇不过一刻钟的车马功夫,但大夏天的步行过去还是很费事的,柳青山早有成算,便提前带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出来。 “那感情好。”牙人笑道:“铺子里原也有两辆备用的驴车,只今早都出城去了,如今还没回来。” 没想古代中介服务挺周全,还包接送的。 马车一路行进小旗村,沿路并无村人阻拦或者驻足打量,显然小旗村的村民早就习惯了村子里的外向客进进出出,见怪不怪。 因着顾七对那处靠近南山山脚下的院子更有兴趣,马车便没有在村子口停留,直奔村子最里面。 “就是这里了。 这院子的屋主在镇上开着一间米铺,半年前全家都搬去了镇上住,院子便一直空了下来,无人打理。” 牙人一边打开院门将人往里头引,一边道:“房子虽说老旧了些,这院子确实足够大,你们往后若是想做些营生,应当用的上。 这里是前院,前面那处是正房搭着一间耳房,左边那两间是厢房也搭了间耳房,右边的就是厨房,厨房边上那处还空着,你们若是长租,可以自己建个柴房用。” 看到院子里的三间主房是正经的砖瓦房,虽说长久未修缮有些破败,却还是让顾七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一进门是和半塌的土坯房,这修葺起来就麻烦了。 砖瓦房结实,清理后,找两个师傅简单修缮下问题也不大。 而此时顾大年也没闲着,一间一间的屋子挨个看过去,越看越觉得满意,全然没了在牙行时的不乐意。 房子确实旧了些,脏了些。但怎么也是结结实实的砖瓦房子,收拾收拾住起来也舒坦。 逃荒前,在顾家村的老家,自己一家子住的就是土胚房。 村子里不是没有富足的改建瓦房的,但那都是极少数。 自己这一家子老老少少的这么多口,一年到头几亩地忙活下来,也就勉强混个吃饱,盖青砖大瓦房真的是想也没想过。 这小旗村真的是富裕呀! 这么好的房子,说不住就不住了,说空着就空着,败了都没人打理。换做自己可真的舍不得。 又回想到进村一路上看到的其他村民的院子,一眼望去也都是高高大大干净利落的砖瓦房,有些甚至是白墙黑瓦比着镇上的宅院一般做法。顾大年的心里镇的又羡慕又感慨。 就是不闹灾荒,顾家村和这里比,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第二十一章 租房买田 “这处院子最难得的是有后院还有一口井。我带你们先去看看。” 牙人引着人绕过主屋,后院几乎是贴着南山脚建的。 院子不大,院子中心有一口井。 顾七张望了下,发现里头井水居然满的几乎接近井口。水面上虽然飘着一些落叶杂物,但还是能看出来水质很清透。 看着这口水井,顾大年的眼一下子就红了。 田没了,家也散了,这一路走了足足有小半年,就是为了能见到水,用不完的水。 就连柳青山此刻都唏嘘不已。 周家势大有钱,手底下的管事仆妇日子也比寻常人家好过。 但是渝州旱了整整三年呢,只能眼睁睁看着门口的井一点点的干掉,毫无办法。 因着这口井加上房子后面的南山,顾七和顾大年都很满意这处院子。也就不打算再看村口的另外一处,直接就跟着牙人回牙行,签了租约。 租约订的是一年期,租金半年一付。押金是半月的租金,牙行的抽头由屋主那边出。 “这是院门钥匙,房间的钥匙都留在屋里了。院子的所有东西你们都能用,若是用不惯也可以都换掉。” 这宅院本来就破旧,又空了半年多,因此屋主并没留太多要求。 牙人将钥匙和签好的一份租契递给顾大年: “租契一共四分,你们和屋主各一份,牙行留一份,还有一份明日等下便会送去衙门留底。” 付了银子,顾七问:“外乡人在小旗村可有什么忌讳?” “这倒也没有特别的忌讳。 小旗村地界大,原就是由两三个村子并到一处的。加之几十年来外来新落户,人口自然繁杂些。 就落户在籍的村人目前就能分出七八个姓氏来。 其中人数最多的是李姓人家,你们往后想方便行事,不妨买些礼物送去村长哪里。村长姓李,就是李氏的现任族长。 其次人多的是王家,再次之是顾家,倒是与你们是本家姓,应当好相处。 在后面袁姓,刘姓金姓等等都有。” 牙人想了想道:“只要不惹出大事来,小旗村的管束不多。” “那不是村里的人,能买村里的田地吗?”顾七问。 顾大年在旁边一听这话,有些忐忑。 前头路上,闺女就说了要买几亩地。当时那境况他也没多当真,能吃饱喝足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可这会再听到,就难免少不得多了些念想。 他旁的活计也不会,只有种地拿手。若是没了田,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 乡里人,田就是心头的底气。哪怕只有一亩也是个念想。 “可以买,咱何松镇内买田买地不忌讳落籍的事情。” 又有生意上门,牙人自然高兴:“你们且等等,我找找牙行里登记的。” 说罢,又找出了另外两卷卷册翻开,不一会便翻出了小旗村字样的几处标识道: “现下小旗村在赁在售的田地统共有三十来亩。 其中有上等三亩良田,一亩中耕地,距离你们刚刚租赁那院子不远,很是方便。 只是这家不愿意分开卖,你们要的话就得全部收走。” “那要是多少银子?” “走得是行价,上等良田八两一亩,一共三亩,二十四两,中等耕地因只有一亩则只算五两银子,总价二十九两。” 这价钱倒是和之前柳青山说的差不多。 顾七估算了下自己手头上的银子:除掉之前的开销和刚刚的房租外,还有六十多两。 之后再找人简单修缮下房子,配置一些家具被褥日用买些米粮吃食,最多也就花掉七八两银子。 日后人情往来,行事备用再留个二十两左右,倒也足够,这地可以包下来。 想着,顾七便道:“那便要了,这田契现在就能签吗?” “自是可以。只要您这边定下,签好契书,付了银子,便不用多跑了。后头的事情牙行都会给您办好。 等田主那边签订了过户书拿到田契,送去衙门留底过明后,另会叫人将田契文书给您送去,前有约莫要五日左右即可。” 居然还有最多跑一趟,送货上门的服务,牙行的制度很先进呀。 “那田上现在可种了粮食?” 柳青山对买卖田地有些心得,农户家即使要卖的田地也不会平白空着。 “原先种着一些麦子和包谷。” “那还要等收吗?”顾大年也跟着回过神来了。 春小麦,三月下旬播种,一般七月中下旬就能收割,算算日子就是这两天的功夫。 “定下后,牙行会派人去通知原田主,在五日内将田里的作物收走,若是来不及收走收,则需另行按行价付田租给你们。” “这般倒也合适。” 顾大年盘算,江州府要比渝州北暖和很多,这个月份收了春小麦,正好可以种上冬小麦。 第二十二章 新家 出了牙行,和柳青山告别后,顾七带着顾大年置办了两双布鞋。 顾大年换了鞋,心满意足,一路上乐开的嘴都没合上过。 见时间还早,两人又去了杂货铺,买了一些洗扫的用具。见铺子里另有锅碗瓢盆,晾晒药材用的竹编簸箕,制药用的捣毁,便都要了一些。 东西多,杂货铺的伙计答应帮忙送货,只是送货范围不能超出何松镇。 顾七便让伙计先送去落脚的客栈,等明日雇一辆驴车再去小旗村。 那房子里留着家具都还尚可用,不用另买。农作用的工具院角也留了一套,收拾收拾打磨一些就能用。 想着反正明日也要雇车,顾七又去绣坊置办了两床新被褥。 顾七运气不错,那绣坊正好有几床新做好的褥芯。 顾七的要求简单,不需要等绣活的功夫,只需要裁制一套纯色的新被套,方便以后换洗用,这费不了多少功夫,不足半个时辰,便能做好。顾七留了客栈的地址,又和绣房的老板娘打听租借驴车的地方。 前往小旗村,寻常搭乘牛车的价钱是两文钱一人。人数足够就能发车。 若是包车,牛车走一趟是二十文,驴车走一躺是十二文。 顾七顾大年就两人,东西也不算顶多,雇一辆驴车足以,和车夫定好了明日出发的时辰,留了地址和五文钱押金。 “这何松镇上,倒是什么都方便,就是价钱也贵的很。” 顾大年看着顾七一路上花钱如流水,咋舌之余也少不得感慨:“这么小的驴车跑一趟还要十二文。 也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这一天下来得赚多少银钱呀。” 顾大年想着往年农忙后,和村里人一起去临近的镇上做工,给人做一天苦工才不过三十文钱,便是这也不是每天都能有的。 在看看的驴车,刚收了自己闺女的定金,转身就有现成的生意上门,一路上其他的牛车驴车也时不时的就有人包车或者拼乘,生意好的不得了。 看的顾大年眼馋不已。 次日辰时驴车准时到了客栈,顾七和顾大年将昨日买的东西都搬上了驴车。 租用的驴车没有车棚,速度也不快,出了镇后,两边的景色一览无余。 绕过官道,临近小旗村,是大片大片的田地,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长势喜人。 “今日,咱两先收拾下,明日爹去问问村上有没有会修缮房子的。”将东西搬进院子里,顾大年率先忙活起来。 “好。”顾七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忙碌中的顾大年。 顾大年将院中的杂物收拾到了一处,便去取了扫帚,打了水。 正洒扫着忽然回身道:“闺女,爹知道,这一路上爹没用,除了给你拖后腿什么忙也帮不上。你定是觉得爹讨人厌的很。” “没有,你别多想。” “就是有也没什么,爹都懂的。”顾大年说着苦笑了一声,道: “往后爹会多做些事情的,大事做不了,种种地,跑跑腿还是成的,村子里的琐事不用你操心。 你专心做你的事情就成,爹不耽误你。” “好。” 顾七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 这一路上的行径顾七并没有刻意遮掩,说实在的遮掩也遮掩不住。 原身是顾大年从小养大的亲身女儿,别人不知道,顾大年还能感觉不出来问题吗?不过是谁也不提罢了。 主屋留给了顾大年,顾七挑了临近耳房那间次厢房。 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搬空的,就留了床和一张长桌,两把椅子,有个衣柜,不过门坏了。东西不多,还算好收拾。 顾七打扫擦洗后,打开门窗通风后铺上了新被褥。 出门见顾大年在院子里收拾农具,便道:“我先上一趟南山看看。” 顾大年抬头:“成,那你小心些。” 南山紧邻着小旗村,因此山上虽然林木也充盈,却还是有很多人行的痕迹,并不难走 顾七一路走去,见外围有不少野菜采摘的痕迹,不过许是这个时代的人野菜的品种认识的不全,山上还是留下了许多能吃的东西无人问津。 如山耳,松口,竹荪,榆耳等,长势都很好。 这些山货里有些是适合鲜烧,有些则可以晒干,更容易存放。 顾七没动,打算先进南山内围看看有什么活物能逮,至于山货,等回来下山时再采摘也来得及。反正多的很,也没人与自己抢。 走了小半个时辰,进入内围,路就小了很多,人类踩踏痕迹减少,便更容易动物的行踪。 顾七这段时间吃喝用营养逐步跟上,加上每日打拳强身健体。体质已经比刚穿越时好的太多,身量也隐隐有拔高的痕迹。 在则一路进山次数增多,手法熟悉,很快便抓到了两只山鸡。 顾七也没贪多,今日够吃就成,剩下的来日方长。 倒是刚刚抓山鸡时,无意间看到的山羊的脚踢痕迹让顾七有些心动。 想着时间还早,便干脆再附近基础设了一些简单的陷阱。 另外在陷阱边上顾七用树枝刻画后做了标记。 一是留着自己下次进来,方便找位置,二也是怕旁人进山没留意的话可能会不小心踩到。陷阱不算太深,虽不会出什么大事,总归不好。 设好陷阱,顾七捆了山鸡,沿路下山。路过之前看到竹荪山耳的地方,停了下来。 竹荪不方便晒干,只要采一小撮,晚上放汤用,山耳和榆耳能晒制,便可以多采摘一些,乘着天色好,曝晒两三日就能收起来留做后用。 第二十三章 小山羊 回到家,顾大年已经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墙角的杂草都拔光了,见顾七回来,乐道: “这院子收拾收拾,比一开始看着还要大些。爹明后日就上山砍些木头来,咱先搭个棚子,好堆柴用。” “听你的。”顾七点头,这个时代的生活方式自己肯定没有顾大年了解。 将两只山鸡拿出来,先放到阴凉处,顾七便去后院先将山耳,榆耳清理出来,等收拾干净后,方能乘着日头好晒制。 前院地大,支个简单的架子,用簸箕晒,若是日头烈,晒足两到三天便差不多了,若是日头不住,七八日也是有的。 簸箕有孔隙,这样可以让水分流下去而不会积累在山耳下面。 在这期间,需要每日多翻晒几次,不能一动不动,容易烂。现在没有机用烘干机,自然会麻烦些。 收拾好山货,顾七进来厨房打算提前做夕食。午食因着刚入住,手忙脚乱的,只吃了几个窝头凑合,夕食自然得吃好一些。 现在不是在逃荒路上了,顾七可没有亏待有自己的意思。 昨日在何松镇上采办米粮时,顾七连带着油烟酱醋都买了一些,还要了一些生姜,小葱等。 现在调料充足自然不像路上那样少盐少料的,只能将肉食做简单的烧烤,平白都能给人吃上火。 香菇没找到,不过竹荪也是足够鲜美的。小鸡没有,山鸡有一只。 干脆就做个竹荪炖山鸡。 给野鸡烫皮去毛后,清理干净内脏,切好生姜小葱备用。 竹荪放不长久,顾七便一次性全清洗干净放置到一旁,一半留着炖鸡,一半单独放汤。 灶头的大锅顾大年事先已经打磨清理过,顾七将山鸡切块后,将油倒入锅中烧热,将鸡块倒入锅中翻炒一会儿。 再倒入酱料翻炒几回,方才放入竹荪,生姜,小葱,加水。 大火烧开后,小火开始炖,炖上一刻钟左右,只要不要让水炖干,等鸡肉软嫩出锅就成。 竹荪汤则更简单了,清炖后加盐加小葱即可,虽然清淡些,配饭也足够。 今日洗米做饭来不及,顾七便贴了几个饼子,父女俩拿饼子就着竹荪炖野鸡汤,和竹荪清汤,这一顿吃的也十分的满足。 次日,顾大年带着前日从何松镇上买好的糕点和烧酒和顾七昨日留下的另外一只山鸡去了村长李山富家,顾七则赶在清早人少时又进了南山深处。 昨日布置的几处陷阱,并没有发现人为的破坏痕迹,当然也没有逮到顾七昨日惦记着的山羊, 倒是又落进两只山鸡,还发现一只半死的旱獭。 将东西取出丢进背篓,又从新将陷阱布置了一番,顾七继续往深处走去,今日进山时间早,能好好将南山里头看看。 以顾七现在的身手只要不遇上熊瞎子和野狼,寻常猎物对她的威胁不大。 哪怕是遇到野山猪,打不过也能跑走。 顾七主要还是惦记着昨日看到的野山羊,陷阱里没有,自然还在山里头。 山鸡值不了几个钱,留着自己吃还行,如果特意送去镇上,不划算。想要赚银钱,还是得搞个大的。 其实比起山羊,顾七更惦记的自然是之前在路上猎到过的野山鹿。只是野山鹿比起其他猎物只会更稀少,也不容易发现,能遇上一次已经是撞了大运。 而山羊则不同,山羊不是珍稀物种,有一只,说不住就有一群。 而且山羊可以驯养,若是抓到只母的,说不住还能挤点山羊奶出来。 野生山羊觅食能力强,又喜好攀爬陡峭山壁,对各种对山草,灌木,枝叶甚至果子和藤蔓都有兴趣,顾七便寻着那些地方去找。 而且山羊喜清洁、爱干燥,厌恶污浊和潮湿,范围就又缩小了一圈。 顾七今日有耐心,也不急一寸寸找。沿路还找到了一些可用的药材,不值多少钱,晒干了备用,以后有个伤风感冒,脾胃不佳时也能煮了用上。 “原来在这里,功夫不负有心人。” 小半个时辰后,寻到一处半陡的山壁处,顾七终于找到了一路上心心念念的野山羊 一小群,有个六七只,公母都有,最壮硕的公羊就是这群山羊里的领头羊。 领头羊不好对付,不是顾七这次的下手目标,顾七想要的是最后面那只尾羊。 看着年纪不大,是一只小母羊,若是运气好逮到活得,就牵回去让顾大年养着。 想要活得就不能上匕首,好在昨日傍晚顾大年闲着无事搓了点草绳,今早进山顾七便带了一长条备用,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将草绳打了圈皆备用,顾七眯了眯眼,手中弹弓对准小尾羊的小腿处。怕伤着落了残疾,顾七特意选了一枚最小的石子。 “咩!”石子飞射而出,精准的打在小山羊的前蹄处。 小羊吃痛,惊呼一声瞬间跪倒在地。 同时小山羊的惊呼声也刺激的前头的几只成年山羊,四处逃串。 正是好时机! 顾七手中绳索飞出,直接趁着前头成年山羊惊慌失措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率先套在小山羊的脖子,往后用力一扯,不让小山羊有逃跑的机会。 第二十四章 非暴力不合作 “成了!” 顾七欺身上前,拽住绳索收紧几圈,将小羊连着绳子拴在一旁的歪枝老树上,随后弹弓对准头羊臀部腰部连击三石。 头羊强壮,攻击力大,速度也快,并不容易被轻易制服。 当然顾七的目的也不是头羊,而是意图让头羊恐慌。 只要头羊一跑,剩下的几只野山羊也会跟着跑。 趁着混乱,顾七又连执两石子分别对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头母羊的两条前腿。 石子飞射而出的同时,终生一跃,将整个人的重力都压在母羊的脖颈和侧身,直接将母山羊压倒在地。 随后快速用剩余草绳绑住母山羊脖子和四肢,防止母山羊回神反抗。 成年野生山羊的羊蹄子可不是吃素的,体质不好的人,被踢一脚可能就得断两根肋骨。 “果然,逮活的比弄死累的多。”顾七擦了被汗水浸透的额发,再抬头看时,头羊已经带着其他山羊跑远了。 起身检查了下母山羊的两条前腿,见并没有太大损伤,顾七将拴住羊脖子的草绳一头也拴到了附近的树上。取了水壶给自己补充水分,顺便歇歇脚。 就着水,吃了两个窝窝头,缓过力气,顾七起身将母山羊脚上的伸缩解开。 上辈子在国外进山捕猎的事情没少干,但是当羊倌确实是第一次。 野山羊也没有家养的羊温顺,顾七解开绳子是还被母羊的后脚踢子蹬了下。 好在早有准备,躲闪及时,要不然还得遭罪。 “走吧!” 牵起两条草绳,顾七往前拉了拉。见那不明情况的小山羊倒是跟着自己走了,母羊却倔的很,不但不往前,还企图后退。 顾七挑眉:“反抗是没有前途的,老实跟着走,以后你吃香的喝辣的。 不老实跟着走,老子今晚就拿你吃香的喝辣的。” 赶羊要不要技术含量顾七不知道,但是一力破万法,一力降十会的道理顾七还是懂得。 收紧了绳索,顾七也懒得管那母羊听不听的懂,使足了力道往山下拉。 费力是费力了些,但效果显著,谁还能倔的不过一两只羊。 “祖祖宗,你这是把谁家的羊迁回来了?还是你去镇上了?”院门一开,牵进一大一小两牲口,顾大年的眼睛就直了。这可值老不少钱了。 “你在仔细看看,这羊像家养的?”顾七将羊拴到一旁。 “不是家养的?”顾大年凑上前看: “你这么一说,还真不像,劲瘦的很,比一般羊个子高,毛色也黄。” “我劝你离远点,这是野山羊。虽然两头都是母的,不过这头成年母羊,脾气暴躁的很,小心她踹你。” “野山羊,这上头居然还有野山羊?”顾大年一听乐开了花: “怪不得瞧着倔性。野山羊肉可比家养的肉鲜,这羊你是要自己留着吃还是卖了?” 要是自己吃哪里还需要非这么多功夫,宰了拖下来不是更痛快。 “先不卖了,你留着养吧。” 顾七想了想又道:“你会养吗?要是不成,就把大的卖了,先留小的。” “成,怎么不成。原先家里没分家的时候,你爷就养过。 虽然是买来的羊崽子,温顺些,但总归都是牲口,差不来的。”顾大年更乐了,大的不敢摸,便跑去先给小的顺了顺毛: “母羊好,母羊能下奶。 等养熟了,再去村里问问谁家给配种,到时候怀了崽子,我就养一群。” 还挺有豪情壮志的,顾七笑笑,又问:“村长家去过了?” “去了,李村长人和善。听说我们是打算往后常住,还说给我们留意着村里的空地。 往后要是想自己建房就找他,若是要落户,也提前和他说,到时候他带我们去衙门过籍书。” “这么容易?”事情顺利的顾七有些诧异。 前头一个江陵郡能懂得人才虹吸原理已经够让人吃惊的,现在其下一个小小的小旗村竟也能开放到这种程度? 不是说古代户籍制度管理严苛吗? 不对, 按照原主的记忆,从前包括顾家村在内的附近十里八乡其实都是十分排外的。 所以还是各州府郡府各地治理的方式不同的缘故。 这般看来渝州府现在落得如此惨状,三年大旱只是最后的导火索,其真正的诱因还有许多。 “自然是山鸡打头阵的作用。”顾大年不知顾七所想只嘿嘿一笑: “村长家富裕,其实也看不上我那山鸡,但是礼多人不怪。没有村子喜欢刺头,只要人和顺勤快些,村子里也是乐意收的。” 看着顾大年自信轻松的样子,顾七轻笑,环境果然是能改变一个人的。 逃荒路上遇事只知道抱怨却啥也干不了的顾大年,到了小旗村上却像换一个人一般。 第二十五章 村中生活 顺利接受牧羊倌一职,顾大年积极上任:“等下我就上山,先伐些木头,打个柴棚,顺便还能连着柴棚围出个羊圈用。” “要帮忙吗?” “用不上,你爹我别的不行,有的是力气。” 顾七想着搭棚要用的料也不多,便也没坚持。 将今日新得的两只山鸡和旱獭丢进出厨房,又看了下厨房里仅剩不多的米粮和已经见底的野菜,顾七想了想道: “我去村子里转转,看看谁家愿意出让米粮的,我去换些来。” “成,多换些苞米面来,耐吃。” 顾大年早就开始心疼这两天顿顿白面饼子细米粥的日子了。 好吃是好吃,就是价钱也好看。细米两钱银子才一小袋,哪是农户人家能吃的起的,这要是换成苞米面能上吃一个月。 小旗村约摸有一百七八十户,八百多人口,比起那偏远地区的寻常小镇也不差多少。 这人多,自然地也大,整个村子被一条贯穿的长河一分为二。 河东住户最多,田地少些,河西则不过几十户,耕地多。现下快要入秋,已经有不少种着春麦,苞谷的农户在忙着抢收。 顾七慢悠悠的走着,没多久就路过了自己新置办的那四亩地。地头上的麦子长得一般,田埂附近杂草也多,一看就是没人好好打理着。 只是这般,这些麦子看着也已经长得差不多了,却没见一个人来收的,也不知还要不要了。 若是拖久了,等麦子一老了,再久就得烂在地里了,还要耽搁下一波播种的功夫。 继续往前走,穿过田埂,就见一处小院。房子是黄土培糊的,统共三五间,院子也只是用最普通的断篱笆围起来,看着与周围的青砖瓦房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吸引顾七注意的,是这家门前的自留地上种了不少的菜。半亩地的萝卜,半亩地的芥菜和小松菜,郁郁葱葱水水嫩嫩长势喜人。 另外院子一旁还搭建着竹架,竹架上藤曼缠绕,挂着一个个胖乎乎的冬瓜。 再往里则种着些茄子,看样子已经挂熟。一个穿着暗红色粗布衣裙的年轻妇人正在采收着。 顾七扣了扣院门:“嫂子在家呢?” “在的,在的。谁呀?” 年轻妇人闻声抬头朝着院外看来,见是一个面生的小姑娘,便放下手里的活计出来开门: “你是?” “我和我爹是这两日刚搬进小旗村的,就租住在南山下那户,离这里不远。” “原来是你们租借呀,昨日见有车马进来,还倒是王娘子家的回来了。”年轻妇人说着脸上都多了几分和善: “我夫家姓李,与你租赁的那户是本家,不过在爷那辈就分家了。我自个儿娘家姓秦,你往后叫我秦嫂就行。” 顾七租赁的那宅院主家姓李,是村里李氏的族人,与村长家也连着亲,秦氏说的王娘子便是那主家夫人。 “我姓顾,在家排行小七。秦嫂叫我顾七就成。我与爹一起是从渝州府搬过来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熟识后,顾七也没多耽搁,直接说明来意: “我与爹爹昨日刚刚安宅,带来的吃食不足。今日路过见嫂子家地里的菜养的好,便想问问,嫂子家的菜可愿意匀一些与我,我按照坊市的市价与嫂子换。” “不过是一些家常种的小菜,不值得几个钱,哪用的着银钱换,你要什么只管自己去摘便是。”说罢,秦娘子就要拉着顾七往院里进去。 秦娘子是热善的,顾七就更不好占这份便宜。 “若是只一顿两顿的,我便也厚着脸皮问嫂子讨要了。 只往后时日还长,我和我爹一时间也打理不出来这些来,总不好顿顿都来找嫂子讨要。 便是嫂子不嫌弃,我自己也臊得慌。 倒不如从一开始便亲兄弟明算账,一分银钱一分货,于嫂子算的明明白白的,我心里也安生些。” “你这孩子倒是个讲究的。” 顾七的话说的明白,秦娘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道:“那我便收些,只你可不能多给了。给多了,往后我便不卖你了。” “秦嫂子放心便是,我省的。” 现在盛夏,租赁得宅子也没有挖地窖,蔬菜之类要多了不好储藏,顾七便每样都只要一些,足够两日饭菜就成。按着市价统共给秦娘子二十文银钱。 想着米粮也不足够,顾七又问:“嫂子家还有没有多余得米粮可匀?” “我家那几亩地种得比别家晚一些,还要再过七八日才能收,家里头现有得米粮也不多了。 前头老林家倒是早早就收了一波,你若要,我带你过去问问。” 秦娘子说的老林家,就在往前走几步路的位置。一路上秦娘子也大致与顾七说了下老林家的情况。 老林家是几十年前才在小旗村落户的,家里头除了老两口和已经出嫁的两个姊妹,还有四个儿子。林家老大已经早早成家,另外三个也相继到了年岁。 老林家出力的人多,手里的地也不少,每每收粮都是村子里数一数二多的。只他家等着给后头的儿子许亲,这粮往日里也是要陆续拉到镇上去卖。如今村子里有人按市价问他家买,自然是愿意的。 第二十六章 生意 秦娘子是个热络的,知道顾七才来与村子里的人不熟,又是个小姑娘家有些事情不好开口,便做主帮着顾七与老林家搭话。 几番下来,拿到的价钱还比市价要便宜些。 苞米面三文钱一斤,白面则七文钱一斤,顾七各要了一百斤。稻米老林家没种,倒是有白薯有不少,价钱也便宜,四文钱一斤。 白薯能做主粮也能做菜做零食,用处不错,顾七要了一筐,约莫五十斤。 收了银钱,老林家的婆子脸上止不住的乐: “今儿个我家老三正好在家。” 说罢,朝着后院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老三,把咱家后头的板车拉出来,等下帮你秦嫂子和顾家姑娘将粮送过去。” “成!”后院也跟着喊了一嗓子,出了声量更粗犷些,节奏还挺像。 “顾家姑娘先等等。我家老三马上就来了。” 林家婆子热络的说着话又笑眯眯的将视线落在了顾七身上。上上下下的看的直叫人心里发麻。 瘦是瘦了些,样貌倒是周正,就是年纪小了点。 秦娘子忍不住偷偷了拉一把顾七,悄默声的用自己半个身子将顾七挡在后面。 林家婆子见此讪讪一笑:“坐,都坐会儿,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我先去后院看看粮装的怎么样了。” 见林家婆子确实往后院去了,秦娘子小声嘀咕:“林家婆子最近给她几儿子想看媳妇都想看的魔障了,看到个年轻小姑娘就来劲。 往后你家再要买粮,先来找我,我与你一道来。” 顾七忍不住脑仁直跳,原身才多大呀。不过是小孩的样子就有人打主意,这个时代的婚恋市场还真疯狂。 和林婆子的精明世故不同,林家老三到是个实诚的,十九岁的年纪,壮士的像头牛。不太会说话,林婆子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 推着板车出了门,便一声不吭的跟在秦娘子和顾七身后。 秦娘子在前头小声道:“其实老林家几个儿子都样的不错。 除了最小的老四还在读书,前三个都是地里的一把好手,人也老实。 只是林婆子太精明了些,再加上他家儿子多房子还少,村子里有姑娘的人家知根知底的,愿意嫁过去的就少。林婆子最近正使着媒婆去外乡找。 你年岁还小,以后避着些老林家走,莫要被林婆子诓骗了。” “秦嫂子放心吧。”除非林婆子不怕她家儿子被打断腿,要不然也做不了什么。 顾七等人到的时候,顾大年还没回来,顾七便让林老三将粮食先卸在院子里就行。 只那林老三却倔的很,什么话也不说,愣愣的就将几百斤的粮食都抗进了厨房里。 顾七无法,进了厨房取了一切包好的白糕当做谢礼,方才将林家老三送出了院子。 等林家老三走远了,远秦娘子却是忍不住直扶额:“你瞧我前头说的了吧,儿子实诚,老子娘却精的很,定是出门前先说好了的。” 顾七笑笑,没在说什么。反正林家的事情与自己无关。 秦娘子这会却将视线落在了拴在院子里的两只母山羊上。“你家还打算养羊呀?” “正有这个打算,也不知能不能成,就先养两头试试。” 秦娘子有些羡慕:“我原也是打算养些牲口的。 只我家那口子说,家里地界就那么点大,能匀出来的,都给种上了菜。加上养牲口费粮食便不愿让我养。” “嫂子家的菜地打理的极好。” “好什么,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也就只能留着自己吃食,比不得养牲口得力。” 说起家里那几分自留地,秦娘子也是有几分自得的。 只是菜就是菜,种的再好也不能拿出去换钱。像顾七今天这样愿意上门买的终究是少数,毕竟村子里谁家自留地里不种些日常嚼用的。 和秦娘子想法相反的是,顾七这会儿正有些头疼,小旗村没有菜市场,寻常要置办什么都得去镇上。 若是大件也就算了,可就像今天这样,只打算买些当天要用的新鲜蔬菜就很难。 秦娘子的菜虽然种的很好,可种类就这些,若是还想要其他的,就得去村里挨家挨户的打听。 最后东西有没有,好不好,价钱几何一概不知。 这些麻烦暂且不说,最要紧的就是怕遇上今天这样的尴尬事。 本身钱货两清,两不相干的买卖,一到村子里就变成了人情债,钱没少花,功夫还要耽搁不少。 等等 顾七的思绪一顿。 其实整个小旗村的足有八百多口人,若加上来往的商客则有近千人流动。这基本已经接近一个小型小区的入住人口了。 这种规模的入住率虽还不至于能搭配大型商区或者连锁超市,但配置个简单的便利小店和菜篮子工程直销却还是足够的。 这个念头只一动就让顾七有些忍不住继续想了下去。 进山打猎虽然短期见效快收益大,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但入冬封山,自己就会断掉生计。 而刚置办的四亩地,就是顾大年赶上秋种,下一波收成也要等到年后。 更何况就这么几亩地就算打理的用心,种出的粮食也顶多只够自家吃的。想要再有些稳定长久的收入只这些显然都不足够。 第二十七章 综合农贸市场? 小旗村本就面靠着官道,又距离何松镇十分相近,其实搞个综合类型的小超市未必不可行。 就是这具体开店的位置和前期投入成本都不是小事情。光资金一项让顾七一下子断了思路。 不过这些都很早,来日方长,顾七并不急。 “你这晒制的是药材?” 秦娘子看到院子一角整齐码放着两个架子,上头铺着簸箕,晒着一些黑黑黄黄的物件,瞧着已经半干的样子。 “是山耳和榆耳,只是些寻常吃食,晒干后容易收,要用时再拿水泡发了再做就成。” 顾七将簸箕上的山耳翻了翻:“这几日天色好,再晒上两日便差不多了。” “山耳?我还真没见过这些,怪稀奇的。” 秦娘子好奇拿了一片嗅了嗅:“问着倒是没什么味道。不知吃起来如何?” “山耳和榆耳本身都没什么特殊的味道,与其他菜一起炒制,不论荤素都能提味。或者就着佐料凉拌着吃,也清爽。 等晒干了,我给嫂子送点过去。” “可使不得。你这也不多。”秦娘子虽有些好奇,却也是有分寸的人。 “不过是些山货,不值几个钱,等这批晒制成了,再去采摘些就成。” 顾七笑笑,心思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到开综合超市上。 收制山货倒也是一桩生意。 说是超市,以这个年代的现有商品数目和产量其实也算不上,可若是只收购山货,米粮,蔬果,鱼肉等,综合后再搭配油盐酱醋等物统一贩卖。 倒是有些像农贸超市。 或者类比八0年前以前的农村供销社模式,更合适一些。 刚送秦娘子出门,顾大年便拖着些粗枝断木回来:“闺女,你说咱家的羊圈盖多大好。” “多大都成。这事我不懂,你自己定就成。” 顾七帮着顾大年将木料一起扛进后院,问清了栅栏的高度,便取了斧头,到一旁将木料依照等份劈开。 只连着劈了几段,顾七的手却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刚刚斧锋顺势劈下时,力道似乎有些不对。 虽说这段时间饮食改善营养补充又加上日常锻炼,都能一定程度上的增强体质。可原身的底子终归还是太差了些,年岁也小。按照常理不应该这么快就有效果。 哪怕这段时间顾七没少进山打猎,可用的也一直都是巧劲。原先也没多想,而今日再看,力道却像是已经恢复了前世五六成。 看来还是那套拳法的关系。想起每日练拳之时的特殊感受,顾七心里也有了几分成算。 却说顾大年这边刚将剩余的用料堆放好,一转头就看见顾七面无表情手起斧落。 只眨眼的功夫,一段段大腿粗细的木料就切口匀称的排放在了一旁。 这力道,这速度,哪里像是再劈木头,分明就是再切菜。 顾大年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却是什么都没敢问。只默默的转身拿了嫩草去前院喂羊。 这日夕食是顾大年做的。顾大年厨艺一般,勇气却十足。 好好的时令菜也不管什么味,能不能配一处,合着半只山鸡全给一锅炖了。旁的调味没有,盐倒是放了十足。 一顿饭吃下来,顾七光水就喝了四大碗。 饭后,趁着天色还亮,顾大年独自牵着小羊去村子里散食。 顾七则留在院中练拳,如往常那般练到浑身精疲力尽,里外衣裳湿透方才打了井水回耳房梳洗。 这两日用的柴火都是顾大年得空在山脚打的。数目不多,除去开火做饭,剩余的也就只够煮些茶水备用。 这个时代的人,哪怕是盛夏都没有每天沐浴洗澡的概念。 例如顾大年这一路走来,也就在进了何松镇那日才在客栈叫了水将自己好好的洗干净了一回,为的还是因马上要置办新衣的缘故。 顾七自然还是不习惯这种生活方式。之前在路上没办法,瑜洲水比金贵,每一口都是续命用的,没人敢糟践。 现如今光景不同,院中就有井水可用,就是打柴烧火煮水确实太费功夫,倒不如直接冲凉来的省事。 好在刚入秋的天气还没多少凉意。顾七简单冲洗擦拭后,正要取干净衣裳换上,却忽闻头顶传来一阵稀碎的瓦片颤击声,并不明显,又很快消失。 顾七一顿,快速穿好里衣,将随身匕首执与手中,闪身靠近北窗。 刚刚声音虽然轻微,但细分辨也有迹可循,加之北窗的位置最临近南山。 顾七顿了顿,匕首刀锋贴近窗缝,轻轻一挑。 “喵~喵~” 寂静的山脚,窗缝外枝影婆娑,略显得凄厉的猫叫声在屋檐上带着隐约回声。 第二十八章 送上门的本钱(感谢打赏加更章) 顾七挑眉,收起匕首,回到搭衣的木桁后,将外套穿上,用绑绳固定袖口和裤腿。方才锁好门窗回到院中。 顾大年还没回来,顾七到后院打了一桶水,坐到院角,取出匕首,斯条慢理的推磨。 推磨时需轻推重拉,这样磨砺锋刃,又可以避免侧刃受损。另外前推时力度要小、速度要缓,以免磨锋刃。 当然五钱银子得的匕首,淬炼不精,光靠磨刀石推磨其实也得不了大用。 锋刃不足,一刀子下去,不论是整刺还是侧划,该出血还是会出血,口子也好看不了。 什么削铁如泥,吹毛断发,一刀封喉不见滴血之类的,估摸着得将价钱乘数以万倍。 入夜,戌时。 小旗村南山脚下,外来户顾家租赁的旧院子里,次厢房的门悄然打开。 不过片刻,又被轻轻掩上。 月色皎皎,一道俊秀挺拔的身形在院中拉出斜长的暗影。 “怎么,舍得出来了?” 晚风吹浮,月色如胧,无处不可照及,连带着屋顶上的旧瓦都泛起了莹莹光泽。 男子闻声抬头,便间月光下,一瘦小的身影斜坐在屋顶之上。 短打的紧身衣裳,梳着简单的独髻,朦胧的光晕使人看不清她的容色。 只觉其姿态肆意,颇有几分跌宕不羁的意思。 “你是何时知道的?” 顾七轻笑:“若没有那两声猫叫,我许还会当自己是听错了。” “猫?”男子侧眸,瞳色如墨隐藏于夜色之中。 “不知有何问题?” “那猫早不叫晚不叫的,却偏偏要在我开窗之时呜鸣两声,委实太刻意了些。 只若这般倒也没什么,可惜这猫叫的太难听了。” 说着顾七顿了顿,眸光如鹰,瞬间锁在男子扶着剑柄的右手上。 “现今离开春还早,那猫却叫的像要寻偶似的,急不可耐 你说,难听吗?” “” “该不会是有人学的吧?” “” “今日之事,实乃无奈,小生并非有意闯入姑娘家中的。还请姑娘谅解小生的过失。” “小生?还是个读书人?” 男子拱手,屈伸行了个书生礼:“有些功名在身。” “所以是读书人书没读好,改行做梁上君子?” “”这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你是什么原因来的这里,我管不着,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也不在意。 只是现在这院子是我的。你这般没有经过主人家的同意就随随便便就闯进来,还当做自家一般住下来,怕是不妥吧。” “姑娘说的是,不如” “不如你就留下身上的银子,当做赔付,赶紧滚吧。”顾七接话。 “”这姑娘完全不安常理出牌。 “三更半夜的闹了许久,要你点银子不过分。” 见对方不说话,顾七蹙眉跳下屋顶:“怎么,不舍得?还是没带?” “姑娘说笑了,若姑娘实在介怀,在下立马离去就是。” “要走没什么,要不留下银子,要不就留下一条腿。这么大的个子该不会是想赖账吧?” “我看姑娘行事不似寻常,今日之事确实是小生的过错。”男子薄唇微抿,总觉得自己这次似乎算错了什么,如果才落得刚出狼窝又进了虎穴。 “拍马无用,还是那句话,留下你的银子,带上你的人走。”顾七收敛了笑意,眼尾扫了扫院外: “读书人做起偷鸡摸狗的事情确实要厉害些,还知道里应外合。” “” 知道今日再说什么也无用,男子沉默了片刻,忽而轻笑,从身上取出一钱袋递给顾七: “今日身上带的不多,内有银票一张,不过百两,望姑娘不要嫌弃。” “还挺有钱,走吧。下次有这种生意再来找我便是。” “” 这天真的没法聊了。 见人消失在夜色里,顾七将院门重新落锁。不起眼的农家小院顷刻间重新间恢复宁静,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人人都走了吗?”顾大年颤颤巍巍的打开房门,探出半个脑袋来。 “走了。” 确定了无事,顾大年方才披着外衣都来出来:“闺女,这些人还会回来吗?” “除非他们银子多的没处花。” “这都是什么事呀!好好的怎么就寻到我们身上来。”顾大年仍旧有些后怕,刚刚入夜前,闺女就偷偷提醒自己,让自己早早进屋假装熟睡,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恐怕不是这些人刻意寻上了我们,而是没料到这宅院会突然有人入住。 顾七记得当时牙行有记录,这院子租赁前空了半年有余。 当然这些话顾七不会对顾大年多提,免得他惶惶不安,便只道:“无事了,回去睡吧。这些人不会再来。”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村外官道之上,接人的车马错落而知。 “主子,今日之事要不要”身穿黑色劲服的护卫,屈身站在年轻男子的身后,面色青白。 第二十九章 野山猪 “主子,今日之事要不要” 村外官道之上,接人的车马错落而知。身穿黑色劲服的护卫,屈身站在年轻男子的身后,面色青白。 “不用。” “可是那处宅子距离南山最近,最方便我们行事。” “罢了,你们未必是她的对手。地方可以在寻,莫要再途胜事端。” “是,主子。” 一缕微亮的晨光穿透薄雾,背靠着南山的小旗村像往常一般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鸡鸣狗叫声缓慢的迎来了新的开始。 顾七今日起的晚,推开房门时,顾大年已经带着工人在修缮房屋和院墙了。 为了方便顾大年打理,昨日顾七就给了顾大年十两银子备用。家里的大小事也都由顾大年去做主。 “这院子看着旧了些,实则结实,需要大修的地方不多。等明日在请师傅用白灰将里里外外粉一遍,也就与新的一般了。” 见顾七出来,顾大年停了手里的活计,有些感慨道: “从前没有想过能住上这般好的房子,在咱们顾家村也找不出这样好的房子。 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爹之前就是太固执了,早该相通了。要不然 要不然也不会与你娘,你几个哥嫂姊妹,还有你侄子走散了。 也不知他们几个如今都走到哪里去了,过的好不好。” “出发时,家里的银子米粮和板车都在娘和大哥手里,只要他们警醒些,应当是平安的。” 顾七穿来时,顾大年带着原主已经与家里其他人走散了。 顾七并没有见过原主的其他亲人,也谈不上由多少感情。甚至于对于顾家村和原主的过往也都是为了方便行事,从顾大年平日言语中的字里行间分析出来的。 “对,对!你娘是个厉害的定能藏好了银钱。你几个哥哥也都是壮实的,他们只要别再走散了,应当时没事的。”顾大年低语般安慰着自己。 “这样,明日我进镇一趟,问问镇上的行脚帮能不能帮忙打探下他们的消息。另外也需置办些谢礼去拜访下青山叔。” “真的。那成,那成的。爹听你的。”顾大年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语无伦次道。 其实前几日两人刚跟着周家车马到何松镇时顾大年就想提这事了,可思来想去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不一样,他怕提了,连自己的出路都没了。 好在好在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安抚了顾大年,顾七心里还是记挂着综合超市的事,干脆又进山了一趟。 手里了昨日白得来的一百两,倒是宽裕了很多。不过想开个稍大点的铺面,哪怕时在村子里,这些银子也有些捉襟见肘,倒不如乘着入冬前的日子多进几趟山,若是能逮到大的也能换几两银子。 今日进山的时辰不算早,沿路顾七还遇到了几个进山挖野菜的小孩。 女娃子居多,三五成群的围在一处,进到顾七路过都有些好奇的张望过来。直到人走远了才议论起来: “她怎么往里走了,俺爹说山里头有熊瞎子。” “瞧着眼生,不是咱们村里的人吧。” “我昨日里好像见过,大概是租赁在村子里的外乡人。只是她一就一人就敢进山,胆子可真大。” “你们别管了,咱快些挖,采多些,下午一起去剪花纸玩。”提到玩乐,很快几个女娃子就嬉闹在了一处,忘了前头的话题。 姑娘们的话,顾七听了个隐约也没太在意。 南山不是独山一座,往西南方向接着群山连绵,一眼看不到尽头,这样的深山没点生猛大个的活物显然也不可能。 不过人怕动物,动物其实也怕人,一般的道理。 特别是像熊瞎子之类的都是开了灵智通晓些人性的,很少会往人类聚集多的村庄里跑。 因此村子里的大人才不拘着小孩在山南的外围采挖野菜,只再往里就不许了。 顾七设的陷阱在南山的内围边上,不算太里面。好在已经鲜少有人再踏入。 顾七走到时,便见已有三处陷阱被破了口子。 往里头一看,好家伙其中一处竟是头倒霉的野山猪。 瞧着体型已经是成年的山猪了,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重,便是按着家猪的价钱卖,至少能换三四贯钱。 加上另两处陷阱里掉落得兔子山鸡等零零散散一道卖了,也是一笔不错得进账。 有了前几次得经验,顾七这次特意带了厚实得托板和粗麻绳来。 将野山猪捆了绑在托板上,又将其他的丢进背篓,皆盖上满满得树叶,拖着便能下山,省了不少力道。 今日没费许多时长,想着院子里前头晒得山耳榆耳已经是晒得八九不离十了,便干脆沿路又采摘了一批。 这断断续续的停留,下山时便已临近午时,倒是没再遇见那帮采挖野菜的小孩们。 “我的老天爷,这这是山猪呀。” 顾七将山猪拖进院子时,院子里修缮的小工也已经走了。顾大年正在厨房做午食,见顾七拖着庞然大物进来,也是瞎了一跳。 他这闺女真是越来越虎了,前头拉着两头山羊回来也就算了,今儿个连山猪都敢打了。 见顾大年的神色,知道他所想,顾七便道:“不是我打的,这猪蠢自个儿掉进陷阱没出来,白捡的。” “那也不安生,万一路上撞上了可怎么办。我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野山猪可都是成群成群的,凶性的很,不好惹。 你往后进山别进那么里头去。 现在咱们日子好过,抓些小的就成。等过几日咱们收了田,我就去落种去,来年也就安稳了。” “好。”打猎本就不是长久之计,顾七心里有数,便也没驳顾大年的话。 第三十章 买空地 “现在这山猪要怎么办?我看着都没多少出气了,可不能久放。” “村子里有杀猪匠吗?”现在这个时辰再拉去镇上可不方便。 村子里没有的单独租用的车马,自家则连板车都没有一架。野山猪太大,又腥臭,去与人拼车也不合适。 “有的有的,我昨儿带羊在村里闲逛,看的村东头,有一家在收拾整盆的猪下水。闺女你先等着,我这就去叫他过来收猪。”顾大年说着便着急忙慌的跑出了院。 “听说了吗,有人打到野猪了!” “真打到野猪了?谁家子进山了,这么虎。” “不是咱们村里的娃,是南山下头李放他家那借租的外乡人。听说刚拉下山的,村里的杀猪匠王大刀,都赶过去了。” “快,咱也去看看热闹去。我还没就吃过野山猪的肉呢,听说香的很。” 这头村里的杀猪匠才被领着进了院门,消息便一阵风似的在村子里传开了。很快就有不少看热闹的跟着往顾家跑来。 村子里的大事情不多,逢年过节的杀猪算的上一出,更何况这回打的还是野猪,不论男女老少都听着新鲜。 眼看人越来越多,顾大年干脆就把院门敞开。又和杀猪匠商量了杀猪的费用,这才空出了场地,让杀猪匠有足够发挥的空间。 随着已经半死不活的野猪在杀猪匠的操持下,又发出一阵阵低哑的嘶吼声,前院愈发的混乱起来。 顾七想了想将原本晾晒在前院的山耳榆耳一些草药连着着簸箕架子都移去了后院,杀猪混乱,气味又冲,万一被血污污渍碰到了麻烦。 “这野猪体格够大的呀,比咱家养的壮实,这一身得又两百多斤吧。”围观人群里有人艳羡的问。 杀猪匠王大刀闻言笑道:“可不止,这头野猪的份量,三百斤都打不住咧。” “嚯!这可够结实的。 这家谁当家呀!野猪杀了,肉卖不卖?”野山猪难得,自然就有愿意尝个鲜的。 “对呀,这么大一头山猪,总不能都自家留着吧。什么价钱,咱家也想要两斤尝尝味。” “俺家也想要,这家当家的出来说个话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时间连带着跟来的孩都开始嚷着要吃肉的。 顾大年听了话不敢自己做主,见顾七不在前院,便忙跑去了后院:“外头的乡亲里有想买野猪肉的,我也不知道该报个什么价钱合适。” “镇上寻常家猪肉,十三文一斤,野山猪的价钱要贵上不少。我们要在旗村长住,不可多要村民银钱。 就按照每斤十二文的价钱卖,另外杀出放的猪血一半留给杀猪匠一半送给今日来的村民。” “那猪下水和猪骨呢,也送了吗?” “猪下水不好处理,做起来费时费工,若是有人要就送一些,若是没人要就都给杀猪匠带去。 爹昨日见杀猪匠家的在院子里清理猪下水,显然有自己处理的法子。剩下的猪骨就咱们自己留着。” “成,就按你说的来。”其实顾大年也没想明白顾七留着这么多猪骨头做什么。 只是这一路来都是顾七在做主,时日久了,顾大年也就习惯了不多问。 顾大年将顾七订的价钱和村民们一说,前院便又热闹了起来。 许听着价钱便宜,连带着原本没有动心思的人家也都凑热闹要了一斤半斤的。 还有家里大人没过来的半大的孩,着急忙活的跑回家去找盆。猪肉没有份,拿点猪血回去也能美餐一顿。 前院的热闹顾七没再去看,反倒是从厨房找了碳灰用树枝沾着在空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整个村地理位置最好的地方,就是之前牙行说的,那处临近村口的宅院。 只那宅院修建的簇新,之前租住的也都是商客,价钱不便宜不说,最要紧的是,屋主未必肯同意让自己改造。 可寻常住宅不改造的话,根本没法当铺子用。 若是买下了这百来两银子可就未必够了。 等等! 顾七手中树枝一顿:或许自己之前的思路想偏了。 买宅子的银子或许不够,可若是只买地的话,却未必需要这么多。 另外正经搭房建院,少说也得半年。就是拿现有的改造也需要好几个月。 可如果以现代仓库的方式搭建个普通摊棚,却费不了半月。 成本也能降低。还更方便分区。 这一想,顾七后面的思路也跟着清晰起来。不过剩下的还不急,且慢慢来。只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先寻一处视线开阔的,距离村口足够近的空地用。 要在村里买卖空地,这事还是要找村长牵头才不会出错。 想着顾大年前头已经与村长打过交道,正巧了现在杀猪,等完事后,让顾大年拎上几斤猪肉再登门也不急。 且说前院,统共一头野猪,忙活了大半个时辰,便被分了七七八八。 除了送出去的,有一大半的肉都被看热闹的村民瓜分买走,剩余的一半连带着杂七杂八则被杀猪匠私下收去。顾家自己就留了猪大骨和十来斤上好的花肉。 送走杀猪匠和村民,顾大年忙着打水清扫前院,见顾七出来笑道: “今日这头野猪,除去七七八八的费用,瞧着至少有两贯多,等下我收拾干净了将银钱给你。” 顾七摆手:“这些不急。 爹你去换身衣服,咱拿上三斤野猪肉,再拿上两只兔子,先去一趟村长家。” 第三十一章 丈量宅地 “这是怎么了?” 等拿上东西锁上院门,顾大年还一头雾水。 “不是坏事,我想在村口的位置拿一块地,得麻烦村长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怎么这么快就要买地了?”顾大年惊了下:“难道建房的银钱够了?” “不够。先把地拿了,我有其他用处。” “那那成。” 顾七没多解释,顾大年也很识趣的没多问。 村长家的房子是一座两进的青砖瓦房,外墙粉白,与镇上的宅院制式差不来多。 顾大年上前扣了门,来开门的是村长娘子:“是大年来了,我家那口子就在里头。” 前两日才提了山鸡和糕点来过的外乡客,出手大方人也好相处,村长娘子自然记得。 再一看,这会手里又提了老不少东西。村长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热络了些: “快随我进院里头。这是你家闺女吧,长得可真水灵。” “山富,快出来,顾大年来。” “是大年来了。来就来,怎么又拿这么多东西。”村长李山富闻声迎了出来,见顾大年手里又提着一只山鸡还有好几近新鲜猪肉,微微蹙了眉。 既不是沾亲带故又不是逢年过节的,这礼送的重了些。 “今日家里正巧了杀猪,天气热,也不好多留,就给送了些来。也不算什么值钱东西,让嫂子拿着,晚上给孩子们加餐。”顾大年说着就把东西塞给村长娘子。 村长娘子拿眼偷偷打量自己老头的脸色,见李山富没有多说什么,便笑着接了东西道: “你们先聊着,我去给顾家闺女拿个梨子解解渴。” “多那些,等下让顾家闺女带回去吃。”李山富嘱咐了一句。 “成。”村长娘子笑着应下。 家里头的梨多的是,是自个娘家种的,每年都能拿回来老不少,不值几个钱。哪里像手里的山货,这老些肉够填全家好几日油水的了。 “大年呀,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李山富迎着顾大年在院子里坐下,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顾大年闻言也不绕弯:“我和我闺女商量了下,想先在村里置办块地。这不就先到您这里打听下,看有没有合适的。” “是这事呀。这不难,你们可有瞧中的地界?”一听只是买地是事情,李村长的脸色也松快了几分。 这好几斤肉,吃人嘴软,李村长还真怕顾大年是给自己找了麻烦事。 “山富叔,距离咱村村口近些的那处,可还有无主的?”知道顾大年不清楚具体的事情,顾七便自己接着开口道。 “村口那处,那地界空地可不多。地价也要比其他地方贵一些。”村长抿了一口茶水问:“你们打算要多大的。” 寻常建一处普通的农宅,一般占地三分左右,要建的好些,占个五六分也是有的。 顾七想着既然是打算开个综合超市,哪怕现在成本不足,为了避免后续扩建的麻烦,预留地还是得多占一些。 一般一个型超市的占地面积大概是00平,约莫三四分地。 一个中型的则占地在600-1000平,那么至少需要一亩到一亩半左右。 仔细盘算了下,顾七道:“家中人口多,又想着往后还要做些营生,便想要买的大一些,不知如今地价是多少?” “村子里河东的宅地贵,一分地要价三两,河西的便宜些,一分地要价二两六钱。 村口那处属于河东,又是顶好的地段,若是空地,我能做主的便照着一分地三两银子的价格与你们算。 若是占到有主的地界,这价钱恐怕就不好说了,少不得还要再添一些。” 宅地的地价和耕地自古都不同,顾家又不是本村村民,想要置办,按照市价来的已经是最划算的了。这点顾七很清楚,便点头道:“就按照山富叔说的价钱来。 只是我家需要一亩半到两亩的样子。要劳烦山富叔帮着匀一下,看看能不能划出来。” “一亩半到两亩?这么多!” 这可要老不少钱了,李山富一下子看顾大年和顾七的眼神就不同了。 之前看顾大年虽然出手大方,身上衣裳穿着也整齐清爽,便只当是有富余,如今不过进村几日便出手要置办一两亩的宅基地。 寻常耕地一亩地不过几两银子。而宅地则是按分算银子,一分宅地三两银子,一亩就是三十两。 一亩半到两亩,那么光宅地的价钱就要花去至少五六十两。这还是只占空地的价钱。接下来还要建房改屋,人工材料哪个不是银子。 其实不止李山富惊了,顾大年此时心里也忐忑的不行。 前头只知道闺女要先买宅地,却不知道一买就要买两亩。这么大的地界,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得花掉多少银子。 “家里往后要做些营生,宅地得留的富足一些。”综合超市要开起来,就没必要瞒着村里的人。只是这种模式现在并没有,一时间也不好解释清楚,顾七便只能含糊的给了个理由。 好在李山富没有打算追根究底,只看了看顾大年。 见顾大年只是点头没有反驳的意思,虽然心下有些奇怪,倒也不好再多问,只道: “既然这般,等我拿上曲尺和准绳,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地。” 第三十二章 顾大年的成算 李村长挑选的块地,就在前头牙行说那处宅院的斜对角。 隔着一条村路,地势平缓,视线开阔,朝北的方向正对着村子出口。朝东南的方向则是其他村民的宅院。 论地理位置而言比的那处宅院还要更靠近村口,也要更醒目许多。 李山富和顾大年一起丈量后,从村口处到朝南最近的一处宅院,这块地统共有两亩三分。 怕与人挨的太近,会惹出麻烦来,顾七干脆留出五分空地。 确定好位置,村长李山富便用绳索和竹旗固定标记:“统共一亩八分,我这处先留了底,明日去府衙过籍后,这地就是你们的了。 你们非原旗村的村民,地价便宜不了。你们所付的银钱,明日我也会一并先送去府衙。 通常大半都是要留在府衙的,另外一半则回退回给村里。等年底时这笔银钱就会按照村里的户头平分。这一点我得先与你们分说明白。” 李山富虽然是旗村的村长,又是村里最大的族户李氏族人的族长,但因着旗村是多村多姓合组的,人口复杂,往他这个位置盯梢的人自然也多。 所以但凡涉及到村里田地宅地银钱的事情,便更要摊开了直说,另也要与府衙过明路,避免落了人口实。 “这我们清楚的,李村长做事最为公正稳妥,能在旗村安家,也是我们父女两的福气。” “如今你们宅地也置办了,要不要连户籍也一并落在村子里。往后做事也能更方便些。” 有了这份置地的买卖,加上顾大年姿态低会做人,几句夸赞下来,李山富与顾家的关系自然又亲近了几分,这话问的也是真心实意。 落不落籍,对于顾七来说没差。就如李山富说的那般,将户籍落在旗村,与往后做事只会更方便些。 只是顾大年那边,想起还在渝州府逃难时,顾大年便一直想着能再回顾家村,如果现在在旗村落户,到时候再迁走多少会有些麻烦。 顾七将这个决定留给顾大年自己做,左右与自己来说也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 “要不就先迁过来。” 顾大年这次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再像之前那么犹豫,只又道: “家中还有些人,在路上时走散了,往后接回来了也一并落在村里。” “这不碍事,你是户主,先落了籍。往后再有亲人进来,跟着落在你主籍下,也容易。” “既然这般,就有劳村长。” “不妨事,左右明日都是要去一趟府衙,干脆一起办了。” 一亩八分地,共计银钱五十四两,过地契的手续银钱是免的,只重新补办入户籍书,则另需三百钱的手续银钱。 那日那人留下的钱袋,里头除了一张百两银票外,还有十几两零散银子。加上顾七现在手头上余下的银两,不用动银票,刚好能先将地钱凑出来。 办好事,从村长家出来,顾大年从自个儿怀里摸出八九两银子外加一大把棉绳穿着的铜钱道: “闺女,我瞧你那处是没银子了吧。这是你前头给我修了房子的银钱,还有不少,今日杀猪卖肉的铜钱也在,七七八八算起来,能有十两出头。我拿着也无用,要不然先还给你。” “不用给我,等宅地的地契下来,得马上置办材料招用人手,这些银钱也不够。 村子里用银票不方便,我明日去镇上,会先去一趟钱庄,将银票置换成散银。” “你有成算就是。” 顾大年将手里的银子铜钱又心的塞了回去:“前头修缮屋子,我与那几个师傅也算混了几分面熟,要不招工的事情便让我去办吧。” 顾七想了想点头:“置办材料的去处,想来那些师傅也清楚,不如爹你也先跟着打听一二。” “这容易,只是你先头说,这地不是用来建宅院的,到底是要建成什么模样,用多少砖瓦,得先分算下。” “这般,我明日去镇上再买些纸笔回来,先画个图样,到时候你带着图样子去找做事的师傅问问,统共需要多少。” “成的,成的。” 顾大年翁声应下。却不敢再说其他。一时气氛沉默下来。 “其实你不必如此心。”顾七抬头将视线落在顾大年身上,见顾大年神色有慌乱,身形局促,便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既然我在这一日,便会养你一日,不能保证大富大贵,至少能衣食无忧。” “我我明白的。”顾大年垂了头。 “若是你真的觉得不自在,也可以与我说。趁着要重新入户籍,我可以单独分出去做女户。 至于前面置办的田地全都留给你,新置的宅地我有其他用处,不过银钱可以再分你一半。往后” “别闺女你别说这些。 爹没有这个意思。不用另外分户。”顾大年一听这话忙吓的忙摆手: “田地银钱你都自己收着。我去和村长说,明日落过宅地,地契也是写你的名字,往后家里的事,你做主就成。” “当真不想分吗?”顾七蹙眉。 自己并不是原主,顾大年一清二。顾大年与原主的死有几分干系,顾七也不想多管,只是自己毕竟占了这具身份,既然不能舍身还肉,那么能出点银子断了关系反倒是最好的。 “不分,不分。闺女你知道的,你爹我是个没胆子的。真要一个人过日子,也不知道会过成什么混样子。 倒不如现在这般的好。大事你来做主,寻常事我也能帮上一二,再加上还能伺候几亩地,这日子也与享清福差不多了。”顾大年这话却是真心的。 顾大年这人自私,胆,遇事也没主张,难得的却是颇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知道今日能有这样安稳的日子过,全是依仗了顾七在。 若是顾七分户走了,哪怕自己手里握着再多银钱,有一日再遇上什么天灾人祸的,自己还是守不住。 倒不如像如今这般,有吃有穿,凡事不操心,太太平平过日子。 第三十三章 许久不见 “那便随你吧。” 顾大年不是只有一个女儿,其他的只能等人找到再说了。 且说顾七和顾大年前脚刚到家,院子门还没关上,便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约莫十一二岁的姑娘。左手提着个篮子,微红着脸,从门后探进来: “有人在吗?” “你是?” “是顾家姑娘吗 我叫李莲儿,我爹是李山富。”姑娘不自在的搓了搓手,脸更红了。 李山富?原来是村长家的女儿。 顾七从院子一侧拿了一条竹凳招呼道:“我是顾七,你坐会,我去给你倒水。” “不…不用了。就是我爹说,我们年纪相仿,让我来…来认个门。 我等下还有事,今日就不坐了。这个是我娘做的骰子膏,你尝尝还有梨,是我姥家送来的。我…我给你放着了。” 说罢,李莲儿慌乱的将篮子上的盖布那开,将把里面装碟的骰子糕点和几个梨放在竹椅上去,又道: “那我…我先走了。” 说着还没等顾七开口,一溜烟的跑了 “……”顾七默,我有这么吓人 顾大年也是一头雾水,正要将院门锁了,院门再次被推开。探进来的依然是李莲儿那张微红的脸: “对了,我明日要与我爹一起去镇上。我爹让我来问你,要不要一道去?我家有驴车。” “去的。” 顾七明日正好要去钱庄兑换散银,顺带要买些点心布匹做伴手礼给柳青山送去,能有顺风车坐自然最好。 “那就说定了,明日辰时,你来到家,我们一道走。” 姑娘说着月牙似的眼睛湾湾,比刚刚的羞涩不知所措多了几分俏丽。 “谢谢,我明日辰时前去找你。”顾七指了指竹登上的骰子膏:“这个也谢谢。盘子我明早带过去。” “不急,不急。那我先走了。”莲儿笑着摆了摆手跑开了。 顾七笑笑,看来这两次去村长家拜访,关系是打好了。 次日辰时,顾七将一应野味山货打包后放进背篓里,心的盖好葛布和甘草碎叶子避免暴晒。又拿着单独分出来的一包山耳,和洗干净包好的碟子,往村长家走去。 “顾七姐。” 顾七走到时,李的驴车已经套好了。李莲儿从车上下来红着脸伸手朝顾七打招呼。 只是声音的,要不是顾七耳力好,根本听不清。 “莲儿妹妹好。今日有劳山富叔捎我一段。这是家里晒的一些山耳,给莲儿妹妹婶婶加餐。” 顾七将山耳和洗干净的盘子递给李莲儿:“山耳吃之前用水发泡了,凉拌或者和其他菜一起烧都可行。山耳口味清爽,还有养颜美肤的用处,女子可以多吃些。” “你这丫头,与你爹一样可以,不过是顺路的事情,用不着特意带东西。” 李山富没听过什么山耳,只想着顾家父女是从外乡来的,许是家乡物件,自己不识也没什么。 再则顾大年前两日送来的都是山鸡野猪肉,以这父女两的做派,想来山耳而不会是寻常物件。这一想心下不免对顾家人更多了几分交好的心思。 “真的能美肤?”李莲儿倒也想太多,只一听说能养颜美肤就有些舍不得放手了。 十几岁的姑娘,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容貌。 “能的。放心吃。不仅能养颜也能轻体。” 山耳蛋白质丰富,铁含量又高,对补血美容很有用。另外山耳内的物胶原还能蠕动肠胃,防治便秘,对减肥清道防结石也有不错的效果。 驴车一路摇晃的进了何松镇。知道顾七要先去一趟熟食坊,许家父女便在镇门口将顾七放了下来。 李莲儿道:“等下爹爹去过府衙后,还要去镇东的学堂看我三哥哥。姐姐那边事情几时可以忙完,我和我爹爹晚点在镇门口等你。” 顾七想着今日事多,一时也估算不准几时能好,便谢拒道:“今日回去或许会晚些。莲儿妹妹和山富叔不必等我,我晚些自己拼租牛车回去就成。” “那成,你一姑娘家回去时心些,也别太晚了。”李山富一看顾七这样便知道这丫头年纪虽,却是个有主意的,也没在多说。 告别李家父女,顾七先去了苏氏熟食坊,从后门找的王大厨,将剩余的山鸡山兔卖了,又干脆在苏氏熟食坊,买了两份切好的熟烧肉。路过糕点铺,打包了糕点。又在布坊买了一匹适合男子的布匹。方才前往余府。 之前,柳青山就说了周家会在余府先借住些时日才会再动身去往江陵郡,若是有事便让顾大年去余家寻他。 余家是何松镇的大户,宅子就在镇上富户聚集的位置,十分好找。大户人家规矩多,顾七也没贸然从大门去找人,而是找了一处角门,向门房婆子塞了几个铜板: “我想找一下在府上借住的周家管事柳青山柳管事,麻烦嬷嬷帮忙寻下。” 婆子收了钱,圆胖的脸上笑出细细的褶子:“是找周家的柳管事呀,姑娘在外头等等,我这就去寻。” 大户人家,上有上的规矩,下有下的门路。 顾七要找的不是主人家,自然不能走人正门,也不好轻易进府。见婆子就将门掩上,顾七便干脆在门口寻了台阶坐下等。 约莫等了柱香的功夫,身后的角门才被再次打开,顾七回头,却是神色一愣。 “顾姑娘,许久不见,这几日可好?” 第三十四章 奇奇怪怪周家人 “顾姑娘,许久不见,这几日可好?” 顾七回头却见来人既不是那个门房婆子也不是柳青山,而是周家的大公子,周璃。 “大公子安好。”顾七起身抱拳行礼。 周璃视线不自觉的落在顾七抱拳的双手上,嘴角微扬:“顾姑娘安好。” 顾七扬眉,这是要尬聊? “不知道柳管事,今日可在?” “昨日余家庄子里出了些事情,柳管事刚巧精通此道,便跟着一道去了,今日还没回来。”周璃道。 顾七觉得奇怪:“那刚才的门房嬷嬷为何没说?” 周璃笑:“柳管事是我手底下的人,余家的嬷嬷想来是不清楚。 不知姑娘今日来找柳管事可有事?” “倒也没有要事。我与父亲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前几日便是青山叔帮忙安置的。今日来镇上,便想着在青山叔离开何松镇之前感谢一二。”顾七指了指手里的东西道。 “倒是不巧,姑娘今日可能要白等了。” 周璃面露为难之色:“不如这般,我看现在现下已快过巳时末。姑娘若不忙,先随我去前头酒楼吃些午食,稍歇片刻。我派个斯现在就去庄子里,将柳管事叫回来。” “大公子严重了。顾七今日是来谢过青山叔的,既然青山叔今日有事,我便改日再来。” “那你手里的礼物呢?” 顾七轻笑:“送的不过是些寻常的伴手礼,不值得几个钱,没必要扰烦大公子叫人特意跑一趟的。 等下将东西交给门房嬷嬷,等青山叔回来,再与青山叔说一下也是一样。” “余家府上的嬷嬷,怕是会识错人。你若放心,不如将东西教给我吧。我叫人留意着,等柳管事回来,自会叫他来我这取。” 周璃今日穿着一身浅青的宽袖长衫,背脊挺直修长,面上挂着舒朗的笑意,若是忽略掉那双略显张扬锐利的凤眼,倒是有一派清风朗月的样子。 顾七挑了挑眉,知道再说下去恐怕更纠缠不清,道: “如此,便麻烦大公子了。” 说罢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周璃身后的斯:“再次谢过大公子,顾七还有其他事要做,先行告辞。” “顾姑娘,正巧在下今日无事,对何松镇也熟悉,姑娘有什么事,不如在下陪你一起去吧。”周璃道。 “大公子玩笑了。”顾七嘴角抽了抽,没再多说,转身便走。 “大公子,我们要不要追上去?”眼看着人越走越远,周璃身后的斯心问。 “不用了,你还真把你家公子当成浪荡子了?” “那公子今日是为何?” 斯有些不解。管事柳青山今日明明就在府里。 公子只是路过偏院时,刚巧碰见余家角门的嬷嬷再寻着人打听周家柳管事的住处,便指着自己上去询问。 待问道是个年轻姑娘来找柳青山,竟又让自己给了那婆子一把碎钱,封了口。 这会儿又自个儿亲自出门来,还特意推脱说柳管事今日不在府里。 这般费工夫,现在人都要走了,却又不追了。也不知大公子是个什么意思。 “那公子,我这手里的东西要怎么办。” 本想着让柳青山到自己身前一趟,可一转念周璃却只摇头笑道:“等下你给送去就是。” “若柳管事问起来,要怎么回?” “就说今日正巧是你遇见了,顾姑娘另还有事,先走了。” 这就是不能提起公子的意思,斯心下明了。“是公子。” 周璃主仆的话,顾七自然不知道。 只觉得今日的事确实有些巧合,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又觉得周家的两个公子哥都有些奇奇怪怪。 只是再怎么奇怪反正与自己也无关。柳青山虽与自家有恩,但终究往后也是分拨两路的,与周家人自然更是不会再见。 顾七离开余府,便去了镇上最大的钱庄,将银票兑换成散银。又找到临近学堂的一家书肆,见里面也有寄卖的文房四宝,便买了一叠纸张较为厚实不易破的夹宣。 顾七没有专门练过书法,毛笔也用不顺手,干脆挑了书肆里一支看着最细,做工笔勾线,写蝇头楷用的羊毫长峰用。反正也不用来练字,画图顺手就成。 读书人用的东西金贵,好在顾七买的都是最普通的,要的数量也少,就这般也花了百来文。 出了书肆,顾七直径去了镇东的坊市。 镇东的坊市商客多,东西也新鲜,最主要还连着马市。 马市只是个统称,并不只单一售卖马匹,另还有农户家常用的牛,驴,骡子等能做活也能替脚程的牲口也一同出售。 至于山珍野味家禽家畜的自然也有人或收或卖,却是在另外的专门的肉市里。 古代没有汽车,套牲口的车马就是最好的交通工具。 想着旗村距离镇上的脚程,每次都要借租别人家的车马总归太不方便了些。加上往后做生意也要用上,便趁着这次干脆给自己也带回去一头。 到时候再让顾大年叫人打一辆板车,往后运货搬货也方便些。 如果说上等的汗血宝马千里骏马是劳斯莱斯、法拉利的话,那么普通成年马匹也能够得上宝马奔驰的标准。 优点是跑的快,样子好,看着体面。缺点就是卖价贵,饲养麻烦还金贵。 往往只有不做活的大户人家才会置办一些。 相比这些,庄户人最喜欢的则是牛车。成年壮实的黄牛,拖上板车能拉的东西最多,虽然走的慢些,但是稳当。哪怕是在不好走的村路田埂,老黄牛都能走的好好的。这就堪比拖拉机的水平了。 另外农忙时黄牛还能用做耕地,至少能顶替两三个壮劳力。最要紧的,牛可比马好养活,寻常粮草管饱就能养好,不需得人专门饲养。 第三十五章 座驾 顾七在马市打听了一圈,心里便有了数,一匹普通良马的价钱约莫是八十两,体态好点则要上百良,再好便上不封顶了。 除了马匹,骡子也是马市上的畅销品。比马矮,但比驴要高大结实,还耐用,拉货驮物都很不错。并且骡子寿命还长,养得好能有5-50年可活,一匹的价钱约莫在十五到十八两左右。 再则就是农户最喜欢的牛和驴。 一头成年黄牛的价钱则在八两左右,比起马和骡子实数便宜。但细想却足顶的上一亩良田的价值。也不是一般人家能买得起的。 且若不是经常需要拉重物的,寻常出门牛车也确实走的慢了些。反倒不如驴车更轻便好用。 一头幼驴不过二两银子,成年的驴也才三两出头。 驴车自不如牛车平稳,也不能拉太重的货物,但架不住价钱便宜,经济实惠。寻常拉磨替脚程也足够用。 因此旗村里的人家养驴比养牛的还要多不少。 也有比较富裕的,两样都养。比如村长李山富家就是,老黄牛养着耕地,平日里出门就套驴车。 当然这也是因为江陵郡管辖下够富庶的缘故。若是换做渝州府,换做顾家村这般贫瘠的地方,便是没有旱灾,村子里也少有见能养牲口的。 且说在驴和牛之间,顾七现在也很犹豫。两则各有利弊,且利弊都明明白白。 黄牛什么都好,就是赶路确实笨重了些。 贩卖牲口的经纪人,见一十几岁的女娃子在驴子和黄牛面前来回看,一脸吃不准的模样,便知不是银钱的缘故。 “姑娘,家里有地要种不?若是银钱足够,先买一头黄牛回去,实惠咧。” “那这牛好赶吗?”顾七对养牲口真的是没有半点经验。 从何松镇到旗村步行至少要走半个时辰,若是不好赶可就麻烦了。 “放心咧!我这牛养着温顺,好牵的很。你若买了,我再送你一筐粮草,牛爱吃,你赶牛的时候,一路喂着,走上几里地,牛就和你熟了。” “能先试试吗?” “成,姑娘第一次赶牛吧。别怕,拿着这迁绳,先走两圈。”马市有栅栏,每一头牲口都有登记,贩卖的经纪人自也不怕一个姑娘能带着牛跑了。 顾七抓着牛牵绳往前走了几步,倒也没费多少力气,只听牛“哞”一声便乖乖的往前走了。 果然从驯养的,比野物温顺很多。 马市经济人看顾七溜着牛走了两圈便道:“我这牛好吧,刚足两岁,又温顺又壮实,干活一把好手。 走得是正经的官家牲籍,保准了没病没灾。原要八两二钱,姑娘若要,八两便给你带走。” “牲籍也能帮我办好吗?” “自然是能的,马市就有专门的文书帮忙登记。姑娘给了银子,就牵着牛过去,不费功夫就能办好。” 朝廷重农桑,对能出力的牲口管制的也严格。一般的马匹骡子牛驴若是走正经官行,都是要过牲籍造册的。万一有个偷窃损伤等经济纠纷,上报府衙都能优先处理。 这就好比现代的宠物身份登记或者汽车上牌照。 顾七交了银钱,牵牛找文书登记后,领了块牲籍牌挂在牛脖子上便算正经过了籍。 第一次赶牛,顾七还有些不习惯,便牵着一路走出何松镇。等到了人少的官道上,方才试着骑了骑,竟比骑马还容易些。 黄牛被驯养的很温顺,显然早已习惯了被人骑乘。牛背宽厚,以顾七现在的身量板,整个人躺在上头都稳稳当当。 这骑牛比自己想像的要舒服的多。至少避震功能也是suv级别的。 从背篓里取了出镇前顺道买的肉包子,顾七一遍啃着一遍慢悠悠的赶着黄牛往前走。 好在何松镇外到旗村的官道一路笔直没有岔路,倒是方便了黄牛认路。 也不知道是顾七没找到赶牛的正确方法,还是这牛出门前没喂饱的缘故,这一路走到村口,竟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比顾七自己走还慢些。 村子里人多,路,怕牛冲撞了路上玩耍的,顾七干脆跳下牛背改牵着牛进村。 一头壮实的成年黄牛足有一千多斤,一身淡金黄色毛溜顺滑,两只圆眼像两站灯笼似的很是招人。一路上便有不少村民忍不住停下来打量。 “这是谁家的黄牛,长的真好。” “咱们村子里就那几家有养牛的,怎么瞧着都不像呢。我看那牵牛的姑娘也眼生。” “这不是南山下租借了老李头家的那家闺女吗?她家昨日杀野山猪呢,我也去凑了热闹,还买了两斤尝鲜。” “原来是那户,我听说了,是个外来户。这都买黄牛了,瞧着像是要在咱们村安置下来不走了。” “黄牛好呀,下地干活一把好手,等咱家攒够了钱,来年也去牵一头回来。”有人看着黄牛走过忍不住艳羡。 “你便想着吧。年年都说攒钱,一到年尾便让你花的一分不剩,还想着来年牵一头牛来,别把你爹留给你的那头老驴也典走了便是孝顺。”知道前头那人底细的,忍不住打趣。 “你胡说什么呢?” “我咋胡说了,咱们旗村谁还不知道你家的德行呀!” “就是” 几个村人一阵嬉闹,顾七却已经牵着牛走远了。 回到家,见顾大年已经将后院的羊圈搭建好了。羊圈外还杵着几根柱子,瞧着挺结实,便干脆将牛先拴在柱子上。寻了盆子将那经纪人送的粮草都倒出来,黄牛果然爱吃。 第三十六章 收粮 “闺女回来了?” 厨房里顾大年听到动静走了,见后院羊圈外,竟拴着一头黄牛,满脸茫然:“这是哪里的黄牛?” “今日从镇上卖的,村子里有会木活的吗?先打一辆板车用。” 即使早就见识过自己闺女花钱的速度,只出门一趟就给带回来一头大黄牛还是让顾大年有点懵:“这以后就是咱家的牛了?” “过了官籍的行牛,自然是咱家的。往后要时常拉货,总是租借不方便。”顾七道。 “爹倒是也会些木工,从前家里的板车也是爹自己做的,不过爹的手艺一般,咱现在有牛了,得打辆好点的板车。爹现在就去村子里问问看,谁家有这手艺。”庄稼人就没有不喜欢牛的,回过神的顾大年这会儿已经顺着黄牛背上的皮毛,爱不释手。 顾大年出门后,顾七便回到自己屋子里,开始画图。 这个时代工艺有限,比较复杂的做法都得撇去。好在后世中型超市的格局大体差不多。顾七回想了片刻,便有了思路。 中型超市的格局最重要的是,在分区明确的同时又能使空间在视觉上足够开阔明朗。 另外动线也要清晰明确,并能最终使动线形成一定的环绕。 使顾客进门后既能一眼清楚的明白物品分类,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能有想要一逛再逛的一体验感,增加购物欲。 想要达到这样的效果,第一步在搭建房屋时就要尽量使用梁柱结构,减少墙体,增多门窗。在没有电灯的情况下也能似的整个空间采光充沛,足够明亮。 第二部则是将总体功能分为几个大类别区域和若干个类别区域。 以大康朝现在的生产水平,众多超市里利润最大之一的零食区是支撑不起来了,烟草酒水区也得砍掉一大半。 以旗村以及周围十里八村包括何松镇的消费水平和消费习惯,生鲜蔬果区是第一类区。粮油米面各色调料山货干货是第二类区。易保存的日用杂货是第三类区。 酒水茶叶糕点果脯蜜饯食等做第四分类。另外还要做一个收货区,方便十里八乡村民或者官道路过的商客自行上门卖货。 羊毫长峰对不善于用毛笔的人还算友好,顾七沾着白水在纸上尝试了一二,等顺手了方才取了砚台磨墨,又取了戒尺做依画图。 看来有空还是得做点简便的管制笔,要不然实在太费事费纸了。 顾大年赶着入夜前回来,看顾七还在画图,便先去做了夕食。 等忙活完,出来道:“村里老王头家的大儿子从前在镇上跟着师傅学过木匠活,手艺很好。他家兄弟多,会帮忙进山找树,木材也不需要我们再出。 我已经付了定钱,三天后板车就能用上了。” 顾七放下手里已经半成的图纸:“那正好,等明日道村长那取了地契,就可以先拉石料做准备了。牛车正好能用上。” “成,卖石料的地方,爹已经打听到了。等明日先去打个招呼,给我们预备些。” “还需要不少上梁用的好木材,不如也顺便问问老王头家能不能帮着寻。” “他家既然做的是这门生意,肯定是能寻的。”顾大年想了想又道:“拉料之前,是不是得先叫人先平整地基。 只是这一动土便算是开工动土了,那就得先叫人挑个日子来才成。” 选时择日? 这个顾七确实没想到。 不过既然入乡便要随俗。不管怎么样,建房子都是大事情。有没有用姑且不说,该有的流程,能走的都应该走下。免得往后落人口实反倒不好。 “择日子的事情一般是请谁比较好?” “有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辈出面的,也有使银子到镇上叫秀才先生帮忙的。还有请道士和尚的。 倒也不拘用哪个,能挑个黄道吉日来就成。” 从前顾家村里有人家建房扩屋安床之类的大事情都是这般做的,顾大年也算熟悉。 “咱们与村子里的人也不熟,要不然还是去镇上花钱请先生择一个吧。”顾大年问。 “我记得旗村有不少耕读人家,要不然明日去村长家拿地契时顺便问问。若是村子里就有先生愿意帮忙,还是请村里人来好。” 顾家是个外来户,想要融入旗村还是尽量要和村子里有威望的较好才行。 “成,就按你说的来。”顾大年点点头,又道:“对了,咱家那地里,还没有人来收粮,已经好几日了,那边也不知道怎么说。” “算算日子。牙行那边也差不多改吧田契送来了。等牙行的人过来了再问问吧。” “若是那边不派人来收怎么办,总不好叫好好的粮食烂在地里吧。”每日里路过都能看见,眼看着麦子都要熟透了,顾大年实在有些心疼。 “且再等等吧,若是那边再不叫人来,咱们便叫人代收了。只是得叫牙行的人帮忙做个见证,往后是取粮还是折算银钱都能有个说法。” 粮食是农户的生计,这户人家的田地原先就打理的不用心,后又干脆将安身立命的田地卖了,显然是寻了更好的生计,瞧不上这些了。 只是寻常一亩粮地可以产麦三石,这家的地打理的再不用心,满打满算一亩地也能有个二石以上的收成,三亩地的麦田外加一亩地的包谷,扣除要上缴官家的两成税粮,至少还能收来六七石的粮食。 第三十七章 孤家寡人 江州府没有旱情,这几年田地粮产收成一直不错。 可因着江陵郡邻近渝州边境,受渝州灾情影响,其实这三年里江陵郡管辖下各地的粮食价格也是一涨再涨。 若不是大康境内各州府之间都有粮禁(各地产粮,若无州府官印,不得过境私售),恐怕这粮食价钱更会飞到天上去。 就是这般,最初两年也止不住粮商私下屯粮。 以大米为例,从最初的二两银子一石,涨到现在的四两银子一石。 听说最贵时能卖六七两银子一石,只是不过才几日就被官府压制了下来。以严惩抬价的粮商为戒,强行控制粮价,才免于江陵郡生乱。 《资本论》里说:“一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10%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 有0%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 有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 即使江陵郡君府管制的再严苛,江陵郡内的粮价现在还是要远贵于江州府境内其他地方的价格。 在江州府麦的价格比稻米要低一些,没研磨去壳的新收麦,晒干后,能卖一两银子一石,在江陵郡则能卖一两半银子。 光顾家新收田里那些,除去苞米不算,剩余的扣掉粮税和杂七杂八的损失和人工,也能值七八两银钱。顶的上一亩地的价值了。寻常人家可真没那么大方可以白送的。 顾七没有想私吞粮食的念头,但也不想做无用功,不想做往后说不清道不明的赔本买卖,所以必须要让牙行做个见证,留个底,往后清算起来,该多少是多少。 第二日清早,顾大年就带着顾七连夜画好的图纸,寻了做工的师傅一起去了向西隔着一个村子的石料场。 顾七则去了村长家拿地契,顺便又向村长打听了下村子里既有学识的又愿意给人择日算吉的先生。这一打听还真有好几个。 一位姓李,是李氏族内的长辈,早年读书考过功名是个童生。又因其辈分大,在李氏族人里威望颇高。 一位姓宋,倒是和村里的几个大姓家族没有关系,是从前镇上的教书先生,秀才爷,年纪大了退回旗村安养。 另外还有两个年纪轻一点,是村子里孩子读书的后生,因着有学识也会帮着做些取名算日的事情。 虽然和村长家交好,但顾家毕竟不是李氏族人,请李氏族叔辈的帮忙不合适。顾七比较中意的是那两个年轻读书人,年轻人好打交道,规矩少,更容易银货两讫。 不过李村长的意思,却是让顾七最好先去请宋老秀才。 士农工商,读书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旗村富裕,有几户的耕读人家,但大多也只是给启个蒙识得几个字,长大成人后有些见识能找份好活计便不错了。 真正能够考取功名的少之又少,像李家那位有童生功名的已是难得。 而秀才则不同,秀才再进一阶就是举人。举人是可以入士为官的,秀才虽不能为官,却有了可以和一方父母官对话的资格。 见官不用下跪,还可以免去地丁钱粮和差赋徭役。已是与普通老百姓全然不同。 整个何松镇连带着下头十里八乡统共也就三个秀才,其中一个还是镇上书院外聘回来的。 宋老秀才,虽然已经从书院告老,但威严却还在,在旗村哪怕是村长见到宋老秀才也是尊尊敬敬的。 “不知请宋老帮忙,有什么避讳的。” “宋老为人和善的,你让你爹带些米肉鸡蛋,再封一百文礼金就成。” 谁家有大事,都是让当家作主的人出面,这是规矩,顾七也懂。 谢过李村长,顾七带着地契刚回到家门口,就见自己门口停着一辆驴车。 那赶车的人见顾七回来,便笑着下车道:“是顾姑娘,可算等到你回来了。你家的田契过好了,今日便给您送来了。” 来人正是几日前在牙行接待过顾家人的那人。 顾七开了院门将人迎进去,倒了茶水:“昨日就说起要寻你们。正巧了你们今日过来,索性便问问。 我家这几亩地上的粮食,前头的田主一直没有派人过来收割过。若是麦子还没熟,我们等等也无事。 可如今眼瞧着麦子已经熟透,再不收就要烂在地里了。你们说要如何才好?” “这”牙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事:“顾姑娘置办的这几亩地,前田主姓贺,原也不是旗村的人,家住何松镇内,从前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后来营生做大了,便满江陵郡的到处跑。 我听闻他这几亩地从前买来也是雇人帮种的,想来是觉得打理起来委实麻烦了些,这才挂到我们牙行想脱手。 之前过契时,我们牙行是提醒过他,前头粮食要自行收取。他也是答应了的,没想到这么些许时日还没叫人来收。” “那你们牙行能不能再去寻他一回。” “怕是不行。”牙人为难道:“那贺大郎,过田契时便说去一趟州府。估摸着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 “那贺家可还有其他人?货大郎的妻女父兄呢,总又能做主的吧。” “贺大郎并未娶妻生子,家中也未见父母兄弟,一直都孤身一人。”说着牙人脸上也露出些许尴尬来。 顾七蹙眉。居然也是个孤家寡人,这还真是麻烦了。 第三十八章 开工 “地里的收成总是要解决的,就这么平白让粮食烂着怕是说不过去。” “要不然你们先收了,我想那货大郎许是不要了。”牙人道。 “没有白字黑字的,可说不好。 既然这个买卖是你们牙行代做的,便应该由你们牙行做个见证。 不如今日随我一到去地里看看,统共多少粮食,再折去粮税,工人,折损还有多少,做个估算。 日后贺家大郎回来,由牙行文书作证,也好分说明白。” 牙人点头认同:“这倒是好办法,只是收来的粮要怎么安置?” “剩余的粮,我家可以代收,不过我只能按照市场价的七折收。可行?” “这是自然的。顾姑娘愿意代收,免去粮食烂在地里暴殄天物,七折应当的。”牙人想着麻烦能解决怎样都好。 再则就是粮商到村子里收粮也是压价的,不比市价,能给七折已经是仁善了。 牙人正说着,刚巧顾大年也回来了,三人便一到去了地里。 顾七对地里收粮的事情也不通,好在顾大年是老手。和牙人一同估算了一番,扣除税粮和折损,统共还能有四石半的麦,苞米好种产量多,扣掉税粮还有三石。 共算市价九两七钱,顾家以七成价格收取。牙人做主,将零头抹去算做收粮晒粮的工钱,余下共计六两。 牙人的驴车上了放了备用的市券和纸币,(市券是格式和文字由官府统一规定的一种契约书,类似官方格式版本的合同。) 便干脆将这笔收粮协议以及三方缘由都书写清楚,又给顾七开了收据:“今收粮钱六两,收据您留好,市券牙行和您各留一份。 银钱等贺家大郎回来时,牙行这边自会派人送去。此间事便也了清了。” “那四亩地的粮食以后就是咱家的了。”告别牙人,顾大年着急道:“那可得赶紧去收,晚了可就糟蹋了。” “雇几个短工一起,别怕花钱。” “不用了吧”顾大年还是有点舍不得钱,从前家里收粮,谁家也不会多花闲钱雇人 只一想现在家里就自己和闺女两个劳动力,闺女看着也不像是会帮忙的样子。麦子再不收确实来不及了,也只能点头答应。 午食后,顾七将要请宋老先生的事情和顾大年说了。 两人商量着备了米面猪肉,又问秦娘子家换了一篮子鸡蛋,用红纸封了礼金,错开村中老人午休的时间,由顾大年带着上门请日子。 就像李村长说的那样,宋老秀才是和和善的人,见顾家诚意规矩都好,便给算了日子。 九月廿七,忌婚嫁,宜开工、动土、修造。正好是五日后。 第二日,顾大年找了两个村子里愿意打短工的农户一起帮忙。三人都是地里的好手,做惯了这些,从早到晚忙上一整日,便将地里的粮食都收割齐全用麻袋打包好。让黄牛托着送进了顾家院子里。 收粮食辛苦活计,顾七比着大工的钱给每人5文一日,另包一顿午食加一顿夕食。用的是苞米面掺着白面做的饼子,配两素一荤的伙食。 两个农户家里条件都只一般,额外能得5文一日的工钱,又吃了这般好伙食的两顿饭心里自然高兴。直说往后再有这般活计都一定要去叫他俩。 顾七想着之后宅地开工动土,需要的人手恐怕只多不少,便道:“过几日家里建房,需要人手,你们可要来。 不过工钱只有0文一日,另也只提供一顿午食。” “来的,来的。” 这会儿许多人家的农忙已经结束。家中条件不好的,大多也要准备去镇上打短工做。镇上的短工活计可不好找,寻常也就5至0文一日的工钱,还不见的能管饭。 这般一算,能在村子里找到活做,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你们有相熟的人要做的话,也一并叫来吧。”顾大年事先已经请好了修缮造房的师傅,只是这些师傅里不包括打短的工。 没有工业机械帮忙的年代,想要加快进度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增多人手。虽然工钱上要亏不少,但是能缩短工期,也值得。 光阴如梭转眼便到了九月廿七。 这日顾家父女两天还未亮,便抹黑早起到了宅地边架上贡桌,摆上香火经文贡品。 等到卯时二一刻,工人到齐,顾大年点了爆竹。 爆竹噼里啪啦的响声,引得整个旗的村民起床的没起床的都赶早过来看热闹。 “这谁家的地呀,这么大动静?” 人群里,一个半敞着衣领,嘴里叼着根杂草,肤色黝黑,约莫十八九岁的年轻人,晃晃荡荡的扒开前头看热闹的人往里头走。 第三十九章 开工不大吉 “听说姓顾,新搬来咱村的。这么大一块宅地,这家排场可真大。” 叼草年轻人后头跟着两个和他年岁差不多大的,说话的是其中一个身量略矮胖一些的。 “新来的? 胆子挺大呀,居然敢占老子家的地。 呸!”将嘴里的干草一吐。带头的年轻人招呼一身,带着身后的跟班挤开人群,大大咧咧的往宅地中心一站。 “都特么的给老子住手! 谁让你们动我家地的,不要命了!” 宅地上,正要开工的工们都被虎的一愣,有外村过来帮忙的,更是懵:“这地到底谁家的呀?” “当然是老子的,谁让你们动老子的地。”年轻人一脸匪气: “今儿个动了的,都给老子拿银子出来。一人三十文,少一文老子就去砸了他老窝。” “宋家的兔崽子,胡咧咧个什么,这地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找事的年轻人叫宋三宝。虽然也姓宋,但是宋老秀才家八竿子也打不着。是村子里宋树根家的宝贝儿子。 从被惯得无法无天,时候打架斗殴偷鸡摸狗,长大了干脆当起了混子村霸王,到处为非作歹,十里八乡都知道的臭名声。在旗村更是人憎狗嫌的。 就是奈何这宋宝根一家又混有护短,谁家要是得罪了他家,他家那儿子带着一帮混子能天天上人家里找麻烦去。 今天偷一只鸡,明天丢一筐粪,后天能把人家屋顶给掀了,都不是大事,就是想报官也没人管。可谁能耐的住,人人被人找麻烦。 也有人想着把宋三宝抓起来打一顿的,但别说宋家这子平时滑溜儿的和猴一样根本抓不住,就是抓住了打一顿又能怎么样。 打轻了,他第二天带着人继续折腾,还越折腾越离谱。打重了,老宋家一家子能上门来讹钱。 到了后头,大部分老实人家都折腾不起,只能算了了事。有胆子的还得提着东西上门去给老宋家倒赔礼送钱。 这不把宋三宝惯得更加无法无天,今天俨然是盯上了新来的顾家,背井离乡钱又多,待宰的肥羊一只。 其实围观的村民都知道宋三宝宋癞子的德行,但是大多敢怒不敢言。 且说前头敢出声呵斥宋三宝的,却是前几日顾七见过的老林家的三儿子。 老林家儿子多,长得又壮实,早些年逮住宋三宝狠狠揍过几回,直打的宋三宝起不了床。 宋树根两口子一开始也带人去闹过。但比起撒泼骂人来,林家婆子也是行家,甭管好听的难听的能把宋树根两口子气的翻白眼。 再加上老林家几个儿子都不是吃素的,一分铜钱要不到不说,闹不好一打起来,宋三宝还得吃亏。 几次下来宋三宝便也识趣的不敢再找老林家麻烦了。 “林老三,别以为老子没找你麻烦是怕你了。老子说这地是老子的,就是老子的。老子现在忙着,你特么的别给我没事找事。” 宋三宝阴狠的扫了一眼人群里的林家老三。 从前被老林家几个儿子毒打的事情他可没忘记,早晚有一天能找回场子来。 “你想当谁老子呢!”林家老三虽然是个老实的,却也长了个牛脾气,被宋三宝一击便要冲出来, 只还没走出去就被刚刚赶过来看热闹的林老婆子给拉了回去。 “蠢子,又不是自家事,你冲出去算怎么回事。” 手里拿着铲子本打算帮忙的顾大年前头还有些发懵,这会儿见工人都停了下来,四周又都是看热闹的村民,也有些恼火。 千挑万选的大好日子,本是热热闹闹的大喜事结果来了这么一出。 可因着自家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的,怕闹了误会,便也只忍气问道:“你是谁家孩子,怎么胡乱说话。 你说这地是你家的,你可有地契?” “老子有没有地契管你什么事情?这些人就是你叫来动老子的地的?”宋三宝龇牙挑眉道: “动了我家的地,就得给老子赔钱。你是带头的,就赔老子十两银子,然后带着你的人滚蛋,这件事就算揭过了。” “你这子怎么胡搅蛮缠呢。这块地是我家前两日付了银子刚买的,正经过了官家明路。你没有地契我有地契,这是我自家地,凭什么要给你银子!” 顾大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晴天白天日,太太平平的地方,出来的混子比从前路上抢粮食的流民还不要脸皮。 宋三宝冷笑,伸手指了指东南方向距离这里最近的一处宅院道:“瞧见没有,那就是老自己家。 我爹前几年就说了,前头这可空地留着往后是我给我盖房子娶媳妇用的。既然我爹说了,那这可地就是我的,谁特么让你动的。” 第四十章 敲诈的祖宗(感谢石敢当当地的打赏,今天加更章) “宋家的癞子,你爹说是你的就是你的了。你家出银子了吗?真是笑死人了。 你家老头是天王老子不成?说了啥,啥都是你家的。 你咋不说镇上官家老爷的宅子也是你家的。”林老婆子混在人群里提着嗓子嘲笑。 林老婆子前头虽然拦着自家儿子不让他出头去打架,主要还是儿子一个人吃亏,但就嘴皮子功夫她可不怵宋树根家。 “我自家家门前的地,咋就不是我的了!现在没出银子,以后老子也会出银子买下来的,要你个老菜皮管!” 得,还真是一两银子没出,就敢出来闹腾。顾大年都被快气笑了,自家这是真惹上个混子。 “胡闹,简直是太胡闹了。 我不管你是谁家的孩子,今天是我顾家宅地开工的好日子,你要是再胡闹我就去找你家大人找村长评理去。” “呵,一外来户还和老子横上了。你到是去呀,看老子以后打不死你!”宋三宝嚣张的撸起袖子,瞪着眼冲着顾大年举拳头。 “你个兔崽子不讲道理还想打人!”顾大年也火了,他正值壮年,没道理会怕一个毛都没长齐。 “你要是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 “吆!老不死的还想跟老子不客气,兄弟们先给我把这外来户收拾一顿,好让他知道知道旗村谁说了算。” 宋三宝招呼着人群里的另外两个混子,冲上去就要给顾大年一个校训。 可惜宋三宝的拳头还没落到顾大年脸上,突然胸口一痛,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整个人凌空飞起,然后重重的砸在坑洼的石子地上。 宋三宝只觉一口血气卡在喉痛里,直痛的目眦欲裂却发不出半点声。 顾七干脆利落的一脚蹬中宋三宝胸口,随即步伐一换,一记横踢将宋宝身后那个矮胖年轻踹飞。 紧接着右手化掌为拳,一拳打在另一个穿着土黄色短打,长得和脱相了的山猴子似的青年脸上。 青年被一拳打的耳朵稳稳作响,眼冒金星。还未痛呼却又觉后背带脊梁骨一阵钻心的疼,整个人就被迫跪在了地上。 “现在可以说说,旗村到底谁说了算。” 顾七将脚从山猴子青年背上挪开,斯条慢理的踩在了宋三宝半侧的左脸上,轻轻挪动,直踩的宋三宝右侧紧贴着地面的脸颊被土石磨蹭的血肉模糊,终于忍不住失声尖叫: “娘皮,放开老子!啊!!!老子特么的弄死你!” “弄死我?”顾七压低了身量,凑到宋三宝耳边轻笑一声:“呵,上次跟我这么说话的人,你猜他去哪里了?嗯?” 明明是轻飘飘的一个’嗯’字,宋三宝闻言却莫名觉的脊背一凉,浑身止不住的开始打哆嗦:“他他去哪了。” “他呀,我也不知道呢。只是后来就再也见不到了?你说他去哪里了。还是说你想去找他?” “啊!!” 宋三宝吓的惊声尖叫,脸色刷白:“救救命!救命啊!” 顾七松了脚,冷笑:“废物,这么的胆子还敢学人出来敲诈。 说说吧,今天我顾家开工大吉的好日子被你们寻了晦气。你们打算怎么赔礼道歉呢?” “我们道歉,我们错了!”“姑乃/乃,咱们再也不敢了。”宋三宝还没开口,另外两个跟班王栓和刘富贵已经先忍不住。 “我相信你们都是讲道理的人,只是赔礼道歉光嘴上说几句就用的话,你说我的拳头它能答应吗?” “那那姑乃/乃你想怎么样呀!”试了几次都没能爬起来,刘富贵都快疼哭了。这谁家祖宗呀,下手这么狠。 “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不多要。带头的那个赔十两礼金,你们两个各给五两礼金,这事我就算过去了。” “你你怎么不去抢呀!” 一听一分钱没要到,还要倒赔十两银子,宋宝急的双眼通红。 顾七随意找了块还算平整的山石坐下,笑道:“你也知道你们是在抢呀。看来也算有自知之明。 既然你们不想赔礼也没什么,那今天就都留着这里吧。” “什什么意思!”宋三宝毛骨悚然。 “没什么。你们就好好的在这里躺着吧。” 说罢,顾七转头对顾大年和几个带头的师傅道:“让师傅们开工吧,刚刚已经耽搁了些时辰,今日得抓紧些,先把地平整了。” “那他们三个怎么办?”顾大年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既然他们愿意留就都留着吧,等着他们家里人把该有的赔礼钱送来再说。”顾七挑眉看着人群里有个是是十一二岁的半大子偷偷往外跑,笑道: “只是师傅们做起活来,下手容易控制不好,有个石头泥沙的往身上跑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相信他们是能理解的。” 第四十一章 顾家女霸王 “哎呦!瞎了你们的狗眼,谁再把烂泥往老子身上撒,看老子揍不死你。” 宅地上,宋三宝几人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咿咿呀呀的哀嚎。 干活的师傅们颤颤兢兢的,可再怎么心,还是控制不了铁锹下去土石乱飞。才不过一会儿,宋三宝几人就已经满身黄土泥沙。特别是忍不住张嘴就骂的宋三宝更是吃了一嘴的泥。 这会儿围观吃瓜的旗村村民不但没有散去,反而越聚越多,村子里不少和宋树根家结怨的人家,听了信都赶过来看热闹。 “顾家的那闺女看着瘦瘦的,虎起来,可真够吓人的。” “可不是,你看宋家那宝贝混儿子,这人动都不动了,该不会是废了吧。” “不能吧,宋树根家可不好惹。顾家又是外来户。” “再不好惹,这会不还是踢到铁板了。我看有人能教训教训宋家的这混子刚好。咱们旗村的脸都快被这几个糟心玩样丢光了。” 顾大年有些紧张,总归是怕太得罪村里人,声的在顾七边上道:“要不要算了?” 见顾七不说话,又道:“那至少先让人把他们三个带到边上去吧。 就就这么躺在工地上,师傅们也不好做活呀!” “怎么,还怕我把他们活埋了?”顾七轻笑:“放心吧,打了的,老的总会来人的。躺不久。” 正说着,远远就听到一声嚎丧:“啊!我的儿呀,你被谁家王八羔子欺负了!” 人群里一阵骚乱,很快村民们自动让开一条道,来人正是宋树根两口子,还有宋家今日回娘家的大闺女和女婿。 宋婆子一路哭嚎着拨开人群。等亲眼看见躺在沙土上扭动着却怎么也起不来的儿子,一下子反而止住了声音。一双倒三角眼瞪的老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前头有人去家里同信,只说自家三宝去顾家新地开工上闹事,被人给扣了,她也没当回事。 听说自家隔壁的地被村长卖给了一个新来的外乡人,当时她就觉得气不顺。 那块地她和她家老头子早就看中了,就想着等过几年凑够了银钱就买下了给三宝盖新屋娶媳妇用。 其实前几年老头子也找李山富,想着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价钱能让让。 三两银子一分的宅地价,本村人原是能便宜一成。只是这价钱还是太贵了些,便想着让李山富能帮忙去官家那边说道说道,最好能再让个两成。 结果那李山富是个不上道的,死活都不愿意。 后头老头子就说反正地就在自家边上,谁也占卜去,就先拖着。没想到着一拖,李山富这个挨天杀的居然把地卖给了外乡人。 今早儿子出去寻麻烦,她自然也知道,便是想让那外乡人知难而退了,她老宋家看上的地,也不是谁都能占的。 结果这外乡人竟然敢这么大胆子扣了自家儿子。 若不是刚巧了,今早大女儿和女婿一到回来给耽搁了,她早就赶来了。 可宋婆子没想到,这挨千刀的外乡人不但敢扣了她儿子,还把她宝贝儿子给打成这副摸样! “我我的儿,你怎么样了!”宋婆子回过神来,连滚带爬的扑到了宋三宝的跟前。 这回倒是不嚎了,脸上的悲切瞧着比一开始的装腔作势多了几分真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三宝呀,你遭大罪了,娘这就带你先回家,咱去找大夫去。” 说着又抬起头来往周围一打量,很快就看见了脸生的顾大年和顾七父女俩,恶狠狠的瞪着眼珠子道: “你们就是那姓顾的外乡人,你们居然敢打我家三宝,我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娘!娘你别说了,你快带我走了。”不比宋婆子的盛气凌人,宋三宝却已经慌了。 顾家这丫头邪性,就不是个人,狠毒的厉害,再说下去,他是真怕命会不保呀。 “三宝你别怕,娘一定给你报仇!” 宋婆子完全没有看到自家儿子眼里的害怕,只朝着同样傻眼的宋树根招呼: “老头子,大妞,贵子你们快来呀,咱家三宝被人欺负惨了。你们还愣着干嘛。” “弟呀,那个不要脸的打得你呀,我让你姐夫给你报仇。”宋大妞长的白胖白胖的,一双倒三角眼睛和宋婆子如出一辙。 没出嫁前,宋大妞就是宋婆子手里的一杆枪,宋婆子指哪打哪,在旗村年轻姑娘里也是没有好名声的。 后来找了个邻村家里姓王人家的大儿子王贵子,和丈夫两人以给人赶车拉货谋生,日子过的还不错。就是宋大妞的脾气大,三天两头爱回娘家,王贵子不是个能说的,一直依着宋大妞的性子来。 “报仇报仇!你们能报什么仇!快别说了,赶紧把老子带回家去呀,老子都要疼死了!” 宋三宝快要被自家娘和大姐给蠢哭了。 女霸王还在跟前呢,她们居然还想着报仇,她们打的过吗?爷连一招都没过,就被打趴下了。 这两蠢的,不趁着女霸王没说话,先把自己抬走,居然还敢胡咧咧,把女霸王惹急了,自己可怎么办呀! “对!咱先回家,娘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找大夫的银子定让这顾家吐出来!” 往常宋三宝偷鸡摸狗被谁家抓住了,挨揍了,宋树根和宋婆子两人就上人家家讹钱去。 明明宋三宝啥事没有,却非要说自己儿子重伤不起,不能进城做工了。赔了抓药钱,还让人连本带利的赔足一个月的短工钱才作罢。 谁家不知道宋三宝这个混子游手好闲连自家地都懒得收拾,哪里会去镇上做工,可就架不住宋树根家的胡搅蛮缠没完没了。 第四十二章 宋三宝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你们打算让谁吐银子呢?” 顾七起身上前几步,笑眯眯的低头看向宋三宝。 宋三宝一听,打了个激灵,浑身都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妈呀!他就知道被这个母老虎也听到了要完。 “你是谁呀,在这管闲事?” 宋大妞上次回娘家的时候,顾家还没落户旗村,因此还不清楚里头的事,只当弟弟是像往常一眼惹事被人打了。 “她还能是谁,就是顾家那不要脸的娘皮!”宋婆子撇了嘴,拧着一张皱巴的脸,倒三角的眼里逞着凶性。 “挨天煞的外来户,占咱家的地,还敢打人。快些赔银子出来,要不然,我老宋家跟你们没完。”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顾七轻笑,也不管宋婆子的话,只问宋三宝:“你说,你想我家赔多少银子。嗯?” 又是这个‘嗯’! 上一个‘嗯’的时候这母老虎的脚就踩在自己脸上呢。 我的老娘诶!真是要把老子害死了。宋三宝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我家儿子伤的这般重,怎么也得赔十两银子!” 宋婆子可不懂顾七话里的意思,只当顾七是被自己唬到了,真心要赔银子。心里盘算着这次先要个十两,待过几日再让这外乡人让出一半的宅地给自家。到时候三宝的新房便也有着落了。 “十两确实不多。不如换二十两吧。”说罢顾七微微抬脚,一脚踩在宋三宝左手上,只听一声刺耳的尖叫。 “啊!祖宗我错了,银子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宋三宝使劲想把手抽出来,可无论怎么用力,踩在上头的脚就是纹丝不动。 不过眨眼的功夫,手心手背便已经渗出了血来,直疼的宋三宝额头青筋爆出冷汗连连:“求你了!” “三宝你怎么了?”宋婆子一手拉扯着儿子半个身子,前头还没发现自己儿子手被顾七踩在脚下,等宋三宝一顿哭嚎这才反应过来: “该天杀的畜生,不要脸的娼妇!你快把脚拿开,我的儿呀!” 宋婆子伸手去扒拉顾七的脚,见扒拉不开,一下子站起来就想去扇顾七巴掌。 顾七冷笑单手握住宋婆子的手腕,反手一折。按压住宋婆子的背,稍稍一用力,宋婆子整个人就扑在了宋三宝身上。 一百三十多斤的肉猛然压下来,宋三宝只觉自己一口气没升上来,差点死过去。 “哎哟,这是要杀人了呀!”宋大妞也是惊呆了,招呼着自己丈夫: “贵子快来帮忙呀,你丈母娘要舅子要被人杀了。” 一边说,一边却转头就跑。活一副见鬼的样子。 王贵子一把接住宋大花,差点也是一个踉跄,有些手足无措: “我我” “我什么呀,你快上去啊!”宋大妞推搡着王贵子挡在自己身前。 王贵子老实又窝囊,既不敢反抗宋大妞又不敢真上前,只敢哆嗦道:“有话好好说,好好说怎么能打人呢。” “姓顾的,你就由着你家孩子胡闹吗?” 宋树根原本想着由自己老婆子出面,也用不着自己说什么。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出去闹腾也不像话,便站在一旁没管。可没想到这次的顾家居然是个硬茬子。宋树根自觉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不好去和个女人孩胡闹,便把矛头指向顾大年。 “到底谁家孩子才是胡闹,村里那么多人看的明明白白。”顾大年毫不客气的怼回去。 顾大年也不是蠢的,要说他现在最怵的人是谁,那铁定是自家闺女无疑。 瞧瞧刚刚那下手狠的,他可不敢管。 管了保准明儿个人就能和自己分家,到时候自己一个人在旗村怎么办。 这帮老宋家的无赖还能给自己管饭不成。 “你什么意思!,你家闺女打人,你这做爹的不管?”宋树根气的胡子一抖:“这么凶性的东西,咱们旗村可留不得。 我定要让村长做主,把你们这两个外乡客赶出村子去!” “要说凶性,谁还有你们老宋家那个宝贝儿子凶性。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一件好事也不干。要说赶谁出旗村,我看把你家宋三宝赶出去最合适。”人群里看热闹的林家婆子忍不住跟着搭岔。 宋树根被堵了一口,气都顺不下:“我老宋家的事情要你个婆子管什么闲事,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老不要脸得,说谁上不了台面了!怎么,什么时候旗村改姓你宋了,你宋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官家的一言堂呦!” 林婆子也是被惹火了:“就你家这个狗都嫌的畜生能上台面了?打死了都活该的东西。以我看顾家姑娘今年就是为民除害了,大伙说对不对!” 不敢得罪宋树根家的人不少,可被宋三宝霍霍过,平日里有苦难言有气不敢出的人家更多。 今日难得宋家撞上铁板吃了亏,又有林家婆子带头,不一会儿就有好几个村民跟着附和道: “对,要是真要把谁赶出咱们村,就应该把宋三宝这个畜生赶出去。 咱们这些泥腿子,除了几亩地最在意的就是家里的牲口,这混蛋半夜三更的就上我家霍霍我家羊,老宋家也不管。” “就是,要是我儿子这么畜生,都不用大伙赶,我自个儿就先打死算了。” 第四十三章 我是要加价的 “说的对,就该有人治治。” “但顾家那女娃子下手也太狠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宋三宝不找事,人家顾家也不会打他呀。” “可一个姑娘家这样” 围观的村民里说什么都有,但帮宋树根的可没有几个,宋树根怒极:“顾家的娘皮,再不放人,我可要报官了!” “你经管去,在我家的宅地上闹事,还说这地是你们宋家的。公然不把官家的地契宅书放在眼里,我还正想去衙门好好问问大老爷怎么说呢。” 说罢顾七松了手脚,拍了拍宋三宝的脸:“还有你,想了好了没?是要送官还是要赔礼呢?” “想,想好了。赔礼,我们赔礼!”宋三宝之前只觉得自己的老娘蠢,没想到自己老爹更蠢,报官!报什么报官。 真要报官了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想着之前跟着镇上的混子一起在镇上掏人钱袋子,有个跑的慢的被人逮住了送了衙门,最近他连村子都不敢出,怎么好叫衙门的人看见了。 “打算怎么赔礼呀?”顾七笑问。 “就按你说的,十两银子,我给。 娘,你带银子了吗!快给她十两,咱们赶紧走吧。” 宋三宝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姓顾得母老虎了。 从前也不是被没人逮着打过,可那下老少爷们下手都没有这个母老虎邪性,明明没看她怎么用力,就是能让你疼的恨不得马上去投胎。 他前头倒是想还手呢,可浑身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爬都爬不起来。 以前被人打的鼻青脸肿都没这么邪乎过。 “你说什么呢傻子。她打的你,咋的,还让我们家赔银子?”宋婆子好不容易爬起来,一听而说要她拿十两银子,差点跳脚。 以往都是她们家上别人家去要银子的,怎么这会被人打了一顿还要倒贴银子,这可万万不成。天王老子都说不过去的道理。 “我的老娘诶,叫你给你就给,怎么那么多废话!”宋三宝现在恨不得堵住自家老娘的嘴。 怎么就这么不上道,没看见自己现在什么样了? 再说下去,十两银子都打不住了。 “看在你这么自觉的份上,就不给你加价了。”顾七理了理衣服:“你另外两个伙伴家里还没来人,这银子要不你也先出?留着人确实耽误工夫。” 得,这两人一人五两,又是十两。 宋三宝的嘴控制不住的哆嗦:“你” &039;放屁’两个字咬着牙生生吞回去改成:“你说的对!” “娘!快拿二十两银子出来!”宋三宝已经放弃挣扎了。 宋婆子这会惊差点把儿子给丢了:“儿子你邪性了吧!,发什么疯呢,我哪来的二十两银子。” “怎么,没钱吗?”顾七蹙眉。 “有的!有的!真有,你信我!”宋三宝红着双眼,要不是条件不允许,现在都想给这祖宗跪下了! “娘,你快回家去拿呀,我知道你存了银子的,快去拿二十两来!” “说什么蠢话,家里的银子是能胡乱动的,那是留着给你买地盖房娶媳妇的。” 宋婆子不说这话还要,一说这话宋三宝气的浑身骨头更痛了。 天天提买地盖房子,地呢? 地都成人家的了还提。要不是这两老家伙整日里的说,他今儿个能遭这趟罪吗? “银子,银子能有你儿子的命重要吗?老子人都要没了,要娶个狗屁的媳妇!” 宋宝肚子里的一口恶气这会全都冲着宋婆子呼啸而起,不明液体糊了宋婆子一脸。 “我劝你们最好动作快点!”顾七有些不耐烦道。 今天的大好的黄道吉,可是费了不好米面果肉礼金才算来的,总不好白白浪费了,一整日的工钱也得花不少。 这一想,顾七又道:“在磨蹭就不是这个价钱。” “爹!娘!快去拿钱呀,听到没有!”要不是身上被卸了力,不管怎么使劲都动不了,宋三宝现在恨不得自己爬回家去找钱。 那句‘你猜他去哪儿了’犹在耳边,宋三宝坚信这祖宗必然说的出做的出。 外乡人,一路来的,手上真沾了人命,旗村的人能知道? 越想宋三宝的整个心肝肺都跟着颤动:“你们今天要是不去把银子拿回来,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儿子了!我也再不认你们了!” 宋婆子这会儿是真被自家宝贝儿子的话给伤心到了,倒是宋树根有点明白过来了儿子的不对劲,咬着牙对宋婆子说:“去,按照儿子的话,拿二十两银子来。” 说罢,宋树根又想对顾大年放几句狠话来挽回面子,却突然就对上了顾七似笑非笑,又狠厉冷漠的脸。 不知道怎么的,福至心灵,宋树根猛地闭上了嘴巴。 顾七撇了撇嘴,老家伙挺识趣。 可惜了,再多说两句,自己就要加价了。 宋树根在老宋家是绝对的权威,虽然宋婆子扭扭捏捏还是舍不得去拿银子,可宋大妞却听话,被宋树根一顿训斥就拉着她老娘往家里跑。 宋家本来就在隔壁,来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宋大妞就颤颤巍巍的拿着二十两银子递到了顾七面前。 顾七拿了银子,见宋大妞一副转身又要跑的驱使,伸手揪住宋大妞的后衣领: “跑什么?” 第四十四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报仇,晚一天都不行 “跑什么?先把你们的人带走。” 只要赔偿(赎)金到位,这傻子还留在干嘛?镇宅用吗? 宋大妞和王贵子两脑子不太行,体力还可以,在宋婆子仿佛死了老爹般的嚎丧中终于是把宋三宝给抬回了家去。 宋树根黑着一张脸,临走看了顾大年又看了看顾七,什么话也没说,只那一双粗黑的手紧窝着,手心都快掐出血来。 整整二十两银子呀! 自家攒三年都不见得有这笔银钱。就这么白白给了出去。姓顾的外来户,以后有你们好看的。 宋三宝那两跟班的家人也不知是没人通知到位,还是明明已经知道,却因丢不起脸不想来。顾七也懒得管,见宋家人不打算管事就让做工的师傅先将人抬到路边去免得碍事。 这三人是被顾七用专门的手法卸了力的,看着疼的厉害其实不过是伤,就是拉去官家,由大夫查验,也就是个皮外伤。若是放在现代连轻伤都够不上。 自然,这点伤就是没有人领回去,躺上一整天也能自己恢复力气。早晚会滚。 宅地上,捣乱人走了,干活的师傅们便也不敢再耽搁,都忙活了起来。 便是有那些原本打算偷奸耍滑,偷懒混日子混工钱的,这会儿也干得比谁都卖力,生怕落人于后。 开玩笑,这顾家的闺女活脱脱一女煞星。 连村霸王宋三宝都被收拾狠了,谁还敢再她眼皮子底下偷懒,被发现准吃不了兜着走。 一时间,顾家宅地上工作气氛良好,时有自发加班逐渐形成内卷。 当然这种立竿见影、杀鸡儆猴的效果顾七也没多想。 顾七只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子报仇,晚一天都不行。 托宋三宝的福,原本需要至少三天的整地工期,缩短到了两日就完工,倒是让顾七对大康的人工水平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s:连日赶工不敢歇口气的师傅们:我可谢谢您嘞! 给师傅们做午食的事情,顾七寻了秦娘子帮忙,让秦娘子找了村里几个实在的妇人一起做。 包括采买,洗菜,烧煮,分餐送到每个师傅手里,再到最后的收拾清洗,每个妇人算做半工,一人每天十五文。 采买的银钱另外结算给秦娘子,可算把她家院子里的菜地都给包圆了。 顾七这两日除了在房间里修改规划图纸细节外,得空就进山几趟,陷阱越挖越深,收获自然也不错。 正是秋收的季节,山里的野物也肥硕。顺道沿路的山耳和榆耳的涨势也不错,特别是往内山一点,竟还有一大片。 顾七也不浪费,每次进山都少不得带一篓子下来,让顾大年又做了几个木架,后听秦娘子说起隔壁村子里就有会编簸箕的老人,便让秦娘子帮自己买了十来个。 现在前院有一半的院子都被顾七整整其摆上了木架和簸箕,一部分用来晒药材,大部分都用来晒山耳和榆耳。 顾大年这段时间比顾七要忙的多。 除了每日定时定点的去工地监工,另还要将新收上来的麦子拉去打谷场用石磙子脱粒。 好在村子里大部分人家的粮都早在前几天就收上来了。村子里的打谷场空着,石磙子也是公用得,用不上排队。 脱粒得时候顾大年都忍不住想夸一下还是自家闺女有先见之明,要是没有大黄牛帮忙,这石磙子光人拉可真拉不动,村子里没熟人,各家黄牛都宝贝着,可不好借。 脱粒后,新鲜得麦子要需要晾晒。乘着日头好,每日白天平铺开来,入夜收起,免得占上湿气。这样晒足三天,去除多余水分,就能收拢入仓了。 当然期间还有留足功夫三不五时得翻一番,避免没晒到得麦腐烂。 顾七的仓库图纸虽然看着古怪,但就搭建而言却十分便捷,几个师傅商量后,又不过三五日就初见框架。 顾家的大黄牛从打谷场出来就又马不停蹄的奔波在运送材料的一线劳作中,成了顾家最劳苦功高的成员。 顾大年每日的任务里出了放羊便又多了给大黄牛备足口粮,时不时的还要顺顺背培养感情。 顾七找了之前打板车的木匠师傅,将自己这几日画的货架货柜图纸拿给师傅看。图纸倒是简单易懂,但在图纸上标注的阿拉伯数字师傅就看不懂了,因此就尺寸和细节上的讨论还破费了一些功夫。好在着木匠一家子都没念过书,倒也不意图纸奇奇怪怪的备注。 顾七付了一半的银子当定金,和木匠确认好了一个月后交货。算算时间,刚好与超市完工时间差不多。 光阴如梭,时光飞逝。转眼的功夫,顾七的超市已经临近结顶了,这日,顾七正打算再进一趟南山,却不想还没出门,柳青山先找上了门。 第四十五章 大少爷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顾七将柳青山迎接院内。 柳青山一进院子,视线便落在了足足晾晒了有半院子的山耳上。 “青山叔这几日还在何松镇?” 算算日子距离上次去余府拜见已经有一个月了,按理周家这时应当已经回了江陵郡。 “半月前便随着主家去了江陵郡安置。这几日大少爷手底下有些买卖要来何松镇一趟,我就一道来了。” 柳青山说着取了一片山耳道:“这就是你上次送去给我的山耳吧。” “是,青山叔吃的怎么样?”之前去余府,送去的手礼里,顾七专门包了一包山耳在里头,至于吃法也与周大少爷的厮交代过几句。 “山耳吃的确实爽口,只是我一老爷们光爱吃肉了,倒也不好这口。”柳青山笑了笑: “是你婶子爱吃,还问我哪里有买,想着这次要跟少爷来何松镇,便来看看你和大年。顺便也后者脸皮问你讨要一些。” “不值什么钱,我这里多的是。屋里头已经晒干的有好几袋子,晚些您都拿回去给婶子。晒干的山耳保存的时间长,婶子可以留着慢慢吃。”顾七道。 柳青山摆手:“可不能多要。 我虽从前没见过山耳,大少爷却见过,听大少爷说这东西在南边能卖的上价钱,不便宜嘞。” 顾七眉梢微动。 那包山耳当时放在所有东西的最下面,最寻常的黄纸包着,并不起眼。这周大少爷又是如何看到的? 然而,周大少爷不仅什么都拆开看了,还把每一样都拿走了一半。大少爷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当然这事顾七不知道,柳青山自然也不知道。 说来还是第二日,柳青山有账目的事情要寻周璃,碰巧赶上午食,周璃便让柳青山留下来一块吃。 没想到巧了,桌上就有一盘凉拌山耳。 柳青山一时没忍住便说了,自家也有些。 也不知道那日是不是大少爷心情特别好,不但与他聊了些家事,还顺道说了这山耳的出处。说是南方有些富户喜这口,因着数量不多的缘故,价钱卖的也贵。 平日里一两干山耳就能卖三四十文。贵的时候,能卖上七八十文的价钱,端的是比肉金贵。 想起这些柳青山不由问道:“这山耳我瞧你晒了许多,不像是留着自家吃的样子,以后可是拿这做营生?” “也算。”顾七道:“以后会收一些山货,肉食,米粮一道做。” “这是要开铺子?” 超市确实也是铺子的一种,顾七点头:“就开在村子里,本买卖。” “那也不错,你是个有成算的,有正经营生做,以后的日子好过了,你爹也能跟着你享福了。”柳青山没多想,以为顾七是打算开个寻常的粮油铺子,顺道带些旁的生意。 “只是你这山耳,在村子里恐怕卖不上价钱。 大少爷说,山耳价高,在南边一两就值三四十文钱,在咱们江陵郡知道的人家可不多,想要便得寻那跑南边的行商帮忙带,价钱自然更高。” 说着柳青山眼睛一亮:“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既然山耳你这里有,便是说,咱们何松镇内也是有产的。又何苦再让行商赚一笔跑腿钱。 且等我回去问问大少爷,若是周家的铺子愿意收,你这山耳我可要包圆了,自然价格你放心,有我在,定是给的公道的。” 顾七要开综合超市,那么受众定位自然不会仅仅只是旗村和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最主要的客户目标还是临近的何松镇和来往的商客。收山货为的也是这些人。 现在如果周家愿意将山货包走一部分,自然是最好的,周家势大,铺子多,整个江陵郡管辖下,乃至附近几个江陵郡都有周家的铺子,还有各色酒楼食铺。 且不说前期销量如何,只要渠道在,后续的事情便好做。 不过 “青山叔,有些事情要先与你说明白,我这山耳是野生山耳,不是自家种植的。产量不多,多少全看季节。” “这是自然,山耳难得,要不然如何能卖上这般高的价钱。”柳青山不在意,笑着说:“产量多有产量多的卖法,产量少自然也有产量少的卖法。再如何也没有比去南边压货更少的了。 只是我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也能自己种植?” “能是能的。只是种植种植之法,我也不太熟悉。”顾七实话实说。 前世顾七倒是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过山耳的种植之法,只她又不是做这些的,当时不过匆匆一瞥也没放在心上。 便是早知今日用心看了,理论知识和实践还是有区别的,没有真正上手,不过都是空谈。 再说现在南山上的野生山耳数量还算客观,且自己也不只做山耳一种买卖,只要足够前期的生意,其他慢慢来便是。 柳青山倒也不在意这个:“无妨。这种植之法只要旁人也不会就成。” 正说着话,顾大年赶着大黄牛回来,进门见柳青山自然十分高兴,招呼着便要去做午食。 想着顾大年的厨艺,顾七干脆让顾大年留着陪柳青山说话,自己进了厨房。 顾七不算爱做饭,平时一日三餐大多将就了事。但论做饭的手艺可要比顾大年强的多。 第四十六章 米粮生意 稻米是顾大年早起出门前就淘洗干净并浸泡过的,顾七分出一锅蒸上后,便开始思量要做什么。 人不多,用不上大菜,煲汤太慢也不合适。 顾七扫了一眼厨房,见各色蔬菜有富足,便挑了两个茄子洗净后掐头去尾,切条。再用盐水浸泡,大致需要一盏茶的时间。 趁着这功夫正好拿了些许猪肉。顾七的刀工不错,手腕一动,不算轻便的菜刀顺着肉质纹理快速快速上下飞舞。 银光闪烁,不过片刻,案板上厚薄一致的肉片均匀摊开,翻手,肉片化作肉丝,再一转手,手起刀落,肉丝瞬间化作肉末。 顾七嘴角微扬,用了这么多年的刀,也不算白练。 切好的肉末加上料酒、酱汁(早期酱油)、盐,淀粉,拌匀方便腌制入味之后便可将蒜粒切碎,取适量葱花、茴香,倒油下锅。 等炒出香味后倒入腌制好的肉末翻炒,熟色后沥油装盘备用。 之后取了盐水浸泡过的茄子,大火翻炒后换火焖煮,直至软嫩再倒入炒好的肉末一起开大火收汁。 等起锅前再加入少量蔗糖提味,一道肉末茄子便算成了。 顾七的厨艺放到前世只能算普通水平,不过在这个大多数寻常百姓还只会用最普通的蒸煮之法做菜,且尝尝却料少酱的情况下,这道焖烧肉末茄子的吸引力还是蛮大的。 浓郁的酱香味顺着热气飘到院子里,很快便引得柳青山和顾大年不自觉的吞咽起来口水。 “顾七这丫头做菜有一手呀。我跟着大少爷去过不少酒楼,也甚少能见这般手艺的。” 柳青山拍了拍顾大年的肩膀,忍不住艳羡:“你平日里口福不错呀。” 呵呵呵 顾大年忍不住嘴角抽搐,他现在哪有这胆子,敢让这祖宗每日里给自己做饭。 临近午时,顾七手上的速度加快,几刻钟的功夫便填了一道榆耳炒肉,一道葱花跑蛋,外加油焖山耳松菜和响油萝卜丝。 以此将几个菜送到院子里,焖烧的稻米饭也刚好足了火候。 事先浸泡,吸水水分的稻米每一粒都白白胖胖的,比直接蒸煮更加松软,米香味也更加浓郁。 大康朝还没有饭前喝饮料的习惯。顾七事先问了柳青山要不要喝酒,柳青山推辞,说是下午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喝醉了怕出岔子。 顾七不再劝酒的,便直接给盛了饭:“昨日未进山,家里肉菜不多,青山叔别介意。” “这便已经很好了。色香味俱全,不比去酒楼差。”柳青山率先就被肉末茄子吸引了注意力。 茄子常见,这般浓油赤酱的做法的却实属少见。一块子入口茄子咸香软嫩,肉末味足有较劲,回口还有丝丝清甜。 “大少爷名下有几家酒楼,可惜都不是由我接手的,要不然就以七丫头这手艺,我定让大少爷重金聘你去掌勺。” “青山叔说笑了。”顾七笑笑没有太在意柳青山的话。 不说她本身并不算喜欢做饭,偶尔一次下厨也全看心情,便是喜欢做饭也不会真去做厨子。 难得重新活一世,自然要活得轻松肆意,自在无拘束。 每日规规矩矩上班打卡,定时定点,钱少事多。上辈子没做过,这辈子显然也没那么容易习惯。 三人边吃边聊,不多时,柳青山便不由自主的说起来了他这几年做的事情上: “其实早在几年前,大少爷便开始入手江陵郡以及周边几个相邻郡府的生意了。 周家的本家在渝州府,闹灾荒前渝州虽不算顶富庶却也风调雨顺。周家在渝州府几十年,名下庄子田地不说万顷也由千顷,更不必说那些铺面酒楼生意。而这些都是由大老爷和二老爷共同掌管的。 大少爷年少时跟着大老爷打理生意,前几年便与本家分开开始着手云州府的生意,倒也与本家各自安稳。 只没想到渝州突逢遭灾,渝州的田地庄子收成用一年不如一年,后头连着铺面也是一家接着一家的关。 本家的营收锐减,开支却越来越大,后头两年便都是由大少爷这遍去填补本家的窟窿。 直到渝州府到了有银子也撑不下去的地步,本家的人才陆续往江陵郡迁来。 而渝州府前头的生意也是大少爷帮着收尾,其中就包括几家粮铺的生意。 大少爷这月余便是将几家米粮铺子重新开到江陵郡下各个镇县上。这两日带我来何松镇为的也是这事。” 顾七好奇:“周家从前在渝州府的粮铺,卖的可是自家庄子上产的粮食?” “大多是自家的。也会从其他农户处收,不算多,只占两三成。 其实渝州府的粮价比起其他州府要贵不少。奈何大康历朝历代各州府之间一直由粮禁,违者抄没粮铺罚以重金。 各家米粮生意想要做的大,就需要足够的田庄支撑。” 说到这里,柳青山难得有些愁眉道:“这也是如今大少爷重新接收米粮生意的麻烦之处。 大少爷在江陵郡这几年,做的多是绸缎布匹铺子和酒楼的生意,名下安置的田地也不过百亩左右。如今要重新将周家米粮铺开起来,能在云州府内采买到价钱合适的粮食便是最要紧的事。” 第四十七章 改变零售模式 “青山叔可找到了解决之法?”顾七问。 “我哪有那能耐。” 在柳青山眼里顾七和顾大年都是寻常农户出生,与这些生意搭不上关系,倒也不防着,直接说了实情: “大少爷联系了谷城郡那边的几个员外郎,大致是有些眉目了。 只谷城郡那边的生意一直都是其他掌柜负责的,到底走到哪步了,我也不太清楚。 不过大少爷做事从来都是有成算的,既然江陵郡的几家铺子都在准备了,想来大少爷是已经准备妥当的。” 谷城郡吗? 顾七问这些,想要知道的自然也是进粮的渠道。 江陵郡的粮价已经因临近渝州府的关系一涨再涨,即便顾七能在江陵郡内找到合适的粮食供应渠道,这价格也不会有太大的优势。 可如果想要从其他郡府收购粮食,安全的供应渠道和运输都是难点。这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事情,需要漫长的精力人手和足够的关系网铺设。 而这些就是顾七目前最缺少的东西。 当然顾七目前要做的是综合超市,超市本质上还是零售行业,并不是经销批发供应。在量上有一定的限制。 想到这个,顾七不由开始思量起大康朝目前发展的商业模式。 和现代社会的渠道链将原料供货商、供应商、制造商、仓储商、运输商、分销商、零售商以及终端客户等环环相扣不同, 大康朝目前的经商方式大致还处于最直接的生产,运输,和零售等三个阶段。 即使做到像周家这种遍地商铺的的行商,会需要自行承担运输,仓储乃至零售等关节。 也就是几乎完全抛弃了上游至下游企业之间所形成的网链结构。 这种一把抓的家族商业模式,利润虽然能得到最终保障,但人力物力精力上的付出其实远远大于产业链模式。 就像周家这样,如果想要做大做强就需要几代人的努力去铸造,一点一环出现问题,最终风险就可能直接压垮整个家族。 当然这些现在与顾七也无关。 顾七现在想做的是,如何能说服周家大少爷将手里的米粮从以自家粮铺作为终端销售的这一种模式,另分出一条批发分销的模式。 又或者从家族式独家连锁店的模式多加一条加盟连锁的形式即可。 想着,顾七尝试着开口道:“那周家会将粮铺开到小旗村来吗?” “自然不会。”柳青山毫不犹豫的否决道。 “莫说小旗村没有现成的铺面,就是有,也定然不会在村里开粮铺。” 许时怕顾七不懂,柳青山又接着道:“村里的农户大多都是自耕自收,一家人的嚼头每年都会留足,少有会去外头买的。 便是有那么几家自家种的不够需要另外采买的,这点营收也不值得单独在村里开一家粮铺。” 柳青山说的这些顾七自然知道。 周家的粮铺生意做的再大,也不可能做到遍布州郡县镇村每一个角落。即使可以,以粮铺的单一性,也很难维持利润平衡。 顾七前头问这些话,不过是需要个继续下去的由头。 “青山叔,您进村时可看到了村口正在搭建那处宅地?” “自是看到了,我瞧着有近两亩地。只是造的样式有些奇怪,不像是寻常宅院的模样。” 柳青山说着,也有些好奇:“那样式倒像个仓库,可若是仓库,窗子开的也委实多了些。来时匆匆一瞥也没多留意,似乎也不止开了一道门。” 顾七浅笑:“确实不止一道门,东南西北各开了一处。” “四道门,这是做什么?” 柳青山奇怪:“我观那门开的比平常要高出近半丈,瞧着倒是阔气。也不知是哪家乡绅造的这样奇怪的宅院。” 听到乡绅两字,顾大年脸上不自觉的多了几分自得,忍不住开口:“不算是什么乡绅。那是我家的地。” “这”当下柳青山也忍不住诧异。 当日送逃荒的顾家父女到小旗村安置时的光景,他现在还清楚记得。 顾七狩猎有些手段,手里能攒点银两不奇怪。若没什么大事,勤勤恳恳的日子也能好过。 只是柳青山怎么也没想到,不足月余,顾家竟然置办了这么大的宅地。 小旗村的宅地可不便宜。便是他如今想要置办一块,这银两也不是说拿出就能拿出的。 “这宅邸确实是我买下的,不过建的却不是自住的宅院。”顾七接口道:“前头青山叔问我往后要不要做山耳的营生。 其实不止是山货,野味、米粮、油盐、蔬果、茶叶,甚至布匹、衣物、鞋袜、杂物等生意我家都想做。 村口那块宅地搭建的就是做这些的铺面。” “什么!”这下柳青山彻底震惊了。 顾大年这段时间虽然一直跑前跑后接手着工地管理的事情,可是这奇怪房子到底要做什么,顾大年也是不知道的。 如今一听顾七说要做这么多行当也有些吓到:“闺闺女咱家咋一下子要做这么多生意了,能成吗?这得花多少本钱呀。” “和街面上的铺面还是有些不同的。”顾七将视线落在柳青山身上,认真道: “这些生意确实都要做,只是却不是单独分铺子一间间的做,而是一起,每样只占一小块。种类多,体量少。 就像青山叔之前说的,周家不会再村子里开米粮铺子,其他行商的粮铺也不会开到村里。 村民们采买的量不多,开铺面不值得。 但是我这里却可以。只需要一个个小小柜台即可。” 第四十八章 生意哪有嫌多的 “其实与杂货铺子形式相通,只是量和范围更广。” 柳青山听到这里也有些明白了过来,顾七说这些怕是另由他意。 “你的意思是?” 顾七也不打算再绕弯子,直言道:“要劳烦青山叔帮忙给周璃少爷递个话。周家米铺的粮能不能以低于江陵郡粮商收购价半成的价钱分一部分给我。” “这恐怕” “青山叔不必着急推拒。江陵郡与云州府其他郡府的粮价差额,没有五成也至少有三四成在。这还是行价的差距,相信以大少爷的能力,能拿下的价钱定然更合适。 但我这里要的粮是以江陵郡的行价计算,不管其他郡府往后的市价如何变动,只要能保证比江陵郡内其他粮商收购的价钱低半成,我这里便能收。 我指的是每月定时定量的,一直都能收。” “这事情我可定不了,不过你的话我会带给大少爷的。”柳青山想了想道:“你能要多少量?” “先订二十石,稻米和白面都要。 我知道周家的生意做的大,我这是小本买卖,量不多。只蚊子再小也是肉,总要比零卖省心省时。您说是吗?” 一家位置好的粮行,一个月至少能卖出一百至一百五十石的粮食,小些的粮肆每个月也能卖出五六十石。 二十的石的粮根本撑不起一家粮铺每月的营收,若扣租金人工存放折损,搞不好还要亏损。 可若是这二十石的粮食省去开铺面的功夫,能直接卖出去,哪怕价钱压的低了一些,却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就如顾七刚刚说的省心省时。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柳青山竟也觉得这事或有几分可行:“若能每月都定量要,二十石的粮确实不算少了。 正好大少爷这两日都会在何松镇,我等下回去便于他提一提。只是能不能成我可不能保证。” “这是自然,生意往来,哪有十成把握的事。 能谈成自然好,便是不能谈成也要谢过青山叔的这次帮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这厢顾七帮顾大年收拾了桌子碗碟后,就进山去了,顾大年则又自觉去了村口做监工。 那厢柳青山出了村子也没多耽搁,回到何松镇,便寻了周璃将顾家想要低价收粮的事情一一说了。 “你是说她想要从我这里每月拿二十石米面?” 周璃把玩着白玉坠子,如剑的眉峰下,一双尾稍微扬的凤眼,瞳孔如墨,高挺的俊鼻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倒是那略薄的红唇此时却带着几分笑意。 “是的,只是价钱压必须要低于江陵郡内其他粮商的收购价,至少要再压半成。” “半成? 呵,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柳青山有些紧张:“大少爷是觉得这买卖做不了?” 周璃放下手里的坠子:“倒也不是不能做,只是得让她答应两点。其一,她铺子里的粮食售价必须按照周氏粮铺的售价来,不能高了也不能低了。 其二她那铺子里售卖布匹的区域得分出两个柜台留给周氏布行。” “大少爷要将周氏布行的布匹也送去顾家铺面?”柳青山诧异。 周璃轻笑:“生意哪有嫌多的。你不是说她那铺面不小,且什么都卖吗?我瞧着倒是新鲜。既然米粮要从我这里拿,再一并拿些布匹又有何不可。” “大少爷说的是。我这就去与顾七那丫头说。” 柳青山没想到大少爷这样好说话,一门生意还没做成,竟又打算再填一门。 “急什么,云州府内布匹绸缎的价钱可没有粮价相差的那么多。再低于江陵郡布商收购价半成,真要成亏本买卖了。” “那大少爷的意思是?”柳青山问。 “我可没什么意思,你便将我这话带给她听,且让她说说打算怎么做吧。” 说着,周璃取了纸笔,将周家布行内几种常见的布匹绸缎的特点行价都一一书写下来,递给柳青山道: “这你也带去,让她看着挑。 只一点,与粮价一样,在她铺子售卖的布匹,定价一定要与周家布行相通,不能擅自调价。” “是。”柳青山应下,赶在日落前又第二次进了小旗村。 这次正巧了赶上顾家准备夕食。这一餐依然是顾七下厨,三人在院子一边吃一边说起来了生意。 “大少爷的意思是,米粮的价钱可以按照你说的来,且头三个月你想拿二十石还是十石头都可以。 若是实在拿不多也不必勉强,只最终售卖的价钱不能比周家粮铺高也不能比周家粮铺低。” 没想到这周大少爷还知道平衡各渠道的最终市场价格,当然这是好事情。 顾七也怕周家尝到了市场分销的好处,往后再将米粮分销给别人时,没有一定的规矩制约,反而会破坏终端零售价格。 很多时候,有规矩比没规矩要好办事。打价格战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谁都别想好过。 想着顾七点点头:“这点没问题。 若是可以,周家最好能做些刻印了周家米铺或者周家商行印记的牌子,到时候我就将这些牌子挂在米粮柜台前。” “这是做什么?”顾大年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忍不住发问。 “这是品牌效应。” 想着顾大年和柳青山听不懂,顾七换了个说法:“就像各大钱庄出来的银票不但要有官家的印章也会留有各家钱庄各自的印记。钱庄生意做的越大,拿到银票的百姓才越放心。 同理这法子用在其他物品上也可以。 周家的生意做的越稳定,由周家经手的货物才越让人觉得放心。 相应的百姓入手的标记了周家印记的物品越多,周家的名声也会更好,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 第四十九章 抽成 这些话顾大年越听越听不懂,一头雾水道:“那以后收的东西都要挂上牌子吗?那咱家自己地里收来的呢?” “自然是挂顾氏牌子。” 已是饭后,顾七起身用晒干的野白菊给三人各冲了杯菊花茶: “就叫顾氏商市。” “顾氏商市?这名字不错,听着到有点商行与坊市互通的意思。”柳青山道。 “确实和坊市有相似之处。”顾七点点头。只是综合分类更合理,体量更小,并且是独控。 谈妥收粮的事后,柳青山又提起了周璃交代的布匹生意。说着从腰间取出一封书信道: “这是大少爷让我带给你的,大少爷想在你这商市里留出两个柜台,售卖周氏布行的布匹和绸缎。” 顾七挑了挑眉,接过书信。打开里面里面是两张信纸,上门写满了布匹颜色面料特性工艺手法以及价格。 嗯,字写的不错。 “这价格是最终售卖的价格?”顾七问。 “是的。”柳青山点头,又道:“大少爷说,布匹绸缎的价格,江陵郡和江州府其他郡府的差价不大,所有给您的价钱不能按照收粮的方式计算。” 布匹与粮食不同,这点顾七自然知道:“能低于售价多少给我?” “最多一成半。”柳青山道。 顾七凝眉:“你家少爷要两个柜台的量,却只给我一成半的利润,这恐怕做不了。 再则,布匹绸缎的价格昂贵,两个柜的量,说实在的。”顾七说着笑了笑: “周大少爷太看得起我这小本买卖了,我这还真吃不下。” “这这就不好办了。”柳青山有些为难:“大少爷的意思是,若要按照你的价格出粮就必须带上周氏两个柜的布匹。” “没得商量了?” “没有。”柳青山无奈摇头。 “周大少爷可还有其他话留?若是一点余地都没有,这生意就没法继续不下去了。” 柳青山仔细回想了下周璃的话:“倒也不是,大少爷说布匹的买卖要怎么做,由你来定。” “呵~”顾七轻笑:“两个柜的量不能变,只给让一成半的利润不能变,最终售价定多少也不能变。 这三条都让周大少爷说死了,现在却说,买卖怎么做由我这边来定,那还要怎么定呢?” 柳青山听着这话也有些尴尬。 自家大少爷确实像是将所有路都堵死了,瞧着完全不像要做这买卖的意思。可再想想大少爷当时说这些话时的神情,却又似乎对这桩买卖十分有兴趣的样子。 “周大少爷真说了,这桩买卖怎么做,由我这边来定吗?” 柳青山正为难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顾七却又重复问了刚刚的问题。 “少爷确实是这么说的。”柳青山确认道。 “这样,顾氏商市会专门留出两个柜台用来售卖周氏布行的布匹,同时也会挂上周氏布行的挂牌。 要售卖哪几种布匹定价几何也由你们周氏布行来定。 只一点,这些布匹绸缎顾氏商市不会提前结算。 每卖出一匹,顾市商市都会根据售价抽一成半的利润。每月结算一次,当然周氏布行可以定期派账房来核算。 另外商市内有行让利活动,周氏布行可以选择参与或者步参与。如果参与,最终让利点由周氏布行和顾氏商市各自承担五成。” 柳青山听到后头脸色有些古怪:“这种做生意的法子,怎么有点像放印子钱的。” 顾大年在旁一路听下来也是脑子发懵,这会再听柳青山的话也颇为认同。 卖出一匹布收一成半的利,可不就像那些放印子钱的吗。 放印子的钱的还都是按年按月的抽成,到自家闺女这里却是按件抽成。 可那周家大少爷也说了,每匹布能让的利润就是一成半,具体生意怎么做的也让自家闺女来定。 所以,每件抽成?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 顾大年自认为想明白了,柳青山却忍不住头大。 先卖后结,这等于是将所有的成本都转移到了周氏布行的身上。 而顾氏商市这里其实只提供了两个空柜台,完全不用承担收货的资金成本,更没有售货的压力,布匹好不好卖能不能赚钱全在周氏布行自己身上。 顾七自然明白柳青山的想法,便道:“其实周氏布行若要再多开一家布行,所需铺面无论是租是买也都是要花银钱的。 而我只收每匹布一成半的利润,不但替你们节省了铺面租金,还节省了掌柜活计的工钱。 最重要的是,万一投放的布匹卖的不好,周氏布行大可以将这些布匹收回去,再放一批合适的替换,总能换到符合市场的。 而这期间,只要没有卖出去,周氏布行就不用承担任何一分租金和工钱。 无论怎么想,这桩买卖周氏布行都不亏,不是吗?” 细想好像确实是如此,柳青山听着忍不住点了点头。 来之前,大少爷只说了必须空出两个柜台,让最多利一成半,售价等同于周氏布行。确实也没有说过,不能先卖后结 成热打铁,顾七干脆取了纸笔,柳青山便趁着天色还没黑将顾七说的一一书写下来。 并且越写越觉得顾七说的法子可行,全然没有发现已经被洗了脑。 柳青山将顾七说的话都记录下来后连夜回了镇上。 而顾七洗漱后回到自己房间却思考起来一件让她不得不觉得头疼的事情。 第五十章压价 大康朝的文字和顾七前世的文字有些区别,类似与顾七前世的繁体,但又不完全一样。 一般情况下结合上下文来看,顾七大致上都能看的懂。要命的是,如果自己来写,却很困难。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写,如果有普通的圆珠笔求铅笔之类,仿着写倒也不算难。 可奈何现在只有毛笔,能看不能写,如此一来,顾七现在就和半文盲差不多。 看来得给自己报个扫盲班了。 也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教人启蒙的私塾,收不收大龄儿童。 或者干脆请个教书先生回来,不必有多少学识,能识字,字写的好就成。若是还能顺便帮忙算账就更好了。 这么一想,顾七便觉得还是照一个来更好,顺道还能一起教教顾大年。 商市开起来最要紧的就是账房,要是能提前招进来,往后磨合起来也更容易。 入夜,顾七在房间里点上灯,拿着剩余的白纸和仅有的羊毫小长峰何松镇趴在桌上练字。足足练了小一个时辰, 好家伙,依然像形如鬼爬一样。 顾七放弃,干脆走出房间到前院打拳去了。 果然,学习什么的,到哪里都很头疼。 而此时,何松镇,一处临近河道的不起眼的宅院里 周璃递了一杯茶给柳青山,略显低沉的声量不轻不重,听不出情绪。:“怎么,你觉得可行?” 柳青山接了茶水也不敢喝,小心道:“好像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你还真敢说,若不是你跟了我许久,今日说这话我便当你是顾家人了。”周璃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点着桌面: “不压货就想占一成半的利润,顾小姐的买卖做的可真够容易的。” 柳青山擦了擦隐藏在额后的冷汗:“顾家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大少爷若真要留两个柜台的布匹,顾七那丫头恐怕也没这么多银两能吃的下。” “银子不多,胆子倒是很大。 你去与她说,既然不想出货款,那一成半的让利可不行。 告诉她,货可以直接上柜,不需要她另外出银子,但每一匹只能让她一成利润。 当然,这半成利不会让她白吃亏,布匹上柜后,周家会另给她送去一个经验老道的布行伙计帮忙,伙计的工钱由周氏布行出。” “算了,直接拟一份契书。你明日带过去,若是她同意就直接签了。” 柳青山依言取了纸笔问:“大少爷不准备约见一面吗?” “不了。明日我还有事要先回江陵郡一趟。这样,若是契书签订了,你就留下来带她认识下李顺。后头的事情就由你和李顺一起处理,所需布匹也可以先从李顺那提。 “前头说好的一成半的利,现在降了半成,要是顾七她不答应呢?”柳青山问。 周璃轻笑:“不答应,还能怎么着,罢了便是。 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算相识一场,你就替我送一份贺礼给顾姑娘。祝她开张大吉,生意兴隆。” 次日巳时末,顾七从南山上下来,拉着自制的托板,上头整齐堆放着满满的野物。 昨日本就要进山,碰巧耽搁了,加上前几天的留空,今早一进内山,看见几个陷阱都有不少收获。里头竟还有几只毛色不错的白兔子。 之前打的兔子,因为毛色一般,加之硝制确实非功夫,顾七一直没耐心处理,只当寻常肉兔卖。今日运气不错,既然碰上了毛色好的,自然不能浪费了。 兔子虽小,几只加起来也能凑件褂子,或留着等冬日里定也好卖。 没有储藏方式,将死的野物留不长,顾七回到宅子把能留皮的都收拾干净,便让顾大年回来帮忙: “野味太多,家里放不久,等下打包了拿树枝盖好,拖去镇上卖掉吧。就去苏氏熟食坊,从他们铺面的小门走,找王大厨。看他们能收多少,收不了的就拉去坊市卖。” “成。”帮着顾七把剩下的收拾好,顾大年就赶着牛车出门了。 关上院门,顾七烧了一锅热水后,又找了一个木盆和两口废用的水缸。 木盆中倒入混好的温水,将剥下的兔皮一并放在温水中,浸泡清洗一会儿后,用匕首将油脂和污物完全刮洗干净。 再将这些兔皮分别放进两口缸内,加上水,芒硝,米粉等按照一定剂量溶解搅拌均匀,盖上粗葛布,大概需要十到十五天就起缸。 当然还有比较快的制皮法子,约摸三五天就能起缸,但是成本会增加,且一次不能将所有的皮子都泡缸里,另外制出来的皮毛也没有硝制的柔软。 反正封缸后不需要做其他的,现在天气还算热,等十五天也无妨。 等到起缸后将剩余的皮板油脂刮洗干净,拿到阴凉通风处避开阳光晾干就成。 顾七这边刚将所有皮子封缸后,收拾干净院子,柳青山便带着拟好了契书赶了过来。 “今早送大少爷回江陵郡后,遇到铺子里有事耽搁了些时间。要不然我定是一早就过来的。” “周璃少爷回江陵郡了?” “大概是米行的生意要赶回去几日。”柳青山进院子后就将契书递给顾七:“大少爷让我带给你的,你先看看吧。” 第五十一章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 原先说好的一成半利被压到了一成利,柳青山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直接给了契书。 契书的内容不多,只简单列明了几个要点。 顾七看完,脸上神色平淡,给柳青山倒了杯野白菊茶:“商市,过三四日就能上梁了。再有个四五日粉白,需要的柜台已经定制的差不多了。 青山叔还会在何松镇留几日?若是方便,到时还请光临。” “这是自然。等你定了日子,务必叫人告诉我,这这段时日,我都会在镇上。若是不在客栈,就是在镇上的周氏布行。” 说着,柳青山看了看顾七道:“布行掌柜叫李顺。昨日大少爷便说,让我有空带你去和李掌柜见见。” 顾七没说话,将视线从新落在摊开在桌面的契书上。 留了份合同,人却走了。半成利说砍就砍,不给任何谈判的余地。 这位周家少爷就这么确信自己一定会答应? 见顾七迟迟不说话,柳青山犹豫道:“再过月余,天气转凉,不管是镇上还是村子里的人都要置办些厚实的布匹。 一成利虽不算多,但若量上去了,也不是一点都不能做。” 顾七闻言笑笑接口:“青山叔说的我明白。秋分已过,接下来就是寒露、霜降、立冬。一旦开始降雪,官道难行,我这处便是独此一家。 小旗村和附近临近的三四个村子加起来人口不在少数,即便比不上镇上布行的出货数,能有个四五成的量,也足够我的赚头。” 说着顾七顿了顿,半晌才又道:“不过据我所知,咱们何松镇并不止周氏布行一家。 镇东的苏氏布行,柳氏布行,包括和周家有亲的余氏布行,生意都很不错,也是何松镇的老牌子。” 柳青山蹙眉:“这些布行,可未必肯赊布给你。” “青山叔说的没错,顾氏商市刚刚起步,生意好坏谁也不知。无亲无故的,不花银子,旁的布行未必肯将布匹送来。 所以青山叔和大少爷的这份好意,顾七是承的。这份契书现在就能签。 不过情谊归情谊,生意归生意。 有些话我也得事先和青山叔说明,免得往后说不清,反倒伤了情谊。 顾氏商市说大不大,说小也占足了一亩半的地,能放的展柜不在少数。 就依照契书上的所写两个柜,五年内都留给周氏布行,但这并不是独家的。 旁的柜台若是往后有其他布行的布匹要包走,只要价钱合适,顾氏商行也不会拦着。 当然,有一点我能保证。只要这份契书上的内容不外泄,周氏布行作为第一个合作方,享有的让利五年内一定全布行最低的。” 说着,顾七干脆利落的在契书上,签下名字按上手印。 又另外取了纸币递给柳青山:“也劳请青山叔再写一份保密协议吧。” “保密协议?” “制式就按平常的契书制式写,加一条,顾氏商市和周氏布行的最终让利分成,双方都要保守秘密,不可外泄。如有违约,合作终止,违约一方,需赔付白银百两。” “只要白银百两?”柳青山问。 顾七轻笑:“这本就是君子协议,让利的价钱泄露出去,对我们双方谁都没有好处。百两银子对周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该要写的,总是要写清楚的。” 柳青山闻言持笔开始按照顾七的要求书写,只心里忍不住想,现在年轻人做买卖,门道已经这么多了吗? “大少爷人不在何松镇,这份保保密协议?我都找人先送去江陵郡给大少爷过目下。” “应该的。”顾七点头:“等忙完这几日,我随青山叔一起去镇上拜会李掌柜。” 送别柳青山,见顾大年还没回来。顾七简单吃了点,便拿着十来斤肉去找秦娘子。 顾家的厨房用不出,给师傅们做饭的活计就落在了秦娘子家院里。 这会正是忙活的时候,顾七将肉拿给另外一个帮忙的妇人给大伙加餐用,便拉着秦娘子到了僻静处: “等过几日,房子上梁后,还要再麻烦嫂子一件事。”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就是,咱两哪用得着说麻烦。” 客气的话谁都爱听,但比客气话更实在的是到手的银钱。 自家的生计比不上村子里的其他人家,秦娘子嫁进来这几年,心里说不难受也是假的。只她一个妇人,又带着孩子,平日里除了能伺弄几亩地,旁的也做不了。 这段时间里,包了给顾家做饭的生计,除了每日能得十五文工钱,还能将院子里那些本不值几个钱的瓜菜都另换了银钱。算下来每一日入手的银钱都有百文不止。 这些还不算,因着接了这项生意,丈夫也跟着去了工地帮忙,这就又多了一分工钱。全家还跟着沾光吃了小一月的好饭好菜,两个孩子眼见着都长肉了。 这会儿再看顾七,秦娘子就像是见了衣食父母一般。 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顾七说什么她都乐意帮忙。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想问问嫂子会不会做风干酱肉,腊肉这些。”顾七问。 “会一些的。没出嫁前在娘家跟着做过,不过这两年一直再做过了,手艺怕是生了。”秦娘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第五十二章 好家伙,面对面怼了个正着 “不妨事,嫂子可以先试着做一做,也可以寻村子里其他嫂子一起帮忙。每制一份酱肉腊肉都有工钱。 肉、调料我这边来出,每做出一斤酱肉给一文钱工钱。多多益善。” “这容易,我家后头正好有个棚子,明日我且收拾收拾正好能挂风干肉。”秦娘子原本还想着顾家的房子建好了,自家的收入便是断了,没想到竟又有活计上门。 做一斤酱肉一文钱听着不多,可若是等自己熟手后,一天做个二三十斤不成问题。若是家里人能一起帮忙,半月下来银钱也不少。 从秦娘子家出来,顾七回家拿了匕首,斧头,铁锹和捆绳准备再进一次南山。 村子里倒是有不少人家养着家猪做营生,当然每收一头家猪也得花不少本钱。顾七觉得现在自己手头紧,力气多,还是进山去白捡吧。 野山猪都是成群的,既然上次能在陷阱里捞到一头,就足以说明南山内有不少的野山猪在。之后一直没遇到,显然是走得不够深的缘故。 若是一个月前自己的体能还没恢复,即便进山也得小心谨慎,那么现在自己的体力已经在拳法调合下恢复到了前世七八成左右。 只要法子用的好,搞定一两头野山猪不成问题。 哪怕运气不佳,没有引出落单的,撞上了野猪群。打不过,难道还怕跑不成吗? 再则,等冬后想要再进山就难了,不如趁着这段时间干几票大的。 这次顾七没有在外围停留,路过之前做陷阱的地方,见有一个陷进里掉进去了两只倒霉山鸡,也没着急拿,只是将那陷阱重新掩盖几分,一路进了内山。 山猪的痕迹和其他动物的还是有区别的,特别是成群的山猪。 之前顾七没仔细分辨,今日静下心来仔细留意内山的动物脚印,粪便和周边植物环境的变化,很快就找到了方向。 顺着痕迹往里又走了一刻钟,顾七停了下来。 这个范围里野猪活动留下的痕迹已经越来越频繁,说明至少有一群野猪长期活动区域就在一公里内。 顾七四下打量了下,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就干脆选了合适的位置开始挖制陷阱。 野猪力气大,直接正面刚也不是不行,费力是肯定的。搞不好还得毁一身衣裳,倒不如先做陷阱,省心省力还省衣裳。 南山内围的土质不算特别坚硬,很快顾七估算着野山猪的身形,挖好足够深宽的一个陷阱。将削尖的木刺插入陷阱中,用树枝草木掩盖好。 正准备挖第二个陷阱,却忽然听到身后隐约传来几声呼哧呼哧的动静。 “来了?” 快速收拾好工具,借力树干,顾七纵身跃倒身侧的大树上。借着繁茂的树枝把自己的身形影藏起来。 片刻后,一群觅食的野猪从不远处朝着这个方向走过来。 比顾七之前预估的好,只是一小支野猪群,一共六只。公母都有。 显然是已经进食充足的关系,这支野猪走的并不快,领头的野猪体型庞大,慢悠悠的,毫不设防。 顾七的视线落在头猪上,这头猪此刻距离陷阱仅有十几步之遥,以这头猪的体型,一旦掉进陷进足以占据大半个陷阱的体量。 加之野山猪可不笨,头猪一旦落洞,后头的山猪必然会受惊快速四散。 来都来了,只带一头回去不值当。 顾七悄然取出一把斧头,用绳索困住斧柄,绳索的另外一头绑住树干,方才打量了一眼头猪后,默默将实现落在了最后一头尾猪上。 山猪皮糙肉厚,弹弓虽然便捷快速,但这么近的距离下,力道不足以穿透野山猪的厚实皮囊,倒不如斧头杀伤力直接。 五息,三息,一息 眼见着头猪一脚踩上陷阱,不等其他,顾七手中斧头便朝着还茫然无知的尾猪臀/部飞去。 斧头正中,斧锋剖开野猪厚实的皮肤,深深扎如肉中。 几乎同时,头猪和尾猪尖锐刺耳的咆哮,群猪本能的四散逃命。 而被斧头劈中的尾猪也在吃痛中,失去理智疯狂往前冲去。 可没跑几步,却被臀后传来的拖力拉了回来,吃痛中前蹄错位,整个猪生扑倒在地。 斧头扎的深,几乎深入肉骨,又有绳索的牵制,尾猪一时挣脱不开,不断在原地咆哮拉扯。 知道再耽搁下去,这把斧头早晚会被野猪用蛮力硬生生从臀后扯出。到时候发了疯的野猪横冲直撞,想再抓住可就难了。 顾七站在树梢上,往远处看去,只见另外几头野猪此时已经远远跑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回到原地,便持着匕首纵身一跃,跳到树下。 赶巧了。这是那头被斧头劈中的尾猪应挣脱不开突然回头。 喔霍! 好家伙,面对面怼了个正着。 第五十三章 那母霸王可是真见过血的 野山猪性情暴躁又记仇,如果不是有十足的把握,一般的猎人看到山猪群都会主动避开。 这东西凶性,落单的野山猪如果受到攻击不死,只会加速激怒它,失去理智暴怒后,无论速度和攻击都不可小觑。 经验不足运气不佳的猎户被发怒的野山猪用獠牙顶穿肚皮,最终肠穿肚烂,抢救都来不及,也是常有的事情。 这还只是单只,要是碰上群殴的,逃不掉,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会儿,顾七正和已经失去了理智野山猪大眼对小眼。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顾七骤然发力,以脚尖为支点,腰身后倾,整个人往左下一侧。 手中匕首银光闪动,只一息的功夫,一道血痕从右到左边划过野山猪的颈下。 与此同时,顾七手上的匕首却没有停下来。在野山猪再次咆哮挣扎之际,匕首刀锋直接从从颈下捅进去,刀锋刺入心脏,猪血从颈下喷出。 好家伙! 顾七脸色一变,身体随着惯性接连后退,方才险险避开猪血淋头。 恶不恶心暂且不说吧,衣服浇了血可不好洗。 野山猪扑通几下很快就没了动静。顾七取出长绳简单将猪蹄捆了丢上拖板,又将陷阱里将已经半死不活还在挣扎的头猪拉上来一并捆了。这才快速将这处地理位置十分不错的陷阱从新布置了下。 越是内山凶兽越多,为了避免这边的动静引来不好处理的,处理好陷阱顾七没多耽搁,直接拉着拖板下山。 拖车是改造过的,板下有八条小原木支撑,称重之余,还带有滚动的作用,拖行重物更加省力。 路过内围边界,顾七顺手将之前陷阱里的两只倒霉山鸡也捡了出来,蚊子再小也是肉,没道理浪费了。 “砰砰砰!” “院门没锁呀?”听到敲门声,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休息下的顾大年疑惑的回一声,转身出屋。 刚走到前院,顾大年就见顾七拖着托板站在院门口,而顾七清瘦的身形后则是两头体重加了来有五六百斤,像一座小山一样,野山猪尸体!!! 顾大年双目圆睁,半晌才反应过来,哑着声音道:“这也是白捡的?” 顾七歪了歪头,虽然废了些功夫,但是没花银子。 “嗯,算白捡的” 我可信了你的邪了! “那现在怎么办?拖去镇上买了吗?”顾大年侧目看了看顾七身后还在哼唧的野山猪,脚都有些哆嗦。 “不卖了,去请杀猪匠来。就说除了山猪肉,其余的猪头主骨猪下水、猪血、猪板板都留给他。” “要留这么多肉做什么?”顾大年诧异,这可有好几百斤呢。 “赶在入冬前,都留着做风干肉。”顾七也没隐瞒。 现在她身边能用的上的人手不多,虽然和顾大年之间的身份关系有些奇怪,但不得不说,这段时间顾大年做事还不错。 把打算让秦娘子带人做风干肉的事情简单说了,顾大年眼睛一亮道:”做腊肉好,能放的时间长,做菜也入味,那我让杀猪匠顺便把肉都切成条。“ 帮着顾七将两头山猪挪到前院中间,顾大年就忙赶着去村子里请杀猪匠王大刀去。 有过上次的买卖,王大刀和顾家也算是熟人了,一听顾家又拉回了两头野山猪,王大人惊叹之余也没耽搁,忙带上家伙式跟着顾大年上门。 在乡下谁家杀猪都是大事情,村路上几个村民瞧见王大刀带着家伙式出门,少不得要问上几句:“不逢年年不过节的,这是谁家又要杀猪了?” “喏,是咱顾兄弟家。”王大刀指了指顾大年,乐呵应声。 一年到头除了年尾,平日里村子里要杀猪的人家可不多,再说上次顾家人给钱给东西也实诚,王大刀自然愿意和顾家较好。 顾家在村口搞了那么大一块宅地,上头建的房子古里古怪的,听说开工那天顾家的闺女还把宋三宝那个村霸王了。 当时村子里不少人都看了热闹,就是没来的,后头几日口口相传,几乎整个村子里就没人不知道新来落户的顾家父女是个不好惹的。 这会儿听王大刀一说,不少人都将视线落在了顾大年身上。 顾家什么时候又养猪了?这才来村里多少日子,也没见动静呀。 众人奇怪,倒是其中有个之前问顾家买过野山猪肉的村民忍不住惊呼:“顾家兄弟,你家又打到野山猪了?” “可不是,我闺女今儿个刚打了两头下来。”且不说前头顾大年刚瞧见两头山一样的野山猪时腿有多抖,这会儿见村民问自家事情,却时忍不住炫耀起来。 “你家闺女可真够厉害的。顾兄弟好福气呀。”一听是山上打野山猪,还是一次两头,几个村民艳羡之余也忍不住对顾家多了几份惊叹。 怪不得顾家闺女之前能把宋三宝几个混子打一顿,宋家还要倒贴银子到现在也不敢再找事情呢。 能一人打来两头野山猪的女娃子,可不和母夜叉一样凶性。 这顾家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了。 王大刀还没走进顾家门,顾家闺女一人进山打了两头野山猪的事情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且说这会,宋树根家匆忙关了院门,气氛却不怎么好。 儿子白白被打了一顿不说还倒赔了二十两银子。宋婆子整日里哭天抹泪指桑骂槐的,总想着能将银子要回来。 可光想又有什么用,谁又敢去找顾家要? 反正宋三宝是不敢去的。 上次那一顿打,人虽说过了一天就能动弹了,可身上哪哪都疼,疼了足足大半个月出不了门。 这几天才有点缓过来,刚去村子留留了一圈,结果又听到顾家那女霸王一个人进山打了两头野山猪的消息。 宋三宝想想自己没有几两肉的身子骨,再想想野山猪的体型,身子一哆嗦,背后冷汗都出来了。那母霸王可是真见过血的。 “要不然明日把老大叫回来吧。”宋树根沉着脸道。 “老大能成吗?”宋婆子有点担心:“顾家那死丫头邪性的很。” 宋树根冷笑。眼里闪过积分狠辣:“再邪性也就是有个把子蛮力,两个外乡人,无亲无故人生地不熟的,老大在镇上这么多年,认识的人多,总有办法的。” 第五十四章碰瓷现场 这厢,顾家的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有听到消息的不少村民赶过来看热闹。看到院子里小山似的两头野山猪,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小旗村虽然富庶,也不是谁家都能顿顿吃上肉的。这可有五六百斤呢,换成银钱都赶上小半年收成了。 “顾家的,你家野山猪肉还卖不?“ “这么多山猪肉,便宜些,我家也要几斤。” 说话的还是上次就买过肉的几个村民,野山猪肉吃起来比家养的还劲道,家里好几日没进荤腥了,这会想想都有些忍不住要流口水。 顾大年想起顾七说过的话,连忙摇头:“这回不卖了,我闺女说要自家留着有用。” 其他看热闹的村民原本也有些心动,这会听了只觉得有些可惜,倒也没人敢说什么不对的。 王大刀和顾大年忙活了两个多时辰,等到看热闹的村民逐渐散去,才将两头野山猪,骨归骨肉归肉收拾的干干净净。 王大刀得了杀猪钱又收了猪骨猪下水和猪头。招呼了顾大年下次去家里头喝酒,便美滋滋得走了。 “把这些先送去秦娘子家吧。” 为了方便售卖和计件,顾七让王大刀将每条猪肉以约摸三斤左右的重量切割。 两人将均匀切成条状简单收拾干净得山猪肉等份装框盖上葛布,装上牛车。一共两框,统共两百斤左右的条肉。 “这些腿怎么办?”顾大年指了指地上另外两个竹筐。 里头还有四条前腿,四条后腿带着骨头约摸也有两百四十斤。 “也一并给秦娘子送去吧,先问问她能不能熏火腿。”顾七倒是对火腿的制法有些印象,不过这东西熏制起来过于麻烦,自己做太耽误时间。 秦娘子没想到顾七前头才说让她做风干肉,后脚就直接拉来了几百斤猪肉。这动静惊得秦娘子家左邻右舍都赶出来看热闹。 得知顾七请了秦娘子帮工做酱肉腊肉,有几个对自己手艺有信心的妇人婆子便也有些心痒。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顾七既然将这事交给秦娘子去做,便也不管她怎么招人的事情,只问清楚了大概需要多少酱料调味,卸下猪肉,让顾大年先回家,自己则赶着牛车去了何松镇。 何松镇上卖酱汁油盐和各色佐料的铺面有好几家,都不大,分散在各处,东西也不全。顾七跑了好几家才将东西都买全。 既然来都来了,也不好百浪费功夫,因着所需的量足够,顾七干脆费了些力气和几家铺面的掌柜磨价钱。 别看这些调味料不起眼,其实这里面的利润可比很多东西都高。 只是寻常人家置办这些东西,要的数量极少,那价钱自然要至少翻一番才够铺面的开销。 以最基础的酱汁为例,这次顾七一共要了十坛,便是以七成的价格购置。若是往后需要的量比现在再翻一翻,就能以六成半的价钱拿货。 若是每月都能定时定点的拿货,每次量不少与三十坛,则能按照最低六成价钱取货,当然镇外不包配送服务。 香油的利润和酱汁几乎差不多。茴香桂皮枯茗这些则要稍微底一些,制干的料,中等量拿货,能以七成半的价格收。 结算银钱时,顾七给每个谈妥的铺子都留了顾氏商市的名号,只说往后会有其他人来取货,银钱一趟一结算。 何松镇上的酱汁香油铺子,多是些祖传的小本买卖,寻常最好的生意,便是接一些酒肆饭馆的买卖。 今日难得有门不错的买卖,几家掌柜的心里自是高兴,也有那担心往后顾七会拖欠结算的,一听银钱是一趟一结算的,自也放心了下来。 等出何松镇时,宽敞的牛车后装已经满了酱汁香料,顾七闲适的坐在车头慢悠悠的赶着大黄 这月余已经来来跑了好几趟,官道平稳,大黄走得轻车熟路。并不需要顾七怎么照看。 只不想今天却在走到半路上时停了下来,顾七坐起身跳下牛车,便见官道前头已经围了不少过路的村民。还有几辆送客的驴牛车车将官道堵得死死的,也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出车祸了? 顾七牵着大黄往边上走了走,听到前头一妇人与边上人叹息:“呦!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好生可怜嘞。” “可不是,好好的,怎么落了个这般模样。瞧着他身上的衣裳,倒像个读书人。” “那老汉害人呢,也不晓得先将人送去医馆。这日头再晒着,人怕是要不好。” “这是怎么了?” 顾七往里张望了下,从人群里只看到一个穿着破烂青灰色长衫的人躺在地上。有人遮挡着,看不清模样年纪。 倒是他身前停着一辆驴车,赶车的老汉都瞧着像是快急哭了:“年轻人,你先起来说话咧,我可真没撞上你呀!你不能赖上我呀。” “你这老汉,将人撞了怎么还不承认呢?” 围观的有人怒斥:“咱们可都瞧见了,当时这年轻人就倒在你前头呢,不是你撞的还能是谁?” “就是,我们都瞧见了,好好的人就倒在你前头了,你这老头不能赖了吧,还是快些将人送去医馆才是。” “不是我,真不是我。我这驴车赶得好好的,走到这里,就见这年轻人突然从山上跑了下来,就倒在我家驴前头,下了我好一大跳。可驴我也给牵住了呀,真没撞上他!” 喔霍!还是碰瓷? 老汉说的恳切,可看热闹的人却没几个相信:“哪有这般巧的事情,偏偏就倒在你家驴车前头了,现在这年轻人都起不来,横竖都是你这老汉一人在说。” 好家伙,现在这是没有车载摄像头说不清了。 顾七将大黄拉倒一旁的树边牵好,挤开人群往里走了几步,这才看清倒在驴车前的人的模样。 身材清瘦,五官柔和,有三分俊秀,并不算太起眼,梳着书生髻,插着一支简单的桃木簪。这会儿紧闭着双目,脸色苍白,身上的长衫混着泥污有好几处破破烂烂,看着委实狼狈。 “人叫不醒吗?”顾七问身旁的妇人。 “叫不醒,有好一会了,依我说就是这老汉撞的,怕惹事上身,不想认账,好好一后生,也不知是谁家,瞧着怪可怜。”妇人啐了一口道。 五十五章书生,你很会! “总这么躺着也不是个事吧,要不然谁先将人送去镇上医馆看看?”有人提醒。 “就应该叫那害人的老汉将人先送去,人是倒在他车前昏倒的,左右赖不过去。” “你们乱说什么,我阿爷说了没撞人就是没撞人。这人就是自己跑到我家驴车前,自己倒地不起的。” 说话的是老汉身边的小童,七八岁的模样,一连怒气的看着众人:“这事和我家阿爷没有关系,我和阿爷没钱。你们这般烂好心,怎么不见你们有谁把人送去医馆?” 看热闹的都是些过路行人,若是小忙帮一把倒也无妨,若真要将这个昏迷不醒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人命的是非粘上身,便都不愿意了。 送去镇上是小事,可镇上哪家医馆也不给白白看病,到时候要垫多少银子也说不清,无情无辜的,谁也不乐意。 顾七本不想管闲事,正打算转身,却忽然顿了下,说起来这书生似乎有几分面善。 真要说哪里看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顾七走又走近几步,干脆半蹲到那书生面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愈发清晰。 顾七拧眉,将这人脑袋和脊背托起,探了探鼻息,见其鼻息平和,应不是大事。便将拇指按压在其人中上,几息后,又用关节按压其合谷、百会两穴。 “这小姑娘在做什么呢?这能把人救醒吗?” “这按的都是哪里,可别把人给治坏了。” 顾七抬头看了下众人:“你们都退后些,别围在一起。散开!昏迷的人呼吸弱,别挡着风。” 众人虽都不怎么相信顾七一个年轻女娃能救人,听到这话却也都跟着都往后退了一些。 顾七轻巧拍打书生两肩处几下,复又继续按压人中。 不过片刻,人群里有人惊呼:“你们看,那年轻人的手好像动了。” “还真救醒了呀,小姑娘可真厉害。” “你醒了?” 顾七低头见书生缓缓睁开了眼。一瞬间,顾七心头微震。那双眼,眼形很寻常,只那瞳孔如墨,像是能引得人往深渊而去。让这普通的只有几分俊秀的脸一下子平添七分神采。 “是你救了我?”书生声量微弱,声线却清润平和,能听得人平白多生几分好感。 顾七起身,退后一步道:“既然你没事了,就自己起来吧。 刚刚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可还记得?” “对呀,小后生,是不是这老汉的驴车撞得你呀?”人群里有人问。 老汉急了:“年轻人,你可不能冤枉了老汉,我真没撞你!” 年轻书生蹙眉,没看周围的人,只将视线落在顾七身上:“我我记不清了。” “” 这熟悉的味道,间接性失忆? 顾七歪头:“你是记不清谁撞你了,还是记不住有没有人撞你?” 书生抚了抚头,“都什么都记不清了。姑娘,你带我回家吧?” 呵?! 现在读书人都这么直接? “你昏倒可不关我的事情,我只是路过,你应当去和那个老汉算账。”顾七指了指拉着驴车偷摸着想要走人的赶车老汉。 “真不是我,老汉没银子赔,小后生,你是读书人可不能冤枉人。”老汉这回真要哭出来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说不清了呢。 “我不认识他。”书生微垂了眸子,苍白的脸上还占着些泥巴显得有些可怜兮兮。 顾七挑眉:“可我也不认识你。” “你救了我,你一定是好人。”书生伸手小心翼翼的拉住顾七的衣袖,认真道。 顾七瞟了一眼落衣袖上的手,手指细细长长,白白嫩嫩的,生的要比那张脸好,一看就是没做过重活的: “所以好人活该倒霉?” “我头很疼,记不清我是谁,家在何处了。”书生说着的手又抓紧了几分。 喔霍,读书人,你很会。 顾七冷笑,举起手刀:“我劝你最好马上把手放开,老子下手没轻重。” “咳咳!我我好难受。”书生磕着脸色又白了几分,摇摇欲坠,像是随时要倒地的样子。 “”艹 “小姑娘,人才刚醒,你看他脸色难看的,你可别真打,万一死了呢!” “”我有一句p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身上带着籍书吗?” 书生听话的摸了摸自己胸口和袖口:“没有。” “那荷包,信件,香囊平安福这些有没有?” “都没有,但是我有银子的。”书生从袖口取出两块碎银,约莫有一两半,认真道:“就这么多了,你能带我回家吗?我应该吃的不多的。” “我能送你去见官,去不去?” “”书生不再说话,抓着顾七衣袖的手却说什么也不放开。 “小姑娘,没有籍书,衙门也不会管的。”前头看热闹的那个妇人又提醒了一句。 “”我又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踏着晚霞,大黄优哉游哉的朝着小旗村的方向走去,全然不在意牛车上,又多了一个人。 “名字记得吗?” “不记得了。” “” “你是书生,会写字吗?” “会的。” “名字都不记得了,还记得自己会写字?” “” “算学数术会吗?” “应该也会的。” “等下回去,先给我写幅对联,若是字写得好,我就留你下来。若是算学好,能做账房先生,每月另给你工钱。 当然,若是都不成,吃顿饱的,乘早走。我这里不养闲人。” “好。” 书生垂着脑袋,额前的几缕碎发遮了眼尾,夕阳半打在苍白的脸颊上,照应出淡金色的细小的绒毛,平添几分奶气。 顾七只扫了一眼,便错开脸去。 看着人高马大,总不会是童工吧。 牛车进村时,天还未大黑,村路上已经没了多少人,顾七将购置的酱料调味送到秦娘子家,又与秦娘子商量熏制火腿的事情,方才带着捡来的书生回家。 “书生?”开院门时,顾七扭头,认认真真的看着书生的脸:“我以前有见过你吗?” 书生摇头。 “没见过?” “不是,是我不记得了。”书生抿了抿嘴,耳尖有些微红。 “”顾七,当我没说。 见顾七将牛车赶进院子,书生紧跟在后头:“姑娘往后能不能别喊我书生了?” 顾七奇怪:“你既不记得自己叫什么,却又不让我喊你书生。那应该让我喊你什么?” 第五十六章亏本买卖 “那姑娘姓什么?” “我姓顾,顾七。” 书生回身,顺着未落实的院门,看向远处的浅月:“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阿七往后叫我风清吧。” 还真是个书生,取个名都要掉书袋。 顾七神色木然:“谁让你叫我阿七的,不懂规矩的书生。快关门!” 小厨房里,三人聚在一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一时尴尬。 顾七轻咳了下,一本正经道:“这是我新找的账房先生,家里不是还有一间空屋子么,收拾了先给他住吧。” “只是账房先生啊。”顾大年闻言松了口气。 只回神后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这瘦瘦长长的年轻陌生小后生,总觉得有些不妥当:“你娘你哥嫂还没找着,家里就咱们父女两,留个账房先生在家里头住,怕是村里人会说闲话。” 顾七蹙眉:“这有什么闲话可说,便说他给了银钱,全当是借住了。” 顾大年脑门子直冒冷汗:“就说是你娘那边的远方侄子吧,来咱家帮忙的,是你表哥。沾亲带故,村里人也不好说什么。” “”顾七默然。 怎么平白又多一亲戚? “随你吧。” 顾大年去收拾剩余的空房间,顾七拿了纸笔递给风清: “书生,先写个对子,吉利些的,过两天开张好用。“ “只有这支笔吗?”清风接过羊毫小长峰有些茫然:“这笔不适合写对联。” 顾七蹙眉:“没有其他笔了,家里头现在也没有红纸。 你且先随便写,就看看是不是真书生。若是你写的好,纸笔往后我再去镇上给你买。” 风清乖巧的点了点头,开始磨墨, 顾七看了一眼,觉着这人大概真伤了脑子,怎么看怎么傻。 这边风清磨完墨很快提笔在纸上书写起来与之前看着傻气呆愣不同,提笔时,风清整个人身上仿佛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气韵。 就连其手中最寻常的一支小长峰此时看上去也好像凭空多了几分锐利,宛如一柄剑一般。 顾七一顿,再看向风清时的神色不由认真起来。这书生还真有积分古怪。 尤其是那张脸,明明从前没见过,却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已经写好了,阿七你看看。” 顾七愣神间,风清手中的笔已经停了下来。 等再抬头看时,去见其微垂直眼睛,说话声音温和清润还带着几分腼腆羞涩。 哪有什么气韵,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傻。 顾七觉得有点辣眼睛,避开风清的视线,低头看纸,却见至少写了两幅对子 [满面春风喜迎宾至,四时生意全在人为] [祝开门大吉喜看四方进宝;贺通道成像欣期八路来财。] 笔饱墨酣,颜筋柳骨,这字确实写的非常好,寓意也吉利。顾七满意的点头:“你被录用了,以后你就是顾氏商市的首席账房先生。” 风清闻言耳尖又红了红:“谢谢阿七,我会好好干的。” “” 顾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见顾大年已经收拾好了房间出来,便道:“先准备吃饭吧。” 吃过夕食顾七本想叫书生教自己练字的,可想到白日里这书生今日惨兮兮傻乎乎的模样就觉得不能剥削的太狠,还是过段时间再说吧。 嘱咐了顾大年照看好书生,顾七便照旧一人到后院打拳。 这段时间下来,顾七再练习这套拳法已经没了最初的生涩感,就连一开始觉得十分离谱脱离人体学的怪异招式,如今每一招每一式再打下来都有了几分行云流水的意思。 最让顾七感到惊喜的是,之前每一次至少需要打上好几遍,才逐渐会出现在周身萦绕的玄妙的气息。这几日竟是从一开始拉开架势就能明显感觉了。 只半个时辰后,顾七便隐隐发现,那股先前只顺着拳式围绕着身体表面的气好像凝视了几分。 这种感受确实很奇怪。明明肉眼什么都看不到,可身体却能最直接的感受到。 特别是此时此刻,顾七甚至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细孔都在打开的状态,而这股奇妙的气正在顺着拳法缓慢的渗透进身体里,穿透表皮,脂肪层,进入血液,筋骨,甚至五脏六腑。 荒唐且又真实。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顾七浑身被汗水湿透,身上的衣服仿佛像刚从河里打捞上来一眼,随手一捏就能挤出水分。 顾七也不在意,这几日几乎天天如此。简单清洗后,顾七回到房间正打算熄灯,却忽见门外站立着一个身影。 打开门,见是风清,顾七蹙眉问:“书生,你有什么事情?” “我衣服都破了,想换一件。” “”顾七默。 乍然小有富余,顾大年和顾七都只有各自的两身衣服换着穿,确实没有多余的可以匀给小书生的,再说了这小书生脸看着像童工,个头却比顾大年要高不少,借穿也不合适。 “今日没办法,明日让我爹带你去镇上买一身。” “得要两身。”风清认真道。 “没钱!” 成衣店置办一身衣裳就算最普通的,少说也得五六钱银子,若在加个鞋袜 还没开始上工呢,这开销,亏本买卖! “得换洗,可以从我的工钱里扣。”风清小声争辩。 顾七冷笑:“你现在还没工钱呢。” “我有银子的。”风清说着又从袖子里取出了那两枚碎银子,红着脸道:“不够的,再从以后的工钱里扣。” 两枚碎银子差不多一两半钱,正好够两身衣服 顾七没接银子,只古怪的将书生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道:“明日随我爹去镇上置办衣裳,钱你自己留着付,不够的再让我爹补。 再让我爹带你去买点纸笔来,走公账,不许买太贵的,太贵的不给报销。” “好。”风清的嘴角忍不住扬起。 “还有事吗?” “今天,谢谢你带我回来,你是个好人。“” ““其实老子并不想。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一时尴尬下来。 良久顾七轻咳一声:“以后好好干活就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次日清晨,顾七起的时候,顾大年已经带着书生去了镇上。顾七简单吃了早饭就去了秦娘子家。 秦娘子家的空棚这会儿已经收拾了处理。有好三四个妇人挤在一处忙活处理条肉。 第五十七章 去他的伯父... 见顾七来,秦娘子赶紧洗了手过来道:“这几个嫂子都是手艺好的,这些肉昨日我赶着先收拾了一部分。 今日再收拾一日,等上挂照过日头,就能封入酱缸内腌制起来了。 那几条猪腿,大花嫂子说她娘家有熏炉,今早抹了料,我家那口子就送去了。” “需要多少工钱,劳烦嫂子记一下,晚些我给嫂子送来。”顾七问。 “不急的,等这些肉腌好后,少说也得挂上大半个月才能用。每个帮忙的做了几斤,我都记着呢。到时候再结算就成。” 顾七想了想道:“往后就定十日,结一次工钱吧。等过两日,我还会再送处理好的猪条肉来。” 一听还有肉,秦嫂子心下更高兴:“顾家妹子你放心,保管都给你处理的妥妥当当。” “赶在入冬前,我会多送几趟回来。对了,嫂子你这里,酱鸡,酱兔子能做吗?” “自也是能的,不过这些处理起来可要比条肉麻烦很多。”秦娘子想提工钱,可又有些不好意思说。 顾七笑着接口:“野山鸡的数目不会不多,零散几只,到时候送来都活的,需要嫂子叫人处理了。 兔子我会扒了皮再送来。至于工钱嫂子,嫂子说个合适的数就成。” “山鸡要抓毛去内脏,一只山鸡处理好带上料封酱,恐怕得五文钱一只的工钱。已经脱皮的兔子要容易很多,三文钱一只就差不多了。” “就按嫂子说的数给。”顾七点头。 心下却想,还是多逮几窝兔子划算,能卖的上价。 从秦娘子家出来,顾七顺路去了商市的工地。今日顾大年不在,带头的工长认得顾七,见顾七进来,便问了好。 顾七里里外外看一圈,看大致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与图纸相差并不多,便问工长:“定的上梁日就在后日,时间来得及吗?” “来得及的。昨日老东家就来嘱咐过了,等今日忙完,我带着人将里外都清理干净,就能摆桌准备上梁了。” 在大康朝,上梁有如人之加冠。 除了选吉时摆做外,要走的仪式排场还有不少,顾大年今日赶去去镇上,带上书生置办衣裳自然只是顺手,最重要还是为了采买上梁所需的供品。 顾七记得顾大年前几日提过,上梁当日,需先再梁中央以红丝线绑「大百寿金」,两末端用红纸圈起。 摆上鲜花、红烛、发粿,果盘,菜肴的几十种供品。再请工师上梁,拜梁,点梁诵唱过颂文,祭拜天地,神佛,祖宗,将梁升起至顶礼城后,还要请村里相熟的吃一日席面。 顾七对这些也不通,便全权交给顾大年处理。只让工长将每个区域的尺寸单独复量出来,好最终依照复量的尺寸和木匠确定具体还需要多少柜台数目。另外还需要再定一块招牌。 招牌上的字,顾七原本是请让宋老秀才写一幅的。现在捡了个读书识字的书生回来,这笔钱也就能省了。 正想着定制招牌的事情,顾七刚走出商市就看到自家的大黄慢悠悠的走进村口。 坐在牛车上的书生已经换了身衣裳,粗布的月白长衫,远远的看不清脸,只觉得书生整个人清俊修长的像隐于青山之间的琼枝一树,光风霁月。 “阿七,你来接我们吗?” 月白光在远处摇晃,清雅的声音遥遥传来,居然还带着两分蠢意。 “”顾七默然。 这琼枝如果闭嘴的话更好一些。 牛车在商市门口停下,顾大年将视线落在风清和顾七之间,一脸的欲言又止。 顾七冷漠脸:“别想太多,伤脑。” 帮着顾大年将牛车上上梁要用的吉物供品都放到商市内后,三人回到小院。 顾大年自觉进来厨房去忙活午食了,而顾七则让书生将新买的纸笔拿出来:“就写顾氏商市,晚点我拿去给木匠刻个招牌。” “好。”风清也没多问,老老实实提笔写字。 许是换了合适的毛笔的关系,顾七觉得风清今日的的字比昨天写的更显大气磅礴,刚劲有力。 风清写完,顾大年也忍不住好奇出来看了一眼,直夸道:“阿风这个字写的真好,比村里的宋老秀才写的还好。” 顾七奇怪,问顾大年:“你什么时候懂书法了?” “书法?什么书法,爹可不懂。”顾大年乐呵呵道: “爹就看阿风这字好看,大气,以后咱家商市招牌挂出来,定也威风。” 风清微红的脸,腼腆道:“伯父谬赞了。” 去他的伯父 顾大年的笑僵在脸上。 ‘伯父’两个字怎么听得怎么不对劲,总感觉这小子居心不良怎么回事? 顾七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暗潮涌动,只问道:“黄纸和红纸买了吗?上梁需要的对子先让书生写了。” “都买了,书肆还帮忙给裁好了。我这就去拿来。”顾大年说着进屋拿了红纸和黄纸出来,又忍不住碎碎念: “读书人的东西可真费银子,几支笔几叠纸,就要小一两银子。 后头阿风这小子说得弄个账本,我说咱们自己拿纸张订订就成,他非要买装订好的,要两钱银子一本,这一买就是三本。” “账本以后每日都要用的,是该买的,省不得。”顾七说了公道话。 “你便替他说话吧,拿纸裁了咱自己压起来用不也是一样的嘛。”顾大年还是有些心疼,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见无人回应,气的干脆回厨房去忙活去了。 顾七嘱咐了风清多写一些备用,便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去了后院准备将拖板再改良改良。 进了南山内围后,路陡峭不少,牛车板车都不好上,只有这种轻巧的拖板能用。 不过拖板的弊端也很明显,承重不足,延展性差,稳定性也一般。 顾七虽然之前在拖板下加了不少小圆木支撑,可上一趟拖了两头野山猪下来时,还是被颠簸的几乎快要散架。 若是能在木拖板的基础上能做一些有弹性的避震配置,拖重物下山时会更方便一些。 避震橡胶小轮是不用想了。且不说现在原材料没有,就是有顾七也做不出来。 工业时代的产物不是随便一个带着点基现代基础知识的普通人就能轻易改变的。 除了避震橡胶小轮,还有用厚实的牛皮做垫的方式,也能起到一定的避震作用,最要紧牛皮的延展性好,也更结实内用。 第五十八章 涉世未深的小可爱们 除了避震橡胶小轮,还有用厚实的牛皮做垫的方式,也能起到一定的避震作用,最要紧牛皮的延展性好,也更结实内用。 不过大康朝是禁止杀耕牛的。 《礼记·曲礼》有载:“诸侯无故不杀牛”。府衙有公文:“禁私杀牛马,牛用耕田,有宰食者,杀无赦”,无辜斩杀耕牛的最堪比杀人重刑。因此市面上几乎没有多少酒肆食楼会公开售卖牛肉等物。 当然也不是说完全就杜绝了食用牛肉。 官家律法有载:“耕牛伤病死亡,不报官府私自开剥,笞四十”。 也就是说,普通耕牛就算伤病死了,百姓自己也不能私下随便宰杀,必须要报告官府,等府衙专人经过查验以后才能处理。 这就导致真正能过明路斩杀的牛实在太少。牛肉倒也罢了,能完整保存下来的牛皮就更加难寻。牛筋倒是还能买到一些,不过价格也不便宜。 顾七之前去何松镇时就买到过一小卷炮制好的牛筋绳,花了一钱银子。用一小半混着铜丝改良了弹弓,现在还剩下一丈左右的长度。 这个长度做编织太少了些,混着草绳做个舒服的背绳还不错。 顾大年编草绳的手艺不错,顾七跟着学了几次,现在也能编一些,不过速度却不行。好在院子里有不少顾大年平日里编下来的草绳,粗细都有。 顾七现在要做的是用这些草绳先编织出一张网面,用的是中等粗细的草绳,网格不需要太密集,但要足够绷紧,等网面成型后再用木棍绞实。 木棍需要固定三面,每处三柱为一捆,在绞上网面。 用网面不但能防止猎物在半路上掉落,还因为有一定延展性的关系可容纳的数量也更多。 做完这些,顾大年也将午食做好了,三人吃过午食。顾大年准备再去商市工地收尾,临走时将还一头雾水的风清也拉着一块去帮忙。 而顾七则又取了草绳继续编织,不过这次用的则是只有小拇指粗细的细草绳,编织的密度也更加细密。 每个空隙控制在三厘米内,有些类小眼渔网,不过同样需要绞紧,这样弹性才会足够好,顾七一共编织了四层,错位叠加后,为了足够结实,再用三指粗细的粗粗绳索在底部做四方交叉固定。 做完这些,顾七将原来已经有些蹦裂的拖板取来,干脆利落的一份为二。将拖板长度加长,再将制好的网兜固定在中间,拉直后四边加粗木桩固定。 最后又拿了几块木头,劈成方形后,用刀削成圆球形。打磨光滑,一一卡在拖板底部,比起圆柱体,圆球体更灵活,同时也更不容易崩断。 全部组合好后,顾七把院子里的两个小石凳丢在新拖板上,简单试了试,效果还不错。 见时间还早,顾七拖着新做好的拖板,照旧带上背篓斧头铁锹匕首捆绳和弹弓进山去。 前日才逮过两头野山猪,这次进山顾七到不着急能马上就有收获,主要还是继续寻找野山猪的生活痕迹,再根据这些痕迹,画出大概区域,以此挖制新陷阱。 南山的内围深处已经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了。 只要时间充足陷阱完全可以根据动物的活动习性来挖,一个而不够,就做连环的,不怕这些涉世未深的小可爱们不中招。 整个南山连着身后的山脉一路像西南方向,连绵不绝,除了小旗村和临近的两三个村子,再往南百里都甚少再有村落,加上云州府历来风调雨顺水源充沛,因此南山深处的自然生态体系十分完整,大小动物数量也众多。 顾七现在虽做着打猎的勾当,却也知道凡事不能做绝,因此在挖陷阱时也会留有一定余地,尽量维持生态链的平衡,不会逮着一种群体绝户。 南山上的中大形动物,除了野山猪,野山羊外,另外还有熊瞎子,狼,狐狸,麂子的活动痕迹。不过目前顾七只发现了这些动物的少量生活痕迹,并没有真的遇上,显然数量不算太多。 特别时狼和狐狸,狼凶狠,狐狸狡黠,这两种动物的灵活性警惕性都比其他动物高,即便设下陷阱一般也不会轻易上当。 倒是麂子还有希望逮上几只。 麂子属于鹿科,不过麂子的体型要比鹿小,并且麂的性情十分胆怯,只要有一些小响声,就会出现强烈的反映,比较喜爱往山林繁茂处活动。 麂茸和鹿茸一样是中药,只是两则的药效有一定区别,麂茸的售价也没有鹿茸高。 一头完整野山鹿市价好的时候能卖两三百两银子。而一头完整的麂子包括麂茸在内也就值三四十两银子。 不过麂子肉味道十分鲜美,且麂子的那一身皮厚实紧密带有细戎,硝好后顺滑保暖,冬日里用来做衣裳或者鞋面手套都十分耐用。 今日顾七挖制的几个主要的陷阱,有一半都是针对麂子的生活习惯来布置的。毕竟麂子虽然比不上野山鹿珍稀值钱,但比起普通的野山猪山羊这些来说,还是能一头顶上十头有余。 挖至好陷进,见天色已晚,顾七便顺手打了一窝兔子,又查看了下之前布置的几个陷阱。 见并没有野山猪再中招,倒是有只误闯的獾。獾肉不太好吃,不过獾油却是治疗烫伤,疥癣,冻疮的良药,想来镇上药房应该会收,便一同丢进托板里。 顾七回到家时,顾大年正将夕食摆上桌。只一看这桌上花红柳绿摆盘讲究的几个菜,顾七就知道这些菜肯定不是顾大年做的。顾大年的做饭水平基本处于能煮熟,也吃不死的水平。 果然,顾七抬头便见风清围着襜裙(围裙)拿着最后两道菜从厨房里走出来。 “阿七,你尝尝看,我第一次做,也不知道好不好吃。”等顾七净了手,风清已经摆好碗筷招呼道。 “第一次做?” 顾七看着桌面上那几道就差再雕个龙头摆个凤尾的大菜,一脸麻木。 风清浅笑:“从前的事不记得了,今天也算第一次吧。“ “真没想到,阿风一个书生做菜手艺能这么好。”顾大年先尝了一口,忍不住赞叹。 风清腼腆的垂眸:“伯父喜欢吃就好。” “”顾大年。 谁是你伯父! 怎么忽然就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呢。 第五十九章 年轻人,好好干 风清腼腆的垂眸:“伯父喜欢吃就好。” “”顾大年。 谁是你伯父! 怎么忽然就觉得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呢。 餐桌上暗潮涌动,顾七全然没感觉,吃了几口菜后,由衷道:“书生菜烧得不错,以后家里的做饭的活计就包给你了,抵你的伙食费。” “”风清有些茫然。 昨日不是就说了,做账房先生包食宿的吗? 顾七吃饱喝足,欣慰的拍了拍风清的肩膀:“年轻人,好好干,以后给你加工钱。保管你过几年能就被攒够钱,老婆孩子热炕头。” 风清红了脸:“我晓得的。” 顾大年的脸色发黑,你晓得个什么! 上梁当日,顾大年花足了银钱,体体面面的大办了一场,事后又请了相熟的村民和帮工的师傅近小半个村子的人吃了一日流水席。 当然依照大康的规矩,这些村民也都给送了贺礼来。家中条件好的,关系相近的,有些封了礼金,有些则送了鱼肉布匹。 关系稍远一些的,也有送半篮子鸡蛋,几斤米面,一方豆腐之类的。 不拘多少,都是心意,也是吉祥。 村子和顾家关系最好的,就是村长李山富家和秦娘子家。李村长知道顾家不缺吃喝,直接封了两百文礼金,给足了顾家面子。 而秦娘子则自己做了一盒印刻着吉祥富贵图样的糕点,寓意极好。 就连前头给顾家选吉日的宋老秀才,也送来了一副对联:三阳日照平安地;五福星临吉庆家。 顾大年高兴,马上招呼了风清一起将宋老秀才的对联挂到了正门上。 虽然顾大年也觉得风清的字写的好看,但这怎么比得上宋老秀才在十里八乡的威望呢。 顾大年也不晓得其他,只觉得这字挂上去就是体面,是他顾家真正在小旗村落根的凭证。只要这幅对联挂在上头,往后任谁也不好再随便看不起他顾大年是个外乡客。 在乡下便是这般,比起官家的籍书,村民们反而更信村里奉德高望重的老人。 古今有村长和宋老秀才给顾家面子,自然连带着小旗村其他村民也都要高看顾家一年。 宋树根今日没有被邀请在列,可他家宅院就在顾氏商市边上,顾家那头的动静有多大,宋树根和宋婆子两人的脸就有多黑。 特别是就着刚刚宋树根还特意假装无意的从顾氏商市门口走过,就想看看顾家到底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结果却看到村长李山富不但自己亲自来了,还送了礼金。 这也就算了,最让宋树根觉得窝火没脸的就是宋老秀才居然亲自给顾家写对联。 “我看秀才公是年纪大了昏了头,自己本家人不帮,反倒去帮那个姓顾的外乡客。”宋婆子这会气的眼睛都红了。 说来也有趣,别看两家都姓宋,其实宋老秀才家和宋树根家往上数四代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可宋树根和宋婆子却不十这么想的。 小旗村里姓宋的人家不多,宋树根一直将自家和宋老秀才家是本家同宗自居,平日里也总觉得自家在小旗村有几分体面。 可之前自家才和顾家闹的那样难看,今日宋老秀才却公然给顾家体面,这不就是再当着全村人面前踩他宋树根的脸吗? 宋树根家现在有多难受顾家自然不知道。 今日事顾家的大日子,顾大年一整日都高高兴兴的。直到入夜后,由村民们帮着将席面收拾干净,三五成群散场,顾大年那快咧在耳后的嘴角都还没收回来。 上梁当日柳青山因事没来,不过第二天便亲自带了贺礼来上门:“这几日都在忙着梁铺的事情实在脱不开身,只能今日再来。 正巧了今早拿到了大少爷回的书信,我便一起带过来了。” 柳青山带来的贺礼是两匹周氏布行出品的细布,而带给顾七的书信里却另有一份用红纸包好的封红。 顾七取出封红,只觉手感既不像碎银子也不像铜钱,薄薄一封,像是几张纸头。‘ 总不至于大方的送银票吧? 顾七有些奇怪,将询问的视线落向柳青山。 柳青山摇头:“我也是今日才收到,送信的人只说,大少爷交代过,这是送给顾氏商市的吉礼,我便一起带过来了。” 顾七将封红拆开,见并不是银票,只是几张普通白纸,不由笑着松了一口气。 看周璃那做生意的精明程度,也不像是会给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经销商平白送银票的人。 只是等展开纸张,顾七却是一愣。 里面竟然是一份书契合卷。 一份关于胭脂铺内部分商品入驻顾氏商市柜台的合作协议,用的也是先前布行的按份提点的合作方式。 不过,许是周璃也知道胭脂水粉的利润足够,不好把一线经销商的利润点卡的太死,这次契书上标注给顾氏商市的份额足有两成。并且后面还自觉补充了保密协议。 呵,这周大少爷可真是个合格的买卖人。 柳青山也有些发蒙,显然没想到大少爷特意让人带来的吉礼居然会是一份新书契。 将书契接过来仔细看了后,柳青山道:“竟然是胭脂铺的生意,这生意原不是周氏的买卖,是大夫人的陪嫁生意。许是这几年大夫人无心打理,便一起交给大少爷打理了。” “既然大少爷开口了,这门生意顾氏商市定是要接的。不过有些话还是得事先说在前头。 青山叔也看过商市所在的地理位置,胭脂水粉不比米面布匹实用,在村里能不能卖的好,我也说不准。所以,只能先给一个柜台试试成效。” 柳青山看书契里,大少爷并没有特意说明需要几个柜台,便点头道:“想来少爷也是清楚的。” 柳青山这次过来除了道贺和送周璃的书契外,最主要还是为了收山耳而来。 镇上乃至郡府那边的关系已经逐步打通,柳青山特意带了一辆车厢比较宽敞的马车来,就是准备今日能将顾七晒好的山耳全都收走。 新鲜山耳晒干后,分量缩水,几乎十不存二。不过即便这样,顾七这段时间里也收集晒足了六七十斤。 别看六七十斤听着不重,可干山耳松散,只一两重就能装满一份不小的布袋。所以按分包的体积来算,这些山耳就足够塞满一整辆车厢。 第六十章 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 山耳的售价按两计算,寻常市价在30至40文一两,贵的时候能卖上70-八0文一两。不过这是南方的市价,周氏最终能在江陵郡以什么价钱将山耳出手,顾七管不着。 横竖在顾七这里,量大一律按照16文一两的价钱出货。 当然这个价钱只能现结,不能拖欠。 只这一单,顾七就能纯入账一百六十八两银子。大大缓解了月余来,顾家买地建商市和后期收货的压力。 当然这一波下来,南山上的野生山耳也快被顾七采摘的七七八八了。 就算后面还能继续生长,也不足以支撑太大的量。 除非顾七有空再往山东侧深处深入找找。等到入冬后便也彻底绝采了。 所以如果不能搞专职种植培育,哪怕纯野生山耳买卖的利润在大,也只能当做填头用,不算可持续发展的类型。 显然是知道顾七这边缺现银,柳青山这次并没有带银票过来。来时还特意让账房兑换了三十枚五两重的银锭子,又将另外十八两特绞成碎银带过来。 和周氏粮行订好的各类粮食,会在商市开场前两日送到。粮食的书契走的是送货到店,现收现结的形式,因此顾七不用提前将粮款先交出去。 只等着周氏粮行的人,每月将粮食送来时,再当场结算给送货人便可。 吃过午食,将所有山耳搬进车厢,柳青山和顾七约好了两日后一同去镇上找布行掌柜李顺。 第二日清早顾七又进了一次山,先去了逮麂子的区域,两个陷阱完好,什么都没逮到。 顾七也不急,干脆继续往深处走了半里路,仔细分辨附近的动物分辨后又挖了一个陷阱,掩盖好后,原路返回。 在上次来时顾七就发现这边附近还有一处野生山耳丛,范围不算小,趁着今日带足了竹楼,自然是能采多少就采摘多少。 怕耽误时间,进山前顾七就和顾大年提前说了,今日不回去吃午时。顾大年就摸了几个饼子让顾七带上。 将两个竹楼都装满山耳后,顾七拿出饼子来吃。 饼子这会已经凉了,不过口感却依然松软,带着白面的细甜味。 里头掺着的居然是红豆沙的。也不知道那书生是什么时候磨的。 这么细腻绵柔的口感,外加糖分适中,甜而不腻,绝对专业级的水平,肯定不会是顾大年做的。 难道自己捡回家的不是个账房先生,而是个厨子? 吐槽归吐槽,这红豆饼的味道是真好。顾七本打算只吃一个垫垫肚子,结果一口气吃了三个。就着半壶水,还有点撑。 休息了一会,顾七开始沿路搜刮剩余的陷阱。 运气还不错,除了几只山鸡,还搞到一只倒霉的野山羊。 顾七其实真没打野山羊的主意,那处陷阱是为野猪的,两则的活动范围其实有明显的区别,这只野山羊显然是误创他人底盘,最终替猪顶锅。 野山羊掉进过去的时间应该不长,还有几口气在,只是前腿被木刺卡主所以才导致无非逃脱。 顾七用绳索将其套住,取掉木次,拉上来后捆住前后脚丢进拖板里。那山羊只细微的咩一声,便没有太多动静了。 可惜了失血过多,腿部损伤也严重,估计也撑不了太久,要不然带回去和家里那一大一小做个伴也不错。 不过很快,风大厨就让顾七知道了,羊肉它是有多香!! 当然这是后话。 下山后,顾七将前院收拾了一下,将今日采摘的山耳先都铺晒开来,又叫了风清帮忙先将几只山鸡送去秦娘子那处,便开始着手处理野山羊。 一只整羊,除了羊肉本身,一张完整的山羊皮子也能值不少银钱。 山羊皮的结构稍结实,所以拉力强度比较好,且皮表层细致纤维紧密,虽不如绵羊皮柔软,但胜在其硝制后抗造耐磨好打理,价格又比其他皮子便宜,算的上是寻常百姓冬日雪天出门的最佳选择。 当然要硝好一张好的山羊皮,工艺要比硝制兔皮复杂的多。 单是要将一张皮子带全头全腿完整的从羊身上剥下来就需要一定的耐性。持刀要稳不能切偏,线条劲量干净匀称不能用锐刀避免伤损皮质,出现明显刀洞,降低皮子品质。 同时也要主意手法避免血液污染皮毛。 顾七花了足足一下午的时间,才将一张山羊皮完整封缸。 处理完皮子,顾七将山羊开膛破肚简单收拾分类。正想着要怎么处理时,风清从房间走了出来,很识趣的拿了羊后腿胯骨肉和胸口肉回了厨房。 “剩下的都不要了?”顾七抬头问。 风清笑道:“足够了。” 顾七点点头没多问,将剩下的羊肉打包好。 “要我送去秦娘子那吗?”风清问。 顾七扫了一眼风清那清瘦的身板,没多少血色的脸:“你就留家里做饭吧。” 说罢扛起剩余百十多斤的山羊肉,脚步飞快的出了院门。 “”风清:其实我也可以的。 傍晚,风清做了道红焖萝卜炖羊腿,一道清炖羊肉。居然还整了一小碟五香烤羊肉串。 刚上桌的五香烤羊肉上,呲呲冒出来的热油顺着羊肉块渗到底下的绿菜叶上散发出让人心醉的焦香。把顾七和顾大年的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顾大年忍不住先吃了两串,欲罢不能:“从前我还觉得我家闺女做菜是一等一的好吃,比镇上酒肆的大厨做菜还好吃,没想到你这后生做菜也是一绝。” 顾七跟着吃了一些,烤肉外酥里嫩,口感咸甜微辣确实很香,红焖萝卜炖羊腿也香嫩鲜滑滋味非常,很适合下饭。 “书生,你失忆前不会真是个厨子吧?” 风清摇摇头:“记不清了。” “瞧你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也不像个厨子。不过你就是厨子,这会儿也给我改行做账房先生。”顾七一边吃一边便将这段时间的营收和出账一一都说了下:“你且记着,到时候秦娘子那边的工钱就由你去核对结算。” “那山耳的账目也要记入到顾氏商市内吗?”风清问。 “都记在商市的账面里。往后顾氏商市不止会做铺面零卖的生意,也会另外晒制或者收购山货转卖到其他地方。不过你可以把这些账目做几个大类,方便以后清账。” 第六十一章 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会对你负责吧?(感谢打赏加更章) “好。等下我便先去将账目细分出来。”风清道。 “对了。”顾七想来想问:“明日我要去镇上一趟。和青山叔一起去见见周氏布行的李掌柜,你也和我一起去吧。往后咱们商市的来往进项和各家合作方你都要先了解。” “好。” 三人吃过夕食后,顾大年自觉去收拾碗碟。顾七取了纸笔到院子里,趁着天还没黑,打算先练一会儿字。 风清见了,干脆也将账簿拿出来,又再顾七边上另支了一张木桌。 两人各写各的,也不耽误。 顾七手上没有别的书册可用,唯一能参考的就是那本夹入了拳法的道书。 书卷内夹入的白描拳谱顾七早就取下另外收了起来。只有这本道书,时不时会拿出来反复看看。当然这内容到底什么意思,时至今日,顾七依然看不明白。 这会儿拿出来,就当个字帖练字用,也是物尽其用。 “六二之动,直以方也。不习无不利,地道光也”顾七一边写一边忍不住跟着默念起来。 风清入账的手一顿,侧头看向边上穿着最寻常粗布衣裳,还将手腕衣袖用碎布条随意绑起来的年轻女子。微垂眸,瞳色愈发幽深。 一瞬间,察觉到风清的视线,顾七回神,转头问:“怎么,是觉得这句话耳熟?” 风清摇头浅笑:“说不上来。” “你还真是一问三不知。”顾七不在理会,继续写自己的字。 顾七练字用的还是小长峰,当然用这笔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小长峰沾墨少,落纸字小,能尽量的减少纸张的浪费。 反正顾七也不指望自己能练成个行家,只求字迹端正清楚别人能看的明白,不像螃蟹爬一样吓人就可以了。 不过,显然顾七现在距离这个要求,还是相差千山万水,需要任道而重远。 风清将账本分类整理完时,顾七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整张纸张。只是这上头的字除了顾七本人外,可能真没几个人能看明白。 笔数少的字还好些,笔数多的字大多都糊成了一团,黑漆漆的一坨,惨不忍睹。 风清看了忍不住摇头笑道:“你这样练可不行,手劲太重。而且刚开始练字时,其实不宜写这么多字。” “手劲还太重了吗。”顾七疑惑:“那你说要怎么练好?” “握笔不能这么紧,你要先放松。” 风清说罢走到顾七身后,俯身便想要去握顾七持笔的手。 却不想刚弯下身,就被顾七抬起的手肘给抵住了胸口。 顾七蹙了蹙眉:“教字就教字,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风清红了脸,轻声解释:“你的握笔姿势不对,我只是想帮你调整下。” “那也不用这样,你们读书人不是都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顾七挑眉,警惕道:“你该不会是以为这样那样的,我就会对你负责吧?” “”风清。 见风清老实退到了桌前,顾七满意:“你先握笔写给我看看,我照着学便是。” 风清无奈取了一支和顾七的小长峰差不多的细笔,修长白皙的手指持笔握后也不着急蘸墨,而是将手置与顾七面前,先让顾七看清楚握笔的方式。 “笔和刀不同,不能握的太用力了。你看中指的位置,轻搭在这处就行。” 看着眼前持笔的手,顾七默默的瞟了眼自己那只布满老茧和伤口的爪子,神色木然。 呵!还真是又白嫩又细长! “另外如果是初学,最好一开始别写那些笔画太复杂的字,应先练习笔画才是。”说着,风清持笔沾了墨在纸上边写边说: “点、横、竖、撇、捺、钩、挑、折等,可以反复练习,直至熟能生巧。你先试试。” 看向风清在纸上新写的一排笔画,顾七觉得有些道理。 就像前世小学生学写字也是从笔画开始,现在自己这种状态其实和新入学模式差不多,都是打基础,那就得从最简单地方的重头开始。 顾七依照风清说的方式握笔,再落笔时果然觉得顺手了些。便又照着风清说的办法开始一点一横的练习笔画。 笔画本就是最基础的,即便是真的刚启蒙的童子也能很快顺手,更何况顾七还是个有半文盲基础水平的成年人。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纸面上,后面几排的笔画就比一开始看起来要顺眼很多。 见着天色快要暗下来,风清劝导道:“阿七,练字不急于一时。今日就先到这里吧,莫要伤了眼睛。等明日早起再写一遍便是。” 顾七这会刚得了点兴趣,正是在兴头上。 但也知道书生说的在理:“你是先生,我听你的。等我明日将这笔画练好了,再来找你学后头的字。” 风清轻笑,声线温暖:“我可做不得先生。” “自然能做。一码归一码,我虽雇你做了账房,但今日你既教了我启蒙习字,便就是我的习字先生。” 顾七语气认真:“放心,尊师重道我懂得。 等我的字练好了,定给你补上一份束脩,不会让你吃亏的。” “”风清。我可谢谢你! 收拾好纸笔,见风清梳洗进屋熄灯后,顾七便如往常一般去了后院练拳。 如果说练毛笔字是为了方便自己在这个世界能更好的生活,那么顾七觉得练拳则是保障自己在这个世界能更安全的活下去。 当然这些都是毒鸡汤。 事实上顾七觉得自己练字天赋不行,打拳是真的可以。 自从开始习惯这套拳法后,只要有一日不练拳,顾七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哪哪都不对, 只有通通快快的练一场,练到浑身大汗淋漓、精疲力竭,倒头就睡,等第二日起来照样精神奕奕、生龙活虎。 次日清早,顾七带着风清一起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两人先到的周氏粮行,见到了柳青山后,三人才一道去了周氏布行拜会掌柜李顺。 李顺今年四十有三,穿着缎面的锦袍,留着一撮小山羊胡子,身量宽厚,颇显富态。 “这就是大少爷书信里提起过的顾掌柜吧。没想到竟是这样小的年纪,真是后生可畏。”许是李顺这个年纪在大康朝都是爷爷辈的缘故,因此面相上看,还带着点慈祥的味道。 “李掌柜久仰大名。”顾七不习惯女子常用的福礼,便行了个拱手礼。 第六十二章 不按套路出牌 “我就一小老头,哪能有什么值得提的名声。不过是大少爷抬举,管理些铺面上的琐事。”李顺笑着摆摆手,将众人迎上二楼的,叫伙计送上茶水后,亲自去取了几匹布匹递给顾七看。 “先看看这这两匹吧。这匹着色绚丽的用的是提花木机织造工艺,是采自金陵的云锦。 云锦原在前朝是贡品,只有皇室宗亲能用。到了本朝便没有这么多限制了。 不过云锦工艺讲究繁复,你看这匹上头的纹样用的是用蚕丝线和孔雀羽线,便是说一句‘寸锦寸金’也不为过。 是大康功勋官宦人家富商豪客吉喜婚嫁最体面的选择。也是周氏布行的招牌。 至于另一匹清雅细润些的则是荆楚的素锦。 素锦虽不及云锦华贵,却因着花样时兴,质地又舒适,是咱们何松镇上各家小姐夫人平日里最喜采买的,也是这几月铺子里卖的最好的。”李顺娓娓道来。 即便在现代也看过不少各大品牌高定的顾七再看到这两匹布匹展开后,也不由得在心下赞叹非工业时代古人的织锦工艺技术,堪称惊艳绝伦。 特别是华丽富贵的云锦,不论是谁,只要看一眼就能明白它为什么会在前朝被当作贡品使用。 “以云锦和素锦产量,想必即便氏周氏布行每月也拿不到多少数目,并不愁卖吧。”顾七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李顺问。 “顾小掌柜是个懂行的,只看一眼便明白了。”李顺笑眯眯道:“确实,在咱们布行最不愁卖的就云锦和素锦。 说句自夸的,这两种布料每月里都是供不应求,特别是云锦,若不提前月余预定,便是又多大名头,给多少银子都拿不到货。” “那李掌柜的意思是?”云锦虽好,可很显然并不是适合拜访在顾氏商市。 李顺解释道:“云锦和素锦都是周氏布行的招牌,也是周氏布行能力压其他老牌布行快速在云州府打开局面的最关键因素。 所以大少爷的意思是,凡是有周氏布行招牌的地方,就得让人看到云锦的风采。” 顾七忍不住笑问:“即便是那乡下小商市也要这般吗?” “自然是。”李顺认真点头。 “云锦素锦好则好已,也不是人人都能用的起的。放我那商里,恐怕一年半载也未必有人会问一声。岂不耽误。”顾七实话实话。 爱马仕的高定再好,把它放到城乡结合部的中合大卖场里也是白瞎。受众不同,选择范围自然不一样。 “可是,这是大少爷亲自定下的规矩。”李顺面露为难。 顾七轻笑:“既然周大少爷将布行的一应事项都交给李掌柜打理,想来这点小事李掌柜心里早有了成算。 现在这般言语,李掌柜莫不是在出题考验我这乡野来的丫头?” 李顺神色一闪,很快又恢复了一派亲善好说话的模样:“顾小掌柜说笑了,老李我是真为难,大少爷的定的规矩,自是不能说换就换的。” “李掌柜不用为难,我这自是无妨的。左右匀了周氏布行两个柜台的量,多放两匹云锦素锦的其实也占不了多少位置。” 顾七笑了笑,面色平常:“便是放上三年五载的卖不出去,也不打紧,不过是叫人多清理清理,免得落灰糟蹋了好东西。” 周氏布行的布匹当入商市柜台,当时签订的书契可是按件结算提点的模式,就连售货的伙计,也是由周氏布行派伙计亲自过去,到时候真卖不出去,自家也不担成本。 既然李顺想放就放便是,横竖自己又不会亏。 当然顾七也知道,其实李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真要将上好的云锦和素锦送到顾氏商市的打算。如今用一句周璃亲自定下的布行规矩,又故作为难的样子也不过是在试探自己,是不是个合格的合作方罢了。 李顺这人虽然看着和善一派八面玲珑不得罪人的样子,可从其说话行事,字里行间就能看出这人可不是真的没脾气的老好人。 李顺这些年能稳坐周氏布行第一掌柜,何其的精明老练的,谁要把他当成吃素的兔子。恐怕很快自己就会变成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顾小掌柜玩笑了。”李顺脸上万年不变的和善笑意有了一丝龟裂。 这丫头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顾七皮笑肉不笑,将太极打回去:“可不敢和李掌柜开玩笑。顾氏商市只是小买卖,便一切依照周氏布行的规矩来就成。” “”李顺觉得自己的脸有点僵。 “要不然先看看其他布料?”柳青山见两人气氛怪异,便有心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 “柳管事说的是,还是先看看其他布料要紧。”李顺识趣接了话头,圆滚滚的脸上又恢复了最初的客气周道: “顾小掌柜前头说最好要些中档的料子,咱们布行买的最好的就是这两种用细麻丝纺的花软缎和素软缎。 软缎要比细布更柔软些。花样也好看,用做里衣外裳都可行。” “价钱多少?”顾七问。 “一匹花软缎值一两三钱银子。一匹素软缎则值一两银子。”李顺答。 “那细布和粗布的价钱呢?” “没有上色的细布一匹八百文,上色的细布一匹也是一两银子。 粗布的价钱则在五百文到七百文之间。” “可有葛布?” “自是有得,一匹葛布价钱是四百文。” 大康朝一匹布为十丈,换算成现代算法约摸33米左右。通常一匹布省得点用可以做两三身衣裳。 何松镇富庶,大多数镇上的百姓都喜欢用素软缎或者细布做贴身的里衣。用稍微结时耐用价钱又便宜的粗布做外衫。 当然也有条件一般的人家也会选择里外衣裳都有用粗布做。 而附近村子的百姓则不同,虽然许多姑娘妇人也一样喜欢用细布做里衣,但外衫不论男女则都喜欢更用比粗布便宜不了多少得粗麻葛布来做。 只因粗麻葛布更为厚实,足够耐用耐磨,方便日常下地做农活用。 “眼看着快要入冬了,村子里葛布得需求会增多。”顾七想了想道:“不如先定半个柜得葛布。颜色要深一些得,耐脏耐用为主。” “素软缎和细布也可以多拿一些。对了,周氏布行可另卖白叠子(棉花)?” 第六十三章 布样(感谢打赏加更章节) 在大康朝,普通百姓入冬后更习惯用木棉架或者芦花絮做中衣得夹层用来保暖。白叠子虽在前朝九早有种植,但是因其产量不足,价格偏高,所以真正愿意拿它来填充被褥枕芯夹袄的人就很少了。 李顺道:“白叠子倒是有一些的,只是平常没放在铺面上,只是有客人想要是才会取一些出来。” “白叠子日常卖价一百五十文一斤。” 顾七算了一下,打一条春秋被,至少需要三四斤的里料。若是用白叠子的话,不算布料,光填充的里料就需要五百文上下。 若是做一条冬被,至少要八斤足足一两多的银子。怪不得没有多少百姓舍得用,毕竟用芦花絮或者木棉絮的话,几乎是不用成本的。 顾七想了想道:“若是方便,白叠子也准备一些,不算在两个柜内,我会另外准备一个位置安置。” “要多少量?” “五十斤左右。”虽然甚少会有村民会奢侈的愿意用白叠子去做被褥枕芯的里料,但是制个加棉的中衣,既暖和又舒适,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五十斤倒也不多,到时候我让人随着布匹一起给顾小掌柜送去。” “对了。李掌柜,你可有葛布、细布和花软缎等布匹的各色布样?”顾七问。 “布样?”李顺奇怪:“顾掌柜说的是何物?” 李顺这一问,反倒轮到顾七奇怪了。 大康开朝百年,官家开明。重农的同时也不轻商,因此在大康商贾繁多,且商人的社会地位并不算低。 特别是云州府境内的经济体系完整,经商环境良好,各色铺面鳞次栉比,各家生意百花齐放,虽然不如后世工业改革发展后的商品种类那么繁多,大体来说也算的上是应有尽有。 自然而然的,大康商人做买卖的花样也是极多,就以周家大少爷周璃为例,年纪不大,却精明的像个老狐狸,很多事,一通百通。 布样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玩意,顾七便理所当然的以为周氏布行内会有准本,却不想,这个时候的布行竟然还没出现过布样。又或者说还没有意识到布样的灵活性。 也是,大康朝的纺织工艺造诣虽然高,但缺乏工业机械的支撑,产量不足,因此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布匹还是十分金贵的东西。很多收入不足的人家一年到头都不见得能买一匹好布。 加上大多布行的布匹种类花色有限,凡有新花色,布行往往就会直接将布匹在铺面上展示出来,供进店客人选购,确实根本就用不上布样。 想了想,顾七问:“布行内可有今日这些布匹的碎布片? 不用太大,两寸左右即可,用纸封像做书册一般将这些布片简单裱起来就是布样。 商市目前只能提供周氏两个柜台给布行,自然能摆放的布匹数目有限。且如摆放在柜体上方的布匹取放困难,也不方便客人挑选,倒不如用这些碎布做了布样册子供客人翻阅,既方便又快捷。 如果客人挑中的布匹刚好商市柜台内没有存货,也可以依照布样册号提供预定,等下次补货时再将预定的布匹也一并送来。” “这倒是个好法子。” 李顺眼睛一亮:“依我看不止可以将今日这些布匹取碎布做布样,应当将周氏布行所有在库布匹都取一部分留做布样,往后每个布行都备留几册方便选用才是。” “李掌柜想的很周到。”顾七笑着点头。以李顺的精明,会举一反三并不奇怪。 李顺闻言连连摆手:“顾小掌柜谬赞,我不过是捡了顾掌柜的点子罢了。 怪不得大少爷和柳管事之前都对顾小掌柜多有推崇,原来顾掌柜虽年纪小,却能思及旁人所不及之处,是真正做生意的行家。” 顾七轻笑:“那李掌柜现在可还在为难云锦和素锦该如何安置?” “顾掌柜莫要再提这事了。”李顺那贯来如慈佛爷一般笑脸此刻有些绷不住:“前头是我一时想岔了。本想让顾掌柜提供一些方便的。” “提供什么方便?”顾七没说话,柳青山却有些好奇的问道。 李顺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本是想在布匹柜边上再置两个衣挂,能将周氏的云锦和素锦挂置上去,用为展示。” 说罢,许是担心顾七不快,李顺又马上笑着接口道:“如今想想,顾小掌柜之前说的在理,这般委实浪费了些。我瞧着用制册的布样取代便足够了。” 顾七勾了勾唇角:“只两寸左右的布样,可展现不出云锦的绚丽富贵。” 李顺自知理亏,被怼了一句也不在意,只笑呵呵道:“两寸不成就用五寸、十寸,足够用了。” “那边依李掌柜的意思来。”顾七笑笑没再提其他。 大康朝的衣挂下方上宽,置挂处最宽足有三四尺长,一个衣挂摆放所需的位置就顶的上小半个柜台的位置。 而李顺一开始竟还想要放两个衣挂。显然是看顾七年纪小欺顾七不懂其中门道,便以为只要用几句话不多花一分钱就能另给周氏布行谋取最大展示利益罢了。 出了周氏布行,与柳青山告别后,顾七带着风清在坊市后头找到一家专卖竹编小玩意的铺子。 虽然小旗村里也有会做竹编的村民,但是会做的竹编都是些农家常见簸箕背篓之类,再要再小一些,做的精致些的竹编,村子里就没人会了。 这家铺子位置偏僻,还是顾七事先问过秦娘子,这才七拐八拐的找到了地方。 铺面没有招牌,小小一间,两侧墙面挂满了各色各样的竹编物件。今日看铺面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瘦小的身材,梳着低髻,穿一身浅绛色的衣裙,手里正拿着极细的竹条在编制一个只有碗口大的矮胖形,通身圆滚滚的小物件。 妇人的一双手交替变换,速度极快,见顾七和风清两人进店只看了一眼,便继续手里的活计。 铺内很小,除去摆放的物件,剩余的空间两人进去都有些转不开身。 顾七看了一圈,取了其中一个只有一尺长半尺宽,能放下一个拳头深度的方形小框,问那看店的妇人:“这个框子多少价钱?”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四文钱一个。” “那你手里这个呢?”顾七又问。 第六十四章 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今日加更章三) 妇人答:“这个贵些,要七文钱。” 这会儿妇人正在给手里的物件收口。是个底口平坦,周身矮圆的小罐子。 风清看了一眼道:“这小罐上头是带盖子的吧?” “对,所以价钱高些,要七文。”编好了物件,妇人这才起身看向二人:“这小罐的盖子还没做好,你们要的话我去里头拿,有一样的。” “不急。我们要的多,可能便宜些?” 妇人脚步一顿,有些不乐意的蹙眉问:“你想要多少?” “这种方形小竹筐要一百个。带盖小罐就要二十个。” “要这么多?”听到顾七要的数目,妇人脸上出现诧异之色。 她原以为,要的再多,也不过三五个。所以前头听那小姑娘有想还价的意思就有些不耐烦。 左右不过几文钱的东西,卖的就是费工的手艺活,便是买上几个也省不了两个铜板。 “有吗?”顾七问。 妇人摇摇头:“二十个小罐现在就有,不过你要的方形小竹筐,里头铺子里只有四五十个,不够你要的数目。” “多久能好?” “我家中公婆都会这手艺,你若是真要这么多,两日内就能做完。”妇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又一次确认道:“你们真要这么多数目?” 顾七轻笑:“先谈价格吧。” “既然你们要这么多,那每个框都给少一文钱。一共四百二十文。” “取个整数,四百文吧。我可以先给你两百文定金。” “成。”妇人想了想答应了下了。 她这铺子开的偏僻,往常一日统共也来不了多少客人。只能赚些养家糊口的银钱。如今一下子能卖出这么多,价钱低一些也合适。 “除了这些,另外我还要定做两百个一尺宽,两尺长,一尺深的提篮,你这里可以做吗?” 商市内零碎散货多,想要激发入店客人多购买的欲望,足够尺寸的推车或者提篮必不可少。推车短时间内自然没法实现,好在提篮容易很多。 “能做的。不过你要这个尺寸至少得五文钱一个,再少就做不了。”妇人小心翼翼道,显然也是也知道这单生意难得,便干脆透了底价。 “可以。”顾七点头,问“工期需要多久?” “两百个,工期至少得再加四天。”妇人想了想答。 “工期需要再抓紧些。提篮的定金也同样可以先付你一半。找些人手一起做,最好三日内都能做好。到时候叫个人给我送到小旗村村口,自然会有人给你结算剩下的银钱。” 见妇人犹豫,顾七又道:“放心,送货的车马费会另外结算与你。” 付完定金两人出了竹编铺子,在附近找了一家卖云吞面条的小食肆。 刚过巳时,食肆内等着上菜的客人不少。 顾七找了一张角落的位置,招呼小二点了两碗卤面,两碗云吞,见风清取了茶水来,便问“今日在周氏布行,怎么不见你说话?” 风清浅笑,给顾七倒了茶水:“商市的事,你定然精通,不用我再说什么。” “等商市开张后,周氏布行会派专门伙计来处理布行柜台的生意。以李顺的做派,那伙计定然也是精通账目数术的,到时候那处的进出便要你与他一起来做。” “放心。”风清点点头,又问:“除了布柜和胭脂柜由周氏出人手外,其他柜面是不是都需要我们自己招人手?” “今日便是要与你说这个。顾氏商市一共有四个进出口。分五个大类区,二百二十八个柜台。其中真正需要我们自营的柜台不足五十个。 这些柜台会分类安排再各处,五到个柜台为一组,每一组区域都需要一个负责售货营收的售货员,就是伙计,往后在顾氏商市内就统一称做售货员。 这些售货员只需要记住货物价钱,会简单开单收银,等每日关店前,将所有组区的营收单据统一报到你这出,你再归账核对即可。” “这倒是容易。”风清笑道:“各处营收分开,只需每日再归总倒是给我省了很多功夫。” “这些只是一开始,等真的运作起来,往后就有你忙的。 当然也不急,不管是商市本身的运作,还是售货员的适应熟练度,甚至附近百姓的接收度,其实都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在正是开业前,会先有一到两个月的试营业。到时候各方面该磨合的也都磨合的差不多了。” 正说着话,这时伙计端了面条上来。顾七吃了几口,觉得味道实在一般,卤肉没卤到味,汤底口感也一般,倒是面条还算劲道,总体四分,面条占三分。 也就顾大年的水平,和风清做的饭菜不能比。 想到这个,顾七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恍然觉得自己最近胃口好像被那书生养刁了。 好好的面条竟然吃的形同嚼蜡,果然奢靡风气使人腐蚀,要不得。要不得。 吃完面条,两人又一起将何松镇上大大小小的各色铺子都逛了一遍。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忆的人脑内记忆存储都重新空出来的关系,顾七很快就发现了风清的记忆力惊人。 明明只是随意的闲逛,也不见他和各家掌柜说过几句话,两人身上还没有带纸笔,等出了店铺,风清就却能清楚的报出每一家主要商品的特征以及售价。 最强大脑?人形记事本? 几个时辰后顾七毫无形象的瘫坐在牛车上,挥手让风清干净赶车走:“今日便先回去吧。” 逛街实在太累,比进山都累。 顾七觉得自己上辈子和这辈子加了都没有今天逛的店多。两人走马观花似的,眼见天快黑了才赶着牛车出了何松镇。 这大概就是没有没有互联网没有数字信息技术时代,懒人的悲伤。 官道上,顾七取了水囊递给风清:“今日逛的这些店铺你真都记下来了?” 风清接过水囊温和一笑:“不难记,等回去后,我罗列个单子出来,到时候你再看看。” 重启过的脑子,确实好使。 顾七忍不住有些佩服:“书生,你这样能干,我不给你加工钱还真说不过去。” “只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就成,用不了多少工钱。”风清喝着水悠闲的赶着牛车。 晚霞照应在他的身上,眉目温润,薄唇微勾,浅笑如朗月入怀。 第六十五章 一腔真心喂了狗 “只要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就成,用不了多少工钱。”风清喝着水悠闲的赶着牛车。 晚霞照应在他的身上,眉目温润,薄唇微勾,浅笑如朗月入怀。 顾七扫了他一样,笑道:“书生,你还年轻,不懂孔方兄的好处。 不过书生你放心,既然你跟了我,往后吃香的喝辣的,都少不了你的好处。” 风清看着肆无忌惮的半躺在牛车上土匪版的少女,忍不住嗤笑:“这话我可己住了。” “你且记着,老子说话向来算话,不打诳语。” 第二日,木匠家的大儿子过来递话,说之前订下的所有木柜柜台都已经打好了。问什么时候能送来。挺大个头的汉子,一脸的愁容。 问起来才知道,他家院子连带着后仓和隔壁几户邻居家的院子都放满了,实在是放不下了。 整个商市能放下两百多个柜体,不过前期资金有限,加上真正需要自营的部分不多,顾七一开始也只订了六十多个柜子。 不过光这些也足够把木匠家给塞的装不下了,也难怪木匠儿子愁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商市内粉刷做的怎么样了?”顾七问顾大年。 “已经粉刷了八成了,等今日结束,便也差不多。”顾大年每日都去商市,进程最是清楚。 顾七点点头,朝木匠儿子道:“那便明日下午都一起送过来吧。剩余的银钱你明日一同来结算。” 说着顾七拍了拍风清的肩膀道:“就找他,顾氏的账房先生。” “成。” 木匠儿子得了准信便回去了。徒留风清在原地有些发蒙。 “傻站着干嘛呢,去将账本拿出来,先归账。” 这月余来零零碎碎卖野味存下的银钱,加上上一笔山耳的进账,除去开销还有两百多两银子,顾七直接将其中两百两凑了个整数交给风清: “这笔就是顾氏商市的原始入账了。往后和顾氏商市有关的开销,便走商市的账目,进出银钱一律都从你这边过。” 风清拿着顾七递过来的一整盒的碎银子突然有些不习惯。 这显然是顾家几乎全部的家当,虽然只是短短几日,可看着小姑娘每日进山忙碌的样子,便知道这笔钱她积攒的十分不容易。 如今这般说拿就全都拿给了自己。风清忽觉心底有几分柔软。 嘴上却忍不住调侃:“阿七,你把所有银钱都给我了,就不怕我卷款跑了吗?” 顾七可不知道风清那点心理活动,闻言只是随手取了放在院角的一根小腿粗细木棍。 也不见其双手怎么用力,只听啪一声,木棍应声而折。 笑问:“跑吗?” “”风清脸色木然。 一腔真心喂了狗,终究是错付了。 将商市的前期事情都交给风清,痛快做了甩手掌柜后,顾七便带上自己进山用的家伙事,准备再进南山捡点便宜。 临出门时对风清道:“书生,得空你再写个招工的告示,就写招聘商市柜台银收算了” 想到在小旗村贴招聘告示可能没多少人会看,顾七摇头道:“还是等我回来再去找秦娘子说说,她村里认识的人多,知根知底的,更容易挑到好的。” “我能和你一起进山吗?” 风清放下手里的账册问:“账目我已经理的差不多了。索性也无旁的事情,不如跟你进山也好帮帮你。” 顾七眼梢挑了挑,将风清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这个身子骨行不行呀。 想跟我进南山,等下被野山猪拱跑了,我上哪再去捡个账房先生?” “”风清默。男人不能说不行的。 最终顾七还是带着风清一起进了南山,理由是风清说他能多背两个竹篓,可以帮忙一起采摘山耳。 想着上次进山采摘过的那片山耳丛,一人之力确实采摘不了太多。趁着还没过季,自然是能多晒一些就是一些。这波过了,下回可就得等第二年了。 “南山外围,没什么危险,不过进了内围后就得小心了。到时候你跟紧我的,别一个人乱跑。 要是听到什么动静也不用慌,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顾七一边嘱咐,一边将铁铲递给风清: “这个你留着防身。另外看着点路,内围有不少我先前布下的陷阱,可别掉进去了。掉进去了不死也得半残。 不过都是做了标记的,你小心留意就能发现。” “都听你的。” 风清今日学者顾七的样子,用捆绳把衣袖裤腿都绑了起来,长袍也用腰带束紧。原本半披发的书生髻也全都挽了起来,露出整个轮廓和身形,倒是比顾七之前以为的干瘦白斩鸡模样要壮实很多。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顾七瞟了一眼,见书生气息匀称,有些诧异:“看不出来呀,小伙子,之前有练过?” 风清摇头:“不记得了。” 好家伙,依旧是一问三不知的老套路。 怪不得电视剧里都喜欢用失忆的梗,确实好使。 “等等!” 刚进入内围范围不久,顾七脚步一顿。静下心来侧耳听了听,是左前方的密林后传出来的动静。 只是声音有些远,听不清具体是什么动物发出的动静。 顾七让风清退后一点,自己则纵身一跃跳上树梢,往左前方看去。 那处密林的树木繁茂,枝叶密集,连光线都挡去了大半,即便此时顾七站在树梢上看,也看不太清楚全貌。 “怎么了?”风清在树下问。 “好像是狼群。”顾七的神色严肃了起来:“看不清数量。该死的,大白天的居然撞上了狼群。” 顾七从树上跳了下来,无奈拍了拍风清的肩膀:“我进南山月余都没见到一头狼,没想到你第一次进山就撞上了,还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运气好,还是点背。 好在狼群在距离这处还有些远,而且那群狼已经有了目标,你先下山吧。” “你不走吗?”风清问。 “来都来了,总不好白跑一趟。只要避开些,那些群狼奈何不了我的。” 顾七无所谓的笑道:“南山上有狼群的行迹,我之前就发现了,不过许是数目不多的缘故还真一直没碰上。” “如果你不走,我也不走。”风清神色认真。 “”顾七一脸茫然。 不过是这书生快点自己下山去,别拖自己后退。又不是要生离死别,这书生哪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台词。 第六十六章 这个世间真的奇妙(今日感谢打赏/月票加更章) 狼群的领地意识很高,且狼群相比其他动物,次序性更高,因此正常情况下狼群会有一定区域固定的活动范围,如果不是遇到猎物或者水源不足够又或者遭到攻击等其他自然和非自然因素,狼群是不太会轻易夸区域活动的。 “既然不愿意下山,就跟紧一点,不要发出太多声响。”顾七根据狼群的活动习惯和足迹痕迹,从新选定了一条新的路线,远远避开了刚刚那处密林,绕道后才继续往西南方向深入。 那处生长满野生的山耳椴木丛就在西南方向一侧的深凹处。附近并没有什么大型动物出没的行踪,倒是顾七再一次发现了有麂子的活动痕迹。 顾七眼睛一亮,难道是有小可爱中招了? 顾七也不急,先将风清带到了能采摘山耳的椴木丛中,仔细与风清说了山耳的采摘之法后又道: “我之前留意过,这处没什么中大型野物的活动痕迹,你且留着这里采集山耳,不过还是要小心避开蛇虫。 我要先到前面陷阱那去看看,有什么事情你便喊我。” 说罢也不等风清回应,顾七便摆摆手朝着远处的陷进寻去。 “没有?” 走到一个陷阱位置,发现陷阱附近虽然有些踩踏损坏的痕迹,可是陷阱内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顾七蹙眉,将陷阱从新掩盖后,继续朝第二处标注好的陷阱找去。 “又没有?” 看到第二处陷阱同样有被破坏的痕迹,陷阱内又同样什么都没有时,顾七的神色便有些不太好了。 难道傻麂子没引来,反而招来了狡猾的狐狸? 顾七看了看陷阱附近残留下来的痕迹。因为太过混乱几乎被破坏的看不清晰,不过从仅有的残留痕迹来看,踩踏的脚印应该有些偏小,显然体重也比较轻,才可以在破坏陷阱的同时又快速的避开逃过,连续两次都没有掉落下去。 这个范围内的陷阱,顾七另还有布置了两处。不过此时顾七已经不太抱有希望了。 若是那只不太可爱的小家伙继续沿着路线一路破坏过去,自己这一趟只能无功而返。 果然,走道第三处陷阱时,顾七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破坏痕迹,很显然是同一个凶手干的事情。 顾七有些牙痒痒。好家伙,可别让自己逮着了。 咦?! 顾七照旧掩盖着损坏的陷阱,可这次却意外的发现有一处木刺上一些不明显的血迹。 看来小东西是受伤了? 血迹不多,看血迹颜色鲜艳,显然是刚刚留不下不久。这个位置会受伤的定然是腿部。 顾七眼神微眯,快速收拾好好现场,朝着下一个陷阱跑去。 最后一处陷阱是被破坏的最严重的,四处都有踩踏的痕迹,陷阱中间覆盖全部塌陷。 不过显然,这次的陷阱内并不再是空无一物。 顾七朝着里头一看,正是自己想了很久的傻麂子。是一头成年的麂子,至少能值三十多两银子。 顾七打量了一眼陷阱内的麂子,将视线又挪到了附近。 很快顾七就在左侧的一处树梢上发现了一道隐藏在树叶后头的灰白的身影。 顾七冷笑,小东西胆子挺大。居然还敢逗留在案发现场。 顾七取出弹弓,石子破空而出,直射枝叶深处的那抹不起眼灰白。 “吱!” 只听一声尖细的惊叫声,灰白身形一闪,快速穿出树叶飞跃向跟深处的密林中。只几息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居然没打中?”顾七挑眉。不过这次却并没有继续追下去的意思。 这东西有灵性了。想要抓住它得花不少功夫,最主要的是抓回去了养着费粮,宰了也没几口肉。不值当。 “还是傻麂子深得我心呀。” 顾七套出绳索将麂子从陷阱里拉了出来。麂子受伤的位子在腹部,伤口不大,不影响皮质。 最要紧还没凉透,这趟进山不亏。 因拖板就留在了椴木丛没带上的缘故,顾七只能将麂子捆好后扛着肩上走。 麂子要比山鹿体型要小很多,一头成年的麂子重量最多不会超过三十五公斤。顾七今日捡到的这头,重量差不多在三十二公斤左右,以顾七现在的体力,这点分量基本不影响行走。 很快顾七就扛着麂子回到了椴木林前。 风清觉得这个世间真的奇妙。 比如他一个书生,好好的文章不写,这会儿竟然跑到山里来采山耳,还孤零零的,连个作伴的人都没有。 又比如,他现在一抬头,就看到一个身量瘦小的女孩肩膀上居然扛着一头足够她半人高的麂鹿,健步如飞! “看什么呢?” 顾七将麂子丢进拖板内,看风清傻乎乎的站在,奇怪道:“山耳还有许多呢,得快些采。麂子世间放不长,我们不能在山里逗留太久了。” “没什么。”风清叹息一声,继续老老实实开展采摘工作。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风清就觉得自己这会儿脑子一片茫然。 两个人的采摘速度,自然要远远快过顾七从前一个人进山时的速度。不过才一个时辰,几个竹篓里就装满了山耳。 顾七心满意足,连带着看书生的眼神又顺眼了不少。 只出一份工钱,居然能干好几份活,这波真不亏。 想着,顾七脸上露出几分慈爱的关切:“过两日,我再去镇上给你订两身衣服吧。” “”风清。 “不用不好意思。”顾七拍了拍风清的肩膀,一脸欣慰:“你是个好样的。往后好好干,除了工钱奖金,员工福利也不会少的。” “”风清。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下山的路上,顾七在内围边界的发现一窝兔子,许是多了一个人帮忙的缘故,这次堵兔子窝的时候格外省事,不过一刻钟,就逮住了五只毛色很不错的野兔。 “今晚的正菜来了。”将兔子一一敲晕丢进拖板内,顾七问风清:“红烧兔肉,麻辣兔头,香炒兔丁,水煮兔锅,你擅长做哪个?” “你想吃什么便做什么。” “这些你都会做?”顾七奇怪:“书生,你脑子里的菜谱还挺齐全。” 风清嘴微微扬起,声线干净温暖:“只需听字面意思,就能猜出一二来。应当不难。” 果然是个人才,顾七肃然起敬,看来过两日得再给书生多订一双鞋才行。 第六十七章 周璃来访(今日打赏月票加更二) “顾姑娘回来了?” 刚下山,顾七便看见自家门前停着两辆车马车。一身玄衣,白玉为簪的周璃遥遥而立。 顾七挑眉:“周大少爷,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不先请我进去坐坐?” 周璃轻笑,狭长的凤眼微挑,凛冽而清俊,偏偏薄唇微扬,竟似擒着却几分道不明的玩味。 “大少爷若不嫌弃寒舍简陋,便进去吃一杯粗茶吧。”顾七笑笑,将手里的家伙事递给风清,开了院门,亲自迎着周璃进门。 周璃侧身而行,抬眼视线穿过顾七身后落在那个穿着月白色书生长袍,身形俊挺的年轻男子身上。 “这位是?” “这是风清,我新请的账房先生。”顾七转身见风清站在门口也不进来便唤道:“书生,站那里做什么,先把东西拿进来吧,麂子可放不长。” “好。” 风清笑容温和朝着周璃行了个书生礼便拉着拖板进了小院,将里头的猎物一一收拾出来后,对顾七道: “阿七,和你周大少爷先聊,我去给你们煮茶。” 顾七知道书生泡茶有一手,明明很普的下等茶叶,书生泡出来后都会带着一股恰到好处的清润回甘。 想着今日有客上门,还是个富贵的娇客,顾七点了点头:“你便煮一壶来。” 说罢,顾七招呼周璃在院中坐下:“青山叔前几日便送来了大少爷的吉礼。顾七便一直想着往后有空到府上亲自拜谢。只没想到今日大少爷竟先来了我这穷乡僻壤之处。” 周璃手指轻巧击打着石桌,脸上笑意清朗:“顾姑娘说这话莫不是在笑我。 前些日子,江陵郡有些生意上的事要看顾,错过了顾氏商市上梁的喜事。今日正巧有空到何松镇来,想着我与顾姑娘既已是合作,便过来看一看。姑娘可是不欢迎?” “可不敢。我这小本生意全靠大少爷照顾,说句您是我的衣食父母也不为过,哪能不欢迎。” “顾姑娘这话说的可就违心了。在下由记得前些日子姑娘在生意分文不让的气度,险些就让这门生意成不了了。”周璃说笑着,朝旁边招了招手。 一直跟在一旁的随从便上前递上一份礼盒。 周璃将礼盒朝着顾七推了推:“上次的吉礼算不得,这份便是给姑娘新补上的。” 顾七挑眉,疑惑道:“大少爷何须如此客气。” “姑娘不如先拆开看看,这份礼物合不合心意。”周璃微微一笑,姿态从容疏闲。 顾七不好再拒绝,将礼盒拆开,却里头分作三层。头一层摆放着竟然是一身做工精细的浅青色衣裙。 顾七有些茫然,看了周璃一眼,实在看不出这周大少爷送自己衣服做什么? 难道是看自己平日里穿的太寒酸,不配做他周氏的经销商? 想着顾七干脆取下第一层,却发现第二层放着的居然是几支发簪头花,还配了一把玉梳,一对银镯。 所以,这又是什么意思? 顾七木着脸,打开第三层,这一层却是一堆的瓶瓶罐罐。顾七取出其中一个白瓷描花小罐打开一看。 殷红红的一片,是胭脂。 顾七嘴角抽了抽,指了指自己,又看向周璃:“你觉得我用得上这些?” 周璃闻言转目看向身前小姑娘今日的穿着,却见其穿着一身灰蓝色的粗葛布衣裳,虽也算是女子的衣裙,但因顾七将袖口脚踝都用碎布条捆绑起来的缘故,与寻常男子的衣裳也看不出太多的区别。 在往上看去。一头青丝只用简单的布条束成一个马尾了事,除此之外身上竟再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饰品。 周璃哑然,将视线重新落到那张素面朝天的清秀小脸上,才再上头看到几分年轻女子的该有稚嫩清丽。 “姑娘家,该对自己好一些。” 顾七笑道:“我这每日有的吃有的喝,又无人看管,轻松肆意的很,如何不好了?” 周璃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顾姑娘说的在理,人生在世,能活的足够肆意便是大自在。” “周少爷喝茶。” 正说着,风清提着煮好的茶水从厨房走了出来,给周璃送上一杯后,又给顾七倒了一杯温和道: “阿七,先喝口茶水润润,等下我去做夕食,除了全兔宴,今天你还想吃什么?” “家里又什么便做什么吧。” 说罢,顾七想到今日周璃在,算是有客上门,不问一句的话好像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想来以周家大少爷的身份排场定然也不会真的留下来吃自己这顿便饭,左右不过客气客气。 想着,顾七便顺着礼数随口一问: “大少爷今日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用顿便饭吧。” “既然顾姑娘如此盛情相邀,在下便却之不恭。”周璃含笑应下。 顾七脸色一僵,其实并没有盛情,你也可以不恭的。 清风看向周璃,笑容周到疏离:“那周少爷想吃些什么。” “客随主便。顾姑娘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就是。”周璃姿态轻松,像是全然看不见顾七的不自在。 见风清拎着两只野山兔进了厨房。顾七起身对周璃道:“大少爷且坐一会儿,我那账房先生不会制皮,我去帮他一把,免得将好好的皮子浪费。” “可要我一起帮忙?”周璃问。 顾七看了一眼周璃身上布面华贵绣工精美一看就值钱的衣裳,摇头: “去皮子脏污的很,大少爷还是避的远些。要是损了这么好的衣裳,我那点皮子定还不够赔的,不划算。” 说罢,顾七领着剩余的兔子一道进厨房去了,徒留下周璃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哭笑不得。 厨房里,风清见顾七进来,疏朗一笑,主动将兔子都交给顾七:“知道你要留着皮子硝制,这兔子我还真一时不知道要下手才好。” 顾七也没多想:“留着我来,你先做其他的。” 兔子剥皮还算容易,顾七也是做熟了的,很快就将几只兔子全都处理了。见天色还早,干脆又去取了水将皮子清理后,硝制封缸。 处理完兔皮,顾七随后又将视线落在那只麂子上。麂子皮可没那么好处,想要硝制,封缸前后少说也得先花几个时辰的功夫。 加上厨房空间小活动不开,而金尊玉贵的周大少爷又还院子里坐着,赶走也不合适,便只能先算了。 第六十八章 矫情如你 洗净手,顾七重新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出来。 见周璃独自一人在院中慢条斯理喝着茶水,姿态清雅从容,仿佛他现在坐的并不是乡间简陋石凳,喝的亦不是几十文铜钱就能得一罐子得粗茶。风迎于袖,端的是人间富贵模样。 “大少爷今日可是为了胭脂铺得事过来得?”顾七落座后问。 “那不过是小事。” 周璃揽袖给顾七倒了一杯茶水:“和书契上写得那般,入柜得胭脂水粉等物,每出一件货便让利给顾市商市两成利。 若是姑娘这里的人手不足,周氏也可以另叫个伙计熟悉脂粉铺生意的伙计来帮忙。” “那大少爷今日来是为了?”顾七好奇。 周璃笑问:“我若说,只是来补送一份吉礼,你可信?” “不信。”顾七直接了当摇头。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和周璃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可依照这人做生意的风格,顾七还真不相信周璃会是个为了给合作的无足轻重的小经销商,送一份吉礼而便专门跑一趟的人。 毫不客气的说,顾七觉得能将生意书契装进红封里,当作吉礼让柳青山带来的抠门行为,绝对是周璃当时真心实意的想法。 “好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顾姑娘。” 周璃无奈苦笑:“说来顾姑娘可能不信,我这次来何松镇明为生意,实则是为了避难而已。只不想到了何松镇上却也不得清净。 想着柳管事前几日提到顾姑娘这里的生意快要开始了,便干脆过来看看,也顺便散散心,望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顾七也不知道周璃说的话有几分真假,不过显然与自己关系不大。 便道:“无妨的,大少爷是顾氏商市的第一个合作商市,商市即将落成,自应来看看。现在天色还早,商市就在村口,大少爷若不嫌远,我现在就带您去看看?” “那就有劳顾姑娘了。”周璃本就想与顾七单独说说话,如此自然正好。 这个时辰的乡路上已经没有了多少村人来往,只走了一会儿,周璃带来的那两个小厮便自觉落在了后头。 见周璃的脚步越走越慢,顾七疑惑停了下来:“大少爷是还有话想说?” 周璃摇摇头:“因过竹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 只是许久未在乡间这般走走,难免便想放松些。” “我记得,镇上许多大户人家都会在附近村子安置些田地庄子,做春日游玩夏日避暑用。大少爷府上应当也有不少庄子才是。” “那些都是主家的产业,与我也没有太多关系。”周璃笑笑道:“往常家中母亲和几个姊妹倒是常去,我年幼时就跟着祖父天南地北的跑生意,庄子里却是不曾去过几次。 等如今到这年岁便更忙了,即便是再去庄子里,也多是因有账目要清看,每每赶早去,赶早回,索然无味的很。” “周大少爷这是贵人事多,买卖做的大了,自然得空的日子就少了。” 顾七说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田地道:“你看那妇人,旁人都回家了只她一人还早田头忙碌。便是这样,恐怕一年到头也得不了多少银钱。 这般一比,是不是觉得你我的日子要好过很多?虽是繁忙不得闲,可总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呵,你便是这样安慰人的?”周璃哭笑不得。 “我可不是在安慰你。如周大少爷这般家势才貌能力甚至运气皆是一等一的人物还需要安慰的话,你让旁人要怎么过日子呢? 其实世人皆有悲苦,只是站的位子不同,所求也不同。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若真是觉得现下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不妨干脆换一种过过。 或许回头一看还不如现在的。 但那又何方,总归是自己选的路,错了便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顾姑娘倒是活的通透。” 顾七笑,这不是通透,只是咸鱼罢了。 很多时,无关紧要的事情。佛一点,放过了旁人,也放过了自己。 两人不紧不慢的走到商市门口,只随意看了两眼,周璃便道:“顾姑娘匀我那柜台怕是少了些。” “嗯?”顾七诧异。 “顾姑娘前头只说是个小买卖,柳青山每每回去与我说起,也不曾提到这顾氏商市到底占地有多大。 今日一看才知道,顾姑娘的小生意,竟是足可囊括小半条街的行当。” 周璃轻笑,声线低沉引人入胜:“这般大的量,却只肯匀给了我两三个柜台的份额委实小气了些。” “”顾七满头黑线。 大哥,你前面砍利润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说话的。 见顾七不接话,周璃又问:“不如再匀我几个柜台?” “大少爷还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顾七一脸麻木。 刚刚才说偷得浮生半日闲,转头马上又想谈生意,还真是矫情如你! “如何,与我做买卖,定然不亏的。”周璃道。 顾七警惕:“你想放什么进来?低于两成利免谈。” “陶瓷,茶砖,烟丝。放心,给足你两成利。” 顾七闻言忍不住将视线重新落在周璃身上:“周大少爷连这些都有门路?” 这几样可都是暴利行业,当然,没点路子也根本到不到合适的货。 “有些私人门路,不过走得不是周氏的招牌。顾姑娘还愿意接收吗?” 顾七笑:“只要利润足够。” “如此我便当你答应了。这些,你至少得另留给我六到八个柜台才行。” 顾七想到何松镇内来往的各色商客里,不妨有许多来往于西南和西北边境的行商,便点头道:“可以,当然负责这些营收的人手,也得你自己来准备。” “你这买卖倒是做的轻松。” 顾七浑不在意,回怼:“所以,我才只要了两成利。” 周璃哑然失笑,还真是如此。 “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周璃问。 “大概还需要小半个月,不过不是正式开张,先要试营业。一到两个月的时间。你的货什么时候进场?” “茶砖和烟丝大概还需要十天到江陵郡。” 周璃迈步往商市内走去,一边随意看着一边道:“本还在想着要把这些东西送去哪里合适,没想到今日便解决了,还真没白跑一趟。” “你这意思是不准备另开铺面了?”顾七好奇。 第六十九章 你那账房先生与你住一处?(今日打赏月票加更章节一) 周璃笑:“我身上盯梢着的眼睛太多了。不管开什么铺子,到头来都成了本家的生意。旁的也就算了,这些却不成。” 周家是做米粮生意起价的,后头又逐步涉及到布行,酒庄,食肆,药材等各类生意。这里头除了米粮行当需要常和官家打交道外,旁的生意都还算平稳低调。 归结起来,周家的生意虽然做的庞大,如今几乎遍布整个渝州府和云州府。但在行事上却不算激进,甚至可以说是保守。 这也是周璃手里明明一直有瓷器,茶砖和烟丝的门路却迟迟不敢轻易尝试的缘故。 直到今年,渝州府的灾情几乎到了控制不住的地步。而远在渝州府的本家收了渝州大半的生意一并迁到了江陵郡上后,事情才开始有了转机。 大概这就是不破不立吧。 想到之前握在自己手里的几支云州府的生意,周璃的嘴角够出一抹冷冽的笑意。 这些人的胃口太大,希望他们不要撑死了。 顾七看到周璃脸上的神色变换,很识趣的没再继续追问。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像周家这样的大宅院里怎么可能没有点阴私龌龊。 周璃又是贯通此道的老狐狸,与他去较劲的,最后到底谁会吃亏还说不准呢。 当然。左右这些都与自己无关。 在大康朝,官家律法严禁百姓无官书私售盐、铁、铜等物。倒是不禁瓷器、茶砖和烟丝。 对顾七来说自然是法无禁止即可为。 当然顾七也知道,这几样东西同样不好搞,特别是茶砖和烟丝,前朝有句话说‘千里茶砖开路,白银万两入兜’,便是说的茶叶利润的惊人程度。 也是因此,虽官家明面上虽并不禁售,可私下里无论是茶砖还是烟丝的买卖都早已被各大氏族和漕运马帮给把控了。 而这里头官家又占了几成份额便不可再细说了。 总的来说寻常百姓小商户,想要绕过漕运和马帮,从中上游拿到茶砖和烟丝的货源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ps:再次提醒,本文架空古言非历史,情节纯属虚构,切莫上升到现实。走si烟a违法,大家不要瞎搞。) 当然这些不需要顾七来考虑,商市本质上是零售行业,和中上游的利益财团根本搭不上关系。 只要律法不明令禁止,凡是能赚钱的行当,傻子才不做。 等周璃走到商市中心位置,顾七道:“承蒙周大少爷照顾生意,既然大少爷今日亲自过来了,便给自己挑个好位置吧。 除了东门和北门交接处这块,属于顾氏商市的自营区域,剩下的位置大少爷可以先优先选择。” “那边多谢顾姑娘慷慨了。”周璃轻笑,指了距离顾七所说的自营区不远的处的另外一块区域道: “我看这里就不错。” 周璃选定的这块区域几乎是正面面朝商市北门。而北门外正好紧邻着小旗村的村口。顾七和周璃说着走到商市北门内站定。 从里面往外看去,还能看到村外的官道,和官道上来往的车马行人。 “确实不错。周大少爷眼光很精准。”这个位置算的上是一线临街的绝佳好位置,顾七夸赞。 周璃闻言眉梢微扬:“所以和我做买卖。顾姑娘尽管放心,稳赚不赔。” “那就借周大少爷的吉言。” 看了看天色,顾七道:“若无其他事情,不如先回去?书生想来已经做好了夕食,正等着我们。” “你那账房先生与你住一处?”周璃问。 “那书生是我” 顾七本想说那书生是自己路上捡来的,没地方住,自然只能先住一起,可转而想到顾大年之前编的说辞,便道: “那书生是我一远方表哥,来何松镇寻营生,也没找到地方住。正巧了我这里缺账房先生,便让他先留下来帮忙了。” 表哥? 周璃笑笑,没细问,只道:“我瞧你这表哥气度非比寻常,只做个账房先生,怕是埋没了。” “怎么,你竟也看出来了?” 顾七诧异:“我与你说,那书生做菜真是一绝。 若不是我这里实在缺账房先生,一时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来做,定是要劝他去做大厨的。有这一手顶级厨艺,干账房确实埋没了。” 说罢,顾七还忍不住摇头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周璃,我说的是这个吗? 两人还没走进院门,顾七就被一阵浓郁的麻辣兔头的香味给刺激的口腔唾液分泌都有些止不住了。 这书生还真是各家菜系都精通呀。有这等出类拔萃融会贯通经天纬地的厨艺,如今却只能屈居在一共账房先生的位置上,还真是自己的罪过。 当然罪能认,改是绝对不会改的。 “阿七,吃饭了。” 风清一边摆放着碗筷一遍朝着院外招呼招呼,待见到顾七身后的周璃,露出客气周到的笑容道:“周少爷也快请。” “有劳先生了。”周璃虚行了一礼,也露出同样客气的笑容。 顾七左右看看,忽觉这两人堪称职业假笑的典范。 除了麻辣兔头,红烧兔头,麻辣兔锅外,风清另还做了素烧冬瓜,白灼菜心和龙骨马蹄汤。每一道皆是色香味俱全。 菜刚上齐,忙活了一日的顾大年也踩着夕阳匆匆回到家中,只一进院,见周璃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石桌旁,顾大年紧张的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周周大少爷您怎么来了。” “有些生意要与顾姑娘商议,便过来一趟。顾叔今日可好?”周璃笑问。 “挺好的,一切都好。劳大少爷照顾家中生意。”见周璃说话客气的,顾大年松了一口气。 许是习惯使然,只一想到来何松镇前一路上周家的招抚,顾大年还是不忍不住有些小心意义。 “顾叔不必客气。做买卖本就是相互帮衬。要不先吃饭吧,菜凉了,岂不是辜负了先生的好手艺。”周璃自是看出了顾大年的局促,便干脆将话又引到了饭桌。 这一顿饭四人吃的皆满意,当然得忽略掉顾大年全程的小心谨慎和周璃风清二人皮笑肉不笑的各怀心思。 饭后,周璃也没再耽搁,与顾家告别后,便趁着野色还未大黑赶回了何松镇去。 收拾好碗筷,顾七照例取了纸笔准备在院子里练字。 第七十章 我来教你(今日感谢加更章二) 收拾好碗筷,顾七照例取了纸笔准备在院子里练字。 有了之前风清的提醒,这两日顾七一直老老实实的练习笔画。将一点一横一撇一娜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的纸,总算初见成效。 风清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接过顾七手里的笔,在纸上,写下一个‘永’字。 道:“今日便先练这个字。” 顾七见‘永’字正好涵盖了所有基础笔画,确实是用来给新手打基础最实用的字,便乖乖点头:“好。” 只刚落笔,风清伸出一手轻扶了下顾七的肩膀。 见顾七疑惑抬头,风清微微一笑道:“写字周身要正。另外你握笔还是重了些,毛笔不是匕首,不需要花这么大的力气。” 顾七无奈摇头:“一时改不过来。” “那便慢慢来。”风清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顾七握笔的右手:“我来教你。” “你” “放心。”风清嘴角擒着一抹浅笑。 指了指自己和顾七之前除了手之外相隔着的五六寸空袭的身体距离道: “只是教你写字。” 顾七挑眉,既然你都明说了不用负责,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便开始吧” 有人帮忙指正,确实要比顾七一人瞎练有用很多。 很快一个‘永’出现在纸上。虽比不上风清一开始写的那个行云流水苍劲清逸,却也算端端正正像模像样。 顾七深感欣慰,觉得自己脱离文盲的日子指日可待。 “感觉如何?”风清问。 “确实是和我自己来不同。”顾七认真想了想点头道:“那你再带我写一次,让再我感受下。” “好。”风清扬起温和的弧度,握着顾七微微松开的手再次收拢。 待又一个字落纸上,风清问:“这次如何?” “好像有些明白了。”顾七点头,随后朝风清摆摆手:“你先松开,我自己来。” “”风清。 所以,是用完就丢吗? 第二日下午,木匠家如约将柜台分批送过来,实木的柜体分量足,体型大,六十多个柜体,来来回回足足送来一下午才搬完。 顾七事先已经让做工的师傅,在商市内各处用墨斗弹线将大致区域划分开来。因此在柜台摆放的时候并不需要非多少工夫,只要依照弹线的位置卡着尺寸来,就能形成一个个分类小区域。 这些小区域又组合成形成一个大区域,这一部分就成顾氏商市的主要自营区,占据东北方向的最佳位置,能让所有从东门和北门进来的客人目光所及的第一眼视线都落在这个位置上。 处理完这些,随后顾七又安排人将另外剩余的柜都体布置到周璃选中的那块位置上。 当然这一块区域也要分成了两个部分。其中小一些的部分属于周氏布行和胭脂坊,另一部分大一些位置更好的则专属于瓷器,茶砖和烟丝。 两个小区域之间专门留有一道足够宽阔能让客人通行得走道用作区分。毕竟周璃也提了,周氏本家的生意与他现下的私产不同,自然不适合再放在一起。 在没有工业革命没有互联网没有监控系统的时代,人员站点分配就成了关键中的关键。 常规超市习惯的统一收银结算模式在顾氏商市没办法使用。 好在现在的人工陈本不高,多雇佣些人手,以柜台半自选模式营业,便也能解决这个问题。 将所有柜体布置完后,风清结算了剩余银钱问顾七:“其他区域的柜台要开始定做了吗?” “不急。”顾七摇头:“既然是试营业,也不拘样子,这几日先将我们顶下的货物放进来看看成效,在做其他打算。” “那周氏的货物?” “过些时日,周璃自然会派人送过来。”顾七想了想又道:“顾氏自营区的营业员,我还是希望以女子为主。最好是些能说会道的妇人。 前两日我让秦娘子帮我在村子里留意几人,也不知道有没有消息了。” “小旗村虽富庶,但也不是家家日子都好过,眼下已过了农忙,你给的工钱合理,愿意回来的人定然不少。”风清道。 “我倒不是怕没人来,而是担心没多少妇人愿意过来。”江陵郡的民风还算开放,何松镇的街面坊市各处都能见到妇人出来做营生,但最终这里还是男权社会,能真正能不顾身边人冷言冷语愿意出来抛头露面的只能算少数。 毕竟做带有销售和服务性质的营业员和给主人家做帮厨打短工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即便顾七给同样的工钱,且做营业员远要比在厨房忙活腌制酱肉更轻松体面,大多数妇人还是会宁愿选择去做又苦又累的帮厨,只因这活计旁人不会说闲话。 其实是很可笑的理由,可现实却偏偏就是如此。莫说是现代这样的封建社会,即便在顾七前世的现代文明社会,还是又很多女人,也最终都屈服在了一句人言可畏之下。 这些都不是一人之力可以改变的,顾七摇摇头确定不再多想,只道:“且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多招一些男工。只是要年纪小些的。等召集后还要抽个功夫做个集中培训。” “其实也还有其他的办法。”风清道。 “什么办法?” “现在账面上还有不少银两,不如去镇上找牙婆买几个合适的丫头来,年岁小的花不了多少银子,且有卖身契在,又是从小教起的,做事也能规矩些。” “买人?”顾七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不过片刻后却也接受了。 渝州府旱灾严重,在逃荒路上,顾七其实已经见过了太多因为一口粮而将自己老婆孩子卖掉的人家。特别是那些没成年的女娃子,最艰难的地方,半斗苞米,一筐红薯就能换两个。 明明是活生生的人,签了死契后就如同畜生一般被随便发卖,最终是死是活都没人在意。 “那就明天去镇上看看吧。”顾七想了想认同了风清的办法。 现在这个世界,可不是简单的一句‘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就可以轻易改变的。 官家律法只说不能逼良为奴,却并不禁自愿为奴。然而一句‘在家从父,出家从夫’便让那‘自愿’两个字显的格外讽刺。 既然如此,来自己这里堂堂正正的上班赚钱,总要好过被人买去污秽肮脏的地方。等她们年岁大了,攒够了体己前,想要退休了,再还了她们的卖身契便是。 第七十一章 小伙子,做人不能太禽兽 渝州府的灾民有不少都流落到了江陵郡内,实在没吃的了,自买自身的人家也有不少。 何松镇的牙行除了做租赁买卖田地房屋的生意,也又专门做人口买卖的,当然都是合法的,有正经卖身契过了官家明路的那种。 在大康,奴籍虽然身份低下,但也有基本的人权,因此奴隶买卖其实是有专门的制度的。 比如说男奴和女奴再售卖前,必须要分开管理,管理女奴的有专门的牙婆负责,男性牙人则只能负责男奴,即便是整家子转卖,再卖之前也必须分开,不论老少。 顾七需要的是女店员,便有专门负责的牙婆带两人去了内院子里。牙婆往里头招呼了一声,就有另外一个牙婆带着十几个女孩儿出来。 年纪最的只有六岁左右,年纪大有些的则有十六七岁。大多数都是十岁到十三岁的模样。每一个都饿的面黄肌瘦。 顾七看了一圈,问:“有年纪大的妇人吗?要勤快能做事的。” “姑娘要嫁过人的?” 见顾七点头,牙婆有些奇怪,一般人家买奴婢丫头都喜欢买年纪的,好调教,从养大的更忠诚,能用的时间也长久。 当然是那些买回去是用来做妾做通房生孩子的人家,就更喜欢已经及笄的能马上行房的。但也不喜欢买年纪太大的。 已经嫁过人的妇人如果不是容貌特别出众,又或者有些特殊手艺的,比如厨艺绣工等出色的。只平常的妇人基本都是买不上价钱。 不过牙婆也没多问,全当这两人是为了图便宜。 很快,屋子里又走出来两个年纪约摸而是二十五六的年轻妇人。 牙婆拉了其中一个身形瘦长,面容干净秀气的妇人道:“这个是渝州送过来的,她男人原先是一家布行的掌柜,后来再逃荒的时候死了,她饿的没办法就找了行脚帮将自己给卖了。” 说罢,又指了另外一个矮一些的道:“这个是江州府谷城郡人,她男人是个赌鬼,赌输了,把她典给了赌坊,几经转手到了咱们何松镇上。 昨日有医婆来看过,这两个人的身子都没问题。” 正经的牙行买卖,为了防止后续问题避免客人找麻烦,一般负责的牙婆都会将要卖人口的身世有无疾病都说清楚。 顾七看向两人问:“你们有孩子吗?” 高瘦女人摇摇头:“原是有过一个,只不足两岁就走了。” “你呢?”顾七问另一个矮黑一些的妇人。 妇人垂了眼,低声道:“有个儿子,婆家带着。有两年没看到了。” 顾七点点又问:“你两识字吗?” 矮黑妇人摇头,高瘦妇人则心翼翼道:“出嫁前读过两年私塾,识得一些简单的字。” 这两人都还不错,矮黑那妇人看着人老实也实诚,布行掌柜媳妇,识字,从前应该也多少知道点做生意的门路,算是有从业经验的。 年岁是大了些,但年岁大的人稳重,稍微培训一下就能上岗了。 顾七看了一眼风清,见风清也点头,便问牙婆说:“这两人什么价钱?” 牙婆一听顾七两个人都要,马上堆起了笑来:“这两人年纪大些,要价不高,一人四两银子,两人八两银子,姑娘都要的话,可以给你免了过籍的银钱。” 渝州府过来自买自身的流民,年纪大一些的寻常也就值半斗米粮,即便到了云州府境内也不值一两银子。 不过着牙行走的是官家途径,看的出来将人养的不错,没有过分苛待,还有医婆帮忙检查身体,最主要的是官方途径过籍的,包能售后。四两银子不算贵。 顾七将两人都要了下了,又问牙婆那几个年轻的是什么价钱。 牙婆道:“两个六七岁的女娃娃,要价是五两银子。左手边两个十来岁的,样貌漂亮些的,得要八两银子。 样貌差一些的六两银子就成。另外几个十二三岁的,要价都是十两银子。” 说着牙婆朝着风清方向瞟了一眼,语气暧昧道:“别看这几个价格高,年岁却刚刚好,带回去养两天就能做媳妇,给你兄弟生娃娃用。” 顾七闻言一乐,笑问风清:“书生,你有看中意的不?我卖一个给你做媳妇?” “”风清啐。 风清样貌清俊,身材秀挺拔,穿着一身浅青色的书生袍,颇有些玉树临风的风流样子,几个年岁大的姑娘偷偷打量了一眼,皆是羞红了脸。 顾七一看,更乐了:“我瞧这几个姑娘也是愿意的,你便挑一个,银钱我出了,全当你的员工福利。” 风清脸色发青,觉得自己今日就不该陪她走着一遭。 顾七不知风清所想,见他不说话便问:“书生,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没有看中的? 牙婆,你这里可还有更漂亮些的?你看我家这账房先生生的清清秀秀白白净净的,定是个挑剔的。寻常的他看不上,你给他找个漂亮干净的。” 牙婆听了眼睛一亮,笑眯眯道:“这郎君生的好样貌,这里的姑娘哪个跟了走,都是她们的福气。 漂亮干净的牙行里自然是有的,就是价钱可不便宜了。姑娘郎君且等等,我让人去叫两个过来。” 顾七正要答应,风清黑着的脸拉了顾七一把,抢先道:“不必麻烦了!我不喜欢这些。 劳烦婆婆另挑几个手脚勤快的,十来岁左右就成。” 说着风清一顿,看着顾七咬牙切齿道:“不需要样貌出众的,长得不起眼些最好。” 顾七被风清看的一脸茫然:“你不喜欢漂亮的?长相普通性子安稳些的倒也不错,就是十岁太了。” 说罢顾七拍了拍风清的肩膀,认真道:“伙子,做人不能太禽兽。太的你忍心下得去手?听我的,至少也得十五六岁的才行。” “”风清的脸黑如锅底。 最终除了一开始的两个妇人,顾七又另买了两个十岁左右的丫头,都是样貌普通的,六两银子一个人。四人统共花了二十两银子。牙婆给免了过籍书的手续银子。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顾七就拿到了四人的卖身契,带着人回了旗村。 四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只勉强能遮体。 成衣实在太贵,一下子就要买四人份的顾七也舍不得,便问那两个妇人:“你二人可会做衣裳?” 第七十二章 员工宿舍(今日打赏加更章) 矮黑妇人红着脸道:“衣裳鞋袜都会做些,只是绣活不怎么好。” 高瘦的妇人则说:“做衣裳也会的,绣活也还算能拿的出手。” 顾七点点头:“用不着绣活,能做衣裳就成。” 过两天周氏布行的布匹就能先送过来了,正好挑一些便宜的先自产自销了。 顾七看了几人一眼,觉得既然要做,就干脆连书生,自己和顾大年一起每人都做一身。 用一样的颜色,再在胸口简单绣上顾氏商市四个字,刚好能当员工服用。 除了衣服,现在最需要解决的还有员工住宿的问题。 本来顾七是打算招村子里的妇人做营业员,这些妇人都是有家有口的,只要正常上下班,自然不用考住宿问题。可是现在买了四个人来,这住宿问题便成了关键问题。 自家现在租赁的院自然不成,一共就三间房间,自己,顾大年,风清三人就住满了。剩下的地方也搭不出其他房子来。 看来带再给她们租一套房子做员工宿舍才行,顾七想着便将自己的想法和风清说了说。 风清闻言,道:“既然商市内还有不少空余的地方,干脆明日请个师傅将靠角落的地方划出一间房来给她们用便是,往后每日开门关门也能有人能照看着。” “有道理。”顾七点头: “商市内是现成的地方,只让师傅用木板隔一下,花不了多少功夫。干脆就划大一些,倒是再叫人砌个两个大通铺,足够用了。” 想了想顾七又道:“干脆隔两间,一间大的做女员工宿舍,再一间的做临时休息用,往后要是有男伙计需要休息,也能有个地方。” 说着,顾七又对那两个妇人道:“家里没有剩余的被褥了,好在这几日天气也不凉,你们先熬一熬,等货到,便自己给自己做一些用。” “谢过主家恩典。”说话的是那个高瘦的清秀妇人。 顾七见她说话得体,想着刚刚拿卖身契时自己也没注意看姓名,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姑娘的话,我娘家姓钱,我在家中女儿备排行老四。从前别人都叫我钱四娘子。姑娘若觉得不好听,便给我重新赐个名字吧。” “不用改了。往后就叫你钱四娘子便是。”说着顾七转头问另外一个:“你呢?” 矮黑妇人答:“我姓何,娘家名字叫何银花。” 顾七一听,笑道:“这么说你还有个姐姐叫金花不成?” 何银花红着脸不太好意思道:“姑娘说的是,我是有个姐姐叫金花。” 见她不是个能开玩笑的,顾七便没再为难她,又问另外两个的:“你们两呢,都叫什么。” 个子矮一些的那个说:“我姓朱,叫花。” 另一个接口道:“我姓苏,叫苏苗。” 珠花?素描? 名字还都挺好记的。顾七又想了想自己的名字,觉得自己的也没好到哪里去。便有些了然:大概作者是取名废吧。 牛车还没进村,看还有些时间,顾七便干脆进入主题:“今日先与你们说下,我买你们四个人来,并不是让你们来做伺候人的活计。” 见四人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又道:“不用紧张,是我的商市需要一些自己的人手照看着。具体要做一些什么,明日再与你们细说。 现在我需要在你们四个人里先选一个人做掌事娘子。如今我也不知道你们四个谁的能力更好些, 只知道,钱四娘子识字,从前也随夫家看管过布行生意,便先让她先做这个掌事娘子。花,苗,还有何娘子你们觉得如何?” 三人皆是点头:“全凭姑娘做主。” “钱四娘子,你呢,可愿意做这掌事娘子?”顾七问。 钱四娘子有些紧张的捏了捏裙摆,半晌才深吸一口气感激道:“谢姑娘抬爱,我会好好做的,请姑娘放心。” 顾七笑笑,又道:“当然这职位也不是永远都不变的,全看你们自己的的能力。 在顾氏商市每个人都以实力说话,做的好的,往后不仅能升掌事,也能涨工钱。做的不好的,便只能做些粗活,工钱也比别人的少。你们可明白?” “明白的,我们明白的。”何银花红着眼睛先开了口:“谢姑娘的恩典。我们会好好做活的。” 何银华再被卖时就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往后能时为奴为婢做些脏活就已经算是好的了。就怕别人卖到最下贱肮脏的地方去做暗娼,那是真的要活不下了。 却不成想,几次辗转牙婆将自己带到这何松镇来,自己的运气竟能这么好。 主家和善不说,还不用做伺候人的活计,只要自己能认真做活,往后还能有自己的工钱,这日子竟时比从前在夫家时还要好上许多。 钱四娘子的心里也有许多感触。 她从前在娘家的日子还算好过,家中两个哥哥,只有自己一个女儿,因此父母还算偏宠,也让识过字。 后来嫁了人,夫家更是实诚人家,丈夫虽然身体不太好,但对自己也却也是极好的。若不是后来渝州府遭了灾,自己原本的日子也应当是能殷实平顺的过完一辈子的。 可后来渝州的灾情越来越严重,家中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便只能去逃荒。 然而谁也没想到自己何丈夫在逃荒路上竟然让流民抢了银子又抢了粮,丈夫的身子骨本不好又挨饿了好几天实在撑不过去便走了。 而钱四娘子当时觉得自己也要熬不过去了,却正巧遇上了行脚帮的人路过,便干脆自买自身,只问行脚帮的人换了一口薄棺材将丈夫匆匆安葬了,也算全了这一段夫妻情分。 女子卖身成奴,很少能有好日子过的。自己又是嫁过人的妇人,年纪也大了,何四娘子一直想着,自己能过得最好日子,便是能卖给大户人家做个粗使的仆妇。 只要主人家和善,不随意打骂吓人,能给人浆洗衣服,洗刷恭房都已经是极好的了。 想到主家姑娘刚刚说的话,钱四娘子这一路悲凉麻木恐惧的心有了片刻的柔软与安心。 这大概就是老天爷怜惜自己吧,竟在山穷水尽时又给自己留了这样好的一条出路。 虽也卖身为奴,却能做个体体面面的掌事娘子。便是往后丈夫泉下有知,自己也不算给他丢了颜面。 第七十三章 钱四娘子的能力 买人的事情本就是临时决定的,因此顾七之前确实没有事先做足准备,只能让她们四人这两天先在商市找个角落自己自行解决。 倒是秦娘子听说了这事,从自己家里拿了一些旧席子被褥让她们先凑活用。 秦娘子家本就不富裕,还愿意拿出这些来帮忙,顾七心里感激,便问秦娘子往后愿不愿意来商市帮忙。 秦娘子是有些心动的,但想到家里的几个孩子要照看,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拒绝了。 顾七也不算意外,想着让秦娘子继续负责卤制风干肉等也不错。秦娘子在这些事上做的顺手,往后量起来了也需要专门的人负责。 商市还没开张,顾七第二日抽空给四人做了简单培训后,便让她们自己先找些事情做。钱四娘子做事稳妥,等弄明白商市的运营模式后,主动找了风清对接账目上的事情,让顾七也颇为意外。 看来这四两银子是挖到了个人才,不亏。 花和苏苗两个人虽然年纪还,倒也都是董事勤快的人,寻不到旁的事情做,两人便干脆去挑水将整个商市里里外外都好好擦洗打扫了一遍。 而何娘子因为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就主动接手了风清的做饭的活计,下午还抽空将几人的衣服都给洗了。 这一下子就使的顾七顾大年和风清三人都空了下了。 顾大年无事可做便去遛羊去了,顾七则带着风清又进了几次南山,有风清的帮忙,那片椴木丛山耳很快就被采摘的所剩无几。 家里的院子地方不够大,顾七就让人在商市后头清出一块空地,专门用来晾晒山耳。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日从南山上下来,顾七将新打的两头野山猪直接拉去了杀猪匠王大刀家里,并与王大刀说好了,往后再有野山猪直接送他这里。 猪头猪血猪下水都归他,剩下的猪肉切成条肉后和猪大腿一起直接送去秦娘子家里。 王大刀这段时间正是缺生意做,闻言自然乐意,拍着胸脯朝顾七保证: “大年家闺女,你且放心,我王大刀杀猪从来都是有口皆碑的,该是我的,我就收了,不该是我的,保准给你收拾的整整齐齐一两都不多拿。” “王叔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顾家现在的院早就被晾晒山耳的簸箕架子给占满了地方,要再想留出地方来杀猪实在太难了。若不是因着王大刀只会杀猪不会做剥皮的精细活计,顾七都想把制皮的前期工作一起交给他完事。 能做咸鱼,谁还想自己干活。能苟且苟。 赶巧了,顾七才从王大刀家出来,就看到有两辆驴车拉着货件挺在顾氏商市门口,走近一看,正是之前跟在李顺后头递茶水的那个伙计。 也姓李,听说是李顺的侄子,叫李向贤。 李向贤也看到了顾七,恭敬的作揖行了一礼道:“顾掌柜,我叔叫我将您这边要的布匹先拉过来了。您清点下?” “先把货拉进去吧,我让人来清点。”正说着,顾七看见花和苏苗两个家伙从商市内探出脑袋来,便招呼道: “别看着了,快出来帮忙,将你们钱姨也一块叫出来。” “成,我这就去喊钱姨。”答话的是苏苗,一边说着一边就往里头跑去。留下来的花便帮着李向贤等布行伙计一起将布匹先拿进商市里。 这两个丫头里,苏苗的性子要活泼机灵些,花性子则有些偏内向,好在两个都听话董事。 “就放到乙区一号的柜台。花你给向贤他们带个路,别走错地方了。” “是,姑娘。”花身量不高,力气也不足够,勉强抱着两匹布,一边心翼翼的说着话给其他伙计引路。 为了方便员工能快速的区分商市板块,顾七给整个商市都做了划分。 以天干的甲乙丙丁戊己等做大分类区别,再以数字做分类柜台号区分。 周氏布行的两个柜台位置就再乙区一号柜和二号柜。 苏苗叫来了钱四娘子后,也想跟着花一起去搬货,却被钱四娘子给拦了下来。 “苏苗你留下来,先将这些布匹按照质地做分类。我来做清点登记。 登记后的布匹就放到架子上去,葛布和粗布放一号柜台,葛布放下面几层,粗布放上面几层,深色的放下面,浅色放上面。 素软缎和花软缎还有细部就放二号柜台,细布放下面,软缎放上面,也按照颜色深浅来区分。” 钱四娘子一到柜台,和顾七打了招呼后便取了备用账目出来,又问李向贤要了周氏布行的送来清单。一边嘱咐着苏苗,一边将还在忙活的花也叫了回来和苏苗一起将布匹分类登记。 见钱四娘子上手如此之快,顾七便站在一旁,没再开口。 既然已经让钱四娘子做了掌事娘子,那么该放权的地方就要放权。即便一开始会有些差错也不打紧,任何职位都需要一定的磨合期。 目前看来,钱四娘子上手的很快,做事思路清晰条例也分明,最要紧的是不怯场。这一点就比何娘子要好上很多。 李向贤一共送来了葛布一百四十匹,各色粗布八十匹,细布八十匹,花软缎和素软缎各五十匹,两个柜台总计两百匹。 等钱四娘子登记好后,顾七从一号柜里挑出了五匹深黛青色的葛布又从二号柜挑出四匹细布,问李向贤: “往后这边周氏布行的商柜可是由你来负责的?” 李向贤摇摇头有些羞涩道:“叔叔说我还不成,要另外再挑个经验足的人过来。这几日便要劳烦顾掌柜的人先帮忙照看着。” 顾七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道:“这九匹布,顾氏商氏先要了,走明账。” 说罢又对钱四娘子道:“这九匹布的账目你记一下,银钱去问风清结算。” 既然顾七说了走明账,那便是与一般客人进店购买没什么区别,李向贤自然不会说什么,只让钱四娘子签好接货的单据便客气的告辞了。 顾七将布匹递给钱四娘子:“这两日你和何娘子一起赶赶工,依照每个人的身量各做里外两身衣裳,都做一样款式的,简单干净方便做活就成。 对了,连同我和我爹的,还有风清的也一并做了。” 第七十四章 聘礼 “我记得你说过你绣活不错?”见钱四娘子点头,顾七道:“衣裳做好后,需要在每身衣裳的左胸口位置把‘顾氏商市’四个字绣在上面。” “可有字样?”钱四娘子问。 顾七想了想道:“就用招牌上的字做字样,我看书生写的不错。” 钱四娘子笑着应下,让苏苗和花先将布匹收起来。 “那顾家的娘皮真问咱们家要了二十两银子?”宋树根家,一个浑身皮肤黝黑发亮,身量高大,肌肉壮实的汉子沉这一张脸坐在宋家的院子里。 这人正是宋家在何松镇黑鹰赌坊里做打手的大儿子,宋大贵。 一提起自家没了的二十两银子,宋婆子就气的胸口疼: “那宋家的娘皮简直就不是人。丧天良的下贱胚子,将你弟弟活生生的打的下不了床,还要讹了我足足二十两银子! 咱老宋家在旗村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大贵呀,你回来一定要给你弟弟做主呀。” 宋大贵听了凝眉转头问宋三宝:“三宝,不是大哥说你,你怎么大个个子,怎么还让一个臭丫头给打了?你那几个兄弟呢?” “大哥,我那两个兄弟都都她被给打了。”宋三宝说着,一想起顾七的眼神就觉得自己脊背跟着一阵发冷,有些心虚道: “娘,大哥,要不然算了吧。顾家那娘们邪门的很,咱们别再招惹她了。” “混账东西!这么大个汉子,你居然会怕一个娘皮?你是要把咱们老宋家的脸丢光吗?”宋大贵怒目。一身肌肉撑的身上绷紧的粗布衣裳几乎要炸开来: “前两年就让你跟着我去坊里学点傍身的功夫,你倒好就知道偷懒,街上村里的,就跟那些没用的东西瞎混。” “大哥,那顾家娘们真的邪门。你不知道,她当时看我那样子,就和看一个死人一样。”宋三宝急道。 宋大贵闻言却不信,嗤笑道:“我看你就是怂货。不过是个十几岁的丫头,信不信老子一只手就能把她掐死。” “就是,三宝你莫怕,你大哥跟着镇上赌坊的兄弟专门练过功夫,收拾那丫头不成问题。”宋婆子心里惦记着二十两银子,眯着眼道: “那顾家虽是个外来户,但有些银钱,咱家院子边上那块空地就是被顾家给买去的,现在盖了个叫什么顾氏商市的。 听说是用来做生意的,昨儿个你爹出门去遛弯就看到有镇上的驴车过来给那商市送货。你爹都瞧清楚了,都是布匹,值老不少银子了。” “咱老宋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旁的就先不说,但咱家那二十两银子必须让顾家先吐出来。”宋树根在一旁抽着旱烟,听到这处缓缓开口道: “当然你弟弟也不能白白挨打了,便让顾家再另赔三十两银子,我老宋家就也不与他们为难。” “那岂不是便宜他们了?”宋大贵冷笑:“既然那顾家有胆子占了我老宋家看中的宅地,还敢打伤我宋大贵的弟弟,只要他们赔几十两银子可说不过去。” 宋树根对自家大儿子向来信服,听到这话忍不住问:“依大郎的意思,该怎么办?” “依我看,干脆就让那顾家那娘皮嫁进门来伺候三宝和爹娘,她家那商市那地也该当作嫁妆一起陪过来才是。” 宋大贵的话,让宋婆子和宋树根眼睛都是一亮。 宋三宝年纪也不了,一直还没娶媳妇。那顾家虽是个外来户,但也有些银钱,那顾大年现在也就顾七一个闺女,若是娶进门来,顾家的钱和地不就都成自家东西了吗? 再说了,自古都只有做婆婆的磋磨儿媳妇的道理,只要她嫁进门,还怕不把她收拾的老老实实? 宋婆子和宋树根还在美滋滋的盘算着,宋三宝却急的快跳脚:“大哥你说什么浑话,我可不娶那个母老虎。 你不知道她有多吓人,娶了她我还有命吗 她肯定得打死我呀!” 听宋三宝这么一说,宋婆子也有些担心起来:“三宝说的也有道理,顾家那娘皮虎的很,万一嫁进门,三宝镇不住她可怎么办?” “哼!敢不听话,就去叫我回来,好好收拾两顿。”宋大贵说着眼里闪过一丝阴狠,道:“打到她服气。怕了,以后保准就老老实实的。” 宋三宝听着这话心里还是有些发虚,但又觉得自家大哥说的也又几分道理,自己一个大男人怕一个娘皮算怎么回事。 说出去岂不是被哥们笑话? 再说了,那宋家娘皮虽然邪门的很,但样貌却是不错,要是真能取回了也美的很。 想到这些宋三宝便再也不反对了。 宋树根闷声狠抽了几口烟,拍板道:“就按大贵说的来,顾家既然收了咱家二十两银子,就是收了咱家的聘礼。便是说出去,咱老宋家也是占理的。” “那成!”宋大贵一拍大腿道:“三宝,今儿个你哥我就给你做一回媒人,去顾家走一趟,把那顾家娘皮给你抬进门来。” 说着宋大贵就起身准备出门。 宋三宝还是有些发怂:“哥,真要去呀?” 宋大贵伸手垂了垂自己肌肉厚实的胸口冷笑:“怂货,怕什么!有你哥在,还收拾不了几个外来户?” 由宋三宝帮忙引路,宋大贵一路大刀阔斧的朝着顾家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碰见这两人的村民见是宋树根家那两个霸王都吓的躲得远远得,谁也不敢多吭声。 这两个霸王一个比一个不是东西。得那个在村子里投机遛狗耍混讹钱,一日都不消停,大的那个更毒,早几年就在镇上黑鹰赌坊给人做了打手。 那黑鹰赌坊是什么地方!好好的人走进去,倾家荡产的丢出来。 听说钱不够就要断人手指头。在那里头做打手的手里头都是见过血的。 路过的村里人不敢得罪这两个霸王,却有眼尖的认出宋大贵宋三宝两兄弟去的方向是顾家,便知道这两人定是去找顾家人麻烦的。 有怕出事的,偷偷溜着朝里正家跑去,想着要是里正能出面,也好拦着点,免得宋家人真闹出不好收拾的事情。 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等宋家两兄弟一走远,便满村子的到处胡嚷嚷。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半个旗村的人都知道:宋家大朗宋大贵回村了,去了顾家替宋三宝报仇去了。 第七十五章 很久没见过血了 “顾家做主的人呢?” 宋大贵站在顾家院子大门口,冲气十足的开口喊了一声。说罢也不等人回答就一脚踹向院门,木制的院门应声而开。 院子里正帮着顾七翻晒山耳的何娘子被下了一跳,差点失手打翻了晾晒的木架子。 “谁在外头嚷嚷?”顾大年闻声从屋子里赶了出来。 这一出来就看见自家院门被人用脚踹开,踹门那人旁边站着的居然是宋三宝,当下就怒极: “宋家的子,你还来做什么?” 宋三宝有些心有余悸,被顾大年一喊,便习惯性缩了脚步。 “你就是顾家的那个老孙子?”宋大贵露出鹰隼般的笑意:“快去把我三弟媳妇叫出来,就说她大伯子来了。” “什么三弟媳妇?你是谁家孩子,这般混说!”平白别人骂了一句老孙子,顾大年就说泥人也激起了三分火气。 “你家闺女,收了我老宋家二十两银子的聘礼,莫不是想赖?” 宋大贵鼓动着一身肌肉,眼神凶狠带着恶意的嘲弄笑意如同看待宰的猪似的看向一脸怒目的顾大年,和吓得浑身哆嗦的何娘子。 “那二十两银子,明明是你宋家在我家宅地闹事,赔与我们的,村里的人都看见了的,怎么就被你混说成聘礼。”顾大年被气的红了脸。 宋大贵却不以为意:“你既说了那块宅地,咱们就更应该好好说道说道了。 那块地咱们老宋家早就相中了,是给我三弟弟留着娶媳妇用的,既然现在入了你家的收,便让我那三弟媳带着地契当做嫁妆一块儿进门便是。” “你个姓宋的怎么这样不要脸皮!”顾大年破口大骂:“就你家那个破皮无赖一样的混蛋,谁家会将闺女嫁给他!还想取我闺女,你砸不想着上天娶仙女去呢!” 宋大贵阴狠一笑:“老子说能娶,就能娶。顾家老孙子,你若识相就乖乖把你闺女洗干净了带着地契给我弟弟送去。若是不识相,老子就让你这姓顾的在何松镇混不下去。” “是谁大白天的,尽做梦呢?” 顾七漫懒洋洋的推开房门,手里漫不经心的伸手将有些散乱的头发随意扎成一个高马尾。 “我倒是外头为什么这么吵,原来是跑来了两条疯狗?” 说罢顾七撇眼瞧见站着院门外的宋三宝哆嗦着转身就想跑。便随手从腰间的袋里掏出两颗花生米,手指微微一动执,花生米精准的打在到宋三宝的膝盖。 宋三宝痛呼一声,半软的趴在门框上才勉强站住身子,没摔个狗吃屎。 我的膝盖骨呦! 宋三宝欲哭无泪,他就知道不能碰见这个女霸王,准没好事! 顾七往嘴里丢了一颗花生米笑问:“宋家的疯狗,今日到你老子家来做什么?莫不是来给老子送孝敬银子的?” 宋三宝一听这轻飘飘的声音,吓得半瘫坐在地上。他就说他日子过得好好的,来招惹这只母老虎做什么。 “大哥,咱回去吧,我”我不想娶母老虎回家呀! 宋大贵转头看见自家弟弟这种怂样,只觉得没眼看。倒是着顾家的娘皮还真有几分胆气。可惜了,有胆气又怎样,一个瘦猴似的女娃娃收拾两顿,保准太太平平。 宋大贵想着阴沉沉一笑:“好泼辣的娘皮,就是你收了我弟弟二十两银子的聘礼吧。也好,趁着今儿个你大伯叔在家,乖乖的跟我弟弟回家去。” 说着扫了顾七的一眼有些嫌弃:“瘦是瘦了点,也不晓得能不能生娃用。” 顾七嗤笑:“我这人,有个毛病,最是激不得。我能不能生娃你不用知道,过了今日,你这傻大个还能不能生娃,可就不好说了。” 顾七脸上的笑意猝然一止。 足尖轻点,整个人欺身而出,同时振臂一挥,长臂破空而出,骤而化掌为拳,直击宋大贵的右脸。 宋大贵闻声怒目圆睁,竟一时避之不及,只得抬手去挡。厚重的拳头如重石铁块般落在宋大贵堪堪抬起的手臂上。 只见那犹如发面馒头大的臂膀,在那一瞬间,凸起的肌肉轰然塌陷。 宋大贵骇然,正要还手,那拳力却并没有截然而知。反而犹如李健之势,穿透层层血肉,震的骨头寸寸发颤。 “啊!” 刺骨锥心的疼让宋大贵面容骤然扭曲狰狞,身体斜倾,连退三步,才堪堪稳住。可就在这一息的停顿,顾七左手形似化爪,伸手拎住宋大贵口衣领,将宋大贵斜倾的身体生生拽回。 紧接着又是一拳,直击在宋大贵的右脸上。 宋大贵闷哼一声,双目瞪的滚圆,口中牙齿寸寸碎裂,浓郁的血腥之气在喉腔内蔓延。 顾七冷笑:“老子既然想打你的脸,乖乖站着便是。 躲?你又能躲到哪里去?” 说罢,一手扣住宋大贵的喉咙,只轻轻一用力,宋大贵的脸色瞬间刷白。 顾七的手不大,手指修长纤细,掌心和指腹布满细的伤口和薄茧。 这是一双介稚童与少年之间的手,明明很单薄,可现在只要这细白的指节微微一用力,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让一个成年男子随时断气。 宋大贵此时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冷汗从两额头滑下来。 他的右手现在已经完全被卸掉了力气,根本抬不起。仅剩的左手努力想掰扯掉扣住自己喉咙的手指,可不管宋大贵不管怎么用力,那两根细长的手指就是纹丝不动。 “现在梦做醒了吗?”顾七轻笑,右手骤然用力向下一压。 只听‘嘭’一声!宋大贵庞大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地面上。 顾七屈身而下,指节力道变化,宋大贵的双眼在这一个仿佛要跳出眼眶,喉咙中血肉响起粗厚的抽搐声。 “啊!杀人了!” 宋三宝惊恐的吼叫出声,苍白的脸连滚带爬的跑出两三米远才敢回头再看。 可这一看,正看到顾七忽然抬起的脸,和那双带着嘲弄与冷意的眼。 宋三宝一瞬间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救救命!救” 宋三宝努力想要发出求救的声音,可那些字眼仿佛被什么堵在喉咙里,无论宋三宝怎么用用力,都吐不出完整的话来。 “没用的东西!” 顾七收回视线,欣赏着地上宋大贵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真是很好奇呀。 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就你们这样的废物东西也有都胆子可以出现在老子面前了。 莫不是觉得这人世间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了? 还是因为老子很久没有见过血了,就让你们产生了不该产生的错觉?” 第七十六章 留下胳膊好,还是留腿好? “闺闺女,别杀人!”顾大年现在也是怕极了,颤着身子凑到顾七身边,哑着嗓子声道:“教训教训就是了,千万不能杀人呀。” 顾七抬头,笑了笑,目露嘲讽:“怕什么,死不了。” 松开手,顾七轻轻拍了拍宋大贵的脸,问:“你说是不是?” 宋大贵脸色通红,猛烈的咳嗽着,吐出一口血腥混着满嘴的碎压,却是什么话都答不出来。 顾七蹙眉,厌恶的撇开手。 “擦擦吧。” 风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取了帕子递给顾七,声音清朗,嘴角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暖和煦。 顾七接过帕子擦着手,笑问:“脏了可怎办?” 风清轻笑:“丢了便是。” “说的是。” 顾七耐着性子将手指一根根仔仔细细的擦了干净。随手把帕子丢在还喘着粗气动弹不得的宋大贵脸上,道: “浪费可耻,宋家的,我家账房先生这帕子钱便有你来出如何?” 见宋大贵依然一声不吭,顾七皱眉:“莫不是想赖账?” “没没有!没有赖账。 这帕子钱,我出,我出的。求求你了,放过我哥。” 宋三宝吓得整个人三魂丢了两魂,但好歹还顾念着手足情分,没有将他大哥一个人丢下来。 “我留着他做什么,这么大的块头,送去给秦娘子做酱肉吗? 怕也不好吃吧。” 顾七说着话里带上了几分揶揄:“快些带走吧,瞧着都碍眼。” 说着顾七突然抬头看着宋三宝笑道:“我听说,你打算娶我?” “没!真没有!绝对没有!”宋三宝吓得一下子哭了出来。 越是哭,宋三宝越是害怕。两条腿止不住的哆嗦,末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含糊不清的鼻音哭嚎着求饶: “姑奶奶那都是我哥瞎说的,我真没想,一点都没想。” 顾七半依旧微笑着看着宋三宝,声量平和没有半点波动:“罢了,我也不与你为难。 我家账房先生这帕子得来不易,你且说说,打算赔多少银子呀?” “五五百钱?” “嗯?”顾七蹙眉。 宋三宝一个哆嗦:“那一两银子!” “唉。”顾七叹了口气。 “五两!姑奶奶我出五两!”宋三宝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顾七抬脚踩在宋大贵的脸上,声量不轻不重:“听说你这哥哥在镇上有门好营生,不该没有银子傍身吧?” “那十两,十两还不成吗?”宋三宝求饶:“不能再多了,我家真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了。” 顾七笑笑:“十两倒也行,只是你哥这嘴巴说话委实难听,今日又让我爹受了惊吓,总要留下些才是。 你说是留下个胳膊好,还是留下个腿好?” “姑奶奶,女大王,你说多少就是多少!” 宋三宝一脸惨白。 娘呀,这到底是谁受了惊吓呀! 顾大年站在角落捂着胸口,麻木着脸,一言不发: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真的受了惊吓 何娘子:我也是。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多要你,那留下五十两吧。”说着顾七又问:“你带银子了吗?” “没” 宋三宝欲哭无泪,谁家出门能带这么多银子的。 顾七也不为难,体谅道:“无妨,将你哥带回去吧,银子过会儿再送来也是一样。想来你也不会赖账是吧?” 宋三宝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 d,这账谁敢赖呀! 顾七满意摆手:“将你哥带回去吧。” 说罢松了踩着宋大贵的脚,也不再理会宋三宝。 抬眼,就看见不远处已经有不少村民朝自家院子赶过来。领头的正是满脸慌张的村长李山富。 顾七看向风清,薄唇轻启,无声的吐出几个字:“麻烦来了。” 风清淡淡一笑,瓮声道:“我来处理。” 宋大贵满身横肉,体格粗壮,如今瘫倒在地上就像一块巨大的废石,以宋三宝干煸白切肉似的身材板,使足了力也挪不动宋大贵半分,不由急的满头大汗。 这会儿围上来的村民越来越多,几个妇人躲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闲话。 村长李山富焦急的走近几步,就看着摊到在顾家院子里满口是血的宋大贵,也是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见李山富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顾大年动了动嘴角勉强露出几丝尴尬不是礼貌的笑容,却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风清轻笑,一如平常的谦和有礼道:“也不知这人为何走到这里便突然倒下,许是原就有重疾吧。” 宋三宝:神的突然倒下! 宋大贵:我有重疾我不知道?! 顾大年:我是谁,我在哪? 村长李山富:你们当我是傻子吗? 顾七笑:“许是这宋家就是想讹我家银钱,才故意挑着地碰瓷也说不准。” “”刚刚被讹了五十两银子的宋家两兄弟,丑竟是我自己。 宋大贵最后是被几个村人帮忙一起抬走的。 顾七下手有分寸,既然已经碎了宋大贵的手骨,就没打算再伤他肺腑。甚至连卸力都懒得再费工夫,至于这子为何起不来,大概是想装死。 然,顾七还是有些意外,只不足两个月的时间,拳力的精进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快。 即便在前世的鼎盛时期,顾七的体能也从来都不是最顶级的那几个,惯常出任务都是以身法灵活出手准狠取胜。 一巧破千斤,这是优势却也同样是劣势。 拳法讲究:‘力不打拳,拳不打功’,有蛮力的人奈何不了精通拳术的人,精通拳术的人奈何不了身怀横练功的人。 顾七勾了唇角,徒然遇上这种一力降十会的舒爽感,滋味果真妙不可言。 “阿七,去净个手,先吃饭。”风清挑开布帘从厨房出来。 顾七口侧头问:“今日你下厨?” 风清轻笑着点头:“何娘子受了惊吓,今日便由我来做。” “那可有口福了。” 饭桌上,顾大年一脸菜色,何娘子惨白着脸,钱四带着苏苗和花刚从外头回来,许是也听说了些什么,见饭桌上气氛诡异都没敢开口。 顾七也懒得给她们做心理建设,美食当前,先吃饱再说。 “阿七,鲜尝尝这八宝鸭,可入味?” 风清夹了快八宝鸭想放到顾七碗里,被顾七飘了一眼便讪讪的收了回来。 转而笑着将整盘八宝鸭都推到了顾七面前。 第七十七章 像个回娘家的新媳妇 顾七尝了一口,肉质酥嫩,肥而不腻带着丝丝回甜,“很不错,鸭子哪来的?” “村河西,有一家姓秦的人家,养了不少水鸭,今早见了,我便要了一只来。” 风清笑了笑问:“你若吃的喜欢,过几日我再去买。” 顾七点头:“确实可以再买一些。若是能用来做酱鸭,想来也不错。价钱多少,能谈吗?” “水鸭市价10文钱一斤,秦老汉的鸭子养得不错,每一只都有五到六斤的重。你要的多,我再去与他谈价。” “也不知秦娘子那边能不能做酱鸭。” “无妨的,酱鸭我会做。”风清说着,转头问何娘子:“何娘子可会?” 何娘子有些紧张道:“会一些,只是怕没有先生做的好。” “会就成,明日我做酱鸭你就跟着打下手。” 见何娘子点头答应,浅笑着看向顾七:“你看现在人手有了,就是地方怕是不够宽敞。” “地方确实不够用。”顾七微蹙眉:“账目上钱还够用吗?” “够用的。商市后头还有半亩空地,也用不上多少银子。且再过两日柳管事也该来取这一批的干山耳了。” 想到这一批山耳出手,至少也能换一二百百两银子,到时账银自然充盈,顾七便也不再担心道:“那就明日再去村长家走一趟,除了商市后头的半亩地,最好再另挑一块备用。 对了,宋家的五十两欠银,可别忘了去收回来。” “放心,我自会去取。”风清唇角微扬,眉目间的笑意仿佛春风遇水,缓缓荡开。 顾七微侧开身,避过风清的目光。 最近怎么总觉得这书生笑起来有些怪怪的呢? 次日晡时。 乡间道上,远远走来一人。 那人身穿着一袭月白长袍,几缕散垂而下的额发,随风微扬。整个人仿佛融于山野间,看起来颇有些风姿清俊,闲云缱绻的意思。 当然若是忽略这人手里两只扑腾着翅膀的水鸭的话,效果更佳些。 风清浑不在意的提着水鸭,跨过木桥,脚步清闲散漫的走道宋树根家院门前,轻轻扣了扣。 “谁呀?” 宋婆子在里头喊了一声,吊着一张苦瓜脸,没好气的将院门打开。 风清常在村子里闲逛,宋婆子自然认得,这一看,当下就吓得想将院门关上。 只不想手速却慢了些。风清轻笑,月白长袖半依在院门上: “来收账的。诚惠,五十两白银整。” “我家没银子!”宋婆子黑黄的脸上褶子皱在一处,一双浑浊的倒三角的眼里除了后悔更多的是怨毒。 风清笑笑:“我家阿七说了,不能赖账!” “你们是在讹诈,是勒索!我们要去官府告你们去!”宋树根持着拐杖从屋子里赶了出来,愤恨的朝着风清喊道: “顾家欺人太甚,害我儿子如此,还要上门来要钱,你莫不是欺我宋家无人可依!今日我这老头子便站在这里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喔霍,还挺硬气呀。” 风清勾唇,月白色书生袍下,那双手更是白的如若过水的籽玉般,散发着莹莹光泽。与这一般白的,却是那衣领处隐隐透出的修长玉颈。 “我不过是账房先生,主家托话,便是要来上门收账的。 你们若愿配合,自是客客气气好聚好散,可若是不配合,我一文弱书生自是也不能与你们怎么样的。到时候怕是要让主家亲自再来一趟。 可你们也知道,我那主家,不是个好说的。 到时候若有个不高兴的,这账可不是如今这区区五十两的算法了。” 宋树根铁青了脸:“你们居然还想涨价!” 风清摇头,揶揄道:“不是我想,明明是你们想。” “我打死你!”宋婆子气不过起一旁的扫帚就想往风清身上招呼。 风清脚下一挪,也不见他怎么动,轻松避开,笑盈盈道: “好好说话,莫要动手,伤了我,我家阿七可又要涨价了。” “是谁在说我闲话呢。”顾七啃着梨,慢悠悠的从商市晃荡到老宋家的门口。 见风清手里提着两只水鸭不由笑了:“书生,你这样子,十足十的像个回娘家的新媳妇。” 风清薄唇轻抿,浅笑:“等下就回去给你做酱鸭用。” “可是来要账没要上?”顾七挑眉,转头撇了一眼宋树根和宋婆子,见宋婆子手里还拿着扫帚,嘲弄道: “莫不是欠债不还,还要动手打人?” “你简直是血口喷人!”宋树根又怒又害怕,颤着手指指着顾七。 顾七不以为意,道:“莫要乱说,昨日喷了我一手血的明明是你家大郎。 你们可是不信? 无妨的,我去将你家大郎请出来当面问清楚便是。若是一个不够,不是还有你家那宝贝的三郎吗?一并叫出来便是。” “你到底想怎么样?”宋树根拿手垂着自己的胸口。被气脸色红中透青。 风清笑言:“怎说的像是我们不讲道理般,明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瞧着也不必多费口舌了。”顾七有些不耐烦道:“既然想要赖账,便如昨天说的那般让这宋家大郎留下点什么就是。也不知他是想留胳膊还想想留腿。 对了,我这人最烦人说话不算话,昨天是那宋三郎说的定不会赖账的吧?那边叫他一起与他哥哥做个伴,凑个双吧。” 说罢,顾七也不理会宋婆子等人,大踏步朝着宋家里院走去。 躲在房间里的宋三宝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此时闻言吓的立即开门。 探出半个身子求饶道:“姑奶奶,我没骗你,也没想赖账。” “可你不想给我银子?” “给,都给!我这不是一下子拿不出来这么多嘛。” 宋三宝哆嗦着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将里头的碎银子都倒了出来,哭丧着道: “这是我大哥这次回村带着身上的银子,统共也就七八两。我身上也还有二两多点,凑一起最多就十两银子了。五十两一时间真的拿不出来。” 顾七嗤笑:“昨日你可没说要与我讨价还价的?” 祖宗!昨儿你也没给过我这个机会呀!宋三宝丧。 “听说你大哥是镇上黑鹰赌坊的人?”风清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舒浅的微笑: “来时我听村里人说黑鹰赌坊有个规矩,若有人借在赌坊借银钱,三日不还,收四分利,七日不还,则要翻上一番。 若半月不还,断其指一节。” 第七十八章 黑鹰帮 “听说你大哥是镇上黑鹰赌坊的人?”风清干净白皙的脸上挂着舒浅的微笑:“来时我听村里人说黑鹰赌坊有个规矩。 若有人借在赌坊借银钱,三日不还,收四分利,七日不还,则要翻上一番。若半月不还,断其指一节。” 说着风清看了看宋三宝的胳膊腿,轻笑:“要是有人足有月余不还的,这账便不要了。 断一条胳膊一条腿,从此两清。” 言罢,风清也不再看宋三宝愈发惨白的脸色,笑问顾七:“阿七,我觉得黑鹰赌坊的规矩甚是不错。不若我们也效仿沿用如何?” 顾七勾了勾唇,神色微凉:“半月也太长了些,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 宋家郎,实在没银子,我看在今日就做个两清吧,免得你们记记得得,夜长梦多。” “就一日,再一日成吗?我等下就去镇上问我嫂子拿银子去。”宋三宝哆嗦着身子面色慌张。 顾七嗤笑:“要这么麻烦,你莫不是想框我?” “姑奶奶,我怎么敢,就是在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了。 我大哥说了,江湖上的事情江湖上解决,这一遭他心服口服,该给的银子一两都不会少。” “倒是识趣,只是我听你爹娘得意思是想报官?”顾七笑问。 宋三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他这不懂事的老娘呦! 宋三宝心翼翼的赔笑道:“没有的事。她们年纪大了不懂江湖上的规矩。我等下就去镇上找我嫂子,明早就将银子给您老送去,不劳您再跑一遭。” “你真信他的话?”回去的路上,风清问。 “你说谁?宋三宝吗?”顾七笑笑:“我信,他没胆子骗我。 不过宋大贵可就不好说了。你是担心宋三宝去镇上是为了去通风报信?” 风清侧目,嘴角含笑,一双凤眼眼尾微扬,只那瞳黑的如墨化开,深不见底: “宋大贵做打手的那间黑鹰赌坊,背后站着黑鹰帮的人。” “无妨的,左右不过是寻些麻烦,宋大贵有句话说的对,江湖上的事用江湖上的办法解决。” 说着,顾七眯起眼,看向风清半晌道:“你对黑鹰赌坊的事情倒是很清楚呢。失忆的书生,嗯?” 风清浅笑,脸上是惯常的云淡风轻:“闲来无事与村子里的人多聊了聊,宋家大儿子在镇上黑鹰赌坊的事,村子里许多人都知道。” 顾七揶揄道:“那黑鹰赌坊背后是黑鹰帮的人,也是村里人闲聊时告诉你的?” “自然也是。”风清一脸淡定道: “宋大贵的媳妇是黑鹰帮在何松镇上的一个头目的庶女。因此宋大贵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在黑鹰赌坊还是有几分脸面的。 宋三宝今日若去镇上找宋大贵媳妇要银子,这消息自然会从宋大贵媳妇嘴里穿到黑鹰帮那里。” “黑鹰帮在江陵郡的势力如何?” “江陵郡内的江湖帮派有不少,不过能数的上名头的,也只有三个。分别是伏虎帮、黑鹰帮和大刀帮。 伏虎帮的势力要大一些,几乎占据了半个江陵郡的地界。黑鹰帮和大刀帮倒是差不多。 大刀帮的主要势力在云台镇和望树镇两处。黑鹰帮的势力则在珍溪镇和午极镇两处。 咱们何松镇因临近渝州府的缘故,从前并没有帮派的势力落在何松镇上。 直到五年前,镇上开了黑鹰赌坊。才陆陆续续有黑鹰帮的股势力在镇上活动。 不过黑鹰帮总堂并没有把何松镇的地盘放在心上,除了黑鹰赌坊外,也就只有一个叫柳龙的头目在镇上活动。 这柳龙就是宋大贵的老丈人。” “这些也是村里人告诉你的?”顾七笑问。 风清神态自若一本正经道:“旗村里有不少做赶车送货生意的人家,凡是要做这门买卖的自是少不得需要向行脚帮的人拜码头。行脚帮的人消息灵通,这点事自然也就藏不住。” 顾七轻笑,摆摆手:“你爱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风清脚步一顿,转瞬却是低笑出声:“明明是阿七说什么便是什么。” 下午风清收拾出地方做酱鸭,何娘子在一旁打下手。顾七则和顾大年又去了一趟村长家。 “顾七姐。”开门的是李莲儿。 姑娘依旧是害羞的性子,见到顾七便不自觉的半垂下脑袋,一说话,白嫩的脸两侧的泛起抹浅浅的红,甚是娇俏。 “顾七姐,你真将宋三宝的大哥给打了吗? 我听说那人可坏了,总是帮着宋三宝欺负村子里的人。可是村子里的人都怕他,不敢得罪他,连我爹都拿他们没办法。顾七姐你真厉害。”说着李莲儿的脸更红了。 顾七有些奇怪这姑娘的脸怎么说红就红,总让人很想伸手捏捏。 “他可欺负过你?” 李莲儿摇摇头:“我平日也不爱出门,出门也有娘和哥哥陪着我一起,倒是没遇上。 我听说村西王家的桂花姐姐早些年便被那宋大贵拦下来过,就在村里的水桥上。桂花姐姐被逼的没办法,险些当场要跳到河里去。 好在有路过的其他人帮忙,才没出事。 再后来那宋大贵就去镇上了,村子里才太平了许多。 只那宋三宝也不是个好东西,整日里的在村里惹是生非。抓又抓不得,抓到了打也打不得。稍有些碰着伤者,那宋家就一家老少的上门讹钱。 次数多了,村子里的人都拿宋家没办法,只能躲着宋家人走,后来听说宋大贵在镇上发了财,还有了些门路,村子里的人就更不敢得罪宋家了。 顾七姐,你打了宋大贵以后可千万要心才是。” “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顾七摸摸李莲儿的头道:“用不着担心。” 李莲儿脸上的红晕不自觉的蔓延到耳后,有些紧张的伸手拉了拉顾七的衣摆:“顾七姐,你真的好厉害。 你能教我学功夫吗?我也想像你这么厉害。” “你想学功夫?” 顾七抬头认真打量了下李莲儿的身材板,很瘦的一个姑娘,村长娘子将她养得很好,白白嫩嫩的,一双笑起来像月牙一般湾湾的带笑眼睛,俏生生的。 “你年纪已经大了,现在开始学功夫恐怕也学不到太多东西。”顾七摇头认真道:“另外学功夫很辛苦的,需要吃不少苦头。你家人待你极好,用不着学这些。” 第七十九章 差点一朝赤贫 李莲儿闻言有些失落,不过很快便不再放在心上。心的拉着顾七道:“我爹就在里头,我带顾七姐和顾叔进去。” 一听顾家是打算再买一些宅地用,李山富也不觉得奇怪。他早前就觉得这顾家姑娘不似寻常人,有些能耐,自是有意交好的,这会儿便痛快道: “我这就和你们去丈量那半亩地去。” 见李山富取了丈量用的曲尺和准绳出来,顾七想了想问:“山富叔,除了商市后头那半亩平整的宅地外,往西北方向连着村口附近的位置还另有些半坡地。这半坡地也是属于村里的吗?” “你说那半坡地呀。以半坡顶上的那颗老槐树为界,朝咱们村内的这半边是属于村里的地籍。面朝外头与官道紧邻的另外半边下坡地,早些年就被官家收去了。不算各村里的地界,直接隶属于何松镇下。” “我看朝村内的半坡也足有十几亩,若是想买下来,也是按照宅地算吗?”顾七问。 “那可算不得。”李山富摇摇头: “那块半坡虽不高,但杂草荒石坑洼不平的,若是要建房子平整的银钱就需要不少。再则那半坡再往外去就是官道了,嘈杂的很,也没人愿意要。 从旗村坐落倒此处开始,那块地就一直空着。你们若是想要,我到镇上走一趟问问,多半是按照山地的价钱就能给的。” “若是按照山地算,价钱是多?” “价钱倒是便宜,一亩山地要价只需二两银子。而官家重农桑,若是真要包了山地愿意自行开垦,可免三年田赋。 当然若是这山地是打算留着做宅地用的,则另外需付一笔过地籍的契银。每亩地还需要半两银子过契钱。” 半坡地地质坚硬,荒石比土都多,真要用来开荒种田能把人累半死也不见得能种出几斗粮食来。 这样的地质别说二两银子免三年田赋了,就是白送都也没有农户愿意收去。 不过顾七本买这地就不是用来耕种的,若是依照宅地来算,即便加上过地籍银子,一亩地统共也就二两半银子,十几亩地只要三十多两银子。 比起村子里三两银子一分的正经宅地来算,这价钱就和白捡的一般,委实划算的很。 最要紧,那半坡地和商市就隔着剩下的半亩宅地,既然要买,干脆全包下来连成一片用。 虽然现在顾七还没有足够的银子可以重新规划开发那一片区域,不过先留着备用也是好的。 免得等商市开起来后,被人断了后路反倒麻烦。 想着,顾七便道:“那就劳烦富山叔再多跑一趟,除了前头说的的半亩宅地,与其相连的剩下的半破地也都一并要了。” 李山富笑道:“本就是要去的,谈不上劳烦。” 一番丈量下来,顾氏商市后头剩余的宅地统共算足也就四分半。与之前估算的差不多。 倒是那半坡地比顾七先前预估的要更大一些,以老槐树为界,属于村内的就足有近二十亩。 当然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老槐树以外连接官道的另外半边坡地另外有三十多亩。 而李村长第二日从镇上回来,带来的消息却说,府衙那边的意思是,那块半坡地不能分作两用。若真想要就得整块坡地将里外两边都一起收去。 这多少就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了。 邻近村里的那十几亩地算起来是属于旗村的村财产,出让后,府衙只能收取部分银钱,剩下的都要返回给村里,由村里支配。而另外三十亩地却完全隶属于何松镇,出让后,这些银子自然就都归了府衙所有。 看来,不管换了何处,上头都喜欢做卖地创收的买卖。 好在虽然遇上了打包销售,强买强卖的套路。但府衙还算厚道并没有涨价的意思,不管里外都以找二两半银子一亩的价格计算。 顾家只要拿出一百四十二两银子,地契就能顺利过户。 一百四十二两银子,说多不算多,却是一下子就将商市账面上的银子给掏了个大半去。 好家伙,差点一朝又打成了赤贫。 也得亏了柳青山来的及时,顾七这边刚付了买地的银钱,柳青山第二日便赶巧进村收货。 托风清的福,这批的量比上一批的还要多一些,统共入账两百二十两有余。另外那宋三宝还算老实,赶着第二日清早就把五十两银子送上了门。 听说宋大贵那媳妇也安排了马车和人手一起进了村里,当日就将宋大贵接回镇上去。 顾七自然知道宋大贵那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不过既然说了江湖事用江湖的规矩解决,顾七自然不怕他什么,兵来将挡便是。 且说顾家院里,刚结算好这一批的山耳,顾七便提道:“青山叔,今年这野生干山耳的买卖只能做到这回了。” “怎么,后头没货了?” 顾七摇头:“还会有些,只是零零碎碎的,称不起份量来。” 南山上的山耳入冬前再采摘几波,晒制后应该还能有两三斤的存货。不过顾氏商市开张后也需要一些山货来撑场面用。柳青山那里就只能先算了。 卖野生干山耳确实是门暴富的好买卖,可惜看天吃饭,量却不足。 若是搞人工培育,以顾七脑子里那点一知半解的农业知识储存水平,能不能实验成功战且不说,便是成功了,后期渠道卖价也自然要跟着变动,这都不是近阶段能解决的问题,急不得。 柳青山闻言,有些可惜:“那便只能等明年,到时候有货了,可千万别忘了先紧着我这处来。” 之前收的山耳卖的极好,虽然量委实少了些,但其利润近乎堪比制茶饼的地步。 当然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山耳能将周氏酒楼的名声打出去,也能与江陵郡内各处县镇的富户员外和各家商户打好交情。 “放心,山耳在春夏秋三季皆可采收,今年本就赶的晚了些,明年的量只多不少。”顾七道。 “如此我可就放心了。”柳青山闻言松了口气: “你不知道,自从大少爷将山耳采办的事交给我来处理后,大少爷名下江陵郡内各处酒楼食铺的掌柜都追着我要货。 货就这么点,匀给谁多一些,都不成,那些个掌柜我是一个也得罪不起。” 第八十章 周璃那个狐狸果然没有全说真话 “这样便算了,大少爷还要我将这些山耳留出一半来,分批出售给江陵郡内各地的有些名声的大户。 每一户还不能多给,就这么只给一斤半斤。便是有名头大的,最多也就给个两三斤。 那些大户人出来的管事脾气一个比一个的不好惹,这些日子可真快把我给愁秃了。” 柳青山虽是这么说着,只脸上挂着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盖不去。 自从在临平镇跟着大少爷到江陵郡开始,自己的运气好像越来越好了。 从前在主家外院做管事,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虽在外有几分脸面,偶尔也能另外得些额外的赏钱,但比起如今来来,这差距可就不就不是几两银子能比的了。 “青山叔,你可知如今江陵郡内周氏名下的酒楼食肆,是在大少爷手里,还是已经回了周氏本家?”想到那日周璃说的,顾七有些疑惑。 “有不少都已经交回了本家,只有在郡府上的几家还在大少爷手里。 不过这些酒楼本就是大少爷先行做起来的,因此主家老爷说了,交回本家的每一家酒楼的营收到年末需另分两成利给大少爷。” 这些事周家上下都清楚,因此柳青山说起来倒也没什么顾虑。 顾七闻言却是忍不住笑了笑。 周璃那个狐狸果然没有全说真话,倒也不算假话,七分真三分假的掺着说,若不是今日随口问起来,谁也不会去细想。 试营业日子定在十一月十七。 钱四娘子带着何娘子和两个丫头,给所有人都赶制了两身加厚的工作服,还另给每人都制了一床备用的冬被。 除了她们四人,秦娘子还给顾七找了两个村子的年轻妇人过来帮忙。 一个家住村西,名叫宋婉月,是王寡妇架的二儿媳,十八九岁的年纪,有个三岁半大的儿子,由王寡妇帮忙带着。 王寡妇早年丧夫,一个人带着三子一女过活,靠做豆腐卖豆腐养活几个孩子,日子过得磕磕巴巴,十分不容易。 早些年先后给大儿子和儿子取了媳妇,等轮到儿子长足年岁时,家里头早前仅有的积蓄也都用的所剩无几了。为此,儿子的婚事,便一直耽搁了下来。 除了儿子,王寡妇另有一个闺女今年也有十二了,出落的模样周正,人也勤快。 秦娘子前头找到王寡妇去时,王寡妇本是想叫自己的女儿出来赚这份工钱的,临答应时却被大儿子给拦了下了。 说是姑娘家的眼见着就要到议亲了,再去做抛头露面的活计,怕是会惹村里人闲话。 王寡妇家条件不好,几个儿女到了年纪议亲本就艰难,一听大儿子这话,王寡妇就有些犹豫了。 可若是不去,家里的就几亩地和一门祖传的豆腐生意。每日忙进忙出也只能勉强维持全家的口粮开销,想要再攒下银钱给儿子讨要一门媳妇,往后还要给女儿攒下一份嫁妆,哪一样都不容易。 一天足有二十五文的工钱,活计也轻松,都快顶的村子汉子去上镇上做大工的工钱了。 再说村里汉子去镇上打短工也不是日日都能有活做的,今日有活,明日就没活,全凭运气。哪里比的上这份按月结算的工钱,安稳不说,离家还近。吃喝开销都能再家里头凑活了,也不用另外花钱。这便又能省下不少。 若不是秦娘子明说了,顾家商市只雇佣年纪轻的姑娘妇人,王寡妇都想将自己那三个儿子一块送上门去才好。 后头一家子商量了下,既然未嫁的闺女不方便去,便让两个儿媳妇出面。 王寡妇的大儿媳妇,今年有二十五六了,人精明也泼辣,做事是一把好手,就是脾气太大了些,嘴也碎,经常得罪人。相反二儿媳妇要老实温厚很多。 秦娘子想着顾家是打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能请个嘴碎话多还容易得罪人的,便做主先定下了王寡妇的二媳妇,宋婉月。 除了宋婉月外,还有一个则是村东的柳家的女儿。 柳家女儿名字叫柳娥,年芳十九,如今尚待字闺中并未出嫁。柳娥在旗村里也有些名胜,只是名声却不太好。 柳家条件不错,又只有柳娥一个闺女,夫妻俩便也极为宠爱这个闺女。 在柳娥十来岁的时候就给订了一门亲事,那男孩是还是隔壁村余姓读书人家的儿子。公公是个童生,几个孩子自教养,在外的行为规矩都不错,在外人看来算的上是顶好的一门亲事。 可惜有些事情,从来只是旁人看着光鲜,内里的苦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余家人耕读传家,在十里八村名声一直不错,可谁能想到这样的人家教出来的儿子却是个心怀鬼胎的浪荡子。 就说那余家儿子成年后瞒着家里人偷偷去镇上的秦楼楚馆厮混,其实原先也仅仅只是好奇,被学堂里的其他学子带过去见见世面,不算大事。可不成想一次两次之后,余家儿子便痴迷上了,紧跟着不思学业,成绩一落千丈。 何松镇就那么大的地方,很快余家儿子的是就传到了旗村来,被柳家人知道了。 柳家人自然不高兴,亲自上门去找余家询问此时。 余家自知这事是自家儿子不地道,亲自将儿子捆到柳家人面前,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只说以后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出这种事情。 柳家人信了余家的保证,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直到柳蛾十四岁那年,两家正准备商议婚嫁之事时,两家人却忽然就闹翻了。 具体因为什么闹翻了,一开始两家人都闭口不谈。直到半年后陆续传出风声来,先是说余家找了算命先生,算出来柳娥的八字与余家不合。后头又说柳娥身子骨不好,恐不能生儿育女,这才被退婚。 在后头闲话传着传着就更不像样了。 说柳蛾克夫克子,又说柳娥行为不端招蜂惹蝶,几个村子里越传越过火,什么样的浑话都有。 这样的浑话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的名声来说实数恶毒,若是碰到个性子软撑不起事的姑娘,怕真是要被逼的跳河了结,以死明志。 好在柳娥却并不是个软弱性子。虽因着这事,在家足足关了两月不愿意见人,等再出来时却突然放言。 她不是被余家退婚的,而是她柳娥看不上余家儿子,不愿意嫁进余家。 第八十一章 黑鹰帮福利不错 柳娥方言这些话,除了柳家人外,自然没人会相信她。 在外人眼里,余家家境富裕又是耕读人家,是十里八乡都想攀交的好人家。余家儿子不缺胳膊不缺腿的,样貌也周正,多少村里的姑娘家等着嫁给余家。 柳娥怎么舍得自己退婚,定然是被余家退婚了,觉得脸面过不去胡说八道罢了。 这之后,村子说柳娥闲话在柳家门口冷言冷语的人家更多了。 柳娥父母气不过,想要再为柳娥寻一门好亲事。可柳娥却说她不打算嫁人了,想要给留在家里给家里招婿。 柳家夫妇本就只有柳娥一个独女,原是心疼她才想着给她找门好亲事,如今既然女儿自己不愿意嫁了。柳家夫妇自然也就同意了招婿的法子。 可是招婿哪有这么容易的。 条件好的人家自然不愿意,寻上门的便都是一些图谋柳家家产的泼皮无赖。 一拖就拖到了柳娥十九岁,亲事也没定下来。 柳家的条件不错,家里光田地就有二三十亩。可惜人丁单薄,柳家老两口心有余力不足,这些田地有一大半都是租赁给了佃户,剩余的十来亩每到秋收时也还另要雇短工帮着抢收。 按理来说柳娥的名声虽然不好,但是日子却比村子里大部分人过的舒坦。 不缺吃不缺喝也不缺银钱花,所以秦娘子一开始也没想到她在村子里帮着顾家找人做工时,柳娥会自己找上门来。 柳娥从就懂事,家里家外忙活都是一把好手。虽因着退婚的事情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可终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同是女子,秦娘子对柳娥更多的还是心疼和怜惜,便私心里将柳娥的事情事先和顾七说了说。人留不留全看顾七的意思。 顾七自然是没意见的,她只需要能做事的员工,对员工的私生活并不感兴趣。 在则说柳娥不过是退个婚,又不是破坏别人的婚姻。 姑娘年少无知时遇见几个人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不合适本就应该当机立断,斩个干净明白,难道非要明知不可为而为,明只是个坑还要脑子发热自己往里面跳,将自己一辈子毁了? 柳娥和宋婉月的售前培训是由钱四娘子负责的。 钱四娘子大概天生就是个管理型人才。无论是顾七交代的,还是风清交代的大事情,前四娘子都能清楚明白的记下来。 并且有序的分门别类,依照主次整理出一套浅显易懂的管理法则,再将这些事情分别交给下面的人来做。 而且不过只是短短几日的相处,钱四娘子就基本清楚何娘子和花苏苗三人的性格和能力,每次分配给她们做的事情正巧都是最适合她们的能力的。 仅凭这点,顾七都自愧不如。 后头便干脆将新来的柳娥和宋婉月一起都交给了钱四娘子,自己继续做甩手掌柜。 试营业的前三日,风清将之前衔接好的几家镇上商户的物品陆续安排入场,由钱四娘子帮忙将这些东西一一刻牌标价。 率先布置完成的就是五谷杂粮酱料副食品专区,其次是包括针线,皂角,口漱,锅碗瓢盆等一系列的日用品。 与此同时,周璃安排人送来的瓷器和茶饼也陆续进场了。 同时周璃另叫人送来了一份信。信里的意思是,烟丝那边的渠道出了点问题,需要再等些时日。 烟丝这种东西,什么时候都不是那么好拿到手的,显然周璃遇到的问题不是问题。 不过这些顾七也帮不上忙,只叫钱四娘子将周氏布行安排来的人和周璃另外安排过来的两个人叫到一处和顾氏商市的员工一起做话术培训。 另外还叫何娘子给其他几个没有顾氏员工服装的临时员工做了同色的简易襜衣(样式参考餐厅咖啡厅围裙)。 当然在上面也绣上了顾氏商市的字样。 宋家那边,自从上次宋大贵媳妇送来了五十两银子后,就一直悄无声息,太太平平,宋家那老两口这几日里几乎连门都不太出,就像真歇了打击报复的心思一样。 然,事出反常即是妖。 就着商市开业的前一日,风清从何松镇上回来,带来了个消息。 说是镇上新来了几个生人,都是江湖人的打扮。 何松镇外紧邻漕运的江河分支,镇上每日来来往往的商客行脚帮众多。这种情况下,莫说是在镇上看见几个生人了,恐怕就是在镇上看见几个妖怪都不值得多提。 如此能值得风清留心,特意多提一嘴,自然是因为那几个做江湖人打扮的生人前后都进出过黑鹰赌坊。并且风清看到了与他们一同出入作陪的柳龙。 “怎么,那柳龙的手底下人的功夫不行?”顾七咬着脆枣,随口笑问。 风清轻笑:“确实不怎么行。 黑鹰帮总堂口有三位当家人,而柳龙就三当家藤大刚手底下的一个头目。 藤大刚这人手上功夫不成,敛财的能力倒是有一些,做人也管来八面玲珑。在江陵郡的江湖帮派里颇为吃的开。 许时因为这个,藤大刚手底下的人也和藤大刚差不多,论行家功夫没多少,论旁门左道敛财搜银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柳龙跟着藤大刚也又二十多年了,因自身能力不足,始终进不了帮派的核心层,随着柳龙的年纪越来越大,帮派之间打打杀杀黑/吃/黑抢地盘的事情越发力不从心。 这才被藤大刚打发到何松镇来,开了这个黑鹰赌坊。 别看这黑鹰赌坊在何松镇颇有些排面,可在黑鹰帮眼里,就和送手底下人告老还乡差不多。” 嚯!原来这黑鹰赌坊还是个退休单位。顾七忍不住夸赞:“黑鹰帮福利不错呀。” 风清笑笑:“还算不错,黑鹰帮的帮主魏鹰有些来头。听说早前师从少林俗家弟子,练就了一身正宗外家功夫,在江陵郡的大帮派里,还真没有几个是魏鹰的对手。 许是师出名门的缘故,魏鹰此人做事与一般的江湖草莽有些不同。” “怎么不同了?”顾七问。 风清伸手从顾七的零嘴兜里捡了枚脆枣咬了一口道:“魏鹰此人做事倒颇有几分江湖义气在里头。” “什么江湖义气,左右干的还是打家劫舍的买卖罢了。”顾七嗤笑:“真有江湖义气,怎么又会让藤大刚做了黑鹰帮的三当家呢?” 第八十二章 不止心狠,还手辣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自古能混在一起的,还能越混越合适的,不过都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罢了。” 风清被说的一愣,随即却笑:“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柳龙功夫不到家,也没多少旁的本事。不过他倒是有个关系还不错的兄弟,叫沈崇,也是拜码在藤大刚门下做事的人。 沈崇有些能耐,手底下养了一些外家功夫的好手。明面上做的是镖局的买卖,实际上什么黑的白的买卖都惨了一脚,午极镇的地盘现在就分管在沈崇的手里。” “你是说,这几日里陆续混进何松镇来的是沈崇的人手?”顾七诧异。 见风清点头,不由嗤笑出声:“这柳龙未免也太看的起我。 他那黑鹰赌坊莫不是除了宋大贵都叫不出其他人来了吧。这点事情竟还要请外援?” 风清轻笑:“黑鹰赌坊里统共也就十来个打手,论身手宋大贵自然不是最好的,却也能排个中等往上。 你将宋大贵打成那幅样子,柳龙的那些手下人见了,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你的意思,是怪我下手太重了?”顾七皱眉:“不过断个胳膊,吐了几口血罢了。看着人高马大的,谁知的那么不经打。” 风清忍俊不禁,笑道:“柳龙本是不大,能在黑鹰帮混到今日全靠着一个心谨慎。为以防万一,柳龙会私下去问沈崇借人一点也不奇怪。” 顾七撇了撇嘴,不太意道:“既然这么胆怕事,又何苦要来招惹我,不过是要了宋大贵五十两银子,这么大一个赌坊难道还能缺银子花?” |“自然不会只是为了区区五十两银子的事情。” 风清说着,双眸忽然凝视着顾七,那双瞳黑的如墨坠入深渊:“所以阿七,你要更心些才是。” “呵。”顾七抬眸,双眼直视着风清:“你是在幸灾乐祸?” 风清轻笑,侧头错开顾七的凝视,望向远处的山景,似笑非笑道:“阿七莫要冤枉我才是,我这一心可都是向着你的。” 顾七冷笑,将摊放在桌子上的脆枣一并收走:“都说读书人花花肠子多,此话确实不假。 不过依我看读书人不止花花肠子多,脸皮也甚厚。一说起话来,个个脸皮厚的似铜墙铁壁。不送去西蛮边境抗敌真是可惜了。” “阿七真是狠心。”风清微勾着唇角,眼底蔓开的笑意:“这枣子还是我今早买的呢。” 顾七乐了,将一整袋脆枣挂在腰上,伸手,一拳砸在石桌。石桌豁然震动,留下一个寸许后的浅坑:“我可不止心狠,我还手辣。你要试试吗?” “”风清。 第二日,待朝阳破晓。 顾大年领着众人持着一连串爆竹,热热闹闹的挑开了顾氏商市招牌上的红盖。顾氏商市正式试营业开始。 村子里难得有什么大喜事,老顾家的商市,这段时间里又是卖地盖房又是进货送货,又是买人招人的,早就吸引了村里人的瞩目。 今日这爆竹声一响。不管是与顾家关系好的还是平常的,都闻声围了过来。 恭喜的恭喜,看热闹的看热闹。 钱四娘子站着众人面前主持道:“今日是顾氏商市试营业第一日,凡是入店购买的客人,不论购买货品价钱几何,均可获得一次前台抽奖机会。” “什么是抽奖呀?!”人群前,林婆子扯着嗓子问。 钱四娘子闻言朝着一旁打下手的苏苗使了个眼色,苏苗忙将事先准备好的抽奖箱抱到了台前。 贴了大红纸样的竹箱子一下子吸引了村民们的目光。 钱四娘子上前,笑着道:“这便是抽奖箱。里头设了头奖,次奖,还有谢惠奖。只要在商市内购买过货品的客人,不论金额大结算后便可以凭购货单,来此处抽一次奖。 凡是购结算金额满五百文的客人可以抽二次奖,满一千文,可抽三次奖。活动仅限三日内,大伙儿不要错过了。” “什么抽奖,这不就是赌坊里常见的关扑吗?”林婆子后头,一个瘸腿的汉子喝着酒嚷嚷。 那汉子叫李三,是个出名的懒汉,旁的事情做不成,吃喝嫖赌却是样样精通。(关扑:宋朝常见的带有赌博性质的抽奖套圈或者大转盘射击等玩法) 见有人拆台,钱四娘子也不怕,只笑着朗声道:“赌坊的关扑要花银子才能玩,我这抽奖可不需要。 只要你有购货票,抽到什么,便可免费拿走什么。而且不论大,保准每一个人都能抽到奖品” 说罢又侧身,将众人的视线引向商市内:“咱们顾氏商市米粮布匹干货杂物应有尽有,价钱公道,童叟无欺。 大伙儿不管有没有东西想买的东西都可以到里头先逛逛看看,镇上有的,咱们商市也都有,镇上没得,咱们商市也有。大到箱车被褥衣鞋,到锅碗瓢盆针头线脑。” “连针线都有?这倒是方便了,以后不用为了补点东西,专门跑一趟镇上了。”秦娘子早前就受过嘱托,待钱四娘子话音一落,便适时得接了话头。 秦娘子贯来做人做事都极妥当,村子里有不少妇人姑娘都与她交好,听了这话便也三三两两开始交谈起来。 “秦嫂子说得是,平日里做活,缺几缕绣线就得专门跑一趟镇上,实在麻烦。若是在咱们村子里就能买到确实方便了不少。” “可不是,前几日我大嫂在家做夕食时,正巧了家里头盐粒用光了,再去镇上来不及,还是我舔着脸去隔壁家借的。 这借多不合适,借少了又不够用,麻烦的很。要是咱们村子里就能买到,哪里还用去丢这个脸。” 也有不信的问:“真的镇上又什么,这里就有什么吗?” “有没有,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娘子拉着身旁几个要好的妇人,故意提高了声量朗声道:“反正看看又不花银钱。” “秦嫂子说的对,看看又不花银钱,要不然,咱们先进去瞧瞧。” “那还等什么,走走走都去看看” 围观的村民本就猎奇,只要有人一带头,便都三五成群的都朝着商市里涌去。 商市里得东西不新鲜,可把这么多东西都放到了一个地方看着就还是有几分新鲜得,很快进来的村民便越来越多。 第八十三章 柳龙的人? 有妇人走了一圈惊奇道:“还真什么都有。我瞧着这商市倒像往常逢初一十五的去隔壁村里赶集一般。” 秦娘子便道:“那可不一样,赶集哪能日日都有,时时都叫你给凑上了。” “这话说的在理,凑赶集的日子哪有这样方便。” 有秦娘子帮忙招呼,前头还有些拘束不自在的村民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除了每个柜台组合区域都安排了固定的营业员外,钱四娘子还安排了人手在门口给众人派发提篮。 有好奇的婆子问:“这篮子也送?” 今日东门临时被安排门口做迎宾派发提篮的是顾大年。 顾大年正打算否认,钱四娘子转头看到,便笑着走过来接口道:“这位婶子,篮子也送的。不过不是您手里的这只。 只要今日在商市里购物满三百文,凭结算单就可以去柜台领取一只样式做工更好的篮子。” “比这只还好?”前头问话的婆子狐疑道。她就瞧着篮子顺手,想着以后要是白拿的,往后去镇上买卖东西提着也怪方便的。 “自然是更好的,您手里的这只是咱们商市方便客人提至取货用的,样式最简单不过,可不如柜台里的那些好看。”说着钱四娘子朝着守在服务柜台的何娘子招呼了下。 何娘子闻言便从柜台里取出两只细藤条编织的大篮子。 说是篮子,其实更新大号水饺包。椭圆底,上弧形大开口,配了两个圆形提手,细藤条柔软轻便。比普通竹篮拿起来更顺手,样式也更好看,是顾七后头专门找镇上竹编铺的娘子定制的一批。 “这样式还真新鲜。” 钱四娘子的话引的几个婆子媳妇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便有人跟着问:“真是送的?买多少物件能送呀。” 钱四娘子熟络的将商市内的活动制度一一都介绍。前头还有人嫌要买三百文钱的东西有些贵,可在商市里逛了一圈后便什么都想要带回去一些。 商市里的东西价钱便宜不说,还有不少活动。还送其他礼品,那些礼品明明也不贵,就是招人喜欢。 这会儿几个年轻妇人和姑娘家都簇拥到了周氏布行的柜台前,除了看新花色的布匹,更多的是被布匹前头放着的头花头绳等物件给吸引了。 一文钱两条的彩色头绳,三文钱一个的绢布头花,姑娘们这个拿一些,那个挑两个。姑娘们爱美也爱比较,便是一开始只是瞧个热闹不打算买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便也都买了不少。 旗村大多数村户日子过的都富庶,便是年纪些的女孩儿手里也多少有点零花可用,大件买不了,可买些头花头绳糖块零嘴之类的,不过几文钱了,出手自是干脆。 而年纪大些的,有了孩子的妇人们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了布匹上。已经入秋转凉,家里的男人孩都得添置新衣裳。 去镇上买也是买,倒不如在这里买。没听见刚刚柜台上的姑娘说了吗,今日只要买东西不论买什么都能抽一次奖。若是买价超过五百文就能抽两次,买价超过一千文就能抽奖三次。 听说头奖是,一整张的麋子皮,这可值不少银子呢! 就是抽不到头奖,次奖是一袋三斤装的白面也划算的很,再不济还有谢惠奖,虽然谢惠奖只是半斤苞米。但架不住人人有份呀。 那姑娘可说了只要去抽奖,最差也有谢惠奖,绝不让大伙儿白来一次。 顾七在商市后头的空地上,支了一个躺椅,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磕着瓜子。风清从里头走出来,笑问:“现下商市里正热闹,你不进去看看?” “我去看什么,那么多人手在,还不够忙活的吗。” “你倒是随意,就不担心第一天试营业出什么岔子?” “在正式开张前,做这个试营业的活动,不就是为了个‘试’字吗? 有什么准备不妥的,会遇上什么的麻烦,一回生二回熟,多试些日子,自然就顺手了。” 顾七混不在意的抓了瓜子递给风清:“钱四娘子的能力不错,这些事她能搞定。等有人来砸我场子了,再叫我也不迟。” “怎么,你担心柳龙的人,今日来找你麻烦?”风清问。 “没那么快。 试营业的日子本来就是随意定的,就是宋家在今日之前也未必会知道商市什么时候开业。再则这几日我让苏苗看着留意了,宋家那几人并没有离开过旗村。” 风清接了瓜子,另取了个碟,斯条慢理的剥着瓜子壳,随口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顾七轻笑:“既然柳龙下不了决心,那我便帮他下下决心就是。” 临近黄昏,何松镇外的官道上。 壮硕的黄牛车慢慢走在路上。 穿着深灰色短打衣裳的少女咬着细草尖,躺在牛背上,晃着腿,姿态闲舒的一边欣赏着远处天边隐藏在薄云后的浅月,一边不自觉的哼着今日在镇上听路边童哼唱的江陵郡童谣。 “啊!” 忽然,不远处的山路上冲下来穿着黑衣劲装十几人匪人,吓的不少正赶路的村民商客惊叫着纷纷避让跑路,生怕慢一刻,祸事便沾惹到了自己身上。 好在那些匪人,似乎早有目标,并没有特意去拦截那些惊慌失措的过路客,而是有序的朝着一辆不起眼的牛车围笼。 而那牛车上斜躺着的清瘦少女却好似也完全没有发现意外的来临一般,竟依旧有心思哼着童谣,慢悠悠的架着牛车,直到牛车被拦截了去路。 “你就是旗村那姓顾的丫头?” 匪人中为首的一人,见牛背上的女孩不过才十三四岁的模样,清瘦的脸上稚气还未全然脱去,不由蹙了蹙眉。 那柳龙做事真的愈来愈不像样了。 大老远的将他们这些练了一身外家功夫的好手从午极镇叫来,又在镇上耽误了两三日,要围堵的竟然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女娃娃。 莫不是再寻他们兄弟几个的开心? “柳龙的人”顾七吐掉嘴里的细草,轻笑:“终于来了。” “你知道我们要来?”为首男子诧异。 顾七抬脚轻松跳下牛背,看向黑衣人,脸上的笑意更盛:“不枉我赶大清早的就往镇上跑,无所事事的闲逛了一整日。 就柳龙那黑鹰赌坊,前前后后都路过了四回。还以为柳龙那缩头乌龟是不敢出来了。” 第八十四章 买命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娘皮倒是有些胆气。”为首的中年男子闻言将手谨慎的按压在佩刀,冷笑: “就是口气大了些。那可知今日爷爷们来找你是为了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不是来给老子送银子的吗? 还是你们打算给宋大贵那个废物来报仇?宋大贵那个废物有没有告诉你,找老子打架是收银子的? 放心,不多收你们的。 团购价一人五十两,我数数,一、二、三哟,有八个呢,诚惠,四百两。” 为首中年男人被噎了下,恼羞成怒:“找死。” “放心,死不了。 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良民,你们要是死了,我都不好问柳龙收银子了。” 言罢,顾七勾唇,一双眼瞬间锐利如剑锋出鞘: “毕竟,买命可是另外的价钱了。” 空气中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为首的男人心下一颤,紧盯着少女的同时,抽出佩刀,双手紧握,缓缓拉开架势。 顾七打量了一眼轻笑道:“刀不错,归我了。” 最后一个字出口,顾七瞬间出手,为首男子只觉一股疾风迎面而来。本能的挥舞佩刀朝着眼前少女砍去。 大刀破空而出,带着悍然的气势。 然,少女的脚步却没有半分停歇。只微微侧头,便如闪电般贴着刀锋而过。 为首中年男人心觉不好,惊呼一声,正要收刀变换招式,却忽觉手腕处,被人死死拽住。男子低头一看,便见少女白皙细长的手指此时化作鹰钩一般扣在了自己手腕上。 “我说了,刀归我了。”顾七冷笑,三指骤然用力点。 为首男子只觉手腕处某个穴位一阵细微的酸痛,等反应过来时,手里的刀已经掉落了下去。紧接着又看到身侧少女轻巧一抬脚,那刀便稳稳落在对方手里。 “呦!怪趁手的,这做工得花不少银子吧。” 可不是不少银子嘛!这把刀他足足攒了半年的银钱才叫人新打,到手还不足半个月呢! 男子气的双目瞪大,想要抽回右手却怎么也抽不动。 暴怒之下,左手抡起朝着少女的面门打去:“娘皮,老子要你好看。” “在你爹面前还没人能或者做老子的。” 顾七挑眉反手一折,将男子右手彻底卸力同时避开挥来的拳风,将其整个人往前一拉,顺势抬脚一脚踹在男子的后背上。 同时侧身,又是一脚狠狠踢在另外一个冲上来的男子的胸腔上,冷笑:“玩偷袭?那就都一起上吧,正好老子赶时间。” 夕阳西下,夜色渐深,寂静的官道上此起彼伏凄厉的痛呼声,衬着这暮色愈发怪意。直到一炷香的功夫后,官道重新回归平静。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帮里人称老肆,是沈崇手下长远镖局的总镖头。一身祖传的刀法使的大开大合气势磅礴,在黑鹰帮里也算有名气。 这次应柳龙之邀从午极镇带着手底下的兄弟赶来,本是另有他事。只柳龙出手大方,又有沈崇的面子在里头,才顺便在何松镇停留几日。 原想着不过是帮着处理个不长眼的,也耽误不了太久。这种事情老肆从前也没少做。 只没想到人倒是围到了,却是个棘手的硬茬子。 老肆用力按压着胸腔,才勉强控制住翻涌的气血:“阁下这样的好身手,总不会是无名无姓之辈吧。” “怎么,柳龙让你们来堵人,连老子叫什么都没告诉你?” 顾七一脚踩在身侧一个黑衣人手肘上,等那人痛呼后松手,放才漫不经心的捡起那人手里的佩刀。 “这把就不怎么样啊,也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二两银子。”顾七蹙了蹙眉:“你手底下人怎么这么穷,除了你那把,剩下的连把像样的好刀都没有。” “”老肆。,不知有句话当讲不当讲。 如炮制法,将八人的佩刀都收齐丢上牛车后,顾七方才笑眯眯的看着老肆道: “现在可以谈谈人头费的事情了。 前头说了一人五十两银子的体验费。虽然你们带了刀有些不和谐,但我这人从来说话算话,既然说了五十两一人,就不好再给你们涨价了。 诚惠,四百两。 是现在付还是等柳龙来赎你们再付?” “”老肆。到底谁才是混黑的! 见老肆不说话,顾七挑眉:“怎么,钱没带够? 不要紧,我带足了绳子够绑你们几个的。不过先说好了,延期付款是要另算利息的。就按照黑鹰赌坊的规矩来,三日不熟,四分利,七日不赎,本金翻倍。 当然食宿费要另算的,我家可不收吃白食的。” 老肆脑仁青筋突突直跳,咬牙切齿道:“我身上两百两银票在。 你先放了我和另外三个兄弟。剩下的钱我问柳龙去要,明日就给你送上。” “两百两赎四人合理。”顾七点点头笑道: “不过你可不能走了。万一你觉得你这些弟无用不打算赎人,连夜带人跑路了,我得问谁去要银子去?两百两,给你个机会,自己挑四人走回去报信吧。” “你!” 要不是两条手臂都被卸掉了力气,连刀都丢了,老肆恨不得现在再冲上去拼命一回。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比土匪还土匪! “此处距离黑鹰赌坊,来回不过大半个时辰,想来你们也是不想跟我回去过夜的。”顾七老神在在的跳上牛车掏出两个大肉包子啃了起来: “我劝你挑几个手脚还利索的,速去速回,完事,大家都好早点回家睡觉。 对了顺便替我向柳龙问好,若是他哪天觉得银子太多,欢迎让他随时带人来找我。都是老熟人了,价钱好商量的。” “”老肆。老子的刀呢,老子要刀! 顾七吃饱喝足,悠闲掏出火折子和掌灯。又掏出一袋瓜子问老肆:“饿吗,我这还带了一带饼子。” 老肆没说话,老肆身旁的年轻人忍不住心道:“能给我一个吗?” 顾七笑眯眯的从身后的篓子里掏出一个饼子:“诚惠,一百文。” 年轻人目瞪口呆:“你这什么饼子这么贵!” “精选白面,大师工艺,百里内独一份,一百文不亏。再说了夜深人静荒郊野岭的,还照常营业,幸苦费还是要一些的。” “”年轻人。我可谢谢你了! 第八十五章 杀人放火金腰带 “还要不?放心没钱不丢人,我这不兴强买强卖。”顾七笑问。 “”谁没钱,谁没钱!你才没钱! “要两个。”午时有事没赶上吃饭,已经饿肚的前胸贴后背的,年轻人王六,没忍住,从钱袋子里数出两百文递给顾七。 “你还别说,你这饼子确实好吃。”半个饼子下肚,王六眼睛都亮了: “我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饼子,看着寻常,入口香脆,也不知道怎么做的。” 见那王六自然熟的样子,顾七一乐:“我不骗你吧,大师手艺,一百文钱买的就是个品味。” “好吃,确实好吃,就是干了点。”王六一边吃一遍点头。 “诚惠,五十文。”顾七笑眯眯掏出一壶水递出去。 “”王六。 “这水也是大师工艺?” “大师亲手装的,五十文绝对熟人价。” “”王六。,我有句话不值当讲不当讲。 面饼很好吃,奈何实在太干,吃完一个饼子后,王六终于忍不住在老肆越熬越黑的脸色下,又掏出了五十文买了一壶大师亲手灌的井水。 可能是花了钱的快乐吧,王六竟然觉得这水还挺甘甜的。 当然,顾七若是知道,一定会告诉他,都是错觉。 许是王六年纪,又许是见顾七还挺好说话,这位还没见过人心险恶的伙子很快就在闲聊中将自己的老底透了个干干净净。 王六,今天才十七,老娘死的早,被黑鹰镖局的一个老镖师收养,在黑鹰混了十来年,也算资深老帮众了。 就是人傻了点,说起话来宛如个大漏勺。 只要有人给他搭一句话,什么话都能漏出来,就在他身边的不远的老肆又是咳嗽又是眨眼,眼睛都快闪瞎了,也没把王六的话头止住。 直到前头放走的四人带着赎人的银子回来时,老肆的脸色已经黑的和锅底一样了。 收了银票,出于人道主义和售后服务,顾七将这几人卸掉的胳膊腿重新装了回去,王六看的两眼发光:“阿七姐,你的功夫可真厉害,比我们沈老大都厉害。”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下次找你沈老大切磋切磋。”一天入账四百两,虽然费了些功夫,不过顾七心情不错,神清气爽。 果然能发家致富的都写在刑法上了。 老肆在一旁看的脑仁直抽,这个二傻子,才半个时辰都喊上姐了。 “还不走,打算留下来拜师吗” 王六眼睛一亮“总镖头,我真能拜师吗?” “”老肆。我为什么要多花五十两银子赎回这瓜娃子。 顾七嫌弃的看了一眼王六干脆利落的拒绝:“你不成,根骨不佳(主要是太傻),年纪又大了,学不出什么花样来。” “”王六。也是花钱的老主顾了,说话要不要这么扎心。 顾七拉着牛车推开院门,便见风清正在院中撑着灯,核算账本。 “阿七回来了,我去给你下碗面?” “不用了,路上吃过包子。外头风大,你怎么不回屋里去。”顾七栓好黄牛,洗净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今日生意怎么样?” “我当你不关心呢。今日商市流水总计三百二十一两三钱。” 风清将账本递给顾七,顾七随意的看了下问:“每个客人的身份信息都有备注下来吗?” “这是自然,都按你说的做了。”风清点点头:“你留这些做什么?” 当然是做客户数据分析了。 不过这话便不好解释,顾七想了想道:“有备无患,留着总有用处。” 风清点点头,没有细问,只道“这两日布匹区的生意最好,其次是油盐调料。米粮区的生意反倒差些。” “秋收刚过没多久,村里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在,不急,慢慢来。” 一日的总营收额三百多两,扣除货价本身和人工成本等,大致利润在10-1八之间。不算多,当然也绝对不算少。 只是现在才刚开始试营业,一切还都是未知数。毕竟头几天有活动加持,加上大多数村民好奇心使然,得到的数据肯定和日常平均值会有区别。 “商市后面的空地得叫人尽快平整出来,对了若是可以将那片半坡地也先围起来,到时候看看能做什么。” 说着顾七掏出今日新得的四百两银票递给风清:“喏,柳龙叫人送来的人头费,先入账。杀人放火金腰带,搞黑鹰帮的人可比打野猪值钱的多。” “噗!”风清忍俊不禁:“你将黑鹰帮的人当做野猪打,魏鹰要是知道了能被你气吐血。” 顾七浑不在意:“野猪可不会自己送上门。” “你觉得柳龙这次后会善罢甘休吗?”顾七问。 风清摇头:“柳龙不会,不过沈崇未必会再送人来了。” “那就可惜了。”顾七叹息,一桩好买卖又要断了:“你说柳龙是不是和沈崇有仇? 让沈崇的人平白来我这里送人头?听说那个老肆身上还有镖要送的。这会儿怕是要送不成了” “柳龙从前和沈崇的关系不错,两人接手的营生和地盘也相差甚远,若说明面上的仇谈不上。私下里一个八面玲珑,一个老谋深算。其下有没有阴私便不好说了。” “且看看吧,既然都不是蠢人,就没有平白无故给人送银子的道理。” “你的意思是” “等柳龙上门。” “黑鹰帮的事,要是插手了怕是会惹上麻烦。”风清的手指落在桌面上,发出细微有节奏的响声。 “有些事,不是我想不插手就能不插手的。既然麻烦已经找上了门,就没有退让的理由。有些人想引我入局,也要看看出不出的起这份价钱。 先不管这些,以柳龙的磨蹭程度,来不来,至少还得等他三日。 另还有件事,半月前我托了镇上行脚帮的人打听顾大年他”顾七顿了顿,面色平静的又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继续道:“打听我娘和哥嫂的消息。 今日去镇上时真巧又碰见行脚帮的人了,说是七八日前在泗水郡的牙行见过一人,体貌与我嫂子有些相似。 我嫂子叫林三娘。牙行那妇人也叫做三娘。 至于姓什么,行脚帮的人说那日只是匆匆看到,听其与牙行的另外一人在说话,等再想去问时,人已经被带走,便没有打探到。” “可要我跑一趟?”风清问。 第八十六章 莫不是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顾七摇头:“叫三娘的人太多了,到底是不是八字还没一撇。 再则从何松镇到泗水郡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至少要四五日,商市的账目,现在就钱四娘子一个人忙不过来。 先等等行脚帮的消息吧。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行脚帮枝派很多,互不相干,又互通有无?” “行脚帮内各行各业的人都有,说是帮派不如说是三教九流的总汇,他们自成体系又各有不同,行脚内有不少江湖人士,但更多的是没有功夫傍身的普通人。 驻扎在何松镇内的行脚帮并不多,大多只能打探一些行商行物的道消息。寻人也是有的,但若是出了江陵郡,想要再打听到确切的消息并不容易。” 可不是不容易么,没有电话没有互联的时代,一旦走散了,想要再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顾七对原主的亲人没有太多的印象,自然也谈不上感情,不过既然接收了这个身体,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至于结果,经人事听天命罢了。 “等柳龙的事情一了,若是行脚帮那边还没有消息,我便带顾大年亲自跑一趟泗水郡。” 顾七等了三日没等到柳龙,倒是先等来了周璃。 “烟丝的事情办妥了?” “是漕运那边遇到了点波折,不妨事。”周璃招招手,身后的厮便递来一个礼盒:“曹帮的人送我的玩意,我也用不上便给你拿来了。” “大少爷果然路子粗犷,竟连曹帮派的人都要给您送孝敬了。”顾七打趣了一句,将礼盒拆开:“总算不是衣服了,不过这是什么。宫扇?” “曹帮的人为什么送你这玩意?” 顾七面色古怪:“莫不是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在想什么呢?” 周璃无奈一笑:“这是上等的缂丝扇,扇面绣的是湘绣。湘绣难得,别看只是一把宫扇,便是在盛京城也是一把难求。 那曹帮之人是我早年识得的,听说他前段日子跑了一趟湘地,特意带回来了几把那日见他,赠送了我一把。我一男子留着也无用,便干脆给你送来了。” 顾七将宫扇拿在手里看了看,工艺确实精湛,称得上美轮美奂。便是不用,打个架子,摆放在家里也好看。 不过这等精贵的好东西落到自己手里实在委屈了,顾七摇摇头,将宫扇重新放回礼盒: “我记得你家可是有姊妹的,这扇子还是拿回去送给家里的姊妹吧,若是哪天曹帮的人送你刀剑大锤什么的,你再拿来给我长长见识。” “”周璃。刀剑也就算了,你个清清秀秀的姑娘,拿两把大锤像话吗? “第一批烟丝和这次的茶饼,我明日就叫人送过来。”周璃见顾七不打算收宫扇也没再勉强,只是随口说起后续的安排。 “你这些东西村子里的人可不会买,得想办法引过路的商客进来才行。” 村子里也有不少喜欢旱烟的老农,不过他们抽的都是些自制的土烟,和周璃带来的烟丝无论工艺质量价钱都差距甚大,这种南方运来的烟丝一般的普通村户未必消费的起。便是有要尝鲜的,也不过是些散客,撑不起量来。 “这倒不难,找些乞子,或者行脚帮的人,到各路漕运分支码头,茶馆酒肆,烟花柳巷,去散些消息。 倒也不用细说,只需留个片言只字,不怕没人上门。”周璃道。 顾七了然,原来是找营销号呀。确实是个省钱又实用的好法子。 “听说你将后头的坡地也买下来了,可想好了要做什么?”周璃问。 “你消息倒是灵通,商市后头的平地已经叫人平整了,打算先搭建两个简易作坊,用来加工干货,酱肉这些。至于后头的坡地确实还没想好要做什么。” “我看那坡地后头紧连着官道,若是打通修一条路出来,比从绕旗村村口进来更方便些。” “若是能再修出一条路来,不过村口自然更好些。”顾七蹙了蹙眉:“那坡地上荒石灌木众多,要想清理出来,可得不少银钱。 再则用来迎客路自然也不能修的太差了。光这两项加起来,不算旁的,就够掏空我的家底了。” “若是这笔钱我来出呢?”周璃放下茶杯,缓声笑问。 顾七抬头挑眉:“那大少爷图什么呢?” “还能图什么,自然是为了自己的生意罢了。毕竟往后我可是要指着这些烟丝茶饼过日子了。” “整地加修路的银钱都够大少爷在何松镇上挑个好地段再开一间铺面了,何苦投放到我这里来。” 顾七轻笑:“毕竟地契上可没有你的名字,大少爷也不怕银子投下去有去无回?” 周璃勾了勾唇:“在镇上开铺子容易,可若要避开旁人来,麻烦却也不少。 再则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你这商市就落在这里,我怕什么。当然,顾姑娘若是不忍我吃亏,不妨将那几个柜台的利再让一成与我?” “想得美!”顾七心里之前那点狐疑瞬间散的一干二净。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开口就想要回一成利! 只要销路打开,以烟丝和茶饼的利润,不出半年,就这一成利都够修两条路的了。 显然早就料到顾七会拒绝,周璃也不在意,笑道:“以顾姑娘的性情,总不好叫周某白出这笔银子吧。” “整地修路的银子,一人出一半。等路通后,我再给大少爷的货添两个柜台,当然结算的利钱照旧。少一文都不成。”顾七咬牙切齿。 周璃忍俊不禁:“那便依顾姑娘的意思来。周某人吃亏些无妨的。” “”你吃什么亏了?汝甚狗,汝母上可知! 两人正说这话,风清提着新煮的茶水走了过来:“这两日转寒,总喝凉的不好,我给你们换新的。” “有劳风先生了。”周璃浅笑道谢。 风清淡淡的扫了周璃一眼,将目光错开,道:“你只是顺带。” “”周璃。心里话可以不用说出来。 “书生,周大少爷说,要在后坡地新修一条路直通官道,将过路的商客引进商市内,你觉得如何?”顾七问。 风清寻了位置坐到顾七身边,自然而然的替顾七置换了新茶,方才道:“重新修路自是好事,只是那坡地占地不,往后旁的位置还要做什么,你可想好了?” 第八十七章 酒店商业综合体 风清寻了位置坐到顾七身边,自然而然的替顾七置换了新茶,方才道:“重新修路自是好事,只是那坡地占地不,往后旁的位置还要做什么,你可想好了?” “这倒是没有。”顾七摇头。 拿下那么大一片坡地,本就是很临时的事情。最终要拿来做什么用,顾七一下子确实没有想好。 “这片半坡地占地确实不,依我看就做个山庄也足够。”周璃接话:“不如先请个善园林的画匠看看?” “山庄?!你们是觉得银子天上能掉下来吗?”顾七瞠目。 忽然觉得自己口袋里的银子还没捂热就要飞走了,是怎么回事? 再说了这点银子飞走也就罢了,关键是根本不够呀! 周璃忍不住笑道:“可以先定下图纸来,我倒是认识一个一个画匠,善画这些,何松镇上余家的宅院就是他画的。 明日便可以叫他先来看看,至于是不是真的要建,过两年再说也不迟。” “”得了,这意思是连未来两年的银子都保不住了。 周璃做事效率一向迅速,第二日赶着清早就带着画匠来了。 专门画制园林宅院的画匠和一般画师不同,用现代的方式解释,就是更偏建筑园艺类工程师一些。 画匠姓韩,身后还跟着两个帮忙丈量的徒弟,工具配置十分齐全,一到地方也不需要韩画匠吩咐,两个徒弟便拉开架势先丈量起来。 “这位便是东家吧。”韩画匠行了揖礼问:“东家想要个怎么样的庄子?” 顾七算了下顾家的人口道:“留一个稍大一点的院子,需要七八间厢房。再单独留一个院,房间不用多,留个书房和一间库房。另外”顾七想了想看向风清,问道:“你觉得再留个位置做客栈如何?” “既然要做来往商客的生意,留个客栈倒也妥当。”风清点头又道:“若是位置足够,可以再建一排铺面。另外靠近入口处,不妨留一块空地处来,方便商客安置车马用。” 顾七挑眉,伙子可以呀!连停车位都想到了。 这不就是带再带广场车位的酒店商业综合体吗? 能做一个商业综合体自然是好的,不过这前期投入…… 顾七忍不住呲牙。 单只是做个商市赚钱抽成钱,怕是干十年都凑不够开发商圈综合体的银子。 !柳龙这孙子怎么还不上门来? 也不知道帮官家友情消灭绿/赌/毒,能不能顺便分点辛苦费! 韩画匠确实有几分能耐,不仅能画图纸,另还懂些风水之术,一边指挥着两个徒弟做事,一边慎重的将几处位置重点走了一遍,又与几人说了一些风水上的术语,都是些玄之又玄生僻难懂的词汇,顾七听得一知半解,一头雾水。 倒是风清和那韩画匠有那么点相谈盛欢的意思,果然是学霸的世界,学渣根本听进不去。 “你这账房先生颇为见多识广,很是难得。”周璃今日穿着一件玄色秀暗金纹的宽袖长袍,腰间用玉束住,长身而立,开口时声线低沉,若是不含笑意,便带着些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 顾七闻言心头警铃大作,试探问:“你莫不是想挖墙脚?” “”周璃。你当我没说。 等韩画匠忙活完一应事项,已经临近巳时末梢。 顾七本想客气一下留几人吃顿午食,没想到韩画匠说午后还另有他事,不方便再耽搁。韩画匠是周璃带来的人,既然韩画匠要走,周璃便也不好多留,与顾七匆匆告辞后,一道离开了。 顾七吃过午食,见左右无事,便带上家伙事又进了山里。 之前硝制的几批皮子,如今都摆放在了商市内,天气日渐转凉,已经有不少村民开始询问起了皮子的价钱。 相较于其他商品只能赚个提成,只有皮子算是接近百分百的利润,就是量确实少了点。人手不够是一点,最主要的是也不能做的太过分。 总不好为了一点银子把南山上的可爱们赶尽杀绝了。那还不如干脆去打劫黑鹰赌坊痛快点。 带足面饼和水,顾七拉着板车进了南山深处。随着体能的增加,顾七的脚程也比之前要快很多。 为了自家后花园的可爱们能有可持续性发展,顾七这次足足多翻了半个山头,直接进了密林深处。 严格来说这里已经不算是旗村的地界了,附近也没有旁的村落临近。 遮天蔽日的树木,即使已是深秋,依然繁茂的让人看不清头顶的日头。 密林深处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越往里走,雾气越浓,潮湿又阴冷的粘腻感越重,顾七微微蹙眉,这地方不太对劲。 “嘶~嘶嘶!”耳边忽然传来的缓慢而细微的响声让顾七心头一震。 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了。 原来自己是踏进了蛇窝。 南山内有蛇不奇怪,之前几次进山,顾七也遇到过山蛇。 这些山蛇大多数无毒,自然也有一些是蛇纹绚丽,蛇头窄长呈现三角形的,这便是带着毒牙的毒蛇。 然,不过只要这些山蛇不主动招惹,顾七惯常也懒得收拾。 虽然蛇羹味道不错,就是折腾起来麻烦,关键也没多少肉,卖也卖不了几文钱,不划算。 此刻让顾七觉得奇怪的是,这处密林里的蛇委实太多了一些。 并且刚刚进来前,顾七并没有发现大量蛇行的痕迹。 顾七有些头疼,对付一两条蛇容易,可对付几十上百的蛇就麻烦了。 这些东西速度快,又阴狠,无毒的倒也罢了,若是有毒的,一旦被咬中,想要下山就难了。 顾七身上倒是佩戴着防蛇虫的草药包,不过这么多蛇,这个草药包的功效能顶多少时间顾七心里也没数。 嘶~嘶嘶!~”耳边淅淅索索的蛇游声越来越清晰,顾七的额头渗出了细汗来。 该死的! 碰上这些玩样,还真不如换撞上两头熊瞎子,至少还能有七八成把握。再哪怕碰上狼群,打不过也还能跑。 唯独是这些爬行动物,一旦群起而攻之就根本不会给你任何机会讲策略。 压下袖里的匕首,顾七抽出长刀紧握在手中,绷紧身形,屏气凝神,同时压下视线,尽量避免和这些蛇产生对视,方才缓缓后退。 第八十八章 逃出蛇窝 虽然经常有说里会描述一些主角一旦遇上这种奇奇怪怪带着各种险恶异象之的地方,就能发现重宝或者武功秘籍,修仙秘法之类的桥段,用来助力主角一步登天,更换地图。 但显然这也得先有命出来才行。 毕竟,鬼知道自己到底是天命之子还是倒霉炮灰? 顾七持着长刀压下视线,一边仅用余光环顾四周环境,一边尽量的减少自己的动静。 无奈脚下一层厚厚的碎叶,正缝秋末,落地的树叶早就失了水分,只要一踩就会发出干脆的声响。 顾七脊背僵持,不敢再动,一时间进退两难。 实在是太多了,几乎每颗树上都挂了不少。 这些山蛇颜色与树枝树叶很接近,环绕各处枝干上,若不仔细分辨并不惹人注意。 “嘶~!”突然,顾七头顶串下一条灰褐色掺杂着红绿斑点的长蛇。 那蛇身细长,蛇头朝下,窄呈三角状,掉落时张嘴吐出猩红的长舌。 顾七头皮发麻猛然后退,同时手中大刀挥去,瞬间将那蛇一分为二。 蛇身掉落时,顾七竟看到那蛇的头顶居然还长着两个指甲盖大的犄角! 卧槽!这是什么品种的毒物! 不过此时却不是能惊叹的时候。 刚刚的动静,已经引起来周围其他蛇群的注意,只收刀的一瞬间,顾七就感觉到了无数阴森冰冷的视线朝着自己射来。 他娘了个腿咧!这是要了老子的命了! 再也顾不上其他,顾七拔腿转身就跑。 嗖!嗖!嗖! 数条灰褐色的蛇从四面八方飞涌而来,顾七手中的长刀挥舞,将迎面而来的长蛇快速斩落与同时脚下发力朝着来路快速飞奔。 然而不断动作的刀光搅动了原本寂静的密林,愈来愈密集的长蛇朝着顾七的方向缠射而来。 不仅是树上的,四周的,连地上也开始越来越多。 顾七脚下速度不减,清瘦的脸上面色平静如常。手中长刀挥舞,动作干净利落。 只是心里宛如哔了狗! d熊! 这到底有多少呀! 此时距离这片密林的出口还有三分之二的距离,奈何脚下的蛇却越来越越多,已经影响到了顾七行动的步伐。 顾七咬牙,不得不慢下速度来,同时快速变换刀势,清理脚边已经缠绕而来的长蛇。 顾七的脸色微微发青,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身上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握着长刀的手只有不断用力才能避免因手心汗水湿/滑,而使得刀柄而越来越难把控。 看来这样下去不行! 顾七蹙眉一边手中长刀挥舞,不断斩杀着缠绕而上的长蛇,另一手往腰间摸索。 顾七腰间佩戴的草药包用的是‘望江南’、‘天南星’、‘凤仙花’、‘扛板归’混制后研磨成粉又加入‘雄黄粉’混合而成的简易驱蛇粉,对于一些蛇虫鼠蚁都有些效用。 特别是其中一味‘扛板归’俗称(蛇倒退),一般蛇类碰到‘扛板归’都会本能的后退。 可惜之前几次进南山都没有遇到过这么大量的蛇群,因此顾七身上也只带了这么一个包,数量并不多。 去他iag的! 顾七啐了一口,伸手挑飞眼前的长蛇,同时打开草药包,将里头的药粉心的洒在自己头上脸上,和没有衣物遮挡的手背手腕上。 另外还有些剩余,不足以撒便全身,顾七便将剩余的驱使粉全部撒在双腿双脚。 没有粗布包裹的驱蛇粉逐渐散发出一阵阵淡淡的刺鼻味,很快率先靠近顾七脚边的几条长蛇同时感到不适,转头游走。 看来还是有效果的!就是不知道能撑多久。 顾七不敢再耽搁,脚尖一蹬,调动全身力气灌入双腿,猛然爆发往出口冲去。 没有脚下游蛇的缠绕,仅仅头顶上掉落的长蛇相对好对付很多。 只是顾七这会儿也没有太多心思清理这些长蛇,不到万不得已,甚至不想再挥刀。只一门心思往前跑。 没办法,驱蛇粉只有这一些,动作太大了,驱蛇粉迟早都得掉光。 到时候就是刀法再好,都得被这些蛇埋了! 快了! 似乎越是靠近出口,雾气就越稀薄,感受到光亮从头顶斜射过来,连带着空气都比之前新鲜了几分。 顾七心头一松,直觉这里距离逃出蛇窝已经近了。 蛇群不会无缘无故的聚集在一个地方,那么只有这个地方的环境植被空气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吸引着那些头顶犄角的长蛇。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一旦脱离这个范围,蛇群便不会再追上来。 毕竟顾七身上除了一身惹蛇厌烦的驱蛇粉的味道,并没有什么东西足够吸引这群蛇。 想明白此处,眼看着出口越来越近,顾七深吸一口气,长臂挥舞快速斩落已经挂在自己身上的长蛇。 同时脚下步伐速度加快,也不管满身满脸的腥臭蛇血,直直的冲出密林外。 妈的! 顾七伸手从后背抓出一条已经半身探入自己衣领的长蛇,湿/滑粘腻的触感,让顾七眉头微蹙。 强忍住恶心,顾七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卡主长蛇的牙齿,方才捏住蛇头,打量起这蛇来。 密林里光线灰暗,顾七还看不仔细,这会儿再看,就发现这长蛇虽然通体灰褐色不太起眼,但周身上随处可见的红绿斑点却在阳光的照射下,遥遥生辉。 再配上那头顶奇异的双犄角,愈发显现出这蛇的不凡来。 “也不知道什么品种,值不值钱!” 拿细麻绳草草将蛇头绑住,顾七还不忘将这长蛇打了个结方才丢进背篓里。 那书生见多识广,先留着回去问问他,是个什么玩样再说。 收拾了长蛇,顾七看了忍不住打量了一眼自己的身上,头发脸上衣服都沾满了血污。 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掉,要是洗不掉这趟亏大了。 想起来时似乎在附近看到过一条山溪,顾七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山溪走去。 半柱香后,果然看到了一条只有丈许宽不过溪水十分清澈干净的山溪。 顾七低头仔细观察了下,确定山溪里只有一些普通鱼方才,碰水给自己洗了手脸。 想了想又干脆散掉发束将头发也洗了。 深秋的山溪水已经冰凉刺骨,浸触久了,能将人整个头都冻麻。不过现在也只能忍着,谁让刚刚那些恶心玩意实在是太恶臭了呢。 若不是没带换洗衣服,顾七这会儿都想先洗个澡。 第八十九章 柳龙上门 将身上简单清理干净后,顾七也没了继续深入的心思,只在附近找了找。 许是此处距离蛇窟太近的关系,这里并没有太多动物活动的痕迹,倒是有不少南山外围看不见的草药在这里竟然随处可见。 顾七找了一圈,除了常见的板蓝根、藿香、白芷外,另外还发现不少年份足够的野生老虎姜,也就是黄精。 黄精喜欢生长在土质疏松,空气足够湿润和有充分荫蔽的灌木丛下,或者阴坡处。 这块区域的土质环境空气含水量都非常符合野生黄精的生长条件,顾七顺着枝叶方向下挖,很快就找出了不少野生黄精。 可惜年份有多有少。大多没有超过十年。 顾七挑了挑,只挖了一些年份接近十年的老黄精。而其他年份还浅的,则又重新覆土掩埋了起来。 黄精价值昂贵,民间常有‘一两黄精一两金’的说法。 虽有些夸大,却也不是完全虚说。 黄精生长要求特殊,特别是年份要达到十年二十年以上的野生老黄精大多生长在人迹罕见的深山里。 说起来那处蛇窟恐怕比这里更适合黄精的生长,只可惜那地界有命进去没命回来。 顾七俯身摸着附近的土质,继续朝着背阴的深坡找去。 既然这个位置适合长野生黄精,而这里的植被痕迹一看就是常年没有人类进入过,那就说明极有可能生长的年份更长的老黄精。 “果然!” 顾七翻翻找找约摸半个时辰,终于再一处背阴的山坑附近找到了一株根结庞大,全部挖出来几乎有半人的高度黄精根茎。 这么大的的根结,少说也得有二三十年以上的年份。 这种年份的黄精并不容易寻找,称一声半仙草也不为过。 “这趟也不算白来。” 顾七嘴角微勾,之前错入蛇窟的低气压也在这刻一扫而空。 虽然没有打到猎物,不过光这块黄精就抵的上一头野山鹿的价值,划算! 新鲜的草药没有经过炮制存放不了太久,顾七将背篓内扑满软草垫,心存好放除了黄精之外的其他草药。方才简单的吃了两个饼子补充体力和水分后就准备下山。 可惜了拖车在密林逃命时刻遗弃了。没有拖车拉货,剩下的黄精,顾七只能抗在身上。 好在不算重,眼看着天色不算早了,顾七寻好路加快速度往山下走。 “人还没来吗?” 就着顾七下山的路上,柳龙带着人进了旗村。 在旗村口,柳龙带着手下在顾氏商市门前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人,无奈之下干脆带着人往顾家租住的院子里找去。 与一般人印象里的江湖草莽灰帮头子粗狂鲁莽高大强壮的形象不同,柳龙生的十分瘦。 不到五十的年纪,其貌不扬,驼背拱腰,眼尾鼻翼两侧都是明显的深纹。 许是古人特别老的快的缘故,柳龙的两鬓已见斑白,若不是他身后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整个人的形象和河边钓鱼的老汉没什么太大区别。 “是这里吗?” 远远看到一处禁闭的院门,柳龙低声询问跟着身后的宋大贵。 宋大贵正要点头,却忽然看到远处一人浑身衣服都是血,正快步从一侧的山道上扛着什么东西走了下来。 待仔细看清来人得长相,宋大贵猛的双目圆睁。 也顾不上柳龙的问话,本能得后退几步,刚刚才养好的手臂在这一刻竟再一次控制不住得隐隐作痛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 见宋大贵突然后退,又不说话,柳龙有些不明所以,微微蹙眉问。 他这个女婿,就是太不稳重了一些,以后也难成大事。 “爹爹。”宋大贵艰难得咽了一口口水指着山脚处道:“那人就是顾七。” “在哪里?” 一听顾七两字,柳龙瞬间打起了精神,顺着宋大贵手指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真正好和顾七抬头望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只是最简单的一个对视,柳龙心头微震。 这种震撼并不是来自与那一身近乎血腥恐怖的衣裳,而是那个眼神。 那个眼神里并没有柳龙原本以为的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和锋芒毕露。 甚至连见到仇人应该有的波动和情绪都没有多少。 只有很平淡,平淡到近乎冷漠。 这全然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女子应该有得眼神。 柳龙垂下眼眸,忽然有些后悔,这不是一个恩惠就轻易就能掌控的人。 自己这次是不是谋划错了? “终于来了?”顾七勾唇轻笑:“先进来再说吧,柳老大。” 说罢也不管柳龙的反应,自顾自的扛着黄精打开了院门。 见家里顾大年和风清都还没回来,便随意挥手招呼柳龙和宋大贵等进了院子里:“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把东西处理下。” “友自便就是,我们无妨的。” 柳龙说话时半弓着身子,面带笑意,语气温谦。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个老实和善的平常老头。 只是这句友让顾七的嘴角不自觉的抽抽。 半毛钱没有,还真是会自来熟。 现在已经申时一刻,外头的光照逐渐减弱,这些药材现在再炮制也来不及了。 顾七便只能在房间里先找个阴凉干燥的位置先存放起来,好在深秋的天气,温度不高,只要通风能保证先放一晚问题也不大。 收拾好药材,洗了手脸,看了看身上沾满蛇血,顾七有些厌烦,柳龙这些人还真会找时间。 “柳老大,久闻大名了。” 没有换衣服,顾七心情有些不太好的从从房间走出来,见柳龙等人坐在院中的石桌前,便随手拉了一把竹椅,坐到柳龙等人对面。 柳龙忙摆手道:“友说笑了,柳某不过个寻常老瓮,哪里来的久闻大名。 倒是友的身手这几日却是在我们黑鹰赌坊传开了,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人,都对友佩服的很呢。” “怎么会?” 顾七肆意一笑,嘲弄道:“柳老大,散财童子的名头在咱们旗村也算人尽皆知了。 顾七在这里也要先谢过柳老大百忙之中都不忘带顾七发财。” “”柳龙脸色瞬间僵硬。 少年,不开口,咱们还能做好朋友! “友说笑了,之前都是误会,是底下人不懂事。今日我特意带着我这不成器的女婿来给友赔不是。” 说着柳龙瞟了一眼宋大贵:“大贵呀,还不快给顾姑娘赔不是。” 第九十章 放小羊钓大羊(感谢打赏投票加更章) “顾姑娘,之前是的不对。的和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宋大贵身高八尺,一身粗壮的腱子肉,这会老实的像个猫似的垂着脑袋也不敢看顾七,只心翼翼的作揖赔不是。 “不麻烦,我这打开门做生意的,哪里能有让金主赔礼的道理。” 顾七说着笑眯眯的将视线落在宋大贵包着厚厚木板纱布的手臂上,关心道: “伤好的怎么样了?” “”花钱被人打了一顿的宋某金主。 一想起自己赔去得的五十两银子外加等同于半残废的一条手臂,再被顾七这似笑非笑嘲弄的眼神一看,宋大贵只觉胸口有一团郁气堵着难以舒散。那条受伤的手臂更是疼痛难忍。 可是技不如人,该打活该。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宋大贵这会儿再难堪也只能老老实实做伏低,咬牙赔礼道歉。 “谢谢顾姑娘手下留情,手伤手伤没什么的大碍的。” “没大碍吗?”顾七可惜的摇头:“我这里本来有一方专治骨伤的良药,看来现在是用不上了。” “顾姑娘真的有良药,能让我的手伤恢复如初吗?”宋大贵闻言,猛的僵直了身体。 他这手伤,自从回到镇上后已经找了四五个大夫看过了,都说能勉强保住不锯掉已经是万幸。想要恢复如初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宋大贵一开始不信邪。可前几日岳父柳龙专门托人给他从郡府找了个有名的大夫回来。那大夫看了他的伤,给他重新上药固定,开了巩固方子的也只说。 ‘若是好好养着,恢复的好,平时拿拿碗筷衣服等寻常轻便物件或许还以后机会。想要像从前一样拿重物练功夫等同于妄想。’ 那一刻,宋大贵方是彻底死心了。 然而,现在顾七的一句话,却让宋大贵的死寂的心重新火热了。 一双眼紧紧盯着顾七,紧张,欣喜,失而复得,恐惧,期待,各种情绪在心头蔓延。 “不是说没大碍了吗?”顾七笑问 “顾姑娘救我!” 若不是在场的人太多,宋大贵实在抹不开脸,这会儿都恨不得给顾七跪下了。 “真想要治骨伤的药?”顾七问。 宋大年迫切道:“真想要!” “诚惠,三十两银子一帖。” 宋大贵:“” 三十两银子一帖,虽然贵了些,但比起腿上来,这点银子算的了什么。 对,只是一点银子而已。 银子没了还能再赚,哪怕让他倾家荡产又何妨,哪里比得上换一条手臂恢复如初来的重要。 宋大贵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欣喜道:“没问题。不知道我这伤需要用上几帖药?” “不多,封五日换一帖,用上三个月,保准让你恢复如初。” 宋大贵:“” 前头倾家荡产我只是说说的,不是真的想 五日一帖,一个月就得六帖,用上三个月,至少要五百两银子。 就是把他家底都掏空也拿不出这么多呀! 除非是把他镇上的宅子卖了,可那宅子也不是他的呀! 宋大贵欲哭无泪。 见宋大贵突然卡主的表情,顾七心下明了。 不能把人逼急了。 思及此处,顾七换了一种语气缓声道:“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一次性就用足三个月的药量。 若是手头不方便,大可以先买个几贴试试效果,若是效果得用,再继续加便是。” 肥羊逮着一只薅,直接把羊薅秃头了也不好。 不如先养着这只肥羊,慢慢薅。 放羊,钓大羊,温水煮肥羊,赚银子的事情急不来。 果然,顾七的话让宋大贵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来:“药用不足也有效果吗?” “自然是有的,我这伤药,每一帖都有效用,只是数目用不足,效果自然也要打折扣。 当然了,不论多少,用总比不用好,你说是不是?” “顾姑娘说的是,说的是!” 宋大贵闻言欣喜,手忙脚乱的去怀里掏银子,可掏来掏去也就几两碎银,只能尴尬道: “今日银子带的不足够,我过几日取了银子再来买成不成,我先买两帖?” “不急,药你三日后再来取就是。 若是银子不够,用完一帖再来取一帖也不要紧。” 对于长期金主,顾七有足够的耐心。 再说了那药可还没配呢,急不得。 一旁坐着的柳龙实在有些看不上眼宋大贵的傻憨蠢样。不过说到底总归是自己的女婿,也不好真的不管了。 虽然三十两一帖药的银钱确实贵了,可真要能治好了,自己后头也不会真的不搭把手。 不过这些总归只是事情。 想着,柳龙便道:“我这女婿的事情就麻烦友了。不过老汉今日过来却是有另外一件事情想要劳烦顾友帮忙。” 顾七笑笑,看着柳龙,却不接这话茬。 就知道柳龙诓骗沈崇的人马来对付自己肯定没安了好心思。是从一开始就另外有目的在。 不过这些顾七也不在意。 只是你想找茬就找茬,你想帮忙就得帮忙?天下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柳龙从第一眼见到顾七,就知道这人没有自己预想的好游说。 眼下见顾七不接话,心里虽有些后悔,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退回去反倒适得其反。 柳龙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我知道顾友是恼了之前的事情。 可我若说,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也不会出此下策,不知道友能不能谅解。” “你找人绑我,却让我谅解?这世上可没有这么讲道理的吧。”顾七倒不气,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那日我虽叫了沈崇的人去拦顾友,却没有真的想过要将顾友怎么样。只是想试试顾友的真实实力到底如何。”柳龙抬头,认真道。 “柳老大这话说的就有趣了。 我若有幸实力如你所愿,便要帮你做事。可若是实力不济,无法帮你成事呢? 是不是就只能落一个顺手被收拾的下场? 顾家虽然搬来何松镇不久。可黑鹰赌坊断人手脚,卖人妻儿,逼人上吊的好名声,也是如雷贯耳的。 柳老大总不会是想告诉我,倘若我实力不济,你老叫人绑我回去,是想好吃好喝供着吧。 做的就是道上的刀口舔血的买卖,柳老大真没必要和我来这些虚的。” “”柳龙的脸色一下子僵住。 有些事情背地里能做是一回事,但被人摊开来放在台面上说破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第九十一章 柳龙的打算 “柳老大。”顾七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得给柳龙倒了一杯,面色平和道: “其实有些事情与其绕弯子说,不如痛快直接点名。 能合作就合作,不能合作,也好聚好散。” 柳龙听到这话,愣了愣。 转瞬却是叹息一声道:“顾友说的在理,是柳某着相了。” 事情说来也是意外,三月前柳龙接到了黑鹰帮总堂的调令。 黑鹰帮总堂要在江陵郡郡府上新开了一家赌坊,需要几个对做赌坊有经验的老手把持。 商量下来,定下的名额里其中一个就是柳龙。 虽然不是一把手,但是开在郡府上的又有总堂加持的赌坊,哪里是开在区区何松镇的一个不知名赌坊能比的了的。 这个调令对柳龙说来,也算是被重新启复重用了,自然是好事。 可惜事情坏旧坏在,提出启复他的人,并不是三当家滕大刚,而是二当家赵山人。 二当家赵山人和三当家滕大刚之间不对付的事情,整个帮派都清楚。私下里互相捅刀子,明面上随时撕破脸都是常有的事情。 柳山是滕大刚的人,虽然这几年是个已经被边缘化几乎半退休的老人。可是毕竟是正经拜过堂口的,道上的人想要混下去,忠义两字就是脸面。 死对头突然启复提拔自己的手下人重用。这件事看着不大,却让滕大刚脸面有些挂不住,也让柳龙陷入里进退两难的局面。 这份调用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烫手山芋,左右都是得罪人。 更要命的是,一个月前,调令再一次下来。 第二次的调令是总堂大当家亲自批复的,柳龙这下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了。 顾七虽然对柳龙的境地有几分同‘幸灾乐祸’情。 但这件事本质上与自己无关,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便疑惑问: “不知道柳老大想让我帮什么忙呢?” 柳龙苦笑道:“其实一开始接到调令时,我就心知这事情有些问题。不敢耽搁,第二日便写信找人送去堂口,想问问滕当家的意思。” “可藤当家却什么都没回复我。 我弄不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想着往日里与沈崇的关系不错。沈崇现下又是藤当家手下得用的人,多少会有些消息。” “所以你就去找沈崇帮忙了?” 柳龙抬头,顿了片刻道:“其实在大贵出事前,我已经去找过沈崇一次了。 沈崇只让我不要多想,调令怎么说,便怎么行事。 后来我问他,藤当家有没有别的意思交代。 沈崇只说藤当家并没有和他提过这事,他也不方便问。 可我当时看沈崇欲言又止的神色就知道他应当是清楚这件事的始末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不能与我说明。” “所以,第二次你再去在沈崇时,是想把沈崇拖下水?”顾七面色怪异。 柳龙笑了笑点头:“我当时心有怨气。 我那女儿找上门说了大贵的事情后,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干脆借着这个事情把沈崇拉倒自己一个阵营里。有事情一起扛,谁也别想脱了干系。” 顾七挑眉:“柳老大这个手段可不算高明。” “我知道。”柳龙苦笑:“可是实在是没别的办法里,当时脑子一热就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顾七嗤笑一声:“我还当你是想叫我把你打残废了,就不用去上任里。” “”柳龙。 也不是没想过,但是一把老骨头了,怕是扛不住。 “我打了沈崇的人,可沈崇却打算不了了事。”顾七轻笑,问:“这可是在柳老大的意料之内?” 柳龙头疼:“顾友莫要再提这事了,是老汉想的不深,才会做出这等蠢事来。” 见柳龙都这般说,顾七只好见好就收:“那柳老大今日来是为了?” “总堂的调令不可为,最迟开年后,我就得动身去江陵郡了。 顾友可能不知道。何松镇上的黑鹰赌坊,虽然挂在黑鹰帮的名下,可实际上却和黑鹰帮关系不大。 柳某无能,在藤当家手底下混了几十年也没混出什么明堂来。几年前来到何松镇时,手底下愿意跟过来的堂中兄弟只有两人。 等年后这两个兄弟也会跟着我一起去江陵郡做事。 至于现在何松镇黑鹰赌坊里的人手其实都是后来逐步招用的。 当初我想着恐怕是要在何松镇安度晚年了,往后帮中事物都与我无关,这些人手便没有上报到堂内。” “没上报?” “确实,这些人包括我的女婿宋大贵都是何松镇周边的普通人家出身,没有撒过血,拜过堂口,算不得黑鹰帮的人。 但是黑鹰赌坊终归是我的心血,里头的兄弟,无论怎么说也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人。 这次去江陵郡生死未卜,我不能把他们带走,也想给他们留个后路。” 顾七不解:“何松镇上的黑鹰赌坊,黑鹰帮不派人来接手吗?” “黑鹰帮的底盘本就不包括何松镇。就镇上这样一个赌坊,总堂的当家人并不放在眼里。人走了,散了也就散了。” 柳龙说着,笑道:“更何况黑鹰帮内各方势力错中复杂,如果总堂真的要派人来接手赌坊,我也会提前将所有人手都解散,免得他们一无所知卷进帮内纷争。” “柳老大对手底下人倒是挺好。” “我知道顾友看不上我们这些人,老百姓们都觉得我们这群人是些偷鸡摸狗十恶不做的混蛋。 其实这么想也不错,我们这些人一辈子多都不是正经营生,好事没干过几件,坏事做里一大堆。 可若真要说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柳龙能认,却不能替我手底下的兄弟们认了。 赌坊里的兄弟,大多都是镇边的普通农户出生。有些年纪还,还没有成家立业,纵然做了一些什么错事,也没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这些兄弟既然跟了我柳龙一场,我要走了,也得为他们安排好后路。” 顾七忽觉不好,警惕道:“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那帮手下人安排工作吧?!” “”柳龙尴尬一笑道: “我若走了,黑鹰赌坊定然是保不住的,早晚会被其他赌坊吞并。 我今日看顾友的商市做的甚是不错,前头又听说顾友还包了一片山地,想来往后需要的人手的地方少不了。 不如” 第九十二章 小龙蛇(今日加更章) 顾七忍不住嗤笑:“柳老大想得真美,当我这里是收容所吗,什么人都收?” 柳龙收敛里神色,微微抬头看着顾七,半晌认真道:“其实他们不要工钱的。” “”顾七愣住。 “这样不太好吧” “黑鹰赌坊我也可以送给顾友。”柳龙继续道。 “”顾七。 真不是我抵抗力不够,是那敌方实在给的太多! “虽然黑鹰赌坊会散,但是赌坊的房契和地契却是我自己的,并不是帮中物资。 若是顾友愿意收下我手底下那些不成器的兄弟,房契和地契,便算我柳某私人送顾友的谢礼。” “”顾七。 其实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们可能不信,我只是爱助人为乐。 入夜,吃过夕食,风清整理着账册,顾大年已经进屋后,方才问起了,下午柳龙来访的事情。 “你真打算收了柳龙的人?” “若是往后要开发后坡那块山地,确实是需要一些人手。”顾七想了想道:“最好是有些身手的。 柳龙的手下人,虽然垃 嗯,虽然打架不太行,不过总比寻常村户要好些。等过段日子,寻个时间,训练训练,勉强也能上手。” “真是因为这个?”风清笑问。 “”顾七。 肯定不是因为这些人不用工钱,肯定也不是因为黑鹰赌坊的房契和地契。 见顾七不说话,风清笑笑转而道:“不过若是能让这些人从新有个正经活计,改过向善,也算功德无量了。” “你说的对。”顾七认真点头, 都说了是助人为乐。 “韩画匠的图纸,要五日后才能送来,不过主道路已经定下来了。顾叔今日联系了师傅,明日看过现场,先将现将部分区域平整出来。” 风清取了纸笔,将那坡地大致的画了下,又标注出主干道的区域。 “你先看看,这条路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 顾七大致看了下。见韩画匠选定的主干道,从商市到村外官道的直线距离几乎是最短的。便点头认同:“就定这条路,没什么需要改动的。 另外宿房的位置也可以一并先平整出来,等路修好后,先把宿房建起来。” 想了想,顾七又道:“宿房得分作两块。中间隔道墙,要建的高一些,不好翻不过去的那种。若是能再隔条河或者建个池子更好,得深一些。” 可不能让柳龙手底下那群子祸害了商市里的姑娘。 柳龙手底下的兄弟足有二三十个。虽然不要工钱,可往后要包吃包住也得花费不少银钱, 果然柳龙的地契也不好白拿。 看来得在过年前尽快将这些人的岗位规划出来。 “对了,你可见过这种蛇。” 定下开工的流程,顾七方想起自己背篓里还有一条打结的长蛇。 也不知道放了这么长时间,死了没有。顾七进屋将背篓里的蛇捞出来递给风清。 那蛇倒是还没死透,不过也已经半死不活来。 “这是浮光细鳞角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风清接过蛇身,双瞳骤然紧缩。 “就在南山里。怎么,这蛇有问题?”顾七好奇问。 风清蹙了蹙眉解释道:“浮光细鳞角蝰又叫细鳞圣龙蝰。是南疆独有的一种龙蛇。算是当地一个部落的圣蛇。” “圣蛇?就这玩样?” 顾七有些不信:“南山这蛇可占了一个林子那么多,这么高的产量还能算圣蛇?” 风清闻言忍不住脸色一变,有些难以置信道:“你是说,在南山里,有一片林子里,全是这种龙蛇?” “没有上万也有几千的数目。” 想起当时密林里的处境,顾七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这里距离西疆至少数千里的脚程,你确定这龙蛇是南疆独有的?还是仅仅只是品种有些相似?” 风清摇摇头:“不会。 蛇头长双角的龙蝰本就罕见。其身细长呈现灰褐色,身上有红绿斑点,若是遇到光线照射会呈现奇异的灵光。” 说着风清举起油灯照射在蛇身上。 果然蛇身上的细鳞折射出各色奇异灵光,虽然不如白日里阳光照射下那么醒目夺目,却也足够能让人感觉到这蛇的特殊之处。 顾七眯了眯眼,忍不住问:“这龙蛇很值钱?” 知道顾七的心思,风清轻笑,解释道:“龙蛇稀少,是南疆部落的圣物,自然珍贵。 可若说它的市价,因从来没有人买卖过,倒也说不好具体值多少银子。” “算有价无市?” “确实可以这么说。” “那就是没用了。” 听风清这么说,顾七兴致大减:“南山那处密林里多的是这种龙蛇。光是今日我便杀了数百条有余。 那蛇窟若准备不足,只身进去,武艺再高也是有去无回。可若是准备足够,再在边缘处将那些龙蛇引出来一些就容易的多。 不过既然是卖不掉的东西,也就不用再费那心思了。” 风清自己将蛇打量了一番道:“那倒也不是全无价值。 我记得有书中记载里说南疆有一龙蛇,名浮光细鳞角蝰,其血可增补身体,对练武之人有妙用,而其胆则可解百毒。 若是书中说的不假,这龙蛇也算有妙用。” “就这玩样的血能补身,胆能解百毒? 真的假的,你看的莫不是野书吧。”顾七有些狐疑。 一般蛇能入药,顾七是知道的,可这么玄幻的药用真的是听也没听说过。 风清摇头笑道:“这浮光细鳞角蝰我也是只闻其名,从未真的见过,今日算是第一次见到活的。既然你手里有,有没有此效用试试不就可知吗。” “解毒倒是容易,明日我去逮一只山兔来,再喂点老鼠药试试就知道了。这蛇血补身是不是有用要如何试?”顾七身后再蛇头上弹里弹,还没死透,留作明日放血问题不大。 “那就只能喝几口试试了。”风清道。 “要喝,你来喝!”想起那蛇血的腥臭味,顾七忍不住呲牙皱眉。 风清轻笑:“听说是对练武之人有妙用,我可不会功夫,怕是喝了也没什么作用。” “有用无用,也得喝了知道。许是对普通人也有妙用也说不准。”说着,顾七也觉得这事确实有点坑书生的意思,不太地道。便道:“要不然蛇血就先算了,先试试蛇胆有没有用。” 第九十三章 老子是这种人? 第二日清早顾七又进了躺山,也没进太深的地方,只在各处陷阱位置逛了一圈,捞回来几只山鸡和兔子。 又去商市叫了风清一起,将只剩一口气的龙蛇放血挖胆。 风清找来两个器皿将蛇血和蛇胆存放好后,问:“现在就要试?” 顾七看了眼风清,奇怪道:“当然,不试留着过年?” 风清无奈的笑了笑:“龙蛇的胆珍贵无比,你却拿来喂兔子,若是江湖上的人知道里,怕是会气的跳脚。” 顾七浑不在意:“可惜了他们不会知道。 依我看,知道了才好。有我这么良心的商家,尽心尽力给他们试验龙蛇的胆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可解百毒。 一旦成功,就是质量保证,往后还怕卖不出去?” 风清哭笑不得:“你说的也在理。” 只是明明是千金难求的南疆圣蛇,是整个大康境内江湖朝野上下都恨不得能私藏一枚的龙蛇胆。为什么到你这里就像卖个萝卜似的简单,卖之前还要试试萝卜味道怎么样? 顾七不知道风清所想,只是拿着手里的老鼠药举棋不定。 “也不知道这老鼠药的药性怎么样?” 老鼠药是今早顾七问秦娘子要的,一时也不知道药效如何。怕就怕,山兔体积抵抗力不行,这一点量下去,还没来得及抢救就先挂了。 风清接过老鼠药闻了闻:“不是烈性药,毒不死,你若不放心,先喂一半就成。” 说着风清笑问:“怎么,你还要担心兔子的安慰不成?” “自然担心。若是真毒死了,这肉怕是也不能吃了。” 顾七不赞同道:“那不是白瞎一只这么肥的兔子?抱潜天物,浪费可耻。” “”风清。 果然不能抱有不该有的幻想。 就如风清所估计的那样,秦娘子给的老鼠药药效一般,喂下去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那兔子还是活奔乱跳的。 直到半个时辰后那兔子才开始逐渐出现呆滞不适的症状。 一直到那只兔子开始在地上幅度翻滚,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风清才取了切碎的蛇胆,强行往兔子嘴里喂了一部分,又捂住兔子的嘴避免其不适应吐出来。 “需要多久?” 风清摇头:“书上并没有明确记载。” “那就在等等。” 顾七说着扫了盆里剩下的已经被开膛破肚的龙蛇一眼问: “你看的那书里,可说里龙蛇的肉有什么特殊作用?” “这倒也没有。” “既然没有旁的功效,干脆就烧了吧。我记得酥炸蛇段,三四蛇羹。酸菜蛇汤味道都不错。”说着顾七有些嫌弃道: “这龙蛇的肉确实少了点,做蛇段怕是不够吃,还是凑活着做个蛇羹吧。” “”风清。 好像也说不出哪里有问题,但总觉得关注点不太对是怎么回事。 最终风清还是认命的进了厨房,半个时辰后,顾家的厨房内飘出了阵阵香味,惹得顾七肚子里的馋虫翻滚,忍不住直咽口水。 没想到那龙蛇蛇血腥臭无比,这肉烧起来却额外的香气四溢。单单只是闻着就让人馋的恨不得吞了舌头。 风清烧蛇羹的时候还顺手蒸了饭,今天顾家比往常提早里足足一个时辰开动午食。 一盆蛇羹三人哄抢,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整盆蛇羹就被扒拉的底朝天,连定点蛇汤渣滓都没留下来。 顾大年抢到最后一口蛇汤,就着剩余的饭吃的心满意足:“阿风呀,你这手艺真的是越来越好的。这蛇肉羹香的把人魂都快香掉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有机会能吃到第二次。” “顾叔喜欢就好,不过今日这蛇羹鲜香,可不是因为我手艺的缘故,是这龙蛇肉质确实特殊。” 说着风清看向顾七轻笑道:“龙蛇是阿七在南山上寻来的,恐怕不好找。” “”顾七。 这子是再暗示我什么吗? 难道一顿蛇肉羹就想骗我买命?! 想得美,怎么可能?老子是这种人? d!蛇肉是真的香 打量了一眼院子里已经活蹦乱跳的山兔,顾七妥协道:“书上可有记载龙蛇的蛇胆怎么存放时间长点?” “书中并没有明确记载,想来与普通蛇胆的储存方式相似。或是晒干磨成粉末,或是整颗泡酒存放。” “蛇胆酒?倒也不错。” 想到自家商市里也有谈妥的几家酒坊,每半月按时送各种酒水过来。顾七记得,其中有一家酒坊的品质很不错,就是要价比较高,农户们舍不得买这么贵的酒水,因此留下的库存比较多。 想着顾七问:“商市里,还有多少春风醉?” “还有十来坛,你想用春风醉泡龙蛇胆?”风清会意,点点头:“春风醉的品质虽然不算顶级,贵在纯度足够,口感也香醇顺滑,可以一用。” “商市里最便宜的杂酒十八文一斤,稍顺口一些,得二十五文一斤。还有更好一些的,三十六文一斤。 唯独春风醉是半斤一壶的卖,那么丁点的一壶,要价六十文,足够贵的了。 想要再好的,别说何松镇内里,就是在整个江陵郡恐怕都寻不到多少。 再说了蛇胆酒主要卖的是龙蛇胆解百毒的功效,至于酒水本身,能入口就算不错了。” 要不是商市里的春风醉库存太多,不好卖,搞不好要砸手里。顾七其实觉得拿二锅头泡也是一个意思。 反正是救命用的,真到了这种时候,谁还会去管好不好喝。想要活命就是马尿泡酒也得喝。 密林的蛇窟不好进。赚钱要紧,命更要紧。 再则之前已经答应了宋大贵的伤药也需配置,家里晒制的药材品种不全,还缺几味主药材。第二日顾七去了一趟镇上药房。 正是顾家刚来何松镇那会儿,顾七卖黄芪的那家余氏药房。 今日在药房帮忙的也碰巧里是上会帮忙鉴别药材的那位药师,那药师显然还记得顾七,见顾七进来便问:“姑娘是又来卖药材?这会可还有黄芪?” 顾七摇头笑道:“黄芪倒是没有,不过我刚得了一些黄精,只是简单处理了下,还未炮制过。” “黄精?”药师眼睛一亮:“黄精可难得的很,你挖到的是多少年份的黄精?” “有些五六年的,还有一些八九年的。”顾七将背篓里的新鲜黄精取出递给药师。 第九十四章 卖黄精(今日加更章一) 炮制药材需要费不少功夫。 顾七挖的黄精数量较多,便将最大的那块足三十份的黄精单独留了出来,打算自己炮制留着往后备用。 剩下年份的黄精这次便一起背到了镇上来。 余氏药房上次的价钱给的公道,做生不如做熟,顾七也没再换其他药房的打算。 “八九年足的黄精可不好找呢。你这丫头真有本事,家里祖传的采药人?”药师看着这些黄精爱不释手。 余氏药房虽然做的不错,可大部分留用的药材都是普通年份的。 就比如这个黄精,药房里存放的都是些刚刚足三年的,就连满五年的也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的。 这种年份的黄精,够药效,配一些寻常方子也足够用。但若想要配特殊的方子,就有些不够看了。 顾七没有回答药师的话,只说是自己运气比较好。 显然药师没太在意顾七的说辞,这会儿一门心思都落在了黄精上,忍不住感慨道:“上会见到这么好年份的黄精,还是三年前,主家从郡府寻来的,就巴掌大的一块。 你这些黄精我都收了,价钱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说着药师招呼一个跑堂的活计过来,吩咐道:“你去后院,将余掌柜叫来,就说铺子里收了好货,让他来看看。 对了,记得让余掌柜带足里银钱再来,铺面里的银子怕是不够用。” 一听药师说铺面里的银钱都不够收药材用,伙计忍不住好奇的往药师手里看。 伙计是余家的家生子,在余氏药房做跑堂两三年,也认得了不少药材,这一看便认出是好年份的黄精。 当下不敢再耽搁,忙朝后院跑去。 且说余二掌柜闻讯匆匆赶往药房,还未见人便先闻其声:“老刘!听说你收到好年份的黄精了? 是五年的,还是七年的。有多少斤呀!” “都有,都有。量可不少呢,你快来看看。”药师姓刘,余二掌柜喊得那声老刘便是指刘药师。 说话间,顾七便见药房后头的门帘被人撩开,很快进来了一个白白胖胖长相和善的中年男人。 余二掌柜一进屋,视线就本能落到了摊放着一大堆土黄色生黄精的柜台上。 “居然有这么多?!” “估摸着得有三四十斤。”刘药师笑道。 这年份加上这数目算的上是桩不的生意了,余二掌柜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边招呼伙计拿来账册边道: “足五年份的九蒸九晒的黄精市价是三十两银子一斤。没炮制过的生黄精,五年份的,余氏药房可以以六两银子一斤的价钱收。 足八年的,可以以十五两银子一斤的价钱收。足九年的,数目不多,便按照八年份的一起算了。 顾姑娘,这个价格可成?” “就按照掌柜说的价钱来。” 精心炮制好的九晒九熏的熟黄精即便不算炮制的工艺,单就分量也是和生黄精完全不同的。 一般来说四斤生黄精能炮制出一斤熟黄精已经算不错了。 这么一算便知道,余二掌柜的价钱给的很公道。至于八年份和九年份的差额,就这点数量也没必要去细算。 年份足五年的黄精一共二十九斤,年份足八九年的则十斤还差一两多点。余二掌柜便做主按十斤足斤计算。共计三百二十四两银子。 第九十五章 余大保(今日加更章二) 结算后顾七又买了一些自己所需的药材,倒也都不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只是数量要的多,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 出了余氏药房,见时间还早,想到柳龙之前说的,顾七便干脆去了一趟黑鹰赌坊。 虽然柳龙马上要调任了,不过黑鹰赌坊的生意好像并不受影响,一如既往的火热。 这会儿顾七就站在黑鹰门口,却被看门的中年汉子拦了下来。 “丫头片子,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快快离去。” 那汉子说话声音粗哑,比宋大贵还要半个头左右,体型壮实魁梧,一身横肉,站在赌坊门口就像一堵墙一样。 顾七微微蹙眉,这形象,放在门口不是摆明了要把客人吓跑吗? 也不知道柳龙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排这样一个人来看门,还是说何松镇的赌徒口味都特别重,就喜欢往这种唬人的地方跑? 顾七错开中年汉子的遮挡,往里头看了看。 见赌坊里人欢鬼叫,热闹非凡,一眼看去黑压压的都是脑袋,挤得密不透风。看来还真是何松镇的赌鬼们口味特别重。 “说你呢,怎么还不走?” 魁梧汉子见顾七不但没有被自己的话吓走,还探着脑袋往里头看,心下恼怒,语气更多了几分不耐烦: “里头玩的都是爷们,你一个娘皮跑来做什么。 也不怕被人占了便宜。快些走,快些走!” 顾七听得出这汉子脾气虽然不好,不过话语里倒是没多少恶意,便笑道: “你这赌坊开在这里也没写着只能男人进去,不能女人进去。 既然都是打开门做生意的,你拦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怕我付不起银子?” “唉!你个娘皮怎么好赖话听不进呢? 你当这里是什么好玩地方?这可是黑鹰赌坊,是爷们的销金窝,不是你们娘们喜欢的胭脂水粉铺子。 放你进去,要是被人诓骗的输了衣裳,看你往后还要怎么做人。” 中年汉子名叫余大保。今年三十有六,家里婆娘生了一儿一女,闺女刚足十三的年岁,正是相看人家的时候。 可因着余大保在黑鹰赌坊做事的缘故,连着在镇上请了好几个媒婆都没给自家闺女寻到一门好亲事。 但凡家中平顺,条件好些的人家一听余大保的营生便都拒了,剩下几个愿意娶余家闺女的都是些人憎狗嫌的货色。 余大保在黑鹰赌坊做了三年了,什么样的混蛋没见过。 赌急眼了,倾家荡产都是轻的,买儿卖女的也不在少数。 自己就一个宝贝女儿如何舍得让家里千宠万宠的女儿嫁给这些人。 今日余大保和往常一样守在黑鹰赌坊门口,以防有不长眼的来赌坊闹事 正无所事事打着哈欠,抬头却看见一个身量和自家闺女差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站在赌坊门前正要进去。 余大保以为这姑娘是想进赌坊来找人的,本能的先拦了下来。 姑娘家家的,进这种地方能得什么好,里头人挤人,少不了要被占便宜。 就是真要找人,也得先在外头等着,报上要找的人的名讳,他叫人去喊一声就是。 第九十六章 进赌坊 可这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说自己要找谁,无论怎么拦着都非要往里头进,执拗的很。 年纪的,怎么这么大的胆子。 看着余大保的神色,顾七只觉得好笑:“你这么做生意可不成,万一我是大主顾呢。” 余大保也急了:“大主顾也不成,我在这赌坊三年,就没让一个姑娘一个人进去的!” 顾七轻笑:“你真不打算让我进去?” 余大保板着一张脸,坚定的摇头:“不行。” “那行吧,既然不让我进去,你就让人把你们柳老大叫出来吧。” “什么?”余大保疑惑。 “我说我是来找你们柳老大的。柳龙,今日可在赌坊里?”顾七笑问。 余大保彻底愣住了。 这女娃子莫不是再开玩笑? “你就同他说,顾七来找他。他会出来的。”顾七重复一遍,认真道。 余大保将信将疑的看了眼顾七,见实在看不出什么神色来,便转手招呼了身后的一个十几岁的男娃: “大剩,你看着点地方,我去请柳老大来。” 余大保进赌坊时是做好里挨一顿筹码的准备的。可没想,柳老大听到顾七这么名字神色当即郑重起来,什么也不说就起身要出去迎。 这会儿跟在柳龙身后走出来的余大保越想越懵,委实一头雾水。 这个和自家闺女一般大的丫头片子,什么来路,好大的面子,连柳老大都要亲自出门迎接。 不对! 刚刚好像是自己将人给拦在门口,不让进了?! 想着,余大保脸色一瞬间丧了下来。 完蛋了!完蛋了! 这会真是得罪了大人物人,被骂一顿倒是事,若是被柳老大赶出赌坊去可怎么办。 在黑鹰赌坊做事虽然名声不好,但油水多呀。惯常兄弟们赚了银子都会分他一份,一年到头来,他家日子过得比寻常农户好多了。 真要是没了这份活计,往后自己就只能去隔壁镇码头扛活去了,又苦又累不说,也没几个钱挣头。 余大保越想越丧,不自觉的就跟着柳龙到了赌坊门口。 等他回过神来时,却见柳龙微屈着身子,满脸带笑问:“顾友,怎么今日得空来赌坊了? 快随我进去,顺道今日也带你见见我那群不成器的兄弟。” 顾七轻笑:“不急,听说你这赌坊有女子不能进的规矩?” “谁说的?”柳龙抬头,神色疑惑。 虽然,赌坊里惯常也没有女人进来玩,可真要说起规矩,确实没有。 余大保脸色微红,窘迫的垂下脑袋,不敢开口。 顾七笑笑,不在提,只道:“没什么,先进去看看吧。” 黑鹰赌坊一共有两层,占地不算,后头还带了个院子。 柳龙亲自带着顾七将赌坊的上上下下都转了一遍,这一举动一下子就引起了赌坊里其他人的注意。 不仅是柳龙手底下的兄弟,就连几个常来的赌客也留意了起来。 “这姑娘是谁家的,居然让柳老大亲自带着闲逛?”说话的一个身形矮胖穿着亮绿绸缎员外袍的中年男人。 这人是镇上王氏布庄的二当家,王崔。 王崔说是二当家,其实王氏布庄的生意和他一毛钱关系没有。 家里的生意都是他大哥王平在打理,王崔每个月领着家中分红无所事事便整理的往镇上各大赌坊酒肆跑,算是何松镇上有名的老纨绔之一,自然也是黑鹰赌坊的常客。因着出手大方,玩的又开,和柳龙手底下人惯常称兄道弟,在赌坊里很有些排面。 可就是这样,王崔见到柳龙本人也不敢太放肆,平日里碰上了,称呼一声柳老大,柳龙能回他一句已经算面子了。 至于让柳龙亲自带着自己在赌坊里闲逛了,王崔是真的想也没想过。 “没见过呀。咱们镇上什么时候有这么大排面的人家了?莫不是郡府来的?” 王崔身边几个是他的狐朋狗友,都是何松镇有钱商户人家的二世祖。 “就是再大排面的人家,也没的让一姑娘家来赌坊的。”有人怀疑道:“我刚刚跟着看了几眼,那丫头身上衣服寻常的很。粗布的短打,还是半旧不新的,一看就不是大户人家的出身。” 众人都觉得这人说的话有几分道理。莫说勋贵人家了,就是普通商户人家也没有穿这么差的。 可柳老大的态度也绝对不是作假。 王崔好奇,忍不住放下了手里的筛子,揽过一个赌坊里看场的兄弟。 走到一遍声问:“顺子,哥问你,刚刚你们柳老大亲自作陪的那个姑娘是谁呀。” 说着王崔塞了一块碎银给顺子。 顺子接过后,偷偷藏到腰间,方才笑着道:“谢崔哥。其实这姑娘我也没见过,好像是第一次来黑鹰赌坊。 不过前短时间,大贵哥被人打的下不来床,差点废了一只手。这是崔哥知道吗?” “倒是听坊里兄弟提过两句,怎么这事和今日这人有关系?”王崔问。 顺子神秘一笑,声道:“我听说打人的就是一个年轻姑娘。估摸着,就是今日这个了。” “什么!?”王崔震惊。 半晌又想到宋大贵人高马大那一身腱子肉的样子,愈发狐疑: “刚刚那姑娘胳膊腿瘦的和柴干似的,能把宋大贵给打趴下?开什么玩笑。” “可没开玩笑。就在前几日,大贵哥还跟着柳老大亲自上门去给人赔礼去了。” 说着顺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话我可只和你崔哥说,崔哥千万别往外传。要不然大贵哥饶不了我。” “这你放心,你崔哥我嘴巴紧的很。 只是既然既然是这姑娘把宋大贵给打了,柳老大怎么不但不找回场子,反倒还要上门赔礼?还有今日,我看着这两人的样子也不像仇人呀。” 顺子笑笑:“这上头的事情,我哪能知道。 反正这姑娘我顺子铁定了得罪不起。往后瞧见了。恭顺着来就是。” 顺子这话说的在理,王崔点点头,下意识的想了想刚刚看到那姑娘的样貌。决定牢牢记住,往后在何松镇撞见了能交好就交好,不能交好也千万不能得罪了。 虽然王崔做了半辈子的老纨绔,但论眼力见也是镇上数一数二的。不能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从来不会去沾手,要不然怎么能每日都把日子过得这么潇洒。 第九十七章 一群虾兵蟹将 (今日加更章节) 顾七不知道赌坊里众人的猜测,这会儿跟着柳龙将赌坊将赌场大厅逛完后,便去了楼上厢房。 厢房内放置着一张偌大的圆桌,圆桌上摆放着牌九三十二张,负责发牌的柜主(类似荷官的赌场发牌员)站立在一旁伺候。 柳龙招呼顾七落座,笑问:“顾小友,要不要试一把?” 顾七摇头:“我可不精通这些。” “都是是自己人,随便玩玩。”柳龙劝道。 顾七从善如流:“那就试几把。” 牌九玩法众多,人多有人多的玩法,人少自然也有人少的玩法。 此时厢房里除了伺候的柜主外就只有顾七和柳龙两个人,玩的便是两人牌九。 牌九顾七前世也玩过一些,不过大康的玩法与现代的玩法相差甚多,顾七之前说一句不精通也是实情。 既然是朋友间私人玩玩,两人便都没有取银钱,柳龙只另叫人送来了替用的筹码 顾七不熟悉大康牌九的规则,只几把就将面前的筹码输掉了小半。 “顾小友还继续吗?” 半柱香后,又一局结束,见顾七面前的筹码只剩下里四分之一,柳龙心情愉悦忍不住停了下来笑问。 然,顾七的面色却没有丝毫变化,只轻笑一声:“不是还有吗?等输光了再说吧。” 其实在来何松镇开黑鹰赌坊前,柳龙就已经混迹在了黑鹰帮的各大赌坊里。 年纪小的时候,看门跑腿,后来做了柜主,再后来做了掌柜,最后做了头目。见过的赌鬼没上上万也有成千。 有赌输了后悔的哭天抹地发誓赌咒说往后不再来的,结果转眼不足两天就又上门了。 还有在赌场里输的裤子都没了,任要继续赌,赌手赌脚赌脑袋,最后输得一败涂地只能跪地求饶到处借钱,卖儿卖女数不胜数。 最有趣的还有那运气不错一朝赌赢翻身的,最后却是大喜大悲,又笑又哭,还有喘不上气,差点就没缓过来。 可无论这些人是什么身份,家中钱财多少,在赌坊里都有什么机遇,只要进了赌坊每一个人的情绪都会高涨。 即便是平日里在温吞好性情的人,在这种环境里都很难保持本性。 就是柳龙自己,也是在赌场足足混了几十年,方才能在牌桌上完全静下心来。 从刚才的牌局,柳龙自然看的出来,顾七确实是新手。对牌九的玩法,赌桌上的规矩都是一知半解,甚至一开始每一局几乎都在出错牌。 这就是这种情况下,顾七好像都没有半点情绪起伏,肆意淡定的不像是在赌桌上,倒像是在饭桌上。而台面上的牌九和筹码则像是堆话花生零嘴一般,说丢就能丢。 柳龙这会儿有些搞不清楚,顾七到底是因为年纪小无知无畏,还是真的天生淡定能将情绪掌控到极致。 不过这话柳龙没有问。 既然说了继续,那么只要台面上一方的筹码没有用完,赌局就会一直进行下去。 或许是财神换位运气到了,从这一把开始,顾七的手气竟然慢慢的好了起来。 一开始只是不太出错牌了,渐渐的就开始小赢,倒也不多。 直到一个时辰后柳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柳龙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身前的筹码只剩下了十几个。 又一把结束,顾七把玩着桌前的筹码,笑问: “柳老大,还继续吗?” “顾小友,这等牌技竟还说不精通,这是在挖苦柳某呀。”柳龙看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一枚筹码,满脸苦笑。 “确实不精通。”顾七摇摇头,认真道:“我只是学的比较快。” “”柳龙。 感觉受到了打击,还是两次! 吃个午食,柳龙带着顾七到了后院。 这会儿宋大贵已经将赌坊里除了还在忙的几个柜主外的其他大小兄弟都叫到了后院排成了三排。 这些人惯常没规矩习惯了,便是排着队也是嬉嬉闹闹你追我打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柳龙见顾七微眯着眼不说话,不禁觉得这帮小兔崽子确实有些丢脸,忍不住咳嗽一声,沉声呵斥道:“都站好了!闹什么闹!! 人歪成这样子是没有骨头吗? 谁还在说话,再说话给老子滚出去!” 柳龙的话对于黑鹰赌坊的众人来说还是很有威信的,瞬间一群虾兵蟹将不敢再说话嬉闹,皆是紧闭着嘴老老实实的。 只是这队伍么,还是一样的惨不忍睹。 “这就是你要交给我的人?”顾七挑眉,问柳龙。 柳龙嘴角抽了抽点头:“这些人确实没受过训,不过毕竟都是跟了我好几年的,我得给他们找条出路。” 柳龙这话一出口,让院子里除了宋大贵和那日去过小旗村的两个心腹外的其他帮众都有些不明所以,纷纷左右向往窃窃私语。 更有性子急躁的直接问:“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什么找出路?” 柳龙没有回应那人的话,只看着顾七,认真道:“拜托顾小友了。” “你倒是好心。”顾七笑了笑:“可在我那做活,远没有你这赌坊里的油水多。你觉得你这些兄弟会愿意跟我走?” “钱多钱少都只是一时的。相信以顾小友的魄力,若他们诚心做事,往后必然也不会亏待他们。 黑鹰赌坊开到现在,明里暗里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而眼下,若是我走了,赌坊背后再没有黑鹰帮做支持。他们这些人少不得要成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老大,你要走?你要去哪里!黑鹰赌坊不开了吗?”前头急性子大汉又没忍住,嚷嚷起来。 急性子大汉的话就好像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院子里瞬间就炸了。 “老大,咱们赌坊开的好好的为什么不开了?” “什么找出路,老大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老大,你叫着女娃娃来做什么?这小女娃能给我们安排什么后路。” 眼见院子里一轮的声音越来越大,柳龙叹息一身,伸手安抚众人:“都先听我说一句。 不是我不想带着大伙继续把赌坊做下去,而是总堂下了调令来。只等到年后” 柳龙要调离的事情之前一直没有公开,只有两个心腹和宋大贵知道。 既然如今已经给这些人找好了后路,柳龙便也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理由。 第九十八章 一群垃圾 深秋的天气,和煦的阳光,洒在偌大的院子里。 柳龙的止住了话语,再抬头时已经有不少汉子的眼眶红了。 到底是些年轻人,太重感情了,不懂世事无常。 柳龙心头也有些不好受,却知道这种时候不能再说什么,只勉强笑了笑转身问顾七:“顾友说两句?” 顾七双手抱胸靠在墙柱上,姿态闲肆,闻言,笑道:“还需要我说什么,柳老大该交代的不都交代了吗?” 柳龙背顾七噎住了一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倒是他身前那群红着眼睛的几十号汉子这会儿闻言一个个都将愤怒不甘的目光投向顾七。 前头说话最急的那个高大汉子忍不住怒斥:“你凭什么这么和我们老大说话的!” “呵!”顾七勾唇,露出一抹慑人不羁的笑容:“你想让我怎么和你们柳老大说话? 毕恭毕敬?卑躬屈膝?还是像你们一样哭着鼻子说,嘤嘤嘤?” “你!” 一个二十多岁的身强体壮的男人被个十几岁的姑娘嘲笑哭鼻子,高大汉子一下子脸就红了。 正要再开口反驳,却被顾七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顾七缓缓收起笑容,脸色冷漠道:“既然柳老大将你们托付给了我,那么你们首先得搞清楚一点。往后谁才是给你们饭吃的人。 所有” 说着,顾七一顿,如鹰般锐利的眸光扫向众人: “现在你们可以再想想,我应该怎么和柳老大说话,而你们又应该怎么和我说话!” 顾七的声音不重,可冷冽的语气却让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柳龙也怔了怔,面色有几分难看,可转念想明白后,却只剩下几分释然的苦笑。 是了,没有人会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手下。 既然他已经准备好了将手里的兄弟都交出去,那么这个老大的位置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顾七说的对,往后她才是能给这些人饭吃,还能他们庇护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些规矩从一开始就要立起来。 柳龙心头憋闷,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们要记住,往后顾老大才是你们的老大。” 院子里汉子们的眼睛更红了,有几个年纪的这会儿已经偷偷摸了眼泪,可是却没有人再敢反驳什么。 就连一开始出声质问的高大汉子也只是垂直脑袋一言不发。 顾七撇了众人一眼,语气有些懒洋洋的:“都不说话。怎么,是不服气吗?” “是都和柳老大感情深厚的离不开了?还是觉得自己一帮大老爷们认我一个女人做老大心里不甘心?觉得丢脸?” “你有什么能耐可以做我们老大!”心急汉子忍不住抬头咬着牙瞪着顾七: “我们跟随柳老大是柳老大有这个能耐,能让我们心服口服,你有什么能耐?” “我有什么能耐,你们慢慢就会知道。不过你们的能耐我却是现在都清楚了。” 顾七肆意笑了笑:“一群没用的垃圾,废物!”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院子人的脸色瞬间被顾七的话激的或青或红或黑。 高大汉子更是双手紧握成圈,脸色涨红的通红,额头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这么想听? 满足你们,一群废物!” “我去你娘的!” 高大汉子,再也忍受不住,抡起拳头就朝着顾七冲来。 顾七神色丝毫没有变化,直到高大汉子近身时才伸出一手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 那只手的手明明不大,手指纤细修长,此时却只需要微微用力,就卸了高大汉子的拳力。 “啊!”高大汉子气急!不甘心的想伸出另一只手,而这时顾七却抬腿一脚踹在汉子的膝盖上,握住其拳头的手微微一借力,高大汉子便迎面摔在地上了。 顾七俯身,笑问:“现在服了吗?垃圾?” 说着顾七也不再管他,转而朝着院子里其他人看去: “还有你们这些。有不服气的尽管来,一个不行,就一起上吧。 不过有句丑话我要事先说着前头。过了今日之后,不管你们心里服还是不服,至少面上都得给我憋住了。 再让我看到你们丧这一张活像婆娘跟着别人跑了的衰脸,就都给我滚蛋走人。 至于今日也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柳老大走后,不想跟着我混,想自己另谋出路的,我也不勉强,大家好聚好散。 可若是准备跟着我的,该懂的规矩就要明白。有些话我不想重复。” 顾七的话让院子里众人一时间都沉默了下来。 柳老大注定是要走的,他们留不住也没法留。想跟着柳老大一起走,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他们这帮人里有一半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的,真要离开何松镇,家里头要怎么办? 倒也有光棍一条无牵无挂的年轻汉子,可是他们想去,柳老大却不想带。 真正的黑鹰帮可不是街头混子组成的帮派,不是他们这些人想进就能进的。 可是走不了,接下来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去另谋生路? 他们这些人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会吆五喝六打架斗殴外还能做什么呢? 以他们在何松镇的坏名声,正经去找活计,恐怕根本没有大户人家愿意收。难不成一把年纪继续去街上当混子?做些偷鸡摸狗敲诈勒索上不了台面的事情? 再说了,这些年他们在黑鹰赌坊做事,得罪的人不少,以前背靠着柳老大,背靠着黑鹰帮,那些的罪过的人不敢来找麻烦。 可往后呢? 柳老大走了,黑鹰帮的影响力也没了。他们真的还能太太平平的在镇上过日子吗? 想到这些,众人的脸色一变再变,前头想找顾七麻烦的气势这会儿也都泄了七七八八。 反正打又打不过,就是打过了又怎么样呢?不过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那我们往后跟着你做什么?还是开赌坊吗?”就在众人沉默不语的时候,余大保犹豫了半晌,心翼翼开口问。 家里头大儿媳妇刚怀上,来年他就要做爷爷了,女儿又到了议亲的年纪。想要嫁的好,往后不被婆家看不起,就得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这些事情哪一样不花银子的。 比起其他事情,余大保现在更担心的是,没了赌坊的收入,往后家里的日子要怎么过。 第九十九章 往后她就是我们的老大 “不开赌坊,至少近阶段不开。” 赌坊是门好生意,可惜镇上势力盘根错节,以她现在的势力想在镇上继续把赌坊开下去等同与痴人说梦。 何松镇上叫的上名号的赌坊有三家,除了背靠着黑鹰帮的黑鹰赌坊外,另外还有一家叫福顺赌坊,一家叫富贵赌坊。 之前和柳龙闲聊时,柳龙提起过几句,这两家的风头虽然比不过黑鹰赌坊,但背后都有府衙的人入股,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罪的起的。 而黑鹰赌坊之前的风头太盛,也早就是另外两家的眼中钉了。 等柳龙一走,黑鹰帮的势力撤出,黑鹰赌坊可不就成了别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这会儿死磕有什么用,倒不如乘着这两家没反应过来,将赌坊彻底改头换面,换成其他行当。 至于赌坊 顾七眯了眯眼,且等等吧。往后未必没有机会。 “那不开赌坊,我们这些人以后要做什么?”余大保有些手足无措 前头才被自己拦在赌坊外呵斥的姑娘,转眼就成了自己的新老大。 以后还能不能混,有没有好日子过,余大保觉得自己心里一点低都没有。 “放心,只要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们一口饭吃。” 顾七对余大保印象不错,老实是老实了点,至少心性是好的,也有原则。为此也愿意给几分好脸色。 不过其他人么 顾七撇了一眼众人,懒洋洋道:“也不能要求你们什么,只要你们老老实实的,别总给老子找麻烦。” 嫌弃的语气,一下子又激怒了除了余大保外的其他兄弟。而刚刚才从地上爬起来的高大汉子一听这话又忍不住面露凶相。 d,这丫头说话真的太气人了! 顾七看向高大汉子轻笑:“怎么,还不服?要再比划比划? 要不然你再找几个帮手。你一个,太废了,不行。” “”高大汉子。老子今天不想要命了,有机会把她打死吗? 柳龙扶额觉得脑袋有点疼。 一是被自己手底下这帮子给蠢得,二是顾七的嘴确实太毒。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被一个女娃说,要是没几分养气功夫,真是扛不住。 “好了,今日的事就到此为止。顾老大说的对,你们谁想自己走的,趁着现在人都在,说个清楚明白就是。 若是不打算走的,往后就好好跟着顾老大做事。” 顾七笑了笑,语气不复之前的散漫:“打算留下的就报个名字,机会只有一次。我不喜欢做事反复的人。 另外,我前面说了,我的地盘不是废物收容所,今日留下名字,确定要跟我走的。从年后开始一律都必须参加特训!” “什么是特训?!”有个年纪的,忍不住好奇问。 “特训,就是特殊训练。好好练练你们这些半残疾的废胳臂废腿,免得往后出去被人一招就干趴下,还要报上我的名讳,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丢脸。” 顾七说着笑咪咪的看向一旁鼻青脸肿的高大汉子,意味深长。 “”高大汉子。我觉得你在讽刺我,并且我有证据。 “你是说你要带我们练功夫吗?” 开口问的,还是那个年纪最的。才十三四岁,此时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彩: “我叫邢浩,顾老大叫我阿浩就行。我以后能跟着顾老大练功夫吗?练的像顾老大那么厉害!” “阿浩,你子说什么呢!”高大汉子,瞪着眼咬牙道:“咱们老大,是柳老大!” “可是柳老大就要走了呀。”叫阿浩的少年也不怕高大男子认真道:“江哥,我想学功夫。像江湖上那些大侠豪客一样厉害。” 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江湖梦,哪怕年纪再,依然会有一刻心中豪情万丈热血沸腾。 阿浩的话很朴素,却让在场的众多汉子都沉默了下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血液里流动着,随时准备破土而出。 没有人想碌碌无为的过一辈子,他们这些人出身都不好,当年也都是鼓起勇气才从村子里跑出来,一步一步的在镇上站稳脚跟。 真的就要这么回去了吗? 买两亩地从头开始,像村子里的其他人那样过日子,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真的甘心吗? 不甘心! 怎么会甘心?! 没有人会甘心! 想要发达,想要被其他人高看一眼,都是男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既然当年都走出了这一步,现在就没有人真的想算了。 柳龙的眼眶有些酸疼,脑海里忽然回想起自己过往的几十年。从少不更事初出茅庐时的豪情万丈,到中年失意,黯然退走的无奈妥协,再到最后的‘算了’。 或许这次的调用起复,又何尝不是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柳龙的眼中隐隐浮现出几分坚定。 “我叫余大保,我叫王狗,我叫顺子,我叫” 院子里的高高低低的声音此起彼伏,只每一声都让顾七觉得自己的肩头重了一分。 不管之前如何嫌弃,从今天开始这些人对于顾七来说,终究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 被顾七收拾了的那个高大汉子叫江平。今年三十二,是柳龙手底下仅有的几个学过拳脚功夫的头目,平日里和宋大贵,还有另外一个叫武山的中年男人一起分管黑鹰赌坊的治安问题,顺便也负责恐吓要债的等一系列非/法勾当。 别看江平说话不过脑子,做事心急又中二,可因他够能打也敢打,在赌坊里还是有些威望的。 顾七走后,赌坊后院的众人也跟着陆续散去。这会儿,江平一个人蹲在院子里,垂着脑袋,满身戾气散去,就只剩下了落寞。 宋大贵蹲到他的身旁,问:“心里难受?” “我是真心想跟着柳老大一辈子的。”江平眼眶通红,哽咽道:“怎么好好的,说散就要散了呢?”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人这辈子哪有总是十全十美,你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的。” 宋大贵叹息道:“你也别怪我老丈人,他不是不想留下来,他是不能留。” 江平抹了一把眼睛,摇摇头:“我没有要怪柳老大,我知道柳老大不容易。可是我们以后真的要跟着姓顾得那个丫头混了吗?” “这话你以后别说了。”宋大贵得脸色骤然肃穆起来。 “你心里不舒服我知道,但既然今天应下了,往后她就是我们的老大。” 第一百章 吃香的喝辣的 江平闻言只觉得有一口气堵住胸口怎么也散不出,又烦闷又糟心。 忍不住咬牙怒视着宋大贵,嘲讽道:“怎么,你也怕她?!” 宋大贵倒也不生气,只是苦笑道:“怎么不怕,当然怕了。她今日是给你留了情面的。你看看我得手臂,差点就废了。 若不是她前几日答应了要给我伤药,恐怕这辈子我就真得是个半残废了。” “那你还服她?”江平诧异。 宋大贵大笑一声,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服。为什么不服。 你别笑话我,我是真觉得顾老大是个有能耐得,说不定我们跟着她,往后日子能比现在过得还风光!” “你魔障了吧?就凭她!”江平一脸不敢置信。 宋大贵咧嘴一笑:“不信,那我们赌一把?” “赌什么?” 伤感的气氛被冲淡了许多,江平疑惑的看着宋大贵。 “就赌顾老大往后能带我们飞黄腾达,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成了,你得给我洗一年的鞋袜。” “赌就赌,谁怕谁。”江平嗤笑,半晌反应过来:“宋大贵,你丫的框我的吧! 真要是发达了,谁还缺洗鞋袜的人。 再说了要是那顾七要是往后一直带着我们瞎混,我岂不是就要一直等着她发达?既然要赌总得有得有个年限吧。” “那就赌三年!” “行,三年就三年!” 赌坊后院的插曲顾七自然不清楚。 从黑鹰赌坊出来后,顾七便一路出城回了何松镇。 商市背后的半坡地,负责整平的短工们干的热火朝天。负责监工的师傅和顾家也算老交情了,见顾七过来便指了其中一块区域道:“坡地上山石多,不比平地好整。不过咱们人手多,再有三四日,这一片也就平的差不多了。” “青石板料,多久能拉过来?” 顾七往前看去,见已经清理平整出来的区域,差不多宽约三丈,而长度则已经达到了十六七丈左右。 如果石料可以提前进场,同时再增加人手,那么后期平整土地完全可以和铺设青石板路面工项一起进行,这样工期也能大幅度缩短。 “料子昨儿个就去定下了,出料清点再送过来至少要十天。”监工道。 “十天,你这边能平出多少区域来?”顾七问。 监工师傅估算了下道:“估摸还能再平出一块半的区域来。” 前期为了方便施工,避免出现太多误差,风清领着人将正片坡地大大分出了二十多块区域来。 而需要率先动工修建的主干道区域,则分了六块区域。目前施工则刚刚处于清理出第一块区域三分之二的位置。 “十天后,青石板料进场,先安排好铺地的人手。工期得抓紧一些。” 说着顾七接过监工手里的图纸,指了指丙区域,其中标准了红圈的位置道: “这块地的平整也得要抓紧,这里后期要建房舍,如果可以,争取再年前结顶。” “这有些难了。”监工皱眉摇头道: “目前所有的人手都安排再了平整开路的地方上,后期还要分一部分人收来铺装石板。 如果再要安排人手到这块地去,恐怕后头所有工种速度都要慢下来。而且,从这里到这部分区域,还得再开一条路进出才行。” “用来进出的路不用开太宽,能清理出一丈宽就足够了。 时间不足,这条路前期也不需要平整,只需将草木石块清掉,能方便人进出行走就可以。” 顾七说着想了想道:“如果人手不够,过两日我再安排一些人进来。” 柳龙年后就要动身,留给顾七的时间不多,别看现在天气还算好,一旦入冬,大雪降至,所有的工种就都得停下来。 至于人手,黑鹰赌坊里的不都是现成能用的嘛! 万事开头难,创业初期,自然能省则省了。 再说了,这帮人平日里再赌坊好吃好喝的也不见怎么动弹,看着一个个人高马大,实际上虚的娃娃似的。 一帮子废材,就该拉出来好好锻炼锻炼。体能都没跟上去,练什么功都没用。 看来明日得叫人给黑鹰赌坊送个信,是时候让这帮兔崽子准备好提(废)前(物)特(利)训(用)了。 “在想什么呢?”风清从商市里出来,见顾七咬着草穗子半蹲在树根下发呆,笑问。 顾七再想给那帮兄弟特训的内容,一时间没整理出合适的章程,便问风清:“书生,你读过兵书吗?” “兵书?” 风清微愣,眼眸轻抬,打量了一眼顾七的神色,转而神色又恢复了谦和温驯的样子,只微微一笑道: “读过一些。” “精通吗?”顾七问。 风清摇摇头,笑容柔和舒朗:“只略通,不算熟识。” “那阵法,练兵之术,通晓多少?” 风清挑眉:“你打算用练兵的法子,训练柳龙留下的人手?” “这帮人太散漫了。”顾七点点头,认真道:“又废又散,需要先学学规矩,免得往后做事不过脑子。” “倒是知道一些,我回去罗列给你。”风清笑了笑:“你对他们倒是用心。” “没办法,免费入坑,结果发现该花的钱一点都跑不了。柳老头精明的很。” “你就不怕你费心养出来的人,人在心不在,往后平白替人做了嫁衣?”风清意有所指。 顾七吐掉嘴里的草穗子,起身伸了伸懒腰:“自己亲手带的人,真要留不住,也怪不得旁人。” “你倒是想的开。” “要不然呢?把所有人都绑起来?” 顾七嗤笑一声:“我是要用人,不是要买物件。选择是双向的,再说了,这帮人里最后能留下几个也是个未知数,现在想这么多做什么。” 第二日,赶巧是周氏布行的派人来送新得布匹并且核对账目的日子,这次负责送货的还是李顺的侄子李向贤。 账目清算完,顾七便让风清帮忙写了一份给柳龙的书信让李向贤顺道带去黑鹰赌坊。 自己则难得偷懒在院子了睡了个回笼觉,才磨磨蹭蹭起床,收拾出空区开始耐心配药。 顾七不是专业学医的,不过处理骨伤、外伤等也算是帮个行家。 看着手里的药材,脑海里闪过断断续续的片段,熟悉而又陌生,心口不受控的阵阵炽热,很多从前被隐藏的情绪似乎都要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第101章 寻仇? 顾七垂眸,一手按压住心口。 良久,在抬头,面色早已回复如初,平静而镇定。 只有那一双眼,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明亮。 即使换个世界,换个一种生活,换了一具身体又怎么样,她还是哪个她,骨子里就带着狂热的疯子。 宋大贵的手伤到几分程度,顾七心里有数,伤药的配比并不复杂,就是熬制城膏药麻烦了点。 本来是打算敲诈宋大贵一把,赚点外快,填补一下后续施工的庞大开支。 只可惜柳龙那老头自己走就走吧,连女儿女婿都不准备带走。 现在好了,宋大贵一下子成了自己手底下的人。 这就搞得有点麻烦了,这药钱收吧,有点不好意思,不收吧,这一波血亏。 何娘子每天会固定换班来顾家帮忙收拾院子,顺便做饭。今日何娘子来的早,见顾七在生火熬煮药材,便问:“要不,我来试试?” “你会这个?”顾七诧异。 何娘子微微低着头,有些慌乱害羞道“从前在药铺后院做过帮工,也帮着做过这个,会一些。” “那正好,你来试试。”顾七自然的将手里的用具交给何娘子。 熬煮药膏说简单不简单,说难却也不难。 各种药材的药性不同,要分别怎么处理,什么时间过水,配比,火候,时长都有讲究。 不懂这些人的刚入手会有些困难,不过像何娘子这样有经验的人,只要交代好药性比例流程,就能很快上手。 何娘子性子温顺老实,做事妥帖仔细,也很勤快。可惜就是实在太老实了些,还有些自卑,不太善于和人交流,因此在商市里也只能做一些以后勤为主的工作。 本来依照她的年纪,至少可以像钱四娘子,做个管事的职位。 可惜何娘子在待人接物人际交流上确实一点天赋也没有,时间一长,顾七也没有勉强的意思,就干脆让她做一些她擅长的力所能及的琐事。 只是没想到何娘子居然从前在药房帮工过,会些简单的制药熬药。 怪不得,之前顾七再院子里翻晒药材的时候,何娘子也总会帮着做,只是之前何娘子没说,顾七也没有细想。 有何娘子帮忙,顾七只需要把控和分拣药材上多留意就行,剩余空闲时间便着手准备起驱蛇粉。这次顾七买回来的药材足够多,只要有时间充足,就是制上一桶驱蛇粉也不成问题。 想到上次在密林的情况,顾七捣药的手都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这帮东西,迟早都得给我炖汤用! 清晨,平静的旗村被一阵喧哗打破。 不知何时,村口忽然浩浩荡荡多出了十几号穿着奇形怪状的男人,一个个人高马大膘肥体壮,有些手里还带着刀剑棍棒,看着颇为唬人。 在村口玩闹的几个孩子,只看了一眼就大哭着四散跑开了。 有从商市出来的村民认出这群人里,有一个是宋大贵,一下子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宋大贵在镇上黑鹰赌坊做事,这一帮人凶神恶煞铁定也都是黑鹰赌坊的打手! 有胆子的已经,悄没声的拉着自家孩子跑了,也有胆子大,偷偷躲到一边打算看场热闹。 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宋家和顾家有仇,谁不知道宋大贵被顾家女娃之前打断了一条手,你看今儿个宋大贵手上还缠着绷带呢。 好家伙!这是带着兄弟上门来报仇了呀! “顾家这会是真的完了吧。”林婆子拎着刚打来的半罐香油躲在人群后面,和身旁要好的妇人声的议论。 “可不是,你看看这帮人都带着家伙呢! 带头那个瞧见没!长得和熊瞎子似的。还有后头那两个,拿着大刀呢,可够吓唬人的!” “顾家那姑娘再能打,也不能一个打十几个吧!” “你说顾家的商市会不会被宋大贵砸了呀!” “我瞧着没准,宋家哪里是好相与的,宋家那两儿子可从来没再村子里吃过亏。顾家那女娃能把他两打成那副惨样子,宋大贵肯定得报复回来。” 也有眼红顾家商市生意红火,忍不住幸灾乐祸的:“我看这姓顾外来户就是太能折腾了,才来了村子里多久,就有买地又打人的,这不久得罪了不该得罪的,活该!” “你这是的说什么话,顾家人也没做什么,本来就是宋家的没事找事。只是今天顾家那姑娘怕是要遭的罪了。要不然咱们去把村长叫来吧。” “那可是黑鹰赌坊的人,咱村长能顶什么事。要我看得去镇上叫差爷来才行。” “那哪里来得及” 村民们淅淅索索的聚在一起声议论,此时站在旗村村口处的,一众黑银帮的兄弟也是一头雾水。 “宋大贵,你确定是这里吗?” 江平蹙着眉,大清早的就被宋大贵拉着到这地方来,江平现在满肚子的气。 “错不了。我就是旗村的人,还能找错地方不成。”宋大贵指着前面偌大的商市道:“看见没,这就是顾老大家开的商市,这排面在咱们何松镇绝对是独一份的。” “商市,商市是干什么的?”年纪最的刑浩好奇问。 “商市里头什么都有,什么都卖,方便着呢。”宋大贵说着心里隐隐有些自得。 因着这顾家商市,他们旗村在十里八乡都有了名气。最近每天都有不少人其他的村的人往旗村跑,听说还有过路的商客专门打听过来,这些还是前面几天宋三宝去镇上时和他说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往常旁人和宋大贵说起旗村如何的时候,其实宋大贵也没太多感受,甚至都不想提起他出身旗村的事情。 可最近再听旁人说起旗村,宋大贵就忍不住想搭话。 “那个顾顾七家很有钱?” 一声‘顾老大’,江平犹豫了片刻还是叫不出口,言罢面色尴尬的撇过脸去。 宋大贵和江平关系好,自然知道他的心思,想着江平只是一时没适应,便也没说什么,只道:“这么大一个商市,没点银钱也撑不起来。 我听说顾老大还包了后面的半坡地,找了不少短工在做事,也不知道要再建个什么。往后咱们旗村是越来越热闹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你是在骗我们干活! “可这商市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呀?”问话的是余大保。 其实说昨日柳龙收到书信后就把赌坊内的兄弟都召集了起来,说是顾七这边要开始进行第一次集中特训,让柳龙集中人手。 因黑鹰赌坊目前还在运作,很多地方不能缺人,柳龙就先挑出了一小半的人手。 大多数要来的兄弟都是自己报名的,只有一小部分是被生拉硬拽填数用的,余大保就是其中之一。 相比其他兄弟听说能学功夫后的豪情万丈,上有老下有小的余大保是真的没有一点兴致。 余大保只想着能有份稳定的,每个月银钱也够看的行当做。别太累了,离家近,能混口饭吃罢了。 什么江湖呀,帮派呀,发达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个普通人,只想过个太平和美的小日子。 这什么‘特训’的,一听就是要吃苦头的玩样。余大保本能的就抗拒,可是柳老大已经发话了,也不能不来。 只是现在看着眼前偌大的顾氏商市,余大保的心思却有几分活络起来:“莫不是往后咱们也要在顾氏商市里做事了?” “这地方咱们能做什么呀?难不成要学那些个小二伙计的跑堂?也太没排面了!” 江平啐了一口,嫌弃道:“你们不嫌丢人呀?” “能干活也没什么好丢人的。”余大保瓮声瓮气道。 “就你是个蠢的,什么都行!”江平平常就看不惯余大保。 白长了一身膘,这么大个头,心肠软的和娘们似的,也不知道当初怎么混进赌坊里的。 “要不我去看看?”年纪最小的刑浩满眼好奇,偷偷跑远几步朝着商市里头张望。 外头断断续续的吵闹声,早就引起了商市内钱四娘子几人的注意。 钱四娘子手里还有事情要忙,就叫了苏苗:“小苗你去看看。” 苏苗胆子大,闻言应声便往外头走。结果还未出门就正巧和刑浩来了个眼对眼。小姑娘反应快,当下嫣然一笑道:“欢迎光临,你是第一次来吗?” 才十四岁的刑浩打小就在男人堆里长大,从来没这么近距离面对一个女孩儿过,当即忍不住红了脸:“我我第一次来。” “那你想买什么?我带你过去?”苏苗问。 “我我不知道。我就是来看看的。”说着刑浩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我先走了。” 说着刑浩转身就跑,留下一脸发懵的苏苗。 “小苗,是谁呀?”钱四娘子问。 “不知道,是第一次来。也不说要买什么就跑了。许是来看热闹的。” 自从商市试营业开始,三不五时就有别村的人特意过来瞧热闹,钱四娘子也没多想。只道:“风先生说今儿个会新来些帮工兄弟,让我们留意着,你去外头看看,他们到了没。” “是。”苏苗笑着应下。 外头,刑浩满脸通红跑了出去,江平见了一把将他拉住,奇怪问:“你小子看见什么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看看见姑娘了。”刑浩低头,小声道。 “什么!姑娘?!” 江平满眼震惊,半晌,突出三个字:“好看不!” 刑浩的脸更红了:“好看。” 那姑娘笑起来可真好看,像朵花一般好看。 江平神色怪异,砖头看向宋大贵,咽了咽口水,问:“这顾家是做什么买卖的?” 正经吗? 宋大贵一头雾水,正要说什么,那边苏苗已经跑了出来。 小姑娘看到一群拿着刀剑棍棒的汉子,吓了一跳,哆嗦道:“你你们是做什么的?! 想找茬吗?我家主家很厉害的!” 宋大贵听出不对劲,忙出来道:“误会误会,我们不是来找茬的,是顾老大昨天让人送了书信让我们过来的。” “你们是阿七姐叫来的?是风先生说的帮工的人?” 苏苗闻言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狐疑道:“那你们带着刀做什么?” “什么帮工?我们是来特训的!练功夫自然要带兵器。”江平走上来,一脸凶相,把苏苗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你别过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叫风先生来。”苏苗直觉这人不好热,赶集先开溜。 “怎么没打起来呀?”村民甲。 “看着不像来找茬得呀?”村民乙。 “还要报官吗?” “报什么官,这些人我们哪里惹得起。” 附近看热闹的村民还没散去,江平站着那里脸色发黑:“这都是什么事情呀! 我就说那姓顾的丫头不靠谱,说什么特训,结果就说是让我们来帮工的,也就说你宋大贵信她。” “你别胡说,你就是不信我,还不信柳老大吗?”宋大贵蹙眉,压低声量道:“她可不是脾气好的,你说话小心点。” “要不是柳老大,我都不想来这里。”江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风清听了苏苗的汇报也不急,清算了手里的账目才不紧不慢的走到商市外,看一眼众人,声量温和冷清:“你们跟我来吧。” “去哪里呀?”宋大贵也有些紧张起来。 “跟着走就是。”风清转身嫌弃道:“别都堵在这里影响商市生意。” “”江平。 “”宋大贵。 “”黑鹰帮一众兄弟。 这小子最好以后别走夜路,嘴这么欠,怎么没被人打死。 众人跟着上了后坡地,看着坡地上干的热火朝天的近百个小工们,本能的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余大保率道:“不会真叫我们来做帮工的吧?” “不能吧。说了是特训的。”宋大贵也有些不确信。 宋大贵的手上伤还没好,这次特训本来轮不到他。不过他们这帮兄弟里只有宋大贵是小旗村土生土长的,而且也算和顾七打过两次交道。便做了今日的领头。 风清没有回他两的话,只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到一处分叉口才道:“看到前面那三条红线了?你们几个分作三队顺着,这三条红线,沿路将这处的碎石头和草木都清除。最先达到终点的队伍,算通过第一关。” “”江平余大贵等人看着前方均等分配的三条红线道,一脸欲言又止。 别以为加了个分队比赛制度,我们就看不出,你是在骗我们干活! 风清也不看众人的神色,只轻轻一笑道:“阿七说了,通过第一关的队伍,明日开始进入正式训练,没有通过的队伍,全成员领罚。” 第一百零三章 全部都要领罚! 言罢,见众人不动作,风清又补充了一句:“为时三个时辰,如果三个时辰内所有队伍都没有清除初道路来,到达终点,三队人员全部领罚。” “你!” 江平怒急,抡起拳头就想朝着风清冲去,却宋大贵等人拦了下了。 宋大贵紧张道:“老江,你别急。好好说话!” “还说什么!你们没看见吗?姓顾得就说来骗我们干活的! 什么特训,什么练武,什么比赛,骗小孩呢!”江平瞪着一双眼,咬牙切齿。 风清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平淡:“所以你觉得你们什么都不用做,阿七就应该白白教你们功夫? 凭什么?是凭你们没用?还是算凭你们长得丑?” “”江平。我想打死他。 “”宋大贵。我也想。 “”众人。我们也想。 “”刑浩。我不丑。 风清仿佛没看见众人越来越难看得脸色,忧自继续道:“已经过去半柱香了,奉劝你们抓紧些,阿七的脾气可不太好。” 见气氛尴尬,和事佬余大保小声劝说道:“不就是清些石块草木么,其实也也不难。那几个兄弟和我一组,咱们先开始?” 这种事情,不带头没人动,一有人带头,便有几个平时和余大保关系不错的率先组了队。 刑浩急着能学功夫,便也跟着余大保一起找了一条红线位置开始干活。 规矩是只有一支队伍能胜出,剩下慢的两支都要受到惩罚。 一看余大保等人忙活起来,除了江平外的剩余众人也都跟着紧张起来。 江平的脸色还算很难看,可因着宋大贵的劝说,也只能黑着脸跟着分了队伍。 昨日柳龙只说是来特训的,所以一众人带刀的带刀,带斧子棍子的带鞭子的都有,唯独没有带铁锹镰刀锄头之类工具的。这会儿眼前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杂草树木实在有些抓瞎。 好在除了年纪最小的刑浩和废了一只胳膊的宋大贵外,剩下的都是身强体壮的成年汉子。 工具不趁手,力气还有的,连砍带刨的,小半个时辰后也颇见进程。 速度最快的是余大保那一队的。除了那一队的人是最先开工的外,最主要的还是队伍内人心比较齐。 余大保只会急招粗浅功夫,加上又是个心软的,在黑鹰赌坊内算不得有名号的人。 不过与他交情好的底层兄弟却有不少,大多数是些农家子弟,出来混之前,家里条件也不好,没读过书,也没正经练习过武艺,就有一把子力气。 从前干过农活,也打过短工,对这种粗重的活计也算是熟门熟路。 几个人一开始就分配好了各自的活计砍荆棘的砍荆棘,挖石头的挖石头,清理的清理,打包运送也专门有两个人负责,因此以运作起来就十分的快速。 除了余大保的队伍外,另外一支由王小狗带队的队伍,从一开始的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到后来学着余大保队伍的方法也逐渐理清楚了头绪。 有了章程,速度自然也跟了上去。 只是王小狗的队伍有些倒霉,他们这支队伍里,有一半人都只带来寻常打棍。还有两个习惯了赤手空拳,干脆什么都没带,能用的工具少的可怜。 不过就说这样,也比江平宋大贵所在的队伍要快好些。 江平的队伍人数算是三队里最多的,可真正能干活的却不多。 宋大贵就不说了,断了一只手,半残废,不宜做重活,基本就负责围观。 江平一肚子气还没消。黑着脸半天没多少动静。 剩下的人里,有两个关系和江平好的,平日里在黑鹰赌坊也有些排面,自持身份这会儿也是光指挥不干活。 真正干活的就剩下两三个人,还不得章法,折腾了半天就清理出了一两丈,清理的也不干净,坑坑洼洼的,自己都能把自己绊倒。 风清没再管他们,商市和工地上的事情多,只管等三个时辰一道再来验收就是。 而顾七这会儿却是拉着何娘子一起做衣裳。 女红顾七自然是不会的。不过画画简单的图样,和具体要怎么制作有效,还是懂一些的。 现成能用的皮子有不少,顾七挑了两批厚实的粗布让何娘子混着皮子做了两身贴身的类似防护衣。 都是收腰收身的款式,胸口、后背、袖口、小腿处收口,外加领口都做了特殊处理,让这些地方又结时又紧密。 方便活动之余,也能预防一些是蛇虫鼠蚁钻进衣服里面。 除了这些,顾七还让何娘子帮自己做了定制版的麋皮手套和长靴。 比起普通的布衣布鞋,用皮子做的衣裳护具可经久耐用很多,也更适合秋冬进山。 做完这些后,何娘子见剩余的碎皮子还有不少,便拼拼凑凑又给顾七做了顶皮帽子 何娘子手艺好,皮帽子做的还挺好看。顾七试了试颇为满意。 特别是想起那日从头顶上掉下来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小龙舌,顾七恨不得再带个头盔。 且说三个时辰后,江平和余大保一众人已经累的都瘫坐在了一旁。 本来就亲早出门,连朝食物都没吃过,一上来就干重活,一干就是三个时辰,连午食都没赶上。就是铁打的人这会儿也都扛不住了。 顾七抬眼撇了众人一眼,嘲弄一笑:“这就不行了?” “”黑鹰赌坊众人。 被抓了壮丁干粗活,还被鄙视了,真不是人。 “就你们着体力,还想学功夫,怕不是晚上梦做少了,都换白天做梦了?” “”众人。这就很过分了! “怪不得了柳龙升迁要调走了,你们这帮人一个都不想带走。”顾七轻笑,继续插刀:“换我我也不带。 带回去干什么?让黑鹰帮的其他兄弟看看,我手底下人都是废物?” “”江平。 感觉又被针对了,扎心也不用这种扎法。 顾七走了一圈,三条红线相应的进程一目了然,脸上的笑容散去,冷声道:“按照规则,三支队伍今日一支合格的都没有。全部都要领罚!” 余大保等人催了脑袋不敢开口,江平梗着脖子,满脸不满,一言不发。 顾七冷笑:“我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不服气。 赌坊里的舒服日子过惯了,总觉得自己牛气哄哄天下最大。做不了粗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