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朝做仁君》 第一章 冯保死了 御花园凉亭中。 十四五岁的少年朱翊钧手捧书籍,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露出一抹傻笑。 他脸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去,龙袍穿在身上显得很匀称。 “来人啊,不好了!” 一声喊叫打破了凉亭中的宁静,纷扰迅速扩散在整个御花园中。 朱翊钧被吓了一跳,直接打了一个哆嗦,有些恼怒的抬起头,“谁啊?大喊大叫的,吓朕一跳!” 转头看向身边的太监,朱翊钧不悦道:“去问问怎么回事。” “是,陛下。”太监连忙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毒发了。”朱翊钧抬起头喃喃道。 时间不长,那个太监就跑了回来,脸上全是惊恐,气喘吁吁的对朱翊钧的面前说道:“陛下,是冯公公失足落水了!” “什么?”朱翊钧一脸震惊的站起身子,不敢置信的走到太监的身边,怒视着他说道:“你再说一遍!” 太监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说道:“冯公公落水了。陛下千万不要着急,人已经救上来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朱翊钧一脸呆滞的坐回了椅子上,“不可能啊!” 这个时候,远处响起了脚步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们走到凉亭这里就看到了一脸呆滞的朱翊钧。 女人连忙走到朱翊钧的面前,柔声问道:“皇儿这是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母后。” 朱翊钧抬起头看了一眼母亲李太后,十分伤心的说道:“母后,他们说冯大伴落水了,是不是?” “没事,没事,人已经救上来了。”李太后连忙说道:“知道你和冯大伴好,但是你也不能这么着急,再把自己的身子急坏了。” 朱翊钧使劲眨眨眼,甚至还偷偷的用手揉了揉,这眼泪还是下不来,不过还是有效果的,眼圈已经发红。 抬起头看着李太后,朱翊钧问道:“母后,大伴不会有事吧?” “不会,他不会。”李太后连忙说道。 朱翊钧脑子快速地运转。 这不对呀,怎么落水了? 我给冯保定制的是毒药啊! 三天以前就给冯保喂下去了,按照时间算的话,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 时间对得上,但是方式不对,难道是系统出了问题? 不行,要去看看,不看看不放心。 “母后,儿子想去看看冯大伴。”朱翊钧抬起头,眼泪在眼窝中打转,哀求的看着李太后。 李太后点了点头,伸手拉着朱翊钧说道:“好,都听你的,咱们去看看冯大伴。” 说完,她拉着朱翊钧往凉亭外走了出去。 一路上,朱翊钧都在忐忑,千万不要出差错! 作为一个穿越者,必须要有金手指,朱翊钧也不例外。 这个金手指还非常强,名叫私人定制系统,想要什么,系统都能定制。 在穿越了四个月之后,朱翊钧给冯保定制了一份毒药。 第一个要求就是够毒,吃了基本没有救回来的可能; 第二个要求要延时。 第三个要求是要难以检测。 前一个要求还好办,第二个有难度,第三个在这个时代问题不大。 穿越这几个月,朱翊钧不是没给过冯保机会,毕竟很多历史上记载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可是和冯保相处之后,朱翊钧就发现,这个冯保飘了。 这才是万历五年,以后冯保只会飘得更厉害,飘到敢在清明上河图上提字、飘到敢在公主选驸马的事情上搞鬼、飘到对自己这个皇帝指手画脚。 甚至在朱翊钧十八岁的时候,冯保还敢鼓动太后废皇帝,还敢去拟罪己诏,简直让人瞠目结舌! 于是朱翊钧就给了冯保毒药。 原本以为一切顺利,冯保应该会直接死掉,可今天怎么落水了? 大明皇宫里面的落水,总感觉有一种神奇的魔力。 自己是一个仁慈的君王,甚至都能够做到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这么仁慈的帝王,在听到自己亲爱的冯大伴落水之后,怎么可能不去看看? 朱翊钧都准备给自己打上爱心慈善大使的称号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冯保的居所。 刚到门口,里面就突然爆出了一阵哭声,撕心裂肺,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 李太后有些发愣,难道冯保死了吗?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疯了似的跑出来,见到了朱翊钧和李太后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因为跑得太快、用力太猛,他直接就滑了过来。 朱翊钧不动声色地往旁边一闪,躲开了那小太监。 “太后,皇爷,冯公公去了!”小太监仰起头大声哭道。他的脸上全是泪水,看起来很伤心。 朱翊钧听了这话之后,瞥到陈矩就在身后,一跺脚、一拍胸,“啊!”的大叫了一声,两眼一翻直接就往他身上晕了过去。 “皇爷!”陈矩大惊失色,连忙上前一把接住了朱翊钧。 李太后慌了神,大声喊道:“快,传太医,传太医!” 周围顿时就乱成了一锅粥,冯保的死这个时候也没人关注了。 乾清宫内,御医在给朱翊钧看病。 领头的御医李长生抬起头,松了一口气,直接来到李太后的面前说道:“太后,陛下脉象平稳,并无大碍。想来应该是突然听到噩耗,伤心欲绝、气血攻心,这才晕了过去。” “等陛下醒过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臣回去马上斟酌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等陛下醒来以后好服用。” 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这就好。” “那臣告退。”李长生说完,躬身退到了一边。 看着李长生离开,李太后转头看向张宏安排道:“派人去传张先生,哀家要见他。” “是,太后。”张宏连忙答应道。 内值班房。 张居正正在批改题本,结果听到外面一阵闹腾。 他皱起眉头看向了外边,目光敏锐。 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屋子里面的温度似乎骤然就降下去了几度。 大明最有权势的内首辅大学士,在这一刻威势尽显。 第二章 张居正进宫 很快内文书就进来报了,“老,宫里面的张宏张公公来了,太后宣召。”。 “让他进来吧。”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 时间不长,张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来到张居正的面前,微微躬身说道:“张先生,太后传召。” “可是出了什么事?”张居正抬起头看到张宏问道。 “冯公公落水去了,陛下伤心过度昏厥了。”张宏说道。 听了这话,张居正猛地就站起身子,脸色瞬间就凝重了起来。 作为一个经历了几朝皇帝的老官员,张居正经历的斗争很多,经验也很丰富。当年跟着老师斗严嵩,后来辅佐先帝,到后来斗高拱,这让他的政治眼光很敏锐。 冯保是张居正的盟友,现在他死了,这要出事! 最重要的是陛下竟然昏厥了! 没什么事还好,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恐怕更麻烦。何况陛下年纪轻轻身体就不好,这事更大。 “张公公先行一步,我交代几句就走。”张居正看着张宏说道。 张宏点点头,面不改色的说道:“那咱家在外面等着张老。” “那就劳烦公公了。”张居正点了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宏躬了躬身,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身边的文书,张居正说道:“去找一趟刘守有,让他直接进宫,我们在宫门口会合。” “是,老。”文书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刘守有,锦衣卫都指挥使,是张居正的人。 冯保支持张居正是一方面,真正被张居正握在手上的力量就是锦衣卫,让冯保投鼠忌器。在这个时候,张居正很需要锦衣卫方面的情报。 整理了一下衣冠,张居正迈步向外走了出去。 皇宫门口。 刘守有翻身下了马。 他脸色胀得通红,神情有些忐忑,大口喘着气。 锦衣卫的消息还是灵通的,宫里面的事情他已经知道。冯保死了,谁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很快,刘守有就看到了张居正,连忙迎了上去,躬身道:“见过老。” 张居正点了点头,盯着刘守有问道:“宫里面的事情你知道了?” “回老,已经知道了。”刘守有连忙点头说道。 “冯保落水,具体的情况我还不知道。这些日子,皇宫里面可有什么异动?”张居正盯着刘守有缓缓地问道。 一直以来,皇宫都是冯保的地盘。张居正很少伸手,但不代表张居正没关系,负责打探宫里面事情的就是锦衣卫。 冯保落水实在是太蹊跷了,这里面恐怕有什么隐情。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要提前做准备。 张居正盯着刘守有,希望他能给一点有用的信息。 刘守有抬起头,看着张居正说道:“那边下官也不是很清楚,毕竟那是皇宫大内。” 张居正冷哼了一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 刘守有的脸上顿时就露出了尴尬的神情,随后说道:“据说冯保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落的水,没有人推他下水,甚至都没有人碰过他。不过下官这里倒有另外一件事情,连冯保在内,这已经是这个月宫里面死的第八个人了。” “从这个月开始,宫里面就连续死宫人。宫里都在传,说宫里面可能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勾魂索命。” 张居正看了一眼刘守有,怒声道:“这你也信?” 刘守有脸上很尴尬,随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些事情都是冯保在查,下官也只是有一点消息而已。据说这些人都是众目睽睽之下死的,有的口吐白沫,抽搐倒地,再就没起来;有的干脆就是走走路就摔倒在地上,然后就那么死了;有吃东西噎死的,还有喝水呛死的。冯保那边查了大半个月,什么都没查出来。” 听到刘守有这么说,张居正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他倒不是相信刘守有说的什么勾魂索命,这里面明摆着有事。 “等我见了太后再说。”张居正点了点头,转身往宫里走,同时吩咐道:“你先不要走,在这里等着。说不定等一下要传召你。” “是,老。”刘守有连忙答应道。 等到张居正走了之后,刘守有的脸上露出了苦笑。 这一次还是要麻烦了,冯保死了,宫里面出了这么多事情,说不定等一下就会让自己进宫去查。 刘守有不禁在心里面祈祷: 老,你千万可别举荐我啊!宫里面的破事这么多,又闹出了鬼神之说,很明显就是个火坑。跳下去估计爬都爬不上了,冯保死了,我可不想死! 与此同时,朱翊钧躺在床上不能动,只能看自己的系统页面。 页面很简单,就一个虚拟的小人,还有一个声望值。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 声望值可以定制任何东西,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朱翊钧那叫一个兴奋。 自己可是皇上,天下谁人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声望? 估计能换的寿命都能让自己活个几千几万年了。 结果,现实是残酷的。他的声望值只有462。 这什么玩意?计算失误吗? 看了详情才明白,声望指的并不是名声。 不是说你名气越大声望就越高。比如后世那些黑红的明星,你能说他有声望? 自己虽然是皇帝,可是打心里知道自己、尊重自己的人有几个? 所以朱翊钧才决定以仁慈为开端,打造一个重感情的人设,收一波太监宫女的声望。 果然,声望值开始跳了。 462, 473, 4八9, 512! 看着不断跳动的声望,朱翊钧顿时就兴奋了。 太好了! 这个时候就应该庆祝一下,来一瓶肥宅快乐水! 1点声望,1瓶快乐水。 朱翊钧尝试过,1点声望就是最低消费,很多东西都是1点声望。 躺了一会儿,朱翊钧有些百无聊赖。 感觉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朱翊钧猛地睁开了眼睛,大声尖叫了起来,“有鬼啊!” “你们不要过来,你们离朕远一点!” “朕杀了你们!滚!” 一时之间,寝宫之中乱成了一团,无数的宫人从周边狂奔而来。 听着朱翊钧的喊声,不少人心里直发寒,跑着跑着就趴在了地上。 这是被吓的。 第三章 万历皇帝“撞鬼” 此时大殿之上,张居正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松了一口气道:“既然陛下没有大碍就好。冯公公如此,倒是让臣有些唏嘘了。” 张居正很无奈。 他正是大展身手的时候,这几年终于把权力掌握在手里面了,想要大干一番,结果冯保死了。 “是啊。”李太后又点了点头说:“不过冯保的后事还要抓紧办。现在天气炎热,尸体还是不要留在宫里面了。何况皇帝需要静养,不能再为此心惊。” “臣明白。”张居正连忙答应道。 显然陛下为了冯保晕倒的事情,太后很不满意。冯保的事情得赶快处理,快点翻篇。 迟疑了片刻,张居正说道:“太后,冯公公去了,这宫里面司礼监总是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掌管,不知太后可有人选?” 张居正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太后。 李太后沉吟了片刻说道:“张宏吧!” 闻言,张居正没有说话,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他其实已经想到了这个人选,没有什么其他合适的人了,张宏资历最高,威望也够。太后和陛下虽然没有像喜欢冯保那样喜欢张宏,但至少不讨厌。 这是一个很本分的太监。 本分原本是优点,可是在张居正这里就不一定。他需要皇宫里面有人为自己说话,在太后面前配合自己,不需要这个太监有什么想法。 张宏却不是这样的人。 “张先生以为不妥吗?”李太后看着张居正问道。 “臣觉得甚为妥当。”张居正抬起头笑着说道:“张宏在宫里资深望重,做事也很老成,是个合适的人选。” “那就这么办吧!”李太后点点头说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张先生了。哀家去看看皇帝,想必皇帝也快醒了。” “那臣就告退了。”张居正站起身子躬身道。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纷乱的吵成了一片。 李太后眉毛一挑。 她在这里见张先生,外面什么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这个时候闹腾?不要命了吗? 只见一个太监狂奔而入,正是伺候在朱翊钧身边的陈矩。 陈矩进殿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脸上全都是惊恐的神色,猛地说道:“太后,陛下,陛下醒了!不过陛下……” 张居正站起来看着陈矩,怒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陈矩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陛下醒了,不过说自己见鬼,现在正在四下乱逃,说是有鬼追。陛下还要让人取剑,说是要砍杀了什么东西。” “我的儿!”李太后惊呼了一声,站起身就往皇帝寝宫跑。 张居正没有迟疑,连忙跟上,同时对陈矩说道:“马上让人去宫外面把刘守有找来,传召锦衣卫护驾。” “是,老。”陈矩连忙答应道。 朱翊钧寝宫。 “朕的斩龙剑在哪里?快把朕的斩龙剑拿来!”朱翊钧披散着头发,状如疯魔,拉着一个内侍愤怒的问道。 可怜这内侍已经被吓傻了,被朱翊钧摇晃了几下,翻了一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周围的宫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上前,吓得瑟瑟发抖。 “区区妖孽,居然敢在朕面前作祟!”朱翊钧大声呼道,脸色也越发狰狞,仿佛是在咒骂什么东西,又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的样子很吓人。 屋子里面凉风吹来,突然让人有一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李太后这个时候已经从外面冲了进来,看到朱翊钧的疯样,直接就冲了上来,“皇儿!” 猛地转头看向李太后,朱翊钧大声说道:“母后不要过来,这里有危险!快让人把朕的斩龙剑取来,朕要保护母后!” 李太后听了这话之后,瞬间眼睛红了,眼泪下了下来。她不管不顾的朝着朱翊钧而去,大喊道:“皇儿,你这是怎么了?” “母后!”朱翊钧惊叫了一声,直接扑向李太后。 母子二人聚到了一起,朱翊钧转过身一把将李太后护在了身后,面带惊恐的说道:“母后,你快退出去,这里危险!皇儿保护你!” 陈矩这个时候也迎了上来。 “大胆妖孽,休伤我母后!”朱翊钧猛地大吼了一声,一拍胸脯一跺脚,“啊”的一声惨叫,一翻白眼,身子直接就向后栽倒了下去。 站在朱翊钧身后的陈矩一把就扶住了皇帝,直接让皇帝砸在了自己的身上。 “皇爷!皇爷!”扶住朱翊钧之后,陈矩大声呼唤着牙关紧咬翻白眼的朱翊钧。 可是没有什么用,无论他怎么叫,朱翊钧似乎都没有了反应。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李太后泪如雨下,早已没了平时里的端庄稳重,一把拉住了朱翊钧的手大声喊道:“传御医!快点传御医!” 张居正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看着现场被掀翻的桌子、被踹倒的灯柱子,张居正的脸色黑如锅底。 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朱翊钧,张居正脸色大变。 此时,朱翊钧正大口喘着粗气,翻着白眼,嘴角还吐着沫子。模样看起来十分吓人。说他随时会咽气都没有人不相信。 这个时候,李长生从外面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御医。 看到朱翊钧虚弱的样子,几人吓得魂都飞了。 李长生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忙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开始给他号脉。 李太后紧张的看着他,目光之中带着审视。 刚刚你说陛下没事,可现在这是什么? 我儿这样子像是没事? 李长生摸了一会儿脉之后,脸上的汗滴不断往下流,整个人都有点多哆嗦了,脸色也变得苍白了些。 李太后怒瞪着他问道:“陛下究竟如何?” 李长生直接就趴在了地上,颤颤巍巍的说道:“太后,太后,陛下骤然伤了心神,惊惧过度,需要安神静养。臣马上开几副安心静神的方子。” 看了一眼李长生,李太后没有说话。 意思很明显,我不太信你。 刚刚你就这么说,看看陛下现在。 翻白眼、吐白沫、全身抽搐,这像是你说的没大碍吗? 李太后不禁转头看向张居正。 这个时候,就需要张居正出来做主了。 第四章 请天师 张居正也是一阵头大,不禁看向李长生,想了想之后说道:“太后,不如让太医院的人都过来看看吧?” 这就是会诊。 李太后想了想,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点头说道:“那就如此好了。” 她看了一眼儿子,眉眼之间全都是愁绪。 略微想了想,李太后说道:“张先生,要不请几个天师进来看看吧?” 李太后本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她的父亲就是一个木匠,对神鬼之事可谓是非常相信。现在看到儿子这个样子,她自然也就起了心思。 朱翊钧躺在床上,听到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费了这么大的力气,终于把话题引到这上面来了。这要是没有一个道士进宫,自己可就白忙活了。 听了李太后的话,张居正一皱眉头。 他们这些文官可听不了这个东西,一方面是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有嘉靖皇帝的前车之鉴,你还敢干这事? 张居正可是当年经历过嘉靖皇帝干的那些事。虽然臣子不好说皇帝的过错,可是当年嘉靖皇帝炼丹炼药,每年搜罗来各种珍品就花费了不少银子,耽误多少事? 还屡次因为炼丹炼药把宫殿烧毁,修起来不都是钱吗? 现在小皇帝还这么小,你搞这些,这要是再培养出一个嘉靖皇帝,那不完了吗? 这么干可不行! 张居正直接摇头否决道:“还是先让太医院的人看看。” 其实张居正也很头疼,皇帝这个样子明显就是招惹了什么东西。他虽然不相信,可是太后这里没办法过关啊!想当年,太后也经历过嘉靖皇帝的事情,怎么现在还相信这些? 李太后还是有些犹豫,转头看向儿子,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儿子这个模样摆明就是撞鬼了,御医看有什么用? 这也就是张居正敢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换一个人早就收拾了。 沉吟了片刻,李太后还是决定给张居正这个面子。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听张先生的安排吧,先让御医们看看。” “是。”张居正松了一口气,起身躬身行礼。 太医院的人很快就来了,开始给朱翊钧会诊。 可是眼前这种情况能看出什么来啊? 朱翊钧本身就是装的,身体没问题。 你敢说皇帝装病?可是皇帝也不像装病啊。 “啊!不要啊!”朱翊钧突然大喊了一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万分惊恐的大声叫喊着,双手胡乱挥舞挣扎着,“都离朕远点啊!谁也不要靠近朕!” 周围的人连忙退后了几步。 太医院的人更是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生怕受到牵连。 李太后瞬间大惊失色,连忙跑到儿子身边,一把搂住了儿子,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一边哭一边喊道:“我的儿,我的儿子!” 听着太后痛彻心扉的哭声,看着皇帝歇斯底里发狂的样子,张居正一阵头大。 这位被万事万物都没有击倒的老,此时真的有一些不知所措。 皇帝生病,一副撞鬼的模样;太后伤心欲绝,这可怎么办才好? 隐晦的看了一眼李长生,张居正对着他使了使眼色,然后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李长生不敢怠慢,连忙跟着一起出去了。 现在皇帝病重,他们这些太医是最担心的。这要是看不好,搞不好他们都会被陪葬。现在能够救他的估计就只有张老了。 走出去之后,张居正沉着脸问李长生:“究竟是怎么回事?跟我说实话。” 张居正的表情很严肃,一副“你不说实话,我就弄死你”的架势。 到了这个时候,李长生也实在是顾不上太多了,毕竟太危险了,而且还指望着张老救命,于是连忙说道:“老,陛下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说完,李长生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张居正。见张居正神色丝毫没变化,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像他刚刚这样的话,是绝对不敢当着太后的面说的。要是当着太后的面说了,太后非得弄死他不可。 张居正点点头说道:“就是。” “是,老。”李长生点头说道:“陛下只是有点虚火上浮,又有一些伤心过度,其实都不算什么大问题,吃两副药就好了。” “可是,老你也看到了,我给陛下服了药,可没有什么效果。”说到这里,李长生一脸迟疑地看了一眼张居正,期期艾艾地说道:“莫不是……真的有什么吧?” 张居正一皱眉头,转头看了李长生一眼,“哼!” 李长生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张居正。他们这些太医做别的不行,推卸责任都是一把好手。显然到了这个时候,他又起了这样的心思。陛下这么严重,谁也看不好,那怎么办?总不能承认自己无能吧? 那就把事情推到鬼神的事情上来,让那些道士来做。道士们能看好,那自然皆大欢喜;要是看不好,那就没得说了,死的自然是他们。妖言惑众,欺君之罪,直接拉出去砍了。 “老,太后请您进去。”陈矩来到张居正的面前躬身说道。 “臣领旨。”张居正连忙躬身说道。 深深的看了一眼李长生,张居正就迈步走了进去。 太后估计是急得不行了,这件事情今天终究要有个决断。 李长生满脸苦涩,只能叹了一口气也跟了进去。 两人走进来之后,发现陛下已经稳定不再叫喊了,不过人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模样非常虚弱。 “张先生,找天师进来看看吧。”李太后沉着脸对张居正说道。 到了这个时候,张居正也不敢再说其他的话了。 太后已经急了,正所谓有病乱投医,何况皇帝的症状如此明显,身为太后,对儿子关切起来,那就没自己这个大臣什么事了。再信任你也不行,躺着的可是亲儿子。 张居正连忙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是,太后。臣马上让人去宣召。” 这个时候如果再推辞,估计太后就会怀疑他别有用心了。 第五章 多事之秋 看到张居正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李太后也算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张宏这个时候走了出来,直接趴在地上说道:“太后,不如奴婢让东厂再去寻一些其他的方士吧?人多终归事情好办一些。” 李太后看了一眼张宏,点头说道:“好,你也去办吧,都快去!” 张居正和张宏两人连忙躬身道:“是。”说完,便脚步急切的向外走了出去。 出了门口,张居正看了一眼张宏,心莫名就是一沉。 冯保死了,张宏上位。多事之秋啊! 不过眼前也顾不得这些了,希望龙虎山的天师有效果。不然的话让东厂去搞,说不定就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宫了,不定出什么事。 看着张居正脚步急切的向前走,张宏没敢怠慢。只不过他与张居正的想法不一样,他想尽快找人给陛下的病看好。 比起冯保,张宏的心思可就要单纯的多了。这是一个没有什么野心,而且很沉稳的老太监,说白了就是本分,现在他做的事情就是按照他的本分去做的。 等到两人都走了之后,李太后再次坐到朱翊钧的身边,伸手握住儿子的手,轻声道:“皇儿,别怕,母后马上就找人来救你。” 皇宫里面闹闹腾腾,消息自然已经传到了外面。 刘守有现在的脸色很难看,见到张居正走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老,怎么样?” “等一下张天师会进宫,我要陪着。你去盯着东厂那边,”张居正看着刘守有说道:“看看东厂会把什么人找来。” “这是?”刘守有迟疑着问道:“难道宫里……” “太后想要做一场法事,”张居正沉着脸说道:“为陛下驱邪祈福。东厂那边也要去找方士,无论他们找到谁,你都查明白。” “回老,明白。”刘守有连忙点头说道:“那我这就去了。” “去吧!”张居正说道:“盯紧点,不要有什么纰漏。” 刘守有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他知道张老在担心什么。这次东厂上位,不能让他们有所表现,不然会争夺陛下和太后的宠信。 刘守有说道:“老放心,我明白怎么做。”说完,他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张居正面容深沉的看着刘守有的背影,喃喃道:“希望不要出什么事。” 皇宫里面。 李太后一脸担心的看着儿子,外面一个老太监突然走了进来,来到李太后的身边。 这个老太监叫陈庆,算是宫里面比较老的太监了,官职倒是不高,一直深得李太后的信任,照顾她的生活起居,算得上是心腹。 “娘娘,刚刚外面来报,宫里又死了两个太监。”陈庆小心翼翼的说道。 “又死了?”李太后一皱眉头,转头看着陈庆问道:“死的是什么人?” “回太后,是冯公公身边的小太监。”陈庆有些迟疑的说道:“死得有点诡异,原本两人都在哭冯公公,不知怎地就翻身倒地了,再也没起来。” 李太后眉头一皱,沉声说道:“马上把冯保的尸体送出去,和冯保有关的太监宫女全都打发出宫,不要让他们靠近皇帝。” “是,奴婢这就去办。”陈庆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去操办。 显然,太后怀疑这些人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生怕他们招惹给陛下。在这方面,陈庆会安排好。 朱翊钧听着这些话,倒是没有什么感觉,这都是宫里面的正常操作。 夜幕降临的时候,朱翊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 实在是不醒不行,肚子饿得要命。自己只是装病,又不是真的要绝食自杀。这要是不吃的话,这一晚上怎么熬啊? 反正实在不行的话,就等一会再晕过去。 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李太后,朱翊钧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愧色。 虽然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 这一天了,她一直在这里照顾着自己,自己这心里面说不感动是假的。何况自己占了人家亲儿子的身体,本来就很是愧疚,现在又欺骗她,朱翊钧心情就更复杂了。 不过也是没办法,以后对她好点吧。 “母后。”朱翊钧沙哑着轻声喊道。 这倒不是他装的,实在是今天演技在线,装撞鬼的时候,把嗓子喊哑了,现在说话就是这个声音。 听到朱翊钧的声音,李太后连忙看了过去,发现儿子已经醒了,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她一把扑到床边,伸出手握住了儿子的手,眼泪顺着脸庞滑落,颤声道:“皇儿,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外面的太监听到动静,一边向外跑一边大声呼喊,“御医!御医!” 朱翊钧轻轻地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说道:“母后,朕没事。” 说着,他伸手去擦李太后眼角的泪珠,轻声道:“让母后担心,是朕不对。” “你别说这话,”李太后摇头,温和的说道:“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是,母后。”朱翊钧点头说道:“朕有些饿了。” “母后马上让人准备吃的。”李太后连忙转回头对身边的宫女太监说道:“快点去准备吃的。” 众人呼啦啦的答应了一声,连忙跑出去准备吃的了。 “儿啊,”李太后看着朱翊钧,一边哭一边笑着说道:“你可吓死为娘了,跟为娘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孩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朱翊钧想了想之后说道:“朕知道自己在做梦,却又醒不过来。甚至能够听到母后说的话,可就是睁不开眼睛,想要起来也不可能,总感觉身上有千斤重担在压着。而且在梦中,无数的凶神恶煞在追着朕跑,这些人呼喊着、撕咬的要咬朕,朕就拼命跑。可是无论怎么跑,它们都能追上来。” 听了这话,李太后脸色大变。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床? 当着儿子的面,她没能这么说,但是心里面已经确定了,儿子这就是被鬼压床。 “没事,没事,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李太后轻声安慰着朱翊钧,“母后已经让人去请天师了。等天师到了之后,就给皇儿做法,把那些凶神恶煞全都赶走。” “真的吗?”朱翊钧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欣喜的说道:“孩儿谢母后!” 第六章 龙虎山张天师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皇宫之中,将皇宫照得透亮。 不过此时的皇宫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将连日来的恐慌驱散了不少,很是热闹。 皇宫大内正在举行一场法事,主持这场法事的正是龙虎山的张天师。 这一代的张天师,是龙虎山第五十代天师,名叫张国祥,年纪不大,才二十几岁,但在京城的名声却不小。 张天师万历五年进京袭爵,命祈雪以占丰年,果应时雪降。万历皇帝大悦,赐金冠玉带,并赐隆宗门外直房;又修理朝天宫内赐第,御书真人府额,甚至还给赐了婚,娶的是驸马都尉谢公诏之女。 宫里面出了这样的事,第一个想到的自然就是这位张天师了。 张居正把张天师请来之后,法事第一时间就在宫里面展开了。这是一场驱邪捉鬼的法事,场面非常热闹。 朱翊钧脸色苍白的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依旧是一副虚弱的模样。眼睛倒是有些突出,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晚饭吃得有点急,可能是压着气了。现在朱翊钧很难受,上面想打嗝,下面想放屁,坐在龙椅上还不能这么干。这要是真这么干了,太坏气氛了。 李太后坐在一边,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法坛,眼神中颇为担忧。 张居正也站在旁边,脸色很凝重,还带着浓浓的担心。 他现在祈祷这次的事情赶紧过去、陛下的病赶快好,不然后面会有更大的麻烦。 下方的法坛中,龙虎山的年轻张天师带着十几个道士已经摆开了阵势,牌位、供桌、符纸,所有东西都一应俱全。 只见小张天师手里面拿着一个铃铛,手中挥舞着桃木剑,步罡踏斗,摇晃着铃铛,口中念念有词。 朱翊钧虽然没有练过剑法,但明白眼前这位天师肯定是练过剑法的。不然这一招一式肯定没有这么好看、这么到位。 好家伙,这个空翻真漂亮! 朱翊钧忍不住在心里面赞叹道, 只见张天师不断的比划,身边的道士也跟着比划。 桃木剑穿符纸,张天师吐了一口不知道什么东西,砰的一声,符纸就燃烧了起来,场面瞬间就精彩了。 刚开始,朱翊钧还很感兴趣,可很快就觉得有些乏了。 这来来回回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没弄完,朱翊钧都不得不佩服小张天师的好体力。 小张天师这么折腾一通,居然只是额头微微见汗。 似乎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小张天师猛地收剑,耍了一个剑花之后,手中突然扬出什么东西,面前砰的一声就烧起了火! 随后,小张天师收剑,负手静静地站立着,颇有道家仙风之风范, 张天师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启禀太后、陛下,法事已经做完了。” “好好好!”李太后连连点头,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天师辛苦了。只是如此就可以了吗?” “回太后,还需要连做两天法事。”张天师连忙说道:“不过太后可以放心,今晚我会守在陛下寝宫外,必然不会让邪祟靠近。陛下当可安眠。另外,臣这里还有一些符咒,可以贴于陛下床榻左右,当有效果。” “如此甚好。”李太后点了点头,松了一口气。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张天师。 这是要学当年李世民的旧事吗? 不过无所谓了,现在要琢磨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把他这场法事认下来? 东厂那边也去找人了。比起东厂那边找来的人,眼前这位张天师显然更受张居正等人的信任。 只不过张天师身份地位有些太高了,自己要利用他做些事恐怕不太好办。 不过现在冯保刚死,宫中动荡不安,如果再搞出什么莫名其妙的道士来,恐怕会出事。现在安静下来也没什么不好,毕竟这位张天师名正言顺,是国家认证的。 先这样就可以了,实在不行再换人。 “母后,”朱翊钧打了一个哈欠,“儿臣还真的有些困倦了。” “好好好!”李太后顿时面露喜色,连忙站起身子对周边的人说道:“还不快点服侍陛下就寝?” 众人连忙答应,呼呼啦啦的就把朱翊钧送回寝宫去了。 “张先生今天也劳累了。”等到朱翊钧走了之后,李太后看着张居正轻柔道:“多亏了张先生,不然予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太后不必如此,都是为臣的本分。”张居正连忙说道:“既然这里没什么事,那臣就告退了。” “陈庆,”李太后叫了一声身边的老太监,笑道:“你替我送送张先生。” “是,娘娘。”陈庆答应了一声。,笑着走到张居正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老这边请。” “有劳陈公公。”张居正也躬身笑着答应了一句,便跟着陈庆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了以后,李太后也站起了身子。 今天折腾了一天,她也劳累了,准备去休息。她在儿子寝宫旁准备了一间房子。 回到寝宫之后,朱翊钧并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目的都已经达到了,自然要好好休息。 这一晚上,朱翊钧睡得很香甜。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朱翊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 外间伺候的陈矩顶着一个大黑眼圈走了进来。显然,昨天晚上他没睡。 “陛下。”陈矩脸上带着喜色,轻声的叫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陈矩问道:“母后可起了?” “回陛下,太后已经起了,刚刚还过来看了一眼陛下,见陛下睡得安稳,便回去了。”陈矩躬身说道。 “那赶紧伺候朕梳洗,朕要去拜见母后。”朱翊钧急忙伸出手说道。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就朝外面招了招手。 早就等在外面的宫女太监急急忙忙地捧着洗漱用具从外面走了进来。 朱翊钧在他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换了一套衣服,随后就出了寝宫,直接向着旁边的偏殿而去。 第七章 嘉靖第二? 走到宫外的时候,朱翊钧就看到了张天师。 那群道士还在那里,不过现在不是顾忌他们的时候,等一会再回来找他们。 走到偏殿,朱翊钧就看到了略显疲惫的李太后。 虽然昨天晚上休息了一晚上,可李太后还没有缓过来,可见昨天白天实在是闹腾得太厉害了些。 朱翊钧连忙走了上去,关切的问道:“母后,你没事吧?” 李太后看到是朱翊钧,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了一番儿子才说道:“母后没事,皇儿感觉怎么样了?昨夜睡得可好?” “回母后,孩儿昨夜睡得很好。”朱翊钧连忙说道:“张天师果然道法精深,昨夜并没有邪祟上门。朕睡得很踏实、很安稳。” “这就好,这就好。”李太后连连点头说道, 这个时候,朱翊钧撩起衣服就跪在了地上,恭敬的说道:“孩儿让母后担心了,是孩儿的罪过。看到母后如此劳心劳力,孩儿深感惭愧。孩儿谢母后。” 看到朱翊钧的行为,周围的太监和宫女都满脸的感动。 陛下果真至纯至孝。 李太后急了,连忙站了起来,将朱翊钧搀扶了起来,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关切问道:“皇儿这是做什么?身子没事就好。” 朱翊钧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说道:“想到母后守着孩儿劳心劳力,孩儿心里就不是滋味。” “好了好了,”李太后拉着朱翊钧,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说道:“母后这不也没事嘛!皇儿的身体好了就好。饿了吧?母后让人准备早膳。” “那孩儿陪着母后一起吃。”朱翊钧连忙说道。 “好好好!”李太后笑着拉着朱翊钧往里走。 很快,早膳就端了上来。 朱翊钧陪着李太后吃了早饭,才告辞离开。 李太后没有挽留儿子,折腾了这么久,自己也该休息一下了。 她原本还挺担心,现在儿子已经好了,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放松下心神之后,李太后很快就睡过去了。 回到宫殿之后,朱翊钧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矩说道:“你去把张天师找来。” “是,陛下。”陈矩连忙躬身答应道。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一边等着一边琢磨等一下怎么忽悠张天师。 想到自己定制的这件东西,忽悠张天师的难度应该不大吧? 时间不长,张天师就跟着陈矩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天师年纪不大,一身道袍穿在身上倒也很合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如果真有人修仙的话,应该也就是他这个模样了吧? “臣参见陛下。”张天师见到朱翊钧之后,连忙躬身行礼。 “免礼,免礼。”朱翊钧连忙说道:“来人,赐座。” 陈矩搬了一个锦墩过来,直接放在张天师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天师,请。” “多谢公公。”张天师笑着对陈矩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朱翊钧没绕弯子,直接说道:“天师昨天晚驱魔降鬼,辛苦了。” “不敢说辛苦,这都是为臣子的本分。”张天师连忙说道。 “好。”朱翊钧笑着点头说道:“天师也不用太谦虚,有天师在,昨晚朕睡得很安稳,可见天师道法通玄。” 听了这话之后,张天师松了一口气。 有效果就好。 陛下的病好了,自己对张老也有一个交代,不用承担什么责任了。 真是一件好事。 “有关的赏赐,朕会和太后、张先生商量。天师放心,这一次天师算是救了朕,朕绝对不会吝啬赏赐。如果天师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可以尽管告诉朕,朕一定满足。” 朱翊钧微笑着看着张天师,豪爽的允诺。 预先取之,必先与之。 要忽悠张天师,当然要给他点好东西,至少可以通过这些东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毕竟自己谋求的是更进一步。 张天师连忙站起身子躬身道:“臣谢陛下!臣进京以来,承蒙陛下关照,不但衣食无忧,而且赏赐颇丰,臣也实在别无所求。何况臣所做之事,本就是为臣子的本分。” “这种客气话就不用说了。”朱翊钧一摆手,语气随意的说道:“既然你不说,那回头就让太后和张先生去商量。今天朕找天师过来,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情。” 张天师抬起头看着朱翊钧,有些紧张的说道:“请陛下吩咐。” 我是龙虎山第五十代天师,我现在在给陛下看病,有点慌怎么办? 张天师的心里面很纠结。 毕竟皇帝的病自己刚看好,要是再折腾点别的什么出来,那可就麻烦了。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还能找个理由可以溜过去。可是事关陛下,这不好办呀! “朕想问的是,天师会不会练丹?”朱翊钧激动的看着张天师,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个……”张天师略微有些迟疑。 张天师龙虎山一脉,历来都得到大明皇室的看重,每一代天师都受大明皇室册封,而且会在京城驻守,统领天下道门,可以说是皇恩隆重。 原本这也没什么,平日里祈个福、做个法,算得上正常。 可是谁让大明出了一个嘉靖皇帝,搞了一个乌烟瘴气。而且这还过去没多少年,朝堂上的这些臣子对那件事情是记忆犹新,尤其是张老。 何况嘉靖皇帝不光是炼丹求长生,而且还搞出了什么“二龙不相见”,还用了严嵩。这些东西加起来,使嘉靖皇帝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名声很不好。 虽然大家嘴上都不说,可是谁也不想再出一个嘉靖第二。 龙虎山不参与这些事情,所以一直以来才能保平安。 当年,父亲张永绪跟着爷爷进京,也没有掺合这些事情。毕竟龙虎山天师门是道门正宗,不需要幸进。 现在皇帝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是要求长生? 可是皇帝才这么小啊,练的什么丹?求的什么长生? 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岂不是要背一个蛊惑陛下的罪名? 不要说自己了,搞不好龙虎山张家都要受牵连。 我是谁? 我在哪? 我现在有点心虚,皇帝要找我炼丹,我该怎么办? 张天师一脸懵。 第八章 天师可听说过断续丹 朱翊钧见张天师神游天外半天都不说话,不仅有些迟疑。 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天师道以符咒为主,做的也多为驱鬼祈福之事,但不代表不会炼丹。当年全真教可没少偷师龙虎山。 这可是你们家的老本行啊!不能输给全真教啊! 天下道门很多流派,但占主要的就是两家:一个是龙虎山,也叫天师道;另一个是全真道。 全真自元以i一直都很兴盛,龙虎山大有不如。 金元之交,直至南宋覆灭的数十年间,是中国大地铁骑纵横、血火纷飞、生民涂炭的苦难年代,但也是全真道的鼎盛时期。 鼎盛局面的积极推动者为丘处机,转变的契机则是成吉思汗的召见。 丘处机不辞年届七十三岁的高龄,甘冒风沙大雪之苦,经历两年多的万里跋涉,终于在1222年到达西域大雪山(今阿富汗境内都库什山)成吉思汗的军营。 成吉思汗对丘处机的到i慰勉有加,三次召见并作长谈。 丘处机对成吉思汗所问为治之方及长生久视之道,皆作了仔细的回答,深得后者的礼敬,尊称其为“丘神仙”。 当丘处机于12年请准东归时,成吉思汗令其“掌管天下的出家人”,并敕免全真门下道士的差役赋税。 一直到元朝,全真教一直很兴盛。 只不过大明朝建立之初,明太祖朱元璋对全真教协助元顺帝逃跑非常不满,同时对他们的教义也非常不满。 为了打压全真教,朱元璋不允许他们设立掌教,同时大肆推崇龙虎山一脉,每一代龙虎山一脉的天师都会得到大明朝皇帝的册封,掌管天下道门。 在教义方面,朱元璋也更推崇龙虎山,比如可以结婚生子,要从事生产等等。 对全真教像和尚一样的教义,朱元璋非常不满意。什么不生产不纳税、不娶妻不生子,对朱元璋i说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你让谁养活? 你让百姓养活你吗? 百姓都已经这么困苦了,还要养活你们? 如此一i,天师道对大明的影响就非常深,各地藩王寻丹炼药的不在少数,并不是只有嘉靖一人而已。 皇宫大内自然也很了解,朱翊钧就知道炼丹画符都是张天师家的老本行。 “天师。”朱翊钧看着张天师,忍不住叫了一声。 张天师这个时候才回过神,连忙站起身说道:“陛下恕罪,臣君前失仪。” “天师不必如此。”朱翊钧连忙说道:“天师昨晚为朕驻守了一夜,白天又做了一场法事,劳累也是应该的。” “原本应该让天师早些去休息,只不过这个问题憋在朕心里面太久了,朕才如此急迫。天师放心,只要问完这几句,朕就安排天师去休息。” “多谢陛下。”张天师连忙说道:“臣会炼丹,只不过一直以i臣并不精擅此道。现下天师道一脉,多以符箓斋醮、降神驱魔为主。这炼丹实在是不是为臣所长!” 反正这件事情要推出去。 不管皇帝让谁炼丹、炼什么丹药,这都不是个好活,能推就得往外推。 朱翊钧看着张天师点了点头说道:“原i天师会炼丹,那这事就好办了。” 听了朱翊钧的话,张天师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刚那一段话的重点是自己会炼丹吗? 难道不是后面那一大段吗? 是臣没说清楚,还是陛下你没听清楚啊? 虽然很想问问皇帝,但是张天师不敢,只能硬着头皮等着皇帝说话。 朱翊钧也没让他失望,眼睛发光的看着张天师说道:“张天师,你可听说过培元丹?” “陛下,天下固本培元的丹药很多,多以培元丹为名。不知道陛下所说的是?”张天师略微有些迟疑,不过听到“培元丹”这个名字,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固本培元的丹药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因为丹方成熟,用药简单,吃了也不会有问题,吃不好也吃不坏。 张天师家里也有,是给初入道门的徒弟用i修炼的丹药,可以祛除体内杂质、疏通经络,为弟子的修行打下良好基础。 “朕指的是一种能够固本培元的丹药,长期服用能够强身健体,同时能够洗去体内的杂质、疏通经络。”朱翊钧笑道:“不知天师听没听说过?” “不瞒陛下,”张天师连忙说道:“臣听说过,而且龙虎山也有类似的丹药。” “真的?”朱翊钧一脸兴奋的说道:“那真的太好了!天师可否听过断续丹?” “陛下,不知这断续丹有何功效?”张天师迟疑着问道。 “断续丹,顾名思义,就是能够让人断肢重生的丹药。只要有了这种丹药,哪怕是断胳膊断腿都没关系,服下一颗就能再长出i。”朱翊钧兴奋的说道:“不知天师会不会练这种丹药?” 张天师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谁和陛下说的? 难道有人给陛下讲了神鬼志怪的小说吗? 这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丹药? 自己家传承那么多年也没有,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 “启禀陛下,臣孤陋寡闻,从i没听说过。”张天师一脸的严肃认真。 “这样啊……”朱翊钧有点失望,看着张天师又问道:“天师可否听过驻颜丹?” “这是?”张天师有些迟疑的说道。 “就是一种能够稳固容颜的丹药。只要吃下一颗,人就能够定格在吃下丹药时候的容貌,无论年纪如何增长,容貌都不会改变,直到死。”朱翊钧一脸向往的看着张天师,笑着问道:“天师会不会炼制这种丹药?” 这要是那种乱七八糟会忽悠人的道士,那肯定说自己会。可是张天师不行啊,他是道门正宗,怎么能胡说八道? 张天师感觉不太好,总觉得有人要忽悠陛下。 他直接说道:“回陛下,这种丹药别说炼制了,臣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臣斗胆问一句,不知道陛下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丹药?” “这个你先别管。”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那天师可否听过养精丹?这种丹药无论你受了多么重的伤势,吃一颗,即便不能马上恢复如初,也能保住性命。” 第九章 《太清金丹》 张天师脸色很古怪,总觉得陛下越说越离谱了。 不过他还是很认真的回答道:“回陛下,臣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丹药,更不知道哪种丹药会有如此功力。” 朱翊钧的脸上闪过一抹失望,略微有些无奈的说道:“原来如此。既然天师都不知道,看来这世上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听了这话,张天师有点尴尬。 说实话,虽然他是修道的,祖传也是做,但是陛下说的这些丹药实在有些过于玄幻了。 那些骗子道士也不敢这么说,即便是当年给嘉靖皇帝炼丹的那些道士也不敢吹这个牛。 他们最擅长搞的是祥瑞,炼制的丹药也很多,但基本都不是这些。谁敢说能练出陛下所说的这些丹药来? “陛下。”张天师有些迟疑的说道:“这世上恐怕没有这种丹药。” 朱翊钧顿时就不高兴了,直接说道:“看来天师也不相信。嗯,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谁能够知道这些丹药?” 看着皇帝寂寞如雪的模样,张天师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此时他的心里面感觉很不好。 如果今天的事情传出去,或者是陛下又去询问其他人这些丹药,很可能会让人觉得这是自己这个天师蛊惑的。 张老还在外面等着,这事不好办了。 “也罢,”朱翊钧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就给你看看吧。” 话音刚落,朱翊钧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珍而重之的递给身边的陈矩,说道:“拿去,给天师看看。”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双手恭敬的将书册接了过来,迈步走到台阶下,把书册递给张天师。 张天师连忙恭敬的把书册接了过去。 书册入手,张天师就感觉到不同了。 作为张家的传人,他的见识自然是不凡的,从小被父亲带在身边培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古玩字画更是常见,因为家里面就有很多。 这本书册入手一摸就知道纸不简单,单是看看泛黄的程度,闻闻味道,张天师就知道这本书册的年头应该不短。 “《太清金丹》?” 道教的最高神被称为三清,太清就是其中一位。 作为天师道的传人,张天师的见识自然是非凡。可是这太清金丹从来都没听说过。 张天师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伸手轻轻地翻开书册。 这果然是一本丹方,每一页都记载了一种丹药,映入眼帘的第一种丹药就是培元丹;第二种就是陛下说的驻颜丹。 越往后面看越邪乎,每种丹药都有通天彻地之能。 翻到后面,张天师觉得自己可能修的是假仙。 他印象最深的是这本《太清金丹》中记载着一种丹药,叫做长生丹。 每一颗长生丹都能增加人三十年寿命,还珍而重之的给出了警告,每个人一生之中只能服用三颗,再多就没有用了。 世上怎么可能有这种丹药? 张天师根本就不相信。虽然他是修道的,但他也不相信这种事。 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这书册的丹方很多都需要用到药引,上面写的凤血龙血,上哪找这种东西? 还有龙元。 这龙元是什么东西? 听都没听过。 张天师把书册合上,恭敬的交给陈矩,轻轻地抬起头说道:“启禀陛下,这丹方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上面记载的丹方异常神奇,臣斗胆请问陛下,这丹方是从何处得来的?” 朱翊钧当然不会告诉张天师这丹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因为这是他从系统那里定制来的。 这丹方能不能练出丹药? 当然不能。怎么可能呢? 这个是忽悠人的丹方,好多都是后世玄幻仙侠小说里面的记载。这玩意要是能练出来都有鬼了。 虽然上面很多草药都有详细的描述,但都是编的。很多东西比如龙元凤血,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这里又不是风。 留下这册丹方,是为了将来收买人心用的。 这上面的丹药,朱翊钧准备炼制,主要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给臣子们赐丹。 这还是朱翊钧从爷爷嘉靖皇帝那里得到的灵感。 曾经就有很多人好奇过,嘉靖皇帝一生服用丹药,各种重金属可劲的往身体里面弄,为什么他能活那么多年? 按理说早该死了。 答案只有一个:他总是找人试丹。 说白了就是丹药练好了之后,嘉靖皇帝自己先不吃,会先给的手下吃,通常会以赏赐的名义送下去。 皇帝赏赐的东西当然得吃,通常还都是当着办差的人面吃。 比如严嵩,就经常在给嘉靖皇帝试丹药的时候,将丹药含在嘴里面,回头再吐出来,不然估计他早死了。 嘉靖皇帝甚至有的时候让那些炼丹的人直接吃。 这就导致一个后果,炼丹药的人也怕死,也不太敢往里面加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嘉靖皇帝才能够活那么久。 不然就会像红丸案一样,一颗药下去人都没了。 在有了这样的灵感之后,朱翊钧结合系统,产生了一个完美的想法——炼丹。 到时候,把这些丹药赐给臣子,第一个作用是把那些想弄死的弄死,吃吧,吃死得了。 比如这次杀冯保,如果手里面有丹药还用这么麻烦? 直接赏给他一粒丹药吃,系统再在里面定制一点东西,他就直接早登极乐了,用不着这么费劲。 简单方便,不用和大臣们闹翻,也不用受御史的抨击。 人死了之后,自己再痛哭一番,亲自探视、重赏其后人,学一学刘皇叔,收买人心的同时顺便刷一波声望。 给他们留一个好名声,自己这样的皇帝简直太仁慈了。 第二个作用就是给臣子治病,毕竟有的臣子忠心好用、有能力,不能让他死了。那就从系统给他定制一些治病的药,比如后世的抗生素,给他吃了以后,他就好了,证明丹药有效。 好处有两个:吃死人了也不会让人怀疑丹药有问题,只能说他命不好。你看看,谁谁躺床上都要死了,结果吃下陛下一颗丹药,活了,而且活蹦乱跳的,说不定当晚入洞房都行。 第十章 朕乃真龙天子 第二个好处,自然是收买人心了。陛下赐的丹药救了你的命,收拢一大波声望,简直完美。 而且朱翊钧还在丹房里面加入了很多重要的药引,比如龙血、凤血、龙元等等。 朕乃是天子,就是龙啊,龙血就指的是朕的血。到了一定的时候,自己放血给臣子治病,这是什么? 这不比刘备摔孩子来得有效果? 到时候自己就左手毒丹,右手仙丹,学的就是我们曹丞相,投降了,亲释其缚;不投降,挥泪斩之,厚葬。 正反两方都能收买一波人心,完美。 这种事情怎么能和张天师说?自然是要埋在心里面的秘密。 “朕也是无意中得到的。”朱翊钧看着张天师,感叹着说道:“朕想找个人试试,不求其他的,能练出驻颜丹也是好的。” “自从父皇去世以后,母后一直将朕带在身边日夜照看。宫里面这么多事,朝廷上下这么多事,全都要母后操劳。这才短短几年,母后都已经有白发了。” 说到这里,朱翊钧的眼圈就红了,看着眼前的张天师喃喃道:“如果这册子上的丹药能练出来,朕愿意倾尽所有。到时候给母后服用,让母后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张天师看着朱翊钧,瞬间就沉默了下来。 陛下果然至纯至性,不说其他的,单单是这份初心,就让人没有办法说其他的事情。 “天师,朕想让你试试。”朱翊钧目光中带着乞求的看着张天师说道:“哪怕是炼制出最简单的培元丹也好啊,能给母后固本培元。” “这……”张天师一脸的迟疑。 他心里虽然感动,可也知道这是个破活。 给皇帝炼丹,这事要是传出去,自己的非议就大了去了。 这天下的臣子们会怎么议论自己? 那些文官们会怎么看自己? 嘉靖朝的事才过去多久? 可以说是历历在目啊。 朝堂上很多老大臣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这要是知道陛下走上了嘉靖皇帝的老路,而自己还是帮凶,那自己还有个好? 给皇帝炼制丹药,炼制成功了还好;炼制失败了,陛下会不会怪自己? 万一吃出点问题来,自己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整体来说,这就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虽然感动于陛下的初心,可是这个事真不敢答应。 张天师说道:“陛下,并不是臣推诿,而是臣实在不善此道,不敢尝试啊!” “陛下的丹方玄奇,臣听都没听过。如果让臣练此丹方的话,很可能事倍功半,交给臣恐怕耽误了陛下的大事。” “这天下能人很多,不如陛下寻道教之中精善炼丹之人,这对陛下的炼丹大业也是好的。” 说完,张天师一脸的忐忑。 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朱翊钧看着张天师,心里面冷笑。 你想跑? 你都进来了,还想出去?那怎么可能? 逮住蛤蟆都要攥出尿来的我,怎么可能让你跑? 眼前的这个张天师是怎么想的,朱翊钧多少能猜到一些。可是猜到归猜到,糊涂还是要装。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一脸沉重的说道:“天师,不是朕想为难你,实在是朕也没有好的办法了。” “你应该也知道,世宗皇帝当年受那些人蒙蔽,酷喜炼丹,酷喜修道求长生。为此,我父皇当年也受了不少苦,天下百姓也深受其害。” “如今朕要炼丹,这要是传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朕不想如此。” “如果培元丹能够炼制成功,咱们再炼制其他的;如果培元丹不行,那就不行。朕只是想找个人试一试,不想惊扰朝堂。朕能相信的人,除了天师之外,再无其他了。” 闻言,张天师一脸的纠结。 这不同意都不行了,陛下这可真的是…… 张天师无奈的说道。臣领旨。 好好好。朱翊钧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开口说道。如此甚好。 可是陛下。这丹方上的材料很难收集呀。张天师一脸为难的说道。不说其他的,单单是这培元丹。其他的材料臣这里都有。可是这药引龙血。要到何处去寻。 说到这里,张天师是一脸的苦笑。 朱翊钧心里冷笑。 想让我打退堂鼓是不是? 你想得美,我早就在这里等着你,正等着你开口。 现在你来了,还能让你跑? 培元丹的丹方很正经,主料为熟地、当归、人参、黄芪、牛黄、首乌、七叶灵芝、不死草、太阳花等。 辅料为藿香、赤苓、清夏、柴胡、苏叶、木瓜、白芷、广皮、甘草等等,全都是能够找到的药材,而且有些也很珍贵。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味药引,就是龙血。 “爱卿不必担心,龙血虽然无处可寻,可朕乃是真龙天子,想来朕的血应该可以替代,爱卿可以拿去试试。”朱翊钧一脸凝重的说道。 “陛下,这怎么可以?”张天师闻言大惊失色。 他是真的害怕了。 炼丹就算了,还要用皇帝的血炼? 这要是传出去还了得? 自己真得被人骂死,祖宗的名声都被丢尽了,到时候恐怕都没有活路了。 “爱卿不必如此惊惧,”朱翊钧笑道:“朕只会拿出一点点血,爱卿不必担心,拿去试着炼药就好。如果炼药能成,自然皆大欢喜;如果炼不成,朕损失的无非就是一点点血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这件事情朕不说,爱卿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张天师脸色很不好看,还想开口拒绝。 毕竟这事太危险了,这里面还牵扯到了一个问题,陛下把自个儿的血都拿出来了,这丹你要是炼制不成,你让陛下怎么看? “陛下,臣恐怕无法担此大任!”张天师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他的心里面已经打定主意了,哪怕因此触怒了陛下,这个破活也不能接。 因为一旦接了,稍有不慎就出大事! 朱翊钧看着张天师,心里冷笑。 你想退? 不可能,事后还要借你的名声推广丹药,让你跑了还行? 官大一级压死人听过没? 何况我还是皇帝,看我怎么压死你! 第十一章 上了万历的船(求月票!) 朱翊钧直接就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急忙走到张天师的身边,“爱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一边说着,朱翊钧一边还亲手将张天师搀扶了起来。 “陛下,”张天师站起来之后,连忙说道:“臣惶恐!” “见外了,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朱翊钧伸手拉住张天师,笑着说道:“虽然咱们见面的时间不多,但朕对天师可是一见如故。” “天师进京没多久吧?”朱翊钧笑着问道。 第一招:忆往事、叙旧情。 张天师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道:“的确是没多久。” “虽然进京没多久,朕也只见过你两次,可无论朕还是太后,对天师都是喜爱有加,也希望天师能够长留京城。”朱翊钧十分亲切的拉住张天师的手。 张天师心里苦笑。 太后和陛下的确很好,自打进京之后,他们对他优加礼遇,而且大明历代皇帝对天师这一脉,都是恩遇有加。 现在皇帝这么说,实在是让张天师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看到张天师这个样子,朱翊钧点了点头。可以使用第二招了。 第二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朕还年轻,可是太后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了。”朱翊钧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固本培元的丹药,朕想给太后炼制一些,能让太后身体康健一些也好。” “这也是朕的一片孝心。古有卧冰求鲤、戏彩娱亲,朕虽然不敢与古之先贤相比,可是孝敬父母,天下皆同此心。父皇早去,只有母后留在身边,朕只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久一些。” “这些年,太后为国、为朕操劳颇多,朕每每想到……”说到这里,朱翊钧有些哽咽,眼圈发红,似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他转头看着张天师,也不说话。 张天师毕竟年轻,不是那些脸皮厚的老狐狸,见陛下这么看着自己,实在是有些扛不住,不过咬着牙说道:“陛下孝心感动天地!” 朱翊钧看着张天师,见他没有往下说的意思,知道这是不答应了。 是时候使出第三招了:不耻下拜。 “天师,”朱翊钧抬起头看着张天师,向后撤了一步,直接躬身说道:“朕实在是没有什么人可以相信了,只能求天师帮忙,还请天师不要拒绝。如果天师不答应,朕就不起来了。” 张天师哭丧着脸。 完蛋了,不答应都不行了! 陛下都这个态度了。自己还不答应,疯了是不是? 如果这个态度还不答应,那就属于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在皇帝面前敬酒不吃吃罚酒,后果很严重。 张天师连忙扶住皇帝,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磕头道:“臣领旨谢恩。” “好好好!”朱翊钧顿时就露出了笑容,伸手将张天师搀扶了起来。 等到张天师站起来,朱翊钧笑着说道:“天师不必如此。只要天师能够答应朕,朕就倍感欣慰了。” “臣一定尽心尽力!”张天师一脸的诚恳。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既然答应了,那就好好的做吧。推辞不掉,就把事情争取尽量做得漂亮。 朱翊钧说道:“这里的法事还要做两天,天师离开的时候,朕会把血准备好,让天师带走。虽然丹方上面没有说血液的保存时间,但是朕觉得应该是越早越好。” “是,陛下。”张天师答应了一声,恭敬道:“全听陛下吩咐。” 张天师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躺平,剩下的事情就让皇帝自己做。 你爱干什么干什么,我任君摆布。 朱翊钧满意的点头笑道:“如此,朕就让人安排天师休息。劳累了一天一夜,想来天师也困倦了。” 说完,朱翊钧转头对陈矩说道:“去吧,带着天师下去休息。” “是,陛下。”陈矩恭敬的答应了一声,笑着来到张天师的面前,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天师,这边请。” 张天师点了点头,恭敬道:“臣告退。” 说完,他跟着陈矩一起走了。 等到张天师走了以后,朱翊钧松了一口气。 不说其他的,这件事情终于办成了。 张天师已经上了自己的船,不可能想下去了。即便他想下去,自己也不会给他机会。 上了船,还想跑? 心情大好的朱翊钧觉得应该给朝廷的大臣们一点福利,安排一次体检,给朝廷上下的大臣们好好检查一下身体。 身为一个好皇帝,一个盛世仁君,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做呢? 自己要做到心里有数,毕竟丹药练好了之后也还需要一个实验对象不是? 给大臣们检查一波身体,顺便也能刷一波好感不是? 虽然不一定有多少,可是蚊子腿再它也是肉啊!就这么办了! 时间不长,陈矩就转了回来,来到朱翊钧的面前说道:“陛下,张阁老来了。” “张先生来了?”朱翊钧顿时有些兴奋,急忙站起身子说道:“快请张先生进来。” 在朱翊钧的脑海之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要不就拿张居正来做实验吧? 威望高、权力重,用他来做实验的话,会不会收获更多的声望? 不过想想,朱翊钧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冯保刚死,自己装病,朝堂上本就不安稳。如果这个时候张居正再病倒了,那谁来管理朝堂? 这就得不偿失了,得换个人。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外面迎接张居正了。 时间不长,张居正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帝的情况,张居正已经从外面的人那里弄清楚了。知道皇帝没有事情了,张居正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其他的事情都好办,只要皇帝没事就好。 “臣张居正,参见陛下!”见到皇帝,张居正连忙躬身行礼。 “来人,赐座。”朱翊钧面带笑容的说道:“朕已经听母后说了,在朕昏迷期间,先生一直在宫里看顾。朕心里面很感动,先生辛苦了!” “这都是为臣的本分。”张居正看着朱翊钧,捋着胡子说道:“只要陛下身子大好,臣也就安心了。” 第十二章 你要做好宦官 “这一次冯大伴突然逝去,朕感触颇深,对苏轼的那句‘人有旦夕祸福‘有了更深切的体会。可朝堂之上的大臣皆是朝廷肱骨之臣,朝廷缺不得。” “朕有一个想法,正好和先生商量一下。”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轻声说道:“想让太医院的御医们给朝廷的臣子们检查一下身体,凡四品以上文武官员,五十岁以上在京官员,全都查一查。” 说完,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等着他给自己一个答复。 四品以下、五十岁以下,那就不用想了,自个儿努力去吧。要不就快点升官,要么就多活几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也算是给官员的一个激励。 想收拢底层官员怎么办? 不是给他们医疗,而是给房子。 京城居之大不易! 朱翊钧都准备回头搞一搞房地产了。 张居正没想到皇帝竟然提出了这样的想法,不过这是好事,自己的学生终于有了一些实用的想法了。 张居正点头说道:“陛下有此心,当然最好。” 张居正并不太在意此事。他生病了想要御医的话,也就是一声招呼的事。 “如此,就这么定了。”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交给张先生来办,倒是有劳张先生了。” “这是为臣的本分。”张居正躬身说道。 朱翊钧点点头说道:“如果天下的臣子都像张先生这样想就好了。” “陛下谬赞。”张居正面无表情的说道。 “对了,春闱的时间眼看就要到了,不知道主考官的人选定了没有?”朱翊钧缓缓地问道。 “暂时还没有,内阁还在商量人选。”张居正想了想之后说道:“回头定下来就报给陛下。” “好。”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有劳先生了。” 君臣二人谈过了这件事情,又闲聊了一会儿,基本都是张居正说朱翊钧听,就像老师和学生一样,气氛倒也很融洽。 等到张居正走了以后,朱翊钧脸色就变了。 对着不远处的陈矩招了招手,朱翊钧说道:“你去把张宏找来。”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冯保死了,张宏上位,这都在朱翊钧的意料之中。 皇宫里的太监,除了冯保就属张宏资格最大,他上位也很正常。 无论是历史上的记载,还是这段时间对张宏的了解,朱翊钧都很喜欢这个太监。 这是一个有原则的太监,为人本分,不像冯保那么伤心病狂。而且也不贪污,没有那么大的野心。 他非常守规矩,是一个大明太监的完美典范。 只不过朱翊钧也知道,张宏心里面更倾向于读书人,或者说是张居正。 在真正的历史上,张宏后来是绝食自杀的,原因就是觉得万历皇帝那么干不对,尤其是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做法。 张宏无数次劝无用,最后绝食而死。 像张宏这样的人,想让他来做刀是不可能的了。他不会成为魏忠贤那样的太监,也不会成为皇帝手里面的。 但是在眼前这种情况下,张宏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有什么事情朱翊钧也可以吩咐张宏去办,不用担心他去太后那里告状。 如果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张宏会劝诫,但绝对不会跑到太后那里搬弄是非。这就是张宏和冯保最大的不同。 很快,陈矩就把张宏从外面带了进来。 见到皇帝,张宏连忙跪在了地上,以头触地,恭敬道。:“奴婢张宏,参见陛下。” “起来吧。”朱翊钧看着张宏说道:“朕听说你在为朕四处寻找道士?” “奴婢已经让人停下来了。”张宏连忙说道:“当时陛下身有邪祟,奴婢心急如焚,这才出此下策……现在天师做法有效,陛下龙体康健,奴婢为陛下欣喜!” “四处寻找道士,有损陛下声明,奴婢请陛下治罪!”说到这里,张宏又一次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神情很严肃很认真。 这是从嘉靖皇帝年前过来的老太监,深知皇帝炼丹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寻找道士会有损陛下的名声,才会有今天这个做派。 但他是真觉得自己损害了皇帝的名声。 朱翊钧看着张宏,笑着说道:“起来。” 等到张宏从地上站起来,朱翊钧这才继续说道:“这件事情是母后允许的,你做得不错,不必自责。” “朕的名声?这种事还损害不到朕的名声。天子的名声也不在那里,天子的名声在于对天下的百姓好,让他们都能够有衣穿、都能够有饭吃。” “只要秉持仁爱之心、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朕必然能够青史留名。先做一个好皇帝,这样才会有好的名声。如果只盯着名声,怎么做一个好皇帝?” “陛下英明!”张宏趴在地上,一脸的激动。 看着他激动的身子颤抖,双眼通红,甚至要流泪。朱翊钧有点尴尬。 这个我没说什么啊,就是普通的唱高调而已,你至于吗? 这要是再唱高一点,你难道能嘎着抽过去? 有些尴尬的平复了一下情绪,朱翊钧这才说道:“起来吧,不必如此激动。朕虽然想做一个好皇帝,可是这天下事不能总让朕一个人来做。” “朕还需要你们的辅助。虽然你们是宦官,可是也要做一个好宦官,要学三保太监,不要学刘瑾、王振之流。明白吗?” “奴婢明白,”张宏趴在地上,一脸激动的说道:“奴婢一定不让陛下失望。” “那好,好!”朱翊钧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很无奈。 你这样还让我怎么说?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才继续说道:“朕有一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 “奴婢领旨。”张宏恭敬的跪在地上。 “是这样的,这些年张先生为国操劳,可以说是劳苦功高。可是先生品质高洁,朕实在不知道赏赐一些什么,只能对他的后辈多看顾一些。” “朕听说张先生的儿子要参今年的春闱,你查查有没有这事?如果要是有的话,报给朕。这件事情千万不能让先生知道,不然以先生的品格,恐怕要怪罪朕。” 第十三章 给张居正儿子开后门 张宏当然知道皇帝要干什么,这是摆明了要给张居正的儿子开后门。 可是张宏觉得不应该这么干,这么干不行。 张宏跪在地上说道:“陛下可是想在科举上看顾阁老的儿子?” “你觉得不行吗?”朱翊钧面容严肃的问道。 “陛下,科举乃是朝廷的伦才大典,即便陛下要加恩,那也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甚至可以直接赐进士及第。” “但科场之上照顾,弊大于利呀!如果这件事情传出去,难免会影响到阁老的名声。最关键的是会影响科举的信誉,让天下读书人怀疑科举的公平公正,可以说遗祸无穷。还请陛下三思!” 说着,张宏就趴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皇帝磕头。 要知道,万历二年,张居正的儿子可闹出了不的风波。这次还来? 看了一眼磕头的张宏,朱翊钧心里面轻轻叹了一口气。 果然是一个有能力的老太监,政治眼光很敏锐。 可惜,你没有我超过时代的眼光。 “你想错了。”朱翊钧冷声说道:“难道你以为朕是如此昏聩的皇帝不成?” “奴婢不敢。”张宏连忙诚惶诚恐的说道。 “朕做事难道还要向你解释?”朱翊钧看着张宏冷声道:“这一次看在你忠心的份上就告诉你,先生的儿子如果能到殿试,朕会有看顾。仅此而已,明白吗?” “奴婢明白。”张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奴婢这就去办。” 科举春围,说白了就是考进士。首先会在外面考一场,考出一些人来。 考中的基本就不会再罢黜了,就是确定你已经能够考上进士了。 接着会组织这些人在紫禁城里面举行一场殿试,主考官是皇帝。这场考试不罢黜,只是决定排名。 第一名就是状元,第二名是榜眼,第三名是探花。 状元是成绩最好的,探花是长得最帅的。 朱翊钧说到殿试上帮忙,就是说想把张居正儿子的名字往前抬一抬,不是帮助他作弊。 对于这些考生的安排,一甲的前三名,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会入翰林院做翰林编修。 除此之外,会在二甲和三甲当中选取庶吉士,同样入翰林院。 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大明已经有了非翰林不得入阁的惯例。在这个时候,排名靠前就很关键了。 朱翊钧的说辞很明显,就是要在这个时候推张居正的儿子一把,不会让他做一个普通的进士。 这个算不上作弊,顶多算是加恩。 毕竟要做庶吉士,哪怕是三甲都行,主要就是看你才学,说白了就是看皇上觉得你怎么样,上升不到作弊的高度。 张宏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这才屁颠屁颠的去办事了。 接下来的两天,皇宫里面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张天师把事情办得很好,每一天的法事都很精彩。 朱翊钧闲着无聊的时候就去看看法事。 张居正基本每天都会进宫,陪着朱翊钧聊天解闷。 李太后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每天都住在偏殿,亲自看顾朱翊钧的起居,甚至连朱翊钧的弟弟和妹妹们都顾不上了。 到了第三天,法事终于完成了。 张天师带着人离开了皇宫,朱翊钧也把血交给他了。 当然了,用的肯定不是自己的血。 割一个口子放血多费劲? 朱翊钧直接花费了100点声望,找系统定制了一个血包。 因为人血太贵,朱翊钧果断选择了猪血。如果不是怕太惊世骇俗,朱翊钧都想做点血豆腐和灌点血肠了。 这天早上,朱翊钧刚起来,李太后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儿子,李太后问道:“皇儿感觉如何了?” “回母后,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朱翊钧笑着说道。 “这就好。”李太后松了一口气。 昨晚是张天师离开京城的第一天晚上,李太后生怕儿子再复发。 现在没复发,终于让她松了一口气。 “这几天母后辛苦了。”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给李太后行了礼。 “好了,好了!”李太后笑着说道:“皇儿好了,母后就放心了。” 朱翊钧趁着这个机会说道:“母后,这些日子母后看顾着皇儿,让弟弟妹妹们受苦了。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起叫过来,咱们一家好好热闹热闹?” “朕这几天就想他们,可是又不太敢见他们,生怕把邪祟传染给他们。现在没什么事了,正好让他们过来一起,咱们一家人好好的吃顿饭。有些日子没见弟弟妹妹了,朕也很想他们。” 闻言,李太后顿时就笑得异常灿烂,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那孩儿让他们去准备。”朱翊钧也笑道。 “去吧去吧。”李太后点了点头。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陈矩,吩咐道:“你和张宏去办这件事。记住,只要简简单单的就好,不要铺张浪费。今天是家宴,明白吗?” “陛下放心,奴婢明白。”陈矩连忙躬身笑道。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朱翊钧其实还挺想见见弟弟妹妹,准备好好的疼爱一下他们。 比如说弟弟就藩这件事,朱翊钧就不准备让他去,在京城里面陪着母后不好吗? 有了弟弟陪着,母后也省得无聊,整日老管着事情。 多陪陪太后、尽尽孝心,自己也能树立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朱翊钧记得宋朝有一个皇帝,具体是谁已经忘记了,就把自个儿弟弟留在了皇宫里,成年了都不让出去,就是为了让他陪着太后。反倒是最后弟弟急得不行,恳求哥哥,你快放我走吧。 朱翊钧准备效仿一下先贤,顺便也能利用弟弟做点事。 在朱翊钧看来,这个弟弟可是非常重要,等到将来有一天说不定能帮上自己的大忙。 还有妹妹,或者说妹妹们,这将来都能帮上自己的忙。 现在正好对他们好一点,将来做事也有理由不是? 宫里面很快就忙碌了起来,除了朱翊钧一家以外。 太监和宫里都很高兴。 这些日子,宫里也是人心惶惶,冯保之后又死了几个人。 现在法事做完了,陛下也好了,这让他们皆松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宠妹狂魔(求月票!) 夜幕降临,皇宫中灯火通明。 比起前几天的紧张,现在皇宫里面的气氛好了不少。陛下的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让很多人都放松了下来。 今日皇宫大宴,除了朱翊钧一家吃饱喝足之外,宫女太监也会得到一些赏赐,至少会赏赐一壶酒。 要知道,在皇宫里面喝酒的机会可不多。 朱翊钧陪着李太后坐在主位上,母子二人相谈甚欢。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随后就有身影跑了进来。 朱翊钧看过去,见到弟弟妹妹们来了。 父皇生的孩子,除了早夭的以外,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朱翊钧有一个弟弟,也就是潞王朱毅镠。 还有四个妹妹,大妹是寿阳公主,今年十二岁; 二妹是永宁公主,是朱翊钧的亲妹妹,也是李太后的女儿,今年十岁; 三妹是瑞安公主,今年只有七岁; 四妹是延庆公主,今年只有三岁。 他们几个在一群太监宫女的伺候下跑了进来。 尤其是延庆公主,蹬着两条短腿扑腾扑腾的往前跑,斜斜歪歪的随时都可能摔倒,像极了短腿柯基欢欣雀跃奔跑的样子。 旁边的太监和宫女紧紧跟在延庆的身后,丝毫不敢懈怠,生怕公主摔在地上。 延庆公主咯咯的笑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都笑了,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站起身子走到了延庆公主的身边,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不得不说,这个妹妹长得真漂亮,像瓷娃娃一样。 突然被抱了起来,延庆公主还很不适应,顿时就挣扎了起来。手不断地抓挠,腿也不断地踢着,撅着嘴很不满意。 看着她的模样,朱翊钧顿时就更高兴了。 李太后看到这一幕,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她的男人已经没了,如今这些子女之间能够和睦相处,自己纵享天伦之乐,也是件很高兴的事。 门外一阵环佩叮当,仁圣太后和几位太妃也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众人要行礼,朱翊钧直接摆手说道:“今天是家宴,谁也不要客气,这些礼仪就免了。咱们今天就好好的吃,谁想吃什么吃什么,吩咐他们去做。” 朱翊钧抱着延庆公主来到仁圣太后的面前,笑着说道:“见过太后,见过诸位太妃。” “陛下不用如此客气。”仁圣太后笑道。 仁圣太后比李太后的年纪要稍微大一些,但保养的也还不错,举手投足之间颇显雍容华贵。 她是隆庆皇帝的继妃,没有孩子,在朱翊钧登基以后,被尊为仁圣太后,住在了慈庆宫。 当初因为两位太后尊号的事情,还闹腾过一段时间。 有人要遵着为仁圣太后为太后,原本她是隆庆皇帝的皇后,按照规矩就应该这么办。 可是皇帝的生母是李太后,如果不尊为太后也说不过去。 太后有两位,可是慈宁宫的位置只有一个。 最后是张居正提出来的两宫并立,慈宁宫和慈庆宫都尊为太后。 正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张居正支持李太后,李太后才觉得张居正人好。比起高拱的还政内阁咄咄逼人,张居正可就要温柔得多了。 这些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宫里面的气氛还算是融洽。 今天皇帝身体康复,要在宫里面举行家宴,所以这些人也就都来了。 两位太后携手往里走,表面上看气氛很融洽。 其实当初的皇后尊位之争,更多的是外朝,也就是大臣们之间的争斗。他们的党争利用了两位太后而已。 作为一个没有儿子的太后,没有什么操作空间。仁圣太后早就已经明白了自个儿的处境,这几年在宫里面吃斋念佛,与世无争。反而因此和不信道、笃信佛教的李太后在吃斋念佛上有了共同话题。 其他的太妃,就更是与世无争了。先帝已经去了,你也没有孩子,争什么争? 好好的活着就好了。 延庆公主似乎也适应了被朱翊钧抱着,不再挣扎,还用双手抱着朱翊钧的脖子,不时的露出头来哈哈笑。 她的手脚一刻也不安分,不断地踢打着,有时候还伸手去拿吃的。 朱翊钧看了一眼要坐到母后身边的弟弟潞王,一把拉住他说道:“不要到母后身边去了,跟着皇兄一起坐。” 朱翊钧脸上的笑容很灿烂,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样。 “是,皇兄。”潞王笑着答应了一声,任由朱翊钧拉着自个儿来到桌子旁边坐下。 几个妹妹,也都被朱翊钧安排好坐下了。 在这个过程中,最让朱翊钧关注的就是永宁公主。不说其他的,这位公主在原本的历史中也太惨了一些。 历史上,明神宗万历皇帝对自己的这个妹妹非常宠爱。万历十年封胞妹为永宁长公主,并为之选驸马,由司礼监太监冯保负责。 冯保在收受贿赂后,选择了京城中一位身患痨病的富家子弟梁邦瑞。李太后也被他蒙在鼓里。 婚礼当日,梁邦瑞竟鼻血不止,沾湿礼服,几乎不能完成仪式。而太监们竟还坚称是挂红吉兆。 梁邦瑞在结婚后又遭到太监、宫女屡次勒索,且被打骂,不到两个月便告身亡。 永宁公主也是没过多久,抑郁而终,这一辈子都没有知道什么是男女之事。 这也是朱翊钧想弄死冯保的一个原因。 皇帝和太后信任你,可在这样的事情上,你居然都敢糊弄皇帝和太后? 你收受贿赂不要紧,可是什么钱你都敢拿,这种钱你也敢拿? 简直就是死不足惜! 永宁公主温婉闲适的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平和的淡笑。这根本就不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样子。 在朱翊钧看来,永宁就应该像延庆公主一样天真无邪,每日里蹦跳,想要什么就伸手去抓。 她们可是大明朝的公主,哪怕是要颗星星都不过分,朱翊钧都乐意! 虽然汉唐公主过于嚣张跋扈了一些,可是宋明的公主待遇也太差了一些。 这种情况一定要改! 看着四个可爱巧的妹妹,朱翊钧的心里面多多少少有了决定。 回头就开始操办,从弟弟开始也行。 第十五章 金刚不坏之肾 朱翊钧抱着延庆公主,笑着招呼兄弟姐妹们吃饭。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午夜时分才结束。 趴在朱翊钧的怀里,延庆公主手搂着哥哥的脖子已经困得不行了。她迷糊着眼睛都睁不开了,不时的猛地点头啄米一般,而后立马就清醒了过来,四下看了看,嘟囔了几句又转个方向趴着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么好玩的事情,延庆撑着眼皮也不睡,眼神里的纯真无邪让朱翊钧心情大好。 “延庆很高兴。”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笑道。 “你抱了她一晚上了。”李太后眼带笑意的说道:“别太宠着他们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是李太后的笑容非常灿烂。 这一晚上,朱翊钧充分展现了身为大哥的担当,对兄弟和妹妹都很好。 尤其是抱着延庆公主一晚上都没松手,任由丫头怎么折腾,朱翊钧从始至终都没有生过气,耐心十足的逗弄着丫头。 朱翊钧对弟弟也是很随意,这就让李太后很满意。 “行了,我带着他们回去了。”李太后看着朱翊钧,笑着说道:“今天不早了,你也早点儿睡吧。” 说着,李太后伸手将延庆公主接过去,抱在了怀里。 “儿臣恭送母后。”朱翊钧躬身道。 “行了,行了,快去休息吧。”李太后摆了摆手,转身招呼儿女们。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仁圣太后和其他的太妃早就已经走了,这个场合其实有些不太适合她们。 看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她们心里面总归是不痛快。要知道,这里的孩子基本都是李太后生的,她们一个都没有生,这心里得多大的落差? 朱翊钧也不得不感叹,有时候能生就是了不起,李太后原本不过就是宫中的一个宫女。 她的父亲是一个木匠,当年逃荒来到京城,实在是穷困潦倒,这才把女儿送到裕王府做宫女。 幸亏李太后长得还算不错,被当时还是裕王的父亲宠幸了,然后就怀孕了。 在当时那个皇位争夺非常激烈的时候,谁有孙子,谁就占据了优势。 李太后借此就上位了,至此以后一发不可收拾,儿子女儿一直生。这也就是便宜爹去的早,不然的话估计她还得生。 目送着所有人离开,朱翊钧这才迈步转身回到寝殿,在陈炬的伺候下梳洗,换了一套比较舒适的衣服,才坐下来喝茶想事情。 因为还没有大婚,朱翊钧的身边也都是一些年长的宫女。 而且李太后有过严令,谁敢勾引朱翊钧,通通杖毙。所以在朱翊钧身边伺候的都是太监。 朱翊钧倒也不在意,反正自己年纪还,要注意身体。 这一方面他还是懂的。要知道,大明朝的皇帝或者说历史上的很多皇帝其实都是栽在这件事情上面,年纪轻轻的就结婚破身然后毫无节制,最近的例子就是便宜老爹。 当年在府里面当王爷的时候憋坏了,当上皇帝之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了,纵欲过度、长时间服用春药,最后把身体掏空了,仅仅六年,人就没了。 李太后管不了她丈夫,但是管管儿子还是可以的。 其实即便李太后不管,朱翊钧也不敢干。 自己还想多活些年,最惜命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想着想着,朱翊钧的思维就发散了出去,直接把系统弄出来了,点击了一下私人定制, 定制一个金刚不坏的肾。 让朱翊钧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能够定制。 百万声望的花费,让朱翊钧彻底就死了心。 算了吧,自己还是好好保养身体吧,这比什么都重要。有这100万,定制点什么不好? 自己要定制的54也不过才10万声望。 这个声望其实也让朱翊钧很头疼。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刨去花费的掉的,剩余的声望才刚刚过千,想定制很多东西都无能为力。 一把上好钢制的长刀居然也需要万声望? 想了想,朱翊钧就直接放弃了。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摸索,他大概已经弄清楚了这个系统收费准则。 地球上已经有的、通过工艺能够制造出来的,兑换价格低一些;科技含量越高,兑换的价格也就越高。 那些只能存在于想象之中的东西价格最高,比如金刚不坏的肾。 “陛下,张公公来了。”陈矩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声提醒道,生怕打扰到陛下沉思。 张宏回来了,看来要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朱翊钧看着陈矩说道:“让他进来吧。”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叫人了。 时间不长,张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皇帝之后,张宏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奴婢参见陛下。” “起来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让你查的事查清楚了?” “陛下圣明。”陈矩连忙说道:“奴婢已经查清楚了,张阁老的二儿子今年的确会参加春闱。不过阁老的长子不会参加。” 闻言,朱翊钧的眉毛就是一挑。 大儿子不参加?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陛下。”张宏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张宏走了之后,朱翊钧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迈步向床榻走去,“休息吧。” 陈矩连忙招呼人过来伺候朱翊钧睡觉。 等到朱翊钧躺下之后,陈矩将床榻两侧的纱帘放下,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第二天一早,朱翊钧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顿时就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果然还在生长。 在陈矩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朱翊钧就去了旁边的偏殿给李太后请安,顺便陪母后一起吃了早饭。 做完这些,朱翊钧才回到大殿。 “陛下,张阁老来了。”刚回来,陈矩就迎了上来。 “是吗?张先生来了?”朱翊钧脸上瞬间就露出了笑容,有些兴奋的说道:“快请进来。” 第十六章 张居正要当春闱主考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请张居正了。 时间不长,张居正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皇帝,张居正躬身说道:“臣张居正,参见陛下。” “张先生,免礼。”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早就说过了,私底下先生不必如此,这些礼仪能免就免了。” “君臣有别,礼不可废。”张居正恭敬的说道:“陛下的身子如何了?” “已经大好了。”朱翊钧笑着说道:“现在吃得好,睡得香,晚上也不做噩梦了。太医那边也把过脉,没什么事了。让先生担心了。” “这就好。”张居正点点头说道:“既然陛下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了,那过几天就恢复课业吧。” 朱翊钧点点头笑着说道:“全听先生安排。” 朱翊钧即位后,就按照内阁首辅张居正的建议,每天于太阳初出时就驾幸文华殿,听儒臣讲读经书。 然后稍息片刻,复回讲席,再读史书;至午饭完毕时,始返回宫内。 只有每月逢三、六、九常朝之日才暂免讲读。除此之外,即使是隆冬盛暑亦从不间断。 在以前的朱翊钧看来,这就是一种折磨。 但对于穿越者朱翊钧来说,这算什么事? 半天课业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上学的时候都要上到下午四点,到初中直接被班主任塞进各种奥数、科学、语文竞赛班,每天上到晚上9点,一整天都在学习。 况且在朱翊钧的记忆里面,张居正对他很好,为了增加讲课的趣味性、让年少的皇帝喜欢听,张居正在讲史的时候会亲自做教材,说白了就是会画人书,看着就像后世的人书。 朱翊钧甚至觉得人书可能就是起源于此。 只不过即便如此,前身还是对张居正不满。毕竟在面对李太后、冯保和张居正三方的压力,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或者说是叛逆期的少年,是很容易出心理问题的。在原本的历史上,万历皇帝也是有名的刻薄寡恩的皇帝。 见朱翊钧答应得痛快,张居正捋着胡子,满脸的欣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就定在三天后吧。” “不用不用。”朱翊钧直接摆手说道:“朕已经觉得身体大好了,明天就开始吧。学习不能拖,朕已经几日没有读书、没有接受先生的教导,现在浑身难受。”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渴知若渴的样子,笑着说道:“如此甚好!” “既然陛下没有什么事情,臣就放心了。”张居正这个时候站起身子,恭敬的说道:“内阁还有一些事情,臣就告退了。” “好。”朱翊钧笑着点头说道:“朕送送张先生。” 说完,朱翊钧就站了起来,一直把张居正送了出去。 等到张居正走了以后,朱翊钧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在原地站了一会,朱翊钧转身往外走了出去。 刚刚回到大殿,陈矩来到朱翊钧的身边说道:“陛下,张宏张公公来了。” “让他进来吧。”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 时间不长,张宏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宏手里面捧着一份题本,恭敬的说道:“陛下,这是内阁刚送过来的,说的是今次春闱主考官的事情。请陛下过目。”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没有说什么。 陈矩把题本拿了上来。 朱翊钧把题本接过来,翻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份题本是谁的根本就不重要,朱翊钧都没去关注,那就是一个工具人。 按照大明朝的流程,臣子上了题本,由内阁票拟,最后司礼监批红。 说白了就是臣子提出问题,内阁给出解决办法,司礼监最后拍板做决定。 一旦批红通过,这就是正式的圣旨。按照后世的话来说,这就形成正式的文件,可以通发全国了。 当然了,司礼监的批红权力是皇帝的。 如果皇帝觉得你的办法不行,就会把题本打回去,让内阁再重新拟定一个办法。 如果皇帝不想解决臣子提出来的这个问题。就会把题本留中不发。 张居正之所以倾尽全力和冯保合作,就是因为冯保的手里面握着批红的权力。 张居正出主意,冯保盖章。 凡是张居正出的主意,冯保都无条件的盖章,那结果是什么? 结果就是张居正只要把自己的想法随便让一个人写成题本送进来,他再写上他出的主意,最后送到冯保那里,一系列过程完成之后,这就是圣旨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居正写的文书就是圣旨。 现在冯保死了,这个后遗症就出来了。 张宏是一个很本分的太监,所以在他遇到觉得不妥之事时,就来找皇帝了;如果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办,张宏就会去找太后。 这其实也是张居正最担心的。而他最担心的这种情况,现在恰恰好好就发生了。 只不过这是朱翊钧最希望发生的。 刚刚翻开题本看了一眼,朱翊钧就知道为什么张宏会送过来了。 因为这份题本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希望张居正能够担任科举的考官。 谁都知道,当考官可不仅仅是当考官,那是收学生培养心腹的机会。 这次张居正要自己当主考官了。 想到上一次他大儿子落榜的事情,再联想到这次他二儿子要参加科举,朱翊钧就琢磨着这里面有事。 看了一眼张宏,朱翊钧知道这个老太监也嗅出不妥当的地方了。 毕竟万历二年的科举可是闹得沸沸扬扬,那一年的主考官是吕调阳,而真真正正让那一年科举名声大起的却是海瑞。 已经在家多年的海瑞给吕调阳写了一封信: “今年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自持,必不以私徇太岳(张居正号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道也。惟公亮之!” 不知这封信起了多大作用,反正张居正的长子敬修落选了。 还有一件事情非常有趣,万历二年的科举没有馆选,就是没有选庶吉士,断了所有没有进一甲科举考生的内阁之路。 这件事情张宏也知道,前两天还让他去查了张居正的儿子是不是要参加春闱;而后也已经确定了,张居正的二儿子会参加这一次的春闱。 现在张居正要当主考,张宏的心里瞬间就没底气了。 第十七章 私人老师就是好(求月票吖!) 关于历史上的这次春闱之事,朱翊钧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次科举也闹出了不的动静。 张居正的二儿子不但科举考中了,而且还是一甲第二名,也就是榜眼。 关于张居正的二儿子为什么能中榜眼,历史上有三种说法。 第一种,张居正亲自安排的。同时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张居正派堂弟约见参加同场考试的江南才子汤显祖和沈懋学。 因他们早已是有名气的人物,张居正希望他们能与嗣修共同学习,以此抬高儿子,并允诺将汤、沈取在前三名。 结果汤显祖拒绝,因此名落孙山;沈懋学应允,就当了状元。 第二种,主持阅卷的张四维为了拍张居正的马屁,把张居正的儿子定在了第四,也就是二甲的第一位。 张居正早已通过冯保买通了皇帝左右的太监,让太监把送上去的前两名的卷子挪到第四,把原来的第三、第四摆在上面。 皇帝照太监捧来的卷子顺序一念,便成了定局。 第三种说法是在第二种的基础上衍生出来的。 万历皇帝自己将张居正儿子的卷子放在了榜眼的位置上。张居正觉得不妥,万历皇帝还安慰他,“先生大功,朕答不尽,只看顾先生的子孙。” 在这三种说法中,第三种最不可信。 第一种和第二种说法,朱翊钧觉得都有可能,而且可能性五五开。 对于海瑞的做法,朱翊钧是不赞成的。张敬修的确是张居正的人,可也的确是个有才学的。 你不能因为他爹的关系就觉得他中举是因为他爹,人家也是家学渊源,从接受父亲的培养,考一个进士很奇怪? 可能在张居正的眼里,大儿子本应该考中。 结果呢? 自己没有干预,你们这些人就把我大儿子弄落榜了,这叫什么? 我为国尽忠得罪人了? 我大儿子受了我的牵连,你们这些人就是通过我大儿子报复我, 所以等到二儿子参加科举的时候,张居正就出手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 朱翊钧甚至可以肯定,张居正肯定是出手了。无论是二甲第一,还是一甲第二,其实都没有什么意义,都能够去翰林院、都能够将来入阁拜相。 以历史上万历皇帝的性格,把张居正的儿子弄到第二的事情,很可能就是他干的。 因为在几年以后,张居正三儿子科举的时候还给弄成了状元。这种事情除了得罪人之外,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处。张居正有这么蠢? 反正是历史上的万历皇帝擅长玩这些阴谋计。可能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开始给张居正挖坑了。 一方面看似在奖赏张居正,让他说不出什么来;另外一方面则是让张居正得罪更多的人: 这已经不是科举舞弊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一代权臣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从后面的事情来看,万历皇帝是一直都想把张居正塑造成一代权臣的。 相比较起来,万历皇帝的确有帝王心术和帝王权谋,也有帝王的狠心,可惜他没有帝王远见卓识的目光。 不然即便处置了张居正,那也不能让张居正人亡政息。哪怕张居正的改革有不妥当的地方,你也可以在这个改革上继续深入。 可惜万历皇帝没有,反而把心思用在了和臣子的争斗上,和他的爷爷很像,只不过没有他爷爷那么厉害的手段,斗不过,结果加剧了大明的党争。 把这些事情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朱翊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张宏,笑着说道:“这份题本有什么问题吗?” 张宏有些迟疑着抬起了头,见皇帝正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说道:“回陛下,没什么问题。只是奴婢觉得事关重大,特来请陛下圣裁。” 闻言,朱翊钧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对张宏说道:“不错,做得很好,赏。你有这份心思就好了。” 这话当然是赞赏张宏把事情来告诉自己,让自己做决定。 要知道,在这之前,自己可从来都没有这个权力。即便真有什么大事,冯保也会去找李太后,而不会到自己这里来。 张宏跑到自己这里来,对自己朱翊钧来说就是一种认同。 听了这话,张宏倒也没有多么的惊喜。 他是宫里面的老太监了,做这些事情为的也不是赏赐。 “这件事情就按照这份题本说的办。”朱翊钧笑着说道:“司礼监直接批红就好。” “奴婢明白。”张宏连忙躬身说道。 “行了,去吧。”朱翊钧摆了摆手。 张宏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朱翊钧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他缓缓地眯上了眼睛,随后喃喃自语道:“或许应该让你们更绝望一点才好。” 题本很快就批复了下去,消息很快也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谁也没想到今年的科举主考官居然是张居正。 一时之间,京城内外议论纷纷,抨击声四起,主要攻击的方向就是张居正会借此来培植党羽,扩大自个儿的势力。 现在朝廷上下已经有很多人对张居正不满意了。 自万历皇帝登基以来,张居正就做了内阁首辅大学士,这一做就是五年,权力日重。 这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好事。毕竟张居正在那里,他们就动不了。 这可不光是一个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置。张居正安排他自己的人手当官,不和他一个党派的人自然就看他不顺眼。而且牵扯到了官场上大大的官职,想不恨的都难。 何况张居正还要革新,触动了既得利益者的利益。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居正的敌人就多了去了。 朱翊钧是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张居正的敌人居然这么多。只不过刚把消息放出去而已,这些人就坐不住了。 不过外界纷纷扰扰,基本和朱翊钧没什么关系。他这几天一直过得很安稳,基本都在听张居正他们上课。 朱翊钧不得不感慨,谁说这些老大臣都是老古板? 这些老大臣为了给自己上课,用尽了心思,人书作为课本,讲课的时候声情并茂、旁征博引,生怕自己听睡着了。 朱翊钧不得不感慨,私人老师就是好! 第十八章 大明最好的CEO 这天上完课,朱翊钧没有走,而是叫住了张居正,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张先生,有件事情朕想和你商量一下。” “陛下请讲。”张居正笑道。 这几天张居正的心情很好,对皇帝的表现很满意。 皇帝不但认真听课,学习的速度很快,基本能举一反三;询问的时候有很多问题都能够问到关键,可见是真的听进去了、学进去了。 更让张居正欣慰的是司礼监那边。 虽然冯保死了,张宏上位,可是基本还是与以前一样。张宏全力配合自己,自己送过去的那些礼物也全都被张宏退回来了。 今天听到皇帝有话要说,张居正心里有点好奇。 皇帝学生要说什么呢? “先生,朕想习一点武事,不知先生觉得如何?”朱翊钧看着张居正问道。 “陛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张居正听了朱翊钧的话一愣,“能不能和臣说一说?” 闻言,朱翊钧笑了笑。 自从来到大明朝,朱翊钧明白了一件事,历史上的一些记载是真的不能相信。 那些记载实在是不靠谱的地方太多,比如他们说张居正异常嚣张、对万历皇帝很不尊重。 可实际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朱翊钧经过这一些日子的相处,明显能够看得出来,张居正不是那种权臣类的人物,他是有自己理想、有自己坚持的人物。 真要说对儿子如何,张居正甚至不如严嵩。严嵩的儿子严世藩是什么? 那是阁老。 张居正的儿子呢?张居正此时的权势难道不比严嵩大吗? 在对自己的态度上,张居正很尊重,也很有耐心。 事实上,外界夸大了张居正的权力。在大明这样的政治架构下,还真就很难出一个能够手握所有权力、统御所有人的人。 司礼监那边不归张居正,原本的冯保也只是配合他。现在换成了张宏,不听他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除了司礼监之外,大明暗中还有一股势力,就是大明的勋贵。这些人别看腐朽不堪,对外战争不行,但对内还是很有办法的。 经营了这么多年,军中遍布他们的手下、爪牙和党羽。没有军队的支撑,你这个权臣永远都是坐不稳的。 张居正之所以能有今天,无非就是皇帝给他的权利,与那些刘瑾之类的大太监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皇帝年纪,用张居正稳固江山,仅此而已。 了解了这些情况之后,朱翊钧在和张居正相处的时候,基本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天就是他的一次试探。 “上次的事情之后,朕虚弱了好几天,”朱翊钧有些无奈的说道:“可见朕的身子有多孱弱。所以朕想习武健体,把身体练得好好的。” “原来如此。”张居正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是好事。” 张居正担心的是有人鼓动皇帝学武事。 亲近武臣,这是所有文官都担心的事情,并不会因为张居正的地位而改变。 现在听皇帝说只是要练武强身,那就无所谓了。 “那就有劳先生为我挑一位习武的先生。”朱翊钧笑道。 “臣领旨。”张居正连忙点头说道。 “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接下来有什么事吗?” “回陛下,回内阁。”张居正想了想说道。 “既然如此,先生就先陪朕一起用午膳吧。忙了一上午,先生也该饿了,吃点东西再回去也不晚。”说着,朱翊钧对身边的陈矩吩咐道:“让人把午膳送过来,朕要和先生在这里用膳。”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去安排了。 张居正看了一眼朱翊钧,没有再说什么。 皇帝留自己用膳,自己就留下来吧。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总觉得陛下和自己亲近了不少。 事实上,张居正这并不是错觉,朱翊钧对他的观点改观了不少。 毕竟不是一个人了。在朱翊钧看来,在眼前大明这个年代,张居正已经是最出色的人了。 如果说谁最有公心、最为大明好,张居正绝对最排名靠前。 有人说过,换成高拱,或许他做的会比张居正更好。 只不过如今的朱翊钧,他一样会选张居正,不会选高拱。 老皇帝死了以后,新皇帝年纪还,刚刚登基,高拱就发动了赫赫有名的倒冯保运动。 其中有一条很要命:收回司礼监的批红之权,交给内阁,提出来的口号就是还政于内阁。 这是什么屁话? 把这个权力交出去,皇帝还剩什么? 当时李太后和朱翊钧算是孤儿寡母,你高拱就这么干? 即便你没有私心,谁知道权力都给了你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说自己没私心,可是谁看着都是在欺负孤儿寡母。以前皇帝活着的时候,你怎么不敢这么干? 说张居正贪污腐化? 朱翊钧就只想笑。 大明朝现在的官场,找一个不贪污不腐化的官,还真不是没有,但估计就一个海瑞了吧? 把海瑞捧起来? 行。 为什么没有人学海瑞? 因为大伙儿嘴上全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反倒是张居正,切切实实的干事,确确实实的得罪了不少人。 他死了后被抄家,家产加起来林林总总也不过才二十多万两。 要知道,张居正他们家可不是赤贫,人家本来就有家底。做了这么多年官,这么点家底,还有祖上的老本,这都不能说是贪官了,彻彻底底的就是个清官。 什么都没有事实来的有说服力。 总的来说,朱翊钧觉得张居正就是一个心怀天下有抱负的人。 对大明来说,张居正就是现在最合适最好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无论是他的人品还是能力,都是一等一的。 你要说给他儿子谋福利? 第一场是张居正没管没出手,结果呢? 他大儿子名落孙山。 真的是学问不行? 朱翊钧是不相信的。以张居正的功劳,别说一个状元,封个爵朱翊钧都觉得不过分。 原本的万历皇帝刻薄寡恩,所以他处置了张居正之后,朝廷的大臣们都分崩离析了。 他们反对张居正,可不代表他们愿意为万历皇帝卖命。 第十九章 皇帝要习武 一个没有人支持的皇帝,做什么事情都会被掣肘。 朱翊钧可不想乱来,也不想和历史上的万历皇帝一样。 如果不惩罚张居正、继续革新,那张居正死后,那些人就天然是自己的皇帝一党。因为除了自己以外,他们无人可以依靠。 朱翊钧另一个佩服张居正的地方,就是他没有为新政培养接班人,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到了万历皇帝的身上,万历皇帝就是他的接班人。 等到张居正去了之后,皇帝会接手他的一切,他的理想、他的抱负、他所培植的势力,一切的一切都会成为皇帝手里面的力量,保证新政会顺利推行下去。 在张居正看来,历朝历代的新政改革最终以失败告终,皇帝占了很大的原因。皇帝不够坚定、皇帝能力不够,都会导致新政失败。 张居正觉得可以培养万历皇帝,可事实证明是他失败了。 他死之后,他这位亲爱的好学生不但收拾了他全家,还把他毕生奋斗的事业灭掉了。 如果张居正真的泉下有知,会不会直接跳出棺材掐死他这个学生? 看了一眼眼前的张居正,朱翊钧笑着将一盅燕窝推到他面前说道:“先生,你尝尝这个。这是前些日子刚送到宫里面来的燕窝,很新鲜。先生整日操劳国事,多吃点补一补。” “多谢陛下。”张居正点了点头,伸手接过皇帝递过来的燕窝,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说道:“陛下也多吃一些。” 为了显示亲近,朱翊钧甚至都没有和张居正采用分餐制。 分餐制这种东西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期。到了宋代,出现了炒菜、出现了圆桌板凳,一家人为显亲近,除了正式场合,大家都会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只不过面对皇帝,所有人都要分餐, 今天朱翊钧却坚持不分餐,摆明了就是拉进自己和张居正的关系。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吃完饭以后,朱翊钧回到寝宫;张居正则是重新回到了内阁。 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矩,朱翊钧说道:“给你的那份图纸马上让人去安排,尽快建造出来,明白吗?” “陛下放心,奴婢一定尽快。”陈矩恭敬的答应道。 所谓的图纸其实就是朱翊钧为自己建造的一个锻炼场所,配备了一些健身器材,同时还有各种兵器,准备练一练。 朱翊钧对这些还是很好奇的,作为一个穿越者,对冷兵器哪有不喜欢的? 刀剑才是英雄梦! 朝天宫。 张天师面色凝重的坐在屋子里,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丹炉,大气都不敢喘。 他的额头上密布汗珠,青筋都有些微微凸起。 自打从皇宫里面回来,张天师就开始了炼丹大业。 今天这是第一炉丹药,张天师不知道能不能成。 “师父,你不用太担心,这药没什么问题。”一个道士边替张天师擦汗边说道:“肯定能够练成。” 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年轻道士,模样很是清秀,说话的时候喜欢挑眉毛,目光却很深沉,看起来颇为少年老成。 这正是张天师的徒弟清风。 “希望如你所言吧。”张天师无奈的点了点头,知道徒弟这是为了哄他开心。 “行了,火候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了。”过了一会,张天师猛地站起身子,脸色非常凝重的说道:“开炉。” 清风也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连忙走到一边,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伸手拉住了一边的绳子,用力的向下拉。 上方顿时就发出了嘎嘎的声音,盖在大丹炉上的盖子瞬间就被绳子拉了起来。 一股热气从炉子中升腾而起,草药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张天师顾不得热气,连忙朝着炉子里面看了过去。 炉子下面黑乎乎的丹药已经不冒泡了,而且凝成了膏。 这让张天师松了一口气。 成了。 不说其他的,这丹药至少能够练成,这就是一件好事。 药效有没有丹方上说的那么好,其实无所谓。只要能练成,就能在陛下那里交差了。 “清风。”张天师看了一眼清风说道:“趁热,赶快给它搓成丸子。” “是,师父。”清风连忙答应了一声。 见到丹药练好了,他的心里很高兴,也不敢怠慢,连忙走到丹炉的前面,跟着师父一起趁热用工具把药膏搓成大统一丸子。 “这一炉出丹九颗,倒是可以。”张天师看着眼前的丹药说道。 一边的清风也看着盒子里面的丹药。 这是一个上好的盒子,用的可是上好的黄花梨。此时九个格子里面,每一个空格都放了一粒一粒的丹药。 清风脑子一热,眼神有些炙热的看着张天师,心翼翼的问道:“师父,要不要试试?” 清风真的很好奇,炼丹这个事只有他们师徒知道。清风也知道这个丹药是给皇帝练的,而且还是皇帝的丹方。 那份丹方他也看了,没什么奇怪的,除了加了皇帝的血。药效写的却是神乎其技。 清风非常好奇,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如此神奇的丹药吗? 要真是如此神奇的话,可就厉害了。 张天师瞪了徒弟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胡说八道!这也是你能试的?收起你的心思,这件事情保密,知道吗?稍有不慎,别说你脑袋没了,你全家的命就没了。” “师父放心,徒儿明白。”清风连忙点头说道:“徒儿只不过是想看看此丹方的记载是不是真的,师父恕罪。” “以后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张天师说完,就把盒子收了起来,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这里的事情也不要和任何人说。” “徒儿明白。”清风面容严肃的说道:“师父放心。” “如此甚好,”张天师点头回答道:“那为师就进宫了。” 清风一脸担心的对张天师躬身道:“徒儿送师父。” “放心吧,无论成败与否,陛下都不会怪罪为师的。”张天师伸手拍了拍清风宽慰道。 第二十章 丹药已成 虽然嘴上对徒弟这么说道,张天师的心里面却也很忐忑。 只不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到了今日今时,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张天师硬着头皮,怀中揣着丹药盒子就出了朝天宫,上了马车。 马车直接朝着天子居所而去。 皇宫大内。 朱翊钧完成了一上午的课业,吃过午饭之后便来到了健身场溜达。 这里土地已经平整好了,开始挖坑、埋柱子等工程。 在左侧,是朱翊钧的演武场;右侧则是他亲自设计的游乐场,包括滑梯、旋转木马等等,主要就是给弟弟妹妹玩的。 旋转木马需要电? 不不不,人工就行。比如朱翊钧看到的旋转木马,上面是旋转木马,下面是木质的轴承,底下只要有人推木杆,上面的旋转木马就会转起来。 只不过想要推动那个东西,至少需要十几个人一起才行,更像是搬东西用的绞盘,与马车轮子的构造差不多。 自己要健身,弟弟妹妹也不能落下。几个妹妹身体都不怎么好,有两个很早就死了。这可不行,要好好的锻炼才行。 何况和他们一起玩,也能拉近大家的关系。 朱翊钧正看得饶有兴趣,陈矩从一边走了过来,恭敬地来到朱翊钧的身边说道:“陛下,张天师进宫了。” “是吗?”闻言,朱翊钧的眼睛一亮。 难道丹药已经炼制好了? 没有丝毫的迟疑,朱翊钧抱着期待,催促道:“走,快点去看看。” “是,陛下。”陈矩连忙转身在前面带路,不敢有丝毫的迟疑。 朱翊钧来到前殿的时候,张天师已经等在这里了。 见到张天师,朱翊钧就想到了冯保。 果然冯保死了以后,自己就自由多了。自己都可以见张天师,平常也不用担心有人去母后那里打报告。 这要是换成平常,冯保早就跑到母后那里去打报告了。 不过这也和朱翊钧最近表现出色有关系,张先生对他赞不绝口,不但学东西学得快,而且能够举一反三,态度也非常诚恳。 这几天,朱翊钧每天中午都会拉着张居正一起吃饭,师徒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 在朱翊钧的心里,已经把张居正摆到了诸葛亮的位置上。 张居正很感动,也很欣慰。 皇帝长大了,知道自己好了。这让张居正这几天没少在李太后面前说朱翊钧的好话。 这对李太后来说,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张先生说的对。 在今时今日,李太后还是非常尊重和看重张先生的。 “臣参见陛下。”见到皇帝,张天师连忙跪倒在地。 “天师请起,何必这么正式?”朱翊钧摆了摆手,语气随意的说道:“天师今日进宫,可是丹药练好了?” “回陛下,的确已经练好了。”张天师连忙将手中的木盒举在面前,恭敬的说道:“陛下洪福齐天,第一炉丹就炼制成功。这一次总共出丹九颗,全都在这木盒之中了。”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天师辛苦了。天师有没有试过丹药?” “回陛下,臣没有。”张天师急切的说道:“此丹药实在是太过于珍贵,药材什么的倒是其次。其中有陛下的龙血在,臣怎么敢随便给人吃?” “很好。”朱翊钧点头说道:“做得不错。” 说完,朱翊钧转头看向陈矩吩咐道:“去把丹药拿过来。” “是,陛下。”陈矩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一声,连忙走下台阶,从张天师的手里面心翼翼地接过丹药盒子,径直捧到朱翊钧的面前。 伸手把盒子接过来,朱翊钧脸上露出了笑容。 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能够把丹药练好,还真是一个天大的惊喜。自己终于有事情做了! 伸手轻轻地打开木盒的盖子,看到摆在里面的九颗圆润的丹药,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 丹药珍珠一般大,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异之处,就像穿越前见过的丸子药。 不过丹药的重点可不是大,更不是颜色。 伸手将一颗丹药拿了起来,举在面前细细打量了一番,朱翊钧突然问道:“陈矩,要不你来试试?” 这玩意总要找人试试。张天师不敢找人,朱翊钧肯定敢找人。 何况这东西如果不给人试试的话,也实在不能拿出去给人吃,毕竟外面的人也不一定相信。 陈矩倒是没有丝毫的动摇,甚至连一点迟疑都没有,直接跪在了地上,面露欣喜的说道:“谢陛下赐药!” 看了陈矩一眼,朱翊钧知道他是装的。 手里的这颗丹药,如果放在后世,就是搞了一个药方、从没经过临床实验、弄出来就要给人吃的半成品,吃死人的机率极高。 只不过因为自己是皇帝,陈矩不好拒绝。 “行了,起来。”朱翊钧没好气的说道:“你身体这么好,这丹药怎么可能给你吃?给你吃了也是浪费,到时候什么都试不出来。” “这宫里面有没有体质比较弱的宫女?最好是那种病得要死的。”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毕竟这丹药是要给母后服食的,用女人来试验最好。如果有这样的人,去找一个;如果没有,就让东厂去外面找。” “回陛下,奴婢还真知道一个。”陈矩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闪过了一抹失望。 他其实真的很想试试这颗丹药。 如果丹药真的,那他就立下了大功;如果是假的,也没有关系,只要不被毒死,那功劳就更大了,陛下就能够看到他这颗赤胆忠心。 哪怕是大病一场,或者落下点什么病根,都没有关系。可惜呀!陛下不给他吃。 朱翊钧听了陈矩的话,有些兴奋的问道:“谁啊?” “回陛下,是慈庆宫那边的一个丫头。”陈矩连忙说道:“平日里就柔柔弱弱,稍微受点风寒就不行,而且也没什么力气,干不动活,干点活就发烧。” “奴婢前些日子还听宫里面的公公说,要把她赶出去,好像又生病了。” 第二十一章 韩六娘试药 “是吗?”朱翊钧顿时就兴奋了,转过头说道:“去把人带来。” 闻言,陈矩有些迟疑,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而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直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奴婢有罪!”陈矩的脸被自个儿扇得通红,连连说道:“奴婢有罪!” 朱翊钧一皱眉头,“你有什么罪?起来说话。” “陛下,奴婢听说那韩六娘十分漂亮。把人带到陛下这来,恐怕会惊动太后啊!到时候,到时候……”陈矩一脸的惊慌。 他是宫里面的太监,知道太后在对陛下和女人这件事情上还是非常看重的。 朱翊钧眉毛一挑,他还真没想这个。 自己才十五岁,哪里顾得上这些? 何况现在这么忙,没有时间。只不过,陈矩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朱翊钧懒得想那么多了,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些? 他对陈炬说道:“现在顾不得这些了,如果母后真要怪罪的话,朕也认罚。你现在带着人过去,马上把这个韩六娘给朕找来。” “是,陛下。”陈矩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脚步急匆匆的就向外走了出去。 到了门口,他招呼了几个人就往外跑了。 朱翊钧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张天师笑道:“天师劳苦功高,朕已经让人准备了赏赐,回头就让人给天师送过去。” “谢陛下。”张天师连忙说道,心里松了一口气。 在测试丹药之前先说给赏赐,代表无论丹药的药效如何,陛下都承认自己的功劳。 赏赐不赏赐的不重要,陛下的态度才是关键。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这件事。 两人闲聊了一会之后,陈矩就把人带回来了。 朱翊钧连忙看了过去,这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 陈矩有一句话说的倒是也在点子上,这个韩六娘真的很漂亮。 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因着有病,倒是有些清瘦。皮肤有一些发白,五官精致,虽然还没有长开,却已经有一种绝美的气质了。 真的很漂亮。 “你就是韩六娘?”朱翊钧看着韩六娘轻声问道。 “回陛下,奴婢就是韩六娘。”跪在地上的韩六娘恭敬的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陈矩已经把事情跟你都说了吧?” “是,陛下。”韩六娘点头答应道:“陈公公已经告诉我了。” “那你觉得如何?”朱翊钧看着她问道:“你可以放心,这一切全凭你自愿。如果你不想的话,也没有关系,朕不会怪罪。” 虽然朱翊钧知道这些话没什么用。 当一个上位者对下位者有绝对优势的时候,这种自愿其实和强迫没什么区别。 如果韩六娘拒绝了自己,不用自己出手,下面的流言蜚语也能够压垮她。 更何况害怕被打击报复,也没几个人敢拒绝。 对贪官污吏、冯保之流,朱翊钧下得去手;对这种人畜无害的无辜之人,朱翊钧不忍心下手。 如果真的有这种丹药,朱翊钧根本不会让人去试药。本来就是系统的超能力,没什么问题。用动物实验来得太慢,用人才出奇效。 眼前这个韩六娘的确身上有病,试药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奴婢愿意。”韩六娘跪在地上说道。 “真的愿意?”朱翊钧再一次确认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没关系,朕不会怪罪你。” “陛下,奴婢愿意。”韩六娘点头说道:“宫里面的御医说了,奴婢这是自出生时落下的毛病,气虚体弱,稍有不慎就会生病;生病之后就会缠绵于病榻,好得特别慢。如果这么下去,奴婢根本就活不了几年。” “现今陛下给了奴婢一个健康的机会,奴婢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请陛下放心。” “如此,那就吃药吧。”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 “是,陛下。”一边的陈矩答应了一声,从皇帝手里接过丹药盒子,来到韩六娘的面前。 他让人拿过来一杯水,态度和蔼的笑道:“六娘,服药吧。” “多谢陈公公!”韩六娘颇为感激的看了一眼陈矩。 陈矩脸上的笑容依旧和善。 他现在心里面明白,无论如何,这个韩六娘已经入了皇帝的眼了。 如果药没有效果,韩六娘也会得到皇帝的赏赐,甚至是看重。 她长得太漂亮了,陛下又是这个年纪,少年慕少艾。 以后的事情没处去说,结个善缘总是好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人家就是主子了。 如果药有效果,那这种可能性就更大了。 韩六娘接过了丹药,又接过了水,一口就将丹药吞服了下去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想了想。 这丹药还是有点大,浪费材料,吃起来还有点费劲。回头要改一改,做一点。 丹药入腹,韩六娘没什么反应。 朱翊钧看了一眼韩六娘说道:“陈矩,把她安排到旁边休息,让人照顾着,不要出什么差池。” “是,陛下,奴婢明白。”陈矩连忙答应道。 说完,他走到韩六娘的身边,笑着说道:“六娘,跟着奴婢来吧。” “多谢陈公公。”韩六娘笑着答应道。 等到两人走后,朱翊钧没有放过张天师,而是拉着他聊天,准备应付老妈。 李太后在皇宫里面就像一只大蜘蛛,触角遍布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自己这边发生任何风吹草动,李太后都没有不知道的。 自己这边接了一个漂亮的丫头进宫,消息恐怕已经传过去了。 因为老爹的关系,李太后对这方面一直管教得很严。 只不过朱翊钧失望了,左等李太后没来,右等李太后也没来。 朱翊钧有些迟疑,这是什么情况?这不对啊? 只不过还没等他想太多,陈矩就急切的跑了过来,“陛下,韩六娘有反应了!” “是吗?快去看看!”朱翊钧站起身子兴奋的说道:“天师与朕同行。” 张天师站在一边躬身道:“是,陛下。” 说完,张天师连忙跟上脚步匆匆的朱翊钧,一直来到了偏殿的一个房间,见到了躺在床上的韩六娘。 第二十二章 虎狼之药 韩六娘躺在床上,整张脸通红,不用伸手摸就知道她的额头有多么滚烫。 转头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说道:“把御医找来。”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朱翊钧凑到韩六娘的身边轻声问道:“韩六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回陛下,奴婢感觉很好。”韩六娘轻笑着说道:“奴婢感觉身体好温暖,这是奴婢自出生以来都没有过的感受,全身上下也仿佛充满了力气,很舒服。” 朱翊钧轻轻地点了点头。 系统给的东西自然没有任何问题,这颗培元丹的丹方系统就要了500声望,那叫一个狠。 不过效果也是真的不错,的确有固本培元之效。虽然没有修仙说中那么管用,但的确有固本培元的超凡之效,增强身体的抵抗力。 在朱翊钧看来,这培元丹虽然没有修仙说中的效果,但已经有武侠说中的效果了。 御医很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宫里面,每天都会有当值的御医,他们的值班房距离皇宫的正殿不远。 御医来了之后,躬身行礼道:“臣李长生,参见陛下。”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御医有点脸熟,随后就想起来这家伙是谁了。 这不就是上次装病的时候,给自己看病的那个御医吗? 没想到今天还是他当值,这还真是有些巧了。 朱翊钧看着李长生笑道:“原来是你啊!” 李长生连忙说道:“回陛下,正是微臣。” “快给六娘看看,看看她是什么情况,”朱翊钧看了一眼李长生,点了点头,“看看她身体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是,陛下。”李长生点头说道,连忙来到韩六娘床边,伸手搭在了韩六娘的手腕上。 在这里看到韩六娘,李长生的心里很吃惊。 韩六娘的干爹韩公公这些年没少在宫里面给她求医问药,李长生也曾经给她看过无数次病。 李长生知道韩六娘气虚体弱,是刚出生的时候落下的病,也用过一些补气补血的药,只不过都没有什么效果。 随着韩六娘年纪越大,有了葵水以后,这情况就越来越严重了。如果这么下去的话,她恐怕活不长。 没有想到她居然到了陛下这里,难道是因为长得漂亮? 想到这个,李长生有些迟疑。 如果韩六娘身体没问题,那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以现在韩六娘的身体,根本没办法伺候陛下,恐怕真的留在陛下身边,没多久就会死了。 如果怀上龙种,估计死得更快;别说等到龙中出生了,一尸两命的可能性太大了。 一边胡思乱想,李长生一边给韩六娘把脉。 随后他眼神猛地一变,抬起头说道:“脉搏雄劲有力!这怎么可能呢?” 陈矩看了一眼朱翊钧,又看了一眼李长生,在旁边说道:“李太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是。”李长生连忙答应了一声。 这话看似是说给陈矩听的,其实是说给皇帝听的。他连忙说道:“臣以前也给韩六娘把过脉,那个时候韩六娘脉搏虚弱、气虚体弱。” “可韩六娘此时的脉搏却雄浑有力,这根本不可能啊!以她的身体,怎么会有这么有力的脉搏呢?难道吃了什么虎狼之药?” “臣没摸出来,韩六娘的脉搏并没有跳得特别快,不是吃虎狼之药的症状。真是奇哉!怪哉!” 朱翊钧看了一眼李长生,这个时候哪有时间让他在这里研究这些? 朱翊钧说道:“韩六娘的身子没什么问题吧?” “回陛下,再好不过了。”李长生说道。 “那她脸为什么这么红?”朱翊钧问道。 “臣斗胆请问陛下,韩六娘可是吃了什么药?”李长生抬起头迟疑的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朱翊钧笑着反问道。 “韩六娘的身体状况,臣知道的很清楚。现在她的情况在好转,这l肯定是服了某种药。只不过臣医术浅薄,实在想不到世上有什么药有如此奇效。” “如果按照当下的情况,再过一两日,韩六娘恐怕就可以如寻常人一般了。这些年臣也琢磨了不少方子、研究了不少医书,可终究是没有什么进展。臣孤陋寡闻,实在是不知道这世上有谁能治好她。” “这个你就不用问了。”朱翊钧看着他沉声道。 “是,陛下。”李长生虽然心里很狐疑,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陛下不想说,那就谁问都没有用。 “她既然没事,你就先下去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 “是,陛下。”李长生答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陛下,太后娘娘来了。”陈矩来到朱翊钧的身边声说道。 “是吗?那去见见母后。”朱翊钧笑道。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母后还是来了。 等到朱翊钧来到前殿的时候,李太后正沉着脸坐在那里。 她见到朱翊钧,就有些绷不住,站起身子快步走到朱翊钧身边,拉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母后这是怎么了?”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缓缓的问道。 “听说你传了御医,可是哪里不舒服?”李太后紧张兮兮的问道:“太医给你看过了吗?不行就多召见一些太医。” “回母后,召见太医并不是给儿臣看病。”朱翊钧笑着说道:“母后放心,儿臣的身子没问题,好的很。” “这就好,这就好。”李太后松了一口气,随即话锋一转,随意的问道:“可是给那个韩六娘看?” “是。”朱翊钧连忙点头答应道:“儿臣把这个韩六娘找过来,是有些事情让她去做,绝对没有什么非分之想。母后放心。” 听了这话,李太后就笑得暧昧不清,神情颇为古怪的看着朱翊钧,说道:“看来真是母后把你管束的太严了。你喜欢她?” “谁,韩六娘?没有啊!”朱翊钧直接摇头说道:“事情不是母后想的那样子,儿臣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第二十三章 该选后了 看着儿子否认三连的样子,李太后心知肚明的笑了,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话里尽是感慨:“皇儿也长大了,时间过得真快。” 李太后目光柔和的看着朱翊钧说道:“我已经和张先生开始商量给你选皇后的事情了,你这里有个人也没什么,喜欢就留下吧。” 朱翊钧恍然大悟。 自己今年十五岁,已经开始要选皇后了,身边有个女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母后根本就不准备管了,这也是为什么把韩六娘带到了自己的宫里,母后没过来的原因。 现在母后过来,估计也是因为自己找了个御医,她生怕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事。 朱翊钧心里有些复杂。 “母后,你误会了。”朱翊钧还是说道:“孩儿找韩六娘过来,是来试药的。” “试药?”李太后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试什么药?” “是这样的,”朱翊钧笑道:“那一日,朕和张天师聊起了母后的艰辛,身子都熬坏了,儿臣痛心疾首。于是张天师就回去做了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据说效果很好。” “这两天,张天师把药做出来了,儿臣就想找个人试试。听陈矩说,这宫里面有一个叫韩六娘的宫女从气虚体弱,身子不好,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这么多年都没治好。” “儿臣就想让韩六娘试试张天师的药。如果这种药对她都有效果的话,那肯定是一种好药,到时候就能够给母后服用了。” 李太后感动的看了一眼儿子,眼圈微红,伸手拉着他,轻轻地笑道:“皇儿长大了,真的长大了!好,好好好!” 朱翊钧一笑,随后有些兴奋的说道:“母后,这丹药很有效。” “说来听听。”李太后听说丹药有效果,也立马来了兴趣。 “刚刚已经给韩六娘吃下去了,她的身子真的好了不少。孩儿找太医过来,就是看看韩六娘。” “结果太医说她的脉搏强劲有力、身体康健,如果再吃两粒,很可能再有几天就能和正常人一样。” “这丹药这么厉害?”李太后不敢置信地问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儿臣也没有想到,这都是张天师的功劳。原本儿臣想着等到药做出来以后,确定了疗效再向母后禀报。没想到母后担心朕,朕怎么敢隐瞒母后?” “原来是这样。”李太后点了点头说道:“皇儿一片孝心,母后知道了。既然这丹药是张天师练出来的,这功劳不能抹杀,要厚厚的赏赐。” “是,母后。”朱翊钧答应了一声,“儿臣已经让人准备了赏赐,等确定了药的功效,再另行赏赐。” “皇儿如此安排,甚是妥当。”李太后笑着说道:“那就这么办吧。” “是,母后。”朱翊钧笑着答应道。 “既然事情已经知道了,那母后就回去了。”李太后站起身子,轻声说道:“你忙着吧。” “孩儿送母后。”朱翊钧站了起来,直接将李太后送了出去。 等到李太后走了以后,朱翊钧转身对陈矩说道:“再去找几个人来,老弱男女都要找一些,让他们试药。” “是,陛下。”陈矩连忙恭敬的答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朱翊钧过着正常的生活,上午上课,下午回来观察药物试验。 健身场所那边还没有弄好,他想过去也没办法。 好消息就是药物实验很成功,比起韩六娘,其他几个人的效果要更好一些。 虽然反应没有韩六娘那么大,但是每个人吃完之后身体都好了很多。 甚至有一个有风湿的老太监,原本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吃了培元丹以后居然可以独立行走、健步如飞。 这个结果一出来,整个皇宫一片哗然。 毕竟这个老太监大家都认识,原本以为没康复的希望了,结果现在居然能走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这个丹药也太强了! 李太后看着眼前的面色红润、站姿如松的老太监,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能走了?不疼了?” “回太后,真的能走了,不疼了。”老太监连忙说道。 说着,他就跪在了地上,趴了下来,激动的说道:“奴婢谢陛下、太后隆恩!” “起来吧。”李太后转头看向身边的儿子问道:“那个韩六娘怎么样了?” “回母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朱翊钧说道:“这两天又给她服了一次药,太医那边说已经好了大半,再有两天就应该能像正常人一样了。” “好,好!”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李太后转头看向张天师,目光之中全都是惊喜,笑道:“没想到天师居然能够练出如此宝药,一定要重赏!” 此时,张天师脸色很纠结。 对于张天师来说,练药治成功了,还有这么好的效果,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情。对自己的名声、对龙虎山的名声都是好事情。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这份药的药引是皇帝的血。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份功劳让张天师有些如坐针毡。如果事情败露的话,麻烦就大了。 抬头看了一眼李太后,张天师把心一横,咬了咬牙,迈步向前走了一步说道:“太后娘娘,关于这个药,臣有些话要说。请太后摒退左右。” 李太后没想到张天师居然会这么说,而且还如此的严肃。 不过张天师的地位摆在那,加上现在还练出了这么好的药,李太后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无关人等,都退下吧。” 屋子里面的人瞬间哗啦啦的就下去了不少。 站在朱翊钧身边的陈矩、站在李太后身边的张宏都没有动。 这两人都是心腹,无论什么事情,他们在都没关系。 张天师也没说什么,而是撩起衣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李太后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天师,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难言之隐尽管说,不必如此,快快起来!” 说着,她转头看向张宏说道:“张宏,快把天师扶起来。” 第二十四章 母子情深 张宏微微躬身,连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来到张天师的面前伸手去搀扶他。 张天师却没有动,跪在地上说道:“太后,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站着说。” 这话一出口,李太后脸色也严肃了起来,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就跪着说吧。” 朱翊钧忍不住了,在一边说道:“张天师,丹药没什么问题,你不必如此吧?” “陛下请恕罪,臣这一次怕是要抗旨。”张天师趴在地上,给朱翊钧磕了一个头,抬起头看着太后说道:“太后娘娘,臣练的药没有问题,这是好药。” “只不过这药并不是臣研究出来的,而是源自一份丹方。这份丹方是陛下给臣的,是陛下在一份古籍之中发现的。丹方本身并无怪异之处,所用药物虽然珍贵,却并不难寻找。只不过这药物之中需要一味药引,当世难寻。” “不要说了。”朱翊钧站起身,沉着脸说道:“张天师,朕敬你尊你,可你不能在太后面前胡说八道。来人,把张天师轰出去!” “站住!”一边的李太后沉着脸。 “母后!”朱翊钧在一边有些急切的说道:“您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说的这些话都不可相信。这丹药已经知道怎么练了,他不愿意回头找别人练也就是了。” 李太后看了一眼儿子,脸沉下来也不说话。 李太后已经看出了不妥当的地方,儿子的演技实在是太过于浮夸了,戏班子里的伶官都没有这种演技。 这一看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而且还和儿子有关系。 “你不许说话。”李太后看着朱翊钧,脸色非常阴沉,直接呵斥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如果让予查出来,你等着受罚吧!” “天师继续说。”李太后转向张天师,沉着脸说道。 “是,太后。”张天师恭敬的答应了一声。 朱翊钧站在一边不说话了,心里颇为感慨。 看看,这就是张天师,路走宽了啊!好好说,千万不要让朕失望。 “回太后,在这丹方里面,记载着一份药引,需要用的是真龙之血。可是这天地奇物,要到何处去弄?” “臣实在无能为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只是当时陛下说,既然记载的是真龙之血,陛下乃真龙天子,这真龙之血或许可用陛下自己的血液代替。” 说完,张天师直接就趴在了地上,以头触地。 李太后的脸色大变,转头看向儿子,身子都颤抖了起来,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拉着儿子哽咽道:“这丹药是……这丹药是……” 看着李太后心痛的样子,朱翊钧面露苦笑,随后转头看向了张天师,一脸无奈的说道:“张天师,你可是答应朕了谁都不说的,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 “陛下,”张天师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说道:“如果这丹药没有练成也就罢了。可现在练成了,臣实在是不敢隐瞒了,请陛下恕罪!” 朱翊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转回头看着李太后说道:“母后,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点血而已。儿臣年轻力壮,不在乎的。” “胡说八道!”李太后瞪了一眼儿子,怒声道:“年纪轻轻,精血成功,怎么能够用来炼丹呢?你是皇帝!” “母后,儿臣也是看母后日夜操劳、身心憔悴,实在是于心不忍。何况父皇去的早,儿臣还想母后多陪儿臣一些年。” “如果没有办法就算了,现在有了办法,儿臣怎么能不去做?古有卧冰求鲤,朕为了母后又有什么不能付出的?”朱翊钧说到这里,轻轻一笑,伸手拉住李太后的手说道:“儿臣只愿母后身体康健。” “皇儿!”李太后拉着儿子的手,轻声啜泣,半晌没有说话。 朱翊钧坐在旁边任由李太后拉着手,轻声安慰着。 母子二人气氛温馨和谐。 陈矩早就知道,倒也不怎么吃惊。 反而是站在一边的张宏脸色早就已经变了。 这份丹药出来的时候他也震惊,这世上居然有如此神奇的丹药! 可是现在听说这丹药居然是用皇帝的血炼制的,张宏的心里早已翻天倒海。 陛下为了太后居然如此? 当真至纯至性! 半晌之后,李太后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脸色十分严肃的说道:“以后不允许再练这种丹药了,明白吗?” “母后,没什么大碍的。”朱翊钧笑着说道:“儿臣已经询问过太医了,少量出一些血,并不会对身体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即便有一些影响,吃一点补气血的营养也就是了。” “母后你也看到了,这丹药效果神奇,有了这个丹药,以后母后的身体肯定能够康健。看看刚刚那个老太监,腿脚都那样了,居然也能治好。如此神奇的丹药,不炼制可惜了。” “母后放心,儿臣只少量的炼制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身子。母后放心吧。” 李太后还是摇头,决然道:“不行。” 朱翊钧也严肃了起来,直接走到李太后的面前,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撩起龙袍就跪在了地上。 “母后,父皇走的早,儿臣从便由母后拉扯长大。寻常百姓之家,孤母抚养孩儿已经够不容易了,何况生在帝王之家?” “何况儿臣还有弟弟妹妹,母后为我们操碎了心,身子每况愈下,儿臣恨不能以身代之。现在不过就是流一些血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 “如果能为母亲延寿,儿臣折几年寿算什么?今天母后答应则罢了;如果母后不答应,那儿臣就跪在这里不起来了。” 说完,朱翊钧就面容沉静的跪着,也不说话了。 李太后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了,唤了一声“我的儿!”直接扑向了儿子,抱着儿子就哭了起来。 她并不是伤心,而是欣慰,是激动。 儿子终于长大了,终于知道孝顺母亲了! 自己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仿佛在这一刻都变得值得了。 第二十五章 坑儿子坑张先生的李太后 看着抱头痛哭形象全无的母子二人,张天师有些尴尬的站在一边。 张宏和陈矩这两个太监倒是好,在一边跟着抹眼泪,哭得更伤心。 那模样,张天师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他也想哭,可是哭不出来,这就很尴尬。想要说点什么吧,还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况这个时候上去打扰,有些不太合适。又不能趁机溜走…… 张天师站在着急地原地抓耳挠腮,那叫一个难受。 半晌之后,朱翊钧抹了一把眼泪,一边抽噎着一边说道:“母后还是要保重身体。儿臣在这,不要再哭了。” 李太后顿时破涕为笑,点了点头说道:“好,好!” 说完,她伸手摸了摸儿子稍显稚嫩却又充满了刚毅坚强的脸庞,笑着说道:“皇儿长大了。你父皇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会倍感欣慰。” “这都是母后教导的功劳。”朱翊钧在旁边不露痕迹的拍了一句马屁。 李太后的脸上全都是柔情和欣慰,伸手拉着儿子说道:“皇儿快起来!” 说着,她就拉着朱翊钧重新坐了回去。 母子二人说了几句话,目光同时转向了张天师。 张天师顿时一脸的尴尬,抬起头看了看大殿。 我是谁?我在哪?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 母子二人对视了一下,李太后咳嗽了一声,显得有些尴尬。 刚刚的所作所为,与她高冷的太后形象并不相符合。 她看着张天师,缓缓地说道:“张天师,你可知罪?” 闻言,张天师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忙说道:“臣知罪!” “你为皇帝炼丹也就罢了,居然还用皇帝的血炼丹?你难道不知道皇帝的龙体有多么重要?即便皇帝让你这么做,你也不能这么做呀!你这是有失为臣的本分,实在是太过分了!” 张天师跪在地上,突然觉得心有点累。 反正什么话都让你们家人说了,你们怎么说都对。 我拒绝就是抗旨不尊,我现在不拒绝就是有失为臣本分。反正我怎么做都不对是不是? 算了吧,累了,毁灭吧! 李太后却不管张天师在想什么,盯着他说道:“事已至此,你虽然有过,但也有功。毕竟你把丹药炼制出来了,成全了陛下的孝心。” “另外你悬崖勒马,没有一条道走到黑,在大是大非面前还算是有所担当,没有隐瞒炼丹的事情。总体来说,你还算得上是有功,所以该给的赏赐还是会给的。” “臣谢太后!”张天师连忙趴在地上磕头,心里面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后既然这么说了,那就应该不会处罚自己。 “不过有件事情你要记住,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够透露出去,明白吗?”李太后盯着张天师沉声道:“如果你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别说赏赐了,你罪责难逃!” “臣明白,臣明白!”张天师连连说道。 朱翊钧在旁边看着,略微有些明悟。 母后这一招为什么看着这么熟悉呢? 先威胁,后恫吓,然后再安抚,最后给点赏赐,到最最后再说出目的。 不让透露这种丹药的秘密,一方面是为了保护自己;另外一方面,朱翊钧反而觉得母后像是不想让今天发生的事情泄露出去,实在是太有损她高冷太后的形象了。 看来为了维持人设,也是要费尽心力啊!为此,可能都要不惜杀人才行。 朱翊钧觉得自己又学了一招,古人的智慧啊! “行了,你回去吧。”李太后摆了摆手。 “是,太后。”张天师答应了一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走出门口,张天师松了一口气。 这事终于过去了。 随后张天师脸上就露出了笑容。 这一次因祸得福了。这种丹药如此重要,以后除了自己以外,陛下绝对不会再让其他人炼制,自己就成了御用的丹药师。 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龙虎山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大殿之中。 张天师离开之后,一边的张宏向前走了一步,轻声道:“娘娘、陛下,此事事关重大,是不是让东厂看着点?” 这话一出来,朱翊钧就明白了,张宏摆明了是不相信朝天宫那边。 “张天师为人忠正耿直,倒是不用担心。可是朝天宫那边的其他人似乎并不是很妥当。”张宏站在一边继续心翼翼的说道:“如果有人图谋不轨,怕是会有麻烦。” 听了这话,李太后连忙说道:“好,那你就派人去吧。” “是,娘娘。”张宏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看着张宏的背影,李太后喃喃的说道:“这个张宏还不错,做事稳当,算得上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朱翊钧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母后啊! 历史上关于自己这个母亲的记载很多,各种猜测也不少。可是相处下来,朱翊钧发现自己这个母亲的政治天赋和才能属实不怎么样。 想想历史上的记载也就明白了,她总拿这么说“张先生生气了,你这么做怎么向张先生交代?” 她总用这样的话去刺激万历皇,所以万历皇帝才会那么恨张居正。 最关键的是,她还给万历皇帝看《霍光传》,意思很明显:如果你敢不听话,张先生就会做霍光把你换掉。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弟弟。 这都是什么招数? 可以想象这些招数在万历皇帝的心里面留下了多深的烙印、给了这位年轻帝王多么深的刺激。 所以万历皇帝谁都不相信,一辈子刻薄寡恩。这也为张居正的死埋下了祸根! 如果要说李太后坑死了张居正,不是没有道理的。 还有罪己诏事件。 到了万历皇帝十八岁的时候,张居正屡次都提出要还政于皇帝。毕竟皇帝已经长大了,该自个儿做主了。 结果全都被李太后拒绝了。 到了万历皇帝二十岁时想要亲政,结果李太后说你不用想,三十岁之前你不用想亲政,你所有的正事全都交给张先生来做主就是了,你听着。 第二十六章 陪读差事(盟主迪迪卡卡俱乐部加更 这么一次一次的下i,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态度可想而知。 果然,张居正一死,立刻就遭受了万历皇帝的疯狂报复。 在这个时候,还有人给李皇后出主意:你儿子潞王大婚不是没钱吗?抄了张居正的家就有了。 于是,张居正的家就被抄了。 这件事情不能断定真假,但是张居正被万历皇帝报复,李太后没有劝解这倒是真的。 纵观整体,基本可以看清李太后这个人了。 在她的眼里面,张居正是一个有才华、值得信任的臣子,是保护他们母子天下的最大工具。 李太后不让万历皇帝亲政,是为了张居正,还是认为万历皇帝实力不足,还是准备熬死张居正,这些都不得而知。 作为一个木匠的女儿,她的政治眼光虽然被锻炼过了,可实际还是不行。 她信任冯保,结果冯保欺骗她,敢在她女儿的婚事上动手脚;冯保在皇帝和她之间玩弄起了权术,她也没有发现。可见看人方面,她眼光并不是很敏锐。 朱翊钧对李太后的评价就是普通王妃。 如果不是因为丈夫死的早,李太后绝对没有什么权利的欲望。她之所以做这么多,无非是为母则刚。 对万历皇帝的严要求,甚至是疾声厉色,说白了就是她在害怕,她在着急。 没了依靠的女人带着几个孩子,这孤儿寡母自从被高拱i了那么一手,把她吓坏了。 在那个时候,帮助她的张居正和冯保就得到了她的信任,她相信这两人能够保住她的江山、保住她的儿子和她。 所以,才会有了大明现在的政治局面。 正是因为捋清了人物关系,朱翊钧才悍然发动了攻击,直接干掉了三角中的一角——冯保。 没了冯保,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看了眼李太后,朱翊钧问陈矩,“张天师炼制的培元丹还有几颗?” “回陛下,还剩三颗。”陈矩连忙在一边说道。 “都拿上i。”朱翊钧笑道:“既然已经证明了药效,母后就吃一颗吧。” 李太后看了一眼朱翊钧,神情有些复杂,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 时间不长,丹药就被拿了上i了。 陈矩恭恭敬敬地伺候李太后把药吃了下去,这才退到一旁。 朱翊钧眼睛发亮的看着李太后问道:“母后,有什么感觉?” 李太后摇了摇头,有些迟疑的说道:“其他的感觉倒是没有,只是觉得现在胃中温热,可能还要等一段时间吧。” “对,”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母后说的有道理,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休息了。” 说着,朱翊钧站起身子,恭敬的对着李太后行礼道:“儿臣就先告退了。” “好。”李太后轻笑着点头,满意的说道:“去吧。” 朱翊钧刚走两步,李太后又叫住了他,“那个韩六娘,就留在你那吧。你身边也的确该留个人伺候了。” 朱翊钧一愣。 这话是他没有想到的。不过他也明白,这个韩六娘在这里待过,就不能走了,不然无论是韩六娘还是自己,都会有麻烦。 反正一个宫女留在身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朱翊钧说道:“是,母后。儿臣明白。” “去吧。”李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朱翊钧走出i之后,脸上露出了笑容,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转头对陈矩说道:“健身场那边应该快要建好了吧?” “回陛下,可能还要一些日子。”陈矩小心翼翼的说道。 “好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那就回去看书。” 说完,他背着手溜达了回去。 接下i的几天,朱翊钧都在老实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每天早上就去上课,除了上课的先生以外,张宏也会陪着。 看到张宏的瞬间,朱翊钧就明白了,在母后那里,张宏已经彻底接替了冯保的工作。 要知道,监督皇帝上课在以前可是冯保才会有的特殊权利。冯保还活着的时候,每逢在文华殿听讲归i,李太后便邀i陈太后,让儿子将听讲的内容复述一遍。 小皇帝讲完了,李太后就问陪着听讲的冯保:皇帝讲的是否有错漏? 如果全都讲对,就给予褒奖;如果有错漏,就给予惩处。 有几次万历皇帝逃课,都是冯保告的密。甚至每一次有什么事情,冯保就会跑去报告,偶尔还会搬弄一些是非。 当然了,这些事有的不全都怪冯保,万历皇帝自己做的也不对。只不过万历皇帝那个时候还小,根本就不懂这些。 何况人总是宽于律己、严以待人,万历皇帝就更是如此。他不觉得自己做的错,朕是皇帝,冯保不过是一个奴才,居然也敢欺辱到朕的头上i? 冯保死了以后,这个得罪皇帝的差事就没有人敢接了。 现在李太后把张宏派了过i,接替了冯保的地位,这对朱翊钧i说反而是件好事。 这天上完课,朱翊钧看了一眼等在一边的张宏问道:“母后是不是想让朕过去?” “英明无过陛下!”张宏恭敬的点头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跟着张宏一起i到李太后的居所。 李太后和陈太后两人已经等在这里了。 看到这个架势,朱翊钧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对于朱翊钧i说,背书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这种考试根本就没难度。只是把上课的内容重复一遍,算什么事? 这只是最普通的,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的吗? 朱翊钧的目光看向了张宏,想看看这个老太监要怎么做。如果他学冯保,那自己可能要考虑再换一个人。 “回i了?”李太后看着朱翊钧,脸上带着笑容问道。 “是,母后。”朱翊钧恭敬的答应道。 李太后点头,转头看向张宏问道:“陛下今日如何?” 张宏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回太后,陛下今日上课认真,毫不懈怠。” 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考教一番吧!” 第二十七章 谭纶要死 一番考教下i,李太后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从未消失过。 所有的问题,朱翊钧都能侃侃而谈。 很多地方李太后听不懂,她和陈太后商量,陈太后脸上的笑容也没消失。 朱翊钧也很满意,他满意的是张宏。 比起冯保i说,张宏的工作实在是太好了,不乱说话,没问题的时候也很有分寸,使得朱翊钧的回答精彩了不少。 出题人和答题人相互沟通,判卷子的人自然就能看到一份精彩的卷子。 “好,皇儿终于知道努力了。”李太后一脸的欣慰。 “孩儿长大了,要成年了。以前是孩儿胡闹不懂事,如今孩儿现在明白了,自然要懂事一些。”朱翊钧笑着说道。 “好,好!”李太后满意的点头。 朱翊钧笑着迈步走了过去,一边替李太后捶肩,一边问道:“不知母后身子如何了?” 考核完成了,气氛就松懈了下i。 李太后脸色温和的笑着说道:“很不错,这两天感觉舒服了不少。” 不是李太后安慰儿子,而是真的感觉很好。儿子的培元丹真的有效果,这是让她很欣慰。 吃下这个丹药之后,真是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晚上睡觉的时候再也不会失眠做噩梦了,也不会手脚冰凉,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头晕目眩。 李太后走路也有力气了,喘气都松快了不少。这两天黑眼圈退下去了,整个人看着都年轻了不少,头顶上的白发都少了。 李太后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丹药居然有这样的奇效。如果不是因为这丹药是用儿子的血炼制的,她早就让人多备一些了。 “那回头儿臣让人再炼制一些。”朱翊钧看着李太后笑着说道:“看i这药还是比较有效果的,母后多吃一些。” “不行,”李太后直接摇头,坚决拒绝道:“不能再炼制了。” 一边的陈太后这个时候也说道:“虽然药效很好,但不能再炼制了。这东西伤身,皇帝如此,年纪轻轻,怎么能做这样伤身的事情呢?” 朱翊钧听到陈太后这句话倒也不意外。 当初剩下三颗丹药,母后吃了两颗,没把这件事瞒着陈太后,分给陈太后一颗。 陈太后吃了一颗药,效果非常好。可她也知道这个药的i历,自然不允许朱翊钧再干这样的事。 “两位母后,”朱翊钧有些无奈的说道:“不必如此,儿臣的身体好着呢。再说了,那些丹药用不了多少,没什么问题。只要两位母后身体健康,孩儿心里就很高兴。” “那也不行,”李太后瞪了一眼朱翊钧,态度坚决的说道:“绝对不能如此,不允许炼制,听到没有?” 说着,李太后转头盯着陈矩说道:“你看着陛下。如果陛下再敢炼制这种丹药的话,你第一时间i告诉予。你要敢隐瞒不报,予就把你发配到南京去做净军。” 陈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趴在那里不说话了。 朱翊钧很无奈,只能苦笑着说道:“母后,你何苦磋磨他?孩儿答应就是了,绝对不炼制了,母后放心。” 听了这话之后,李太后点了点头,方才满意的说道:“这还差不多。” 陈太后看着母子二人也笑了,摇了摇头说道:“既然事情说定了,就吃饭吧。皇帝学了一上午,应该也饿了。” “对对对。”李太后点头说道:“让人把饭食送上。” 很快,饭菜就送了上i,三人开始吃了起i。 一时之间,气氛融洽,母子之间其乐融融,温情满满。 只不过饭刚吃到一半,张宏就从外面跑了进i。 此时的张宏脸色非常凝重,跑进i之后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急切的说道:“启禀太后陛下,谭家刚送i消息,谭大人怕是要不行了。” 闻言,李太后顿时惊愕,迟疑着说道:“怎么会呢?谭大人的年纪并不大呀!” “启禀太后,御医说是早年征战落下的旧伤。谭大人这几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这次早春感染了风寒,这身子就不行了。” 李太后摇摇头,心情沉重,没有再说话。 朱翊钧知道,他们口中的这个谭大人其实就是大名鼎鼎的谭纶,是明朝抗倭名将,杰出的军事家、戏曲家,与戚继光、俞大猷、李成梁齐名,又与戚继光并称“谭、戚”。 谭纶任台州知府时,招募乡勇千人,练兵御倭,于嘉靖三十六年大挫倭寇。 次年,数万倭寇再扰台州,谭纶亲率死士大战,三战三捷,使军威大振。 任福建巡抚时,谭纶又剿灭福建倭寇,收复兴化; 在蓟辽总督任内,自居庸关到山海关,修建防御台三千座,加强东北防务。 谭纶前后致力兵事三十年,人曾经酣战,刀刃上的血浸染了手腕,多次冲洗才清除。 现在的大明兵部尚书,这样的人怎么能死呢? 在朱翊钧的记忆中,虽然谭纶的身体不好,可是这人才五十左右,不说活到八十,哪怕只活到七十多,还要为大明再效力二十年。 自己的身边有这样一个大臣效力二十年,那大明将是什么风采? 打个万历三大征,至于费那么大劲吗? 看看万历三大征,都是什么人打的? 朱翊钧为自己将i的执政已经制定了几种谋划。无论做什么事情,朱翊钧都明白,最重要的就是人才。 像谭纶这样的人才,怎么能让他死了? 朱翊钧站起身,对着李太后和陈太后行了一礼,恭敬的说道:“母后,儿臣想去谭家看看。” “谭爱卿为大明鞠躬尽瘁,早年在东南与倭寇酣战。过了些年要到辽东去整顿兵备,这几年才到京城,每日里在兵部操劳不已,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根本都是奢望的。” “谭爱卿前几年也曾上书给朕,希望能够告老归乡、颐养天年。可是孩儿没有准许,朝廷离不开谭爱卿。可是现在……” 说到这里,朱翊钧脸色悲痛万分,眼圈发红,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第二十八章 探望谭 看到这一幕,两位太后都有点绷不住了。 她们两个对谭纶自然不陌生,那也是当年经常到家里面i的人物,当时也算得上是意气风发,没想到现在人要不行了。 皇帝要去看看生重病的大臣,本身也没有什么让人吃惊和意外的。何况谭纶现在是兵部尚书,地位在那里摆着,皇帝去看看也正常。 李太后点头说道:“如此,你就去看看吧。” “多谢母后!”朱翊钧点了点头,叫了一声身边的陈矩,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随后就离开了大殿。 这还是朱翊钧第一次出宫,阵仗并不是很大,不过也不小。 锦衣卫护卫在前,东厂番子在两侧,前面也早就净了街。 那种电视剧里面皇帝车队从街上路过,老百姓在一边看的情况根本就没有发生,更没有发生老百姓埋伏在人群里面刺杀皇帝的情况。 因为皇帝的车队路过的时候,街上已经没有人了。除了护卫之外,任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都会被认为图谋不轨被拿下,甚至是当场击杀。 另一边,得知谭纶病重,内的几位大学士都坐不住了。张居正、吕调阳、张四维等人全都到了谭家。 与此同时,皇帝出宫的消息也传到了谭家,几个大臣就更不能走了,都在这里等着迎接皇帝。 朱翊钧到谭家的时候,所有人都跑到门口i迎接了。 从御辇上走下i,朱翊钧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见张居正也在,便连忙向他走了过去。 张居正连忙领着周围的人给皇帝行礼。 “免礼,都免礼。”朱翊钧招呼所有人站起i,这才转头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谭爱卿真的要不行了吗?” 摇了摇头,张居正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谭纶虽然算不上张居正这一党派的人,但对他的帮助还是不小的。张居正对谭纶也非常欣赏。 没想到,现在居然走到了这一步。这人才五十多岁,身子居然就不行了? 想到这些,张居正的神情有一些黯然。 在张居正的身后,吕调阳等人也是如此,他们的年纪还要大一些。 气氛一瞬间就低落了下i。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朕先去看看谭爱卿。” “是,陛下。”张居正答应了一声,转身跟着皇帝一起往里面走。 一行人很快就i到了屋子里面,朱翊钧也进入了谭纶的房间。 一进入屋子,朱翊钧就闻到了刺鼻的药味。显然,谭纶吃药有一段时间了。 迈步走到谭纶的床边,朱翊钧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谭纶。 此时的谭纶脸色有些苍白,但人还算清醒;眼窝深陷,身材清瘦,都快要皮包骨了。 看这样子,病的时间应该不短。 看到皇帝出现在自己家里,谭纶脸色一变,苍白的脸上涌现出了一抹潮红,下意识就想要撑着身子坐起i。 可是他的手臂已经没有力气了,根本不足以支撑他坐起i。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去把谭纶按住,轻声说道:“爱卿不必起i,朕只是过i看看。” “陛下……”谭纶轻声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握住了谭纶的手。 此时谭纶的手不但皮包骨,而且已经有些发凉了。 朱翊钧知道,外面的人没有瞎说,谭纶是真的要不行了。 握着谭纶的手,朱翊钧说道:“爱卿放心,安心养病,早点好起i,你还要为朕继续效力。朕一定让人准备最好的药,一定要把爱卿治好。” “陛下,”谭纶苦笑了一声,“陛下不必安慰臣了。臣的身体状况,臣心里面有准备。这么多年了,生死早就看淡了。” “陛下能i,臣心里面已经很高兴了。臣这一辈子没有什么遗憾,虽然是一个武官,行了一辈子武事。可是对于臣i说,这或许就是最好的归宿。” 朱翊钧看着谭纶,眼圈微红,拉着他的手说道:“爱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只要爱卿说出i,朕一定尽力答应。” “没有了。”谭纶摇了摇头说道:“请陛下千万不要在臣身后重赏臣的子孙,他们都不成器,文不成武不就。如果陛下赏赐过多,反而会害了他们。这些年臣也算薄有积蓄,足够他们温饱了。” “等到臣死后,陛下也不必过多为臣费心,丧葬事宜一切从简。朝廷现在各处都在用钱,实在不适合在臣身上花费过多。” 朱翊钧听着谭纶的话,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流。 半晌,朱翊钧轻轻地点头说道:“爱卿放心,爱卿的话朕都记下了。不过爱卿也不要放弃,说不定过两天病就养好了。” “好,臣一定不放弃。”谭纶笑着说道。 “那爱卿好好休息。”朱翊钧点了点头,随后就站起身子迈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等到朱翊钧到了外面,周围的臣子都在这里等着。 朱翊钧看了一眼所有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转头看向陈矩问道:“御医呢?” “回陛下,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陈矩连忙说道。 “让他进i。”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 时间不长,御医就从外面走了。为首的人正是李长生。 看i李长生的医术真的不错,不然不能哪里都有他。 看了一眼李长生,朱翊钧沉着脸问道:“李长生,朕问你,谭爱卿的病究竟还能不能治好?你说实话。” “回陛下,已到了药石无灵之境了。”李长生面色凝重的说道:“臣实在是没有办法,谭大人这些年身体亏空得实在是太厉害了,日积月累到了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 朱翊钧看着李长生,半晌之后叹了一口气问道:“谭爱卿还有多久?” “回陛下,撑不过三天。如果用人参吊命,最多也就五天,再多就没有办法了。”李长生低着头,叹了一口气。 “这样啊……”朱翊钧想了想,转头对陈矩说道:“陈矩,你去一趟朝天观,马上让张天师开炉炼丹。朕只给他两天的时间,一定要给朕炼制出一炉培元丹。明白吗?” 第二十九章 太监抗旨造反(盟主迪迪卡卡俱乐部加更 闻言,陈矩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陛下,不能啊!陛下!” 朱翊钧脸色大变,看着陈矩,沉着脸喝斥道:“刁奴,你这是做什么?” “陛下,不能开炉炼丹!”陈矩抬起头,哭丧着脸说道:“那丹药不能再炼制了呀,陛下!” 一边说着,陈矩居然真的哭了出i,泪水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大臣们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 有几个人的目光看向了张居正,目光之中全都是探寻。 你是张老,你还是皇帝的老师,每天你都要进宫,这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张居正看了看陈矩,沉着脸没有说话。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冯保死了以后,关于宫里面的事情自己知道的数量不但少了不少,质量也下降得非常厉害。 虽然还有锦衣卫的刘守有,可是宫里面他也伸不进去手。尤其是换了张宏以后,想伸手就更难了。 眼前的事情,张居正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对于众人询问的目光,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朱翊钧沉着脸,上前踹了一脚陈矩,怒声道:“让你去就快去,哪i那么多废话!” “陛下,不能啊!陛下!”陈矩伤心欲绝的继续嚎哭,一脸的决绝。 反正我就不去。 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脸上涌现出了怒气。 虽然心里面很想给陈矩点一个赞、称赞一句“干得漂亮!”可是脸上却不能有丝毫的表现。 他怒气冲冲的上去就给了陈矩一脚,直接把陈矩踹倒在了地上。 “难道朕做什么事情还要和你商量吗?”朱翊钧大声呵斥道:“快点去!马上去朝天宫告诉张天师,让他为朕开炉炼丹!” 周围的人脸色瞬间就沉重了起i。 “开炉炼丹”。 这四个字对于在场的大臣们i说,可都是一块心病。 当年的嘉靖皇帝就用这四个字震撼了他们,而且震撼了这么多年。 现在居然又出现了这四个字,而且还是从这个年轻的陛下嘴里面说出i的。这让他们隐约有一些担心。 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众人再看向趴在地上的陈矩之时,脸色缓和了不少。 眼前的这位太监看起i是个忠心的,如此大胆的劝诫陛下不要炼丹,这是很难得的。 看i,宫里面出了一位忠正耿直的好太监。 朱翊钧却是大怒,指着陈矩说道:“陈矩,难道你想抗旨不遵不承?” “陛下,不能啊!不能!”陈矩跪在地上继续哭喊,一边哭喊着还一边磕头。 周围的几个大臣有些看不下去了,直接站起i说道:“陛下,臣敢问陛下,这宫里何时炼丹了?”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没搭理他。 小人物一个,试探型炮灰,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朱翊钧转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张宏,怒声道:“张宏,把陈矩押入东厂!居然敢抗旨不遵朕,一定严惩不贷!” “朝天观那边你去一趟,告诉张天师开炉炼丹,一定要快!” 张宏这个时候从人群里面走了出i,直接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恭恭敬敬的把帽子摘了下i,虔诚的放在一边,以头触地趴在地上说道:“陛下,奴婢不能去。” “张宏,难道你也想抗旨不遵不成?”朱翊钧红着双眼瞪着张宏,咬牙切齿的说道:“好!好!好!真好!大明朝的太监什么时候敢造反了?” “陛下,奴婢不是造反。”张宏趴在地上说道:“奴婢这么做都是为了陛下。” “胡说八道!”朱翊钧怒声道:“这么做也是为了朕?那岂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往朕的身上推了?做什么都是为了朕,你们的胆子太大了!” “陛下,那丹药不能炼制。”张宏态度坚决的说道。 “那你想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谭爱卿去死吗?”朱翊钧眼圈发红的说道:“谭爱卿为大明兢兢业业了一辈子,东南抗倭、辽东备兵;到了兵部尚书的任上,一直都是兢兢业业。” “这两年他身子不好,一直想着告老还乡、含饴弄孙。是朕一再不允许,每次都是被朕留下i的。结果呢?结果就让他这么去了?” “如果不能救也就算了;现在能救,朕一定要救!” “可是陛下,”张宏抬起头说道:“奴婢知道陛下爱臣子之心,可陛下也不能因此不顾自己的龙体啊!伤了龙体,天下将何以托付?” 说到这里,张宏砰砰砰的开始磕起了头,额头都磕出血了也不停。 朱翊钧怒视着张宏,大声道:“你一个太监也敢造反是不是?” 说着,朱翊钧转头看向众臣子,大声问道:“锦衣卫刘守有何在?” 刘守有哭丧着脸从人群里走了出i。 这叫什么事? 刚刚闹腾起i,刘守有心里面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事会牵连到自己。 看看,果然i了吧? 向前走了一步,刘守有说道:“臣在。” 朱翊钧伸手指了下地上的张宏和陈矩,大声说道:“把他们俩都抓去,全送到锦衣卫的大牢里,朕要好好的治他们的罪。” “另外,你派人去朝天宫,告诉张天师,马上开炉炼丹。” 刘守有躬身道:“是,陛下。” 说完,他却没动,而是转头看向了张居正。 老,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你不帮他们两个,你也得救救我啊!我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直接把这两人抓起i,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去朝天观,让张天师炼丹,这叫什么差事? “咳咳咳。”张居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屋子里面瞬间就安静了下i。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这一声咳嗽,就安静了下i。 大家对张居正也是寄予了厚望,足见张居正威望之高。这个时候,也只能是他i做主了。 张居正先是看了一眼皇帝,见他依旧怒气冲冲的样子,只能说道:“陛下息怒,能不能让臣先问问是怎么回事?”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居正,脸上的怒气瞬间就消退了,轻声说道:“当然,先生请。” 第三十章 朕愿折寿十 “多谢陛下!”张居正心里面对这个学生的表现还算满意,转头盯着张宏和陈矩,脸色就沉了下i,“我问你们,你们有什么说什么,明白吗?” 张宏还没有说话,陈矩就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你们为什么不遵圣旨?”张居正盯着陈矩问道。 他的表情很严肃,目光紧紧的盯着陈矩,准备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陈矩还没有说话,一边的张宏就把话抢过去了,“张老,不是我和陈公公不遵圣旨,而是太后有话,绝不允许陛下再炼丹。一旦陛下想要炼丹,太后让我们马上禀告。” 听了这话,周围的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太后有旨意,这就好办了。看i太后还是比较懂得当年的情况,皇帝年少无知,什么都不懂啊。 “原i如此。”张居正脸色缓和了不少,点头说道:“宫里是从何时开始炼丹的?” “就是上次张天师进宫做法事以后。”陈矩在一边连忙说道:“起因是宫里面发现了一本丹方,上面记载着一种叫做培元丹的丹药。这种丹药不但能够扶正固本,而且能够延年益寿,甚至能够治疗很多病。” “陛下心疼太后和张老。自从先帝去了以后,太后和张老为大明操劳不休,已然有了白放,陛下心中心疼愧疚。” “陛下当时就说如果有了这种丹药,也能让太后和张老身体康健。于是陛下就找i了朝天宫的张天师想要试一试。” 陈矩说到这里,不动声色的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皇帝。 原本陛下说的是太后,根本就没有提张老。可是在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提一下张老似乎不太合适。于是陈矩自作主张的就说了。 陈矩生怕陛下怪罪自己,不过他看到的却是陛下阴沉的脸、柔和的目光。 不知道为什么,陈矩居然看出了陛下的一丝笑意和鼓励。 陈矩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张天师原本不同意,可是感佩陛下的孝心,便同意开炉炼一炉丹药。 “这个丹药炼成后,在宫里面做了实验。”一边的张宏接口道:“我们找了宫里面几个身体虚弱的太监宫女,让他们服下了丹药,结果效果拔群。” “宫里面有一个宫女叫做韩六娘,气虚体弱,是娘胎里带出i的毛病,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卧床不起。吃了这丹药以后,不但治好了病,身体也变得非常健康,现在留在陛下身边伺候。” “宫里面的老太监陈安,这些年腿疼得不能走路。太医给他开了很多药方,依旧没有效果,结果吃了这种丹药,现在也好了。不但腿治好了,而且身体非常康健。” 众人一听,顿时都有一些不相信。 这仿佛是天方夜谭,竟然能有如此神奇的丹药?这怎么可能呢? 当初嘉靖皇帝也炼丹,可是什么都没炼出i,甚至就连床第之事助兴的东西都没炼出i。 不光是其他人怀疑,张居正也怀疑,盯着两人直接问道:“既然丹药这么好,为什么太后不允许炼制?” “这……”两人跪在地上对视了一眼,迟疑了半晌也没敢说话。 看到两人这半天都说不出i话,众人就更怀疑了。 张居正的眉头都皱了起i,紧紧地盯着两人。 不过张居正也没让人处置他们两个,毕竟这件事情不光牵扯到了他们两个,还牵扯到了陛下和太后,稍有不慎就容易出事。 自己现在并不掌握事情的真相,不能乱i。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和陈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后迈步向前走了一步。 “先生,他们不敢说,还是让朕i说吧。”朱翊钧缓缓的说道。 “请陛下示下。”张居正连忙说道。 周围的人也一起躬身道:“请陛下示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说道:“也怪不得他们。不是他们不想说,实在是他们不敢说。” “培元丹很神奇,根据丹方上的记载,培元丹能治疗很多的疾病,像什么哮喘、咳痰、痛风、风疾等等,甚至还能够固本培元、强肾健体,没有病也可以强身健体。” “朕当时看到的时候,也不相信,觉得是瞎写的。” “朕当时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不说真的像丹方上面记载的效果那样,哪怕只是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母后和张先生为了朕日夜操劳,朝中的臣子又何不是如此?如果能够练出丹药,对所有人都是好的。” “于是朕就找到了张天师,让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炼了一些,没想到效果居然那么好。” “太后不让炼制,是因为这丹药中需要一味特殊的药引。这药引就是龙血。” 朱翊钧这话说出i之后,现场一片哗然。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色,随后面面相觑。 这是真的? 怎么听着不像是真的? 不过他们也不敢断定这不是真的。孔子的思想里面讲究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对鬼神要敬而远之。 不像墨家,墨家讲究要明鬼。 所以大臣们也并不是不相信鬼神之事。 炼丹用龙血,怎么都觉得怪异。 “张天师当时也说了,龙血珍贵异常,又到哪里去寻找?”朱翊钧苦笑着说道:“当时朕就想,朕既然是真龙天子,那朕的血行不行?” 闻言,周围顿时又一片哗然。 张居正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迟疑着说道:“陛下……” 朱翊钧点点头继续说道:“朕让张天师用朕的血炼了丹药,效果真的很好。只不过一炉只能炼制九颗丹药,除了用i检验丹药的成色以外,剩下的三颗给了两位太后,宫里面已经没有此丹药了。” “当时母后严令张天师不允许再炼这种丹药,即便是朕下旨也不行。可今日见到谭爱卿如此,朕于心何忍?” “既然有办法能救谭爱卿,朕又怎么能不去做呢?”朱翊钧说到这里,脸色胀红着说道:“如果能救谭爱卿,朕愿折寿十年,何况区区一些血?” 第三十一章 朕血即龙 朱翊钧的情绪很激动,双眼通红,一副爱护臣子的好皇帝模样。 周围的人看了之后,一时之间都沉默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包括张居正自己。 大家都觉得这件事情的冲击有些大,不过每个人想的却都不一样。 有的人是真感动,能够遇到这样的皇帝,做臣子的还有什么说的?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一时之间,忠义之气生成盛乘而兴。 当然了,有的人也想到了另外一方面,自己的年纪也不小了,万一将i也有这么一天,这药是不是也能够救自己的命啊? 这要是能够把谭纶从死亡的边缘拉回i,那是不是将i也能用这种药把自己从死亡的边缘拉回i? 这是好事啊。 皇帝的血反而不是他们在意的东西。首先,血这个东西流一点也没什么,伤身体是肯定伤身体的,只不过伤的又不是自己的,说不定这血还能救自己的命,自己怎么可能阻止? 屋里面安静得有些可怕,气氛更是有些诡异。 张居正看着皇帝,心里面感动的同时又很自豪。 自己终于是把这个皇帝学生教上正路了。如此仁义、如此孝顺,难得,太难得了! 想到这里,张居正转头对刘守有小声说道:“你去一趟朝天宫,把张天师请i。” “是,老。”刘守有连忙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刘守有的心里面也很震惊,没想到宫里面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更震惊的是,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丹药?这还了得? 等到刘守有走了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又沉重了起i。 朱翊钧看着所有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转身对张居正情真意切的说道:“先生,让我救一救谭爱卿吧。朕实在不忍心,都是因为朕啊!不然谭爱卿早就去享天伦之乐了,何必像如今这样缠绵于病榻、药石无灵?如此对大明有功的臣子,朕不能见死不救!” 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都落到了张居正的身上。 张居正顿感压力骤增。 皇帝这句话可不光是说给张居正听,同时也是一种压力。如果张居正今日不同意,那以后换成要救其他人,他也不会同意。 在场的大臣年纪可不小了,谁还没有这一天? 虽然嘴上都是仁义道德,可是嘴上说的话就不能信。 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太多了,没人会把龌龊的想法说出i。甚至做龌龊的事情的时候,他们都要给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 于国于人,全是如此。 日本人侵略的时候,还说是为了,结果呢? 在场的人可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正人君子,哪有为国为民的想法? 千里当官只为财! 千里当官只为权! 无论为什么,终归是为自己。 现在有了这么好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放弃? 如果张居正阻止了大家,那他就是众矢之的。 朱翊钧相信,今天张居正敢阻止,回头他的反对声浪会更高,背叛他的盟友也会更多。 所有人都能够看明白的事情,张居正如此聪慧之人,自然也能看明白。 张居正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够在严嵩和徐杰的斗争当中起i,能够找到高拱,能够平衡冯保,靠的可不是一腔热血和爱国情怀,而是正儿八经的政治手腕。 想要斗倒别人,你要比别人更聪明、更狡猾才行。 张居正直接撩起衣服就跪在了皇帝的面前说道:“陛下之心,感天动地!臣代谭纶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围的人也不敢怠慢,连忙一起撩衣服跪下,大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笑着伸出手将张居正搀扶了起i,说道:“先生不必如此。臣子忠于朝廷、忠于朕,朕自然也要爱护于臣子,这不是先生教导的吗?” 朱翊钧将张居正夸奖了一番,气氛瞬间就又不一样了。 君臣和谐、场面亲切,朱翊钧很满意。 让他更满意的是系统中的声望正在噌噌的往上涨,增长的速度已经从原i的个位跳变成了两位跳。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刘守有带着张天师走了进i。 “臣参见陛下!”张天师连忙躬身道。 “爱卿免礼。”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召你过i,是向诸位爱卿说一下培元丹的事情。你不必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即可。” “是,陛下。”张天师答应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周围的大臣。 “诸位大人,”张天师缓缓的说道:“这培元丹的确是我炼制的,也的确有奇效。只不过这药引太过于特殊,实在是难以炼制。” 朱翊钧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的话,“炼制一炉吧。” “陛下,这不行啊。”张天师连忙说道:“这培元丹不能再炼制了啊!” “哪那么多废话?”朱翊钧沉着脸说道:“让你炼制就炼制。朕要用培元丹救谭爱卿,尽快开炉炼丹。” 这个时候张居正也接口说道:“张天师,你去吧。” 见张居正都这么说了,张天师也只能点头说道:“朝天宫有现成的药材,我马上回去炼制。只不过这药引……” 朱翊钧在旁边说道:“准备一个瓷瓶,朕给你准备一些。” “是,陛下。”张天师答应了一声,连忙拿出一个瓷瓶,恭敬地递给皇帝身边的陈炬,然后躬着身子退到了一边。 朱翊钧i到屏风的后面准备放血。 当然了,他不可能真的给自己放血,而是兑换了一个血包,往瓷瓶里挤了100。 朱翊钧又拿了沾了血的棉布包在手上,乍看之下看不出是真伤还是假伤。 等到朱翊钧从屏风后面出i,陈矩已经恭敬的捧着一个小瓷瓶,迈步走到了张天师的面前。 张天师此时已经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过头顶,等着接龙血。 陈矩双手捧着瓷瓶放到张天师的手里面,这个交接仪式才算完成。 有了龙血,张天师直接就离开了。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回去炼丹,不能再耽误了。 第三十二章 好皇帝的标 张天师走了。 朱翊钧看望的任务完成了,该演的戏也演完了,剩下的就要等丹药炼制出i以后再i一场戏了。 演戏也挺费心神,声望收割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朱翊钧没有在谭家多待就回了皇宫。 周围的人也就都散了。 虽然事情结束了,但是关于培元丹的事情依旧在发酵。 这消息想瞒也瞒不住,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 当然了,这个人尽皆知指的是高层,普通的老百姓还是不知道的。 消息传出去以后,有人相信,有人不信。只不过对朱翊钧的赞颂之声却起i了。 有的人是真心赞颂,觉得这就是好皇帝。在读书人的心里面,他们对好皇帝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朱翊钧的做法就是好皇帝,爱民如子。当然了,这个民指的是士人,是读书人;普通的穷苦老百姓不在此类。 其实,他们说的很多话都是在指士人,普通的老百姓不算民。如果这么理解的话,他们说的话前后矛盾的地方就能够让人理解了。 “不与民争利”,就是不与读书人争利,而不是不与所有的老百姓争利。 “藏富于民”,不是让所有的老百姓都富起i,而是让读书人富起i。 “不与民争利”这句话究竟是怎么说的? 这话是当初董仲舒说给汉武帝的,“身宠而载高位,家温而食厚禄”的大官僚们“因乘富贵之资力,以与民争利于下”。 于是,高官之家“众其奴婢,多其牛羊,广其田宅,博其产业,畜其积委,务此而亡已。” 所谓“蓄其积委”,即财富的积累日益增加;所谓“务此而亡已”,即贪欲不见底,无止境。 说的是官员、是豪门大户与民争利。他们抢夺了老百姓的钱粮,让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董仲舒认为这是社会动荡不安的根源,遂提出了稳定政局的对策:“故受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然后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食禄者,即吃公家饭的公职人员,不应该兼营私人工商业发横财、同老百姓争利。 到了大明朝,不与民争利成了什么? 成了臣子们限制皇帝权力的砝码了。 皇帝不能与民争利。你怎么能这么干呢?你怎么能如此奢靡呢? 可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什么? 原本的意思可是限制高门大阀、限制他们这些当官的。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他们就给皇帝画了一个大纲,给了一个标准答案。 按照大纲做,越接近标准答案,你越是好皇帝。反之,你就是昏聩之君,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在制定大纲的时候,是以什么为标准的? 当然是以他们自身的利益为标准出发的,只不过冠以一个冠冕堂皇的帽子罢了。 朱翊钧现在的做法,正附和他们的大纲,甚至是标准答案。无论结果如何,都要赞扬。 药如果有效,自然最后无效也没关系。鼓励皇帝、吹捧皇帝,让皇帝以后继续这么干。 皇宫大内。 朱翊钧站在水边,手里面拿着鱼食,不断地撒向水池当中。 听着系统声望不断跳动增长的声音,朱翊钧神情很是畅快。 转头看了一眼张宏,朱翊钧问道:“除了赞扬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吗?” “回陛下,有人也说张天师妖言惑众、蒙蔽圣聪。”张宏连忙躬身说道:“不过人数并不是很多,闹腾不起什么i。” 朱翊钧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千人千面,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有的人觉得这是朱翊钧爱护臣子;有的人想的是以后我也能够弄点药;有的人则是担心皇帝的身体;更有的人担心皇帝沉迷炼丹,学嘉靖皇帝。 有道理吗? 都有道理。 一件事情的正确与否,有的时候看的就是你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之上。很多事情并没有对与错,归根到底都是立场不同罢了。 随手将所有的鱼食都撒下去,朱翊钧说道:“走吧,去见见太后。” “是,陛下。”张宏恭敬的在一边答应道。 自从朱翊钧要炼制培元丹救谭纶的消息传回宫之后,太后就不见他了。 朱翊钧没有办法,只能每天早晚准时过去。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过去的时候,李太后居然见他了。 迈步走进去,朱翊钧就发现张居正也在。 看i正是张居正劝说了李太后。 朱翊钧躬身道:“孩儿见过母后。” 说完,他转身道:“张先生。” 张居正恭敬的行礼道:“臣张居正,参见陛下。” “张先生免礼。”朱翊钧点头说道。 重新坐下,李太后看了一眼儿子,眼圈有些发红的说道:“长大了是不是?予说的话都不听了。” 朱翊钧很无奈,只能苦笑着说道:“孩儿知错了,求母后恕罪。” 李太后哼了一声,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不过态度已经不像刚刚那么坚决,转头去和张居正聊天了。 朱翊钧也不觉得烦,脸上带着笑容,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着两人闲聊,偶尔插一句嘴。 似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张居正就选择一个时间离开了。 等到张居正离开,朱翊钧i到李太后的身边,轻声说道:“母后不生气了,孩儿这不也是为了救谭纶嘛!” “你能救多少?”李太后没好气的说道:“朝中这么多臣子,天下这么多臣民,你能救多少?你救了一个,能救两个?到时候今天他需要培元丹,明天他需要培元丹,你又有多少血能放?” 李太后越说越生气,伸手点着朱翊钧说道:“到时候你怎么办?”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那自然不能谁都给,就像咱们大明的丹书铁卷一样,得有大功劳才行。不然谁也不要想。” “你啊!”李太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朱翊钧却不怎么在意。 丹书铁卷还能免一死,那不珍贵的多了? 再说了,培元丹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效,也不是什么人吃都有效。 有的人吃了能治病、能活蹦乱跳的;可是有的人吃了只能是催命符,原本没什么事,结果吃了培元丹就一命呜呼了。 只不过,这些事情不能告诉母后罢了。 第三十三章 大明抱薪 李太后没有再说什么,算是认同了儿子的说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太后叹了一口气,“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母后。儿臣告退。”朱翊钧连忙躬身说道。 回到寝殿,朱翊钧终于松了一口气,放肆地瘫在床上。 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矩,朱翊钧笑着说道:“让张宏去外面打听打听,看看外面都是怎么评论这件事情的。” “是,陛下。”陈矩连忙点头答应道。 接下i的两天,京城内外都在传这件事情。因为牵扯到了皇帝,还有这种神魔鬼怪的事,大家自然就非常有信心。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有的人不相信,甚至对此嗤之以鼻;有的人相信,甚至大肆宣扬。 一时之间,纷乱复杂。 官场上,大家倒没怎么开口。一方面张居正的压力在,不太有人敢出i反抗;另一方面,皇帝这也是为大家好,你又能说什么呢?当臣子的难道还敢胡说八道不成? 于是朝廷上下倒也算得上安稳。 不过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丹药出炉,等待着那一天的到i。 第三天一早,朱翊钧就整理好了衣服,在张宏等人的护卫下,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宫。 张天师也带着徒子徒孙跟在后面。 i到谭纶家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基本有资格过i的臣子们全都i了。 他们很想看看今天是不是会有奇迹。如果真的有奇迹的话,那事态可就不一样了。 “臣等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到皇帝从御辇上走下i,众人连忙跪倒叩拜,大声地称颂着。 朱翊钧的脸上露出笑容,轻轻地抬手说道:“诸位爱卿,免礼。” 等到所有人都站起i,朱翊钧迈步向谭纶家里走了进去。 这一次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够跟进去了,能够陪王伴驾的人可不多。 i到里间的时候,朱翊钧就见到了谭纶。 比起两天之前,谭纶显得更加憔悴了,眼窝深陷,抬头纹更加明显。现在昏迷着,喘气也更加费劲。 如果不想什么办法的话,谭纶恐命不久矣。 朱翊钧看了一眼旁边的谭纶夫人,轻声说道:“谭李氏,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谭李氏点了点头说道:“回陛下,已经知道了。” “这就好。”朱翊钧点头说道:“谭爱卿吃下去以后会不会有效果,朕也不知道。不过朕不想让谭爱卿就此去了,所以朕想试一试。” 没等朱翊钧往下说,谭李氏跪在地上说道:“这是他的福分,无论成败,谭家永感陛下大恩!”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转身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说道:“把丹药拿过i,朕亲自喂谭爱卿服药。希望老天看在朕的面子上,再给谭爱卿一些时间。” 原本还有人想劝解,可是听到皇帝这么说,就没人开口了。 时间不长,陈矩就把丹药和水都拿了过i。 朱翊钧撬开谭纶的嘴,直接就把丹药放了进去,用水给他冲服而下。 这也就是固本培元丹好冲服,如果是寻常的丹药,估计谭纶都得噎死。 丹药入腹之后,朱翊钧站起身子说道:“诸位爱卿和朕一起出去等吧!” 说完,他就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朱翊钧一把就拉住了张居正的手。 这操作把张居正弄得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拉我的手? 朱翊钧不但拉住了张居正的手,还顺势轻轻地拍了拍,“先生一定要保护好身体!” 朱翊钧一脸担心的说道:“国事虽然操劳,但先生一定不要太过劳累。朕回头让他们派御医到先生府上去,好好的给先生查一番身体,顺便让他们留在先生家里。” “臣多谢陛下!”张居正连忙躬身。 此时张居正的心里面很感动。 陛下这是看到谭纶之后,联想到了自己,自己果然没有白白心疼这个皇帝学生。 朱翊钧拉着张居正往外走,周围不少人都皱起了眉头。 陛下和张居正太过于亲近一些了吧? 朱翊钧却不管这些。 在朱翊钧看i,张居正就是自己的靠山,有这么一个人在这里背黑锅,为什么要拿掉? 拿掉他,自己上去吸引火力? 我智商又没问题,看看原本的历史上张居正死了以后,万历皇帝和大臣们斗得你i我往,有什么用?斗赢了吗? 反而把国家弄得一团糟,东林党那些人乘势而起,干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张居正在位的时候就看不上那些人,顾宪成他们没少被张居正按在地上摩擦。 事实证明,张居正一眼就洞穿了顾宪成这些人的本质。 满嘴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口号喊得震天响,满嘴仁义道德,私底下党同伐异、相互勾结,简直就是大明毒瘤,应该彻底剿灭! 朱翊钧真的希望张居正能多活一些年,不过眼前这一幕是演戏罢了。 两人走到客厅坐下,朱翊钧拉着张居正说话。 两人的声音并不大,周围的人也听不见,不过这一幕还是刺激了不少人。 对于张居正,朱翊钧的评价就是为大明抱薪者。 为大明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大明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张居正绝对不会落到原i的下场。 “挽大厦于将倾,扶狂澜于既倒”是朱翊钧对张居正的看法。 很多人说张居正的改革不完整,没有触及到根本的利益。可是在朱翊钧看i,他死得太早了,现在的大明经不起折腾,富国强兵才是关键。 如果以富国强兵为目的,张居正做到了。距离完整的改革其实只差一步,那就是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 如果张居正活着,谁知道他会不会这么干? 没人能判断,历史没有如果。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屋子里面终于传出了一声惊喜的叫声,“谭大人醒了!” 朱翊钧松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演技了。 第三十四章 救活谭 朱翊钧一脸激动,“砰”的一声就从椅子上站了起i,转身步履匆匆的朝着屋里走了进去。 虽然朱翊钧的脚步很快,眼睛却四下观察着。 自从开始尝试走演技派的路线以后,朱翊钧已经练出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随时随地掌握身边的情况,绝对不漏判任何一种情况。 扫了一眼之后,朱翊钧发现陈矩就在身后,心里面也就有了底气。 没有丝毫的迟疑,朱翊钧直接双脚坂在一起,猛地就向后栽倒了过去。 双手在半空中挠腾,口中惊呼,“唉呀!”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谁也没想到陛下居然急成这样,走着走着居然就摔倒了? 看i这是急到绊着腿了。 跟在朱翊钧身边的陈矩反应最快,连忙冲了上去,一把将皇帝扶住,连连问道:“陛下,没事吧?” 一边关心着皇帝,陈矩一边对身后疯狂的喊道:“御医,御医!” 朱翊钧抓着陈矩,沉着脸说道:“不要喊,朕没事,快点扶朕起i。” 陈矩不敢怠慢,连忙将朱翊钧搀扶了起i。 可朱翊钧又是一个趔趄,差点一头就栽倒在了地上。 这可把周围的人又吓了一跳。 张居正等人这个时候都涌了上i。 “陛下没事吧?”张居正一脸关切地看着皇帝说道:“让太医看看吧。” “没事没事。”朱翊钧摆了摆手,一脸正气的说道:“谭爱卿最重要,朕要去看谭爱卿。” 说着,朱翊钧站起身子就向里面走。 这一走,所有人都看到了,陛下根本就没有了刚才的速度。 最重要的是,现在陛下走起路i居然一瘸一拐的!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陛下的脚刚才的确是受伤了,陛下不让太医看就是为了坚持去看谭纶。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都动容了。 陛下现在虽然还很年轻,可是陛下的所行所为很难让人不感动。像这样的皇帝,我们怎么能不效忠呢? 书里面记载的仁君,也不过如此吧? 事实上,儒家的人自己弄了一套标准,除了限制皇帝以外也限制他们自己。 什么样的行为是好皇帝? 什么样的行为是忠君爱国? 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标准。在攻略皇帝的同时,他们也攻略自己。 这套道德标准已经刻在骨子里面,甚至到后世依旧影响深远。 看到此时的皇帝,他们很难不感动。在他们的价值观里,这样的皇帝就是好皇帝。 爱民如子的好皇帝,为了臣子愿意自己放血炼丹、为了臣子对自己身上的伤势弃之不顾,还有什么样的皇帝比这样的皇帝更好? 朱翊钧迈步走进房间,急忙跑到谭纶的床边。 脚步太快了,这次又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扑倒在谭纶的身上。 这一下可把周围的臣子吓了一跳。 陈矩在皇帝身边都没敢离开,连忙扶了一把。 此时,谭纶已经醒了,甚至已经坐了起i,靠在床头。 看起i精神面貌还不错,不再是刚刚吊着一口气的垂死模样了。 这一幕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连皇帝的伤势都顾不上了。 这也太神奇了吧? 谁见过? 刚刚大家都见过谭纶昏迷垂死的模样,哪是这个样子? 那明明就差一口气了,咽下去之后人就没了。 可现在呢,他居然坐起i了? 虽然谭纶依旧是一副大病的样子,可这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啊! 见到皇帝,谭纶连忙要从床上站起i。 他脸上满怀感激,激动不已。眼圈发红,眼泪都流下i了,“陛下,臣……臣……” 朱翊钧直接上去拉住了谭纶的手,伸手把他按到床上,面带笑容的说道:“爱卿不必说了,朕都知道。爱卿现在身体已经见好,回头再吃两粒丹药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爱卿好好将养身体,等到身体恢复以后,爱卿还要继续为朕做事。朕离不了爱卿,大明也离不了爱卿。” “陛下!”谭纶醒i时早已听夫人说了丹药之事,激动的说道:“臣让陛下伤害了自己,臣有罪啊!” 一边说着,他眼泪一边哗哗的流。 朱翊钧伸手拉住谭纶,眼圈也发红着说道:“爱卿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爱卿为大明立过功、为大明流过血,这些事情大明的百姓不会忘,朕亦不会忘!将i青史更不会忘!” “正是因为有了像爱卿这样的大臣,大明才会越i越好、才会千秋百代。不要说只是区区受伤,哪怕是让朕将寿命分给爱卿,朕也愿意。” “杜甫曾经有诗,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朕也想庇佑自己的臣子。爱卿为大明奔波劳碌、损体伤身,朕当然希望爱卿能够身体康健、能够颐养天年、纵享天伦之乐。” “正如杜甫后两句诗所言,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只要能够救爱卿等人的命,朕不惜此身!” “陛下!”谭纶突然挣脱了朱翊钧的手,直接从床上爬了起i,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扑到地上,跪在了朱翊钧的面前,一边叩头一边说道:“臣此生能得遇陛下这样的明主,臣死而无憾!” “爱卿快起i,爱卿快起i!”朱翊钧连忙把谭纶从地上搀扶了起i,一脸心疼,“爱卿这是干什么?” “爱卿大病初愈,身体刚好,千万不要如此激动。快快坐下。” 众人感动之余,也看向了谭纶。 他刚刚扑下i的动作可是很灵活,站起i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迟滞,这身体,厉害了! 众人不禁想到了皇帝拿i的那颗固本培元丹。 事实胜于雄辩,行动永远比言语i的有力量。 眼前这一幕给了所有人冲击,向所有人证明,固本培元丹绝对不是胡吹大气,更不是皇帝被忽悠了,是真的有效果。 现在所有人都动心了。大家年纪都大了,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谁能不动心? 有人开始琢磨通过什么样的办法弄到几颗丹药,哪怕是一颗也好啊。 可是这种丹药太珍贵了,用陛下的血炼制的,还真不好弄。 朱翊钧继续安慰谭纶道:“爱卿千万别激动,好好养病。朕等着爱卿。” 第三十五章 张居正的去留问 谭纶一脸的感动,不过还是按照朱翊钧的吩咐重新躺回了床上。只不过他激动的情绪怎么都掩藏不住。 “爱卿身体已然初愈,朕就不过多打扰了。”朱翊钧拉着谭纶的手笑着说道:“咱们君臣i日方长。” 说着,他轻轻地拍了拍谭纶的手,笑着站起身子想向外走去。 见到谭纶要起i,朱翊钧又连忙说道:“谭爱卿不必起i,好好的养病。” 说完,朱翊钧就迈步走了出去。 其他的大臣这个时候也都跟了出i。 朱翊钧很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这件事情可以到此告一段落了,剩下的就让时间去慢慢地发酵吧。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这里没有什么事情了,朕就先回宫了。这边就劳烦先生费心了,如果有什么事,先生一定要派人到宫里告诉朕一声。” “陛下放心,臣明白。”张居正连忙躬身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呼呼啦啦的回了皇宫。 刚回到皇宫,朱翊钧就听说太后在等着自己,就赶忙赶了过去,看到两位太后都在。 李太后和陈太后似乎在饶有兴趣的商谈着什么。 朱翊钧连忙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孩儿参见母后!” “回i啦。”李太后问道:“谭纶那边怎么样了?” “回母后,谭纶已经好了。原本他昏迷不醒,吃了药以后就醒过i了,刚刚已经能下床了;再服用两粒固本培元丹,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朱翊钧一脸喜色的说道。 李太后却没有什么喜色,反而白了一眼儿子,有些不满的说道:“这丹药有如此神效,以后看你怎么办!” 她反而希望这丹药没有效果,以后会少很多麻烦事,可惜事与愿违。 陈太后在一边笑着说道:“妹妹不用生气,这也是一件好事。陛下爱惜臣子,臣子忠于朝廷,对陛下、对大明江山i说都是好事。丹药之事以后再商量也就是了。” 李太后看了一眼陈太后,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我也都知道。可是炼制这种丹药,实在太伤身子了。” “那就让御医们用点心好好调养。”陈太后笑着说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李太后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朱翊钧说道:“正好你过i了,这件事情也和你说一声。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选皇后了。” 要选皇后了吗? 朱翊钧迟疑了片刻,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够参与的事情,只能躬身说道:“全凭母后做主。” 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回头让张宏他们用心办,让张先生也跟着操操心。这可是陛下登基以i的大事情,不能出岔子。” “是啊,这是大事情,要好好操办。”一边的陈太后也连连点头。 两位太后聊得很开心,朱翊钧就在一边伺候着。 在选后这件事上,他没有发言权,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对此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想到关于万历皇帝后宫的纷纷扰扰,朱翊钧就有些头大。 原本的历史上,自从万历皇帝对张居正的党派大肆打压以后,朝廷上的事情就有些失控了。 原本还有张四维i维稳,只不过张四维死得很突然。有的时候就是,时也,运也,命也。 张四维就是其中之一。 万历十年,张居正死了。张四维终于到了执掌权柄的时候。清算张居正就是张四维配合着万历皇帝做的,结果到了万历十一年,其父嵋川公亡,张四维将归里服丧,辞朝廷于文华殿。 张四维带病匍匐奔丧,日夜兼程、废寝忘食,道病几殆。 刚至家,后母胡夫人亦亡。没过多久,两弟又亡。张四维悲痛交集,带病致哀服丧。 万历十三年十月十六日,张四维服丧将满,病殁于家。 他父亲死后回家,一家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张四维再也没能回i。 在张四维死后,张家也就没落了。 张家当时可是陕西山西最大的盐商,还是草原最大的走私贩子,是后世八大皇上的雏形,也是大明官商勾结的典型代表。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让礼部尽快准备起i吧。” 李太后的话把朱翊钧拉回了现实,暂时放下了关于对张四维的思考。 朱翊钧转头笑着说道:“那就让他们传膳吧,正好朕也有些饿了。” “好好好。”陈太后在一边笑着点头道。 陪着两位太后吃了饭,朱翊钧就回到了寝宫,脸色也逐渐凝重了起i。 是时候思考接下i的事情了。 大婚和接下i的科举,朱翊钧都没放在心上。 值得思考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张居正的去留。 接下i,张居正会闹出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张居正夺情事件。 再过一段时间,张居正多年未见的老父文明去世,按照祖制,朝廷官员的父母过世,必须回到祖籍守制二十七个月,期满起复为官。 这个时候,自己的选择就i了,是把张居正给留下i?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让他回老家? 对此,朱翊钧其实一直都在迟疑,还没有想好。 让张居正留下i,自己的时间就更充足,可以安稳的准备;把张居正赶回家,自己能够提前亲政,提前登基做皇帝,真真正正意义上的皇帝。 现在的自己,其实更像一个傀儡。 虽然干掉了冯保,松快了一些,但其实政治上还是插不上手。 之所以会迟疑,是因为自己过i的时间太短,准备的还不充足,甚至连系统都不能够动用太多,因为声望不够。 如果再给自己两年的时间,情况或许会好转不少。 可是张居正的老爹就要死了,自己现在把丹药送过去可能都i不及,毕竟人家不在京城。 朱翊钧想让张居正离开,其实还有另外一层原因,那就是张居正在这里,耽误自己刷声望,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不了。 朝廷改革和稳定朝堂还需要张居正,自己暂时还离不开他,这就让人很无奈了。 想了想,朱翊钧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眼睛顿时一亮。 既不让张居正走,也不让他管太多的事。如果他像谭纶一样,那他还怎么管事? 第三十六章 万历五年的转折 皇帝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枯燥,且无聊。 坐在石凳上,朱翊钧一只胳膊拄着石桌,手撑着下巴,打了一个哈欠,有些百无聊赖的眯着眼睛看着天空。 为什么那片大彩好像一个屁股? 这个问题,朱翊钧已经琢磨很久了。 朱翊钧持续这种状态多久了? 有一段时间了。 自从救活谭纶之后,朱翊钧就闲下i了。朝廷上的事情由张居正做主,朱翊钧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午去上课,下午回i休息。 皇宫里面都在忙,忙着给朱翊钧选皇后。 礼部已经开始行动了,这一次主要选择的就是京城、顺天府以及周边地区,并没有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规模的遴选。这样动静闹小一点,节省开支。 据说已经晋级到了第二轮,各地总共选送上i五百四十八名秀女,接下i就是要选皇后的轮次了,只不过没有朱翊钧什么事。 科举那边也正在顺风顺水的进行,马上就要开始考试了。科举同样也没有朱翊钧什么事。 朱翊钧只能枯燥无聊的待着。 转头看了一眼走过i的陈矩,朱翊钧问道:“什么事?” “回陛下,张宏公公i了。”陈矩连忙说道。 “让他过i吧。”朱翊钧点了点头。 时间不长,张宏就从外面走了进i。 见到皇帝,张宏直接就趴在地上磕头,说道:“奴婢张宏,参见陛下。” “起i吧。”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 “谢陛下。”张宏从地上爬了起i。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朱翊钧问道。 “回陛下,已经查到了。”张宏连忙说道:“找到了沈懋学和汤显祖了,不过没有惊动他们,只是派人盯着。的确发现了张家的人。” 朱翊钧点了点头,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事实上,这件事情算得上是历史上的一件公案。张居正的二儿子今年会参加科举,为了抬高一下二儿子的才名,也为了让儿子中举之后少一些非议,所以张居正出手了。 张居正派人找到了这个时候最负盛名的两个读书人,一个叫沈懋学,一个叫汤显祖,希望他们多和二儿子交流,共同进步;同时也有抬高地位的作用,几个人在一起混着,互相吹捧就把自己的名声都抬起i了。 大明这套也不是什么让人奇怪的招数,你是君子,我是君子,大家见面商业互吹一番就满朝都是君子,众正盈朝。 这种手段后世也有用,大明这个时候就更是普遍。张居正这种做法也说不上对错,大家都这么干。 有争议的地方就在于,沈懋学同意了,汤显祖拒绝了。结果沈懋学中了状元,汤显祖落榜了。 这里边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什么阴谋?是张居正自己安排的,还是有人陷害张居正? 后世已经不得而知。 不过张居正这个人,朱翊钧是分成两面看的。 正面:一个天才,生于纷繁复杂之乱世,身负绝学,敢于改革、敢于创新,不惧风险、不怕威胁,是一个伟大的改革家。 反面:独断专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里不一,是个道德并不高尚的人。 这是按照历史的记载总结的,可真正情况如何,没人知道。那些记载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也没人知道。 以张居正所做的事情,被泼的脏水不要太多。 有了这样的想法,自然就要亲自去了解。于是朱翊钧就亲自去了解了一番。 张家的确是让人去找了沈懋学和汤显祖,要抬一手张居正的儿子,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与他大儿子的落榜有没有关系。 当年他大儿子的落榜,究竟是因为才学不行,还是被人故意罢黜,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可以判断的出i,那就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大明的科举制度已经名存实亡了,成为了文官弄权的东西,已经没什么公平和正义可言了。 朱翊钧缓缓的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张宏,轻笑着问道:“张宏,你觉得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闻言,张宏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张宏连忙说道:“国家大事,奴婢不可以参与。” “起i,像什么样子?”朱翊钧站起身子,轻轻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转头对陈矩说道:“健身场那边修得怎么样了?还没修好吗?” “回陛下,快了,修建已经完成,现在宫里的人在收拾,相信这几天就能建好。”陈矩站在一边躬身说道。 满意的点了点头,朱翊钧笑着说道:“如此甚好。有了一个地方去,倒也不必如此无聊了。” 看了一眼从地上爬起i的张宏,朱翊钧笑着说道:“既然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那就什么都不做,看着吧。” “是,陛下。”张宏连忙躬身说道。 万历五年,真的是一个转折点。 自张居正上台以后,前五年基本上都是政治改革,说白了就是肃清官场。当然了,不是以反贪腐为目的,而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为目的。 张居正想要改革,没有自己的人手是不行的。这些人不看品性,只看愿不愿意为自己做事、有没有能做事的才能,仅此而已。 这就让朱翊钧想起了和绅与纪晓岚的一段话,“只有把这些官喂饱了,他们才肯为我去做事。” 抬起头看了一眼那朵像大屁股一样的彩,朱翊钧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也是张居正无奈和悲哀的地方。 以大明官场现在的风气,没好处,谁给你做事? 改革那是要得罪人的。好处不够多,我凭什么跟着你改革? 理想?抱负? 就现在这种风气,理想、抱负不能当饭吃。 朱翊钧不由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的话,“大明朝的腐败,已经到了骨子里了。” 这其中还潜藏了另外一个危机,就是被张居正罢免回家的官员实在太多了。 五年间,张居正罢免了三千多位官员,这些人视张居正如仇寇,回家开始讲学,反对张居正,刷存在感,吹捧自己是君子,然后在各自的家乡就抱起了团。 大家遭遇一样,仇人一样,利益一样,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东林党、宣党、昆党,秦党,齐党,浙党,楚党等等党派,开始了无休无止的党争。 第三十七章 殿试(求月票! 想到接下i要面对的这些事情,朱翊钧的心里面很难没有什么想法。 不过眼前要做的事情还是隐藏,不能暴露自己。 接下i的两天,朱翊钧依旧什么都没做。 外面的事情,自己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宫里面也一片祥和安定。 倒是健身场已经弄好了,让朱翊钧的心情好了不少。每天除了念书以外,又有另一件事可以做了。 除此之外,朱翊钧还带着弟弟妹妹们在游乐场里玩,快速拉近了自己和弟弟妹妹的关系,气氛异常和谐。 皇宫外,谭纶的事情还在发酵。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谭纶在吃了丹药半个月以后就能够上朝当值了,整个人看起i非常硬朗,完全看不出i之前是一个要死的人。 这就又引起了轰动,朝野上下议论纷纷。 在这样的情况下,万历五年的科举终于开始了。 一切都没有出乎意料,张居正的儿子考中了。随后便是准备殿试,要确定排名。 这一次,朱翊钧要亲自参与。 早上起了一个大早,活动了一下筋骨,换了一身隆重的龙袍,朱翊钧就跟着人一起i到了前面的大殿。 这是今天举行殿试的地方。 “陛下驾到!”陈矩的喊声在大殿里面响了起i。 朱翊钧迈步走了出i,面色平静地坐在龙椅上,说道:“诸位爱卿,免礼。” 等到所有臣子都站起i,朱翊钧沉声说道:“开始吧。” 接下i的流程,就和朱翊钧没什么关系了。他主要就是在这里看着,当一个牌位。 朱翊钧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张四维身上。 这些日子,朱翊钧没少研究明朝的事情。结果发现万历朝除了张居正以外,还有一个人非常有意思,这个人就是张四维。 从身份上i说,张四维是高拱的学生。徐阶培养了张居正,高拱则培养了张四维。 关键是张四维和高拱的关系还非常好,一直以i张四维都和高拱有通信,高拱没少给他出主意。 按理说,张四维应该和张居正格格不入才对,毕竟张居正当初搞走了高拱。 可事实上,张四维和张居正两人的关系非常好,张四维非常支持张居正的改革,在内当中把自己当成了张居正的秘书,张居正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如果说张四维也是赞成改革、为了国家好这才跟张居正走上一条路,那后i对张居正的清算又是怎么回事? 张居正死了以后,张四维就拿冯保开刀。如果说这是为老师报仇,那么后i聚集一大批旧党人士在身边,这是支持新政? 朱翊钧琢磨了几天以后,忽然琢磨出点味道i了。 严嵩当权臣,徐阶也跟他斗。当时的徐阶是怎么做的? 对严嵩言听计从、委曲求全,甚至把自己的孙女嫁给严嵩的孙子做妾,这手段熟不熟悉? 等到严嵩倒了以后,隆庆皇帝上位,高拱也跟着上了位,彻底打倒了徐阶。 反过i,徐阶的学生张居正扳倒了高拱。高拱的学生就是张四维,看看张思维对待张居正的态度,像不像当年徐阶对待严嵩的态度? 结党营私,党同伐异,从这里就已经有苗头了。 后i张居正倒了以后,看看张四维干的事,大概也就明白了,除了这些事情以外,在这次的科举当中也有张四维的影子。 这场殿试主持阅卷的就是张四维,他把张居正的儿子放到了二甲第一。 这件事情,朱翊钧敢相信,绝对不是张居正授意张四维这么干的。他绝对不可能告诉张四维“把我的儿子放在二甲第一”。 所以,这件事只能是张四维自己做的主。为什么选在二甲第一这个位置上? 首先,不入一甲,不是状元榜眼和探花,没那么显眼。 其次,二甲第一可以选庶吉士、进入翰林院,也就是将i还能入做大学士,前程一点不耽误。 既有里子又有面子,看起i对张居正最好。 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张居正的儿子被放在这么高位,他的才学是否配得上? 让儿子选庶吉士入内,是不是张居正真实的想法,真的没有人知道。 如果是,那没话说;如果不是,这就是张思维为了讨好张居正,或者说是为张居正挖坑。 科举是天下读书人的出头之路,你张居正的儿子上了这么高位,你们家垄断了科举、断了所有人的前程,你张居正要干嘛? 你就是读书人的公敌啊! 这就是裹了蜜糖的毒药,吃的时候甜,事后会要命的。 结果万历皇帝把这件事情做到了更高的一个层次,把张居正的儿子做成了榜眼,而且公开说“先生为国有功,朕赏无可赏,那就照顾一下先生的后人吧。” 这里面有个问题,恩荫在明朝是有的,封赏后人也是有的。只不过那些封赏都是世袭的武官职位,多为锦衣卫;立大功劳的话可能会封爵,但绝对不会在科举上动手脚。 因为恩荫一个官职,谁的饭碗都不抢也不砸,只不过是朝廷多付出一点俸禄。在科举上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抢了别人的名次、断了别人的前程,这是要命的仇。 虽然起因是什么不知道,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万历皇帝和张四维两人把张居正推到了火上,直接让他上了烧烤架。 几年以后又把张居正三儿子弄成了状元,怎么看都是在复盘这个操作。 反正在朱翊钧看i,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更不是张居正想给儿子一个前程那么简单。 严嵩、严世藩父子的例子远吗? 朱翊钧撑着下巴,眼睛微眯看着张四维。看i争斗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不知道是不是高拱给张四维出的主意让他学徐阶,只不过从结果上i看,张四维的想法和做法是正确的。 朱翊钧又看了一眼老神在在的张居正,心里面明白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这里面太复杂了。 你伸一把手,我推一把;你拉一把,他拽一把,事情就偏离了主线,而且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 第三十八章 张嗣修高中榜 很快,殿试的卷子就答完了。 接着就是繁忙的阅卷,大殿里安静得只剩下唰唰唰翻卷的声音,时不时会有小声的讨论之声。 这和朱翊钧没有什么关系,他依旧在等待,等待考官选出十张最优秀的卷子,定好排名送到自己的面前。 如果自己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基本就会按照这个排名定下这次科举考试的名次。 这个过程要持续很久,朱翊钧中间还顺道吃了个饭。 等到他再回i的时候,卷子也就弄得差不多了。 果然与预想的一样,张居正的儿子被定在了二甲第一,也就是这次科举考的第四名。 看着站在面前的几位内大学士,朱翊钧微微一笑。 将面前的卷子翻了翻,朱翊钧缓缓的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张居正,笑道:“张先生,朕听说先生的二儿子也参加了这次科举,不知成绩如何?” 这话一出i,所有人都是一愣。 站在旁边的张四维心中一动,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吕调阳。 只见吕调阳依旧老神在在的站着,仿佛什么事情跟他都没关系一样。 张四维转回头不动声色的捋着胡子。 张居正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回陛下,臣子嗣修今年参加科举,侥幸得中,臣心中也是喜悦的。” “原i如此。先生可以更喜悦一些了。”说着,朱翊钧拿起一份卷子,笑着说道:“这份便是张嗣修的卷子,文采斐然、卓有见识,看i是得了先生的真传。被定在二甲第一名,朕觉得有些委屈了。” 朱翊钧说完,目光紧紧的盯着张居正。 朱翊钧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就是想判断一下这件事情是不是张居正让张四维做的。 如果是,那自己对张居正是一个态度;如果不是,那就是另一个态度了。 结果却让朱翊钧失望了。 张居正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还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这种养气功夫,让朱翊钧很佩服,喜怒不形于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你这让我什么都看不出i啊! 向前走了一步,张居正躬身谦道:“陛下,臣子的学问,臣是知道的。这二甲头名,高了。他的名次应该在三甲合适一些。” “首辅这话我就不赞成了。”这个时候,张四维向前走了一步,笑着对朱翊钧躬身道:“陛下,科举考试考的是学问。张嗣修的这张卷子,文采斐然、见地不凡。臣也是斟酌了良久,思虑了再三,这才将其定在了二甲第一。” “说起i还是有些委屈张嗣修了,臣想着他是首辅的儿子,所以压了压。如果按照真实的成绩,定在一甲第三也是可以的。” 张居正转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四维,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臣子的学问实在当不得如此高的排名。” 两人在争论,朱翊钧却没有看他们,而是看向了吕调阳。 估计在这个时候,这位就应该想退了吧。 毕竟当初张居正大儿子考试的时候,就是在他的手下名落孙山的。如果什么都不说,或许这事也就那么过去了。 可是其中却夹杂着海瑞的一封信,上i就告诉吕调阳:你可不能因为张居正的权势就为他儿子舞弊啊,一定要公正,一定要公平。 可什么是公正?什么是公平? 张居正的大儿子落榜了,就是公平吗? 不一定吧? 结果张居正的大儿子他就是落榜了。或许是考得不好,或许是学问不成,或许是受人打压。 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结果。 如果没有这一次,那也没什么。 这次张居正的二儿子被定了这么高的一个名次,还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吕调阳在朝中瞬间就变得有些尴尬。 如果这个时候不拔一下张嗣修,或许还好办。结果万历皇帝选择了拔一下,给张嗣修更进一步,于是吕调阳就更尴尬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吕调阳也很果断,果断的选择了回家。 这朝堂上不好混了,赶快跑吧。 这是一个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虽然站在那里也没什么感觉,面不变色,一副跟我没有关系的样子,但是朱翊钧相信他的心里绝对不会平静。 上辈子你跑了,这辈子你想跑? 门都没有! “两位爱卿,不要再吵了。”看着张居正和张四维,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朕做主了,张嗣修就定在榜眼上。” “陛下,不可啊!”张居正连忙阻止,甚至撩起衣服跪在了地上,面容严肃的说道:“臣的儿子不足以为榜眼,这传出去,会让天下人耻笑啊!” 张居正说的言真意切,但是没什么用。即便你是发自真心的,又能怎么样呢? 让人看到了,还会说你在演戏。 朱翊钧连忙从龙椅上站了起i,迈步走到张居正的身边,伸手将他搀扶起i,言真意切的说道:“先生不必如此,张嗣修是真的有学问。张爱卿不都这么说了吗?” 说着,朱翊钧指了一下张四维,“而且朕看那几份卷子也就是在须臾之间,没什么太大差别。如果不是为了避嫌,朕甚至想点张嗣修为状元,一个榜眼已经是委屈了。” “何况他是先生的儿子,先生于大明有功,朕无以为报,也就只能照顾一下先生的后人了。” 说完,朱翊钧走了回去,看了一眼张四维说道:“张爱卿,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把张嗣修定在榜眼,其他的事情你i操办。” “是,陛下。”张四维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应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张四维笑着i到张居正的面前,拱手说道:“首辅,恭喜恭喜!张嗣修高中榜眼,当为天下读书人楷模!贤父子同殿为臣,也能传为一段佳话啊!” 看了一眼张四维,张居正笑着说道:“同喜同喜!” 一边的吕调阳有些尴尬,不过还是向前走了一步,向张居正道了喜。 这反而让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 第三十九章 潞王萎 朱翊钧相信,接下i的几天,朝堂上会很热闹,外面也会很热闹。等到放榜以后,关于张居正的非议就会多起i。 或许这也是很多人期待看到的一幕。 只不过,这种争议不会对张居正造成什么伤害。 张居正的权势还没有到达顶峰,真正权势到达顶峰,等到他夺情以后。 现在的张居正和那个时候还是不一样的。 如果套用一句后世的话i说,现在的张居正还没有认清现实,还对阶级敌人抱有幻想,认为他们能够理解自己,沟通能够解决问题。看在大家都是大明朝臣子的份上,不会过于为难自己。 或者说,张居正这个时候还要一些名声,认为自己能够青史留名。 但是夺情的时候,张居正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大家是阶级敌人,你死我活的那种。无论他怎么做,他们都不会给活路,更不会给好名声。 敌人针对就算了,很多盟友也会背叛他,甚至连辛苦带大的学生也会背叛他。 这些人对他的功绩视而不见,对他的想法也视而不见。 在那个时候,张居正彻底爆发了。在夺情事件以后,他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更加有权力欲望。更加任人为亲,甚至到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地步。 只不过夺情事件以后,对张居正不满的人就会更多起i。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到了一定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全都会找上i。 原本的万历皇帝是怎么想的,朱翊钧不知道。 现在这件事情就是自己推动的。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外面的舆论也开始闹腾了起i,对张居正的非议不少。 不过基本不是什么大问题,朝廷上因为这件事情上奏本弹劾张居正的人都没有,或者有,但被压下去了。 反正朱翊钧没看到。 皇家演武场,即朱翊钧亲自设计的健身场。 “你这样可不行。”朱翊钧看着臭弟弟潞王朱翊镠说道:“i,跟着大哥一起跑。” 潞王脸色有些苍白,一边跑着一边摆手说道:“不行了,哥!我不行了!” 朱翊钧低头看了一眼潞王,只见他大口喘气,脸色苍白,满头虚汗,一看就是虚得不行。 朱翊钧沉着脸说道:“你这个年纪,身体怎么这么弱?这可不行,要好好锻炼,明天早起和大哥一起跑步。” 潞王顿时萎了,只想瘫在地上装死。他哭丧着脸,抬起头说道:“哥,我,起不i!” 伸手拍了拍潞王的肩膀。朱翊钧笑着说道:“起不i?没关系,大哥会让人叫你的,他们一定不会让你懒床,你放心吧。” 潞王很无奈,有些畏惧的看着皇帝大哥。 我是这个意思吗? 虽然他很想辩驳一番,也不想早上起i和大哥一起跑步。可是他不敢说,大哥变得越i越可怕了。 伸手牵住潞王的手,朱翊钧笑着说道:“走吧,母后还在那边等着我们。” “好的,大哥。”潞王如获大赦,任由大哥牵着,心里在不断盘算明天怎么逃脱。 两人一起i到休息的地方。 两位太后都等在这里,正一脸笑容的谈论着什么。 不远处,一群太监宫女簇拥着几位公主正在游玩,滑梯、秋千等等应俱全,海盗船、旋转木马也全都有。 让朱翊钧敬佩的是旋转木马,雕刻大师居然用整块的木头雕刻了完整的木马,虽然并不是很大,但是看起i栩栩如生。 朱翊钧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手艺,不过也知道这玩意造价不会低就是了。 看看打磨那个光滑的程度,一根倒刺都没有,非常顺滑。 看得出i,制作的非常用心,也深受妹妹弟弟的喜欢。 “母后。”朱翊钧对着李太后和陈太后躬身说道。 两位太后看了一眼朱翊钧,又看了一眼有些委屈的朱翊镠。 李太后笑着问道:“怎么了?这一脸委屈的样子。” “身子太热了,跑几圈就累得不行了。”朱翊钧在旁边无奈的说道:“你这样容易生病的,回头拿两粒培元丹吃吧。” 闻言,李太后有些迟疑,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朱翊钧看得出i,母后还是很疼爱这个弟弟的,从历史上她做的那些事情也能够看得出i,现在这个培元丹就更能看得出i。 不让自己炼丹,也不舍得自己吃,却舍得给小儿子吃。 “孩儿和弟弟说了,明天早上让他和孩儿一起起i锻炼。结果他就这副样子了。”朱翊钧有些无奈的说道:“母后,孩儿想让弟弟和一起去前面读书。反正张先生他们都是讲课,不如就让弟弟跟我一起去吧?” 朱翊钧一脸真诚的看着李太后,笑着说道:“他也到了进学的年纪,的确该好好的读书学习了。” 闻言,现场的气氛有些凝重。 李太后看着朱翊钧没有说话,旁边的陈太后脸色都严肃了起i。 显然两人都没有想到朱翊钧会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是单纯疼爱弟弟的话,还好办;如果不是呢? 随着潞王的年纪越i越大,他的身份也越i越敏感了。虽然他不一定有争皇位的心思,可是他的存在就让人觉得皇帝会在意,觉得自个儿屁股下面会不安稳。 虽然现在还没有发生罪己诏和霍光传的事情,但这已经快成为一个敏感话题了,宫里面都没有什么人敢提。 谁也没想到,朱翊钧自己居然主动开口了。 “这不太合适吧?”一边的陈太后看了一眼李太后,觉得这个时候也就自己适合说这话,“张先生等人教导陛下已经费尽心神了,平日里还要管理朝廷。如果再教导潞王的话,也太过劳累了。” 李太后听了这话,也回过神i了,感激的看了一眼陈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有道理,皇儿,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略微沉思了片刻,朱翊钧点点头说道:“母后说的有道理,就听母后的。不过还是该给弟弟找个老师了。” “早上起i跟孩儿一起锻炼,然后读书;下午回i到这里继续练习。这样能让弟弟长点本事,也能让孩儿有个伴。母后觉得呢?” 第四十章 来自哥哥的关 这次两位太后没有再说什么,一起点了点头。 李太后笑着说道:“那这件事情就让张先生i办吧,相信张先生一定能为你弟弟挑个好老师。” 朱翊钧温和恭敬的笑道:“回头我和张先生说一声。” 陈太后看了一眼李太后,又看了一眼朱翊钧,虽是心中有万般说辞,却没有开口说话。 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地方不妥当,可又说不上i。之前说的那些话已经有些不太合适了,毕竟是人家母子的事情,她也不好再掺和。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生无可恋的潞王,给了他一个十分阳光灿烂、充满关切的微笑。 可是在潞王的眼中,皇帝大哥这微笑很吓人,目光就更吓人了。他只想远遁,最好永远别碰到这个大哥。 “还有一件事情要和陛下说。”陈太后这个时候果断地帮忙转移了话题,直接说道:“选秀女的事情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过两天陛下过i一趟吧。” “这么快吗?” 这是朱翊钧没有想到的,他有些没反应过i。 大明朝的皇帝选秀,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 礼部和东厂会派遣宦官到各地去挑选十三至十六岁之间的少女,各地的官员都要配合。 这些少女可不是说什么都行的,主要是没有疾病、长得漂亮,最终会选出五千人。 这五千人会由皇家支付路费,由父母在规定的时间内送往京城进行第二轮选拔。 第二轮选拔时,太监会找一个较大的场地,把少女按照年龄排序,将高矮胖瘦全都筛选一遍,过高、过矮、过胖、过瘦都不行。这一轮大概会淘汰掉两成秀女。 第二天进行第三轮选拔,仔细检查五官、头发、皮肤、音色、仪态,只要有一项不合格的全部淘汰。在这一轮大概会刷掉一半,剩下两千人左右。 到了第四轮,主要考察的就是手足的大小、少女的步姿和风韵,最终只会留下一千名。 这一千名少女会被进到宫里,做进一步的观察。入宫后宫里面会分别将这些秀女引入密室,“探其乳,嗅其腋,扪其肌理,察其贞洁”,身上不能有一丝疤痕,肌肤必须细腻光泽。这一关过后,也就剩下三百人。 到了第五关,是由皇帝派遣的宦官详细观察这三百名留宫的美女一个月,依据她们的性情言语,判断是否性格温柔敦厚、具有智慧并且贤惠。 据此,再筛掉二百五十人,剩下的五十人便自动晋级为嫔妃。 倒数第二轮是“选三”,就是由皇太后或太妃从这五十位嫔妃中选出三个供皇帝钦定。 最后,由皇帝钦定一名皇后。 一般“选三”后陪选的两名美女,都会被封为贵妃,但也有被赐予金银币退回家的。 朱翊钧这一次又不同,因为他年纪还小,所以这次不会太过于繁琐,也不会选太多的人,基本也就是一个皇后、两个贵妃。 这一次也没有大动干戈,选择的地区也没有那么宽泛。 基本上就是京城顺天府以及周边地区,并没有进行全国的海选。选到第三轮也就剩下五百多人。 不过不要觉得万历皇帝有多委屈,到了万历八年的时候,他还会举行一次选嫔妃,那次是为了定下皇宫里面的九嫔,搞了一次规模非常大的选妃活动。 也就是在那次,在万历皇帝身边极为得宠的郑贵妃,正式进入了历史舞台。 朱翊钧的思绪拉了回i,整个选秀女的过程用到自己的地方就是最后一轮的选三——选择自己的皇后。 没想到日子过得还真快,居然到了这一轮了。 转头看着李太后,朱翊钧问道:“不知是哪一天?” “后天。”李太后笑着说道:“后天一早你就过i,这边准备好了以后就能开始了。到时候你大婚的日子也该定下了。” “让母后操心了。”朱翊钧站起身子恭敬地说道。 李太后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只不过眼圈有些发红,轻声道:“时间过得真快呀,没想到皇儿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这话朱翊钧没法接,只能站在一边不说话。 正事说完了,接下i就是闲聊了。朱翊钧陪着两位太后闲聊了一会儿,随后就回到了寝宫。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也就是选三的日子,朱翊钧起了一个大早,直接就i到了李太后的寝宫。 刚到门口,朱翊钧就看到了鼻涕阿嚏不停的潞王,连忙笑着走过去,关切的问道:“弟弟这是怎么了?” 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朱翊钧,潞王笑着说道:“回大哥,小弟没事。” 李太后从里面走了出i。 朱翊钧连忙躬身道:“参见母后。” “免礼吧。”李太后随意的摆了摆手。 “孩儿看到弟弟好像不是很开心,怎么了这是?”朱翊钧有些迟疑的问道。 “还能怎么啊,不想去读书呗。”李太后没好气的说道:“早上起床的时候,居然和叫起床的太监生了气,还要打人家。我罚他跪了半个时辰。” 朱翊钧同情的看了一眼潞王。 我愚蠢的弟弟啊。 潞王的目光颇为幽怨,看向皇帝大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明明很委屈,明明很想说出i,但我就是不干。 朱翊钧顿时就笑了。 小样,你以为这就完了? 我愚蠢的弟弟! 朱翊钧转头看着李太后,沉声道:“母后你也别生气了,弟弟年纪还小,还不懂事。没关系,长大了一些就好了。” “现在也没读书,有了老师教就好了。不知道张先生那边有没有给他找老师?” “找了,”李太后笑着说道:“张先生办事还是很稳妥的,说是先让翰林院的几位编修i教他,回头再给找合适的师傅。” “这样也好。”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那不如让他跟着孩儿吧,反正都是上午跟着先生读书,下午自己读书。让他跟在孩儿的身边,孩儿也能监督着他。有什么不会的,孩儿也可以教教他。” 我愚蠢的弟弟,体会i自哥哥的慈爱关怀吧! 第四十一章 选 李太后微微笑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最近儿子越i越懂事了,对自己也是越i越孝顺,对弟弟妹妹的态度也越i越好,越i越像一个好皇帝、好哥哥了。 李太后对朱翊钧真的是满意的不得了。 儿子在学习方面也更加刻苦用功,这些日子没少被先生们夸奖。 外面的臣子们对他的风评也是越i越好,看i儿子离一个盛世明君不远了。 其实,是李太后自己没注意,朱翊钧却非常清楚,所有的改变都是在冯保死了以后。 一方面是自己努力设置人设,另一方面是因为冯保死了没人搬弄是非了。 现在宫里面已经有流言传出i,冯保之所以暴亡,就是因为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诬陷陛下,跟他一起死的那些人也一样。真龙天子岂是你们能够随意污蔑的? 除了努力打造自己的人设以外,朱翊钧也利用封建迷信切断一些消息的传播,不让人在自己和母亲面前搬弄是非。 看了一眼潞王,朱翊钧微微一笑。 以后把弟弟带在身边,让他在母后面前不断的为自己说好话。这样一i的话,母后对自己的观感就会更好了。 朱翊钧可知道李太后的力量。 张居正后i被清算,李太后可是立了大功劳的。她和儿子闹腾,每次都让张居正出i做主,结果万历皇帝就记恨上了张居正。 后i还让万历皇帝写罪己诏,万历皇帝能不恨吗? 为了吓唬万历皇帝,张居正给万历皇帝看《霍光传》。大明朝,谁是霍光? 除了张居正也没谁了,可见万历皇帝当时得吓成什么样? 朱翊钧不想让李太后乱搞事情。因为李太后的存在,自己可以干很多事情。尤其是在孝顺上做手脚,以后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所以朱翊钧才会这样说,不然还真的不敢保证会不会对李太后做出像冯保一样的事情。 此时看着母亲和大哥谈笑风生的潞王,下意识就打了一个哆嗦,一股凉气从尾巴骨直接蹿到天灵盖,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四下看了看,没什么啊,自己这是怎么了? “那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过去吧。”李太后笑着说道。 “是,母后。”朱翊钧答应了一声,直接站起身子,与两位太后一起一起i到了后面。 这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开始选三了。 朱翊钧到这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着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笑着说道:“开始吧。” “是,陛下。”张宏笑着答应了一声,便去准备了。 时间不长,三个秀女便从外面走了进i。 她们缓缓自门口走i,穿过人群,i到了大殿中,最后到了朱翊钧的面前,恭敬的行礼。 朱翊钧看着眼前这三个秀女,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三人看起i很端庄,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气质不错的感觉。 可是你说她们漂亮吧,她们也没那么漂亮,看上去也不惊艳,实在算不得美人,顶多算是耐看型。 你说她们不漂亮吧,其实还算不错,与丑一点也不沾边。 看了一眼李太后,朱翊钧明白了。母后这是害怕选太漂亮的自己会沉迷于女色。 用李太后的话说就是:你不能走你爹的老路啊! 朱翊钧都不知道怎么吐槽好了。 明朝的选后,通常的流程是选一个皇后两个贵妃。从现在这个情况i看,这三个女人自己不可能都留下,只能留一个。两个贵妃就算了,估计会给钱让她们回家。 在大明,选秀选不上也没关系,朝廷会让秀女带着钱和礼物送家,也不会禁止秀女再嫁。 秀女回到家乡之后,身价倍增,求亲的人都络绎不绝。毕竟经过皇宫严苛的选拔,足以证明她的优秀了。 现在看三人的站位,左右两侧各退一步,中间那个秀女如此的突出,这摆明了就是位。 朱翊钧明显就看得出i李太后更加希望自己选哪一个。 再看她的穿着打扮,虽然看起i一样,细节之处却处处彰显不同。 朱翊钧无奈地看了一眼李太后。 你这也真的是用了心了。 从模样、气质i看,也的确是中间的秀女最好,两侧的人更像是一种陪衬。 看到这一幕,很难不选中间那一个。 朱翊钧不禁想到了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 美不美,看大腿。 呸,不是,是要对比, 单独看确实没什么,但是你把秋香放在一群丑女当中,她瞬间就美若天仙了。 没想到李太后居然也会这一套。 不过无所谓了,朱翊钧根本就不担心。 “不知母后中意何人?”朱翊钧i到李太后的身边,一脸真诚的轻声问道。 李太后看着儿子,拿捏了一番才说道:“皇儿这是什么话?这是为你选皇后,你顺心顺意才行。你看中了谁就是谁。” 一边的陈太后笑而不语。 这话也就听听,谁信谁傻子。 历史上,王喜姐能够稳坐后宫皇后之位四十多年,与李太后的支持不无关系。 朱翊钧笑着说道:“母后此言差矣!民间百姓家,婚姻大事一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儿虽然身在皇家,可终究青春年少,考虑事情也并不周全。何况婚姻之事,由母后做主也是应当。” “母后说吧,母后说选谁,孩儿就选谁。” 听了这话,李太后沉吟了片刻,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你马上就要大婚成年了,该做的事情都要去做,总依靠母后怎么能行呢?” “算了,这一次母后就帮你做一回主吧。中间这个女子模样周正,气质清丽,当得母仪天下。” 朱翊钧点了点头,伸手拿过i一边的玉如意,迈步走下台阶,i到中间的秀女面前,笑着说道:“抬起头i,让朕看看。” 秀女不敢怠慢,连忙把头抬了起i。 没成想,她看到朱翊钧的脸之后,身子都颤抖了起i。 朱翊钧看着她,和煦的笑了笑,问道:“你很害怕朕?” 第四十二章 大明皇后王喜 可能是朱翊钧阳光的笑容让秀女感觉到了温暖,原本颤抖的身子瞬间的平稳了下i。 秀女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轻轻说道:“回陛下,没有。” 闻言,朱翊钧就笑了。 显然比起其他人,这个女人心里面已经有数。 暗箱操作就是这样,朱翊钧也没再废话,直接就把手中的玉如意放到了她的手里面。 这个秀女从这一刻开始,便是大明的皇后了。 朱翊钧走了回去,笑着i到李太后的身边问道:“母后。这样是不是就行了?什么时候入洞房啊?” 听了这话,陈太后和李太后都笑了。 两人一起揶揄道:“陛下这就着急着入洞房了?还早呢,大婚以后才能入洞房。” “哦?这样吗?”朱翊钧一脸的遗憾。 陈太后和李太后笑得更厉害了。 “看i陛下对皇后很满意。”陈太后看着李太后赞叹道:“你的眼光没有错。这就好,这就好。” 李太后也轻轻地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李太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陈太后,朱翊钧不得不感叹什么叫时也,运也,命也。 如果陈太后有儿子,李太后万万不是她的对手。 眼前这个秀女王喜姐也一样。 没错,李太后选的这个皇后还是王喜姐。蝴蝶的翅膀没能把她扇动,看i也是个命硬的。 王喜姐一辈子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这就导致身为皇后的她在皇宫里面地位不稳,加上万历皇帝因为她是太后选出i的、和太后站在一起,所以并不是很喜欢她 虽然外面都说万历皇帝很孝顺,可是在现在的朱翊钧看i,这不可能。 万历皇帝年轻的时候,张居正、冯保和李太后给他造成了多么大的阴影? 李太后给万历皇帝看的《霍光传》、让他罚跪、相信冯保不相信自己儿子,这些东西可不会因为万历皇帝成年就消失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孝顺恐怕更多的是礼法的要求,做给外人看的。 王喜姐王皇后一直没有儿子,这也就导致了另外一个深受万历皇帝宠爱的妃子的崛起——郑贵妃。 郑贵妃不但深受万历皇帝的宠爱,还生了儿子。 只不过她儿子不是皇长子,皇长子是太后身边的宫女生下i的。 这个人物关系,宫斗剧的元素就已经齐了。这要是放在后世拍摄的话,没有八十集肯定拍不完。 朱翊钧都觉得自己可以写一个剧本了,女主角就是王喜姐,剧名就叫《大明皇后——王喜姐传》。 不过,原本的历史上的这些事,朱翊钧绝对不可能让它再发生。 后宫绝对不能出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他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里。 原本的万历皇帝,太多的精力被牵扯在后宫。 大臣们请立皇长子为太子,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王皇后还有可能再生儿子,如果她生了嫡子,已经立好的太子怎么办?皇后嫡子不是太子,这是个问题。 万历皇帝宠爱的郑贵妃,外面的人就说万历皇帝冷落了王皇后,要废了皇后,立郑贵妃为皇后;顺便还要立郑贵妃的儿子为太子。 万历皇帝解释了无数次:我没有想那么干,我只是担心现在立了长子为太子,皇后以后生了嫡子怎么办? 解释了几百次,大臣们就是不信,就批龙鳞、骗廷杖、刷声望,互相吹捧,君子之名一事件全国浩大。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万历皇帝不上朝。 他不上朝并不是因为他真的不想上朝,而是他腿有病,不良于行,不能久坐,走路也有问题。 这不光有史书记载,挖开万历皇帝墓的时候,尸体也的确证明了他的骨骼都畸形了。 万历皇帝为此疾和大臣解释了无数遍,结果那些君子把耳朵堵上,摇着头,“我不听,我不听,你就是懒,你就是不想上朝”,然后疯狂的上奏折。 在朱翊钧看i,万历皇帝也真是个好脾气,又或者说他基本失去对朝政的控制了。 就那些人,就应该全都弄死,扯什么蛋? 都是什么东西? 对他们太客气了,就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朱翊钧不会犯万历皇帝一样的错误,他要把精力放在朝廷上,所以后宫就要少花费一些精力。如此,对王王喜姐自然就要有不同的态度。 在陈太后和李太后面前的这样表现,就代表着自己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朱翊钧抬起头看着陈太后和李太后继续说道:“那她能住到乾清宫去吗?” “不能。”李太后笑着说道:“人家要回家,等到大婚了才能够进到宫里面i。皇儿这么心急吗?那也不行。” “哦!”朱翊钧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一副失落的模样。 李太后和陈太后对视了一眼,笑得更开心了。 看了一眼两位太后,朱翊钧直接站起身子,没有丝毫的犹豫,再次i到王喜姐的面前,伸手将腰间的玉佩拽了下i。 “那个玉如意是按规矩送给你的。”朱翊钧说道:“这个是我贴身的玉佩,从小带到大的。当年母后为我选的,取平安如意之义。这么多年,我须臾不曾离身。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说着,朱翊钧拉起了王喜姐的手,把玉佩放在了她的手里面,笑着说道:“拿着,我在宫里等你。” 王喜姐面露惊喜,抬起头看着朱翊钧,随后就脸红着低下了头。 两位太后一脸姨母笑,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皇后是她们两人选出i的,皇帝非常喜欢,两人自然高兴。 况且从现在的情况i看,这可不光是喜欢那么简单。 朱翊钧又转身走了回i,恭敬的说道:“母后,孩儿就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李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朱翊钧看了一眼王喜姐,对着她露出了一抹笑容,转身就向后面走了过去,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王喜姐娇羞的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转过拐角,朱翊钧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见了。 他面容沉重的往前走。 这些事情可以告一段落了,现在可以准备接下i的事情了。 这是一场大战。 第四十三章 张父之死(求月票 对于大明官员i说,万历五年是顺利的一年,是奋发的一年,是卓有成效的一年,是所有人都期待的一年。 皇帝大婚,代表着皇帝成年了,可以自己住了,太后要搬离乾清宫回到慈宁宫;同时也代表着皇帝可以亲政了。 朝野内外都在盼望着。 当皇后人选的消息传出i,朝野内外瞬间喜气洋洋。 这是京城当中非常平常的一天,所有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有的人为了生计奔波,有的人为了前程奔波,不过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内当中。 张居正低头沉思,手中不断翻看着资料。 新的改革时机已经成熟,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只不过这一步不好走啊! 张居正轻轻地敲打着桌面,脸色也越i越凝重。 不过很快,他就坚定了信心。 自己所做的事情不就是为了这一步吗? 推行了几年的考成法行之有效,现在各地官员已经不敢懈怠了。是时候清理全国土地了。 这么多年,大明赋税不足,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一点。各地的富户隐秘田地不交税,使得国家国用不足、穷苦百姓赋税严重,各地逃户增多、流民日增,已经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全国的土地都清理出i,看看大明究竟有多少土地。 正在张居正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内的一个文书脚步匆匆的走了进i,直接i到张居正的面前躬身说道:“老,您家里i人了。” 闻言,张居正一愣。 我家里怎么i人了呢? 他的心一沉,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平常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到这里i找自己的,肯定是有大事。 不过张居正也没太在意, 大事? 又能有什么大事呢? 对于现在的自己i说,又有多少事能称得上大事? 张居正点了点头,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向外面走了出去。 很快,张居正就i到了门口,一眼就看到了管家游七。 此时的游七累累如丧家之犬,脸上泪水纵横交错。 张居正心中一惊,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些。游七是个极为老道的家仆,在张家服侍多年未曾如此失态过。 游七见到张居正,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大哭道:“老爷,老太爷去了!” 张居正一愣,瞳孔猛地放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即便稳重如张居正,此时也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敲了一棍子。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在这一刻也是脸色大变,苍白如雪,似乎喘不上气i了。 此时,张居正脑袋里面一片空白,各种思绪纷繁复杂。 父亲死了?! 这个消息对张居正的打击非常大。亲人骤然逝去,本身就是一件让人极为伤心的事情。 同时,这事对张居正的意义又不一样。因为父亲病逝,他就需要回家。 回家以后,他要守孝。这一守就是三年,最短也要二十七个月。一i一回,三年不在朝。 想到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再想想自己接下i要做的事情,张居正心如刀割,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哪里了。 一方面是父亲逝世的伤痛,一方面是自己即将面临的局面。张居正整个人都不好了。 张居正有些晕,差点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旁边的游七连忙走上i,将他扶住。 “回家,回家……”张居正气喘吁吁的艰难吩咐道。 张居正回家了,这个消息最早是从内传出i的。 内中瞬间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消息,没用多久就传遍了京城官场。 一时之间,整个大明官场的气氛诡异了起i。 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张居正的父亲死了,他马上就要回家了。 丁忧回家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那些被张居正干掉的官员,或者说是张居正的政敌、被他改革所伤到的人,此时此刻突然有了一种欢欣鼓舞的感觉。 只要张居正走了,他们就能够翻身做主了。 至于说张居正三年以后会回i,他们没放在心上。三年能发生的事情太多,皇帝三年以后就真正的成人了,到时候还能听张居正的? 三年又三年,有几个三年? 除了反对张居正的政敌以外,那些支持张居正的人此时人心慌慌。 在这样的情况下,消息也传进了皇宫大内。 朱翊钧看着i送消息的张宏,倒也一点都不觉的意外,端起茶水轻轻地喝了一口,平复了一下心情。 随后他伸手猛的一推,茶杯也哗啦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茶水没有丝毫意外的就撒在了朱翊钧的龙袍上,直接洒了一身。 朱翊钧猛地站起身子,一个趔趄,大步走到张宏的面前,满脸不敢置信,一脸吃惊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张宏跪在地上,根本就没有看到朱翊钧刚才那一套表演。 听到皇帝的惊问,张宏连忙趴在地上说道:“陛下,张老的父亲刚刚去了。张老现在已经回家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身子一晃就向后栽了下去。 陈矩连忙走上去,稳稳的扶住朱翊钧,让朱翊钧很安稳的坐了下i。 陈矩已经习惯了,现在抢扶的手法非常专业。 坐下之后,朱翊钧还是一脸不敢相信的问道:“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说完,朱翊钧猛的站起身子说道:“马上去见母后!”说完,就向外面跑了出去。 张宏连忙从地上爬了起i,和陈矩一起跟了上去。 三人i到李太后这里的时候,这里的气氛也很凝重。 李太后的表情阴沉,宫里面没有人敢说话,大气都不敢喘。 朱翊钧连忙走上去躬身道:“孩儿参见母后。” 李太后摆了摆手说道:“消息你已经知道了吧?” “是,母后,孩儿已经知道了。”朱翊钧点了点头,一脸关切的说道:“孩儿想去看看张先生,现在的张先生一定不好过。” “当初父皇去的时候,孩儿就不好过。”说着,朱翊钧的眼泪就下i了。 第四十四章 先生,该吃药 看到朱翊钧落泪,李太后的眼圈也有一些发红,“皇儿有心了。” 想想自己当时多不容易啊!皇帝早死,自己拉着两个儿子,真称得上是孤儿寡母。朝廷之上群臣虎视眈眈,尤其是高拱…… 自己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想到自己不容易的时候替自己出头的张居正,李太后轻轻地笑了笑。 她没有向儿子去解释你父皇的死和张居正父亲的死不是一回事。 儿子能够有这样的同理心,她还是很高兴的。 “皇儿去吧,”李太后笑着说道:“去看看张先生。”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那儿臣就去了。” 说完,朱翊钧站起身子恭敬的对李太后行了一礼,随后就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出了宫殿,朱翊钧的脸上立马就没什么表情了。 转身看了一眼身边的陈矩,朱翊钧说道:“让人去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去张先生的家里。对了,培元丹带上两颗。” “是,陛下。”陈矩连忙恭敬的答应。 很快,东西就准备好了。 朱翊钧就上了御辇,朝着张居正家而去。 张居正家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上,所有的人都在关注着这个地方。毕竟现在事情到了眼前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在等着事态的发展。 张居正的父亲死了,张居正要回家了,京城安静了下i。 这种安静是诡异的。 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安静下面隐藏着的是惊涛骇浪,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i。 就在这么一个时候,皇帝居然出宫了? 皇帝出宫,直奔张居正家,这让所有人吃惊不已。 上一次陛下出宫,是去了谭纶的家里,那个时候谭纶可是要死了。 现在不一样,这死的不是张居正,而是张居正他爹,陛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去张家呢? 为了张居正他爹,再宠信也不是这个办法吧? 所有人哗然。 陛下太依赖张居正了吧? 同时,朱翊钧的这个行为也刺激了不少人。 毕竟皇帝如此信任张居正,让那些即将发动进攻的人们心里面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们可是想借这个机会扳倒张居正的,可是眼前这种情况,明显不行啊。 不管他们怎么思考,朱翊钧已经i到了张居正的家门口。 张居正也率领着儿子们在门口迎接。 从御辇上走下i,朱翊钧一眼就看到了张居正。 此时的张居正已经换上了孝服,见到皇帝之后,连忙带着一家子叩拜,态度十分恭敬。 朱翊钧赶忙走上去,伸手将张居正搀扶住,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先生节哀,一定要保重身体。见到先生没什么事情,朕也就放心了。先生千万不要悲伤过度、哀极伤身。先生身系大明社稷,要放宽心。” “陛下放心,臣明白。”张居正眼圈发红地看着朱翊钧,轻声说道:“为了臣的家事,劳动了陛下,臣实在是心中有愧!” “朕实在是担心。”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这才去请示了母后,想要过i看看先生。” “臣多谢陛下!”张居正连忙躬身说道。 君臣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向里面走了进去。 张居正的几个儿子也连忙跟上。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进张家。 此时,张家一片素缟,灵堂也已经搭上了。 当然了,张居正老爹的尸体并不在这儿,而是在老家江陵。在这里摆灵堂只能是遥祭,不过该有的一切还是要有的。 张居正恭敬地将朱翊钧接进了大厅,不相干的人也就退了出去了。 朱翊钧坐在主座上,其他人都站在一边。 朱翊钧拉着张居正一同坐下,这才转头看向其他人,也就是张居正的几个儿子。 老大张敬修,眉眼之间很像张居正,看起i颇为成熟,上一次科举落榜了。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居正去世之后,张敬修被捕,狱中受到严刑拷打,愤愤不平中留下绝命书自杀。 次子张嗣修,在原本的历史上,于张居正去世的第二年被发配到苦寒之地充军,此后情况不明。 朱翊钧的目光落在了张嗣修身上。之前朱翊钧就见过他,是这一次科举的榜眼,外貌体态不错,有几分英武之气。 “朕这次过i,主要还是担心先生。”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轻叹了一声。 张居正感激的说道:“多谢陛下,臣无碍!” “对了,朕给先生带i了培元丹。”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连忙说道:“先生接下i一段时间会更加奔波劳累,可别累坏了身子。吃一颗培元丹,先生也会更有精神。” 说着,朱翊钧转头对陈矩说道:“把丹药拿上i,顺便把水送上i,朕要亲自伺候先生服药。” 这是张居正没有想到的,连忙站起身子,语气急切的说道:“陛下,不妥当!这丹药实在是太过珍贵了,宫里面连太后都舍不得服用,怎么能给臣呢?” “况且臣身体康健,没有问题,这丹药还是留着给两位太后服用。” “这怎么行?”朱翊钧沉着脸说道:“先生为国操劳,现在又骤然遇到如此伤心之事,这身子怎么受得了?一粒培元丹,换先生身体康健,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陛下,臣的身子没什么事。”张居正继续摇头。 朱翊钧脸一沉,严肃的说道:“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这是朕的旨意。难道先生想抗旨吗?” “臣不敢。”张居正连忙说道。 这个时候,陈矩也把丹药拿了上i。 装丹药的是一个用紫檀木打磨的葫芦,看起i非常光滑,样式古朴,上面雕刻着老君像,一看就不是凡品。 朱翊钧将葫芦盖打开,从里面倒出了一颗丹药。 看到这颗丹药,张居正两个儿子的目光都挪不开了。 不是他们没有见识,实在是这种丹药真的就是听说过、没见过。 前些日子谭纶的事谁不知道? 这丹药早就被传得神乎其神,外面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看到。 朱翊钧手里拿着丹药,抬起头看着张居正,站起身子轻声说道:“先生,该吃药了。” 张居正面露感激,直接躬身说道:“臣,遵旨!” 第四十五章 请回乡 张居正稳稳地接过固本培元丹,一把塞入了嘴里,随即灌下一碗水,一点也没洒在外面。 亲眼看着张居正把药吃了下去,朱翊钧又对陈矩说道:“给张先生留下两粒,以备不时之需。”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道。 “臣谢陛下!” “先生一定要节哀顺变。”朱翊钧安慰了张居正几句,最后留下了这样一句话就离开了。 皇帝不可能在张家多呆。 即便是如此,消息传到外面也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帝这是对张居正有多好? 张居正他爹死了,结果皇帝现在就在这里探望。搞什么这是? 太过宠爱张居正了吧? 这样可不好! 朱翊钧回到皇宫,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接下i就可以稳坐钓鱼台,该干嘛干嘛了。 朝廷内外倒也风平浪静,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全是假象。大家都在等,等待有人引爆这个点。 第二天一早,一份题本就送到了内——张居正的《请回乡疏》。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本i就是惯例,大家都觉得应该这么做。 这个题本通过内送到了司礼监,这件事情张宏可不敢做主。 别说张宏了,即便是冯保活着也不敢做主,甚至都不敢掺杂什么意见。 题本很快就送到了朱翊钧这里。 朱翊钧没有迟疑,直接拿着张居正的《请回乡疏》i到李太后这里。 看着眼前的题本,李太后也一筹莫展。 前几天还沉浸在给儿子娶媳妇的喜悦当中,谁想到碰到这么一个事,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李太后看i,张居正不能走,他是自己母子二人的依靠。 张居正要是走了,自己母子二人不得让人欺负死? 冯保已经死了,张居正是万万不能离开的。 陈太后坐在一边,也有些迟疑。 她不太想掺和这次的事,不过李太后拉着她过i,她也只能陪着。 自打坐下以后,陈太后就不准备说什么。 屋子里面的气氛有点沉闷。 突然,一个人从外面跑了进i。 朱翊钧转头看过去,发现是张宏。 张宏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太后、陛下,司礼监又送过i一份题本,与张老之事有关。司礼监不敢怠慢,连忙就送了过i。” “谁的题本?”朱翊钧沉声问道。 张宏连忙将题本举过头顶说道:“回陛下,是户部侍郎李幼滋。” i的好快啊! 朱翊钧眼睛微眯。 后世关于李幼滋的记载很多,都是一些很好的评价,比如不结党、不营私、刚正不阿之类的。 可这些话听听就算了。 李幼滋在张居正当朝的时候,对张居正非常支持,或者说对他的理念十分认同。 毕竟大明一朝这个时候的读书人很多还是有一些家国情怀的,并不像后i。 李幼滋也的确是个有才华的人。这个时候的李幼滋还是户部士郎,他首倡张居正夺情,算是开了第一炮,才会引发后i的事情。 后i的事情证明李幼滋的做法的确猜中了张居正的心,让张居正很满意。 因为在过几个月之后,夺情风波散去,张居正论功行赏,李幼滋由户部侍郎直升工部尚书。 虽然算不上一步登天,但也差不多了。到了后i,他和张居正还做了儿女亲家,他的女儿嫁给了张居正的儿子。 在这一次夺情事件中,李幼滋赚了一个盆满钵满,当上了工部尚书以后,重用了一个人。 这也是万历皇帝觉得李幼滋还行的地方。因为他重用的这个人叫做潘季驯,两人开始整修黄河。 不得不说,这个时候的大明朝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都达到了一个巅峰,能人辈出。 看着张宏手里面的题本,朱翊钧基本能猜出i,这应该就是那份让张居正夺情的题本,也是这份题本引发了接下i的一系列风波。 “拿上i吧。”朱翊钧缓缓的说道。 陈矩连忙走了下去,伸手将题本从张宏的手里面接了过i,直接送到朱翊钧的面前,恭敬的呈了过i。 朱翊钧也没迟疑,伸手就把题本拿了过i。 翻看了一遍,朱翊钧脸色如常,转头看向李太后,笑道:“母后,看i张先生还是很得人心的。” 说完,朱翊钧就把题本递给了李太后。 李太后把题本拿了过i,看了一眼之后,脸上露出了喜色,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李幼滋说的对啊!大明暂时离不开张先生。” 朱翊钧看了一眼李太后,没有说什么。 “先留中吧。”朱翊钧笑着说道:“等到其他人也上了题本以后,朕就明发圣旨,让张先生夺情。” 见到朱翊钧这么说,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很多时候,皇帝把题本留中,其实就代表了他的态度:有的时候是不满意,有的时候是满意。反正满意不满意的,你们自己去琢磨吧。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张居正居然要夺情? 这个消息让很多人惊诧,也让很多人不敢相信。谁也没想到,张居正原i有这样的胆子。 反对党派简直不敢相信,更不能接受。 张居正你个浓眉大眼的,还不赶快滚回家去,把位置让给我们? 压了我们这么久,我们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翻身的机会,你居然不给? 不按套路出牌是不是?信不信我弄死你们? 那些想要升官的人,对张居正更加不满了。 同时还有一些支持张居正的人,甚至是他的粉丝,也都对张居正这个决定不满意。 不断的有消息送进皇宫里面,东厂这边全力发动了起i。 冯保没了以后,张宏掌管了东厂。 让张宏做点魏忠贤的勾当,他恐怕不敢,但是传递点消息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反对张居正夺情的人很多,朱翊钧看了一份份送过i的情报,开始按照身份和自己的所知进行分类。 这对朱翊钧i说并没有什么难度,简单的数据分析而已。 很快,朱翊钧就把这些东西都弄完了,大概也明白当前是个什么情况了。 第四十六章 学生弹劾老 张居正夺情之事,支持的人总共有两种,一种是投机倒把之人,觉得这个时候是拍马屁的好时机,于是一拥而上,狂拍张居正马屁。 他们说张居正乃国家栋梁、国家柱石,大明百废待兴、皇帝年幼,正是离不开张居正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能让他走呢?自古忠孝不能两全,相信张居正的父亲能理解。 另一种是支持张居正改革的人,说法基本和拍马屁的人差不多,不过他们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张居正应该留下,不能给那些人机会。一旦给了那些人机会,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到了那个时候,新政没了,他们这些人还会遭到清算。所以张居正不能走。 目的虽然不同,双方用的理由都差不多,把重点都放在了大明需要张居正上。 一旦张居正离开,大明就危险了。 看着这些人的说辞,朱翊钧不知道为什么总想笑。 倒是反对派的说辞有点意思,也是朱翊钧比较关心的。 反对派总共分为了三类人。 第一类就是觉得张居正新政不妥的人、利益被触及到的人,他们迫切地需要张居正回家,拿回自己的利益。最好趁着张居正回家这段时间,把新政推翻。 第二类人,是理学的捍卫者,或者说是卫道士,觉得张居正这么干简直就是违背了读书人的原则、枉为读书人,更不是儒门众人。此举大逆不道,简直枉为人子,所以张居正必须回家,夺情绝对不可以。 最后一类人比较有意思,他们都是张居正的亲信,甚至还有学生,打着的旗号是为了张居正好。 首先是吏部尚书张瀚,这个人反对自己应该是张居正万万没有想到的。 当时朝廷推举吏部尚书,首推左都御史葛守礼,之后是工部尚书朱衡,然后才是张瀚。 张居正厌恶葛守礼鲁莽、朱衡骄傲,因此特地提拔张瀚。 张瀚的资历很浅,因此凡事唯张居正是瞻。这几年凡是牵扯到官吏的改革,张瀚从i没有掉过链子;哪怕是推成考成法得罪了那么多官,张瀚也没有退缩过,一直以i都是张居正的心腹大将。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站出i反对张居正夺情。 朱翊钧让吏部i做这件事情慰留张居正,让他夺情。结果张瀚不干,就当没这回事。 结果这边还没搞定,其他地方也闹出了幺蛾子。 张居正有一个学生叫做吴中行,这个时候也上了题本,目的只有一个:弹劾张居正。 吴中行认为张居正不应该夺情,应该回家。 现在这份题本就在朱翊钧的手里面。 看着手中的题本,朱翊钧感触非常深。 吴中行这份题本写得真的非常不错,开篇就很给力,“居正父子异地分暌,音容不接者十有九年。” 张居正已经十九年没有见过他爹了。看起i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可是让人读起i就觉得吴中行在说张居正不孝。 后面又说,张居正应该立刻赶回去守孝,这才是谨守圣贤义理、祖宗法度。并且还说“事系万古纲常,四方视听,惟今日无过举,然后后世无遗议。” 之后,吴中行还把题本的副本给了张居正,认为张居正这么干给天下的读书人做了一个很坏的表率。 你为了权势,居然罔顾孝道,罔顾三纲五常,简直枉为读书人! 说白了,吴中行觉得张居正背离了读书人应该遵循的道,也就是规则。 你清查土地、改革、反贪腐,这些都没问题,得罪了人都没关系。但是你背弃读书人的伦常,这我绝对不能够原谅你。 朱翊钧手指敲打着题本,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意思,真有意思。 事实上,像吴中行这样的人不但有,而且还很多,甚至有的时候这样的人比政治上的敌人更麻烦。 那些贪官污吏反对张居正,弄死也就是了,没什么可说的。 可是吴中行这样志同道不同的支持者,处理起i很是棘手。 在朱翊钧看i,大明朝的改革需要做的就是解放思想。 很多事情都要重新弄,尤其是在思想方面最为重要。 现在的理学已经腐朽,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存天理、灭人欲”那套就应该摒弃掉。 作为后世穿越i的人,朱翊钧非常清楚,没有一个好的指导思想,没有一个好的主义,你还想发展? 路线之争,思想之争,人脑子都能打出狗脑子。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抬起头对陈矩说道:“走,去一趟母后那。”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见到朱翊钧已经走了,连忙迈步跟上。 朱翊钧i到李太后这里的时候,李太后正愁眉不展。 外面的消息闹闹腾腾,也没个准信,让李太后心里面没什么安全感,饭都少吃了一碗。 “母后。”朱翊钧对着李太后行了礼。 “免礼吧。”李太后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朱翊钧点点头说道:“吏部那边不同意慰留张先生。吏部张瀚还没有什么动作,不过这事应该就快解决了。” “之前御史曾士楚、吏科都给事中陈三谟倡疏奏留,现在名单上的臣子们都已经上了题本,大家都希望张先生留下。看i张先生还是很得人心的。” 朱翊钧说到这里也没笑,反正是李太后松了一口气。 “不过这里有一份题本,让孩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请母后帮忙看看。” 说着,朱翊钧就把题本递了过去。 李太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接过题本。 翻看了一眼,李太后的脸色就沉了下i,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说道:“这个吴中行是什么人?” “刚刚听皇儿的意思,满朝都同意,非常和谐。这个时候吴中行跳出i,而且让皇儿觉得不太好办,这是为什么呢?这个吴中行的地位并不高,翰林院的编修而已。” “这个人是张先生的学生。”朱翊钧有些尴尬。 谁能够想到自己的学生站出i反对老师呢? 而且言论还如此的不客气。 事关张居正的学生,朱翊钧觉得棘手也就正常了。 李太后想了想问道:“陛下准备怎么办?” 第四十七章 反对夺情的,全都收拾 怎么办? 对于吴中行这样的,朱翊钧没有什么迟疑,绝对要收拾掉。 自己只要用张居正,吴中行不能留。 现在大明的新政已经和张居正绑在一起。只要张居正一倒,旧党肯定反攻倒算。 不说新党能不能够抵挡得住,倒了这样一个领头的人物,肯定人心惶惶,搞不好就是新党的大溃败。 到时候,前五年的改革就功亏一篑了。 这样的事情,朱翊钧怎么可能干? 朱翊钧有自己的想法,但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朱翊钧说道:“先看看吧。” 他并不是想看看,只是想找更多的人站出i。 “不行。”李太后的脸顿时就沉了下i,有些生气的说道:“这种人忘恩负义,不能留。他是张先生的学生,人品有问题。” 朱翊钧有点尴尬,略为迟疑着说道:“母后,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李太后生气的说道:“这样的人,你还想留着吗?” 朱翊钧心中一动,表情顿时就严肃了起i,站起身子躬身说道:“回母后,是孩儿考虑不周。孩儿就按照母后说的办。” 满意的点了点头,李太后说道:“这才好。” 朱翊钧转头吩咐陈矩道:“让锦衣卫去,把这个吴中行下诏狱。”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这件事情,朱翊钧是不可能让东厂去干的,那是自己留着以后做事的地方。 干这些事情正合适的就是锦衣卫,反正刘守有和张居正穿一条裤子,这事让他i做正合适,得罪人也让他干。 吴中刑入狱了。 这个消息在京城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引发了官场上如海啸一般的舆论。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谁能够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有一部分人看明白了,陛下这是坚定了要张居正夺情,又或者说是张居正坚定了要夺情,谁反对就弄死谁。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的人害怕了,但是有的人被激怒了。 转眼到了第二天,张宏脚步急切的走了进i,手中捧着一本题本径直i到朱翊钧的面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将题本捧过了头顶。 “陛下,赵用贤上了题本。”张宏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这位老太监很紧张。 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有权力欲望的人,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太监,是文官最希望的那种,不乱伸手,甚至连钱都不怎么拿。 但是他不缺乏政治敏感性,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了,这是真的要出事了。 “拿i,朕看看。”朱翊钧缓缓的说道。 赵用贤,又是张居正的学生。 陈矩连忙走过去,将题本接了过i,又快速走到朱翊钧的面前,快速呈给朱翊钧。 将题本拿过i扫了一眼,朱翊钧就扔到了一边。 题本的内容很简单:反对张居正夺情,让他回家守孝。 主要理由就是已经离家十九年了,张居正不孝。 题本里同时把朱翊钧也给带上了。 张居正为朝廷尽忠十九年了,皇帝你为什么不让他回家? 皇帝你这么做不通情理。 “按太后的意思办,让刘守友抓人。”朱翊钧没有丝毫的迟疑。 这件事情在这里已经不是事了,甚至朱翊钧都不准备禀告李太后。 之前不是有吴中行的事吗?咱们就直接寻旧例,抓起i得了。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 “陛下,还有另外一件事。”张宏跪在地上说道。 “谁又闹腾了?”朱翊钧眯着眼睛说道。 “回陛下,从今天早晨开始,京城内外有人在到处做文章,全都是关于张老的,都说他不回家守孝是大逆不道。” “还有人说荧惑守心,乃不祥之兆。因为张老不回家丁忧,导致朝廷将要出现灾难。这是上天在示警,如果老还不走,大明就会更加多灾多难。” 朱翊钧一愣。 可以啊,这什么招数都上i了。 贴大字报、发传单,抨击张居正不孝、贪恋权位,这是要把张居正踩到泥里,彻底把他的名声搞臭。 这后面还干脆宣扬起了封建迷信,以后大明但凡有一点灾难,都会被扣到张居正的头上。 奸相是怎么i的? 就是这么i的。 现在朱翊钧算是更加深切地体会到了,人嘴两张皮,咋说都是理。 如果夸张居正的话,为国为民、赤胆忠心,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为国尽忠,不能为家尽孝,七尺之躯已许国。 这叫什么? 妥妥的无敌正能量。 可是到了那些人的嘴里面,成什么了? 朱翊钧以前只是看资料、听故事,现在真真正正处于这场风暴里面,算是明白了张居正为什么在这次夺情事件以后变化那么大。 因为张居正彻底看清楚了这些人的嘴脸。 无论自己为国做了多少事,只要触动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就会把自己往死里打。 他们眼瞎吗? 他们不是。 他们捍卫他们的利益、捍卫他们的道。不按他们的路走,他们就会把你打到泥里踩死。 在这样的情况下,张居正是个什么心情? “让锦衣卫查,抓!”朱翊钧面无表情的说道:“凡是张贴传扬的人,全都抓起i。告诉刘守有,查!” “朕倒想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做这些事情。如果找不到,让刘守友自己领罪。” 朱翊钧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平淡。 张宏的身子却是一哆嗦。 他明白这道圣旨下出去会代表什么。如果把锦衣卫放开了,那就会是一场动乱。 最关键的是会激发矛盾,让更多的人不满,也会对张居正更不利。 张居正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很艰难了。 张宏连忙说道:“陛下,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宜疏不易堵啊。” “什么时候太监也能参政了?”朱翊钧斜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奴婢不敢!”张宏连忙趴在地上磕头。 别说太监了,后宫都不得干政。 虽然很多时候这句话都是摆设,但是抬出i它就有威力。 第四十八章 卫道士不能留(求双倍月票! “还不快去办?”朱翊钧冷着脸说道。 “是,陛下。”张宏答应了一声,连忙转身向外跑了出去。 他的心提了起i,这场风波恐怕更大了。 朱翊钧其实不在意,闹得越大越好。 有张居正在前面顶缸,自己怕什么? 一方面,跳出i的人越多,越能够让张居正看清这些人的嘴脸,也能够让张居正认清情况,为接下i更加残酷的斗争做好准备。 另一方面,可以趁机扫清一批乱七八糟的人。 张居正的改革目前只是停留在浅层,朱翊钧还想往深水区里面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必须全都拿掉,一个都不能留。 他们中有的人或许支持张居正的改革,不过是因为张居正的改革还没触发到他们的核心利益,不然他们肯定会跳脚。 朱翊钧还想做思想上的改革。 他们现在因为夺情上串下跳,摆出一副誓死捍卫的架势,这可不是朱翊钧想要的。 卫道士不能留。 在这方面,朱翊钧可是深有体会。 原本的历史上,满清入关的时候,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为了这个,爆发了多少起义?死了多少人? 当时多少人宁可头断血流也不剃头? 到了晚清的时候,革命要剪掉辫子,那些人怎么做的? 宁死也不剪辫子。 这才多少年?满清才多少年? 由此可见,思想有多么的重要。 现在的大明已经进入了资本主义萌芽时期,需要一个符合时代的指导思想,儒家的那一套可以扫进垃圾堆里了。 儒家那一套是他们用i维护自身利益的,真真正正按照那一套做的人有几个? 满嘴都是主义,满肚子都是生意。 趁着这个机会,能扫走的全扫走。 张居正家里。 张敬修端着餐盘从外面走了进i,将餐盘放到父亲面前,担心的说道:“父亲,吃点东西吧。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点点头,端起碗开始吃了起i。 这个时候,游七走了上i,恭敬地站在一边说道:“今天早上开始,京城中就出现了很多贴在街头上的字报,全是说老爷的事情。” “街上也出现了很多的流言,说荧惑守心就是上天的警示。这是上天在试警,如果老爷不回家的话,大明会更加多灾多难,全是老爷不孝所致。” “还有人说老爷贪恋权位,因此连孝道都不顾了。”游七说完,恭敬地站在了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老爷。 张居正没什么反应,继续吃饭。 张敬修有些担心,迟疑地看着父亲,想要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比较好。 张敬修很清楚父亲的想法和报负。 父亲一辈子都在为大明的兴衰操心。 用父亲的话i说,大明已经走到了尽头,到了亡国的边缘。如果再不改的话,亡国之日不远矣。 父亲一生读书,觉得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张居正放下手中的勺子,抬起头问游七,“宫里面呢?” “宫里面有很多人上了题本,说的也都是这件事情。不过影响比较大的是赵用贤,他也上了题本。” 张居正手一颤,眼睛一眯。 前面的消息没有让张居正有任何的动容,但是这个消息让张居正有些迟疑。 张敬修都能够感觉到父亲真的生气了。 对于赵用贤、吴中行这些人,父亲一直都很看好。 他们不但是父亲的学生,而且还在翰林院任职,将i培养一下肯定都能做接班人。就像当年高拱培养了张四维、徐阶培养了父亲一样。 可是这些人现在背叛了父亲,疯狂地上题本攻击题本。 游七在一边连忙说道:“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将赵用贤下了锦衣卫大牢。街上传言的事情,陛下让锦衣卫彻查,找到是谁在背后散播谣言;凡是传播谣言的人,全部抓起i。” 说完,游七退到了一边。 他希望这样的消息能让自家老爷高兴一些,毕竟这是难得的好消息了。 张敬修在旁边却有些担心,看着父亲迟疑着说道:“父亲,是不是上疏辩解一番?” “不必如此。”张居正摆了摆手说道:“吏部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没有。”游七摇了摇头。 张居正的脸瞬间就黑了。 这是他最难以接受的。当初他力挺张瀚,让他做了吏部尚书,这几年张瀚做得很好,一直跟在他身后,确确实实的支持了他。 张居正一直以为张瀚跟自己是同道中人。 可是现在看i,却不是。张瀚跟自己不是同道中人。 张居正不禁想起了王安石,想i当年的他也应是如此。 张居正不禁想起了那句话,“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现在的事情变得很尴尬了。吏部如果不留自己的话,这件事情就名不正言不顺。 张居正望向了皇宫的方向,眼中带着期盼。 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皇宫大内。 朱翊钧没管外头乱七八糟的事,正在演武场里训练,玩得不亦乐乎。 他面前是一根木柱子,手中把玩着一把戚家刀,正在练拔刀。 朱翊钧手中握着这把戚家刀可不是普通的产品,而是正儿八经的系统定制。 这把戚家刀轻轻挥动之间,寒光大盛。 朱翊钧全神贯注的盯着眼前的柱子,平稳了一下呼吸,猛地拔出了腰间的刀,瞬间切在了木柱上。 刀身直接没入柱子,嵌在了中间,没能将柱子一刀砍断。 朱翊钧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行,太差劲了。 刀是好刀,人不行。 回手将刀收了起i,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缓缓地问道:“谭纶到了吗?” “回陛下,谭大人已经等在外面了。”陈矩笑着接过皇帝的刀。 韩六娘走到朱翊钧的面前,轻轻地替他擦汗。 自从病好了以后,韩六娘就留在了朱翊钧的身边,地位瞬间就提升了很多,成为了皇帝身边的大宫女。 “让谭爱卿进i吧。”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 第四十九章 谭纶推举刘显、俞大 时间不长,谭纶就从外面走了进i。 朱翊钧上下打量了一番谭纶,发现他的精神头还不错。看i系统帮他解决了身体问题之后,整个人都健康了不少。 “臣谭纶,参见陛下。”谭纶恭敬的行礼。 “免礼。”朱翊钧语气随意的摆了摆手说道:“看爱卿如今的样子,这病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还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托陛下的洪福,”谭纶连忙说道:“臣已经没有大碍了。” 朱翊钧满意的点点头,拉着谭纶走到一边坐下,指着茶水笑着说道:“尝尝,刚刚送i的贡品。” “多谢陛下。”谭纶连忙站了起i。 “坐,坐。”朱翊钧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说道:“爱卿不必如此,这里又不是朝堂之上,不必如此多礼。” “是,陛下。”谭纶答应了一声,这才坐了下i。 在朱翊钧的示意下,谭纶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就听到皇帝问道:“谭爱卿,关于张老夺情之事,你有何看法?” “现在朝野内外纷纷扰扰,很多人赞成,也有很多人反对。说的也都很有道理,朕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更找不到一个商量的人。朕只能把爱卿找i,想听听爱卿的看法。” 听到皇帝问这件事,谭纶一阵头大。 关于此事,谭纶的主要想法就是随大流、不要瞎掺和。 这么多年,自己经历的政治斗争还少吗? 这里面的残酷和无理,自己知道得很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根本就说不清。 何况谭纶的身份摆在这里,他出身裕王府,与张居正关系很好,两人算是一系;这几年又支持张居正的改革,算得上是新党。 在这样的情况下,谭纶支持张居正夺情也是应有之意。 随大流支持,和挑头支持是两码事。 没想到皇帝把自己找i,居然是问这件事。 略微迟疑了片刻,谭纶说道:“臣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头绪。朝廷现在需要张老主持大局,可回家尽孝又是天伦之道,实在是两难。这件事情恐怕还要陛下乾纲独断。” 朱翊钧看了一眼谭纶,大概也明白这是个怎么回事的官员了。 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但是交给他的事情也能做好。他做改革先锋不行,做改革的大帅也不行,但是做个偏将没问题。 “难啊!”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有一件事情朕想问问爱卿,爱卿有没有熟悉的老将,经验丰富、比较能打的那种?” 谭纶想了想之后问道:“不知陛下找此人何用?” “朕近日研究了一些兵书,心中颇多不惑,想找人解惑。本i想着爱卿是合适的人选,可是爱卿执掌兵部、事务繁多,身子也刚刚大好,朕实在不忍心劳动。朕想着找一个老将放在身边,随时为朕解惑。” 谭纶想了想,咬牙道:“陛下这么一说,臣真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太好办,给皇帝推荐这么个人很容易搞出事情。 首先,很容易被文官攻讦,一个邀宠献媚的名头跑不了了。 其次,这个老将如果做了什么事触怒了陛下,自己也要跟着担责任。 只是张老夺情之事,自己已经缩了一回,这次不能再缩了。 如果再缩回的话,陛下怎么看自己? 这个印象不能留。 “不知是何人?”朱翊钧顿时i了兴趣。 “回陛下,臣认为有两个人比较合适。一个是广西狼兵总兵刘显,他前些日子给朝廷上了一份奏本,说是身体大坏,想要请辞。” “另外一位是后将军府佥书俞大猷。” 前面那位刘显,谭纶推荐起i倒是没有什么迟疑。反倒是后面这一位。让谭纶多多少少有些迟疑,实在是俞大猷的脾气放在那里。 俞大猷是一个能力不逊于戚继光的名将,可是在做官上就比戚继光差远了,一辈子起起伏伏。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俞大猷脾气直,极易得罪人,而且不会拍马屁,彻彻底底的武人作派。 即便他战功彪炳,也总是被人打压。 俞大猷的能力是真的强,把他举荐到陛下的面前,谭纶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不过还是把俞大猷说了出i。 看了一眼谭纶,朱翊钧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两人都挺有趣。 刘显的确很有名,也的确非常强。 他有一个儿子非常著名,叫刘綎,被称为刘大刀,也是一个非常能打的将领。 至于俞大猷,这个人也很厉害,甚至在练兵方面比戚继光更强。只不过一辈子被人打压,他就是大明武将悲哀的写照。 这两人选谁? 那还用选吗?普通人才会做选择,皇帝就全都要。 朱翊钧抬起头说道:“让他们两个都进京。他们的接任人选,你们兵部做主。让他们尽快起行。” “是,陛下。”谭纶连忙说道。 谭纶他没想到陛下两个人都要,虽然心里面奇怪,不过也都答应了下i。 毕竟这两人都上了奏本,都说身体不好要请辞。现在把他们弄到京城i,也算是物尽其用。 对于朱翊钧i说,这两个人应该没多长时间好活了,再不弄到京城i,估计很快就死了。 只有在自己的身边,自己才能够保证他们多活一些年。这样的将领,可不能让他们就那么死了。 自己需要他们,因为以后要做的事情,没有兵权可不行。 不但要有兵权,还得是重中之重。 又谈论了一会儿,朱翊钧就让谭纶离开了。 这个时候,张宏从外面走了进i,手里捧着一份奏本,有些迟疑的走到朱翊钧的面前。 “这次又是谁?”朱翊钧把玩着戚家刀问道。 张宏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见陛下神情平和,这才松了一口气,捧着题本向前走了几步说道:“回陛下,是刑部主事艾穆和沈思孝。” “这两人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吗?”朱翊钧缓缓的问道:“两个刑部主事而已,又能闹腾什么? “回陛下,此二人皆为湖广人士,乃是张老同乡。”张宏低着头说道。 第五十章 张居正何去何 “让锦衣卫抓人。”朱翊钧说道。 “是,陛下。”张宏连忙躬身。 朱翊钧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长刀,又轻声的补充了一句,“对了,让内拟旨,吏部尚书张瀚年老体衰、不堪任用,回家去吧。” 这话一出i,张宏就是一哆嗦。 前面那些人如果说还是小虾米的话,陛下抓也就抓了,收拾了也就收拾了。 可是现在这个不一样,这可是吏部尚书啊!就这么一句话,就直接给弄下去了? 张宏都不敢想,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恐怕大明的官场都要沸腾了。 张宏刚想抬起头劝一下陛下,陛下已经收刀归鞘转身走了。 张宏无奈,只能转身跑出去传旨了。 消息传出去以后,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朝堂一片沸腾。 谁也没有想到,突然间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吏部尚书就这么下台了? 舆论一片哗然,又让人措手不及。 张居正府邸。 听了游七的汇报,张居正陷入了沉寂,半晌没有说话。 一边的张敬修反而有些担心,迟疑了片刻说道:“父亲,是不是想点办法?不能再这么闹腾下去了,如果再闹腾的话,恐怕会越闹越大啊!” 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说道:“现在闹得还不大吗?” 张敬修瞬间无言。 是啊,现在闹得已经够大的了。 朝廷上下在京的官员基本都卷了进i,有赞成的,有反对的,有的甚至被抓起i了。现在连吏部尚书都下台了,这也的确闹得够大了。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杂乱了起i。 有人跑了进i,躬身说道:“老爷,宫里面i人传旨了!” 张居正一愣。没想到皇宫里这个时候居然i了圣旨。 他连忙站起身子,向外面走了出去,带着儿子出去接旨了。 i传旨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宏。 张居正跪在地上大声说道:“臣张居正,接旨!” 张宏展开圣旨就念了起i。 圣旨内容就是挽留张居正,不要让他回家,让他夺情。 “朕冲年垂拱仰成,顷刻离卿不得,安能远待三年?” “连日不得面卿,朕心如有所失。” 整份圣旨基本都是这样的话语,从家国大义、个人私情方面留下张居正。看得出i朱翊钧对张居正的一片深情。 “钦此!”张宏大声说道。 双手把圣旨接在了手里,张居正从地上站了起i,脸色依然严肃,对着张宏说道:“多谢公公。” “无妨。”张宏摆了摆手说道:“有些话,咱家本不该说,可咱家今日还是要说了。” “老,这些日子外面的人都在弹劾你,陛下想把你留下,朝廷上下舆情纷纷,锦衣卫大牢里连官员带民间百姓已经抓了一百多人了;吏部尚书张瀚也被罢免了。奴婢觉得老是时候表态了。” 说完,张宏一躬身,随后便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张居正面色不变,对儿子张敬修说道:“替我送公公。” “是,父亲。”张敬修连忙跟上,把张宏送了出去。 张居正将圣旨带回了房间。 游七在一边陪着,小心翼翼的说道:“老爷,这……” 轻轻地摆了摆手,张居正看了一眼张宏离去的方向,缓缓地说道:“也的确到了该结束的时候,张宏的话也代表了陛下的意思。” 说到这里,张居正的神情微变。 虽然话是借着张宏的口说的,却代表着陛下的意思。 陛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该做的事情朕都做了,该轮到你表态了。 太后那边也下旨慰留,朕也下旨慰留,为此还处置了很多官员。 你张居正不能一直在这里写着拜辞的奏本,然后让我们不断的挽留你。 现在已经差不多了,该轮到你表态了。 皇帝登基的时候,三辞三让;到第四次的时候,那是一定要上去的。 到你张居正这里也差不多,如果你再写拜辞的折子,那就真的让你回家了。 如果你不写,那就代表你不愿意走。皇帝会再发一份圣旨,让你留下i。 圣旨里面的话虽然说得客气,一副小皇帝离不开自己的样子,可是张居正却感觉到了这份圣旨的不同。 具体哪里不同,他还没琢磨出味道i,但就是不同。 这个时候,张敬修也从外面走了进i,i到父亲的面前恭敬的说道:“父亲,接下i怎么办?” 这些日子,张敬修也没少被骚扰,很多一起读书的同窗或者交好的官员给他写了很多的信,让他劝说父亲回乡,理由给的五花八门。 有的说是为了孝道,有的说是为了名声。每个人的理由都很充分,可是张敬修从i没有在父亲面前提起过。 因为那些人都有各自的理由,可是父亲也有自己的理由。 酝酿了这么多年的改革,终于打好了基础;考成法推行了这么多年,官场清洗了这么多年,终于到了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离开三年? 官场上的人事纷争本身就最复杂,等到三年后回i的时候,估计早就变了天了,所有的心力全都白费了,想要推行后面的改革也不可能了。 所以不能走,父亲绝对不能走。 张敬修理解父亲,从i不在这方面劝诫父亲。 他只是看着父亲那一张老去数十年、布满疲惫憔悴的脸,略微有一些心疼。 为大明鞠躬尽瘁的父亲,终将何去何从? 沉吟了片刻,张居正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游七和张敬修一起答应了一声,随后两人就一起退了出去。 皇宫大内。 朱翊钧活动了一下筋骨,将手中的奏本放下,随后看了一眼陈矩缓缓地问道:“这份奏本是怎么递进i的?这个叫邹元标的,不过是一个新科进士而已。” “回陛下,”陈矩连忙说道:“据送进i的小太监说,当时邹元标把题本递给他的时候,说这是一份请假的奏本。” “请假?”朱翊钧冷笑道:“什么时候,一个观政的新科进士请假需要写奏本了?” 第五十一章 全部革官发配 闻言,陈矩有些尴尬的退到了一边。 邹元标这话的确有些假,显然是买通了太监,这才将奏本递了进来。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外间的官员勾结太监、收买太监的例子,简直就是数不胜数。 只不过朱翊钧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如此利欲熏心,这种事都敢干。 朱翊钧面无表情的说道:“无论什么原因,拿了这个太监。” “是,陛下。”陈矩连忙躬身道:“奴婢马上去办。” “传旨刘守有,把邹元标拿了。明天上午,在皇宫午门外,把这些天抓的所有官员都带过来,打庭仗。” 闻言,陈矩就是一哆嗦。 他没想到陛下居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把所有的官员全都拉过来打板子,这么干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陛下……”陈炬有些迟疑的看着朱翊钧。 “还不去?”朱翊钧沉声道,目光盯着陈矩,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 “奴婢这就去。”陈矩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如一颗天外飞星落入湖水中般,掀起了层层巨浪。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这么干。 把所有人都拉到午门外打屁股,这太严厉残暴一些了吧? 这可不是皇帝应该干的事! 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邹元标的那份奏本。 大家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陛下会这么生气。 不是在开玩笑吗,你在奏本上这么写? 你遣词造句虽然很客气,但是意思很明显,张居正不回家就是不孝顺;同时还把皇帝也带上了。 话虽然说得很客气,但是话里话外就是在说皇帝离不开张居正。皇帝你都这么大了,居然还依靠张居正? 这些话可以从两个方面理解: 一方面是劝诫皇帝,你是时候自己当家作主了;另外一方面就是在使用激将法,你都这么大了,你居然还不能自己做主吗? 年少之人不知深浅,也很冲动,哪会让人这么说自己? 你越这么说,我越要证明给你看,这就是叛逆。这样一来,少年皇帝就会赶走张居正。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邹元标都没安好心。 乾清宫。 外面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这里却安稳如故。 朱翊钧手里面拿着邹元标的奏本,脸上露出了感慨的笑容,“不愧是邹元标啊!” 后世的东林党三英之一,不说其他的,这份投机取巧的能力就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看看人家干这个事,一个新科进士一定要在这里面掺合一下,而且还干成了。 如果邹元标能够把张居正赶回家,他得声名鹊起成什么样? 为了这份利益,他搏了一把。因为现在是人都应该明白,大明轮不到皇帝做主。 皇帝还没成年,婚都没结,为人也不稳妥;不可能亲政,现在还不是时候。 邹元标偏偏要这么说,可见其用心就是想要激怒皇帝,让皇帝赶走张居正。 这种人真应该收拾! 朱翊钧也有了一些明悟,什么君子啊、名声啊,为什么这帮人会被吹捧? 为什么这些人能够在万历时代把刷声望这件事玩到了顶峰? 因为他们是改革的反对者,是既得利益的维护者,代表着他们这个阶层和张居正打了一架。 打架的时候,张居正把他打受伤了,那他们那个阶层的人自然就会把他们吹捧为英雄,如此方能鼓励后来者。 这么一想,不就明白了吗? 将手中的奏本放下,朱翊钧的目光明灭不定,随后转头看向陈矩说道:“让内阁拟旨,邹元标革除功名,永不续用,发配一个远点的地方。让司礼监自己斟酌。” “其他的那些官员也一样,全部革除官职发配。顺便再让司礼监拟定一份圣旨,今后如果再有人敢言张阁老夺情之事,一律斩首,没有任何余地可言。” “陛下……”陈矩抬头,迟疑地看着朱翊钧。 此时,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很想说,陛下,咱不能这么干。 朱翊钧却不以为意,摆了摆手说道:“去办吧。” “是,陛下。”陈矩连忙低头答应道, 等到陈矩走了以后,朱翊钧的目光隐隐带着期盼的看向了另外一个方向——李太后所居住的宫殿。 “风暴既然已经掀起来了,那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张居正府邸。 游七快步从外面走了进来,脸色有些焦急的径直来到张居正的面前,躬身说道:“老爷,锦衣卫那边刚送来了一个消息。” “什么事?”站在一边的张敬修连忙问道。 “回老爷,陛下刚刚下了旨意,明天要把所有反对夺情的官员拉到午门外庭仗。而且下了圣旨,这些官员全部罢去官职,永不续用,他们全部被发配了,有的去了辽东,有的去了西南。” “怎么会这样?”张敬修脸色一变,转头看向父亲,神情有些不好看。 他知道,如果真的这么做了的话,父亲得罪的人就更多了。 这件事情本身就难办,如果再得罪这么多人的话…… 张居正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明白,这是自己那个学生皇帝给的回应。 他眼中闪过一抹欣慰。 有决断、有魄力,想要改革就要有这样的皇帝。 自己没有上拜辞的奏本,所以陛下也有了动作。 君臣二人配合默契。 张居正心里面毫无波动,只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都下去吧,我想静静。” “是,父亲。”张敬修躬身答应道。 游七也没说什么,跟着张敬修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两人离开房间后,张敬修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房间,最后迈步走出了院子。 只不过他没走两步,迎面就碰上了弟弟张嗣修, “你要去见父亲吗?”张敬修缓缓地问道。 张嗣修点了点头,有些无奈的说道:“大哥,消息你也知道了吗?” “知道了。”张敬修点头说道:“父亲那边也已经知道了。刚刚父亲把我赶了出来,你不用过去了,父亲似乎并不在意。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张嗣修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次事情的起因是一个叫邹元标的进士。” 第五十二章 牛脾气王锡爵 “邹元标?”张敬修喃喃的说道:“没听过,此人有何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不知道他通过什么手段给陛下递了一份奏本。”张嗣修咬牙切齿道:“此人挑拨父亲与陛下的君臣关系。” 说完,张嗣修就把奏本的内容背了一遍。 “正因为他的这份奏本,所以陛下才如此生气,不但把所有人都拉过来打廷杖,还开革了他的功名,永不叙用。” 闻言,张敬修脸色不但没有什么激动的,反而更凝重了。 他们兄弟两人都不是蠢人,心里面很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表面上看起来,陛下为父亲出了气,也没有在意邹元标说的那些话;邹元标也的确被处罚了,而且处罚得还很重。 可是两人知道,有件事不得不面对,那就是皇帝真的大了,皇后都已经选定,马上就要大婚了。大婚就代表着陛下要成年了,父亲要把权力还给陛下。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来还真的不好说。 邹元标动了这个心思,难保其他人不会动。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人心是最难琢磨的东西。 如果有一天,陛下真的听信了这些话,父亲就危险了。 “你想找父亲说这件事情?”张敬修抬起头看着张嗣修缓缓的问道。 张嗣修点点头,面容严肃的说道:“这可是大事。” “不必说了,”张敬修摇了摇头说道:“父亲有父亲的想法,我想父亲不会不明白。他依旧坚持这么做,外面的人不理解父亲,我们做儿子的不能不理解。父亲为国为民不计得失,我们做儿子的只能支持。” 说着,张敬修转头看了一眼父亲所在的方向,坚定的说道:“何况这个时候,父亲不想听这些。” 张嗣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走吧,跟我出去。”张敬修拍了拍张嗣修的肩膀,转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张嗣修迟疑了片刻,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打廷杖、发配、罢黜,开革功名、永不续用,这些消息传出来,瞬间就引起了朝堂上下的轩然大波。 之前罢黜张瀚的事情还没去,现在又来? 这一次被革的官职虽然没有那么高,情况却非常恶劣。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很明显,朱翊钧这一波骚操作刺激了无数人。 京城中很多人都坐不住了,他们推出了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人物,准备一起去找张居正,希望张居正能够为被革的那些人求情,放过他们。 这个被推举出来的人就是王锡爵。 王锡爵出身名门望族太原王氏。 王氏先祖在元末“红巾起义”中,为躲避战火,弃官逃到江南。后代其中一支于弘治年间进入太仓,祖父王涌善于经营成为当时太仓巨富。 嘉靖四十一年会试名列第一(会元),廷试名列第二(榜眼),王锡爵的后代不乏科场得意者,其家族延续到清代成为名符其实的簪缨世家。 虽然是没落的太原王氏,可依旧知道怎么把自己经营成一个世家。 此时王锡爵的官职不,是詹事府詹事兼侍读学士,主持过会试,做过世宗实录副总裁官。 他的官职已经走到了顶端,下一步就是入内阁了。王锡爵现在的地位就是内阁大学士的候选人,而且是基本能够确定进入内阁的人选。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去求张居正,别人你都不够资格。 于是,一群人在王锡爵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张家。 皇宫大内。 朱翊钧看着张宏送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松了一口气。 自己的安排还没有打乱历史的潮流,他们果然还是去了。 朱翊钧说道:“你们不用管了,盯着就行,别出事。” “是,陛下。”张宏连忙答应道:“要不要奴婢派些人去看看?” “大可不必,”朱翊钧摆了摆手,笑道:“随他们去吧。大部分都是读书人,能闹出什么事呢?” 朱翊钧对着陈矩伸了伸手。笑着说道:“把朕的刀拿来。” “是,陛下。”陈矩连忙双手将皇帝的刀递了上去。 伸手把刀抽了出来,朱翊钧挥舞了几下,脸上还不是很满意。 真的有点想念俞大猷,希望他快点到来,好教导一下自己。 据说俞大猷的武功很不错,正好可以教教自己。 还有刘显,据说他们家刀法也很厉害,他的儿子就学到了精髓。不然后来也不会有大刀刘綎的说法了。 看了看手中的刀,这还真是不行。 张宏这个时候从不远处大口地喘着出气走了过来,一脸急切地快走到朱翊钧的面前,硬生生收敛了下气息,说道:“陛下,出事了。” “怎么,他们打起来了?”朱翊钧随意的问道。 朱翊钧还挺希望他们打起来的,如果两伙人能够打起来,那还是真的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 “回陛下,没有。”张宏连忙说道:“王锡爵等人去了张阁老的家里,希望张阁老能够向陛下求情,放了那些人。一群人群情激奋,争吵不休。” 果然,他们怎么可能动手? 朱翊君顿时就笑了,真就道德绑架呗? 我弹劾你、我骂你不孝、我骂你奸臣、我把你名声搞得臭大街,然后你不但不能怪我,你还得原谅我,甚至你还得帮忙让我免受处罚。 这个时候,朱翊钧突然想起了某学姐。 前后跨越了这么多年,何其相似? 甚至她让自己帮办这件事情的时候,都不是低三下四的去求,而是趾高气昂的去指使。 她站在面前,就必须得帮她。如果不帮她,你就是道德低下、人品太次。 “张阁老如何了?”朱翊钧直接问道。 这件事情其实是双方正式决裂的导火索,也正是在这件事情之后,朝堂又一次得到了清洗,甚至内阁大学士吕调阳都走了。 “张阁老拿出了刀,”张宏急切的说道:“他把刀递给王锡爵王大人,直说让他们杀了他。” “然后呢?”朱翊钧兴奋的问道。 虽然这件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但期待的是后面。 “还没等王大人有反应,张阁老就晕厥了过去。现在人被抬进去了,张家乱成了一锅粥,甚至爆发了冲突。” “王锡爵等人被赶了出来,却有人聚集在张家门口不走,呼喊着张居正在装病、在讹人!闹腾得很厉害。” 第五十三章 张居正被气倒了 朱翊钧顿时一愣,心里再次震惊于系统的力量。 这时间拿捏得还真的好,简直太厉害了! 虽然已经经历过一次,但还是让人感到震惊。 不过既然系统已经把事情做了,剩下的事情就该自己来了。 朱翊钧看向陈矩,一脸郑重的直接说道:“马上去通知刘守有,让锦衣卫马上到场维持秩序。”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道。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张宏,语气严肃的说道:“你马上派东厂的人。现在跟着朕一起到张先生的家里面去。” “是,陛下。”张宏也连忙答应道。 张宏嘴上虽然答应,可心里面还是有些担心。略微有些迟疑的看着皇帝,咬了咬牙,向前走了一步说道:“陛下,现在还是不要过去了吧?” “张家现在很乱,很多人在闹腾。如果惊了圣驾,就不好了。” 张宏意思是说,那些人现在群情激愤,而且闹腾得非常厉害。他们去张居正的家里面闹,不就是因为陛下要打那些人的屁股,还要剥夺他们的官职和功名。 在这样的情况下,皇帝现在过去不好。如果这些人知道皇帝过去,再闹腾起来,冲击了皇帝的圣驾,那事情就变得更糟糕了。 说白了,张宏担心朱翊钧过去会激化矛盾。 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张宏,朱翊钧沉声说道:“快去办。” 现在朱翊钧算是明白历史上的万历皇帝为什么看不上这个大太监了。 说起来,张宏不贪污、做事有原则,可是万历皇帝就是看不上。 因为什么? 因为皇帝需要的是家奴。 太监是皇帝的家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 平日里有大臣劝诫我难道还不够吗? 我的家仆就听话做事不就完了吗?不需要想那么多。 我要的是个工具人,不是个有思想的工具人。 张宏见皇帝沉了脸,只能躬身说道:“是,陛下。” 说完,张宏就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朱翊钧看着张宏的背影,心里面已经动了换人的心思,只不过现在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有一件事情,张宏做得还算好,就是不到李太后那里去告状。不然,这个大太监就换定了。 时间不长,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朱翊钧就离开了皇宫。 当朱翊钧来到张居正家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更多的人。 显然,消息传出去以后,更多的人把注意力关注到了这里。除了王锡爵以外,其他的内阁大学士也到了。 大家知道皇帝已经到了的消息,直接跑到门口来迎接了,跪了整整一胡同。每个人的心思都不一样。 朱翊钧从御辇上走了下来,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说道:“都起来吧。” 随后,朱翊钧迈步向里面走了进去。 众人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有几个人跟着朱翊钧一起往里面走了进去。 其他没资格进去的人继续在外面等着。 带头跟着的正是张四维和吕调阳,此时两人脸色很平和,什么也看不出来。 朱翊钧觉得一直有一双黑手在操作这些事情,无论是疯狂的上奏折和反驳,看起来都是有人在带节奏。 单看历史还没什么感觉,可是这一次亲身经历让朱翊钧的感触更明显。 朱翊钧最怀疑吕调阳,因为在这一次夺情事件以后,朝堂上很多大臣败退,在这里面离开的最顶级官员就是吕调阳。 原本朱翊钧还以为吕调阳的离开是因为科举事件,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很可能就是吕调阳鼓动人来攻击张居正、在街上贴大字报到处刷张居正的黑料。 在夺情事件以后,吕调阳没有在朝堂上继续待下去,而是选择了直接离开,作为政治斗争失败的一方败退了。 一边往里面走,朱翊钧瞥了眼张四维。 不知道张四维此时在想什么,是不是想落井下石? 估计他也在观望,看看张居正这一次会怎么样? 显然张居正这次晕倒,会在朝堂上引起很大的波澜。 走进内院之后,朱翊钧直接来到张居正的房门口,迈步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为张居正诊脉的李长生。 此时李长生的脸色很严肃,整个人也透着一股子紧张。 见到皇帝,李长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臣李长生,参见陛下。” “免礼。”朱翊钧摆了摆手,沉声问道:“张先生怎么样?” “回陛下,情况不是太好。”李长生连忙说道:“张阁老情绪激动,加上伤心过度、日夜操劳,这才昏厥了过去。到现在都没有醒过来。臣已经开了方子,让人拿去煎服了。” “张先生什么时候能醒过来?”朱翊钧看着李长生缓缓的问道。 闻言,李长生身子就是一哆嗦。 “回陛下,这……臣没有把握。”迟疑了片刻,李长生有些紧张的说道:“这要看张阁老自己,如果顺利的话,相信很快就能够醒过来。” 这个保证,李长生不敢下,万一醒不过来怎么办? 朱翊钧点了点头,也没有去怪李长生,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李长生身后的年轻人,说道:“张敬修,你过来。” 张敬修来到朱翊钧的面前,连忙躬身道:“学生张静修,参见陛下。”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张敬修的长相还挺像张居正的。 朱翊钧伸手拿出一个瓷瓶说道:“这是一颗培元丹,你将其捣碎,用水给张先生服下,相信很快就会有效果。” 张敬修没有去接,而是恭敬的说道:“陛下,已经给家父服用过了。上一次陛下赐下的三颗培元丹,还有两颗。” “原来如此。”朱翊钧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那这颗也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朱翊钧把丹药递给张敬修。 “谢陛下。”张敬修连忙恭敬的双手接了过来,脸上充满了感情,只不过隐藏更深的是担心。 张敬修的心里也很明白,自己一家全靠父亲撑着,这个时候父亲倒了,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第五十四章 灵魂拷问 扫了一眼周围的几人,朱翊钧说道:“好好照顾你父亲。 他又转头对张四维等人说道:“跟着朕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是,陛下。”众人连忙躬身答应。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了张家的大厅。 朱翊钧直接就坐在主座上。 下面站着朝中重要的大臣。 茶水很快就被端了上来,放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四维,缓缓的问道:“张爱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先生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是在明知故问。这也预示着皇帝不高兴了。 张四维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说道:“回陛下,今日外面有人到了张阁老的家里,想要阁老向陛下求情,放过明日那些会被打庭杖的人。” “也许是言辞之间有些激烈,这才闹了起来。张阁老一时激动,就晕了过去。”一边说着,张四维一边心翼翼地看向皇帝。 张四维在观察皇帝的反应。 在得知到张居正晕倒的消息时,张四维的心都颤抖了一下。 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很多人都不知道,以为自己对张居正很恭敬。可是张四维心里却明白,自己也有着取而代之的心思。 官做到了自己这个份上,没有人不会想再往前一步。那个人人都垂涎的位置,自己也想坐上去。 张居正的老师是徐阶,自己的老师还是高拱呢! 只不过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机会,太后对张居正信任有加,皇帝对张居正也是信任有加,宫里面有冯保作为内应,自己想下手都没有地方。 虽然偶尔会搞一些动作,可是一直以来都没什么效果,太大的动作自己也不敢做。 自己也足够节制,甚至这次闹闹腾腾的夺情都没掺合。 可如果这一次张居正身子不行了,那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想到这里,张四维想不激动都难。 朱翊钧看着张四维,知道他的话说得其实有些避重就轻。 不过现在的关注点不在这上,朱翊钧问道:“原来如此。不知道是以何人为首?” “回陛下,是以臣为首。”王锡爵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说道。 事情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地步,想要隐瞒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王锡爵直接就认了下来。 他的心情很复杂,没有从任何方面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情。 朝堂没有人做主了,把张居正给气病,很容易激怒陛下,让陛下对那些人更看不上,尤其是今天来的这些人。 朱翊钧看了一眼王锡爵,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王锡爵是一个坚定的理学派,在做事上还略微偏向于张居正。 王锡爵觉得张居正的革新有成效,但是做得太过了。 像张居正这种修修补补的改革都过了,那更激烈的,王锡爵就更接受不了了。 王锡爵这个人还有一点点中正之心,在万历皇帝清算张居正的时候,他曾经上题本劝过万历皇帝,也为张居正辩解,说张居正为相还是有功的,不应该得到这样的对待。 对于王锡爵这种人,朱翊钧也不太好评价。 反正革新的时候,这种人肯定用不着。这一个评价就足够了。 朱翊钧看着王锡爵,缓缓的问道:“王爱卿,你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些被锦衣卫抓的人求情吗?” “你求情应该找朕,为什么到张先生这里来?那些人都是朕下旨抓的,你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和朕说。” “张先生丧父,那些人抨击之时言语十分不堪,朕惩戒他们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他们如此咒骂于张先生,你居然还想让张先生为他们求情?王爱卿,你不觉得你们这么做,有些过分吗?” 闻言,王锡爵有些迟疑,脸色顿时就灰败了下来。 他知道这件事情说不清楚了,不过今天也是一个机会。他决定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如果今天不说,以后恐怕就没机会了。 王锡爵撩起衣服跪在地上,沉声道:“陛下,大明以孝治天下。张阁老丧父,回家守孝乃是伦理纲常。大家劝谏张阁老,也是希望他能够回家守孝,以尽孝道。” “这是在维护朝廷的法统、维护伦理纲常、维护圣人之道。即使言语激烈一些,也应该予以宽容。” “陛下生气,惩戒一番也就是了。如此严惩,臣觉得过于严重了一些。所以臣想着如果张阁老能够开口,陛下必然能够重新发落,所以臣今日才来找张阁老。” “谁能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臣愧对陛下!请陛下惩处!” “原来是这样。”朱翊钧站起身子说道:“那朕来问爱卿,你觉得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更重要,还是伦理纲常更重要?” “是不是伦理纲常更重于江山社稷?为了维护伦理纲常,可以置大明江山社稷于不顾?” 这话一出来,大厅里瞬间就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的喘息声都瞬间就了下来,甚至连张四维等人都是如此。 他们从来没有见到如此咄咄逼人的皇帝。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皇帝吗? 王锡爵脸色更白了。 这话怎么说? 在读书人的心里,万古纲常自然重要,甚至比江山都重要。毕竟伦理纲常千古永存,那是圣仁知道吗? 江山呢? 只是一家一姓的江山社稷。 可是不能说,哪怕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说出口。 你做着老朱家的官,端着老朱家的饭碗,敢说这样的话就是大逆不道! “王爱卿,朕在问你。”朱翊钧眯着眼睛,盯着王锡爵。 王锡爵连忙说道:“回陛下,自然是大明的江山社稷更重要。” “原来如此。”朱翊钧点了点头,脸色似乎缓和下来了,随后问道:“朕也这么认为。所以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朕让张阁老夺情。虽然有违伦理纲常,可也是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 “既然爱卿说大明的江山社稷重于伦理纲常,那朕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朕也说过了,那些人为什么还置朕的言语于不顾?难道在他们的心里面,伦理纲常要重过大明江山社稷吗?” 第五十五章 朕不要你觉得,朕要朕觉得! 这话其实争论起来毫无意义,因为在他们的心里边,其实就是这么想的。 皇帝算什么? 今天死了,明天换一个。 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今天你家坐,明天他家坐。现在坐江山的是姓朱的,前些年还是元朝坐江山;再往前倒,那还是宋代的赵家呢! 北方这片还有金、辽,谁又能说得清。 可是圣人之道,千古永存,当然要比你们家、比皇帝更重要。 其实,什么读书之道、圣人之道,也就是那么回事。如果真的按读书之道、圣人之道去做事,多少人都应该被拉出去砍头? 圣人的思想就像一个姑娘一样,任由他们打扮,怎么理解都行。 儒门之内,他们之间斗的还少吗? 秦朝的儒家思想、汉朝的儒家思想、唐朝的儒家思想,与现在的能一样吗? 即便到了宋代,儒家占据了主流,彻底统治了思想界,可还是内斗。 理学、心学不一样,打得不可开交,还有张学、关学等等。 圣人的思想就是一个姑娘。任由他们随便涂抹和打扮。怎么有利于自己、怎么有利于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就怎么涂抹、怎么打扮。 只不过有些事情只能放在私底下想着、做着,绝对不能够拿到明面上来说。 这次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朱翊钧这个问题等于打到了死角上。 “臣等不敢!”王锡爵连忙说道:“只是张居正的去留,并无碍于大明的江山社稷。” “朝z文臣、武将众多;内阁之中,无论是张四维张阁老,还是吕调阳吕阁老,都能够平衡阴阳、调理天下、辅助陛下稳固大明江山社稷。” “即便张阁老回乡守孝,也不会影响大明的江山社稷。何况守孝之期不过三年,弹指之间便过了,到时再起复也不迟。” 三年又三年,大明有几个三年? 朱翊钧看着王锡爵,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变化。 三年的时间,很多人要的就是这三年的时间。 张居正上位后用了五年才把朝堂收拾成现在的样子,才将改革的基础彻底打下来。 这个时候他回家三年,这三年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别人不知道,朱翊钧的心里面可是很清楚的。 张居正死了以后,新政的崩塌速度之快,简直就让人震惊。 三大征的时候勉强还能够用用老底子,等到三大征以后呢?大明还剩下什么? 萨尔浒一战,直接就把大明的元气打没了。自那以后,一路下滑,到最后,亡国了。 张居正为什么不能回去? 他自己也清楚回去以后的下场。 三年以后再回来,什么都要重新开始,甚至根本就没有机会重新开始。 三年的时间,太多的变数了。很多人要的就是这三年。 所以绝对不能给!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大明的江山社稷?”朱翊钧声音平和的冷声道:“张先生影响不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这件事情爱卿以为应该是谁觉得?是爱卿觉得,还是应该朕觉得?” “如果是爱卿觉得,那其他的事情是不是也应该爱卿觉得?如果这天下的臣子都按照自己的觉得来办事,那目视天下,当今大明是谁家天下?” 王锡爵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脸色煞白,随即连忙跪起,连连叩头,“陛下,陛下!臣万万没有此意啊!请陛下明察!” “臣心里面绝无此意!请陛下明察!” 在场的人心里面都是一沉。 看来这一次的事情真的激怒了陛下。 刚刚升起了一点心思的张四维瞬间就把心思压了下去。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够跳,一旦跳出来,很容易激怒陛下。 吕调阳缓缓地收回了脚。说实话,他刚刚想上前说两句来着。 借着王锡爵的话语,自己说上几句,说不定就能够让张居正连养病带守孝直接回家了。 可是皇帝的态度却出乎预料,这想法也让人出乎意料。 吕调阳又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隐藏在人堆中。这个麻烦不能招惹。 朱翊钧盯着王锡爵沉声道:“这天下是大明的天下,朕是大明的皇帝。所以要朕觉得,不要你觉得。明白吗?” “朕觉得张爱卿能够影响大明的江山社稷,那么张爱卿就要夺情,这是朕的旨意。” “朕觉得那些人应该打屁股、应该罢黜,那他们就应该被罢黜。不但是他们,还有今天来到这里的所有人。” 朱翊钧转头看着张四维说道:“内阁拟旨,今天来张先生家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革职查办!” 说完,朱翊钧转头看向人群,“刘守有来了没有?” “臣在。”刘守有连忙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面容严肃地躬身。 实在是不严肃不行了,陛下的这套做派,他从没有见过。 看来,张居正这一晕倒,陛下是真的急了。 “来了就好。”朱翊钧点头说道:“这些人你去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违法乱纪、贪赃枉法的事情?” “如果有,一律严惩不贷;如果没有,让他们回家,该干嘛干嘛去,朕不需要这样的臣子。” “是,陛下。”刘守有躬身道:“臣马上去安排。” “行了,今天就这样。”朱翊钧说完,迈步向外走了出去。 他对陈矩说道:“在这里留个人。张先生醒了,马上来报朕。”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道。 刚刚的陛下让陈矩觉得不认识了,没想到陛下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现在心里面也是充满了畏惧。 朱翊钧迈步走了出去,直接上了御辇,带着人回宫了。 今天的事情自然是朱翊钧早就计划好的,一方面为自己树立威信,另外一方面为新党撑腰。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做得远远不够。 张居正的改革要做,而且要做得更深入、更彻底。 自己需要表明立场,让新党有信心。 你们放手干吧,朕会为你们撑腰。无论谁出来跳,朕都会把他们打趴下,你们不用担心。 虽然朱翊钧要收割声望,可是也明白,不是谁的声望都能收割得到的。想要两头讨好,最终谁的好也讨不到。 扫了一眼系统,看着声望不断往上跳、速度飞快。 朱翊钧笑了笑。 成了。 第五十六章 要迎高拱回朝? 去张家闹事的王锡爵等人被革官之事自然瞒不住,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惊诧了所有人。 只不过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的事情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京城居然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中。 一方面,皇帝的雷霆手段、恣意作为的确吓到了一些人。原本被革官的那些人不说,连跟着王锡爵去张居正家里面的人都被收拾了,甚至王锡爵都不例外。 很多人知道,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尤其在张居正昏迷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皇帝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个时候去刺激皇帝,是非常不明智的事情。所以很多人果断的选择了保全实力,为了大明,暂时放过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在等一个消息——张居正的死活。 如果张居正死了,很多争斗就不用发生了。 内阁里的大学士都约束了自己的人手,让他们短时间内不要乱来。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朱翊钧有了一些线索,这次倒张居正很可能就是吕调阳干的。 现在张居正倒下去,他反倒松了一口气。 在这个时候,不要乱来,不招惹是非。如果张居正死了,自己的计划也就达到了。 对此,朱翊钧也是认可的。 张居正昏迷了三天,终于幽幽醒了过来。只不过依旧身体虚弱,根本没办法下床。 这让很多人大失所望。 “水……”张居正只觉得喉咙中似是烈火烧过,单是开口都只觉异常艰难。 “老爷醒了!”一旁伺候的众下人喜极而泣,有人端上一杯温水服侍张居正喝下,有人捧了一碗粥过来,还有人飞快地跑出房门报信。 张居正醒来的消息也在第一时间被送进了宫中。 “父亲,该吃药了。”张敬修端着水、拿着一颗培元丹,从外面走了进来。 眼下除了培元丹,张居正根本就没有别的药可以吃。 太医院从始至终也没有看出张居正得的是什么病,只说是气大伤身,是心病,要开平心静气的药。 可是吃了以后,没什么效果,张居正还是半昏迷半沉睡,甚至连清醒的时间都非常短。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太医院的药是不是没效果。 反倒是皇帝的培元丹吃下去之后,就很有效果。张居正不但不昏迷了,而且身体在慢慢转好。 这就是一个非常好的现象,也让人震惊于培元丹的效果。 从太医院那边流传出来的说法就是:如果没有培元丹,张居正熬不过这一关。 一些人震惊于培元丹的效果,也暗自可惜张居正要是死了该多好。可惜了,太可惜了!他浪费了这么多丹药。 张居正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子,点了点头说道:“拿过来吧。” 张居正从儿子的手里面接过丹药,将水端了起来,用水吞服了丹药,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缓缓的问道:“这两天,朝堂上有什么消息吗?” 看了一眼父亲,张敬修有些迟疑。 看着儿子的样子,张居正一皱眉头,沉声道:“有什么事情就说,天还塌不了。你爹只要还活着,就没什么事情能压垮。” 张敬修连忙站起身子躬身道:“是,父亲。朝堂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不过有传言说有人上了题本,说父亲既然身子不好,不如回老家静养,顺便守孝。” 闻言,张居正的脸就沉了下来。 果然生病还是影响到了这件事情。如果皇帝和太后真的动心了的话,自己恐怕真的要前功尽弃了。 一个身体不好、什么事情都做不了的内阁首辅大学士,那就真的是站着茅坑不拉屎。皇帝和太后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张居正有一些懊恼,自己的身体太不争气了,怎么就突然这样了呢? 沉吟了片刻,张居正抬起头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这件事情,其实张居正的心里面已经有准备了,在情理之中,也在预料之中。 虽然心情沉重,倒也不至于惊诧异常。 “还有一个消息,”张敬修沉吟了片刻说道:“朝中有人放出了消息,说是要迎高拱回朝。这些天有不少人在私下议论。” 闻言,张居正整个人一震。 让高拱回朝? 都疯了吗? 绝对不行! 皇宫大内。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李太后,有些无奈的转头看了一眼陈矩,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张宏说道:“谁惹太后生气了?” 这些日子,李太后的心情还算不错,每天都在忙碌着给自己娶媳妇、大婚的事情,甚至连张居正夺情的事情都没有太多的过问。 当然了,这也可能是自己的做法让她满意的原因。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没有了冯保在这里面搞事情。 相处了一段时间,朱翊钧已经发现了李太后的问题。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的太后,本身的智慧不够,根本就不懂得怎么去教导儿子,难怪会被冯保糊弄。 在李太后看来,自己这个儿子每天按时读书、得到老师的夸奖,考教的时候能够对答如流,就代表儿子用功用心了。若是儿子礼仪没有什么纰漏、对周围的人和善有爱,就更好了。 这培养一个普通人没问题,甚至能够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可皇帝不是这么培养的。 论政治智慧,旁边的陈太后都要比李太后强。 面对这样的李太后,朱翊钧游刃有余。 张宏和陈矩连忙跪在地上说道:“回陛下,奴婢知罪!” “行了,”李太后摆了摆手,看着儿子说道:“不关他们两人的事,让他们两个起来吧。” 朱翊钧点点头说道:“起来吧!” 陈矩两人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一边,低着头含着胸,平稳呼吸,努力降低存在感。 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不关他们两个的事。”李太后说道:“予听说有人想让高拱回朝?” 李太后的脸色十分难看,从朱翊钧的角度看过去,甚至都有几分狰狞。 朱翊钧没有想到,李太后居然如此恨高拱。 这不仅让朱翊钧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一丝迟疑。 要不要继续做下去? 第五十七章 朕有高拱,吓死你们 略微想了想,朱翊钧大概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当初高拱做的事情,让李太后实在是接受不了了。 丈夫刚死,他们孤儿寡母正是担惊受怕的时候。 高拱身为托孤大臣、丈夫的老师,在这个时候应该做的事情是稳定朝局、稳定人心,让皇位平稳的过渡,有什么事情不要急着去做,慢慢来。 可是高拱却恰恰相反,他非常的急,而且人也飘了,觉得自个儿现在是两代帝师、内阁首辅大学士,皇帝还,这天下是我高拱做主了。 高拱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倒冯保运动。在他看来是对付冯保,可实际是要把司礼监的权力拿走给内阁。说白了就是拿到他自己手里面。 即便李太后再没有政治敏感性,她也不敢真的让高拱做到。 张居正后来虽然也是权利熏天,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的权势并不稳固。 因为他的权利来自于铁三角的架构:太后授权、冯保保驾,这才有了张居正的权利。 只要铁三角坍塌掉一个,张居正的权利就不在了。他的权利就是皇权授予他的,皇帝想要拿回去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与那些大太监相比,根本就没什么不同。 张居正之所以能够被李太后接受,正是因为他退了一步,比高拱退了一步。 虽然不知道高拱那么做是不是有私心,但想向前一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真的让高拱做到了,他就是丞相了。 虽然有人觉得张居正就是丞相,但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 张居正甚至说过“吾非相,乃摄也”,虽然不知道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是朱翊钧根本就不相信。 因为张居正根本就没到那个程度,他甚至连丞相的权利都没有。 张居正之所以看起来有那么大的权力,那是因为他在代替皇帝行使权力。 这也是李太后为什么被高拱吓到,却没有被张居正吓到的原因。 现在朝堂上有人放风要请高拱回来,李太后一下就受不了了。 朱翊钧苦笑着说道:“母后,这消息孩儿都不知道,您是从哪儿听说的?” “这你别管,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李太后盯着儿子问道。 “母后,孩儿真的不知道。”朱翊钧苦笑着说道:“这几天孩儿一直都在担心张先生的事情,连着放了两天的血,让人拿去给张先生炼丹。” “太医给孩儿开了两贴养生的药方,还有一些补气血的药方,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吃了之后嗜睡,这两天孩儿一直都在睡,司礼监那边并没呈报有这样的题本。” “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有人说,也只是说说而已。” 李太后松了一口气道:“这就好。皇儿你要记住,高拱没安好心,一定不能让他回来!” “是,母后。”朱翊钧面容严肃的躬身答应道:“母后也不用太过担心,朝堂上有张先生在,何况如今也不是十年前了,高拱闹不出什么动静来。即便高拱回了朝廷,他又能做什么呢?” “那也不行。”李太后沉着脸。面容严肃的说道:“他绝对不能回来。” “是,母后。”朱翊钧连忙躬身道。 见到儿子答应,李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把话题转移到了婚礼上。 母子二人之间的气氛这才算好了一些。 从慈宁宫里面出来,朱翊钧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看了一眼陈矩,又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张宏,朱翊钧缓缓地停下了脚步,盯着两人问道:“谁在太后的面前嚼舌根子了?” 高拱要回朝这个消息是自己放出去的,朱翊钧的心里面很清楚。而且也只是在朝堂上流传而已,臣子之间知道的都不多,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浪。 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在李太后面前嚼舌根子,这消息根本就传不过去。 闻言,陈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绝不是奴婢啊!奴婢怎么敢……” 张宏顿时如坐针毡,皇帝其实就是问他。 撩起衣服跪在地上,张宏恭敬的说道:“回陛下,奴婢也不知道。” “把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拿到太后面前乱说,这要把太后气到了怎么办?” “去给朕查,你们两个一起去,一定要找到这个人!”说完,朱翊钧一甩袖子,脸色更阴沉的走了。 朱翊钧怀疑这件事情有人跟宫外的人勾结。 自己放出高拱回朝的消息之后,朝堂上就有人坐不住了、有些人害怕了。 站出来表面上反对是不行的,毕竟高拱的资历摆在那里,顾命大臣,前内阁首辅大学士。 现在张居正已经倒下,如果高拱真的杀回来,对很多人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要知道,高拱更狠,他也是革新派。作为一个连海瑞都敢用的人,可见其手段。 有人坐不住,自然就要有行动。 不想明面上,那就从后面下手,找人把消息送到太后的面前就行了,太后自然会把这件事情打下去。 朱翊钧明白这些人的想法,所以才要查。皇宫大队不能有这样有野心的人存在。 整个皇宫就像一个破漏壶一样到处漏风,谁都想插一手,这怎么可以? 事实上,对于高拱,这次真的就只是放个风。 在朱翊钧看来,高拱是自己的后手,将来张居正改革有让自己不满的地方,自己就会把高拱换上来。 毕竟在张居正的身后,没有人能够继续主持改革了,张居正的改革也多流于表面。 自己不想上前的话,就只能再找一个人,高拱是最合适的人选,脾气不好、性子急、公正无私,最关键的是他对什么人都能下得去手。 同时也证实一下,朝堂上这些乱七八糟有想法的人,你们不要逼朕;如果你们再闹腾,朕就把高拱弄回来。 朕有高拱,吓死你们。 真的要搞改革,搞深入的改革,高拱或许是比张居正更加合适的人选。 所以要放出点风声,让高拱活着。 朱翊钧很明白,高拱就要死了。 说起高拱的死,在朱翊钧看来,和张居正有脱不了的关系。 第五十八章 张四维搞事 如果按照历史正常的发展,张居正很快就会回老家葬父。毕竟人已经死了,还是要回去给埋了的。 原本的历史上,张居正搞了一个像房子一样的大轿子,开路的是戚继光的戚家军。一行人浩浩荡荡风风光光的就回家了。 按理说你老老实实回家不好吗?哪怕是风光一些让人知道你的权势这样也行,虽然有点过分,但也不是不能接受。 谁知道张居正拐了一个弯,跑到高拱的家里面去了。 根据历史上的记载,张居正高拱两人抱头痛哭,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在朱翊钧看来。这段记载就是在放屁,根本不可能是真的。 张居正和高拱是敌人,无论是在徐阶的事情上,还是在其他的事情上,两人的冲突都不,怎么可能抱头痛哭、感慨万千? 在朱翊钧看来,张居正就是去找高拱显摆了。 项羽曾经说过“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自己做成了这么大的事情、取得了这么好的成就,怎么能不到政敌面前显摆一下呢? 让你看看我,看看我的成绩,再看看你自己。 可见张居正此时之得意。 等到张居正走了以后,高拱就病倒了。高拱本身就是一个年纪不的人,再加上气性大,这一下子就气倒在了床上。 在病床上的高拱做了什么? 他写了一份病榻遗言,一共四卷。 在这四卷遗言里面,高拱详细地记录了自己被罢相的过程,写明白了张居正和冯保勾结在一起阴谋害了自己的事情。 高拱为什么要写这个玩意? 命不久矣,想要把这件事情记录下来,让后人明白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居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朱翊钧看来,这就是张居正去看高拱的时候刺激到他了。 高拱在气愤之下,怒了、病了,知道自个儿命不久矣,就写了这么一个东西。这里面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他的猜测,不得而知。 但可以确定一个事情——张居正就是去气高拱的。 什么相见之时感慨万千、抱头痛哭都是扯淡。高拱当时估计恨不得拎着刀砍死张居正,只不过最后自个儿先死了而已。 朱翊钧想用高拱,就不能让他死。 回到住处,朱翊钧的脸色很难看。 没想到,皇宫大内死了那么多太监,还是让这些人不长记性。 建立一个忠于自己的势力已经迫在眉睫,东厂和锦衣卫都不行。 一方面是素质不行,自己想让他们做的事情他们做不到;另外一方面是人员不行,贪污腐败横行、人浮于事。 不能用,要建立专属于自己的人手。 这次的事情让朱翊钧更加坚定了这份心思。 反正他有系统,可以定制各种各样的物资,可以让这些人得到非常好的训练和补给,一定能练出一支让自己满意的队伍来。 张居正的家里。 看着走进来的游七,张居正问道:“怎么样?查到什么消息没有?这个消息究竟是从哪里传出去的?” 张居正才不想让高拱回来。当初好不容易才把他弄走,现在会让他回来? 如果让高拱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自己一旦回家那就完了,等到想要再回来就要等高拱死了。不然想要起复,基本不可能。 这对张居正来说是个很大的打击,心里面已经发狠:不管是谁搞出来的消息一定搞死。 “老爷,消息的源头已经查不到了。”游七有些无奈的说道:“不过锦衣卫那边有消息,的确有人在推动这件事情。” “张四维的人还是吕调阳的人?”张居正沉声问道。 “回老爷,是吕调阳的人。”游七躬身道。 “为了扳倒我,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张居正冷哼了一声,笑道:“他以为高拱回来,他就能落到好了?” 张居正只是嘴上这么说,有一件事情他很清楚,那就是高拱有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优势:高拱的年纪大了。 对其他人来说,年纪大了的高拱是个好上司,他能干几年?身体再硬朗又能怎么样?干几年就死了。 吕调阳如果能够把自己赶走,把高拱弄回来,地位肯定会提升上去的。 这几年高拱的学生张四维和自己走得太近了,真要是高拱回来的信不信任他这位学生都两说, 在这些方面,吕调阳似乎有信心,所以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张四维那边呢?”张居正再一次问道:“他应该不会无动于衷吧?” “回老爷,这个没有查出来。”游七迟疑了片刻说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消息,今天宫里面有人送出了消息。” “太后似乎知道了这件事情,把陛下叫去训诫了一番。陛下从太后那里出来之后心情很不好,已经让宫里面的张宏和陈矩去查,看看是谁在太后的面前嚼舌根子。” 闻言,张居正顿时就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 高拱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年他那么对太后,现在终于落到了这样的下场,想再回来都不可能了。 高拱当年敬佩的是陈太后,对李太后可就没那么好了。 高拱是多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物,李太后是什么出身? 木匠的女儿、宫女出身,就是身子好能生孩子,不然哪轮得到她当太后? 高拱自大到谁都不放在眼里,怎么会高看李太后一眼? “这就叫自食其果,”张居正冷笑了一声说道:“张四维做事还是稳妥、顾大局,好啊,很好!” 在张居正看来,虽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证据,但这件事情一定是张四维做的。 虽然张四维是高拱的学生,可学生和老师不是一条心的事情也不少。当初自己和老师也不一条心,现在自己的那些学生们也一样。 张四维不想高拱回来,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如果自己去了,张四维也有可能接任。在这样的情况下,把老师弄过来压自个儿一头干嘛?有病吗? 而且这种做事的方法和方式,一看就知道是张四维的手笔。 有了张四维出手,张居正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张居正不知道,整件事情的幕后推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弃呢? 第五十九章 你也想做冯保? 皇宫大内。 朱翊钧坐在湖边,靠着椅子,拿着鱼竿在钓鱼。 这是他最近喜欢上的一项活动。 在朱翊钧的旁边,是抓耳挠腮的潞王,他身边也放着桌子和渔具,跟着朱翊钧一起钓鱼。 在不远处,几位公主在玩闹。 李太后和陈太后也来了,坐在不远处一边喝着茶水一边聊天。 气氛安静而和谐,到处是欢乐祥和的景象。 朱翊钧看了一眼抓耳挠腮的潞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潞王直接就被吓了一个哆嗦,转头看了一眼大哥,见他正盯着自己,连忙正襟危坐。 我什么都没干,你别说我。 最近他是越来越害怕这个大哥了。倒不是说大哥对他不好,而是实在太好了,皇宫里面各种上来的新东西、各种上来的贡品,大哥都会分他一份。 甚至有的时候,妹妹那里没有的,他这里都有。 除了母后以外,皇宫里面就是潞王的待遇最好。谁都知道皇帝兄友弟恭,对他这位弟弟十分照顾,皇宫内外都是交口称赞。 只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潞王真心觉得不好过。 大哥每天都会带着他读书,要求非常的严格,不断地考核他。 他不乖,大哥就找到母后那里告状,然后母后就会收拾他;有的时候不告状,大哥也会亲自收拾他。 关键问题是潞王还比不上大哥,同样的学东西,大哥比他记得好、背得快。大哥会,他就不会,这叫什么事? 这么一比下来,潞王都快传出愚钝的名声了。母后每次见到他都告诉他要努力、要向皇兄学习。 除此之外,大哥还每天带他锻炼身体,他也跑不过,跳也跳不过。每天都累得臭死,结果还是不行。 据说大哥已经请了人来当武术老师,到时候也会把他带上。 想到那一幕,潞王就打了一个哆嗦,抬起头看着天空,觉得皇宫生活暗无天日。 什么时候成年啊? 我好想离开京城去封地啊! 看着弟弟,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 子表现很不错,听说这子想提前就藩,这怎么能答应呢? 自己可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母后心疼儿子不想让他走,自己就不让他走。 好好的在母后身边陪着吧,什么时候母后去世,什么时候再考虑就藩的事情。 在这之前,他想走,不可能。说到什么大明的祖宗规矩,自己还可以利用一下。 张宏悄悄来到朱翊钧的面前,躬身低声说道:“陛下,有臣子上了题本。” 朱翊钧没有迟疑,伸出了手。 张宏连忙将题本呈了上去,随后便有些担心的站在了一边。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皇宫里面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外面这些人就又闹事了。 这是一份很平常的题本,言辞也很温和。但是说到那件事情,让张宏觉得又要出事了。 题本上的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张居正张阁老夺情的事情: 既然张阁老已经卧病在床,可见其与思念父亲,想要回去尽孝。 我们都知道陛下需要张阁老,可是现实不允许,不如陛下把人放回去,让他回去尽孝吧,顺便调养身体,把身体养好了再回来。 至于朝堂上的大局,可以选择一个有经验、能做事的老臣来担任,相信肯定能够坚持到张阁老守孝回来。 在这份题本上,对方甚至都没有提这位老臣是谁,这明显就是一个试探,想看一看皇帝的态度。 看着看着,朱翊钧嘴角扯出了一个笑容。 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只要放出一点风声,立马就会有人把这件事情变成现实。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会有人想伸一把手,甚至有可能有人觉得朝堂太平静不好,需要乱一乱。 这样的人就会伸手推一把,或者搞一些事情出来,让朝堂上乱一乱。 每个人都有他们自身的利益,他想要从事件中获利,就会想要事件按照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有的时候借力打力,有的时候就是顺势而为。 朱翊钧笑着伸手将题本递给张宏,继续看着水面说道:“留中吧。” “是,陛下。”张宏双手接过题本,神情有些迟疑。 显然他也已经想到了什么。 这只是一份普通的题本,上疏的也不过是一个御史而已。 如果和上次一样,这种人就应该让锦衣卫抓起来,不说直接杀了,那也是要论罪的,至少也要罢官、发配。 可是没有,皇帝只是把题本留中了。 有的时候没有反应,恰恰就是一种反应。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张宏有些迟疑,事情恐怕要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了。 等到题本拿走以后,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问道:“让你查的事情,查清楚了吗?” “回陛下,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陈矩连忙低头说道:“是张宏公公身边的人走漏了消息。” “这个人是张鲸,不过并不是他将消息告知太后,只是把消息漏出去,让太后娘娘身边的人听到了。” “都不让人省心。”朱翊钧叹了一口气,随手把吃饵的鱼提溜了上来,摘了鱼钩后就扔到了鱼篓里,说道:“告诉张宏,让他自己看着处理。这皇宫大内,什么都可以管不住,可是这嘴要管住。”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道:“奴婢回头就和张公公去说。” “好,”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给张先生那边透消息的人是他吗?” “是。”陈矩在一边点头说道:“奴婢盯了几次,都是他派身边的太监去办的。消息传给了张阁老的管家游七。” “人人都想做冯保吗?”朱翊钧看着陈矩,笑着问道:“做冯保真的有那么好吗?你觉得做冯保怎么样?你想不想做冯保?” “奴婢不想。”陈矩心神一震,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躬身说道:“奴婢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要能在陛下身边好生的伺候,这就是奴婢的福分。” “依奴婢看,张宏公公应是没存这个心思。”说完,陈矩一脸心翼翼地看向皇帝。 第六十章 张居正感到危 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随后笑着说道:“看i这张宏的人缘还真好,连你都要替他说话了。” “奴婢不敢,”陈矩连忙说道:“请陛下恕罪!” “行了,随便说说。朱”翊钧笑了笑摆手道:“怎么还急了?不是什么大事,不就是送点消息给张先生吗?以前冯保不也这么干?” 张宏的确不想成为冯保,他这么干是因为他觉得张居正是大明的未i、是大明的希望。现在朝堂上这些人针对张居正,让张宏有些担心,他想帮帮张居正。 原因就这么简单,甚至都不是为了钱。 有关张居正的消息,张宏都会透露出去,希望张居正能够及早做准备。估计今天这个消息也不例外,张居正恐怕要担心了。 张宏与陈矩不一样。 陈矩就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而张宏这个人,除了老实本分以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同情文官,甚至想和文官站在一起,赞成张居正的理想。 原本的历史上,张居正可没机会和张宏走到上面去。不过这次两人接手之后,配合也就顺顺利利的展开了。 张宏虽然不像冯保一样没原则,但也希望帮到张居正,两人关系还好。 陈矩愿意为张宏求情,真的是因为张宏的人缘不错。 “把这些鱼放了。”朱翊钧拿起一块点心吃了一口,随意的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今天也发发慈悲心。”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连忙去把鱼放生了。 朱翊钧把鱼竿递给陈矩,站起身子说道:“走吧,去母后那边,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陈矩连忙将渔具安排好,直接跟了上去。 朱翊钧在皇宫大内游玩,而且还玩得很开心,消息却已经传到了张居正家里。 此时的张居正已经能够坐起i了。 他斜靠在床上,看着面容沉重的游七走了进i。 主仆二人相处多年,如果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情的话,游七绝对不是这个表情。现在他这样,张居正想不担心都难。 “老爷,”游七i到张居正的面前,从袖子里掏出一份题本递到张居正的面前说道:“这是宫里面刚送出i的。” “今天有人上了这份题本,陛下让留中了。” 张居正伸手将题本拿了过i,快速翻看了一遍,脸色瞬间就变得非常难看。 抬起头看着游七,张居正问道:“这是内递上去的?” “是啊,老爷!”游七有些急切的说道。 题本到了内以后,内拟定一个意见,然后会呈送到宫里面去。 张居正生病在家,他已经看不到题本了。可他在内那边还是有人的,张四维就是他的人。 有这样的题本,张四维至少也应该送点消息过i。可是没有,这让人不得不猜想。 最关键的是皇帝的态度。这份题本没有反驳没有批示,直接就被留中了,这不对。 稍稍想了想,张居正就明白了,陛下这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如果自己真的不行了,那也要有一些后路可以退。 想到这里,张居正的心情很复杂。 从帝王权谋i说,这没有什么错,能够有这个判断,证明自己这个学生成熟了。 可是从私人的感情i讲,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想了想,张居正问道:“张公公说什么了吗?” “没有,”游七摇了摇头说道:“张公公只是让人把题本的手抄本送了一份出i,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把这份题本交给老爷。” 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老爷,那我们是不是做点什么?”游七有些迟疑的说道。 闻言,张居正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能做什么?做了又能够怎么样呢?” 说着,他叹气道:“听天由命吧!” 这一次的大病,让张居正有些恍惚。 差一点就死了,生死是这种大恐怖。 尤其是他醒过i后,整个人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现在自己的身体这样,出门都出不了。如果自己能去内,张居正相信这些东西全都会消失。 可是走不了。 现在自己的身体全靠培元丹维持,如果什么时候撑不住了,自己就撒手去了。 现在做了布置又能怎么样? 一旦自己撒手人寰,这些事情自己能管得了? 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如果自己不死,这件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自己的身体康复了,到内去走一趟,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没有人会再敢上这样的题本,谁都会当这份题本不存在。那些想让自己走的人才会走。 “让人找几个名医过i,”张居正看着游七说道:“顺便把张天师也请过i。” 游七一愣,随后就明白自家老爷是什么意思了,连连点头说道:“好的,老爷,我这就去办。” 皇宫大内。 朱翊钧听了陈矩的汇报,笑着说道:“到什么时候,这句话都没有错,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要保养自己啊。” 说完,朱翊钧站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张居正已经感到危机了,开始四处去寻医问药,甚至把张天师也请过去。 这是要问鬼神了吗?还是想探听一下,是不是还有更好的丹药? 不过这些都没用,现在可还没有到张居正该登上舞台的时候。 让他在家里面继续躺着,才符合自己的利益和想法。 略微沉吟了片刻,朱翊钧忽然又有了一个想法,不如让张居正再晕一次,或许会有更好的效果? 不过也有可能弄巧成拙。 想了想,朱翊钧就放弃了,顺其自然吧。 只不过让朱翊钧没有想到的是,他没有干的事,外面有人干了。 第二天,一个消息传遍了京城: 张居正的病情加重了。 他们的传言是有证据的:张家到处在请名医,连太医院都不顾了,甚至还把朝天宫的张天师请了过去。 这消息传得有声有色、沸沸扬扬,甚至有人说张居正命不久矣,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十天半个月了。 这样的传言一出i,朱翊钧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你们居然比我都懂吗? 第六十一章 万历出 在传言传开以后,朝廷的局势果然就有了变化。 有的人办事比较稳妥,经验比较丰富,觉得可以稳一手。 有的人不一样,他们也知道应该稳妥,可是不行。今天稳妥,明天稳妥,后天就没有出头之日了。所以很多人觉得应该搏一把,搏一搏官职变首辅。 加上皇帝把题本留中,一时之间,声音就起i了。 京城。 朱翊钧出了皇宫,走在大街上,身上穿着一套白色的长衫,手中拿着折扇。 在他身边,则是一身管家打扮的陈矩和张宏。 左右两侧有十几个穿着便衣的东厂番子护卫着。 一行人在街上闲逛着。 这是朱翊钧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开皇宫。 自从穿越以后,他就想逛一逛大明的京城,只不过一直以i都没有机会。 冯保活着的时候,自己动都不能动。现在冯保已经死了,自己终于能够动弹一下了。 加上李太后最近忙着婚事,也没空盯着自己,偷偷溜出宫也就成为了可能。 有张宏和陈矩的配合,自然就更加顺利了。 张宏虽然反对,不过却被自己镇压了,还直接把他带在了身边。 走在大街上,朱翊钧的心情很不错。 街道两侧到处都是商户,还有很多摆摊卖东西的。 街上的人也不少,叫卖声一直都没有停过。 这让朱翊钧感到很亲切。 “这附近有什么读书人喜欢聚集的地方吗?”朱翊钧看着张宏问道。 “回公子,前面不远处就是会试馆。”张宏小心翼翼的说道:“那里平常有很多学子和读书人聚集,如果陛下想和他们探讨学问,那里正合适。” “会试馆?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一些学子和读书人相互筹措资金购买房产建立的地方,平日里供i京的举子和其他i京谋事的或旅居者住宿之用。”张宏在一边说道 会馆? 朱翊钧的脑海之中闪过了这两个字,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会试馆是什么地方。 朱翊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张宏。 每年考试之间,成百上千的各地举子纷纷i到京城。他们大多家境一般,有的还很贫寒。又加路途遥远、人地生疏、乡音难改,在租住客店和一些日常生活小事上常受一些店家的欺凌,举子们迫切希望这些问题能有人帮助解决。 随着这些问题出现得越i越多,得到了先期i京做官和做生意的一些当地人的重视。出于同乡友情,他们相互邀请、筹措资金购置房产,供i京的举子和其他i京谋事的或旅居者住宿之用。 会馆由此而生。 当然了,这是最早的作用。随着时间的推移,会馆就开始有了变化。 前辈的官员会在这里招收家乡的学生结为同党。乡党就是这么i的,同乡为党, 高官作为依靠,士绅富户甚至是商股出钱。大明的官员和商人,将当年门阀那一套玩得非常溜。 你家穷,想读书? 没关系,我们可以资助你,甚至可以赞助你到我开的书院i读书,不但减免你的学费,还给你各种各样的好处,甚至送钱、送房子、送地、送丫鬟,只要你能考上。 出门在外也没关系,我们都会把你家里的事情料理好。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会馆给你帮忙。 出门在外,你还有一个依靠,不会被人欺负。 在官场上,我们也会帮忙活动,把你推上去。 至于回报,那就简单了,当初我们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对后i者也就是了。 “这里的会馆是什么人建立的?”朱翊钧缓缓的问道。 “回陛下,这是江浙会馆。”张宏躬身说道。 闻言,朱翊钧瞥了眼张宏,没有说话。 江浙会馆。 张居正就是浙江人,巧合吗? 或许吧。 “走,去看看。”唰的一声将折扇合上,朱翊钧迈步就向前走了过去。 陈矩看了一眼张宏,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笑容,随后伸出手对张宏说道:“张公公,请。” 虽然陈矩是一个小太监,可是因为贴身伺候朱翊钧的关系,地位可是不低。 张宏见陈矩如此客气,觉得有些古怪,不过还是迈步向前走了上去。 看着张宏的背影,陈矩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都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这世上又有几个真的聪明人?” 随后,他也迈步跟了上去。 朱翊钧很快就i到了江浙会馆门前。 偌大的牌匾挂在墙上,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江浙会馆。 ii往往的有不少人进进出出。 朱翊钧没有迟疑,迈步就走了进去。 这个时候,迎面就走上i一个小二,“客……”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宏他们拦住了。 朱翊钧也没去管,四下看了看,发现这里还挺宽敞。 一楼面积不小,除了柜台之外,摆放了二十几张桌子。每张桌子都有人,有的在喝茶,有的在闲聊。 在这里的人基本都是读书人打扮,气氛似乎也很融洽。 朱翊钧迈步走了过去,随便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下i。 “我觉得高老很合适。”一边桌子旁,一个人的声音不小。 朱翊钧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此时年轻人脸上带着笑,一脸桀骜的说道:“当年高老辅佐先帝,那也是有功劳的。只不过被阴险之人所害,所以才归家而去。” “严嵩、徐阶,那可都是高老铲除的。当年如果不是有奸佞小人陷害高老,高老在朝秉政,朝堂上绝不是像现在一样乌烟瘴气、奸佞横行。” “万古纲常都不顾了!这些人简直枉为读书人!” “李兄你说的对!”旁边另外一个年轻人站起身子说道:“这些年,官场上乌烟瘴气,多少忠正之人都被逼着回了家?” “不说其他的,各地方衙门每年的判案居然要有定数。如果数量不够,当地的地方官员就要受惩处。这就是害人的恶法!” “我辈读书人为官,当以宣扬教化为主,怎么能以刑法害人?如果教化宣扬的好,本地百姓民风淳朴、并无案件,难道还要强找几个案件出i才行吗?” “这就是乱命!” 第六十二章 墙倒众人 听着他们义正严辞的高谈阔论,朱翊钧脸上不动声色,心里面却多多少少有了一些计较。 这些人正在狠狠地、丝毫不留情面的攻击张居正啊,还真是墙倒众人推。 这里可是湖广会馆,在这里说这样的话,他们还真是肆无忌惮。 这些读书人攻击的考核,就是考成法。 或许他们说的是有道理。但是朱翊钧却知道,考核和绩效指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没有的,不然的话就会有懒政。 大明朝的这些官员早就已经懒到了一定的份上,靠着宣扬教化治理地方? 简直就是在闹着玩一样。当然了,光一味的考核也不行。 不过他们用这个攻击张居正,显然就是片面的。不过这也是一些人的常用做法,朱翊钧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上辈子,那些公知就有这样的风采,说话说一半把真相藏起i,颠倒黑白、避重就轻、片面报道,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年轻人眼前这样的说法就是片面报道、避重就轻,同时颠倒黑白。一套组合拳下i,白的也能给你说成黑的。 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张宏,朱翊钧没有说话。 那边的争论还在继续,虽然看起i是争论,其实就是在抨击证据证。 中间还有人为张居正说了几句话,认为他还是有功劳的。当年赶走高拱的不是张居正,而是冯保。 这个名字一出,局势瞬间就变了,所有人都开始转向攻击冯保,骂声四起,有人激动得还摔了茶杯。 朱翊钧面无表情的继续坐着,却如坐针毡。 等了一会,朱翊钧站起身子转头看了一眼张宏,说道:“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什么意思。” 没等张宏说话,旁边的陈矩已经答应了,“是,公子。” 张宏这一次自作主张,让朱翊钧对他的观感下降了很多。 湖广会馆在抨击张居正,从现场情况i看,这种情况持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有人对这几个读书人说的话都不是很吃惊和诧异,看i他们天天在说。 墙倒众人推啊。 张宏让皇帝看到这一幕,是想激起皇帝心里面的逆反心理,还有对张居正的同情之心,以便停下眼前做的事。 毕竟在张宏看i,皇帝这是要重用高拱。 高拱与张居正的矛盾,张宏很清楚。当年他在宫里面虽然不是什么大太监,但是也不小,自然明白一些事情。 如果高拱回i,恐怕张居正的所作所为就都没了。即便是张四维上位,那也算是继承了张居正的一波。比起高拱i说,恐怕要好得多。 只不过这一招对普通的皇帝或许有效,对朱翊钧却没有效果,对历史上的万历皇帝估计更没有效果。 历史上的万历皇帝如果看到这一幕,恐怕会非常高兴,回去还会让人摆酒席好好的庆祝一下。 回到皇宫,朱翊钧看着张宏说道:“去把司礼监的题本调过i。” “是,陛下。”张宏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带着人去调题本了。 看着张宏离开时带着笑容的脸,看着他兴奋的样子,陈矩直接摇头。 张公公,好自为之,恐怕以后你再想这么笑就不太容易了。 很快,题本就拿到了朱翊钧的面前。 朱翊钧没有迟疑,直接翻看了起i,大概看了一遍就扔到了一边。随后再拿起一本看,一直看了十几本才停下i。 朱翊钧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张居正病重要死的消息传出去的影响比自己想象的要大,这些题本里就有足够的体现。 自己留中了那份题本之后,第二天又i了几份,语气依旧很温和,但是节奏已经不对,开始往高拱的身上带了。 当然了,并不是带高拱一个人,还列出了其他几位已经回家的大臣。 只不过那些人无论是资历、名望都不行,能力就更不行了。明人一看就知道这就是陪衬。 同时也有人开始上题本,风闻奏事,弹劾朝中有人鼓动歪风邪气为高拱造势,顺便把当年高拱干的事情翻了一遍。 等到第三天,节奏又不一样了,题本语气没有那么柔和了,开始变得严肃和锋利了起i,讨论的还是张居正养病回家的事情。 他们希望皇帝能够体谅张居正的孝心,体谅他的身体,不要让他再夺情了。如果皇帝担心朝廷上下没有人能够主政的话,可以尝试召回其他的辅政大臣,就差点高拱的名、报他的身份证号了。 将几天的题本简要的看了一遍,朱翊钧心里边有数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又看了一眼陈矩,眼睛微眯着说道:“让内拟一道圣旨,派吏部的人去一趟高拱的老家看看,准备点赏赐,顺便把朕的文房四宝送过去一套。” 闻言,张宏的脸上全都是不敢置信。 一边的陈矩看着张宏,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明亮。 就知道事情的结果会是这样。张宏自以为自个儿聪明,可是很多时候聪明都会反被聪明误。 见张宏没有答应,陈矩在一边连忙躬身说道:“是,陛下。奴婢这就去办。” 这个时候,你自己不中用,那就怪不得我了。 朱翊钧对着陈矩点了点头说道:“去吧,把事情办好。” “是,陛下。”陈矩答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张宏站在一边,低着头。 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朱翊钧看了张宏一眼,活动了一下身子说道:“走吧,去太后那边看看。” “是,陛下。”张宏身子一颤,连忙答应了一声。 刚刚在他的心里面,还真想到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后,让太后i阻止陛下。 这种想法刚升起i,陛下就说要去太后那里,真的把张宏吓了一跳。 朱翊钧找李太后的确是去说这件事情,这件事情早晚要弄破,不如自己过去主动说,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面。 如果让别人告诉李太后的话,自己就被动了。尤其告诉的人再添油加醋一番,事情就会变得更麻烦。 第六十三章 站在李太后这 听到儿子i了的消息,李太后很高兴,连忙将朱翊钧拉到身边,笑着说道:“快过i,你的大婚流程已经准备好了,你i看看!” “好啊!”朱翊钧感兴趣的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他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皇帝的婚姻什么时候能够轮到自己做主了? 再说了,即便能做主又能怎么样? 不过这是李太后精心准备的,自己要表现得非常喜欢才行。 “这里好,”朱翊钧笑着说道:“孩儿非常喜欢。还有这里,母后能和孩儿详细说说吗?” 李太后见儿子这么有兴趣,自然很高兴。这些都是她准备的,尤其儿子问的几个地方都是她最得意的地方,自然觉得自己眼光好,详细地向儿子解释了起i。 一时之间,母子之间气氛融洽,笑声传出去很远。 对怎么哄母亲开心,朱翊钧心里面已经有数了,所以母子二人聊得非常开心,整个流程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最后,朱翊钧站了起i,恭恭敬敬的给李太后磕了一个头。 “这是干什么?”李太后吓了一跳,没有让旁边的人伸手,自己连忙站起i,走到儿子身边,伸手将他搀扶了起i,有些担心的说道:“皇儿,可是出了什么事?” 此时,朱翊钧眼圈已经红了,满脸感激和愧疚的看着李太后,“自从父皇去了以后,母后一直照顾孩儿,还要照顾弟弟和妹妹们;不但要关心我们的吃穿,还要督促我们学做人、学读书,让孩儿学着做皇帝……” 朱翊钧说到这里,泪水落了下i。 看着儿子的样子,李太后也满脸的感动,笑了笑说道:“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孩儿以前不懂事,总是让母后生气。现在想想,孩儿真的是不孝。现在孩儿大婚,母后没日没夜的为孩儿准备……母后憔悴了。”朱翊钧拉着李太后的手喃喃的说道:“母后一片慈爱之心,孩儿可怎么报答啊?” 闻言,李太后拉着朱翊钧的手,笑着说道:“傻孩子,谁家的父母希望子女报答?你好好的,弟弟妹妹们也都好好的,就是对母后最大的报答了。你马上就要成家了,也要成人了,好好做好皇帝。这样一i,将i母后下去见你父皇的时候,也不会愧对他、不会愧对大明的列祖列宗。” “母后放心,孩儿一定努力。”朱翊钧连忙躬身道。 “好,好,我知道。”李太后拉着朱翊钧说道:“母子之间就不用如此客气了,皇儿这段时间做的很好,我都知道,不过还是要戒骄戒躁。” “是,母后。”朱翊钧笑着拉着李太后又坐了下i。 母子情深,画面感人。 站在一边的陈矩看了一眼张宏,嘴角微微挑了挑。 现在太后和陛下的关系这么好,谁还敢在太后和陛下面前胡说八道? 挑拨太后和陛下的关系,这个罪名可没几个人扛得住。当初冯保能够做到,那是因为冯保是宫里面地位最高的太监,曾经是陛下的大伴,深得太后的信任,其他的人你可没有这个能耐;加上当时陛下年纪还小,太后觉得陛下不懂事。 可是这段时间以i,陛下还不懂事吗? 对母亲孝顺、对弟弟妹妹疼爱、对朝中臣子友善、学习也刻苦用功,这就是一个完美皇帝的样子。 别人不知道,陈矩可是很清楚,这半个月以i,太后已经没有问过陛下的学问了,这代表着太后对陛下的信任。等到陛下大婚以后,这种管控会更松。 到了那个时候,陛下才是做主的人。等到太后退到慈宁宫以后,前面的消息就送不到后面去了,甚至连奏本都不会送过去。谁敢私自把奏本给太后,谁就是在作死。 历史上的事情也正是这么发展的,只不过冯保不甘心而已。 万历皇帝十八岁时曾经醉酒调戏宫女,冯保向李太后告状。太后愤怒之余,差点废掉神宗帝位。 太后命张居正上疏切谏,并替皇帝起草“罪己诏”,又罚他在慈宁宫罚跪三个时辰。那次事针对万历皇帝的威信打击很大。 前提是那里面有一个冯保去告状,万历皇帝也的确做错事了。即便如此,告的也是万历皇帝的私生活,而不是朝廷的事情。 李太后如果对前朝的事情干涉过多,自然会有人站出i反对。这方面朱翊钧不担心,更何况到了那个时候,谁做主都不一定了。 只不过现在这个时候,情况特殊一些而已。自己还没有大婚,太后还没有撤走,张居正又要回家葬父,所以才要小声谨慎一些。 母子二人又聊了一会儿,一起吃了晚饭。 之后,残羹冷炙撤下,茶水被端了上i。 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朱翊钧有些迟疑的说道:“母后,今天有件事情,孩儿想和母后说一下。” “怎么了?”李太后看着朱翊钧笑着问道。 “儿臣今日做了一件事情,觉得有失忠厚。”朱翊钧沉吟了片刻说道:“外面的臣子们闹腾得厉害,说张先生病重,要把高拱请回i主持大局。” 闻言,李太后脸色一沉。 对于李太后i说,她是非常不希望高拱回i的。不过李太后也明白,张居正现在活着还好;这要是死了,事情就会变得很难办,朝堂上下的确没有一个能够镇住场面的人,儿子年岁还小,尚且不能够真正的做主,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 李太后看着朱翊钧说道:“你让他回i了?” “没有。”朱翊钧摇了摇头说道:“孩儿怎么可能让他回i?当初他是怎么欺负咱们母子的?现在他想回i,不可能。” 李太后欣慰的点了点头,还是儿子贴心。 朱翊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当你想要和别人说一件事情的时候,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上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你与他站在同一立场上,他会更好接受你说的话。 如果你站出i反对,而且旗帜鲜明、疾言厉色,那是很容易出问题的。即便你说的有道理,对方也不一定会接受。到了那个时候,你说的什么不重要了,事情本身也不重要了,反对你最重要。 这就叫为了反对而反对。 第六十四章 派陈矩去高拱老 朱翊钧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自然而然的就把自己放到了李太后的立场上。 母子没有离心,而是母子同心,对付高拱老贼。 “张先生现在不能理事,而且也实在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商量。”朱翊钧有些无奈的说道:“孩儿就自己琢磨了一下,想着能不能找母后商量一下。要不孩儿说给母后听听?” “好。”李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儿子的态度让她很满意,无论是处事的态度,还是对自己的态度,都让李太后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成熟了。 “孩儿是这样想的,”朱翊钧往前凑了凑,有些兴奋的说道:“现在张先生不能理事,朝堂上要以稳妥为主,绝对不能够出现乱子。” “现在很多人想要高拱回i,也有很多人不想让高拱回i。在这个时候,孩儿也觉得高拱回i不但没有好处,反而全都是坏处,说不定会给朝堂上带i什么样的乱子,所以他不能回i。” “可是如果孩儿直接拒绝,会引起朝堂上一大批臣子的不满,说不定就会引起什么风波。所以孩儿觉得,这个态度孩儿不能表。” “于是,孩儿就想了一个办法:让人带着赏赐去高拱家看看。一方面,表现一下孩儿对高拱的关心和关爱,可以堵一堵那些人的嘴。等到看望高拱的人回i,只说高拱身子不好、年纪大了,已经不能理事了。在这样的情况下,高拱自然不可能回i主持朝政。” “这样一i,孩儿两边都不得罪,高拱也没回i。不知道母后觉得孩儿这个想法怎么样?” “只不过,这么做似乎有失忠厚仁义,孩儿有一些拿不准。”说到这里,朱翊钧还一脸的惭愧,有些无奈的说道:“孩儿也知道这是帝王心术,张先生也教导过孩儿。” “不过张先生也说了,能不用则不用,能少用则少用。现在孩儿也没有办法了,还望母后拿一个主意?” 李太后还没有说话,站在一边的张宏已经不能口呆了。 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吧? 为什么陛下说的事情,和刚刚和我们说的事情完全不是一回事? 望太后做主? 好像陛下已经吩咐下去了吧? 可这个时候,张宏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如果这个时候把这件事情说出i,那挑拨皇帝和太后关系的人就变成他了。 陈矩又看了一眼张宏,嘴角冷笑。 人就不能自作聪明。 李太后欣慰的看着朱翊钧,拉着他的手拍了拍,满意的说道:“皇儿真的是长大了。你这个想法很好,很好!” “母后觉得不错?”朱翊钧面露欣喜,一副得到大人夸奖的孩童模样。 “不错,不错。”李太后给予了肯定,“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那孩儿等一下吩咐他们去办。”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说道:“现在也不早了,母后还是早点休息,孩儿就告退了。” “去吧,去吧。”李太后笑着说道。 给李太后行了礼,朱翊钧转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儿子的背影,李太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说起i,现在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儿子真的长大了。肩宽背阔,真有几分精神了,看起i像成人了。 回到寝宫,朱翊钧把人打发走了,只留下陈矩。 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缓缓的问道:“朕能相信你吗?” 闻言,陈矩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婢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朕交代你一件事情,你给朕办了。”朱翊钧语气没有什么变化,声音也很平和,似乎在说一件并不是很大的事情。 “陛下吩咐。”陈矩激动的说道。 虽然陛下这么说,但这一次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如果自己把事情办好,自己就真的是陛下的心腹了。 外面很多人都说自己深受陛下的信任,能够在陛下身边伺候,将i肯定飞黄腾达。 可是自家人知自家事,陈矩心里面很明白,陛下可没有外面说的那么信任自己。自己也不是什么陛下的心腹,只是在陛下的身边伺候而已。 陈矩也想做陛下的心腹,可是没机会呀! 看i这次不一样了,陛下让自己办的这事,只要办成了、办漂亮了,自己自然就会成为陛下的心腹。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矩怎么可能不激动? “去一趟高拱的老家,”朱翊钧缓缓地说道:“明面就是去探望,跟着吏部一起走;私底下,你们这样这样……然后再……明白了吗?” 陈矩抬起头,脸上带着浓浓的震惊,直接愣在了原地。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怎么了?没有听明白?还是办不了?” “回陛下,奴婢听明白了,奴婢一定办好!”陈矩连忙趴在地上说道:“只不过奴婢走了以后,陛下身边没个人伺候,奴婢心有不舍。” “没关系,让张诚i。”朱翊钧笑道。 闻言,陈矩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一方面是高兴,自己终于要为陛下办一件心腹的事情,也有希望成为陛下的心腹了。 可是自己走了以后,张诚接任自己的位置,这就可能会导致自己多出一个竞争对手。这心里面又有一些忐忑。 不过事已至此,除了听陛下的圣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去准备一下。”朱翊钧笑着说道:“明天不用过i了,让张诚过i伺候。你自己好好准备一下。” “奴婢明白。”陈矩连忙躬身说道。 “去吧。”朱翊钧摆了摆手,招呼了一下韩六娘,让她伺候更衣。 自从有了韩六娘,朱翊钧的私生活方面就是她照顾了。 穿衣服,脱衣服,甚至是洗澡,全都是韩娘伺候。 这算是抢了陈矩的一些活,可是陈矩也不在意,对着韩六娘笑了笑,心里面也松了一口气。 有韩六娘在陛下身边,自己多少也能有个底。毕竟韩六娘还是很感激自己,自己不但救了她的命,还把她送到了陛下的身边。 只是陛下没有宠幸韩六娘,让陈矩有点遗憾。 第六十五章 赐张居正新 接下i几天,朝堂上如春季的河流般并不是很平静,但没有闹出什么太大的乱子i。 私底下,暗流湍急人心遄测,大家都在煎熬的等着。 想让高拱回i的人在等,不想让高拱回i的人也在等。 大家都在等张居正的事情尘埃落定。 现在传出i的消息越i越不好:张居正药石无灵,时日无多,靠着陛下钦赐的培元丹勉强续命。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有想着用这件事情去刺激皇帝。 对于支持高拱的一派i说,有一件事情让他们欣喜,皇帝居然派人到高拱老家去了。虽然没有说要启用高拱,只是派人去看看,送去一些礼物。 这种事情在大明并不算什么新鲜事,给宠信的退休老臣送温暖,基本每个皇帝都会做。 一方面是为了收拢人心,另一方面也的确是表达感谢。当然了,也有试探起用的作用。 这一次就是如此,很多人觉得这是皇帝要用高拱的前兆。 一时之间,朝堂上下纷纷乱乱,无数人欢欣鼓舞,无数人黯然神伤。 大家磨刀霍霍,一场争斗随时准备展开,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退去。 京城之中,山雨欲i风满楼。 皇宫大内,一切平和如旧。 朱翊钧翻看着手中的题本,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在一边伺候朱翊钧的是韩六娘。 刚刚调过i的太监张诚站在远处。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张诚会取代陈矩,只是没想到他的待遇比陈矩可是差远了。 陛下现在用韩六娘伺候着,张诚只能在外面听吩咐。 这就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了一件事情:在陛下心里面,陈公公的地位无可取代;张诚想要取代陈公公根本就不可能。 朱翊钧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寸功未立,你就想上位? 陈矩在自己身边能上位是因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他会做事、对自己忠心? 他几次跟自己打配合都打得非常好,而且不多嘴不多舌,这样的人当然要提拔一下。 张诚想要到这一步,还要好好表现。 这次把张诚调i,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 放下手中的题本,朱翊钧缓缓地抬起头。 一边的韩六娘快速把一杯温热的茶水递了上去,轻声问道:“要不奴婢给陛下捏捏?” “好啊。”朱翊钧点了点头,斜着向韩六娘怀里靠了过去。 这是韩六娘新学i的一门本事。 自从i到自己的身边,韩六娘就在不断学习进步。 这里面当然也有陈矩的帮忙。陈矩帮她找了师傅,帮她在宫里面买了脚跟。 把头靠在韩六娘的怀里,枕住了柔软处,朱翊钧忍不住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韩六娘脸一红,不过还是将皇帝的头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揉捏着,轻声说道:“陛下,要不传太医过i看看吧?” 摆了摆手,朱翊钧语气随意的说道:“算了,朕这又不是病,也不头疼,只是心烦而已。” 朱翊钧真的是心烦。 因为有些事情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原本朱翊钧想着让张居正多虚弱一段时间,然后自己能做的事情也多一些。 可是从现在的情况i看,现实已经不允许。也不知道是谁想把朝廷上的那个水搅浑,最近一段时间各种流言都多了起i,尤其是关于张居正要死的流言一日三变,搞得人心惊胆战。 这里面肯定有幕后推手,是谁暂时还不得而知。 保守派现在疯狂地反对调高拱回i,与张四维隐约有合流的趋势。作为高拱的学生,张四维居然不希望自己的老师回i。 反而是当初鼓动张居正夺情回乡的人,现在开始希望高拱回i。改革派也有人希望高拱回i主持大局,张居正和高拱的斗争虽然很惨烈,但毕竟大家都是革新派,算的上是内部斗争。如果张居正真的倒了,高拱回i主持大局也是好的。 再加上想要升官的、到处逢迎巴结的,朝堂上已经有乱起i的趋势了。 这可不是朱翊钧想看到的。 朱翊钧要的是做事,不是真的要张居正死,更不要朝堂乱。 “是时候让他回i了。”朱翊钧躺在韩六娘的怀里,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反正该布置的都已经布置完了,如果下次再需要做什么事,就让张居正再躺一次。 频繁多次的躺,不能一次躺太久。 朱翊钧已经明白了。 “六娘,把张诚叫过i。”朱翊钧轻声道。 “是,陛下。”韩六娘答应了一声,对着不远处的张诚招了招手。 张诚不敢怠慢,连忙从远处跑了过i。 朱翊钧根本就没去看他,躺在韩六娘的怀里轻声说道:“朝天宫刚刚送i了新的培元丹,你给张先生送去。” “是,陛下。”张诚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跑了出去。 朱翊钧继续靠着韩六娘,轻声问道:“你觉得他怎么样?” “张公公吗?”韩六娘想了想问道。 点了点头,朱翊钧语气平和的说道:“嗯。” “不知道,”韩六娘直接摇头,“奴婢与张公公接触不多,不知道他怎么样。不过只要他能够像陈公公那样为陛下做事,奴婢就觉得他不错。” 朱翊钧轻轻一笑,没有说话,靠在韩六娘的怀里缓缓地闭上眼睛。 张居正的府邸。 这段时间,外面舆情纷纷,张居正的家里面也没好到哪里去。 因为张居正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搞得大家不知道他的病情是轻是重。 请了不少名医i看,也没有什么效果。除了皇帝的培元丹以外,其他的药都没什么用。 不过很多人都觉得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太久,张家也有一些人心惶惶。 与原本的门庭若市不同,此时张家居然稍显没落。 张敬修沉着脸坐在屋子里。 “少爷,老爷醒了。那个消息是不是要告诉他?”游七看着张敬修,略微有些迟疑的问道。 闻言,张敬修的脸上露出了怒色,随后又消失不见了。 所有的悲愤和不满,全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第六十六章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对于现在外面的情况,张敬修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那些人本就是那样,当你的敌人捅了你一刀,你会有多生气? 他是你的敌人,本i就应该捅你一刀、你应该弄死他。结局已经注定,你反而不会有多么生气。 反倒是你的朋友、你的心腹、你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了你一刀,会让你接受不了。 张敬修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觉得父亲被背叛了。无论是父亲的那些学生,还是同乡,全都是如此。 只不过让张敬修欣慰的是,父亲没有被皇帝背叛,父亲的付出是值得的,皇帝是护着父亲的。 那些人全都被皇帝收拾了,这让张敬修的心里充满了信心,也充满了感谢。 可是谁能够想到,在很短的时间内情况就急转直下,父亲的病没有好,外面也开始传言父亲要死了。 结果皇帝呢? 皇帝居然派人去看高拱。 这是什么? 打算父亲死了以后,让高拱接班吗? 这对得起父亲的付出吗? 当年高拱做出那样的事情,是谁帮了你们?现在都忘了吗? 张敬修的心里面委屈愤怒,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发作,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看了一眼游七,张敬修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情不要说了。现在父亲的情况不好,能不能起i他也不知道。” 父亲一生要强,如果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被皇帝学生背叛,他的心里面会更难过,能不说就不说吧。 游七想了想之后说道:“是,大公子,我明白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下人进i汇报,“少爷、管家,宫里面送药的人i了!” “陈公公i了吗?跟我去迎接。”张敬修站起身子说道。 下人看了一眼自家公子,迟疑了片刻说道:“回公子,i的不是陈公公,而是一个姓张的公公。” 张敬修的脸色一变,不过还是说道:“走吧,去看看。” 此时他的心里面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陈矩的身份地位,谁都知道,皇帝的宠信太监,皇宫里面和父亲的联络一直以i都是用他。 现在居然换人了?这代表着什么? “这位想必就是张老的公子吧!”张诚看着张敬修,笑着拱手说道:“奴婢见过张公子。” “张公公客气了。”张敬修连忙做了一个虚扶的手势,“有劳张公公了。只是以前送药的都是陈公公,怎么这次……” “哦,陈公公去看高拱了。”张诚语气平和,很随意的说道:“陛下让陈公公跟着吏部的人去一趟高拱的老家,代表陛下去看看高老,好像已经走了吧。” “现在陛下的身边是奴婢在伺候,这送药的差事自然也就要奴婢i了。” 张敬修脸一沉。 果然,自己的预想没有错,风向变了。 夺情的时候,皇帝还很支持父亲。可是父亲病倒了以后,皇帝就变了风向,现在居然让陈矩去看高拱,弄了一个不知所谓的太监i给父亲送药。 伸手把药接了过i,张敬修躬身道:“有劳张公公。” 说着,他对身边的游七说道:“替我送送张公公。” 听着自家公子咬得有些重的话,游七也就明白了。 “公子放心。”游七恭敬地答应了一声,直接i到张诚的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公,这边请。” 张诚笑了点了点头,跟着游七向外面走了出去。 只不过在走的时候,张诚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静修。 今天这个坑,自己算是挖在这里了。至于将i会不会有效果,那就要拭目以待了。 张诚自然嫉妒陈矩,原本以为自己能接他的班,可是没想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但是张诚也不担心,觉得自己早晚能够接替陈矩。 只是自己年纪比陈矩大,熬不起,索性就换个方法。 人人都说张居正要死了,可是在张诚看i,这事可说不准。前些日子大家还都说谭伦要死,结果现在他还不是活蹦乱跳的? 如果张居正死了,那也就算了。 如果张居正没死呢? 高拱回i?他回i个屁。 陈矩去看高拱,这件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关键要看在什么时候。 在这个时候,如果张居正知道,那必然会生气,世态炎凉啊。人们都想要的是雪中送炭,没人想要人走茶凉。 如果张居正的病好了,那这次的事情就有意思了。到时候陈矩肯定会被张居正厌恶。陈矩倒了,自己是不是就能上位了? 反正随口挖这么一个坑。也没什么损失。 目送着张诚离开,张敬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他看了一眼培元丹,真想把用力掷出去。 可是不行啊,父亲还指望了这丹药续命。 张敬修平复了下情绪,直接向后面走了过去。 父亲那里已经没有药了,如果今天再不送过i,就没得吃了。 他要赶快去伺候父亲吃药。 像往常一样把丹药研磨成粉,给父亲冲服下去。 看着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父亲,张敬修眼圈发红。 那些父亲清醒之时不敢说的话,现在他都能说了。 “父亲,他们怎么敢这么做……”张敬修喃喃的说道。 “因为他们觉得你父亲要死了。”张居正忽然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人走茶凉,人死了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父亲,你醒了?”张敬修连忙站起身,语气激动的说道:“感觉怎么样?我去找太医!” “不用了。”张居正虚弱地摆了摆手说道:“我的身体我知道。” 闻言,张敬修脸色一变,眼泪瞬间就下i了。 他以为父亲要交代遗言了。 无奈的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缓缓地坐起身子,“老大,你中正有余,可惜……” 说到这里,张居正没往下说。 意思就很明显了。 张敬修看了一眼父亲,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道:“父亲,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事情要真的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就好了。”张居正活动了一下身子,缓缓的说道:“这身子啊,舒服了好多。” 张静修脸色有些难看。 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第六十七章 张居正辞官 看了一眼儿子。张居正摇了摇头说道:“去把游七叫进来。” “是,父亲。”张敬修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 来到门口,见到游七,张敬修说道:“父亲已经醒了,看样子还不错。不过我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你进去的时候注意一下。” “公子放心。”游七躬身说道。 张敬修点了点头,目送着游七走了进去。 来到屋子里,游七躬身说道:“老爷。” 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张居正缓缓地说道:“把外面的情况和我说一说。” “是,老爷。”游七点了点头,不敢怠慢,把所有的事情都和张居正说了一遍。 尤其是在高拱的事情上,他着重描述了一番。 “陛下让人去了高拱的老家?”张居正看着游七缓缓问道。 “回老爷,正是如此。” 张居正的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转头说道:“宫里面的消息传出来了吗?” “老爷,最近宫里面……”游七的神情有些迟疑。 游七现在已经搞明白了一件事情,自己家,老爷是天。如果老爷有一天真倒了的话,自己家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些日子老爷病重,自己办事就感到费劲了。 那些人虽然脸上带着笑容,对自己像以往一样客气,但是办事的时候却远没有以往来的干净利落,不是笑着推脱,就是一脸为难的推脱。反正就是一句话,我不给你办。 以前那些自己一出去就巴结自己的人,现在也是笑着打招呼,但怎么都透着一股虚假。 甚至连皇宫里都一样,原本随便赏点东西、打个招呼就能问出来的消息,现在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宫里面的那些太监好像嘴巴上了锁一样,一个个突然都变成了正人君子,比外边当官的都正人君子,连给出去的银子都不收了。 张居正笑了笑,似乎也不在意。 他突然抬起腿,在游七一脸的惊诧中,缓缓地站起了身子。 虽然有一些虚弱,不过真的就站在了那里。 “弄点吃的吧。”张居正看着游七说道:“躺了这么多天,饿了。” “是,老爷!”游七满脸的惊喜,转身就跑了出去,招呼人把饭菜赶紧送上来。 一些清粥小菜很快被送了上来,刚刚病好的人不能吃大鱼大肉。 张敬修陪着父亲吃饭,脸上带着笑容,心里面却十分担心。 父亲现在这个样子和传说中的回光返照实在是太像了。张敬修真的担心父亲什么时候就倒下去、再也起不来了。 看了一眼有点食不下咽的儿子,张居正无奈的说道:“这不是好了吗?” “孩儿只是高兴。”张敬修抹了抹眼睛。 吃过饭之后,张居正站起身子对游七说道:“准备衣服,我要进宫谢恩。这些日子,宫里面的培元丹就没有断了。如果没有这个药,估计我早就不行了。现在身子好了,这宫里面说什么都要去一趟。” “是,老爷。”游七连忙笑着答应道。 虽然他的心里面也很担心,可是现在没办法阻止老爷,只能让人马上去安排。 游七也知道老爷这次出去意义非同寻常。 只要老爷的身体好了,到外面转一圈,所有的消息全都会灰飞烟灭。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都会在一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甚至比原来还要好。 因为他们心虚,他们会过来赔罪。 张居正出门了。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引爆了大明的官场。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一时之间,京城上下全都闭了嘴。 很多人都在关注着这个消息,大街上跑腿的脚力都快了不少。 一套大明官服,身上毫无装饰,腰间还系了一条孝带,张居正就这么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随后迈步进了皇宫。 看这模样,张居正似乎已经恢复了健康。 别人都得到了消息,朱翊钧自然也不例外。 看了一眼进来报信的张宏,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来了?快随朕出去迎接。” 说完,他迈步就向外走了出去。 张宏也连忙跟了上去。 他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眼瞅着大明就要乱起来,朝堂上的纷争也要起来,没有人看得起陛下,谁会把陛下放在心上? 可是偏偏这么个时候,张居正好了。这叫什么? 这叫大明如日中天、陛下洪福齐天,大明的历代先帝保佑! 张宏心情很激动,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朱翊钧刚刚走出大殿门口,张居正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虽然说是去接张先生,但是皇帝不能真的接出去,磨蹭那是一定要磨蹭的。 接到宫门口就已经很过分了,不能再出去了。为了显得不尴尬,你走到这里,我正好出去,两人碰上,合适。 “先生!”朱翊钧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激动不已,直接扑向了张居正,伸手握住他的手,眼圈瞬间就红了,激动的叫道:“先生!” 张居正看到朱翊钧,脸上露出笑容,撩起衣服就准备跪下去。 “先生,先生。”朱翊钧连忙扶住了张居正,一脸激动的说道:“不必了,快不必了!先生快里面讲。” 说着,他拉着张居正的手就往里面走。 走进大殿,朱翊钧连忙吩咐人准备座位茶水。 坐下以后,茶水也送了上来,朱翊钧一脸关切的看着张居正问道:“先生的身体无恙否?太医是否看过了?” “看过了,已经大好了。”张居正点头说道:“多亏了陛下的培元丹,臣这一次进宫是来谢恩的,同时也是来拜辞的。” 说完,张居正直接就站起了身子,撩起衣服跪在地上道:“家父新丧,臣身体又这样,实在是有心无力,不能再继续伺候陛下。臣想回乡了。” “这是臣的辞官奏本,还请陛下准许。”说着,张居正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份奏本,双手举过了头。 “拿过来。”朱翊钧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张诚。 此时,朱翊钧的脸阴沉得可怕,语气也很低沉。 谁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真的生气了。 第六十八章 再流放一批,边疆需要他们 朱翊钧从张诚的手里面把奏本接了过来,看都没看,直接扔到了旁边的火盆里。 随后,他站起来走到张居正的面前,伸手把张居正搀扶起来。 “先生,你生病这些日子,朝堂上下乱成了什么样?”朱翊钧目光严肃的说道:“现在你的病已经好了,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 “怎么,先生到这里来辞官?难道先生要置朕、置大明于不顾吗?难道先生忘了当年先帝的托孤之事吗?” “朕不许!先生不许走!无论是夺情还是辞官,都不行!” “先生是在生朕的气?觉得朕没有维护先生?”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说道:“先生误会朕了,朕只是想看看有多少人想要祸乱朝堂。” “朕已经拟定了一份名单。”朱翊钧直接说道:“把名单拿来。” 一边的韩六娘连忙将一份名单送到朱翊钧的面前,随后就退到了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朱翊钧晃了晃手中的名单说道:“这上面牵扯的京城官员总共有四十六位,官职最高的是两侍郎,最低的也是给事中御史。朕已经准备把名单给锦衣卫抓人了。” “天下谁都可以不相信朕,唯独先生不行。” 说完,朱翊钧直接走到张诚的身边,伸手啪的一声把名单拍在了张诚的身上,怒声道:“送到锦衣卫去,让锦衣卫刘守有抓人;所有官员全部扒了官服,打廷仗发配!” 张诚连忙接过名单,但是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而是悄悄地看了一眼张居正。 大殿里的气氛如此古怪,张诚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见张诚没走,朱翊钧直接瞥向他,沉声道:“怎么,朕说的话不管用吗?你一个做奴婢的也敢违抗朕的旨意?” “奴婢不敢!”张诚连忙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后,拿起名单就向外跑。 张居正看到这一幕,连忙说道:“陛下,且慢。” 这个时候,他也不跪着了,直接从地上爬了起来,连忙把张诚叫住,有些尴尬的说道:“陛下,何至于如此?” “至于,”朱翊钧面容严肃的说道:“这些都是轻的。” “现在先生是醒了。如果先生没有醒的话,朕就会让这些人给先生陪葬!”朱翊钧脸色通红,咬牙切齿的说道。 “先生为大明,鞠躬尽瘁、尽心尽力。纵览古今名臣,能与先生匹敌者,寥寥数人而已。朕能得先生、大明能得先生、天下能得先生,实在是朕幸甚、大明幸甚、天下幸甚!” “可是那些人在做什么?饱食终日,无所用心,领着朝廷的俸禄,当着大明的官,干的却是男盗女娼、贪污腐败之事。” “上一次抓的那一批,查了之后屁股底下没几个干净的。现在又冒出来一批,朕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如果不做事也就罢了,偏偏不做事的人拦着要做事的人,这种人怎么能留?” “先生你不必为他们求情,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们不懂先生的苦心,朕懂;他们不懂先生的大义,朕懂!” 朱翊钧越说越激动,拉着张居正说道:“那些人想害先生,朕绝对不会允许!如果先生没醒,朕就让他们给先生陪葬!” “现在先生醒了,朕就放过他们,但是该有的惩罚绝对不能少。”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又看了一眼皇帝手中的名单,嘴唇颤抖,脸色通红,眼圈也有一些发红。 他随即跪在地上,叩头道:“臣谢陛下!臣能够得遇明主,实在是臣之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翊钧连忙把张居正搀扶起来,“先生何必如此?咱们师徒同心,绝对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那些跳梁小丑,根本上不得台面。” 那些人全都是老鼠屎,朱翊钧自然不可能留着, 想要做改革,必须要有一支言听计从、服从命令的队伍。 这个时候跳出来乱倒事的人,全都应该干掉,一个不留。 只不过在张居正昏迷的时候,自己干这个事,时机不成熟。 毕竟如果那个时候干了的话,帽子很容易扣到自己身上来,这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这个锅,还是让张居正背着比较好。 现在张居正进宫了,皇帝把人抓了。说是张居正授意的也好、是皇帝也好,无论怎么样都是张居正做的主。 在这件事情上,朱翊钧想得非常清楚。 这些人拿掉之后,张居正还会再清洗一批。 在这方面,朱翊钧觉得张居正不够狠,即便是不杀那些人,也不能让他们回家去。 你看看那帮货回家都干什么了? 跟当地的商人勾结在一起、办书院讲学、培养后备人才;结社、结党营私,全都是他们干的。 大明朝后来的各个地方党派,基本都是在这个时期发展起来的。这些人回家之后不甘心,总想着抨击张居正,在当地团结了一大批人。加上商人捧臭脚,直接来了一个官商合流。 朱翊钧准备从源头上掐死他们。 你们想回家? 想都别想,全都给我去边疆,建设大辽东、建设大南、建设大新疆、建设大广西、建设大西北全都靠你们了,全都去吧,回头再发一批。 谁闹腾就发谁,边疆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张居正久违的心里面也涌出了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觉。 自己能有这样的学生,当真是让人畅快的一件事。 只不过自己这位皇帝学生说的话,张居正可没真的信。 血冷了以后,计谋就上来了。 在张居正看来,这很可能是皇帝学生为自己演的戏。谁知道这个名单是惩罚名单还是提拔名单? 自己醒了,就是提惩罚名单;要是没醒,就变提拔名单,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知道,还有一个高拱的事情没解释清楚,这都是心里面的一根刺。 不过在这个时候,张居正自然不可能表现出来。皇恩浩荡、感恩戴德,这是他唯一需要有的情绪。 师徒二人一片和谐,相谈甚欢。 朱翊钧还把张居正留下,陪他吃了下午饭,这才把他放走。 张居正走的时候,朱翊钧也是亲自送出东门口,同时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让他带回去。 目送张居正离开,朱翊钧才转回寝宫。 第六十九章 君臣本分 “张阁老,等一等。” 张居正刚走出去不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 停下脚步,转回头看过去,发现是司礼监的张宏。 “张公公。”张居正笑着抱了抱拳。 “阁老。”张宏也连忙躬身回礼道:“听说阁老生病了,陛下这些日子也是提心吊胆,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跟着担惊受怕。现在阁老身体康健,陛下高兴,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跟着高兴。” “倒是让公公担心了。”张居正笑着说道:“公公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和我说?公公但说无妨。” “是关于陈公公的事情。”张宏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张居正,无奈的说道:“陈公公虽然去了高拱的老家,那也是迫不得已的。张阁老不要怪他。” 张宏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面已经开始琢磨,张居正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 张居正之前并没有这么直来直去,待人总是笑呵呵的,更没有像现在这样说话。 虽然现在也是笑呵呵的,可就是感觉不一样了,似乎尖锐了不少。 听到张宏的话。张居正眼睛微微一挑。 陈矩去高拱的老家,这件事情自己当然知道。张宏和自己说这件事情,张居正也明白这说的不是陈矩。 陈矩能去的原因是什么? 那是陛下让他去的。 张宏说这些话,与其说是替陈矩说话,不如说是替皇帝说话。 张居正心里面不得不琢磨,这话是皇帝吩咐的,还是张宏自作主张。 这两种情况导致的结果可完全不一样。不过这种事情又不能当着张宏的面问,问了他也不能说。 张居正没有说话,等着张宏继续往下说。 他想通过张宏的话,来判断是皇帝的吩咐,还是张宏自作主张。 “朝廷上下舆情纷纷,阁老当时在家里面不知道,外面已经闹腾得不行了。陈公公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去高拱的老家看看,一方面是为了安抚人心、稳定朝局;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 “毕竟高拱那么大年纪了,不是他们想让来就能来的。有些事情,还要从实际的情况出发。” 张宏看着张居正,缓缓的说道:“陈公公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后也在?” 张宏对着张居正拱了拱手说道:“现在阁老身体康健,一切谣言自然不攻自破,相信陈公公也会很高兴。” 张居正明白张宏说的是皇帝,而不是陈矩。 虽然张宏说的不是很清楚,也不是很明白,甚至还有点绕,但是张居正听明白了,皇帝让陈矩去看高拱,就是为了安抚人心。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就是高拱不能来了,年纪大了。这样一来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也可以不和他们正面冲突。 张居正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张宏拱了拱手说道:“陈公公公忠体国,真是难得。” “阁老明白就好。”张宏笑着说道:“我送阁老。” 张居正点了点头,跟着张宏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两人明面上有说有笑,心里面想什么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张居正很明白,这些都是说辞而已。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那么陈矩的这番说辞很可能就会变成请高拱出来主持大局。 现在张居正基本可以确定,这是张宏在自作主张。 陛下的安排,不会向自己解释。 刚刚在里面,陛下没提那件事情,那就是不想提。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面对,有一件事情终究已经来了: 陛下成年了。 再过几天,陛下就大婚了。或许陛下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他成年了。 自己之前与他的相处方式,在这个时候,或者从今往后,已经不合适了。 想到这些,张居正的心里面有些复杂,一方面是欣慰,自己的学生终于要出师了,心里面空落落的同时也很满意。 另外一方面则是担忧,自己的学生毕竟不同于普通的学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难。如果自己这位学生产生了其他的想法,事情会变得很难办。 没了冯保帮衬,还真是很难受。 看了一眼身边的张宏,张居正叹了一口气。 这个人是一个好太监,做人做事都很有规矩,也不排斥自己。 可是比起冯保,张居正更喜欢冯保,因为没有底线的冯保反而能为自己做很多事。 眼前这个张宏,有原则、讲底线,对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说你一个太监,讲什么原则?有什么底线? 不过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说是不能说的。 皇宫大内。 朱翊钧斜靠在卧榻上,头枕着韩六娘的大腿,任由韩六娘揉捏着额头,轻声道:“说说吧。” “是,陛下。”一个太监在旁边说道:“张公公亲自去送张阁老了。” “说了什么?”朱翊钧眼睛微眯。 “说了陈公公去高阁老家的事情。”太监低着头,声音平和。 闻言,朱翊钧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陛下很高兴?”韩六娘轻抚着朱翊钧的额头问道。 “倒是没有很高兴。”朱翊钧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过我知道现在我的那位老师恐怕很难受。” 说到这里,朱翊钧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看着朱翊钧的样子,韩六娘的嘴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看得出来,陛下这可不是高兴,而是很高兴。 至于陛下刚刚说的话,忽略掉吧,当他没说过,他就是很开心。 朱翊钧的做法,其实就是在提醒张居正。 君臣本分。 这四个字虽然听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没那么容易。 自己愿意支持张居正,但不能让他像前世那样。那样对谁都没好处。 把张宏放在这个位置上,朱翊钧自己也不喜欢。 但是有一点很重要,张宏能维持平衡,让张居正很难受。 如果换上和冯保类似的人,反而很麻烦。 冯保的死,成了破局的关键。 现在宫里宫外的联系被切断了,张宏又是一个做事死板、讲规矩的人。他虽然同情读书人,但是有底线。 这种人说起来好,但其实最难搞。 第七十章 我背上的锅,你帮忙分担点 张居正以后再做事情,不可能再直接通过张宏影响到太后进而直接下决定。 朱翊钧通过张宏拿回一部分权力,等到成年以后,李太后就会搬出乾清宫。此后,很多事情,朱翊钧就更能做主了。 这对朱翊钧来说很重要。 历史上的罪己诏事件,朱翊钧其实都已经开始怀疑了。 事情本身的起因是万历皇帝喝多了耍酒疯,让宫女儿唱曲,不唱曲就杀了她;最后没杀,只是割了宫女的一缕头发。 这件事情被冯保捅到了李太后那里。 原本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帝喝多了耍酒疯。 万历皇帝为什么喝多了? 因为他心中憋闷。 为什么憋闷? 因为他已经十八岁,不但活得不像一个皇帝,反而像一个囚徒,只能借酒消愁。 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却被三个人联手做成了一个大案,还要皇帝写罪己诏。 冯保跑去太后告状,然后吹风把事情搞大; 张居正劝谏; 李太后发火。 最后,万历皇帝被罚了跪,也写了罪己诏。 与此同时李太后还要吓唬万历皇帝,说是要废了他,把皇位传给他弟弟潞王。 在朱翊钧看来,罪己诏事件看起来简单,实际就是一次权力的争夺。 因为那个时候,万历皇帝十八岁了,他要亲政,要拿回自己的权力。有些人不愿意松手,所以才有了那次事件。 这就是借题发挥。 在罪己诏事件当中,张居正扮演了什么角色,朱翊钧不知道。 但是冯保的角色很清晰,告密、挑事、打压,一气呵成, 甚至冯保有没有想要换掉皇帝的心,朱翊钧都不敢保证。 如果废掉万历皇帝,让潞王上位,冯保就是拥立之功。而且当时的潞王还小,冯保还可以继续挟天子以令诸侯。 面对这样诱惑,冯保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失败了也能够把万历皇帝压下去,让万历生出来的野心缩回去,有什么不做的理由? 从阴谋论的角度分析,罪己诏事件彻头彻尾就是一个阴谋。万历皇帝被打下去,权利还在冯保和张居正手里。 只不过两人都没有想到,张居正死了。 一年半以后,张居正人就没了。他一死,冯保的下场可想而知。 现在冯保死了,铁三角没了。张宏在那个位置上,宫里宫外的联络被切断了。 自己要让张居正做更多的事,会给他更大的权力。不过这之前,要让张居正明白,有些事情和原来不一样了。 等到计划全部完成,自己能活动的空间和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张居正家。 张居正家门口,整条街上车流如织,甚至造成了交通拥堵。 从张居正家门口的那条街开始,远远排出去三条街。到处都是人、马车,都是来送礼的。 张居正病好了,而且还进宫了,消息传出去以后一瞬间就引爆了京城的官场。 无数人狂奔而来,理由当然是探病。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有人心虚了。 当初张居正要死的消息传出来,上蹿下跳的人太多了。这其中有的为公,有的为私,有的既为公也为私。 现在张居正活了,有的人就害怕了。 张居正的马车走到街口,所有人都连忙向两边让去。 当车轮碾过街道,张居正没挑开窗帘,只是坐在马车上透过窗帘向外看。 有陌生的面孔,也有熟悉的面孔。 张居正全当没看见。 走到家门口,马车帘挑开,游七和张敬修接了出来。 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张居正甚至都没有向四周看一眼,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一群人一起走进了大堂。各自坐下以后,茶水也被送上了。 张居正看了一眼张敬修,缓缓说道:“外面那些人,等一下你去接待,该打发走就打发走,该留下的留下。不要有什么失礼的举动,对外就是说我大病初愈,还需要休养。” “是,父亲。”张敬修站起身子恭敬的说道。 “对了,宫里送了不少东西来,你收一下。”说着,张居正转头看向游七,笑着问道:“刘守有来了吗?来了的话,让他进来一趟。” “来了。”游七笑着说道:“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刘大人就过来了。现在他就在偏厅里候着,我这就去叫。” 张居正点了点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游七连忙转身向偏厅走了过去,很快就见到了刘守有。 游七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对着刘守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刘大人,我家老爷已经回来了。他请您过去一趟。” 游七对刘守有的感官非常不错,是一个真正和自家老爷站在一起的人。 自从老爷生病以后,刘守有每天都会过来,问一问家里面有什么需要、有什么比较需要帮忙的地方。 哪怕是后来外面都在传老爷要死了,刘守有每天也都过来,从无间断。 对于这样的人,你很难生出厌恶的感觉。 游七表现的很客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客气的多。 刘守有笑着站起身子说道:“多谢。”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大厅。 张敬修这个时候已经走了。 张居正看到了刘守有,笑着招呼他坐下。 刘守有给张居正行礼以后,这才坐到了下面, 张居正缓缓地说道:“宫里面会给你送一份名单,让你照单抓人。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虽然张居正有猜想,如果自己醒不过来,这份就是提拔名单。只不过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没有必要再纠结这个了。 即便陛下有这样的想法,现在这些人也要被抓起来了。只不过这个锅要扣到自己身上,这让张居正有些纠结。 高兴的是这些人被一扫而空,难受的是自己要背这个锅。张居正希望刘守有能为自己分担一些。 “不知道上面都是什么人?”刘守有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现在也很担心,前些日子抓了那么多人、处置了这么多人,大家虽然都在针对张居正,可是针对自己的人也不少。 如果再来一次,刘守有还真没什么底气。 第七十一章 吕调阳拜辞 张居正看了一眼刘守有,这一眼饱含了深意和审视。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全部是这一次闹事的人,陛下想像上次一样处理。” 闻言,刘守有就是一个哆嗦, 果然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不过刘守有心里面也有了一点猜测,这件事情不一定是陛下的意思,很可能是眼前这位张老的意思。 刘守有很想开口劝,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那些人做的事情的确应该被惩罚,可是如果和上次一样再来一次,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搞不好会闹出更大的乱子来。 这让刘守有有一些害怕。 张居正又看了一眼刘守有。 两人相处了好几年,他对刘守有很了解,也很想告诉刘守有,这不是我想做的事情,这是陛下要做的。 不过张居正最终没有解释。 一来,解释了也没有用,没有人会相信。即便是刘守有相信了,又怎么样?外面的人依旧不会相信。 二来,自己做事,何须向别人解释?即便是刘守有也不行,自己不会解释。 “等你回去以后,圣旨就应该到了。”张居正说道:“到时候你也不用过来了,就按照圣旨吩咐的办吧。” “是,老。”刘守有满嘴苦涩的答应了一声。 这一次,怎么着我恐怕要背黑锅了。 两人同一时刻都这么想,只不过深层次想法是不一样的。 张居正通过这件事情意识到,皇帝长大了。 刘守有通过这件事情意识到,老变了。 没有再多说什么,刘守有很快就离开了张居正的家。 圣旨也很快就到了锦衣卫,因为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刘守有也没有意外。 锦衣卫接到圣旨,便开始雷厉风行四处抓人。 刚刚前不久干过一次,这次自然轻车熟路。 一时之间,京城内外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锦衣卫居然又抓人了,比上次又凶狠了不少。 一时之间,舆情纷纷,骂声一片。 只不过这骂声基本都是冲着刘守有和张居正去的。 没有人解释。即便解释了,也没有人相信。 张居正一醒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让别人怎么相信? 何况张居正醒了以后就进了皇宫,随后皇宫里面就传出了圣旨。 一时之间,外面人心惶惶,所有人对张居正的畏惧又上了一个层次。 很多人都觉得他要变成曹操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皇宫大内。 朱翊钧吃着橘子,表情有些精彩。 这橘子真的很酸。 吃了一半,朱翊钧就把剩下的放进了韩六娘的手里。 给她吃吧。 “陛下,太后那边来人了,请陛下过去一趟。”张诚来到朱翊钧的面前躬身说道。 坐起身子,朱翊钧迈步就向外走了出去。 太后找自己,估计还是大婚的事情。 毕竟什么都能停,大婚不能停。 来到隔壁,朱翊钧就见到了李太后。 陈太后也在。 两人在说着什么,笑得很开心。 几位公主也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年纪比较小的看到朱翊钧走进来,还吐了吐舌头。 最近宫里面的气氛很放松,关系很和谐。 朱翊钧本身就不是那种板着脸的人,脸上常带着笑容,弟弟妹妹也很宠溺。 演武场还没修好,就已经先把他们的游乐场修好了。人力和马拉的旋转木马是他们很喜欢的项目。 对于朱翊钧的这种行为,李太后根本就不管。当哥哥的宠一下弟弟妹妹没什么,她很乐意看到现在这种情况。 见到朱翊钧要行礼,李太后伸手招呼了一声,“行了,没有外人,过来。下面的人把吉服送过来了,让你试试。” “是吗?”朱翊钧笑着径直走了过来。 李太后笑了笑,对身后的老宫女们点了点头。 她们端着盘子走了上来,伺候朱翊钧换衣服。 朱翊钧这套吉服准备的时间可不短,从量尺寸、定布料,到定样式,最后定绣工,经过了很多程序。 皇帝大婚,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敢大意。 对这种东西,朱翊钧其实不太懂,甚至连这个时代用的布料都分不清。 不过衣服穿在身上,朱翊钧感觉非常舒服,无论是尺寸,还是样式,都很合适舒服。 这就足够了。 李太后看着换好衣服的儿子,脸上带着笑容,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看着很不错。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觉得挺好。”朱翊钧笑着说道:“就这样吧。” 李太后和陈太后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笑着点了点头。 她们都知道朱翊钧不太在意这些东西,她们满意就行了。 从大婚准备开始,朱翊钧就没有插手。选妃那边也没关系,做衣服就更不可能关心了。 这也表示了皇帝对她们的充分信任,同时也表示皇帝真的懂事了。 两位太后很高兴。 衣服重新换下来,朱翊钧也坐下来。 “张先生的身子没事了吧?”李太后依旧有几分担心的问道:“这些日子,朝堂上下这么混乱,张先生好了倒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没事了。”朱翊钧点了点头,有些唏嘘的说道:“是啊,之前还没有什么感觉,这次张先生出事,还真的挺吓人。” 李太后赞同的点了点头。 张居正好了,她也松了一口气。 母子三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朱翊钧陪着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最后告辞回到了寝宫。 刚回来,朱翊钧就看到了捧着厚厚一摞题本的张宏。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有这么多?” “回陛下,都是弹劾锦衣卫的。”张宏躬身说道。 “没了?”朱翊钧有些诧异的问道。 “没了。”张宏点了点头说道:“就只有弹劾锦衣卫的。” 他知道陛下想问什么,直接就给出了答案。 迟疑片刻,张宏又说道:“还有一份奏本比较特殊,是内大学士吕调阳上的,是一份拜辞奏本。” 朱翊钧叹了一口气。 张居正的威力还是不同反响,经过自己这一次的加强,以后这威力就更不同凡响了。 百官居然只敢弹劾刘守有? 看来是张居正出手了。 第七十二章 张居正实力又上了一层 朱翊钧的心里面喜忧参半。 高兴的是张居正的实力又精进了一步,而他担心的也正是如此。 张居正在改革,做的事情对大明有好处。 可是朱翊钧想的却不是这些。张居正的实力提升的确有利于改革,可是如果有一天张居正和自己出现了大的分歧,这些实力就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不过眼前顾不得这些,朱翊钧继续说道:“其他的题本都拿回去吧,朕懒得看。” 没有人弹劾张居正,也没有人弹劾自己,这些题本也没什么意思了。 “是,陛下。”张宏答应了一声。 “关于吕调阳的奏本,内阁那边怎么说?”朱翊钧语气平和的问道。 虽然他是在问内阁的意思,其实是在问张居正的意思。 一位内阁大学士辞职,正常情况下内阁首辅是要有态度的。不但内阁首辅要有态度,皇帝也要有态度,通常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准、挽留。 如果大学士真的想辞职,就会再继续上奏本,通常的次数是三次。不过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这上奏本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了。因为次数越多,越显得被看重。 六次七次的上奏本请辞,皇帝不准,这种情况也有。不过到这时皇帝心里面已经明白了,你是真的想走。你上八次到九次的时候,皇帝基本就会同意了。 这也是君臣双方的默契、臣子离开之前该给的荣耀。有的时候不想给这份荣耀,皇帝就不会挽留,直接准了。 现在朱翊钧这么问,就是想看看张居正怎么对吕调阳。 上辈子吕调阳离开的时候,可没有这些事情,也没有自己搞事情。所以吕调阳走的时候很安稳,是正常的退休;甚至也不是现在走的,而是等张居正回家葬父以后才走。 从结果上来看,应该是双方达成了共识,或是某种利益交换。吕调阳风光退休、把位置让出来,张居正不追究责任,他们不闹事。 而这一次,朱翊钧可不想这么平平安安的过去。如果这么平平安安过去的话,自己就白做那么多事情了。 朱翊钧想让张居正看得更清楚一些、做得更毒一些。 “回陛下,这份奏疏是吕阁老亲自递上来的。”张宏手里捧着吕调阳的奏本。 亲自递上来的,就是没有经过张居正。 内阁大学士和六部尚书有给皇帝上书的权利,这些奏本可以不经内阁,直达御前。 朱翊钧点了点头,并不甚在意的说道:“给张先生送去,让张先生拟定一个意见出来。” “是,陛下。”张宏有些狐疑的答应道。 他有些不太明白,这件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让张阁老去做? 不过不明白归不明白,他也不明白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只能按照陛下吩咐的去做。 朱翊钧看着张宏离开的背影,喃喃的说道:“张先生,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日落时分,张居正家中。 翻看着手里面的奏本,张居正脸色很严肃。 这是吕调阳上的奏本,一份请辞的奏本。皇帝直接把这份奏本送过来了,这对张居正来说并不是什么太好的消息。 吕调阳为官多年,民生旧故遍天下;做了内阁大学士,这些年更是没少提拔人手,朝野内外都有他的人。按理说,应该给吕调阳一个风光的回乡。毕竟他已经退了一步,自己请辞回家了,在官场上这已经算是比较到位的退步。 现在的党争还没有发展到后来那种程度,现在大家还能和和气气的散场,而不是斗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在张居正的心里面,是愿意让吕调阳这么回去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可是皇帝似乎并不这么想。 张居正隐约咂摸出一些味道来了:皇帝在逼自己。 从皇宫里面回来之后,张居正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只是他不知道皇帝学生要逼自己做什么。 无论是之前抓的那些人,还是现在的吕调阳,皇帝都是让自己在得罪人。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一些寂寥。 皇帝大了,不好管了。 他也感觉到了皇帝对自己的提防。这是让自己不断地得罪人,从而限制自己的权利。 看起来皇帝是在重用自己,可实际上是让自己自绝于朝廷、自绝于一些人。 什么时候,这个皇帝学生有这样的能力和见识了? 手中敲打着奏本,张居正的迟疑并没有持续太久。 这么多年了,自己得罪的人还少吗? 这一次的事情更让张居正看清楚了,如果失去了权力,自己下场肯定会非常惨。 自己会手下留情,那些人可不见得会。这一次自己昏迷,看看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他们要迎回高拱。 这是支持改革的那些人做的事情。他们难道不知道高拱和自己的关系吗? 反对改革的那些人,恨不得逼死自己。 既然如此,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张居正稍稍想了一会儿,便有了决定。 他站起身子,把奏本放在桌子上。 他要去吃饭了。 他这两天身子好了以后,饭量变得很不错,吃的也多一些,身上有力气。 这倒让张居正心情大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说的或许有道理。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京城街道依旧繁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够听到叫卖声。 张居正坐着马车来到了内阁。 今天内阁的气氛格外古怪,所有人都在偷眼往外瞧,手里面却正儿八经的忙着事情。每个人脸色都很严肃,瞧向外面的时候都小心翼翼。 张居正这两天凶名赫赫,无数人觉得他该死,暗里咒骂他。可是真见到的时候,他们心里面还是发颤。 张居正醒了,进宫一趟,结果就那么多人被抓了,全都进了锦衣卫大牢。 现在谁还敢提高拱? 都当没这么个人。 内阁之中唯一能够坐得住的,也就是内阁大学士了。 只不过内阁大学士之间的气氛也有点古怪。 张四维和吕调阳相对而坐,两人谁都没有说话,面色都很凝重。 第七十三章 和卿你有什么不满? 张居正昏迷的这段时间,张四维和吕调阳两人之间就一直不对付,争斗也很厉害。一方开始支持高拱,一方看似反对高拱,其实就是两个人在争。 他们自身就想上位,背后的人也在推他们上位,两人已经做好了很多部署,准备来一场决战,就等张居正咽气,双方就真刀真枪的干了。 可是谁能想到,事情的变化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原本两人都已经做好了决一死战的准备,怎料想,张居正不仅没死,反而还活蹦乱跳的跳起来了。 原本大家都觉得张居正即便不死,也没有能力再重新回来执掌朝堂了。毕竟连培元丹都救不回来,还有什么可以救的? 现在张居正活了,这就让大家有些尴尬了。 张四维还好一些,虽然搞了一些小动作,但是明面上团结在张居正身边。唯一一件做错的事情,就是他这些日子没怎么到张家去。 要知道,张四维他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的表现有些失分了。不过张四维觉得张居正应该能够理解自己,毕竟自己在忙着稳固大局,他应该不会怪自己。 此时此刻,张四维只能在心里面如此安慰自己了。 吕调阳这一次估计在劫难逃,不过他也有心理准备,已经上了辞职的奏疏,现在所求的就是一个体面的归去。 两人之间到底少了几分剑拔弩张。 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屋子里,所有人都瞬间严肃了起来。 张四维和吕调阳都知道,张居正来了。 两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同时站起身子,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一秒,似乎都觉得有些尴尬,又同时把目光转开。 张居正面带笑容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周围的人也全都看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笑着对所有人点头示意,脸容也越发柔和了起来。他走进屋子里,对着张四维两人拱了拱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劳烦二位了,这些日子让二位担心了。” 此时的张居正虽然穿着官服,但身上还戴着孝带。 这是皇帝允许的,毕竟他现在属于夺情期间,还要戴孝办公。在历史上,这也是他为人诟病的一点。 另外一点,就是这个时间点赶得太那啥了。因为万历皇帝大婚,原本应该由张居正主婚。但是因为办丧事,张居正主婚就不合适了。 不过张居正还是参加了万历皇帝的婚礼,身穿红袍站在最前面。 这让很多人攻击他没有孝心。 你夺情就算了,你爹死了这么久了,你还不回家去奔丧?还不回去给你爹下葬? 结果张居正就是没走,参加了万历皇帝的婚礼。婚礼结束之后,还在内阁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平、理明白了,这才转身回家给他父亲奔丧下葬。 回家的路上,张居正也没有太着急,而是一路耀武扬威,坐了一个几十人抬着的大轿子,由戚继光派来的火枪队开道。一路浩浩荡荡,把自己的为实展示了个十成十。他顺路还去了一趟高拱的老家,把高拱气死了,这才回家。 从这点上也看得出来,张居正对他父亲的死并没有多太在意。 有些人说的对,张居正十九年没回家了。套用一句后世的话,父子感情很淡。 张居正的父亲非常不省心,虽然没有徐阶家里面的人做的那么过分,但是在地方上也是耀武扬威,为此也闹腾出了不少事。 张居正还特意写信给地方官,告诉他不用特意照顾家里,要依法办事。 可领导这么说,地方官真能这么办? 除了海瑞,恐怕也没有人有胆子这么办。 张四维两人看着一脸笑容的张居正,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原本张居正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这种笑容很少出现在脸上。何况他家里面还有丧事,他更不应该这么笑。 可是他就这么笑了,而且笑得格外渗人。 张四维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就各自扭开了头。 “子维,这些日子辛苦了。”张居正看着张四维笑道。 张四维的脸上露出了苦笑,叹了一口气说道:“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如果阁老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阁老归来,我的心里松了一口气。阁老的身子怎么样?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子维有心了。”张居正笑着拉着张四维的手拍了拍,说道:“已经看过了,没有什么大碍,倒是让子维费心了。” “阁老身系大明社稷,一定要保重身体。大明万千黎庶,还都指望着阁老。” “不行了,老了。”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不是陛下不允许,我都想告老还乡了。实在是心中有愧,以后还要子维多多出力啊。” “阁老客气了,这些日子我深切地认识到,没有阁老,这大明的千金重担真的是没人能挑得起来。”张四维一脸的真诚。 吕调阳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一声不吭。 我就看你们俩演。 “子维,你先出去忙吧。”似乎觉得差不多了,张居正拍了拍张四维,笑着说道:“我有些话要和和卿说。” “好好好。”张四维脸色丝毫不变,笑着点头,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张居正看了一眼吕调阳,伸手将奏书掏了出来,一脸疑惑的问道:“和卿,你这是做什么啊?” 说着,他把奏书推向吕调阳,“这些日子我不在,你和子维做的很好,朝野上下一片赞誉。怎么突然就上了奏疏要辞官呢?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说。咱们相处多年,无论于公于私,都不应该有什么话藏着掖着。有什么话说出来,辞官就不必了吧?” “这份奏疏是我从宫里拿回来的。你拿回去,咱们就当没有这事。” 吕调阳看了一眼张居正推过来的奏本,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他亲自递上去的奏本,现在出现在了张居正的手里面,这里面的意义已经不用说了。 张居正能够随时随地从皇宫里面把它拿出来,这是什么? 第七十四章 你路走绝了 从程序上i说,这根本就不符合程序。 虽然不符合程序,可这代表着权力。司礼监那边已经被买通了,这份奏本可能陛下都没有看过,直接就被送到了张居正这里。 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冯保活着的时候,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吕调阳也见识过,根本不意外。 无论什么样的奏本,到了内之后,张居正拟定的意见只要递上去,冯保就会盖印,就会形成正儿八经的圣旨。 张居正写的那个条子,堪比圣旨。 如果你不接,张居正就可以拟定一份圣旨,送到宫里面去;冯保加盖皇帝的玉玺,这就会成为一份真正的圣旨。 原本以为,冯保死了,情况会有所改变,毕竟张宏不是冯保。 可谁能想到,情况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甚至还加剧了? 昨天张居正刚醒过i,进一趟皇宫,结果锦衣卫直接抓了那么多人进了大牢。 今天张居正又把这份奏本拿了回i,吕调阳已经不想去看了。 昨天被抓的那些人,很多都是跟着吕调阳的,甚至里面还有两个他的学生。吕调阳之所以要辞官,也正是因为这件事。 你不能带着一群人干了一件事,下面的人都被抓了,你什么都不做。 如果你真的这么干的话,你的名声会臭大街,简直就是人人喊打。 大家为你卖命、冲锋陷阵,你不但坐享其成,还落井下石;大家完蛋的时候你也没什么表示,以后谁还跟你干? 吕调阳选择辞官,一方面是真的不想干了;另一方面,他心里面也不是没抱希望,他希望皇帝能够召见自己、听自己说。 可是现在看i,自己想多了,皇帝什么都做不了主。 心里面做好了准备,脸上自然就表现了出i,肩膀下垂,身子都松了。吕调阳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居正,笑着说道:“实在是身子撑不住了,这与老没关系。这些日子老不在,整日里在那忙碌,这身子都出问题了。不说其他的,就这,这腰都坐不住了,再坐下去恐怕腰都要断了。” “虽然我也想和老继续为大明做点事,可这身子实在是不允许。老也不用多想,我这纯属是个人原因。” 张居正看着吕调阳,一脸的无奈,随后关切的问道:“这么严重?有没有找太医看过?培元丹或许有用,我那里还有两颗,可以给你送过i。要不够的话,我可以去到陛下那里给你请几颗。我是真舍不得你走。” 你给我? 吕调阳心里冷哼了一声,你给我的,我还真不敢吃。 如果是皇帝亲自赐下的丹药,即便是要回家,吕调阳也愿意带上两颗。不说其他的那个东西,关键的时候能救命,那可是宝贝。 可是张居正的药,吕调阳真的不敢要,谁知道那里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至于说到皇帝那里去为自己请几颗,吕调阳更不敢让张居正去。张居正给的都不敢要,还让他去请? 现在外面都盯着自己,如果自己收了张居正的药,外面会怎么说? 自己不但把那些人推进了火坑,不帮他们说话、什么都没做,还和张居正勾搭在一起? 为了吃那几颗药而已,自己什么名都没了。 吕调阳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老不必费心了,这药我也不能吃,实在是不忍心。何况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哪有那么容易治好?老不必多说,我也明白老的心,可是这身子实在是撑不住了。”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满脸可惜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这份奏本,我马上送到司礼监,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闻言,吕调阳不但没松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反而有些凝固了。 张居正前面说的那些话,吕调阳的确不相信。但他也不相信张居正会把事情做绝。 可是现在听张居正这么说,吕调阳知道,张居正是一定要把事情做绝了。 正常的流程,应该是上奏书挽留,再上再挽留,连续几次之后才会放自己走,该给的待遇也全都会有。 可是现在张居正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没了,什么都没了,你上奏我就会放你走,该有的待遇我也不会给你;我已经和你谈过了,事情都说明白了,还走那个流程做什么? 吕调阳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恢复了,看着张居正笑道:“那就多谢老了。” 这样也好。 吕调阳在心里面感慨,消息传出去以后,外面那些人至少不会怨恨自己。毕竟自己也付出了,而且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反而张居正这么干,会拉很多的仇恨。 不过吕调阳也有一些疑惑,张居正为什么这么做? 张居正不是那种没有心胸的人,可他就是这么做了。这给人的感觉很奇怪。不过想想他经历的这些事,他想要报仇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想到这里,吕调阳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在吕调阳看i,张居正的下场不会太好,说不定还会比自己更惨。 自古权臣都没有好下场,他张居正能跑得了? “如此,就多谢老了。”吕调阳站起身子,脸上带着笑容躬身说道:“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收拾收拾。” “好,”张居正也站起身子,笑着伸手道:“我送你。” 将吕调阳一直送出内的门口,张居正看着他离开,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消失不见了。 看了一眼手中的奏本,张居正迈步转身走了回去。 皇宫大内。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问道:“吕调阳回去了?” “回陛下,回去了。”张诚连忙说道。 朱翊钧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在乎的从i都不是吕调阳,在意的只有张居正。 从始至终,都只有张居正一个人。 甚至在高拱那边做的安排,一方面是后手,另外一方面也是在给张居正施压。 如果张居正能够把事情做完、做好,朱翊钧一定不会给高拱上台的机会。 不过除了张居正之外,朱翊钧还想要一个人: 海瑞。 对于朱翊钧i说,海瑞有大用。 第七十五章 计划结束,目的达成 张居正看不上海瑞,这个事情朱翊钧早就知道。 后世很多人觉得海瑞是道德模范,做官做的却不怎么想。 可实际并不是这么回事。海瑞当初做巡抚的时候,改革搞得可是非常好,清查田地查得那叫一个狠,下手也足够黑。 不管你们家的地是怎么来的,只要地多,就要清退,只给你们家里留两千亩,剩下的全都要还回来。 大明的天下哪有什么你家的地? 全是大明的地。 你们家的地都是祖上积攒下来的? 还不是巧取豪夺来的? 结果那些人就把徐阶抬出来了。 海瑞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在高拱的支持下,把他们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连徐阶的面子都不给,张居正的面子也没给。 正是因为那一次,张居正和高拱爆发了非常严重的冲突。 高拱认为张居正收了徐阶三万两银子,认为张居正可是改革的人,徐阶虽然是他的老师,但和严嵩一丘之貉;认为张居正应该大义灭亲,而不是在这里求情,这不是你张居正应该干的事。 等到皇帝死了以后,高拱就想要倒冯,觉得冯保会坏事。 事实证明,冯保确实坏事,这个人就不中用。 在高拱倒了以后,海瑞也就倒了。 朱翊钧想要做一些事情,光有张居正一个人不行。 张居正的改革方案,朱翊钧肯定要改,这里面就隐藏着一个危机: 张居正是否会同意自己这个皇帝的改革方案? 如果不同意的话,双方是不是会爆发矛盾和冲突?这个时候怎么办? 高拱就是朱翊钧的一个后手,如果张居正不干,那就换高拱来干。高拱门生故旧遍天下,威望也足够,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如果张居正同意,就需要有人来提出更加苛刻和激进的改革方式,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恶人谁来做? 一般人没这个胆子,根本不敢干,甚至也不敢想。 海瑞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他就没什么怕的,甚至敢上书朝廷请求皇帝恢复明太祖时候的明大诰:贪污四十贯,一律剥皮充草。 这个政策当然没通过,因为一旦通过,大明官场就没人了。 但是改革上,朱翊钧就需要这么一个点火放炮的人,没有人比海瑞更合适。过些日子,等张居正回家葬父,自己就把海瑞接回来。 “陛下,内阁的奏疏递了上来。”张诚小心翼翼的说道:“是吕阁老的拜辞奏疏,司礼监那边刚送过来,上面有内阁的票拟。” 闻言,朱翊钧点了点头,伸手道:“拿过来。” 张诚自然不敢怠慢,连忙捧着奏本走了上去,恭恭敬敬地放到皇帝手里,就连忙退了下去。 伸手将奏本拿过来,朱翊钧翻看了起来。 这份奏本,他已经看过了,就没有再看前面的内容,直接翻到了后面内阁的票拟。 很快,朱翊钧就看到了熟悉的笔记,一个大大的“准”字。 张居正的字很好看,当世书法应该也排得上名号。尤其是台阁体,写得真的好,这个准字也是极具美感。 只不过上看下看,朱翊钧看到的都是狰狞之意。 朱翊钧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这个字,代表张居正退了一步。 事实上,从始至终,朱翊钧的心里都没有底气。张居正要是不想退的话,搞不好自己就要退一步。 不过既然张居正退了,这件事情就皆大欢喜。 朱翊钧把奏本递给韩六娘,直接说道:“让司礼监盖印。” “是,陛下。”张诚在一边恭敬的从韩六娘的手里面把奏本接了过去。 在奏本落入手中那一刻,张诚似乎被什么很重的东西压了一下,腰都下意识地弯了下去。 这份奏本可不一般,代表着一位内阁大学士的离开。大明朝的每一位内阁大学士,在大明朝的地位都举足轻重。 现在有一位大学士离开,朝堂上还不一定会引发什么样的风波。 张诚虽然小心谨慎,知道这些事情不是自己该想的,可这心里面还是一沉。 等到张诚走了以后,朱翊钧松了一口气,对着韩六娘招了招手说道:“过来,让朕躺一会。” 韩六娘连忙走了过去,脸还有一些微红。 虽然伺候陛下有一段时间了,亲密的动作也有不少。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尤其是最近皇帝总喜欢躺在自己的大腿上,这可还是白天。 朱翊钧不在意,他就是想躺着。 “没了冯保真好。”朱翊钧躺在韩六娘的腿上感慨道。 这一次他真的是松了下来。 整个计划从开始到现在,终于彻彻底底地结束了,同时还埋下了下一次的伏笔。 计划从制定之初,就有两个目的, 第一个,打击朝堂上的一些顽固派。 上一次虽然因为夺情的事情弄倒了一批,可是还有很多在后面继续装傻充愣。在原本的历史上,夺情事件以后,这些人都跑了。他们辞官归故里,全都回去闹事了。 这辈子,朱翊钧不可能让他们跑,所以才有了这个计划。 果然,张居正倒下以后,这些牛鬼蛇神全都跳出来了。虽然没有一网打尽,但也干掉了一大部分。这一网捞下去,捞出了这么多人。朱翊钧也不让他们回家,直接就把他们送到边疆去了;吕调阳也回家了。第一个目的,达成。 第二个目的,就是朱翊钧和张居正之间关系。 自己马上就要大婚,以后要更多插手朝政上的事,尤其是张居正改革。要让张居正明白和意识到一件事情,自己长大了。 而通过这次吕调阳的事情,张居正的确意识到了也明白了。 至于附带的一个小目的,就是埋一些伏笔。比如高拱那边、将来的海瑞,这是两个大目的以外的小目的。 如今,三个目的都达成了,自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 接下来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大婚,准备好当新郎。 不过想想自己的年纪,朱翊钧还是有些迟疑。 这么小就破身,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第七十六章 定海神针 吕阁老辞官了! 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北京城,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此事。 无数人哗然,谁都没有想到吕调阳居然辞官了? 官方给出来的理由是,吕阁老身体不行了。 只不过这理由根本就没有人相信,尤其在各地方会馆聚集的读书人就更不相信了。 这简直就是把大家当傻子在戏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朝廷不会这么轻易地让吕阁老走! 吕阁老只是上了一次奏疏,朝廷就批准了,这根本不是给一个退休老臣应有的待遇,这简直就是赤裸裸地被你撵走了! 而且你还没给什么加封,这简直是很大的羞辱! 按照朝廷的规矩,老臣回家基本都会有加封,这是对老臣功劳的肯定,也是彰显皇帝仁厚的行为。 对于老臣来说,这是对他付出的肯定,也是好处。有了这样的加封,依然可以领朝廷给的俸禄,还能够给皇帝写奏疏。这一点非常非常重要。 有了加封,大家才觉得你值得畏惧;没了加封,你不能上达天听,这力度就差很多了。 以吕调阳的资历,当然应该有这些待遇。可是却没有。 不但上了一次奏疏就被准许,而且什么封赏都没有就被打发走了。 加上之前被抓、被发配的那些人,一时之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舆论哗然。 这些事情可都是在张居正醒了以后发生的。 一时之间,张居正风头无两。 一方面是他权势日增,如此明目张胆的排除异己,风评骤降。 不过其实也没多少人在意,张居正的名声本来就已经被他们踩到地上了,再踩又能踩到哪里去? 另外一方面则是畏惧,对张居正权力的畏惧。 这一次大家不但没有扳倒张居正,还让他更上一层楼;也让很多人见识到了皇帝和太后对张居正的看重,这信任简直就是毫无底线。 一些人心里有几个打算,跟着吕调阳上了辞官奏疏。 一些人则觉得大明没希望了,闹出了一副“张居正就是王莽”的架势。 纷纷扰扰、吵吵闹闹,让很多人不胜其烦。 但此时,张居正的同党们兴高采烈。对于他们来说,张居正的权力就是他们的权利。 有一些地位高的人,这些日子总往张居正的家里面跑。 因为吕调阳走了,内阁有位置了。 现在张居正能做主,自己可是他的人,这机会不就来了吗?不跑一跑步走一走怎么能行呢? 各自背后的人也开始了博弈。那些被赶走的失败者,他们爱叫就叫呗,谁在乎他们?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看着眼前的张居正,语气随意的笑道:“这件事情先生做主就好,朕要准备大婚。廷推就免了。” 所谓廷推,其实就是选内阁大学士。 内阁已经拟定了名单,大家会在皇帝面前陈述这些人的功劳。你要觉得不满意,也可以攻击他,找他的缺点。 最后由皇帝做主,选出入内阁的人选。 张居正没想到朱翊钧会这么说,不禁有些迟疑。 皇帝这是在想什么? 难道真的把这件事情交给自己来做? 就在前几天,皇帝学生可是搞出了不少事情。张居正可不会单纯的认为那些都是巧合。 这个世界上可没有那么多巧合,朝堂争斗如果都以巧合来论的话,就没什么风险了。 这也让张居正意识到一件事,自己这位弟子真的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那个任由自己呼来喝去的人了。 没了冯保之后,自己也做不到这一点了,所以这份名单也是一个试探。 在这里面,张居正安排的基本都是自己人,想看一看皇帝的反应。 如果皇帝反对,这就证明皇帝有了其他的想法;如果皇帝没有反对,那证明局势还可控。 如果皇帝想让自己离开,张居正甚至都做好了辞官的准备。皇帝逼你做的事,你想拒绝怕是不太容易。 只是张居正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彻底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皇帝热情地把自己接了进来,语气也与以前一样非常恭敬。 这份自己用尽心力拟定的这个名单,皇帝甚至都没看。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这件事情先生做主就好,选几个人。选择谁,先生看着办。” “朕这几日准备大婚,劳累得很,实在是顾不上。” “是,陛下。”张居正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了,连忙躬身说道:“臣回去就办。” “先生还有其他的事吗?”朱翊钧继续问道:“如果没有,朕要去太后那边了。太后还等着朕学礼仪。” “如果先生没事,陪着朕一起去可好?” “是,陛下。臣倒是没什么事。”张居正笑着说道。 “这就好。”朱翊钧笑着走了下来,直接来到张居正的身边,伸手拉住他,笑着向外走了出去。 看着皇帝,张居正都觉得有些恍惚。 难道自己猜错了? 两人出了寝宫,直接来到了李太后的寝宫。 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包括朱翊钧的弟弟妹妹们全都在。 见到皇帝来了,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皇帝大哥要大婚,他们这几天的日子过得很好。大哥让人给他们量了身材,给每个人都做了一套新衣服。 这衣服可不一样,用的都是朱翊钧大婚的采买,无论是质量还是样式,都是最好的。 加上这两天大哥没拉着他们锻炼,他们都要玩疯了。心情自然好。见到大哥,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灿烂。 朱翊钧走进去之后,伸手拉住瑞安公主的小手,牵着她往里走。 看看这个,揉揉那个,朱翊钧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 看到这一幕的张居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自己这个皇帝学生,在这方面还真是没让人失望,简直可以为天下的表率。 李太后见到张居正来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在她看来,这是朝堂上的定海神针。 有张居正在,自己母子二人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大明的天下就什么事情都不会有。 第七十七章 大婚之日 皇帝大婚的仪式,已不是繁琐两个字就能形容的。 即便朱翊钧不全部参加,那也足够劳累。加上大婚之前的演练,这就不是什么轻松的活。 张居正在这里陪了一会儿之后,就告辞了。 尽了责任和义务就可以了,剩下就是皇家的事。他还要去为选内阁大学士的事情操心。 廷推取消了,选择几个内阁大学士,选择谁? 所有的事情全都由张居正来做主,皇帝把这件事情交给他了。 这个消息再一次震撼了朝堂上的所有人。 这次的事情,终于让大家对张居正的权势再一次有了清晰的认识。 一时之间,张居正,这三个字在大明朝都快成禁忌了。 皇宫大内。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听着张诚的汇报。 比起陈矩,张诚要勇敢的多,为了巴结上位,比陈矩做的也要出位的多,一直都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对于这件事情,朱翊钧的态度不置可否。 只不过在张诚打探消息的时候,朱翊钧表现出了感兴趣。 随后张诚越来越肆无忌惮,各种各样的消息都会送过来,有时候甚至连市井外面的传言都会当笑话,讲给皇帝听。 朱翊钧也不惩罚他,好笑就觉得好笑,好奇就当个故事听听,反正不表态。 这让张诚觉得自己和皇帝亲近了不少。 看着张诚,朱翊钧问道:“你是说,他们把张先生家的门槛都踏破了?” “是啊,是啊!”张诚夸张的说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张阁老主持选内阁大学士。这些人自然要去巴结,听说送礼物的车都排出了两条街。” 朱翊钧看了张诚一眼,笑着说道:“朕还是真没想到。不过先生为国操劳这么多年,希望他们送点好东西,让先生也好好保养一下。” 闻言,张诚都有些无语了。 陛下,往轻的说,这可是收受贿赂啊!往重了说,这就是卖官啊! 您听了,居然是这个反应? 让他们多花点钱,这是什么道理? 张诚这话也只能在心里面想一想,脸上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陛下对张阁老的信任已经超出了张诚的想象,仿佛张阁老做什么事情,陛下都不管。陛下不但不管,还很支持。这谁受得了? 张诚在心里面暗自下决定,回头有关张阁老的事情,一定要心。 接下来的几天,朝堂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皇帝大婚,其他的事情都不在日程之内。 张居正那边都是忙着选内阁大学士,很多事情也都在私底下进行。朱翊钧说让张居正做主,也就真的那没再去关心这事。 在万众期盼当中,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 朱翊钧这一天很早就起来了,换上新郎的衣服,等待着接新娘。 事实上,皇帝的大婚根本就不是这一天。 从几天之前开始,整个礼仪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今天是去接新娘子。 代表朱翊钧去的人是张四维,因为实在没人了。除了张四维,内阁就只剩一个张居正。张居正现在丧父,身上有丧事,去接皇后自然不合适。 张四维捧着册封皇后的圣旨,直接来到皇后的家里面宣读圣旨。圣旨宣读了以后,还要进行一系列繁琐的仪式。 等到所有事情完成,皇后才会坐上专门为她制作的御辇,被抬着从京城大道直接进入紫禁城,穿过正门,直接抬入坤宁宫。这也是其他妃子永远都不可能有的待遇。 皇后进宫之后,自然还有一番仪式,皇宫大宴也是有的。 等到所有的仪式完成,洞房里面还有一大堆仪式,合卺酒应该算是最后一步。 把所有人都打发走了以后,朱翊钧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边怯怯的看着自己的皇后,苦笑道:“这可真是一个累人的差事。” 说完,他站起身子,走到王皇后的身边拉住了她的手。 王皇后的身子一哆嗦,抬头看着朱翊钧,脸色有些担心,似乎还有些害怕,露出了一个笑容。 只是,这笑容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朱翊钧看着王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这个笑,在家里练了多久?” “啊?”闻言,王皇后就愣了,张着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不必如此,”朱翊钧看着王皇后说道:“朕不用想也知道,你进宫之前,他们肯定教了你不少东西。除了礼仪之外,还有怎么固宠。你这个笑是不是他们教的?” “但是朕要告诉你,你有点太紧张了,没笑好。要不你再给朕笑一个?” 王皇后看着朱翊钧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她很想说话很想笑,但就是很紧张。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笑了,直接说道:“不笑啊?没事,那朕给你笑一个。” 说着,朱翊钧就凑到了她的面前,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看到没?朕也练过,笑的时候,露八颗牙齿。其实朕也挺紧张的,就想着,你要是见了朕,不喜欢朕怎么办?” “悄悄告诉你,朕之前看了不少话本。” 王皇后看着朱翊钧,听着他的温言软语,身子也慢慢松懈了下来,嘴角挂着一抹笑容说道:“妾身也看过,只是不敢让母亲他们知道。” “以后朕陪你看。”朱翊钧拉着她的手,语气温和的说道:“不用太紧张,咱们以后就是夫妻了。夫妻一体,没什么好紧张的。你想想,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吃饭睡觉,要是总紧张怎么办?” “你想想,你父母在家里是怎么相处的?咱们可以学一学。”朱翊钧看着王皇后的眼睛,目光异常柔和的继续说道:“朕的父皇去得早,朕也没见过他和母后是怎么相处的。” 说到这里,朱翊钧的神情有些哀伤。 王皇后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轻轻地靠了过去,慢慢靠在陛下的怀里,轻声说道:“那妾身陪着陛下,相处一辈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皇后咬着嘴唇,脸上都快红出血来了。 她的声音很低,如果不是房间里面安静,根本都听不到。 “陛下?”朱翊钧哼了一声说道:“那是臣子叫皇帝的,不是妻子叫丈夫的。妻子应该怎么叫丈夫?” 第七十八章 小青变大蟒 闻言,王皇后的脸色瞬间就红了,低着头,偷偷看着陛下的鞋尖,身子都有一些颤抖,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轻声道:“相公。”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这就对了。时间不早了,娘子,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好。”王皇后乖巧的点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宫里面和家里面都已经派人教了她。今天晚上的整个流程,她也都熟记在心了。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 朱翊钧自然也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还收获了一本春宫图。 不过在朱翊钧看来,这个图太简陋了。比起前世看的那些老师们可是差远了,画得也不好看,一点也不逼真, 看着眼前的王皇后,朱翊钧没有迟疑,直接把王皇后压在了床上。 虽然自己的年纪还不够,这个时候破身容易影响身体健康,需要节制。 可是朱翊钧的心里边明白,今天晚上必须做,不能停。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王皇后来说,都要做。 如果今天晚上自己什么都不干,王皇后的后半辈子恐怕都不好过。 王皇后整个身子有些僵硬,还有点微微的发抖。 朱翊钧没有那么急,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我给你讲个话本《白蛇传》……” 话本讲完了,朱翊钧笑着问道:“你知道小青蛇怎么变成大蟒蛇吗?” 王皇后巴眨着眼睛,“不知道……” “你坐下,我变给你看。” 朱翊钧开始有所动作。 “要是痛,你就告诉我。” 但我不会停下。 这一夜,莺歌婉转,溪水流长…… 第二天,日上三竿。 朱翊钧缓缓地睁开了眼,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酣的王皇后,轻轻露出了一抹笑容。 此时的王皇后脸上还带着一抹痛楚,眉头微微蹙着咬着嘴唇。 朱翊钧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这模样实在是太能勾起人的宠爱了。 这一亲,使得王皇后也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皇帝,脸上露出一些迷茫的神情。 显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之后,她终于回过神了,先是痛呼了一声,随后有一些不好意思。 “虽然朕不想让你这么早起来,可是媳妇茶还是要敬的。”朱翊钧笑着说道:“两位太后可还等着呢!” 在这方面,朱翊钧根本就不担心。 别看王皇后年纪小,实际上她也是个人精,即便面对万历皇帝宠爱的郑贵妃也丝毫的不逊色。 如果不是王皇后没儿子,郑贵妃算什么? 王皇后一辈子都没有被废皇后,甚至将万历皇帝也拿捏得很好。外面对她的评价非常高,群臣都为她打抱不平。 王皇后在皇宫里面抱着李太后的大腿,甚至连万历招她过去侍寝,她都不去。搞得外面的大臣说万历皇帝冷落她,为此上了一大堆题本。 万历皇帝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李太后。李太后这才把人打发过来。 自那以后,万历皇帝每个月都要和皇后在一起几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游玩,彰显恩爱。 这不但稳固了王皇后的皇后之位,也稳固了她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郑贵妃上蹿下跳想要做皇后,想让自个儿儿子做太子,到最终也没做成。 谁要是真的单纯觉得王皇后简单,那就太单纯了。 王皇后听说太后还在等着,顿时羞恼了。 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惭愧的说道:“陛下,臣妾应该早点起来的,应该交代外面叫醒的。” “行了,行了,”朱翊钧拉着王皇后笑道:“是朕让他们不要叫的。” 王皇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朱翊钧。 “春宵一刻值千金,朕和皇后的第一晚,当然要好好享受。朕可不想留下遗憾。”说着,朱翊钧揽住王皇后,轻抚着她光溜溜的背说道:“晚起一会又有什么?两位太后难道还会怪罪朕不成?” 见到王皇后委屈的表情,朱翊钧又连忙笑着补充道:“放心吧,也不会怪罪你。朕之前已经和两位太后说过了,今天不会过去太早。” 王皇后看着朱翊钧,有些迟疑,也有些古怪,而后轻声道:“陛下与臣妾想象中的不一样。” “要叫相公。”朱翊钧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相公。”王皇后的脸红得娇羞欲滴。 朱翊钧可没管这些,一把扯掉了王皇后用来遮挡的被子。 “啊!”王皇后脸更红了,在皇帝的注视下慢腾腾的站起身。 朱翊钧将王皇后揽在怀里,附耳道:“娘子滋味妙不可言,回味无穷。” 王皇后这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很想将自己裹紧被子。 朱翊钧看着自家娘子娇羞的模样,心情大好,“哈哈哈哈!” 两人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衣服,一起去了慈宁宫。 今天,他们要去请安。 两人到慈宁宫的时候,陈太后也已经过来了。 两位太后正笑着谈论什么,看来心情很不错。 见到皇帝二人从外面走进来,她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心情也更好了。 朱翊钧和王皇后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恭恭敬敬地上茶。 经历了一番繁琐的仪式,朱翊钧和王皇后才站起来。 看着搀扶王皇后坐下的朱翊钧,两位太后对视了一眼,随后都笑了。 陈太后看着朱翊钧笑着说道:“陛下还真是心疼媳妇。” 王皇后听了这番调笑,脸色通红。 李太后在一边看了一眼两人,也笑了。 倒是没有什么吃醋的想法,这个媳妇可是她亲自替儿子挑的,那是哪哪都满意。 朱翊钧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朕的媳妇朕当然要心疼了,不然还能指望别人心疼?” 两位太后看着他的模样,同时指着他笑了起来。 “你呀你!”李太后指着朱翊钧说道:“怎么有了媳妇之后,反倒顽皮起来了?” “那是因为在两位母后面前,朕永远是孩子。”朱翊钧缓缓地收敛了笑容,轻声道:“这些年多亏两位母后,孩儿才有今日。” 说着,朱翊钧撩起了衣服,对着两位太后磕起了头。 一边磕着,他一边沉声说道:“谢母后养育之恩!” “这是做什么?”李太后眼圈发红的说道:“快把陛下搀扶起来!” 王皇后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跟着朱翊钧一起磕了头,然后才把朱翊钧搀扶了起来,一副与丈夫共进退的模样。 两位太后看到两人如此,顿时又笑了。 第七十八章 闻言,王皇后的脸色瞬间就红了,低着头,偷偷看着陛下的鞋尖,身子都有一些颤抖,双手都绞在了一起。 犹豫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朱翊钧轻声道:“郎君。” 朱翊钧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这就对了。时间不早了,娘子,咱们是不是该休息了?” “好。”王皇后乖巧的点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甚至宫里面和家里面都已经派人教了她。今天晚上的整个流程,她也都熟记在心了。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有点紧张。 朱翊钧自然也接受过这方面的教导,还收获了一本春宫图。 不过在朱翊钧看来,这个图太简陋了。比起前世看的那些老师们可是差远了,画得也不好看,一点也不逼真, 看着眼前的王皇后,朱翊钧没有迟疑,直接把王皇后压在了床上。 虽然自己的年纪还不够。 可是朱翊钧的心里边明白,今天晚上必须。无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王皇后来说,都要做。 如果今天晚上自己什么都不干,王皇后的后半辈子恐怕都不好过。 王皇后整个身子有些僵硬,还有点微微的发抖。 朱翊钧没有那么急,在她耳边轻声安慰,“别怕,我给你讲个话本《白蛇传》……” 话本讲完了,朱翊钧笑着问道: 王皇后巴眨着眼睛,“不知道……” 第二天,日上三竿。 朱翊钧缓缓地睁开了眼,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正酣的王皇后,轻轻露出了一抹笑容。 此时的王皇后脸上还带着一抹痛楚,眉头微微蹙着咬着嘴唇。 朱翊钧忍不住亲了她一下。 这模样实在是太能勾起人的宠爱了。 这一亲,使得王皇后也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皇帝,脸上露出一些迷茫的神情。 显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之后,她终于回过神了,先是痛呼了一声,随后有一些不好意思。 “虽然朕不想让你这么早起来,可是媳妇茶还是要敬的。”朱翊钧笑着说道:“两位太后可还等着呢!” 在这方面,朱翊钧根本就不担心。 别看王皇后年纪小,实际上她也是个人精,即便面对万历皇帝宠爱的郑贵妃也丝毫的不逊色。 如果不是王皇后没儿子,郑贵妃算什么? 王皇后一辈子都没有被废皇后,甚至将万历皇帝也拿捏得很好。外面对她的评价非常高,群臣都为她打抱不平。 王皇后在皇宫里面抱着李太后的大腿,甚至连万历招她过去侍寝,她都不去。搞得外面的大臣说万历皇帝冷落她,为此上了一大堆题本。 万历皇帝没有办法,只能去找李太后。李太后这才把人打发过来。 自那以后,万历皇帝每个月都要和皇后在一起几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游玩,彰显恩爱。 这不但稳固了王皇后的皇后之位,也稳固了她在后宫之中的地位。 郑贵妃上蹿下跳想要做皇后,想让自个儿儿子做太子,到最终也没做成。 谁要是真的单纯觉得王皇后简单,那就太单纯了。 王皇后听说太后还在等着,顿时羞恼了。 她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惭愧的说道:“陛下,臣妾应该早点起来的,应该交代外面叫醒的。” “行了,行了,”朱翊钧拉着王皇后笑道:“是朕让他们不要叫的。” 王皇后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朱翊钧。 “春宵一刻值千金,朕和皇后的第一晚,当然要好好享受。朕可不想留下遗憾。”说着,朱翊钧揽住王皇后,轻抚着她光溜溜的背说道:“晚起一会又有什么?两位太后难道还会怪罪朕不成?” 见到王皇后委屈的表情,朱翊钧又连忙笑着补充道:“放心吧,也不会怪罪你。朕之前已经和两位太后说过了,今天不会过去太早。” 王皇后看着朱翊钧,有些迟疑,也有些古怪,而后轻声道:“陛下与臣妾想象中的不一样。” “要叫郎君。”朱翊钧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 “郎君。”王皇后的脸红得娇羞欲滴。 朱翊钧可没管这些,一把扯掉了王皇后用来遮挡的被子。 “啊!”王皇后脸更红了,在皇帝的注视下慢腾腾的站起身。 朱翊钧将王皇后揽在怀里,附耳道:“娘子滋味妙不可言,回味无穷。” 王皇后这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想将自己裹紧被子。 朱翊钧看着自家娘子娇羞的模样,心情大好,“哈哈哈哈!” 两人在宫女的伺候下换了衣服,一起去了慈宁宫。 今天,他们要去请安。 两人到慈宁宫的时候,陈太后也已经过来了。 两位太后正笑着谈论什么,看来心情很不错。 见到皇帝二人从外面走进来,她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心情也更好了。 朱翊钧和王皇后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恭恭敬敬地上茶。 经历了一番繁琐的仪式,朱翊钧和王皇后才站起来。 看着搀扶王皇后坐下的朱翊钧,两位太后对视了一眼,随后都笑了。 陈太后看着朱翊钧笑着说道:“陛下还真是心疼媳妇。” 王皇后听了这番调笑,脸色通红。 李太后在一边看了一眼两人,也笑了。 倒是没有什么吃醋的想法,这个媳妇可是她亲自替儿子挑的,那是哪哪都满意。 朱翊钧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自然,朕的媳妇朕当然要心疼了,不然还能指望别人心疼?” 两位太后看着他的模样,同时指着他笑了起来。 “你呀你!”李太后指着朱翊钧说道:“怎么有了媳妇之后,反倒顽皮起来了?” “那是因为在两位母后面前,朕永远是孩子。”朱翊钧缓缓地收敛了笑容,轻声道:“这些年多亏两位母后,孩儿才有今日。” 说着,朱翊钧撩起了衣服,对着两位太后磕起了头。 一边磕着,他一边沉声说道:“谢母后养育之恩!” “这是做什么?”李太后眼圈发红的说道:“快把陛下搀扶起来!” 王皇后这个时候走了出来,跟着朱翊钧一起磕了头,然后才把朱翊钧搀扶了起来,一副与丈夫共进退的模样。 两位太后看到两人如此,顿时又笑了。 第七十九章 如何封赏皇后娘家 领了一大堆的赏赐,陪着两位太后吃了饭,朱翊钧这才把王皇后领回了乾清宫。 扶着她坐下,朱翊钧关心的问道:“身子没问题吧?” 昨天晚上,两人才有了第一次。这都还没恢复过来,早起就这么一顿折腾,朱翊钧还真的有些担心。 王皇后摇了摇头,温温柔柔的笑着说道:“没有什么大事情了,郎君不要担心。” 看她不像说谎的样子,朱翊钧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天,皇后都要在皇帝这里住,到了第三天的时候才会搬出乾清宫,转而到坤宁宫去。 当然了,这些都是表面上的规矩,实际怎么做还看自己。 大明朝唯一只有一位女人的皇帝是弘治皇帝,每天就和张皇后在皇宫里面像普通夫妻一样生活,一起吃饭睡觉,很多规矩都不遵守。 外面的人弹劾了很多次,但是没有用。这两位依旧是我行我素。弹劾不弹劾的,我都不在乎。 朱翊钧没准备这么干,再难攻的城,也抗不了七进七出。 到了第三天,他没有把王皇后送回去,依旧让她留在乾清宫。 两人每天同吃同住,蜜里调油一般。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 最后,两宫太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让人把王皇后送回了坤宁宫。 “人的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朱翊钧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颇为感叹的说道:“这才半个月的时间,朕就已经习惯皇后在身边了。” 说起来,王皇后还真的挺会来事的,经过半个月的水乳交融,拍拍她,她就知道换个姿势。 看了一眼伺候在身边的韩六娘,朱翊钧笑着说道:“让司礼监把这些日子的题本送过来,让朕看看。” “是,陛下。”韩六娘连忙答应道。 朱翊钧大婚的这些天,朝廷上下的官员虽然事情不太往上汇报,但是该办的事情还是要办。 司礼监那边的事情也不少,张宏没少向朱翊钧汇报。只不过基本是听个汇报,做一个答复。 今天朱翊钧要把这些日子的东西好好梳理一下,做到心里有数。 很快,司礼监就把题本都送了过来。 当然了,这些都已经经过筛选。如果一股脑的全送过来,累死皇帝也干不过来。即便是如此,也还剩不少,够朱翊钧看几天的了。 首先就是官员的调动。朝堂上的官员调动可不少,这次的事情干掉了很多人,空出了很多位置。关键的位置除了内阁大学士,还有吏部尚书,这些都是张居正安排的。 吏部尚书,张居正选择了王国光。 王国光这个人算是老人,跟张居正关系密切,支持张居正的改革。他曾经编撰过一本书,叫做《万历会计录》,是大明财政的百科全书。 张居正的赋税改革就是以此为基础进行的。 这一次,皇帝让张居正安排,张居正也准备干一把大的,自然要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手,王国光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王国光以外,其他的职位他也都安排了自己人。内阁大学士那边,张居正只安排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马自强,另外一个是申时行。 这两人选倒没有出乎朱翊钧的意料。马自强,礼部尚书,威望很高。这个人一看就是摆明了堵别人嘴的。 马自强这个人老成持重,当然了,这是夸奖的话。如果说的难听一点,就是无所作为。 这么一个人放进内阁,有与没有没什么太大关系。关键是这个人年纪不了,身子又不好,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了。 他现在做礼部尚书每个月都要请假。进了内阁以后,真的忙起来估计命都没了。摆明了就是牌位作用更大,实际作用基本没有。 至于申时行,那就好办的多了,他是张居正的心腹啊。跟张居正理念一致,对张居正很敬佩,不说唯张居正之命是从,那也差不多了。 朱翊钧看了一遍,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就放到了一边。 伸手又拿起了一份题本,朱翊钧脸色顿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这份题本不是别人上的,而是张居正上的,内容有关王皇后家里的封赏。在这里面,张居正建议对王皇后的父亲加封锦衣卫指挥使,然后就没了,什么都没有了。 这种赏赐已经不能用平常来形容,只能用刻薄来形容。正常情况下,皇后的父亲至少也要封伯。甚至弘治年间,张皇后的家人还封了侯。 在这份题本里面,张居正详细地论述为什么要这么干。 在他看来,大明朝的勋戚已经够多了;皇帝的老婆也很多,除了皇后,还有贵妃。每一个皇帝都要加封一大堆人,朝廷已经不堪重负,所以以后就应该把他们的功劳削掉一些。 在张居正看来,应该一切从简,甚至从万历皇帝开始树立这个规矩。改革,改革,不能光改百姓,皇帝也得改,皇家的规矩也要改。 看了这个,朱翊钧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张居正的想法是好的,可实际操作起来,谁又能够理解? 别说下面的人了,恐怕连万历皇帝都不理解。他那么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又刻薄寡恩,也不是雄才大略的皇帝,怎么有这样的胸襟? 这份题本在万历皇帝眼里,估计又是张居正的罪名之一。 张居正这么做,不但不会让万历皇帝感激,反而会让万历皇帝恨他。你这就是在针对朕,朕就封赏一个皇后的爹怎么了? 朱翊钧笑着摇了摇头,伸手又拿起了一份题本。 扫了一眼,朱翊钧脸色更精彩了。 这份题本是张四维上的,在这里面他也提出了对皇后家里的封赏,只不过与张居正的说法截然相反。 张四维认为皇后贤良淑德,皇后家里面功劳很大,要重重的封赏。除了皇后娘娘的爹要封伯以外,家里面的其他兄弟也都有恩赏。 将两份题本摆在一起,朱翊钧看看左边的这份,这是张居正的;转头又看看右边那份,那是张四维的。 朱翊钧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张四维在挖坑啊! 第八十章 张四维挖坑 与此同时,朱翊钧想起了后世不知道是谁对张居正的评价: 精于谋国,拙于谋身。 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自信了,还是对自己的学生太自信了,张居正就没有提防过这些东西吗?就没有从这些题本中看出问题来吗? 或许在张居正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大明朝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秋,应该团结一心、共谋复兴。 尤其是大明朝的皇帝,你一定要带头,毕竟这是你们家的江山。所以你要出来做表率,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封赏方面;自己的生活要厉行节俭,对于皇亲国戚也要严格要求。只有这样,才能够正己正人,为天下人之表率。 可是张居正就没有看出来,他这个皇帝学生不但没有这个远见卓识、而且为人还极度自私。 或许这是张居正不能理解的地方。不是同类人,自然没有同理心。 反而是张四维,他非常有同理心,或许他一早就发现了万历皇帝的性格。从这份题本上来看,这就是在给张居正挖坑。 依现在张居正的权势,张居正说的话就是圣旨,即便是朱翊钧也没有办法反驳。 如何封赏皇后的娘家,张居正做了决定,其他人自然就没有办法改变。 这件事情不但张四维知道,天下的人都知道。 明知道事不可为,还会得罪张居正,为什么张四维要上这样一份题本? 虽然这世界上有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情,但绝对不包括封赏皇后的娘家。 这件事情很快就会被人们遗忘,但是有人会记得,皇后的娘家会记得,皇后也会记得。 这看似一步闲棋,关键时候又会要了命。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张四维指不定给张居正挖了多少坑。 张居正活着的时候,很多人想破头都没有办法干掉他;结果张居正死后瞬间就被干掉了,可见这些闲棋准备得很充足。 随手将两份题本叠放在一起,扔到了一边。 这两份题本已经批改完了,盖着皇帝大印的是张居正那份。 张居正胜利了,张四维再一次败北。 不过恐怕张四维自己都不在意是不是败北,更不会在意皇后的娘家人得到什么封赏。那些赏赐又不会给他。 只不过这么早就开始在皇后的身边布局,不得不说张四维是个有心人。 朱翊钧没太在意,继续拿起剩下的题本翻了起来,时而若有所思。 与此同时,河南新郑。 高拱僵坐在屋子里,脸色非常阴沉,也非常难看。 京城的信刚刚送到: 张居正醒了,不但醒了,还他娘的权威大涨。 坐在不远处的陈矩端着茶水抿了一口,神情淡淡的,偶尔还会露出一抹笑容。 看着略微有些清瘦的高拱,陈矩有些好奇。 关于这位高大人的事情听的多了,这么近距离的相处还是第一次。 放在以前,陈矩是绝对没有这个资格的,可是这次不一样,这个清瘦的老头怎么看也不像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不过高老头生气的样子倒是如传闻中一样,脸色胀红,身子都颤抖了。 这气还真的大。 陈矩看了一眼高拱,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说道:“高老,还是平心静气一些的好,身子气坏了可就不好了。这天下很多事情是别人的,身子却是自己的。” 高拱转头看了一眼陈矩,脸上闪过了一抹烦躁,直接说道:“陈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我不喜欢绕弯子。” 陈矩微微一愣,随后就笑了。 怪不得你当初那么狼狈的被张居正打了回来,这性格还真是不讨喜。 现在都什么情况了,你居然还如此高高在上? 我可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你竟敢如此对待我? 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命运握在我手里吗? 如果不是陛下交代,这次一定给你个好看。 不过陈矩也知道,自己现在没这个胆子。 看了一眼高拱,陈矩笑着说道:“那咱家就直说了。” “朝堂上很多人都想让高老回去,想必这件事情高老也已经知道。毕竟想要雪中送炭或者锦上添花的人,一直都大有人在。” 高拱倒没有反驳。 张居正倒了以后,无数的信件都朝着他来了。尤其是在朝堂上有人提出想让他出山的时候,那信件更是如山如海一般送过来,每天都会收到一大堆,套近乎的、拉关系的,非常多。 陈矩见高拱神情似乎有所缓和,这才继续说道:“可是你也知道,当初冯保在太后面前进了谗言,让太后以为高阁老有篡权之心。” 闻言,高拱眼睛都红了。 他与冯保的矛盾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先皇还没登基的时候,两人就已经开始较力,后来皇帝登基以后更是如此。 一个内廷大太监,一个内阁首辅大学士,两人争得很厉害。而且高拱看不上冯保,总觉得冯保心术不正。 在先皇驾崩以后,遗诏上有四位顾命大臣,其中就有一位是冯保的。 高拱甚至都觉得这份遗诏是假的,三位顾命大臣是真的,冯保那个是他自个儿弄出来的。 太后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皇帝才十岁。这个时候把冯保放在他们身边实在不是好选择,祸害太大。 让冯保影响太后和皇帝,谁知道日后会变成什么样? 说不定冯保就是下一个王震、下一个刘瑾。 高拱当时就想趁势干掉冯保,毕竟那个时候他的权威已经到了顶峰:先帝的老师、内阁首辅大学士,一大堆人支持他。 但是高拱忘了另外一件事:太后的态度,最重要的是张居正。 高拱以为大家都是文官,张居正应该会支持自己。 高拱虽然和徐阶有矛盾,那时候和张居正还是不错的,也很欣赏张居正。两人在一起共事的时间也不短,正是同心戮力、中兴大明的时候。 谁知道关键时候背后被捅了一刀,现在听到这件事情,高拱依旧十分生气,简直是意难平! 高拱紧紧地盯着陈矩,想看看这位太监要说什么。 第八十一章 咱家能让高老回京 “现在朝堂上,即便大家想迎高老回去,恐怕也做不到。”陈矩看着高拱缓缓地说道:“毕竟在宫中,可没有人替高老说话。” “你想说什么?”高拱盯着陈矩说道。 高拱心里很气愤,很想站起来臭骂陈矩一顿,然后把他赶走。 可是不行。 如果放在以前,高拱早就这么干了。皇帝身边的一个太监也敢在自己面前放肆?都是什么东西?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高拱已经不是当年的高阁老了,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当年的情况了。 他心中的憋屈与不满,又有人能够知道呢? “虽然咱家是一个奴婢,可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陈矩笑着说道:“张居正在病中的时候,京城里面很多人想让您回去,可也有很多人不想让您回去。” “现在张居正醒了,更没有人想让您回去了。恐怕那些想让你回去的人,现在也在后悔不迭。” 高拱沉着脸,盯着陈矩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事实上我知道的很清楚,您是回不去。”陈矩眯着眼睛说道:“朝廷派人过来,是希望您自己出面拒绝。” “如果您自己不出面拒绝,他们也会说您身子不行了,无法再担重任。派人过来就是为了给朝中那些人一个交代。” “现在张居正醒了,他们更不需要给什么人交代了,所以您更回不去了。” 高拱的脸色很难看。 这句话是真的。那些人刚到这里来的时候,对自己虽然很热情,态度上也很恭敬,可是对于自己去京城这件事情,那些人不怎么提起。 即便是自己提起,那些人也是顾左右而言他,总之就是不往正事上说。 那个时候,高拱就明白了,那些人来看自己就是做做样子,他们不想让自己回去。 不过高拱心里面还是没死心,张居正的生死还没定呢! 张居正活着,自己回不去;可若是张居正死了,那就不一定了。 若是冯保活着,张居正死了,自己依旧回不去;可是现在冯保死了,张居正也死了的话,自己就没有什么顾虑的了。 只不过没多久消息很快又传了过来,张居正好了,不但好了,而且活蹦乱跳的在朝堂上开始收拾人。 张居正刚一好就进宫了,然后锦衣卫就抓了一大堆人,全都发配边疆。吏部尚书张翰、内阁大学士吕调阳两人也都辞官了。 一时之间,张居正风头无二,在朝堂上也没有人敢忤逆他。 高拱能深切的感受得到,当张居正病好的消息传来之后,那些官员们连应付的态度都没了,对自己没那么恭敬了,甚至也没有那么亲近了。 显然,这是不想让人抓住把柄。这两天,他们已经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了。 赏赐已经送到了,该办的事情也已经弄完了,还在这里做什么? 至于说高拱回京的事情,有这件事情吗?你们谁听说过? 这样的态度一出来,高拱心里那叫一个憋闷,实在是气得不行,就差指天画地咒骂张居正了。 你怎么又活了? 你怎么不去死? 可是高拱又没办法,骂张居正又骂不死。 在这个时候,陈矩登门了,说了这么一堆屁话。 高拱说道:“公公难道就是想告诉我这些事情吗?这可不是什么秘密。” “当然不止如此,”陈矩笑着说道:“如果仅仅是如此的话,咱家也不必来找高老了。不知高老是否还记得孟冲孟公公?” 闻言,高拱眼睛一眯,转头盯向了陈矩。 孟冲这个名字,高拱当然不陌生。这个人可是自己一手扶持上去的,最后坐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 只不过自己倒了以后,他被冯保取代了。自己与冯保的斗争,实际上是两股势力的斗争。 高拱缓缓地眯着眼睛问道:“你想做孟冲?” “很奇怪吗?”陈矩笑着说道:“当官的寒窗苦读,都说一天为了圣贤书,可最终还不是想做官求富贵?真要是为了读圣贤书,何苦进官场?” “像咱们这些没卵子的,从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为了一口吃的做了奴婢,这辈子不能传宗接代,上对不起父母祖宗,下对不起子孙后辈。活着一辈子,总归是要求点什么。高老,您说呢?” “你能做到?”高拱缓缓的问道。 “当然。”陈矩笑着说道:“当今朝堂上,冯保虽然是死了,可是张宏上位以后依旧与张居正交好,两人很是契合,与之前无异。” “宫里面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张宏倒了也轮不到咱家。张宏倒了,还有张鲸;张鲸倒了,还有张诚。等到咱家的时候……” 说到这里,陈矩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咱家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咱家不能等,也等不起。高阁老,您说呢?” 这话既是说给自己听的,也是说给高拱听的。 你还能等多久? 你的年纪可比张居正要大,再等下去,他没死,你先死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谈什么报仇雪恨?谈什么直抒胸臆? 高拱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当然知道陈矩说的有道理,京城里面的情况他也知道,只是陈矩真的能行? “我倒是愿意帮陈公公,可是有心无力啊。”高拱声音有些低沉。 “咱家会让高公公有心又有力。”陈矩笑着说道:“现在当然不行,所以高老您要回京城。在新郑这个地方,高老能做的事情可不多。” “回京城?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高拱冷笑了一声说道:“难道你还能让陛下下旨召我回京?除非张居正死了。” 在高拱的心里面其实还有一个说辞,除非李太后也死了。 对于李太后,高拱非常非常不满。 在高拱看来,李太后就是一个愚蠢的女人,目光短视,什么也不懂。 只不过这话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说出来罢了。 “让陛下下旨,咱家做不到。可是让高老回京,我还是能做到的。”陈矩胸有成竹的说道:“高老觉得怎么样?” “直接说你的办法。”高拱眯着眼睛,沉声道:“不要再绕来绕去的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摊开来说吧。” 第八十二章 名声臭的高拱才是好高拱 “高老果然快人快语!”陈矩拍拍手说道:“既然如此,咱家也就不瞒着了。” “高老想要回京,办法很多,但是一定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合适的机会。高老想要起复回京做内首辅,那是不可能了。” 高拱闻言,脸色就变了,瞪着陈矩怒声道:“你是在调戏我玩吗?” 如果不能回去做内首辅大学士,回去做什么? 高拱的心里面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放在这里,如果回去只做一个普通的内大学士,到张居正的手下做事,绝对不可能! 一方面,有损威望和名声;另一方面,没有这么干的。哪有退休的内首辅大学士去给现任内首辅大学士打下手的? 何况还是自己和张居正,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高拱怒视陈矩,等着他给一个说法。 “高老,稍安勿躁!”陈矩笑着说道:“咱家自然知道高老要么不出山,出山必然要重为内首辅,朝中没有其他的官位给高老。” “只不过在咱家看来,高老可以进京,但不必做官。张居正如果在位,高老想要翻身是不可能了。可是在咱家看来,坐在新郑等待,不如到京城谋求。” “只要高老在京城,大家都会记得高老;只要有什么事情,大家都会想起高老。何况高老在京城的门生故旧也不少,内次辅张四维不就是您的学生吗?只要您到了京城,和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闻言,高拱脸色一变,缓缓地坐了下来,目光依旧有些阴沉,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说话,等着陈矩继续说。 “一旦张居正那边出了什么事,高老肯定是众望所归。即便他没有什么事,也可以找点事啊。”陈矩的脸上带着笑容说道:“高老觉得咱家说的有没有道理?何况人无完人,我就不信他张居正不会犯错?” “说的容易!”高拱冷哼了一声,“朝廷有规矩,所有的制式大臣全都要回乡养老。你见过有谁还能留在京城的?何况我已经回到家了,难道要放下面子再去京城吗?” “高老您这就想错了,您已不是朝廷官员,自然无官一身轻。您只是大明的普通百姓而已,大明这么大,大明的百姓想去哪里不行?何况是大明的京城,百姓为何去不得?” “你说这些没有用。”高拱语气之中带着不满的说道:“朝堂上下从来就没有这个规矩,我也不敢开这个先河。” “所以咱家给您想了一个办法,”陈矩笑着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年后张居正就要回老家发丧,这就是我们要利用的时间。” “高老还记得咱家说过的话吗?要有一个合适的时间,也要有一个合适的机会。张居正离开京城之时,就是我们的机会。到了那时,只要高老上一份病重的奏疏,其他的事情就全都可以交给咱家来办。” 高拱狐疑的问道:“你想怎么办?” “只要高老上了这份奏疏,咱家就会让高老进京看病。到时候,高老借养病之名进京,到了京城,自然是鱼游入海。” 高拱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并没有因为陈矩的说辞而高兴。 因为这一件事情会让他丢脸,而且不是一般的丢脸。 大明朝的官员回家之时,都会摆出一副并不贪恋权位的姿态。 高拱虽然是被人赶回来的,但也不能上赶着凑回去。 读书人的风骨和风评上,贪恋权位那都是极低的评价。 如果他敢这么回去,那他的风评肯定会下降好几个档次。 到了那个时候,名声肯定臭了。 为了官位往京城跑? 还没听说过哪一个内大学士这么不顾风骨。 即便是那些奸佞之臣,通常也是假装生病不走、拖拖拉拉。没听说过谁走了以后还上赶着凑回京城去的。 高拱要这么干,真的就拉低了文官的层次,尤其是朝廷顶部大员的层次。 陈矩一边喝着茶,一边静静地看着。 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因为这里才是关键,是整件事情的关键,也是陛下交代的关键。 高拱想要回京城,可以,但是绝对不能大张旗鼓的以救世主的姿态回去,必须要打掉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臭毛病,而且要让他一身灰两脚泥,不扔进泥塘里打两个滚,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张居正的名声都臭了,你高拱的名声怎么能好? 朱翊钧就是要让高拱这么回去。 想回去? 行,低头,不要把你们文人的那一套带过来,当官就是当官。 只有名声臭的高拱,才是好高拱。 朱翊钧要的是高拱接张居正的改革班,可不是让他去和张居正打擂台,更不是让那些人拥护高拱和张居正打擂台。 沉吟了片刻,高拱还是没有办法下定决心。 如果真的这么干,不要说士林的名声臭了,在官场上也一样。到时候自己那些门生故旧认不认自己都两说。 张居正因为不回家守孝,得罪了多少人? 他的学生骂他,他的同乡也骂他,天下人都在骂他,骂他不孝。 如果自己这么干,自己的名声估计比张居正也好不到哪去。 这个阶很难下。 自己虽然心里面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出,但是如果真的这么干,很可能搭上一生的名声。 究竟是出息重要,还是名声重要? 对于高拱来说,一时之间还真的难以决断。 “如果高老做不了决断,也没有关系。”陈矩笑着说道:“时间还有一些,虽然咱家过几天会和他们一起回去,但是咱家会留一个人在这儿。” “如果高老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就可以让他通知咱家。不过高老还是不要考虑太久,毕竟张居正回乡葬父所用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如果时间上来不及,这件事情就办不了了。” 说完,陈矩直接站起了身子,恭恭敬敬的对高拱行了一礼,说道:“高老,咱家告辞了。” 说完,陈矩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第八十三章 钧,乃圣王制驭天下 看着陈矩离开的背影,高拱没有说话,而是坐在那里静思。 他脸上的怒气缓缓地消散了,整个人都换了一个状态。 当年,他在最巅峰、最猖狂的时候被打落谷底。这么多年了,他在家里面反复权衡思考,心里虽然憋闷,可有些事情还是想得明白的。 静思之后,有些东西能够收敛。只不过外在表现的和以前一样,不容易让人猜忌,更重要的是有利于掩饰他现在的想法。 陈矩这个小太监看起来不同寻常,可是高拱心里面却没有那么在意。 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他见过太多脸厚心黑的了。这位陈矩年纪虽然不大,但这魄力却不小,且脸厚心也黑。 高拱担心的不是这个小太监,而是这件事情的背后。 一个小太监真的有这么大的胆子? 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吗? 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是张居正在搞事情,还是其他的人在搞事情?又或者是宫里面的什么人? 这样的猜测,让高拱一时之间有些举棋不定。 答应? 不答应? 高拱还没有想好。 如果答应下来的话,那么自己就会再一次被卷入眼前的风波当中。对于自己来说,未见得是一件好事情。现有的平静生活会被打破,将来比现在好或者是比现在坏,谁也不知道。 如果不答应,自己就一直都是现在这样。可是自己也想更好。 这就是问题了。 走出高拱的家,陈矩回头看了一眼门房,轻笑了一声,迈步便上了马车。 在马车上,一个小太监已经在等着陈矩了。 见陈矩走上来,小太监连忙恭敬的行礼问道:“公公,高拱答应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陈矩笑着瞥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小太监,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你了。好好隐藏在这里,不要露出马脚。” “事情如果办好了,少不了你的赏赐,将来你也会飞黄腾达;如果办砸了,宫里面洗马桶的差事恐怕都没有你的份。所以呀,别让咱家失望。” 小太监连忙说道:“公公放心,小的一定不让公公失望。” 陈矩忍不住再一次嘱道:“你是冯公公的门下,在这宫里面,他们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我看你是个人才,才栽培你。这次的事情办好了,我送你入内书堂读书,你可千万不要让咱家失望啊!”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非得离开这里的话,陈矩根本就不想走。他想先把这里的事情办完。 可是他的身份特殊,留在这里不行。 “王安明白。”小太监王安连忙说道:“多谢公公栽培。” “行了。”陈矩摆了摆手说道:“事情成了什么都好说;如果事情不成,你也别怪我。走吧。” 说完,陈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王安没有去打扰陈矩,乖乖地坐在了一边,心里面发誓要把事情做好。 现在宫里面的日子不太好过。自从冯保死了以后,跟随冯保的那些小太监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有的跟着冯保一起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宫里面已经有传言,说是冯公公在下面寂寞。开始找人去陪了。 这个消息一出来,皇宫大内人心惶惶。 接连死了十几个太监,还有好几个宫女,说不是都没人相信。 宫里面为此调走了不少人,跟随冯保的太监和宫女大部分都被发配了,只有一小部分能够留存下来。 王安就是其中之一。 他能够留下来是因为之前和陈矩稍稍有一点交情,而且为人机灵懂事。 陈矩看重王安,就把他留了下来。 这一次出宫,陈矩就把王安带上了。而且还把一件大事交给了他。 王安心里很清楚,这是陈公公更看重自己。同时也明白,事情要办不好就真的完了。 探望高拱的一行人并没有停留太久,两天以后便离开了新郑,赶回京城。 新郑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停留和留恋的了。 张居正醒了,高拱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了,他们再留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现在留在新郑反而会让人觉得有问题,与高拱走得太近可不好。 大家跑得都很快。 原本一行人想着赶回京城过年,可是一路上耽搁了,终究还是没能赶回去。 等到他们回到京城的时候,京城的年已经过完了,马上就要过十五了。 皇宫大内。 朱翊钧披着大氅,牵着王皇后的手,两人在宫里面漫步。 万籁俱静,唯有两行脚步伴随着踏雪声,似是踏在银粟上。 朝野上下的纷扰和嘈杂都沉淀进了土里,朱红色的墙在白雪里显得分外好看,隐隐透出的琉璃瓦古色古香。 柿子树上,雪满枝头。瑞雪兆丰年,雪乃祥瑞之叶。 这是过完年以来的难得好天气,虽然地面上还有很厚的雪,但是阳光很好,也没什么风。 出来走走,呼吸一下冰冷的空气,让人觉得清醒了不少。 王皇后看着朱翊钧,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曾经,王皇后也以为宫里面的日子会很难熬,毕竟一入侯门深似海,何况是入宫? 可事实却远不是她想的那个样子。 皇帝对她很好,非常好,好的让人嫉妒。 各种各样的赏赐从来就没停过;有什么新鲜的东西,皇帝都会想着她。 每天也会抽出很多时间来陪她;每天都至少有一顿饭是陪着她一起吃的。 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在她的宫里面转;有的时候在练武,也会让她过去陪着。 虽然她什么都不做,就在那里看着,那也让她看着。 李太后和陈太后是高兴了,知道自己选的皇后得皇帝喜欢,很有成就感。 朱翊钧有些奇怪的看着王皇后,问道:“娘子这是怎么了?这么看着为夫,为夫身上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说着,朱翊钧还摸了摸帽子,凑到王皇后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为夫的帽子歪了吗?” 王皇后噗呲一声就笑了,拉着朱翊钧说道:“钧郎不要闹。” “为夫知道了,一定是为夫太好看了,让娘子移不开眼睛。”朱翊钧又一脸得瑟的说道。 “钧郎!”王皇后撒娇般的叫了一声。 朱翊钧的名字里,寄托着先帝的厚望。嘉靖帝在赐名时曾说,“赐你名字,名为钧,是说圣王制驭天下,犹如制器之转钧也。含义非常重大,你当念念不忘。” 这一声钧郎,也独是王皇后一人方能唤的。 第八十四章 张居正离京前夕 朱翊钧蓦地一哆嗦。 这声音太甜了,含糖量太高。 跟在皇帝和皇后身边的太监宫里一大堆,此时都低着头含着胸跟在不远处,如聋子和瞎子一般似乎对这里的情况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幕他们已经见了很多次了,皇帝和皇后的感情这么好,让他们也松了一口气。若是帝后不和,他们就会吃大亏。 朱翊钧和王皇后溜达了一圈,有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韩六娘凑到朱翊钧的身边,轻声道:“陛下,陈矩回来了。” 闻言,朱翊钧面露喜色。 一边的王皇后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韩六娘。 这个女人的存在,王皇后知道,也知道为什么存在。钧郎曾说过缘由,并且还说没有收了这个宫女。 这是当初钧郎用来试药的人,在乾清宫里待了几天,就没再送出去。太后那边也知道此事。 韩六娘做事很有分寸,钧郎就留她在身边伺候了。 这么个人,王皇后还不至于吃醋。 毕竟谁家大少的身边还没有一个暖床丫头,同房的丫头都好几个。钧郎身为皇帝,居然一个暖床的都没有,王皇后已经很高兴了。 韩六娘的存在根本威胁不到王皇后。 “娘子,你先去太后那边。”朱翊钧笑道:“为夫要到前面去看看。等为夫忙完了,再过去找你。” “是,钧郎。”王皇后轻轻的福了福身子。 目送王皇后离开,朱翊钧看了看韩六娘,点点头说道:“好了,走吧。” 说完,朱翊钧当先迈步向前走了出去。 乾清宫当中。 陈矩站在原地。 张诚就站在不远处。 两人刚刚已经打过招呼了,只不过这个招呼打得烟火味十足。 此时两人都笑着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目视着对方。 如果可以加特效的话,两人的目光之中早已是电闪雷鸣。 朱翊钧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 陈矩张诚两人连忙跪地行礼。 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两人爬起来,随后迈步从他们身边走过,直接走向龙椅。 坐下之后,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说道:“你先出去。” 张诚先是一愣,连忙躬身道:“是,陛下。” 说完,他弓着身子就退了出去。 路过陈矩身边之时,两人对视了一眼。 陈矩脸上带着十分真诚的笑容,轻轻地对着张诚点了点头。 张诚也回了一个十分真诚的笑容。 等到张诚走出去以后,朱翊钧直接说道:“说说吧。” “是,陛下。”陈矩连忙说道:“事情进行的很顺利,没出什么问题,高拱高老那边也已经安排好了。只不过他似乎有些迟疑,在奴婢归来之前,他还在犹豫。不过奴婢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留下了可靠的人手。” “这就可以了。”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你办得不错。就这样吧,剩下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 “是,陛下。”陈矩连忙躬身。 陈矩心里明白,自己的任务到此为止了,接下来即便有什么事情也不是自己操心的了,更不能参与,甚至连消息都不能打听。 “回去休息吧,明天再来当值。”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说道:“给你的赏赐已经送到你那里了,自己回去看看。” “奴婢谢陛下。”陈矩连忙趴在地上说道。 等到陈矩离开,朱翊钧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凝重。 他开始琢磨接下来的事情。 有些事情可以提上日程了。张居正回家这段时间是一个空档期,自己要利用起来。 在原本的历史上,张居正虽然回家了,可是权力却没有被收回。 京城的大事小情都是张居正在做主。小事张四维做出决断,大事要快马送到张居正的老家去。虽然京城里面就坐了一个皇帝,可还是要张居正做主。 如今,朱翊钧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当然了,该送过去的还是要送过去,而且要多送,让他们都忙起来。 这样一来,也就没有人关注自己这方面的事情了。 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朱翊钧朝着后宫走了过去。 王皇后还在李太后那里,朱翊钧今天也要过去陪着。 张居正很快就要离来京城了。在朱翊钧看来,李太后也应该生病了。 这人啊,上了岁数,身体总是不好,稍有风吹草动就容易生病,实在是不容易。 自己作为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孝顺的皇帝、天下的表率,接下来一段时间,要好好的尽尽孝心。 陈矩一行人回来了,在京城并没有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所有人都当他们不存在。 回来的就回来了,因为大家都明白,现在张居正权势如日中天,谁也不想因为高拱的事情去触怒张居正。 当年张居正和高拱的事情,谁能说得清楚? 即便没有当年的事情,大家找人来接替张居正,这对张居正来说也很难接受。 所以还是别用这件事情去刺激张居正了,不然倒霉的是自己。 张居正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不过他没太在意,根本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他活着,他好了,高拱也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他现在很忙,马上要回家了。在回家之前,他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老。”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来到张居正的面前,恭敬的说道:“兵部的谭纶谭尚书来了。” 张居正一听说是谭纶来了,抬起头说道:“请谭尚书进来。” 时间不长,谭纶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到张居正之后,谭纶连忙拱手道:“老。” “子理,何必如此客气?”张居正笑着走到谭纶的面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一边向里面走。 两人的关系其实不错,当初谭纶也是先皇府邸里面的人,与张居正一直都走得很近。 当年胡宗宪在东南平定倭寇的时候,谭纶就曾代表先帝一系去了东南,这里面就有张居正出的力。 张居正非常赞赏谭纶的才华,也喜欢他明事理。在整个朝廷当中,谭纶是张居正为数不多能够相信的高层。 第八十五章 皇帝好武 各自坐下以后,张居正看着谭纶笑着说道:“看你的身子,应该是大好了,这很好啊!今天过来,有什么事吗?” 两人相交多年,私底下关系不错,张居正说话的时候也就随意了很多。 谭纶倒是没有怎么放松,依旧很严肃,点了点头说道:“今天见老的确是有点事情。俞大猷已经进京,我想问问老,该怎么安排他?” 俞大猷? 张居正想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之间还有些恍惚,随后就想到这人是谁了。 好像是在东南抗倭时候的一员将领,可能打屡立战功。别的就没什么印象了。 在张居正的眼里面,只有戚继光,俞大猷压根排不上号。 大明朝这么多文臣武将,有几个能在张居正这里挂号? 俞大猷这种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想起这个人来,张居正就想起来是什么事了? 皇帝要调人进京。 这件事情,之前内这边批复过,这段时间自己的事情多也没顾过来。可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大事啊,俞大猷进京了又能怎么样? 抬起头看了一眼谭纶,张正有些迟疑。 他对谭纶很了解。如果这只是一件小事情的话,谭纶不会找上自己。这里面肯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张居正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陛下那边的意思,是让俞大猷随侍。”谭纶说道:“这官位怕是不好安排。” 随侍? 这两个字可不轻啊!不过这件事情,张居正也知道,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在大明,谁能挑衅自己的权威?何况是武将? 看了一眼谭纶,张居正笑着问道:“子理,你在担心什么?” 听到张居正这话,谭纶顿时苦笑连连。 当初自己大病初愈,陛下用丹药救了自己,对自己吩咐了这么一件事情,自己觉得事情不大也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啊! 看了一眼张居正,谭纶想了想说道:“老不担心吗?” 张居正刚想开口,随后就沉寂了下来。 如果换成以前,他当然不担心;如果放到他生病之前,他也会说不担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次的事情已经让张居正很清楚的感觉到,陛下不是当初的陛下了,陛下长大了,有了主意,有了想法,不再是那个任由自己拿捏和揉搓的孩子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不得不担心。 一个好武的皇帝,对文官来说可不是好皇帝。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大明需要的是稳定的政治局面,这样才能够进行改革。如果皇帝好武,恐怕不是好事情。 看着迟疑的张居正,谭纶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他对自己的猜测,已经可以确定得八九不离十了。 外面的人都说张居正权势如日中天,谭纶却从这里面琢磨出了一点滋味。 他对张先生很了解,两人也算得上是共事多年。 张居正权力欲望有,为天下之心也有。但是这次并不像张居正的行事方法,他应该不会这么做事情。 如果非要给一个评价的话,那就是太激烈了。 张居正不是这么激烈的人,即便他想要做事情,也不会用这样激烈的手段。 那么就是有什么事情,让张居正不得不这么做。 普天之下,能够让张居正做出这样的事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 尤其是在张居正醒了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罢免了四十多位官员;把这些人全部充军发配;吕调阳的辞官结果异常刻薄。 在谭纶看来,这都不像是张居正的手段。 这让谭纶有了一些担心。 毕竟皇帝成年了,大婚这件事情,是谁都绕不过去的一个坎。朝堂上下已经开始有这方面的方向和动静了。 主张皇帝亲政,这是这些人在夺情事件之后的另一股反扑。 夺情? 行,我们说不过你。但是皇帝亲政呢? 皇帝成年了,如果还不亲政,还是你张居正独揽大权,你想干什么? 这顶帽子可不好戴啊! 这次的事情除了想让张居正拿个主意以外,也是谭纶的一个试探。 谭纶想看看结果是怎么样的。现在张居正的表现已经让谭纶琢磨出味道来了。 张居正没打保票,这表明他对皇宫里面的事情已经失去了控制。 这在以前,是不敢想象的。 太后和冯保虽然在宫里面掌握着权力,可最终说了算的是张居正。这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明白的事情。 现在看来,冯保的死对这件事情影响很大。张居正已经没有办法保证自己对皇宫里面的控制了。 那么,这里就有问题了。皇帝安排俞大猷随侍。要知道俞大猷可不是去进宫,这个人的性格,谭纶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居正这个时候问道:“俞大猷这个人如何?” 谭纶叹了一口气。 不愧是张居正,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本质。俞大猷这个人如何,直接影响到了后续的事情。 想想俞大猷的为人,谭纶就有点尴尬。 曾经一起共过事,谭纶太知道俞大猷的为人了。正因为太知道了,才特别尴尬。 “子理,但讲无妨。”张居正见谭纶一脸的尴尬,笑着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之间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谭纶叹了一口气说道:“俞大猷这个人很有能力,无论是海战和陆战都非常精善,作战也很勇猛。这些年累的功劳很多,其能力不在戚继光之下。” 闻言,张居正眉毛就皱了起来。 能力不在戚继光之下,官职却和戚继光差了那么多,为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不会做人。 官场上,你光会办事不行,你还得会做人。戚继光就是典型的例子。 戚继光本身有能力、能打仗;其次是会做人、会拍马屁。这样的官员不飞黄腾达,谁飞黄腾达? 俞大猷没上来,那就只能是反例子了。 谭纶有些尴尬,不过还是继续说道:“他这个人脾气不太好,而且做事直来直去,性子也有些急躁,所以这些年沉浮了几次。” 张居正看了一眼谭纶。 哪怕谭纶不说,自己都能想到这些。 第八十六章 天生的演员 什么叫脾气暴、性子急? 说白了就是不服管。这可不是什么好性格。 在大明文官眼里,什么样的武将是好武将? 排在第一位的武将不是你能打胜仗,而是要听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排在第二位的才是能打仗。 排在第三位的是能打胜仗。 能打仗和能打胜仗可不是一回事,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太多了。有些时候就是要能打败仗才行,能打胜都不打胜。 第一条,俞大猷就不合规矩。所谓的脾气暴、性子直,就说明这个人顶撞过上官,他的上官也就是文官。俞大猷这样的人自然会被打压,会被列入不听话的行列里面。 当时倭寇屡屡作乱,俞大猷上书给提刑按察使司。 按察使恼怒地说:“小军校怎配上书言事?”于是将俞大猷一顿乱杖,并剥夺了他千户的武职。 这就是文武之间的门户之见。在文官看来,我负责制定策略,你负责打仗就是了。 如果仗打得不好,我的策略肯定没问题,是你们执行不到位,所以都是你们的过错;如果打胜了,当然是我谋划的功劳,你们又没出什么力。 像俞大猷这种想要真正做事的人,在这个时代吃不开。早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得到重用,东征西讨打了很多仗,功劳很多,可是人家就不给你报。 东南剿灭倭寇的时候,俞大猷的功劳也被归给了赵文华和胡宗宪。很多次不但有功劳、没有得到奖赏,反而得到了罪过、被降职了。 事情就是这么魔幻,因为俞大猷的背后没有人撑腰。 戚继光是谭纶、张居正一系的人,背后是当时的先帝;胡宗宪、赵文华等人背后有严嵩撑腰。而俞大猷呢? 俞大猷背后什么人都没有,就只能吃亏。 张居正看了一眼谭纶,问道:“等人到了再说吧。” 在这件事情上,张居正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毕竟人已经到了。 在人到之前可以想办法;人到了你再想动,就难了。皇帝现在正看着,你想怎么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只能等以后再看看了。如果有问题的话,再想办法,毕竟宫里面还有一个太后。张居正觉得太后那边应该能想想办法。 自己现在要回家葬父,这件事情很重要。 只不过张居正不知道,他寄希望的李太后马上就要跟他一样生病了,上了年纪、身子不好,实在是让人担心。 谭纶脸色更尴尬了。 他知道,这次自己搞出了事情。 “子理不必如此。”张居正看着谭纶的样子,笑着说道:“陛下了解一些武事,也未见得就是坏事,我们也不必太过于担心。” 闻言,谭纶也只能点点头应下。 虽然他很想说点别的,可是没办法说。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谭纶站起身子对着张居正行礼道:“那我就去安排了。” “先让他在五军都督府挂个职吧。”张居正想了想说道:“不必太高,给个佥事就行了。其他的先不用管,静观其变。” “是,老。”谭纶再一次躬身答应道。 目送着谭纶离开,张居正神情有些凝重。 陛下年龄越来越大,成婚成年了,很多事情真的不能像以前一样了。只是不知道陛下要做什么,先看看吧。 谭纶走出了内值班房,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今天他这趟过来,除了俞大猷的事情,更多的是试探张居正。结果正如他所料,皇宫里面出了变故。 皇宫里面除了冯保死了以外,没有其他的大事情发生。那么能让张居正如此的也就剩一件事了,或者说一个人——陛下。 陛下成年了,这是绕不过去的坎。 原本谭纶没想到在这件事情上做什么打算,不过这次要找俞大猷谈一谈了,希望这个老家伙上了年纪之后好说话一些。如果俞大猷不行的话,就要找刘显了。 比起俞大猷,刘显还是好说话一些的。 谭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这叫什么事? 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事? 紫禁城,西苑演武场。 朱翊钧放下手中的刀,任由王皇后给自己擦脸。 朱翊钧微笑着一把揽过王皇后的腰。 “钧郎!”王皇后娇嗔道:“他们都看着呢!” “谁?”朱翊钧装傻充愣般地摇摇头,四下看了看说道:“这有人吗?谁看着呢?” 周围的太监宫女一个个低着头,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谁也不傻,这个时候当木头比当人好。 “你看,没人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王皇后白了一眼朱翊钧,娇嗔着拍了他一下,随后说道:“钧郎真是的,吓唬他们做什么呀?” 朱翊钧顿时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朱翊钧拉着王皇后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温润的茶水,这才说道:“昨天你的父兄进宫了,怎么样?没和你抱怨什么吧?” “他们怎么敢?”王皇后笑着说道:“现在他们是皇亲国戚了,妾身告诉他们不要乱说话,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钧郎赏了那么多东西、钱财,足够他们安稳富裕的生活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王皇后,见她面带满意的笑容不似作伪,心里面有些无奈。 天生的演员。 自己也看不出来她是演的,还真的就这样想的。 不过,朱翊钧觉得应该是演的。 皇后的爹只封了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连个爵位都没有,放谁心里面都会有点想法。换成自己也一样。 没有同等的待遇,只能让人觉得皇帝对皇后不重视。皇后家的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也能理解。 不过朱翊钧可不打算做点什么,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正好利用一下。只不过不是现在。 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朱翊钧没答话。 既然皇后这么说,那自己就当成是真的好了。 反正这是一个伏笔,现在还不到揭晓的时候,不能捅破了。 王皇后看着朱翊钧老神在在的样子,想张嘴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合适,最后只能轻哼了一声,闭上嘴不说话了。 第八十七章 俞大猷进宫 “陛下,兵部尚书谭纶和俞大猷一起进宫了。” 陈矩虽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打扰朱翊钧,这是属于皇帝和皇后的快乐时光。不过,来的人实在是太特殊了,他不敢怠慢。 谭纶也就算了。俞大猷这个人,陛下可是期盼很久了。 “是吗?”朱翊钧脸上露出了笑容,站起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皇后说道:“为夫先过去了,晚一点再过来陪娘子。” 王皇后笑着站起身子,点点头说道:“妾身送钧郎。” 她当然不会耽误皇帝的正事。 对着王皇后点了点头,朱翊钧就往前走了过去。 来到前面,朱翊钧就看到了谭纶。 俞大猷这个时候应该在外面候着。 “臣谭纶,参见陛下。”谭纶恭敬的行礼。 朱翊钧点了点头,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爱卿免礼。” 朱翊钧坐到龙椅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谭纶,这才继续说道:“爱卿看起来精神不错,看来身子已乍好。” “这都是托了陛下的福。”谭纶连忙说道:“多亏了陛下的培元丹。” “这个就不用说了。”朱翊钧摆了摆手,笑着打断了谭纶,“爱卿今日过来,可有什么事情?” “回陛下,俞大猷进京了。”谭纶连忙说道。 “是吗?”朱翊钧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站起身子说道:“人在哪里?你有没有带过来?” 皇帝如此急切的表现,是谭纶没有想到的。 皇帝怎么会这么激动? 这让谭纶心里面又有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人就在外面。” “快让他进来!”朱翊钧兴奋的说道。 对于大明这个时代的著名武将,朱翊钧的心里面带着期盼。比起那些官僚文官,朱翊钧更喜欢武将他们,这才是悍不畏死的人。 东南抗倭,想想都热血沸腾。杀倭寇、保家国! “是,陛下。”谭纶答应了一声,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时间不长,谭纶就带着另外一个人走了进来。 两人一起走进了大殿。 朱翊钧看了过去,结果有些失神。 原本以为俞大猷会是一个十分精壮的汉子,身材高大威猛。可是看到进来的这个人,朱翊钧实在没有想到俞大猷长这个样子。 这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头发和胡子都有些白了。眼窝深陷,整个人看起来不但不精神,还很是虚弱。 他喘息之间,胸部起伏很高,呼吸有些费力。 朱翊钧眼神一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俞大猷不够英武,而是自己现在看到的俞大猷不够英武。 俞大猷已经不是当年的俞大猷了,他年纪大了,身上的旧伤越多,年轻时练武积累下的暗伤也很多。到了这个岁数,整个人已经开始急速的衰退了。 这从俞大猷这几年总是上拜辞奏疏就能够看得出来,俞大猷身体真是撑不住了。 事实上,俞大猷也没两年可活了。这次到京城来,对俞大猷来说,难度都挺大的。 朱翊钧静静地看着俞大猷。 俞大猷正欲跪下行礼。 进来之前,谭纶已经和俞大猷说过了,这次皇帝让他进京,具体做什么还不知道,但是其中有一条,就是随侍。 武将在皇帝身边随侍,这是一个问题。 俞大猷心里面很不想干,他年纪已经大了,身子也不行了,说不定哪天就去了。在这个时候了,还做什么随侍啊? 俞大猷现在就想回家,好好地养老。 朱翊钧见到俞大猷要跪下,没有迟疑,迈步就走了下来,直接来到俞大猷的身边一把就把他扶了起来。 与戚继光不同,俞大猷的待遇可没有戚继光好。这与俞大猷不会做人有关系,也与大明的朝廷有关系。 朱翊钧甚至觉得戚继光的会做人是一种悲哀,是大明的悲哀,是大明帝王的悲哀, 俞大猷一愣,他没想到陛下会把自己扶住。 他抬起老头,就看到了一张年少的脸,甚至还有一些稚嫩,下巴上有一撮绒毛,看起来就不怎么硬。如果要骂人的话,那就是胎毛未脱、乳臭未干。 可是谁都知道,这个人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大明朝的皇帝。 “陛下?”俞大猷连忙叫道。 “爱卿不必如此。”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些年,爱卿为了大明南征北战,立下了无数功劳,也受了很多委屈,朕都知道。来人,赐坐!” 说完,朱翊钧就坐回龙椅上。 陈矩也从旁边搬来了一个椅子,放到俞大猷的身旁。 至于谭纶,陛下没说给他赐座,那他就只能在旁边站着陪着。 俞大猷有些迟疑,心里也有一些不明白。 陛下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看了一眼站着的谭纶,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椅子,俞大猷更迟疑了。 自己坐下去合适吗? 谭纶瞪了俞大猷一眼,示意他赶快坐下。 这是陛下赐坐,你不坐这是想干什么?难道想抗旨吗? 再说了,这里是御前,难道座位还要排排坐分果果吗? 皇帝赐座,那也只是赐给一个人的。赐给谁、不赐给谁,都是皇帝的想法,可不是谁在场就给谁的,更不是谁官职高就给谁的。不然也不叫赐坐了。 俞大猷坐了下来,不过有一些如坐针毡。 朱翊钧看了一眼谭纶,沉声道:“谭爱卿,兵部是不是很忙啊?” “是是是。”谭纶一愣,随后就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兵部那边还有事情,如果陛下没有什么吩咐的话,臣就先告退了。” “爱卿且去忙。”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 显然,陛下这是有话要和俞大猷说,而且不想让自己听。 谭纶心里面的滋味很复杂,怎么有一种新郎入洞房、媒人扔过墙的感觉? 心情很复杂的谭纶离开了,留下了同样心情很复杂的俞大猷。 朱翊钧看了一眼俞大猷,伸手拿起身边的一本册子,缓缓的说道:“俞大猷,字志辅,小字逊尧,号虚江,泉州晋江人。早年习易经,世袭百户。嘉靖十四年,中武举,授千户、金门守御。” “时倭寇乱,俞大猷上书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怒曰‘小军校怎配上书言事?’杖之,夺千户。” 第八十八章 大明这是怎么了? “时兵部尚书毛伯温出征安南,上书陈作战方略,请求从军出战,未允。 “嘉靖二十一年,蒙古略山西,帝下诏选天下勇士。自荐于御史,兵部尚书送于宣大总督翟鹏那里。翟鹏与之讨论军事,每每被俞大猷折服。 “翟鹏内疚地说:‘我不该以对待武卒的态度接待你。’并离开自己的座位上前施礼致意。此举使全军震惊,然而翟鹏终究也未重用俞大猷,俞大猷告辞而归。” 俞大猷坐在椅子上,吃惊地看着朱翊钧,更看着朱翊钧手里面的那本卷子。 这是自己的生平。 很多事情自己都已经忘记了,年深日久谁还有空记这些东西? 当时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可是随着皇帝的念诵,那些场景又一幕一幕的浮现在了俞大猷的脑海里。 “讨平范子仪叛乱后,严嵩却将俞大猷的战功压下来不上报朝廷,只给了俞大猷五十两银子。” 朱翊钧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抬起头看着俞大猷问道:“爱卿,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听到皇帝的问话,俞大猷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连忙站起身子说道:“回陛下,这件事情的确是真的,当时臣的确只得了五十两银子。” 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此事不公。” 俞大猷没说话。 这件事情的确不公,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那个时候,朝廷上下谁敢忤逆严嵩? 严嵩是什么权势和地位?当时朝廷里面是什么样一个环境?谁敢乱跳? 陛下沉迷于炼丹,是道宗皇帝。 朝堂上下斗得不可开交,逢迎拍马成为了风气,送礼求官是正途。 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公平与不公平? 朱翊钧一笑,继续念道:“嘉靖三十一年,倭寇进浙东,俞大猷为宁波、台州诸府参将。时倭寇破宁波昌国卫,俞大猷率兵击退。倭寇又陷绍兴临山卫,转攻至松阳。知县罗拱辰奋力抗倭,俞大猷海上阻倭寇,伏杀者众,被朝廷以失事停俸。” 念到这里,朱翊钧又放下了手中的卷轴,问道:“爱卿,这件事情也是真的吗?” “是。”俞大猷脸色有些难看。 这些破事实在是太多了,他已经都不愿意去回想了。只是没想到皇帝这里居然都有记载,这是要做什么? “算了,不念了。”朱翊钧放下手中的卷轴,缓缓地说道:“爱卿功劳颇多,这些年南征北战吃了不少苦。按照道理来说,爱卿的官职至少应该和戚继光差不多。” “让朕看看戚继光的官职,太子少保,右都督,镇守蓟州、永平、山海等地。” 朱翊钧说到这里,抬起了头,看着俞大猷说道:“爱卿与戚继光所差之何?” “为何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屡立战功、为人称颂,一个屡立战功、却身遭不公?” 俞大猷脸都红了。 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何况说这话的还是皇帝? 怎么回事,你们家不清楚吗? 我们都是为了你们家卖命,看看你们家干的破事,你还好意思问? 当然了,这话在心里想都不能想。俞大猷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年纪这么大了,经历这么多,什么破事没见过? 生死都多少次了,早就无所谓了。 俞大猷躬身说道:“回陛下,臣南征北战,只为保境安民,使百姓不受兵灾战祸之苦!官职大小,臣并不是很在意,无非保境安民而已。” 闻言,朱翊钧就笑了,看着俞大猷说道:“有人和朕说你不会说话、不会做人,看来还真是不假。合着你南征北战,不是为朕尽忠,也不是为朝廷尽忠,只为天下百姓是不是?” “马屁都不会拍,怪不得你升官升不上来。这要是换成戚继光,你觉得他会怎么说?” “他会和朕说,只要能为陛下尽忠作事,官职大小都无所谓。只要能为陛下尽忠,他在什么位置上都会尽心尽力。” 俞大猷听了这话,满嘴的苦涩。他心中已经开始有些厌烦了。 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都想回家了,你把我找来,说的是什么话?这都什么玩意? “爱卿,你觉得武将什么最重要?”朱翊钧的声音忽然低沉了。 俞大猷很想告诉皇帝,武将最重要的是能打胜仗,其他的都不重要。 可是想到皇帝刚刚说的那些话,俞大猷这话就堵在了嗓子里,几次想要开口,但几次都没有说出来。 看着俞大猷的样子,朱翊钧笑着说道:“武将能打胜仗最重要,多么简单却又朴素的道理,但却又那么难说出口。” “为什么?为什么一个这么简单的道理却说不出口?” “因为有人歪曲了道理,让最简单的道理成不了道理。爱卿和戚继光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说白了就一句话,朝中有人好做官。戚继光会说话、会办事、会阿谀奉承,朝廷的人愿意提拔他,所以他能够飞黄腾达。反观爱卿你,说话直、不会做人,才落得今时今日的下场。” “陛下,”俞大猷向前走了一步,抬起头说道:“戚继光为国立功颇多,他的功劳配得上今时今日的地位。他的官职,并不是只靠阿谀奉承得来的,请陛下明察!” 闻言,朱翊钧歪着头看了一眼俞大猷,随即就笑了,笑得很开心。 这把俞大猷笑愣了。 有那么好笑吗? 从刚刚开始,陛下就对戚继光的行为很不满,说起戚继光的时候也颇多不屑。 俞大猷原本以为自己为戚继光求情,陛下应该会生气。这怎么还笑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爱卿以为朕厌烦戚继光的所作所为?觉得他德不配位?” 俞大猷没说话。 他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能说而已。 朱翊钧缓缓地说道:“朕不但不觉得戚继光的地位高了,反而低了。” “朕只是觉得悲凉,戚继光为国立下如此功劳、南征北战、刀尖上打滚、生死搏杀,可最后依靠的是阿谀拍马升官,而不是战功。” “爱卿同样的战功,处处被针对、处处被打压,大明这是怎么了?” 第八十九章 赐药给俞大猷 看了朱翊钧略微有些稚嫩的脸,俞大猷没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么多年沉沉浮浮,人和事都见得多了,各种话也听得多了,好听的、不好听的,俞大猷都听了一个遍,心里平静得很,根本不会起什么波澜。 这些年画大饼的人少吗? 不少,而且还很多。结果呢? 俞大猷早已经过了轻易相信别人的那个年纪了,即便眼前这个人是皇帝也一样。 皇帝说的话就一定靠得住吗?皇帝就一定金口玉言? 十八岁以后,俞大猷就不相信这样的话了。 何况眼前这个皇帝有多少权力? 当今天下,谁做主? 那是张居正。 张居正是什么人? 俞大猷一清二楚,张居正现在的权力和比严嵩大多了。 一个年轻的帝王,没有亲政。很多事都不懂。 朱翊钧看了一眼俞大猷,见他神色平淡,倒也不意外。 这样的老人哪有那么容易说得动? 虽然自己是主角,可是嘴炮光环根本没有打开。 不过无所谓,说不通就做,早晚有一天能够让俞大猷明白。 “朕这一次找爱卿回来,主要就是为了这件事。”朱翊钧缓缓地说道:“朕想了解一下大明的将军,看看能不能找出一个解决办法。” 闻言,俞大猷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臣恐怕难以当此重任。” “这几年臣的身子每况愈下,早年的旧伤也都复发了,已经向朝廷上了好几份拜辞的奏疏,只是朝廷没有批准。” “臣也想为陛下效力,可是身子实在是不允许。臣请陛下准许臣回乡,了此残生。” 朱翊钧看了眼俞大猷。 就知道说服这个老家伙没那么容易,这个老家伙沉浮了这么多年,肯定一肚子委屈、一肚子话想说。 即便俞大猷不为自身考虑,为了大明、为了天下,他也有一肚子话要说。 可是要说和说是两码事。 大明朝的问题多吗? 很多,甚至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 能解决吗? 俞大猷自己恐怕都不知道。 反正现在张居正当家,皇帝都没有亲政,俞大猷不可能寄希望于眼前的这位小皇帝,心里的话也不可能说出来。 不说,还能回去安度晚年;说了,安度晚年的机会都没了。 自己为大明打了一辈子的仗,全身上下全都是伤,现在身子也垮了,没几年好活了,没必要再招惹这个祸患。 自己是要死了,不怕。可是还有儿子、有孙子。不能到了这个时候,老了老了还给子孙后代招祸。 自己刚硬了一辈子,家里的人也跟着吃苦了一辈子,这一次俞大猷想为家人考虑一次。 朱翊钧看着俞大猷,没有说话。 俞大猷的想法,朱翊钧虽然猜不到全部,但是也能够猜到一些。这番谈话无非就是试探而已。 看俞大猷的样子,朱翊钧就明白了,大明军方一潭死水。 传统的勋贵那些人,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他们已经废了,不想斗,也不敢斗。 反正荣华富贵世代相传,多弄一些地、多弄一些矿、多弄一些门户、多弄一些钱,不好吗?为什么要争来斗去的?守着家里面挺好的。 嘉靖年间和隆庆年间募兵的底子,也就剩下戚继光的部队还能用。其他的卫所早就已经荒废了,不然也不会让倭寇横行于东南。 嘉靖时候,蒙古甚至打到了北京城下,可见九边的边军也不可靠了。如果不是戚家军,大明真的没有拿得出手的军队了。 看俞大猷的态度就知道,这些老将对朝廷恐怕已经死心了。 他们只能尽一份心力而已,指望他们去改革不现实。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把爱卿叫到京城来,总不能这么就让爱卿回去吧?爱卿先留下来,在京城里调养一下身体。” “京城里面别的没有,好大夫多的是。朕让人给你安排一个住处,回头把御医派过去了,好好给你调养一下身体。爱卿去留的问题,暂时先不急。” “陛下……”俞大猷抬起头,还想再说点什么。 “行了,朕也累了,爱卿退下去吧。”朱翊钧摆了摆手。 见皇帝这个态度,俞大猷知道自己没法再说什么了,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地给朱翊钧磕了头,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俞大猷走了以后,朱翊钧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虽然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这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当然了,朱翊钧也不会去怪俞大猷。即便俞大猷现在回家,自己也没法说什么。 俞大猷为大明做了他能做的一切,他这一辈子都扑在了大明的战场上,九死一生。 俞大猷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选择,都应该得到尊重。 不过朱翊钧就是不甘心,还是要想想办法。 “陈矩,你过来。”朱翊钧对着不远处招了招手。 陈矩连忙跑了过来,恭敬道:“陛下。” “你亲自去给俞大猷安排一个住处,离皇宫不要太远,让御医去给他查一下身体,顺便把这个培元丹给他。” 朱翊钧说着,从怀里边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扔给陈矩。 这是朱翊钧刚刚定制的培元丹,或者说是系统的特效药,只不过做成了培元丹的样子。 能够把俞大猷治好的药,价格可不低,整整5,000声望。 足够朱翊钧心疼一会儿了。 如果换成别人,朱翊钧可能真的还要想一想。可是俞大猷用药,那就没什么好思考的,这个人值这个价。 “对了,你要亲眼看着他吃下去,明白吗?”朱翊钧再一次叮嘱道。 这些从嘉靖朝过来的老人对丹药不是一般的抗拒,如果不是自己亲自派人盯着,这些人说不定根本就不吃。 这颗药不吃可不行,不吃他的身体怎么好? “陛下放心,奴婢明白。”陈矩连忙答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看着陈矩离开的背影,朱翊钧叹了一口气。 前路长远,自己只能慢慢走。 不过也不着急,自己还年轻。 看了一眼天色,是该去看看母后了,毕竟她马上就要生病了。 第九十章 朕赐你大轿子和大汉将军 俞大猷到京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波澜。 刚开始时大家还很关注,逐渐地就没那么关注了,毕竟没什么事发生。 俞大猷到了京城以后,就被安排住下来了,官职的事都没提。 据说他身子不好,陛下安排了宅子、派了御医给他调养身体,他能不能做事还不一定。 何况不过是一个寻常武将,更没多少人将他放在心上了。 现在大家关心的是张居正。 张居正马上就要回家了,他走了以后,大家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这个很关键。 朱翊钧看着手里面的拜辞奏疏,点点头说道:“送下去吧。” 闻言,张宏恭敬地点头,伸手将奏疏接了过去,脚步飞快地就向外走了出去。 这是张居正请求回家的奏疏,不能再拖了。距离张居正他父亲死已经过去半年多了,还在停灵,老家的人都等着张居正回去好给他父亲下葬。 这么长时间了,再不回去估计就该出事了。 朱翊钧也就没有做什么挽留的样子,这件事情没法做挽留。不过他还是加了码,把事情搞大了。 朱翊钧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满意地向后面走了过去。 内当中。 大家都在办公,声音很低,气氛有些凝重。 所有人都知道张居正要走了,这个时候即便没有什么事,大家心里边也很忐忑。 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所有人都抬头看着过去。 在这个时候,敢发出这么大声音的人足以引起大家的好奇心。 众人看过去,才发现来的人是张宏,他手里面捧着一份奏疏。 所有人都明白,张居正回家的奏疏批下来了。 “张公公。”张居正也看到了张宏,笑着站了起来。 两人最近一段时间相处的还不错。虽然张宏不是冯保,有些事情没法做,但有些还是很愿意配合的。 至少两人没有发生什么冲突,相处还算愉快。 张宏见到张居正之后,连忙躬身,脸色十分严肃,将手中的奏疏捧给了张居正说道:“老,您的拜辞奏疏,陛下已经批了。陛下还有几句话让我交代给老。” 闻言,张居正就要跪下。 张宏连忙伸出手搀扶了他,说道:“老不必如此。陛下特意交代过,老听着就是。” “是。”张居正恭敬的答应了一声,躬身站着听着。 “陛下说,先生回乡葬父,朕不敢劝先生早归,只能为先生出行做些事情。朕已经命人为先生打造了一架轿子,可供先生赶路之用。” 当然了,并不是传说中的三十二人抬的轿子,而是一个普通的八人抬轿子。 不过,规制不一般,是亲王的规制,只是去掉了一些违规违制的装饰,算得上是朱翊钧亲自给张居正的。 历史上那顶大轿子,朱翊钧觉得那就是杜撰的。 关于大轿子的记载,最早见于同时代史学家王世贞的《嘉靖以来首辅传》,王世贞和张居正虽是同科进士,却有嫌隙,《嘉靖以来首辅传》又是在张居正死后被清算的大背景下撰写的。 《首辅传》对张居正持否定态度,行间字里酸辣兼备,尤爱从私生活方面下手抹黑居正,轿车即是其中之一。 书末对张居正的评价除了有才干外乏善可陈,大加鞭挞他的人品修养,说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乃咎由自取。 这玩意可信度不高,只不过到了清代,纪昀等人在将《嘉靖以来首辅传》收入《四库全书》时评价其“大抵近实,可与正史相参证”。 这个评价在朱翊钧看来,可信度更不高。 在《明神宗实录》、《明史》等正史中并无记载张居正的轿子,况且张居正于万历六年回乡葬父时,他在途中曾给万历皇帝上过《请宽限疏》,其中报告: “臣于三月十三日,蒙恩准假辞行,至间月初四日抵家。” 也就是说张居正一共走了二十二天。 北京与江陵之间单程就将近三千里,则平均每天要行进超过六十五公里。途中张居正还要处理政务、接见官员、拜会藩王、参加宴会,行色匆匆。 如果他用一个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子,这时间绝对对不上。 何况王世贞记载的是“凡用卒三十二人”,这句话也可以解释为给张居正抬轿子的人一共有三十二个,可没有说是这三十二人同时抬的轿子。 如果坐轿子赶路,走这么远,轮换着抬,那的确是要多备一些轿夫。 只不过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张居正有一顶三十二人抬的大轿子。 皇帝的轿子也才十六个人,张居正敢坐着三十二个人抬着轿子回家? 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 不过朱翊钧还是受了启发,给张居正弄了一个八人轿。 张居正看了一眼张宏,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皇帝的关心,自己感觉到了。可是这玩意太招摇了吧?也太惹眼了吧? 只不过让张居正惊诧的还在后面。 “朕担心,先生一路身体康健,特遣两名御医陪同先生一起,照顾先生周全;又觉先生一路车马劳顿、缺少护卫,调遣一百大汉将军随行。” 一听这话,周围的人神情都不一样了。 他们转头看向张居正,脸色有些凝重,羡慕之中还带着几分畏惧。 皇帝赐马车或者轿子,这不算什么大事情,给老臣子的福利罢了。张居正的规制高一点而已,大家能理解。 派两名御医,这是皇帝的关心。虽然大家心里面发酸,但也能接受。 只是派大汉将军护卫,让人觉得有些不太妥当。 大汉将军,并不是真的什么将军,而是锦衣卫,在锦衣卫里面也十分特殊,基本是守卫皇城做仪仗用,说白了就是皇帝的仪仗队。 当然了,打廷仗的时候也是大汉将军他们执行。让他们跟随出行的,也仅仅是皇帝。 谁能想到皇帝居然把大汉将军派给了张居正? 这是什么待遇? 大家心里面除了羡慕以外,也有一些嫉妒,更有一些担心。 张居正心里苦笑。 事情不好办了。 第九十一章 拍马屁的真谛(祝兵哥生日快乐!) 张宏可不管张居正怎么想,更不会管周围的人怎么想,笑着说道:“老,东西带过来了,您接一下吧?” 虽然没有圣旨,可是该有的东西和大汉将军全都有。 张居正无奈,只能全都接了下来,送走了张宏。 等张宏走了之后,张居正连忙让人带着赏赐和人送到家里面去。至于之后怎么安排,还要再仔细考量。 反正在张居正看来,御医也就算了,跟在自己身边还可以,并不是很招人嫉恨。可是另一些人不能要,该送走送走,尤其是那些大汉将军,太招人嫉恨了。 张宏还没有回到皇宫,消息就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张居正的声威再一次深入人心。 一时之间,所有人对张居正都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反对张居正的一些人失望至极,转身准备回家。朝政到了这种地步,我已经没有办法了,不如回家著述、去立说,把我的思想传诸于后世,让后世的人明白我是多么伟大,让所有人都知道张居正是多么的卑鄙龌龊。 支持张居正的人欢喜异常。张居正的权力越大、皇帝越信任他,就代表着他们这些人能获得的好处也越多。 也有人有隐忧,开始担心皇帝如此信任张居正,张居正现在堪比权臣。 这权臣的下场是什么? 所有人心里面都有个小算盘。 虽然历史上有诸葛亮,可大明不是蜀汉啊! 皇宫大内。 朱翊钧看着走回来的张宏,语气随意的问道:“都送过去了?” “回陛下,都送过去了。”张宏连忙躬身道。 “那就这样吧。”朱翊钧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此时的朱翊钧手里面握着一把直刀,有模有样的劈砍了几下之后,转身笑着问俞大猷,“爱卿觉得朕这几招怎么样?” 俞大猷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实话实说? 皇帝这几招不怎么样,根本就没什么章法,连军中厮杀的士卒都比不过。 只不过看着陛下一脸得意的样子,实在是没法说。 可是不说吧……又不太好…… 俞大猷想不迟疑都难。 朱翊钧笑着摆了摆手说道:“爱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朕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再说了,朕把爱卿找来,不就是为了让爱卿直言?” 说着,朱翊钧用刀指了一圈周围的人说道:“他们的阿谀奉承之词,朕已经听腻了。在他们的嘴里,朕都快比吕奉先能打了。” 闻言,俞大猷的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也不是刚进京见陛下的时候,心态和之前都不一样。那个时候,他没有什么太多的顾忌,一心求去,根本不想再当官。 身子不行了、要死了,还闹什么啊? 赶紧找个理由回家才是正经。 可是几天以后,俞大猷的心里面就不是这种状态了。皇帝给他送来了丹药——培元丹。 根据兵部尚书谭纶所说,这培元丹很厉害,当初他都快不行了,马上就要死了,吃了培元丹之后好了,活蹦乱跳的。 只不过这培元丹珍贵异常,实在很难得,朝堂之上根本就没多少人吃过,太后那里供应都不足。 没想到陛下如此看重你,居然给你送来了这样的丹药。 俞大猷还能回想起谭纶说话时的那种羡慕溢于言表。 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俞大猷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直接就把丹药吃了。 当时陈矩也在场,有公公盯着,不吃不合适。 谁知道这药吃下去以后,才短短几天的时间,这身子就好受多了,身上的旧伤都好了不少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甚至都能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在恢复,仿佛变年轻了。 太神奇了! 身体上的改变,带来的自然就是精神上的改变。 俞大猷现在不再一心求去,他身体好了就想干事。皇帝招他进宫来陪练剑,他就迫不及待的来了。 现在看到皇帝练剑,俞大猷觉得自己要好好表现,说话不能太直。 俞大猷面容严肃的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躬身说道:“陛下的招式和力量虽然尚显生疏,但已颇具火候。如果在军中,可为总旗。” 现场一片安静。 陈矩张着大嘴,瞪着眼睛看着俞大猷。 张宏也是如此。 周围的其他人更是如此,甚至有的人都呆愣在原地了,显然都没想到俞大猷居然会这么说话。 朱翊钧也没想到,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俞大猷瞬间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周围。 自己已经努力吹了,真的是尽了全力了。 陛下这个水平,做兵卒尚且不足,何况是为将? 别说做一个总旗,就是做一个小旗也是坑害人命。 自己已经尽力地说总旗的水平了,这有什么不对吗? 看着这一辈子没拍过马屁的老家伙,朱翊钧无语了。 这种病症叫做拍马屁不适合症? 一看就没弄清楚拍马屁的真谛,拍马屁可从来都不是在事实的基础上拍的。 看着俞大猷懵圈的样子,朱翊钧笑了,笑得很开心。 “爱卿啊!”朱翊钧一边笑着,一边对旁边的陈矩说道:“把护甲和足具拿来,朕要和爱卿过几招。” 这护甲和足具就是仿照后世造的,用竹子做的盔甲和面具,武器也是竹子的。 这是朱翊钧特意命人制作的,寻常的时候也会和宫里面的人一起练一练。 练着练着,朱翊钧就成了武林高手,剑气可以在十米之外把人打飞。只要一碰到朱翊钧的剑,那些人就像遭受了巨大力量的重击,直接倒飞而出。 看这种打斗场面就像武侠小说一样。 朱翊钧都感叹,你们这些人去做特技演员好不好? 这演技、这么浮夸的动作场面,你们居然演得和真的一样? 现在遇到了俞大猷,当然要比划比划。 据说俞大猷可是非常能打的,从小学的功夫,拳脚和剑法都非常厉害。 朱翊钧还想让他教教自己。 枪械虽然很强,可是没有强壮的身体,依旧发挥不出威力。 第九十二章 年轻人拔刀速度就是快 俞大猷有些不明白皇帝要干什么,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换上了装备。 待换装完毕,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竹刀,俞大猷似乎有些明悟。 换完装备的朱翊钧也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来,爱卿,咱们比划比划。” 说着,他甩动了一下手中的竹刀,笑着戴上了面具。 “臣怎么敢跟陛下动手?”俞大猷连忙推辞。 “你看你,”见状,朱翊钧有些无奈,“朕刚刚想夸你两句,现在又把这套拿出来了?快起来,只是切磋而已,点到即止。朕也想看看朕的功夫。” 俞大猷的嘴角有些抽搐。 额,陛下的功夫,这怎么形容呢? 算了吧,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词。 实在是推辞不过,俞大猷只能从地上站了起来。 反正皇帝的武功也就那样,自己就当陪他玩了。等一下打的时候让着他点,不让他受伤、不让他丢脸也就是了。 刚刚自己的马屁不就拍的挺成功? 两人站定之后,朱翊钧没有丝毫的迟疑,握着竹刀就朝着俞大猷快速冲了过去。 他一边冲一边劈砍着手中的竹刀,嘴里面不停的喊喝着:“嘿!” “哈!” “嘿!” 气势十足。 俞大猷握着竹刀不断架招。 两人打得有来有回,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断响起,那叫一个热闹。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俞大猷感触很深,这打的很累啊! 陛下的招数完全没有章法,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是瞎砍。 出刀的速度倒是很快,看得出来是专门练过,但是并没有练得太深入。 只是仗着年轻、反应快,挥刀才会这么快。 发力的方法也不对,切入的角度也不对,总之就是毫无章法。 面对这样的情况,自己还要架招、还要打得精彩,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俞大猷心里面苦啊! 打了一会,俞大猷看陛下已经开始喘了,毕竟年纪还小、力气也不够。 俞大猷明白,是时候结束这场战斗了。 他猛地起身,手中的竹刀磕到了朱翊钧的竹刀上,向右侧一带,身子猛地向前。 朱翊钧身子瞬间站不稳了,直接向着右侧倒了下去。 俞大猷欺身而上,一把将朱翊钧搀扶住,随后便后退一步,直接跪在地上说道:“陛下武功卓绝、练武天赋之高,从来都没有见过!臣实在是敬佩!” 看着俞大猷一副“我很认真”的表情,朱翊钧差点没笑出来,憋得太痛苦了。 自己怎么回事,自己当然明白。朱翊钧要练武,宫里面的确有很多陪练。 可是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他们怎么可能真的操练自己? 练武那是要受伤的、要吃辛苦的,谁敢让自己吃苦受伤? 这要是磕到、碰到哪儿,搞不好都是杀头的罪名。所以大家就当是陪自己玩儿了,谁会真的教? 他们怎么想的,朱翊钧当然清楚,也没逼他们。平日里除了强身健体以外,也就是把这里当成玩乐的场所。 就自己这个水平,怎么可能和俞大猷打成这样? 自己就是瞎砍的。 显然是俞大猷装的,还有刚刚拍的马屁。要知道,平时宫人们拍马屁都是说自己能做上将军了,已经直追三国吕奉先,上了战场肯定是没人能够抵挡得住自己。 可朱翊钧却知道,就自己这水平上战场,估计一分钟都活不过去。 自己现在连一个合格的士兵都不是,俞大猷还说什么总旗,摆明了就是拍马屁,而且这马屁拍的一点都不到位。 别人都说自己能领兵作战了;到了俞大猷这里,只给了一个总旗? 伸手把俞大猷搀扶起来,朱翊钧将竹刀递给陈矩,笑着说道:“爱卿,累不累?” “回陛下,臣不累。”俞大猷连忙说道。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神情古怪。 旁边的陈矩也看了俞大猷一眼,神情更古怪,端着茶水走到他身边说道:“俞大人,看你累的,这都喘了,看看这汗。咱家准备了温凉的茶水,快喝一口吧。” 你可别说了,赶紧喝水吧! 还不累?合着你不累就把皇帝打赢了呗? 朝廷里面还有这么奇葩的官吗?这么多年了,他是怎么过来的? 俞大猷也反应了过来,看了一眼陈矩,颇为感激,连忙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大口喘着粗气。 嗯,老俞我已经累得不行了。 朱翊钧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的笑了起来。 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朱翊钧看着俞大猷说道:“朕可不是问爱卿比我累不累,朕是问爱卿演戏累不累?” “陛下,这……”俞大猷愣了下,面色迟疑,有些尴尬的说道:“臣不知道。” “行了,”朱翊钧摆了摆手打断他,“宫里面到处都有人拍朕马屁,到处都有人陪朕演戏,不缺你这一个。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还让朕去做总旗?就朕这个水平,选士卒人家都不要。你还跟朕打这么久,只要是在战场上,你杀朕估计也就一刀的事。” “不过能演这么久,看来这身子恢复的倒真的是不错。” “陛下,臣……”俞大猷满脸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翊钧笑着说道:“朕没你想的那么昏聩,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爱玩闹。再说了,朕怎么会让你这样的名将来陪着朕玩呢?” “如果只是玩闹的话,有他们这些人也就够了。”说着,朱翊钧指了指陈矩和他身后的那群人,“什么是大事?什么是小事?什么是轻重缓急?朕分得清楚。” “坐。”拉着俞大猷走到旁边,朱翊钧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坐下。 俞大猷战战兢兢地排着朱翊钧坐了下来。 自己果然不适合拍马屁,没有一个拍到点子上。 他心里也感叹,陛下年纪不大,这心倒是很透亮。 “爱卿觉得大明之军如何?”朱翊钧笑着问道。 俞大猷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 陛下的态度看似很随意,可是这就从来不是一个随意的问题,更没法随意的回答。 第九十三章 大明之军如何? 这应该算是一次正儿八经的奏对了,很难说啊! 实话实说? 大明的军队拉胯,基本已经处于一个残废的地步,各地方军备荒废,吃空饷的事情常有发生。 各地军用物资和军饷被贪污严重,底层军户生不如死,形如奴隶。 各地官员疯狂喝兵血、层层盘剥,逃户日益增多、逃民日益增多。 各边镇也已经没落到了崩溃的边缘。 朝廷已经没有能打仗的军队了。无论是在西南,还是在西北,又或只在辽东,全都是如此。 东南半壁江山,居然让倭寇闹了一个天翻地覆! 北方,让人家直接打到了北京城下。 大明的军队还叫军队吗? 如果不是出了一个戚继光,如果不是有自己,如果不是有刘显,大明还有什么? 可是这话怎么说? 没法说啊! 别说没法说,也没人敢说。谁都知道朝廷的军户制度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如果不改,迟早拖着大明一起死。 改革的办法有吗? 有啊!募兵制啊!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就要考虑旧的官僚体系怎么安置? 趴在军户身上吸血的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世袭的勋贵!世袭的军官! 别说其他人,戚继光、自己也全都是世袭军官出身,想要废掉军户制,就把自己这些人废掉。 千万军户、衣食所系,皇帝你怎么也要考虑一下吧? 这是什么难度? 嘉靖的时候弄得了吗? 弄不了啊! 只能想一个别的办法,单独拿一笔钱出来招募士兵,这就是戚家军的来历。 可是想要长期维持,另外一个问题就来了,钱呢? 一方面,养着一群什么都不干、整日欺压军户贪污军饷的军官;另一方面,又要拿一大笔钱去募兵,这叫什么事? 即便是朝廷愿意,钱从哪儿来? 没钱,玩什么? 这是朝野上下都知道的事情。别说现在的张居正他们了,严嵩和徐阶都知道,下面的人也都知道,可是能说什么? 千万军户,衣食所系,能做什么? 皇帝问这个问题,俞大猷很难回答。他有什么办法? 有些事情,张居正都搬不动,比如贪污军饷。 张居正支持戚继光,戚继光拍他马屁,结果是什么? 戚家军的军饷能够全额支付。 为什么? 是因为没被贪污? 怎么可能? 就因为你张居正、因为你戚继光,我们就不贪污了? 你想太多了! 人家有最简单的解决办法,戚继光手下有五万人的编制,但是实际编制只有三万人。三万人的饷银足额发放,剩下两万人的饷银分润掉。 当年因为饷银的事情,自己可没少闹腾、没少被收拾。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饷银从户部出来到出京城,直接会没了三成,只会有七成被划拨下去。 足额到七成,那已经是好事了。拨付到了地方之后,巡抚、按察使、提刑使,大家都得分润一点。 文官分完了,钱到了武将手里,各级统兵的武将、勋贵、都指挥使、指挥使、千户、百户,每层都要分润一点。 最后到了当兵的手里面,能有三成,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底层的将官怎么办? 吃空饷呗! 明明只有五百人,我要报五千人,这样才能够我养活手下的兄弟; 打仗的时候,实际出战五百人,名义出战五千人,打了一场仗,战损三千五人。 死战不退,太惨了,打败也不怪我们。我们都已经这么努力拼杀了,我还要为朝廷继续作战、为兄弟们报仇。 批点装备、批点钱,抚恤金你总得给吧? 发财的机会又来了。 当年在东南的时候,俞大猷就是亲眼看见他们这么干的。文武勾结,大家发大财,这是打仗吗? 做生意都没他们这么赚。 看着朱翊钧,俞大猷很想把这些破事都说出来,最后只能在心里面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没有办法。 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 除了给皇帝添堵,又能做什么呢? 陛下如此年轻,即便有雄心大志,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强如张居正,又如何? 官场上的规矩他都要守,该给人家的钱都要给人家。 张居正敢断了人家的财路吗? 他不敢。他要敢断了人家的财路,就不会有人支持他,什么新政啊,根本不可能推行下去。 事情就是这么可悲。 除了军饷的钱,还有军械,还有各地方的赈灾粮款,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敢伸手的? 边军为什么不敢用火铳,明明应该很强? 还不是因为兵部那些造兵器的人偷工减料,造出来的火铳十支里面有五支炸膛,没等打仗,先把自己炸死了。长久以来谁敢用? 索性你们糊弄着做,我糊弄着收,然后大家一起分钱。 这些事怎么和皇帝说?怎么敢说? 很多事情,天下人都明白,都在瞒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皇帝。 朱翊钧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淡风轻的问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回陛下,”俞大猷小心翼翼的说道:“大明军队前些年的确还有一些涣散,这才让北地夷狄猖獗万分、东南倭寇横行霸道。可是这些年朝廷富国强兵,已然卓有成效。” “无论是北疆的戚继光,还是西南的刘显,大明的军威已然强盛起来了。” 朱翊钧看着俞大猷,笑着点头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你说,朕要是像成祖皇帝一样带着这些精锐北征,能不能也取得当年的战果?” 一边说着,朱翊钧一边露出了向往的神情,转头看着俞大猷,满脸的期待。 那意思仿佛再说,只要你觉得行,那咱们就干,而且干的时候指定带上你,让你有露脸的机会。 俞大猷直接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整个人感觉都不好了。 这事真要是传出一些消息去,自己就得死无葬身。大明朝的所有人都想弄死自己,无论文官还是武将。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一家人都没活路了。 麻了!这还真是半君如半虎!稍有不慎就容易丢掉性命! 第九十四章 朕要培养心腹手下(祝青色月牙新婚快乐!) 别说其他的,单单是一个鼓动皇帝的罪名,自己就根本承担不起。 还北伐打仗? 大明的军队,打个屁啊打! 当初为了安抚北疆,张居正、王崇古花费了多大的心力? 现在如果传出去自己鼓动皇帝北伐,那些人不得活吞了自己? 到了那时候,日子怎么过? 作死也不是这么作的啊! 何况大明打得赢吗? 怎么可能打赢!大明的军队,没戏! 俞大猷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胡说八道什么? 把陛下这个心思勾起来,这可怎么办! 朱翊钧看着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的俞大猷,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有些难为俞大猷了,有些事情自己都没办法,何况是他俞大猷? 不过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之前身关自己之事的时候,哪有人还能说实话? 虽然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嫌疑,可是俞大猷却这么做了。后面这个问题,俞大猷是真的不敢乱说话,挑动皇帝是最重的罪名。 “行了,朕就是随口一说。”朱翊钧笑着说道:“爱卿不会真的以为朕想去北边打仗吧?就朕这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算了吧。” 闻言,俞大猷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擦了擦额头上的密汗,还有些微喘。 这个话题实在是太严重了,稍有不慎就把自己弄没了。 不过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也不知道皇帝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朱翊钧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没必要再吓唬这个老将了。他也不容易,指望他去做自己想要的事情,不可能。 “朕今天把爱卿找过来,除了让爱卿陪朕练练刀划以外,倒是还有一件事情想和爱卿商量一下。” 这其实是朱翊钧早就有的一个打算。 在张居正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自己有几件事情要办,已经拉好了单子。 现在这个,就是第一件事。 “请陛下吩咐。”俞大猷连忙说道。 他刚刚被吓了一个够呛,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只要皇帝不再说去北边打仗的事情、不提什么御驾亲征,自己就什么事情都能为陛下办。 当年的土木堡,这是大明多少官员和将领心中的痛啊!用梦魇来形容都不为过。 谁都不想再发生一次那样的事情,现在大明可没那个底子。 “朕想找一些人手来陪朕练武。”朱翊钧说道:“宫里面的这些人没什么意思,朕想让爱卿从宫外找一些。” “这个容易。”俞大猷松了一口气。 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太有难度的事,消息要放出去的话,肯定有一群人上赶着来。 尤其是朝中那些勋贵勋戚子弟,在亲近皇帝方面,他们很积极,有这样的机会他们不会放过。 如果是士卒的话,也有亲军和锦衣卫,人肯定是不愁。 俞大猷觉得这是一个轻松的任务。 他有这样的想法,主要是他没和朱翊钧一起做过事情,不了解皇帝。 如果他要去问张天师的话,张天师肯定告诉他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若问谁对朱翊钧的套路领教最深,自然就是朝天宫的张天师。 “既然爱卿这么有信心,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面不禁有些感慨。 不愧是老臣子,虽然说话直来直去、做人也很顽固,但是你看看人家这个态度,比起那些溜奸耍滑之辈实在是好太多了!这种臣子才靠得住! “朕有几个条件,爱卿你记一下。”朱翊钧看着俞大猷说道:“最好是战死的将士后人,戚家军也好,什么也好,都算。男女不限,但是年龄有限制,十岁以下最好。” “除此之外,要找一些孤苦伶仃的孤儿。朕听说京城里面有很多倒卖人口的人伢子,这些人穷凶极恶,把人当牲口卖,很多孩子都是他们抓来的。” “朕觉得这件事情不行,回头朕会让人解救一批人出来,这些人也可以。” 俞大猷听得目瞪口呆。 陛下,你这是要干嘛啊? 前面那一条还好,说出去应该会有人支持。 可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当年也有一个皇帝这么干来着。那个皇帝是谁? 大名鼎鼎的汉武帝。 您现在这么干,很难不被人联想。尤其是我在这里,我很难不被人联想。这么一搞,我很容易成众矢之的啊! 后面那一条,抓人伢子、捣毁人贩窝。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想干这样买卖的,后面都有人撑腰。 这就是一个得罪人的活。何况京城这么多大户人家、世家门阀,每年他们买多少人? 皇帝你这么一搞,这些人家怎么想? 这可不是小动静,而且你打算让谁来弄?不会是让臣来吧? 那臣可就真要把人得罪一个遍了。 你说我进京来干嘛?路上装病来不了不好吗? 虽然俞大猷心里很为难,可是他也知道这没法推辞。 陛下把自己找回来,还给这么好的丹药让自己治病,可绝对不是为了让自己养老的。这就应该是陛下让自己干的事情啊。 不过无所谓,得罪人就得罪人吧,自己这辈子得罪的人还少吗?他们能把自己怎么样? 大不了罢官回家。 反正自己就是把刀子,有事你找皇帝。 不管结果如何,自己就硬顶着。你们就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俞大猷向前走了一步,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臣领旨。” “这件事也不能太着急,现在还不是时候。”朱翊钧看着俞大猷,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等什么时候时机合适,朕会告诉爱卿。” “是,陛下。”俞大猷再一次点头,连连说道:“臣明白。” 这些人是朱翊钧准备培养的心腹手下,对外的名义是练兵。 皇帝为什么要练兵? 因为皇帝最近学了兵法,觉得自己行了,要得瑟一下。为此还特意找来了俞大猷这样的人。 孩子心性,你们不用在意。 表面上是这样,至于是不是真不在意,那就不在朱翊钧的想法当中了。 如果你在意的话,那朕也在意。 这件事情还没开始,自己也只是先给俞大猷打个招呼。 第九十五章 李太后昏倒了! 这件事情谈完了以后,君臣二人没有再说什么。 朱翊钧向俞大猷请教了一些刀法的事情,就把他打发走了。 练武是长久的事情,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进步。 不过朱翊钧相信,自己以后的进步会越来越大。有了俞大猷的指导,自己也会变得很强。 只不过现在君臣关系还没那么好,还要继续缓和。 比起朱由校,俞大猷紧张的不行了,出了皇宫之后,琢磨了一下,就让人给谭纶递了一份拜帖,准备去拜访一下他。 毕竟是谭纶把自己带到京城来的,自己出事了他不能不管。 现在京城是个什么情况,自己也不清楚,真要管了一些事情,惹出问题来就完了。 有谭纶在这里,让他给自己想想办法。 俞大猷现在算是看明白了,以自己这个能力在京城里面混,基本没可能。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找个人帮忙了。 朝堂上下没有人关注俞大猷,所有人都在关注一件事情——张居正离京。 随着张居正离京时间越来越近,气氛变得越来越古怪。 除了皇宫大内,其他的地方可不怎么安稳。 皇帝给张居正的待遇让人眼馋。也让人担心和愤怒。 闹腾了几天之后,张居正也上了推辞的奏疏。他也不想把自己放在风口浪尖上。 不过没有用,皇帝打定了主意要这么干,上的奏疏全都被留中了。 朱翊钧甚至还亲自写了一封信向张居正解释,这么一搞就更没办法推辞了。 终于在这一天,张居正告别了京城的官场,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带着自己的马车、带着皇帝的赏赐,领着大汉将军和御医出发了。 张居正走的时间不会太长,大家都知道他很快回来。 可是张居正走了以后,京城的里面的气氛都为之一松。 似乎走了张居正座大山以后,大家的心都轻松了下来。 皇宫大内。 “来人啊!不好了!太后晕倒了!” 一声喊声突然响彻了皇宫,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朱翊钧得到消息以后,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带着王皇后一起赶到了慈宁宫。 他们到的时候,太医也已经赶到了。 朱翊钧来到慈宁宫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陈太后。 “母后。”朱翊钧来到陈太后的面前,躬身行礼道:“不知怎么样了,怎么就晕过去了?” “御医已经进去了,”陈太后连忙说道:“陛下不用过于担心。刚刚予已经询问过,据说毫无征兆就晕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朱翊钧一脸的急切,充满了担心。 看着朱翊钧担忧的样子,陈太后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继续劝说。 皇帝亲生母亲生这样的病,事发又很突然,皇帝现在恐怕什么也听不进去。 时间不长,李长生走了出来。 见到朱翊钧之后,李长生连忙跪倒在地,恭敬的说道:“臣李长生,参见陛下!” “行了,”朱翊钧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不要说这些了。太后的身子怎么样了?” “回陛下,太后的身子并无大碍。”李长生连忙说道:“臣刚刚已经为太后把过脉了,脉搏虽然有些微弱,但是身子没有什么问题。” “如果臣判断没错的话,太后应该是惊吓所致。臣回去开两副安神的方子,太后吃了以后,很快就会好的。” 李长生说这话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 旁边的人听着神情有些古怪,陈太后都是一皱眉头。 皇宫里这才安稳几天,怎么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上一次冯保死的时候闹腾过一次,死了不少人。这次还折腾?这皇宫里是怎么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说道:“去吧,尽力救治。” “是,陛下!”李长生答应了一声,松了一口气,便带着人赶忙退了出去,不敢在这里过多耽搁。 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说道:“你去请张天师进宫。” “是,陛下。”陈矩连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速度飞快。 陈太后听到了朱翊钧的话,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当,不过还是没有说什么。 看一看还是好的,而且这个时候自己不说话最合适。自己不是皇帝的生母,真闹出什么事情来,自己不好收拾。 虽然自己和皇帝的关系不错,皇帝平日里对自己也的确是很孝顺,可是无论怎么说人家才是亲骨肉。 朱翊钧这个时候也不关心这些,看了一眼陈太后,躬身说道:“母后,孩儿想进去看看。” “去吧。”陈太后点了点头,温和的说道:“不要太激动,国事为重,皇帝还是要保重龙体,不要伤了身子。” “谢母后,孩儿明白。”朱翊钧答应了一声,迈步向里面走了进去。 宫女和太监都站在两侧,见到皇帝走进来,一起跪了下去。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连气都不敢喘。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侍母至孝,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大家都害怕。 万一皇帝迁怒于他们,可就不是打一顿板子这么简单,搞不好命都丢了。 现在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生怕惹怒了皇帝。 朱翊钧根本就没去看他们,直接走到了床边。 李太后此时躺在床上,脸色红润,倒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整个人闭着眼睛,如果不是说昏倒了,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朱翊钧看着李太后,面露悲戚,不过还是一副强忍着的样子,缓缓地坐到了床边,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母后,孩儿来了。” 说完,朱翊钧就再也没有开口。 屋子里面瞬间就沉寂了下来。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陛下此时的心情不好,或者说过于悲伤。 有人担心,可是也不敢上前。 良久,陈太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了一眼痴愣愣的坐在床前的朱翊钧,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陛下,保重龙体呀!太后醒了也不想看到陛下如此。” 朱翊钧转回了头,他的眼圈已经红了。 他站起身子看着陈太后道:“孩儿明白,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倒是让母后担心了,是孩儿的罪过。” 第九十六章 又让张天师背锅 太后晕倒了,皇宫里面的气压瞬间就降了下来。人们走起路来的都不敢弄出大动静,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招惹到皇帝。 皇帝在太后床前伺候,已经有人上疏说陛下至纯至孝。 张居正走了,太后晕倒了,一时之间朝堂之上的气氛都变了。 所有人都变得小心翼翼,刚刚沉下来的气氛,现在又提了起来。 在这样的气氛下,刘守有被叫进了皇宫。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刘守有的心情还是很紧张。现在张老走了,他的心里边一点底气都没有。 “陈公公。”刘守有看到老熟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凑到陈矩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陈公公,不知这次事……” “刘大人,”陈矩脸上的笑容很古怪,玩味的说道:“有些事情,还是不问的好。请吧,刘大人。” 刘守有脸上露出了苦笑。 他也知道陈矩的地位,这位是在皇帝面前最受宠的太监,年纪虽然不大,地位可是不低。 不过他也不觉得陈矩看不起自己。 通常情况下,能说的,太监都会选择卖一个人情; 不说,那就说明这件事是不能说。看来事情变得麻烦了。 整理了一下仪表,刘守有面容严肃的迈步走了进去。 刚走进大殿,刘守有就看到了张天师。 最近这段时间,张天师在大明的地位水涨船高,皇帝给的赏赐就不说了,关于他的种种神奇传出去很多,其中就包括给皇帝炼丹。 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见到了张天师。 目光在张天师身上一扫而过,刘守有连忙趴在地上,冲着龙椅上的皇帝磕头,“臣刘守有,参见陛下!” “起来。”朱翊钧点了点头。 刘守有从地上爬了起来,看了一眼朱翊钧,脸色就是一变。 皇帝现在的状态可不好,黑眼圈那么大,眼睛也红了,似乎也消瘦了一些,满脸的疲倦。 “陛下,龙体要紧啊!”刘守有连忙语带关切的说道:“如果陛下把自己身体伤了,太后醒来恐怕也不愿意见到啊!” 朱翊钧摆了摆手,露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说道:“就不用说这些了,为人子女,有些事情又怎么能不去做呢?” 闻言,刘守有没有再继续开口。 虽然他没亲眼所见,可是这些日子外面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 皇帝对太后的孝心感天动地,无数人都在传颂。 不过也有人借此生事,一边抬高皇帝,一边贬低张居正。 你看看皇帝对母亲有多孝顺,再看看你张居正,你也配有做皇帝的老师? 这种事情甚至都已经搞出了传言,刘守有这几天都在查这个事,只不过没什么进展。即便是锦衣卫,想要调查谣言这种东西也难度很大。 只是不知道皇帝今天找自己进宫来,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刘爱卿,朕今日把你找来,是有件事情想交代给你去办。”朱翊钧缓缓说着,语气有些低沉,透着一抹不容置疑。 “请陛下吩咐。”刘守有连忙面容严肃的答应道。 “关于母后的病,太医院那边已经看了,可是母后还没有醒过来。张天师说,朕做点善事,或许能够感动老天,母后说不定就醒过来了。” 朱翊钧看着刘守有,缓缓的说道:“朕原本想着大赦天下,或者是开仓放粮,张天师说效果有限。既然是母子亲情,那就从母子亲情处着手比较好。” 站在一边的张天师面无表情,他现在不想说话。 张天师很清楚的记得自己昨天被陛下叫进宫里面的情景。 陛下询问太后的情况,自己也实话实说,然后事情就成了这个样子。 就像上次炼丹一样,陛下自说自话。 自己只说出一句话,陛下就能延伸出去,而且最后还说得很有道理,搞得全都是自己说的一样。 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张天师什么都不想说了,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一个牌位。 刘守有看了一眼张天师,神情有些古怪。 这位张天师搞什么啊? 这个时候京城里面安稳最重要,别搞事情,折腾什么啊? 不过刘守有也知道,陛下肯定听张天师的,不会听自己的。 虽然刘守有很想说点什么,不过这事他也不敢说,不然的话容易连陛下和张天师一起得罪了。 那就完蛋了,张老不在,没人给自己撑腰。 刘守有不得不感叹,做个中正的臣子太难了! “请陛下吩咐。”刘守有向前走了一步,面容认真的说道:“只要能够对太后的病情有所帮助,臣无论做什么都在所不惜。只要是臣能做到的事情,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要了臣的命,臣也一定会去做!” 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呗。 在这方面,刘守有想得很开,做起事情来也没有丝毫的良心不安。 忠君报国,有什么错? 反正张天师出的主意,皇帝下的旨,我就是个奉命办事的。 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朕听说京城之中有很多被贩卖而来的孩子,还有很多被掳掠的孩子。这些人从小跟父母分离,小小年纪便为奴为婢,甚至有的会被卖到到妓院去。” “骨肉分离之痛,朕感同身受。既然要做善事,不如就从他们下手。朕想让锦衣卫去查一查,救出一些被拐带的儿童,抓一些胡作非为的人贩子,清查一下青楼赌场这些地方,看看有没有强买强卖。” “如果有的话,一律严惩不贷,要把那些孩子救回来!” 朱翊钧站起身子,缓缓地走到刘守有的身边,轻声说道:“救助的孩子越多越好,朕想着让他们骨肉团圆去。上天看在朕如此诚心的份上,也一定会让母后的病好起来。” 刘守有看着张天师,满脑袋问号。 这就是你给陛下出的主意? 这是什么破主意? 你这是要把整个京城翻过来吗?你要干吗? 不过这事也不算太难办,大的不碰,抓小的;有背景的不动,没有背景的抓,对锦衣卫来说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刘守有连忙说道:“陛下对太后的孝心感天动地,臣相信上天一定会体恤陛下的孝心!” 第九十七章 联手解救被拐孩童 张天师看了一眼刘守有,听着他的话,心里面有点不是滋味。 这是一件好事,可是自己好像又被坑了。 皇帝说的那句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自己,自己也从来没有听皇帝和自己说过这些事情。 皇帝和刘守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让自己站在这里陪着,不用说,不用做,站在这里就好。 可就算站在这里,这也是个大麻烦。相信消息传出去以后,肯定所有人都觉得这事是自己给陛下出的主意。 张天师一阵头大。 看着刘守有,张天师希望他别把事情搞太大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天师,又看了一眼刘守有,有些遗憾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这件事情很重要,你好好办。如果不是朕不能离开,朕其实想亲自去。” “不敢劳动陛下。”刘守有连忙说道。 “这样吧,”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又看了一眼张诚,说道:“你们两个去给刘大人帮帮忙,替朕去尽点心。明白吗?” “是,陛下,奴婢明白。”两人连忙点头。 刘守有在一边叫苦。 这叫什么事?把他们两个派给自己干嘛? 要知道,自从冯保死了以后,自己和宫里面的关系可就没有多好了。 尤其是陈矩和张诚,这两人有问题。 陈矩就不用说了,当今陛下的心腹,在大明朝谁的面都不给,张宏都拿他没有办法,能压他一头的也就是张老。可是现在张老不在。 张诚,是张宏的干儿子,地位本身就高,现在在陛下身边贴身伺候,这地位就更高了。 自己是真想拒绝这两个人,可是刘守有知道,自己没法拒绝。 他只能对着两人笑着点头,一副“我欢迎你们”的样子。 两人对视了一眼,谁都没说话。 朱翊钧看着刘守有三人,满意的点头说道:“你们三个都努力点。张诚,东厂那边也出点力,你叫点人帮帮忙。” “是,陛下。”张诚连忙面露欣喜的答应道。 他的心里刚刚打定主意,回去之后就去找干爹,让干爹给自己弄一批东厂的人手。这次的事情,自己一定要露脸。 这次陈矩回来,据说事情办得很好,回来就得宠了。 自己这边刚有点受宠,他就把自己挤回去了,这是张诚不能接受的。 在张诚看来,将来干爹倒了,自己是要上位的。 现在陈矩已经成了拦路虎,如果不把他弄了,将来干爹没了,自己想上位就更不容易了。 挑拨离间是很低等的手段,陛下很信任陈矩,搞不好自己就容易引火烧身。 最好的办法就是露脸表现,让陛下看到自己比陈矩强。 张诚觉得这是个机会,自己还有东厂的支持,有优势。这个事只要查起来,就没个不成。 陈矩面无表情的看着张诚,心里却有点慌。 他看了一眼刘守有,心里叹气,希望刘守有给力一点吧。 刘守有此时叫苦不迭。 如果只是两个太监跟着,还好办一点。可是现在陛下还让东厂出人…… 虽然陛下不说,东厂也会出来帮忙,毕竟张诚是张宏的干儿子。 陛下说了,就等于给了执法权东厂能光明正大的闹腾;没说,东厂只能私底下折腾。 这事可不好办…… 不过刘守有是锦衣卫,可不敢质疑陛下的决定。他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臣等定然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好!好!”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有了你们的努力,上天一定会感动的。等到太后病好了以后,朕为你们庆功!” 刘守有心中又是一沉,哭的心都有了。 原本这件事情就不好办,陛下还弄来了两个人跟自己竞争,也可以说是监视。陛下还让东厂那边的人插手,这就已经让人够头疼的了。 现在还加码,太后病好了就是我们的功劳。 可问题是太后的病要是不好呢?那是不是就是我们的过失? 办法没问题,是我们执行不到位。这个锅扣下来,背不动啊。 刘守有心里面暗自想着张老。 张老走的第三天,想他。 “行了。各自去办吧。”朱翊钧点了点头。 “是,陛下。”几个人躬身答应了一声,一起向外走了出去。 走出门口,张诚看了一眼刘守有两人,躬身说道:“刘大人、陈公公,我那边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就先告辞了。” 说完,张诚便笑着走了。 陈矩和刘守有的脸色都是一变。 他们没想到,张诚这才刚出来,就不打算和他们合作了。 虽然没有翻脸的意思,可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们各干各的。 这是彻彻底底的不和两人一起玩了。 刘守有叹了一口气,事情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 他不禁转头看向陈矩,希望这位皇帝身边的人能给自己一些建议,或者帮自己撑腰。 陈矩也不傻,向后退了一步躬身道:“刘大人,您掌管着锦衣卫,想来这不是什么难事。刘大人尽管放心,咱家绝对不会对你的事情指手画脚。这一次咱家就是跟着,绝不插嘴。” 你大爷! 刘守有在心里面破口大骂。 他又不傻,当然看得出来陈矩要干嘛。 这是要退了。 陈矩也有自个儿的考量:张诚要动用东厂的人,自己怎么办?自己又没人,索性自己就不办了。 不做不错,做多错多。自己现在什么都不做,谁也挑不出错。立功不着急,暂时不犯错就最重要,何况还有刘守有,自己怕什么? 我就不信了,他刘守有心甘情愿让张诚压一头?他要心甘情愿的被张诚压一头,自己被张诚压一次又怎么样? 刘守有无奈了,宫里面的太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心了? 他心里面暗骂,脸上却不能露出丝毫的厌烦,向前走了一步,笑着说道:“公公,您看看,这就见外了不是?” “陛下让咱们一起,那咱们就商量着来。公公有什么,但说无妨。只要公公说了,我一定照办。不管公公说抓谁,我都没有二话。公公一句话,我上刀山下火海都给您办了。” 第九十八章 张居正看高拱 陈矩看了一眼刘守有,眼睛一眯,心里冷笑。 真当我是二傻子? 先不说功劳的事,谁下令谁负责,这令是乱下的? “刘大人这说的是哪里话?”陈矩一脸真诚的说道:“陛下把这件事情交给了大人,那是对大人的信任。咱家怎么可以越俎代庖?那可是违抗圣命,咱家可就一颗脑袋。” 刘守有的脸都快滴出水来了。 陈矩的话很明白:他不管,责任不担,而且还会盯着自己,让自己把事情干好,不能违抗圣命。 他意思就是责任他不担,功劳他还要。 “那我回去准备一下,然后派人来通知陈公公。”刘守有见陈矩油盐不进,也没有心思再和他废话,说完拱了拱手就走了。 陈矩看着刘守有的背影渐行渐远,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消失了。 跟在皇帝身边这么长时间,他已经琢磨出一点滋味来了。 这一次陛下要看的是张诚,要看的是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自己。 自己刚从南边回来,差事办好了,现在要做的是不出风头。 笑眯眯的摇动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陈矩转身往回走。 前些日子得了一点好蜂蜜,宫里面进了一批好梅子,正好蘸着吃。 听说六姑娘最喜欢甜东西,正好给她送点去。 六姑娘就是韩六娘,最近的地位水涨船高,宫里面已经没有人呼其为韩六娘了,统一称呼为六姑娘。 与其跟他们争斗,还不如去巴结巴结六姑娘。 此时六姑娘已经送走了张天师,从外面转了回来,直接来到了朱翊钧的面前俯身道:“陛下,天师已经回去了。” 朱翊钧点了点头,语气随意的说道:“让御膳房做一桌素斋送过去。” “是,陛下。”六姑娘连忙答应,知道这是给天师的赏赐。 赏赐虽然不贵重,重要的是心意。陛下这番心思,想必天师也是非常欢喜的。 朱翊钧却知道,张天师不会欣喜。本来这件事情就是一口黑锅,背身上就很重了,但是因为消息没有明确的传出去,也就没那么肯定是张天师出的主意。 这个时候皇帝给了赏赐,意味着什么? 无功不赏。你的功劳哪来的? 那就是给皇帝出主意了。 这等于从侧面坐实了这件事情,张天师能高兴都有鬼了。 朱翊钧也不在意,张天师的定位本来就是工具人。 朱翊钧站起身子径直来到大殿的门口,看了一眼天空。 今天的天气不错,很晴朗,蓝天很蓝。 在不远处,有一块彩很大,看起来像一只兔子。 站在原地看着那朵兔子形状的彩,朱翊钧有一些失神。 他想到了张居正,不知道自己这位张先生现在到哪里了。 先生,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河南,新郑。 王安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只手拿着筷子,不断挑动着眼前的面条,唏哩呼噜的往嘴里面送了进去。 半晌之后,他满足的端起面前的茶碗喝了一口水,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在新郑这些日子里,吃面是王安最满足的时候了。 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王安问道:“消息确定了吗?” “回公公,已经确定了。”手下连忙献媚的说道:“张老明天就会到新郑。” “这还真是让人想不到啊!”王安喃喃的说道。 手下在一边一脸唏嘘的附和,“可说是了,谁能想到?” 王安上去给了装模作样的手下一脚,没好气的说道:“不要胡说八道,咱们盯着就行了。高老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没有,也没联系咱们。”手下有些狐疑的说道:“您说他会不会不敢了?” 王安目光明灭不定,心里面也有一些迟疑。 这段时间,张老的消息可是在不断地传过来。 回家这一路上,张老可是威风凛凛;各地官员全都出来迎接,那简直就是人山人海。 为他开路的除了京城之中来的大汉将军,还有戚继光的戚家军,清一色的火枪队开路;还有骑兵护卫,看着都吓人。 这是在对天下人宣告他的权势。 新郑这里的人自然也都知道了,尤其是张居正要到这里来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城里面的气氛都开始古怪了起来。 张居正打出来的旗号是要来拜访高拱,对外说高老是自己老前辈,对自己照顾颇多,自己这么做也是为了对高老表示尊重。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说张居正恭敬有礼了。 这里面有多少是张居正自己买的水军,有多少是为了拍张居正的马屁,王安不得而知。 但是他知道,也有人说张居正在演戏、惺惺作态。 只不过这些都不是王安关注的,他要关注的就是高拱而已。 原本以为自己的任务就完成了,张居正不来,自己很快就可以回京城了。 不过这次张居正一来,肯定会出变化。看看高拱和张居正谈得如何吧。 如果高拱害怕张居正,不再去京城,那自己任务也就完成了;如果反过来,那自己就有的帮忙了。 事实上,关注着这一场会面的,不光是王安。周围的大小官员,甚至是京城里面的官员、读书人、大儒,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一场会面,想看看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毕竟前段时间高拱回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那个时候张居正昏迷不醒。 现在张居正来看高拱,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此,大家都很关心,除了八卦之外,这个事情恐怕也会影响今后的朝局。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看着陈矩送上来的密报,眼睛微眯,心里面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件事情,虽然历史上是有走向的,但是还真不敢保证自己的小翅膀有没有把这件事情给扇没了。 如果张居正不去新郑看高拱,事情可能就不会按照自己的预想走了。 如今事实证明,张居正还是去了。 去了就好,去了就好。 朱翊钧也有一些遗憾,这次会面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历史性的会面,自己不能够亲自经历、在场见证,还真是遗憾。 不过这次见面以后,事情应该就会变得更有趣了。 第九十九章 东厂和锦衣卫的较量 京城的日子还算平静,现在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张居正走了以后还算安稳,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 不过少部分人知道,京城又要掀起一场风暴了。 东厂。 “你打算怎么做?”张宏看着张诚问道。 张诚有些小心翼翼。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地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离不开干爹的支持。一旦离开了干爹,自己什么都不是。说白了,实力还不够。 相处了这么多年,张诚对干爹也足够了解,明白干爹是什么脾气。他说道:“我想调一些东厂的人手来做这件事情。” “陛下说了,会给你一些人。”张宏点了点头说道。 在这件事情上,张宏不会打折扣。 张诚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孩儿的意思,是想多要一些人。” 看了一眼张诚,张宏摇摇头,想了想道:“这件事情以锦衣卫为主,咱们还是不要过多的掺合比较好。现在朝廷上的关系比较稳定,我们不能惹事。” 张诚看了一眼干爹,心里无奈的叹气。 干爹什么地方都好,可是有些时候实在是太过于古板了。 如果陛下真的想让锦衣卫做主,那还让自己去做什么? 既然让自己调遣东厂的人,那就说明陛下不信刘守有,至少也不是全部相信,或者想看东厂和锦衣卫掐一把。 陛下想看自己手下的人斗,那就要斗给他看。就像很多人喜欢看斗鸡一样,有什么目的吗? 或许没有,就是想看你们斗,就是觉得好玩,你就要去斗, 干爹在这方面完全没有一点点的敏感性。关键是自己还不能直说,说了他也不信,反而会起到反效果。 想了想,张诚笑着说道:“干爹,孩儿又不是想去找事情的。这个是陛下第一次交代差事给孩儿,孩儿想着办得漂亮点,不然没法在陛下那里交差。” “况且这也是好事情,京城可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那些人敢在京城做这些违法的勾当,实在是没把大明的律法放在眼里。” “那些来自各地的孩子也是够可怜的,孩儿当年要不是活不下去,也不会被卖到皇宫里来。既然陛下想让他们过好一点,孩儿也想尽一份心力。锦衣卫那边怎么做,咱们不管。咱们总要帮帮忙的。” 听着张诚的话,张宏陷入了沉思。 他其实不太相信张诚的话,可是又觉得张诚说的有道理。 张宏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就做自己的事,千万别和锦衣卫那边起冲突。” “孩儿明白。”张诚笑着说道:“孩儿就是想做点事而已。” “那行,”张宏点点头说道:“多给你点人手。” “多谢干爹!”张诚脸上感激涕零,心里面却非常不以为然。 不就是布和锦衣卫起冲突吗?那有什么? 自己要做的事,东厂要立威,也不一定非要和锦衣卫起冲突。 干爹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奉旨提督东厂,这两个差事放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事。 张诚心里面已经有这些想法了。 在皇帝面前争不过陈矩,那就要另辟蹊径。这次就是一个机会,如果东厂在自己手上有了非一般的表现,没准自己就能够得到重用了。 如果自己能够提督东厂…… 想到那场面,张诚都忍不住想要笑了。 虽然这次有赌的成分,可是张诚却知道,不是谁都有上这个牌桌的资格。 机会摆在面前,那就一定要赌一把。 张宏不知道干儿子在想什么,想来也干不出什么大事来。 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 刘守有看着手下的人,缓缓的说道:“事情你们都已经知道了,现在说说各自的想法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陈矩。 此时陈矩就站在那里,脸上带着笑容,也不开口。 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来听听。 可是谁敢真的拿他当没关系? 这位是代表着陛下来的,身份非一般。 “诸位尽可畅所欲言。”陈矩笑着说道:“咱家只带了耳朵,没有带嘴。无论你们想怎么办,咱家都不会插嘴。” “是是是。”众人连忙陪笑着点头。 有的人还露出了一副松口气的模样。 脸上虽然是这个表现,可是心里面却不是。 你带着耳朵来更可怕,我说什么,你回去告密,那我岂不是完蛋了? “既然是陛下的旨意,那没什么好讨论的吧?”一个人向前走了一步,面容严肃、语气正义的说道:“马上就查,遇到一个抓一个。” 陈矩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对着他笑了笑。 这人顿时面露尴尬,不过还是对陈矩笑了笑。 陈矩点了点头,转头看着刘守有笑了笑。 笑你大爷! 刘守有在心里面骂了一句。 你这笑实在是太虚假了! 不过刘守有只能忍着,瞪了一眼说话的手下,没好气的说道:“不要胡说八道,谁让你讨论圣旨了?本官让你们讨论事怎么办!” “圣旨也是你们能讨论的?本官让你们拿出一个办法来,怎么才能够又快又准、又多又好的把事情查清楚!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好!这才是你们该想的。” 众人都颇为尴尬,一个个讪讪的不说话了。 这个破事对他们来说难度比较高啊! 京城里面的很多事情,他们都清楚,基本都属于地头蛇,贩卖人口这种买卖可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真查,太容易得罪人了。 即便是皇帝的圣旨又怎么样? 我们听上峰的号令还行,出头的事不能干。 事实上,自从陆柄死了以后,锦衣卫就已经没落了。嘉靖时期不行,到了隆庆时期更不行。 那时候高拱一家独大,东厂都不行。张居正上台以后,东厂归了冯保。 冯保和张居正合作,老家伙也没什么野心,整天在皇宫里面搞事情,要么就是贪污,一点正经事不干。 东厂都不行了,何况他们这些锦衣卫? 张居正除了用他们打探消息以外,根本就不用他们干什么。平时就搂钱,一个比一个在行。真动手,没人能行。 看着他们一个个都不说话,顿时就把刘守有气得够呛。 第一零零章 东厂回来了! 东厂、锦衣卫,实际上都是已经腐朽和堕落的地方,根本就不堪用了。 纵观大明的历史就知道,很多时候皇帝看不上他们,都会建立新的衙门,比如当年汪直的西厂、刘瑾的内行厂。 东厂还好一些,锦衣卫已经和地方纠缠的太深了,很多地方被渗透的太严重,不中用了。 世袭的锦衣卫更是如此,基本和腐朽的军户制度一样,到了完蛋的时候。 要想等到锦衣卫下次再有用,就要到魏忠贤时期。何况魏忠贤依靠的也不是他们,而是被东林党打败的齐浙楚党等地方党派。 看似是阉党和东林党之争,其实骨子里还是地方党派的党争。只不过那些分散的党派被魏忠贤给统一成了阉党。 这里面,天启皇帝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实在是不太好说。 现在骤然让刘守有用锦衣卫做事,他们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也不愿意得罪人。 与此同时,东厂。 东厂的人也都被张诚叫到了面前,掌刑千户、提刑百户、九个当头,所有人都到了。 张诚此时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目光扫过下面的人。 见这些人都面容严肃的站在那里,张诚嘴角挂起来冷笑。 “咱家知道,你们很多都是冯公公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不过你们要明白,冯公公已经死了,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死人不能挡了活人的道。” 几个人抬起头看向张诚,目光之中已经带上了不善。 要知道,冯保为了收服这些人,那可是下了大心力。 这几人对冯保很是忠心,人死了他们没办法,不过听到张诚这么说还是觉得不舒服。 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张诚拍了拍手。 一队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两人一组抬着一个小箱子,全都摆到了众人的面前,一箱一箱的摆放了十几箱子。 “打开。”张诚笑了笑,随意的拍了拍手。 小太监们连忙将箱子打开,退到了一边。 众人看过去,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十几个箱子里面全都是黄金,五两一个的小金锭子码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异常耀眼。在灯光的照耀下,晃得人挪不开眼睛。 “咱家这个人信奉的只有两件事,升官、发财。”说着,张诚缓缓地站起身子,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笑道:“你们可以不为咱家做事,但是犯不着和金银过不去吧?” “顶着东厂的骂名,干着断子绝孙的事,为什么?咱家干爹也不管东厂,也轮不到咱家管,只是这一次咱家要借你们做些事情。没得说,只要事情办好了,这些全都是你们的。” “放心,这只是定金。咱们就像做生意,只要把这次的事情办好,后续还会有更多。多了咱家不敢说,你们这些人在京城买一套院子,顺便讨两个娘们绝对足够。如果谁不够,咱家给他补上。”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不想干的人可以走了,想干的人留下。一句话,跟着咱家干,吃香的喝辣的,赚金子玩女人。” “不过丑话咱家可说在前面,谁要是拿了咱家的钱,办事的时候不出力,别怪咱家不客气。你们也别担心,这次咱们是奉了圣旨,不是咱家的私活。” 底下的十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没一个人走。 一个人一咬牙,向前走了一步,双手抱拳对着张诚行礼,大声道:“卑职愿为公公赴汤蹈火!” 闻言,张诚顿时就笑了起来,满意的走到此人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卑职董大宝。”壮汉连忙说道。 “董大宝,你很不错。”张诚笑着说道:“家住何方,是何出身?” “回公公,卑职就是京城人士,行伍出身,以前在京城地面上讨生活。”董大宝没有丝毫的隐瞒。 所谓在地面上讨生活,其实是一句行话,也是黑话。如果真的细究起来,就是街头上的混子,或者说是在街头上讨生活的二流子。 毕竟东厂招人手也不是这么好招,真正有想法的人也不会来东厂上班。 东厂从锦衣卫那边调遣过来的人,有些事情也不好办,通常也会自己招收和培养。 招收和培养来的基本都是土流氓出身,甚至有的干脆就是罪犯,杀人越货的事都干过。 这群人做事基本没什么底线,董大宝显然就是这群人出身。 张诚却不在意,看向董大宝越发的满意。 张诚拍了拍董大宝的肩膀,笑着走了回去,伸手在箱子里抓了一把金子,直接扔给他,大笑着说道:“拿着花,咱家赏的。” “多谢公公!”董大宝连忙接过金锭子。 张诚收回了目光,看向其他的人直接说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所有人都向前走了一步,躬身行礼道:“卑职等愿意为公公赴汤蹈火!” “很好,”张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都愿意,那这次咱家就带着你们干一把。” “说说这一次的差事,咱家要把京城翻过来,彻查京城所有的妓院、赌场、人伢行,查的就是人口买卖。” “一句话,动静要大,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咱们东厂在查。口号要喊得出去,专门找那些倒人口的人,街上的孩子乞丐也要问清楚,看看背后有没有人伢子在作乱。如果有的话一律抓出来,全部严惩不贷。” “各家赌场、妓院全部清查,凡是未成年的,询问是否有强迫买卖的情况。如果有,一律严惩不贷。” “询问各家赌场、妓院,是否有拐来的孩子?如果有,一律严惩不贷。” “公公,这动静是不是大了一些?”掌刑千户马驰向前走了一步,有些担心的问道。 瞥了他一眼,张诚没好气的说道:“咱家之前就说过了,就是要动静大,要让京城的所有人都知道是东厂在做事!要让他们明白,东厂回来了!” 闻言,有的人畏惧,有的人迟疑,有的人只是兴奋。 其中有个人尤其兴奋,就是第一个站出来的董大宝。 第一零一章 张高会面 加入东厂的目的是什么? 很多人就是为了求一口饱饭。 人在困境的时候,通常都会丧失掉良性。 可到了董大宝他们这个份上,已经不是求存了。过了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就要向上一步。更大的权势、更多的财富,才是他们想要的。 只不过原本大家没有这个机会,现在张诚给了大家这样一个机会。 “回去之后,各自找消息。一句话,这次谁的功劳大,谁的奖赏就最丰富。” “是,公公!”众人连忙一起抱拳躬身。 等到所有人退出去之后,张诚连忙坐了下来,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太监,笑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镇住他们?” “公公威势无双,当然没问题。”旁边的小太监连忙拍马屁。 张诚笑了笑,连忙对着小太监们说道:“把这些金子都装回去,箱子抬回去,缺的那些等一下咱家补上,千万别弄丢了!” “这可是库房的东西,拿出来让他们看看还行。这要是有什么闪失,那就完蛋了。” 旁边的小太监嘴角一抽抽。 刚刚公公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意气风发的指着这些箱子,告诉他们谁把事情办好了,谁都有重赏,这些黄金都给他们分了。 你这种行为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 张诚看了一眼小太监,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回公公,奴婢可没有意见。”小太监连忙说道:“只是等到这些人把事情办成了,怎么办呢?公公可是答应了给他们这些黄金……” “你知道个屁!”张诚没好气的说道:“等到事情办成了,我还差这点黄金?” “京城这么大,这次牵扯的人这么多,事情就这么严重。我要是不能赚个盆满钵满的,那就直接去刷夜壶好了。” “只要他们用心做事,这一次钱一定少不了。”说到这里。张诚的眼睛都亮了,整个人兴奋的不行。 他已经有了详细的想法和计划,相信能够成功。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躺在六姑娘的大腿上,任由六姑娘揉着头、不时的往嘴里面放一颗果子。 两人相处的非常好。 吃了一瓣橘子,朱翊钧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轻声问道:“锦衣卫那边怎么样?” “他们没有当着奴婢的面说,不过奴婢看得出来,他们这些人恐怕会避重就轻。”陈矩站在一边轻声说道。 “早就在预料之中了。”朱翊钧轻笑了一声。 锦衣卫是暴力衙门,刘守有本身就不合适。如果不是张居正给他撑腰,这个位子他是坐不稳的。 管控下面的人,那就不用想了。那些人对刘守有足够尊重,是因为他身后站着的是张居正。 如果是为张老做事,那些人肯定会尽心尽力。可是这一次这样得罪人的事情,他们不会愿意干。 那些人身后都有人,文官勋贵的夹杂不一,这人物关系复杂了,利益牵扯也就多了,做事可就没那么容易下得去手。 “东厂那边有消息吗?”朱翊钧没把锦衣卫的事情放在心上,而是转移到了东厂。 这一次,他就想要看看东厂能不能用,或者说是张诚能不能用? 如果不能用的话,马上换人。 “回陛下,这奴婢就不知道了。东厂那边的事情可不是奴婢能打听的。”陈矩连忙躬身,一脸的严肃认真,还带着一些畏惧。 朱翊钧转过头瞥了陈矩一眼,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陈矩这才松了一口气,乖乖地退到了一边。 朱翊钧也没再去看陈矩,枕着六姑娘的大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享受般的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站在一边的陈矩看向了六姑娘,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六姑娘对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 陈矩连忙退到了一边,站在那里不再说话了。 河南,新郑。 这两天新郑非常热闹,因为张居正来了。 作为高拱的老家,对张居长可没有什么欢迎的气氛。 本地出了一个高官,对当地的老百姓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但对读书人来说肯定是好事。在舆论上,通常都会更倾向于本地的高官。 高拱府邸不远处的一座茶楼,二楼。 “进去了吗?”王安面容严肃的看着身边的手下问道。 手下露出了献媚的笑容,连连点头说道:“公公,咱们的人刚回来报,已经进去了。” “里面的情况,我们能知道吗?”王安想了想沉声问道。 手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根本不可能,咱们的人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周围全都是戚家军,还有锦衣卫的人。我们没办法靠近。前几天想要在高拱家里安排人手,可惜都失败了。” 王安看了一眼手下,没有说话。 想在高拱的家里面安排人手,那不是扯淡吗? 这个敏感时期,高拱怎么可能让陌生人进家。 不过手下做了尝试,即便失败了,王安也没说什么。 站起身子走到窗口,眺望着隔壁街,王安脸色有些迟疑,随即就变得很凝重。 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就要有结果了。 只不过有些遗憾,他想知道两个人谈了什么。 不过现在没办法靠近,也没办法打探消息,想要知道实在太难了。 王安多少有些迟疑,或许京城想知道这些消息,如果自己没办法提供,恐怕还会有麻烦。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王安也有些无奈。 张诚可不是冯保,这位张公公可没有那么好伺候。稍有不慎,那就要出事。 转头看着手下,王安吩咐道:“让周围的人都紧盯着点,别出什么事。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过来汇报。” “是,公公。”手下连忙面容严肃的答应道。 王安转回目光,再一次看向了高拱的府邸,喃喃的说道3“不知道这一次的会面要持续多久?千万不要时间太长啊!” 事实上,这场会面并没有持续太久。 张居正甚至连饭都没有在这里吃,看望了张高拱之后就上路了,夜也没有过,总共在高拱的家里也就待了两个时辰。 时间虽然不长,可是有些事情不能光用时间来衡量。 第一零二章 高拱气吐血了 高拱的府邸。 此时,高拱的脸色非常难看,脸上很苍白,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老爷,”老管家站在旁边,一脸担心的看着高拱,试探着说道:“哎呀,您没事吧?要不叫郎中看看?” 高拱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看着管家。 管家刚想再问问。 高拱一口腥血就喷了出来,染红了衣襟。 看到这一幕,管家吓得够呛,一把上去扶住自家老爷,焦急的对着门口大声呼喊,“来人!来人,快来人!快叫郎中!” 外面一下子就涌进来一群人,众人一看老爷吐血了,着急的七手八脚地将高拱抬回房间,房间里一阵乱哄哄的。 此时高拱已经快要昏过去了,趁着还有一丝清醒,对老管家艰难的说道:“去找王安,让他过来……” 说完,高拱一歪头,就晕了过去。 老管家看着晕过去的老爷,赶紧里外忙活,通知少爷还有夫人,还派人去找王安了。 虽然不知道老爷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要找王安,可是老管家没敢耽误。 消息很快就送到了王安这里。 在得知消息之后,王安脸色很精彩。 高拱居然吐血了,人也昏迷了? 传言都说高拱气性大,没想到是真的。 也不知道张老和他说什么了,怎么就把人气成了这样? 不过王安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耽搁,带着人拿着药直接就跑去了高拱的家,心里面对陈矩异常佩服。 看来这是早有准备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到了高拱的家里。 老管家一听王安来了,连忙带着人出来迎接。 走进去之后,王安就看到了郎中正在说着什么。 “高老这是怒急攻心,火气上浮。”郎中看了一眼高拱,缓缓的说道:“我回去就开一些去火的药送过来,三碗水煎成一碗水。不过夫人,有句话我要先说在前面。” “高老这个病,重在心,一定要戒怒戒躁、平心静气。只有这样,这病才能好。如果易怒易燥,即便是再吃药,这病也不容易好。千万切记,切记!” 高夫人点点头说道:“多谢郎中。” 说完,她转头看着老管家说道:“管家,你带着大夫去开方子。” “是,夫人。”管家答应了一声。 郎中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就跟着管家出去了。 等到两人离开,高夫人这才看向了王安。 在刚刚,王安已经打量过这位高夫人了。 高夫人年纪不小,体态倒是很丰腴,坐在那里倒也没有惊惶失措的神色。 显然,这位夫人也是见过世面的。王安的心里面对这位高夫人的资料很了解。 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高拱家的资料基本都在他的脑子里,这位高夫人是高拱的糟糠之妻,高拱也没有什么妾室,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夫人。 平日里高家的事情,这位高夫人能做一半的主。现在来看,这位果然是名不虚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如此的稳重。 看了一眼王安,高夫人说道:“王公公,你的事情我不知道,老爷也没和我说。让你过来是老爷昏倒之前吩咐的,如果您方便就在这里等着,毕竟老爷醒来之后要见你。” “如果不方便,您可以回去。等到老爷醒了,我再派人送信过去。无论如何,劳烦王公公了。” “夫人客气了。”王安连忙躬身道:“高老召见,是咱家的荣幸,咱家就在这里等着。另外还有一样东西,想要敬献给夫人。” “这可不敢当。”高夫人立马严肃起来,摇头拒绝。 王安也不意外,太监的东西可没有那么好受的。 通常都是人给太监送礼,谁要是能收到太监的礼物,那可是见了回头钱的。只不过是回头钱没那么好拿。 王安从怀里面拿出来一个瓶子,轻轻地放到桌子上,说道:“夫人,这是我们家陈公公临走之前留下的丹药——培元丹。想必夫人也应该听过吧?高老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这丹药想必能帮上忙。” 高夫人听了这话,眼睛都亮了起来,再也端不住了,转头看着王安问道:“公公,这话可是当真?” “咱家怎么敢在这件事情上骗夫人?”王安连忙说道。 高夫人真的激动了起来。 培元丹的大名,她早就听过。京城里早就已经传遍了,现在其他的地方也都得到了消息。 谁都知道京城里面出了一种很厉害的丹药,可以起死回生。 高夫人没想到自己面前居然就摆着一瓶,连忙伸手拿起来,拔开瓶塞。 一颗丹药正在瓶子里面静静的躺着。 “这药可以直接吞服,也可以用水化开冲服。”王安在一边解释道:“以高老现在的情况,咱家觉得冲服比较合适。” 高夫人点了点头说道:“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安排人。” “夫人请便。”王安站起身子笑道。 高夫人也不敢怠慢,拿了药就准备给高拱冲服。 她也不担心王安害高拱,她知道王安的身份,这是宫里面的太监。 如果这人给的丹药是假的,那事就大了。 谁都知道培元丹是陛下的,冒充陛下的名义给假丹药,太监们还没这个胆子。 如果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太监给的,高夫人或许不敢相信。可是这个王安的身后是陈矩,能找到正主就没什么不能信的。 很快,丹药就被水化开了,高夫人很果断,直接给高拱灌了下去。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随后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系统界面,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有人服用了培元丹。 朱翊钧最近出产的所有培元丹,全都经过系统加持,具有基础保健功能和急救功能。 有人服用之后,系统这边都会有显示。毕竟是系统用品,谁使用了都会报告。 只是如果想要治好病,单靠培元丹是不行的。培元丹就相当于一个启动器,效果如何还要看最终的系统定制。 在培元丹进入高拱肚子的时候,朱翊钧这边的系统就有了反应。 第一零三章 高拱要回京 看着系统给出来的判断,朱翊钧脸色很精彩。 实在是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这样,这有些超乎想象了。 自己猜到了张居正会去找高拱,也猜到了张居正会把高拱气够呛,甚至会气得高拱生病,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高拱被气得这么严重,自己这是真没想到。 在系统的页面里面,系统给出来的判定是缠绵病榻。 这段时间给不少人吃过培元丹,对于系统给出来的评价,朱翊钧大概都已经摸清楚了。 比如没什么病的,评价就是健康;身体处于亚健康的,就会评成早衰;生病的会有轻微疾病;中度疾病、重度疾病,后面会详细的说是什么病。 在重度疾病的后面,还有病重垂死。这个评价,朱翊钧只在谭纶的身上看到过。 谁能想到,这一次高拱的评价居然也是缠绵病榻? 大概系统不出手的话,高拱的病是好不了了。这是多大的气性?多大的脾气?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另外一个问题,高拱的权力欲望。 从他以往的表现来看,这个人的权力欲望是真的大,想当年也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在朝堂之上,那真是说一不二。 只不过,高拱只当了七天的内首辅大学士,就被人打回家了,想想这心面也是憋了一口怒气。这一次又被气了一下,命估计都要没了。 看了一下治好高拱的花费,朱翊钧有些迟疑。 要不,让这个老家伙还是去死吧? 4000声望,这个花费好像有点高了。 想想自己要做的事,朱翊钧无奈,还是咬牙把这4000声望支付了。 看着系统里面的40000多声望,朱翊钧觉得应该加快搞事情的步伐。 最近这一段时间,声望涨得太慢了。不知道东厂和锦衣卫那边开始搞事情之后,自己的声望会不会提升一些? 看来宣传工作还是要好好搞啊! 朱翊钧这边花了钱,高拱那边就有了反应。 高拱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些狐疑的四下看了看,一时之间脑袋还有些迷糊,没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半晌之后,高拱才回过神来。 现在他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是被张居正给气病了。 其实两人的谈话并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地方,也没有吵架,甚至在外人看起来都很普通。 只是回忆了一下往昔,谈论了一下现在,又畅想了一下将来。 张居正先是非常遗憾的表示高拱可惜了、为奸人所害,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继承你的遗志。 啊,不对,是志向,完成你未完成的抱负。你看看这些年我做的这些成绩。 张居正语气很谦虚,向老领导汇报一下工作业绩。 本来是对老领导的尊重,可是在高拱这就是赤裸裸的嘲讽了。 态度再低也没有用,氛围在那里。 到了最后,张居正又诅咒发愿地表决心,在老领导面前下了保证: 老领导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绝对不让您失望,我一定会把事情干好、做得漂亮。 您当初的那些设想,我一定会帮您完成,而且会做得更好、更漂亮! 就差送高拱一句: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这要是接班人在老领导面前说这样的话,老领导要多高兴? 可事实却不是这么个情况,张居正根本就不是高拱的接班人。 两人是敌人啊! 你的敌人把你要干的事都干了、把好处全捞走了,原本你觉得你的设想自己干更好,结果没机会了;你谈了一个恋爱,入洞房是别人入的? 当时高拱强压怒火,没有破口大骂,保持了风度。 可是张居正走了以后,自己就真的受不了了,一口血就喷了出来。 “老爷,你醒了?”一边的高夫人顿时惊叫了起来,脸上全都是喜色,整个人也松懈了下来。 虽然在外人面前,高夫人表现得成熟稳重,可这心里面还是很慌的。 现在高拱醒了,她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看了一眼高夫人,高拱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夫人的手,缓缓的坐了起来说道:“王安来了没有?” 闻言,高夫人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来了,人就在外面等着。你这次能醒过来也多亏了人家,那位陈公公留了一个培元丹,你是吃了以后才好的。” 高拱点点头,轻声说道:“让他进来吧。” 点了点头,高夫人转身就走了出去。 看着外面等着的王安,高夫人说道:“王公公,我们家老爷让您进去。” “多谢夫人。”王安点了点头,迈步就向里面走了进去。 伸手推开门,王安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高拱,心里面也震惊于培元丹的效果。 要知道,这丹药他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虽然拿着药,但是也没见人吃过。 这次高拱都气成那个样子了,吃下去一颗居然就好了? 这药当真是厉害! 向前走了一步,王安躬身道:“见过高老。” “哪有什么老,”高拱摆了摆手,随意的说道:“不过是一个糟老头子罢了。” 闻言,王安就是一愣,抬起头看着高拱,有一些迟疑。 在新郑这段时间,王安也不是没有接触过高拱,高拱的脾气秉性多多少少也了解一些。 这可不像是高拱说出来的话。这个神态、这个笑容,更不像高拱了, 事实上,高拱的确从容了很多,因为他想明白了一些东西。 人有的时候在没有作出决定之前,情绪才会焦躁,才会患得患失;一旦做了决定,反而就放松下来了。 “跟我到书房来吧。”高拱站起身子说道。 “是,高老。”王安答应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高拱的书房。 很快,高拱就写好了一份奏疏,放到王安的面前笑着说道:“送给你们陈公公吧。” “是。”王安连忙小心翼翼的把奏疏接了过来。 这份奏疏是他看着高拱写的,内容也不复杂:高拱阐述了自己的境况,说病得很严重,希望皇帝看在老臣的份上能够准许他进京看病。 第一零四章 董大宝塑料兄弟情 这份奏疏是陈矩早就已经和高拱说过的,只不过在这之前高拱很是犹豫,似乎在想着要不要答应这件事情。 张居正来看过他以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这一次他受了这么多的窝囊气,打消了他所有的疑虑。现在身子好了,他就想着去京城和张居正一较高下。 王安手里面拿着奏疏,心里面松了一口气。 无论这件事情最后结果如何,与自己的关系已经不大了,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同时,王安心里面也有些忐忑。高拱回京以后,京城恐怕就不太平了。 “高老放心,咱家回去马上就把这份奏疏送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王安笑着保证道。 “如此,再好不过。”高拱笑着点了点头,算是认下了这件事情。 “如果老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那我就先告辞了。”王安询问道。 “我让人送王公公。”高拱也笑着站起了身子,做出了请的手势。 没有耽搁太久,王安就离开了高拱的家。 出了门口,王安所有的手下面带期盼的迎了上来。大家都知道这次的事情有多重要。 王安也没有绕圈子,直接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就迈步向前走了出去。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有人还兴奋的挥了挥拳。 他们在这里的压力都很大,现在事情好了,自然能够放松一下。 京城,柳条胡同。 这是一座不大的院子,一看就不是什么高官居住的地方,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居所,甚至有些破烂,不如普通老百姓的宅子。 门口有一棵大柳树,春暖花开的时节已经露出了绿叶。 几个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来到大柳树的下面,回头四下看了看,这才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进门之后,为首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有一道疤,看起来很狰狞。他的身材很壮硕,身上穿着一套绿色的长袍,腰里面别着短棍,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 坐在院子里面的是一个精瘦的中年人,身边也跟着几个人,见到来人皆是一愣。 中年人长挂脸,脸上留着八字胡,见到来人之后,面色一沉,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笑容说道:“周老二,没想到你也来了。” 被称为周老二的汉子冷哼了一声,“张三,不用你在这里挑拨离间。今天是大哥召见,我自然要过来。” 两人各自冷哼了一声,看对方很不顺眼。 这时,一个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两人互瞪着,笑着说道:“好了,人到齐了。屋子里面说。” 说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招呼两人进去。 两人连忙对走过来的人抱了抱拳道:“大哥。” “自家兄弟,不必客气。”来人笑着招呼两人。 三人一起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酒菜。 三人各自坐下,董大宝拿起桌子上的酒坛子各倒了一碗酒。 看了一眼两人,董大宝说道:“今日把你们两个叫过来,一来是叙一叙兄弟情谊;二来是有事情和你们商量。咱们边吃边聊。” 周老二和张三连忙笑着说道:“还商量什么?大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咱们兄弟肯定赴汤蹈火。” 说着,各自端起酒杯就和董大宝喝了起来。 “咱们兄弟三人,也有两年没在一起喝酒了。”董大宝看着两人,放下手中的酒碗,有些感慨的说道:“真怀念当初一起打拼的日子。” “是啊,是啊。”两人同时附和着点头。 其实两人的心里面十分不屑,谁会怀念当初那种破日子? 在街上吃不饱、穿不暖,靠着一股狠劲给人当打手,三天两头就和人打架,一个月身上都没有几天是好的。 那破日子谁想过谁过,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只不过现在都附和着董大宝而已,谁让人家是名义上的大哥呢? 再说了,现在董大宝可是东厂的人,得罪不起, “知道你们两个过得好,大哥也就放心了。”董大宝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一副好大哥的模样说道:“周老二,你有四家赌场、两家青楼,身后站着西宁侯。大哥替你高兴,来,咱们兄弟喝一杯!” 闻言,周老二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了,甚至有些尴尬。 他镑上西宁侯府,是因为把妹妹送给了西宁侯府的管事做小妾。 把妹妹送出去,还不是什么好名头,说出去折面子。 再说打理的生意虽然看起来很多,可都是表面上的。实际上这里面都是有股的,西宁侯府府要占一份,管事的要占一份,真到自己手里面可就没多少了。 这事可是秘密,不能对外乱说,就连周老二自己都不会说自己是西宁侯府的人。 这事要传出去,容易出事。何况这话还是从董大宝的嘴里说出来,就更让人怀疑了。 董大宝可是东厂的人。那是什么地方?跟自己这边可不一样。 董大宝跟着周老二喝了一碗酒,就转头看向了张三,笑着说道:“三弟这些年过得也不错,虽然没有自己的买卖,可是在京城谁不知道张三爷?这南来北往,想在京城卖点货,不走张三爷的门路可吃不了饭。” 张三的门路是巡防衙门、顺天府,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京城官员。京城官员如果想做买卖,也都会走他的路子。 现在他也被董大宝点了出来,这心里面就迟疑了。 “大哥,有什么事您直说。”张三放下手中的酒碗,伸手拍了拍胸膛,义薄天的说道:“咱们兄弟三人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了,绝对是过命的交情,有什么话你但讲无妨。” “咱们兄弟绝对会出力帮忙,哪怕是上刀山下油锅,也绝对不会亏了兄长。” 董大宝看着两人,满意的点点了点头,大笑着说道:“好兄弟,就知道你们会帮忙!来,大哥敬你们一杯!” 两人也大笑着端起了酒碗,只不过三人的目光之中都带着平静和阴冷。 第一零五章 法外狂徒张三 三兄弟面和心不和,之所以还没有翻脸,一方面是能够互相利用,另一方面是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大哥,你说吧,什么事?”周老二放下酒碗,大笑道:“不管是什么事,只要大哥你说,我们就一定给你办了。” 一边的张三笑着点头说道:“就是就是。” “好兄弟!”董大宝满意的点头,“这次东厂那边有一个差事,只要你们帮我把这个差事办了,好处少不了你们。” 周老二和张三有些狐疑的对视了一眼。 这些年,他们没少给董大宝办事。 毕竟董大宝在东厂,他们两个时常也会借助一些,虽然每次办事都要给一大笔钱。给钱不可怕,就怕你没地方给钱。 钱交到董大宝的手里,事也都办成了。 怎么这次董大宝是这个态度? “大哥,什么事你得先告诉我们。”周老二没有丝毫的迟疑,脸上的笑容也越发豪爽了起来。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董大宝笑容满面的说道:“就是我想知道最近京城有没有人在做孩子的买卖?我想要找一个人。” “就这事?”张三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大哥放心,这不是什么大事。” 周老二笑着点头,“咱们兄弟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找个人还不是简单的事?” “不知兄长要找谁?我们马上安排人。”张三在一边接口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董大宝苦笑着摇头,“我只知道他在京城里做孩子的买卖,你们告诉我谁在做这个买卖就行了,剩下的我自己查。毕竟你们还要在京城混,不能得罪太多的人。” 周老二和张三对视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颇为感慨的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大哥对我们好、思虑周全。” “大哥放心,我们回去就查。” “好好好,多谢两位弟弟!”董大宝一脸笑容。 三兄弟互相对视了一下,一起喝起了酒。酒足饭饱之后,这才各自散去。 出了门口,周老二看了一眼张三,眯着眼睛问道:“老三,你觉得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只要这么简单就好了。”张三冷哼了一声,“大哥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事情简单的话,他也不会这么和咱们说话。” 周老二沉默了下来,他也是这么想的。 见周老二不说话,张三冷声道:“你不会真以为他这次真的是想找个人吧?我看这里边有事,而且不是小事。” “那我们怎么办?”周老二想了想问道。 “当然是尽力帮忙啊!”张三一脸理所应当的说道:“他毕竟是咱们大哥,大哥不说,可能是遇到了难处。咱们这些做兄弟的,自然要帮忙。” 周老二看了一眼张三,附和道:“老三你说的对啊!我们现在就回去准备人手。” “那小弟就告辞了。”张三抱抱拳转身就离开了。 等到张三走了以后,周老二面带不屑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东西?癞蛤蟆上桌,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张三的鬼话,周老二一个字都不信。 拐过墙角,张三的神情也变了,笑容瞬间消失不见,嘴角带着冷笑。 想坑我?都什么东西? 与此同时,院子当中。 董大宝自顾自的倒了一碗酒,喝了一口,面露满意之色。 他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问道:“人手都准备好了吗?” “回当头,已经准备好了。”身后的手下说道。 “这就好。”董大宝笑着说道:“让人盯着他们,找到机会就动手。” “当头放心,咱们兄弟就是做这个出身,绝对不会出差错。”身后人一脸胸有成竹的说道。 董大宝转回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分普通,身上也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还有一些清瘦。 董大宝却知道这人的厉害,他的名字叫做李奇,从小在街面上晃荡,后来被人家掳去,被人训练做了杀手。 前两年自己端掉杀手老窝的时候,收留了他和他的几个兄弟,这几年一直在东厂跟着自己干。 原本就觉得这几个人什么时候应该会有用,现在这不就用上了? “去准备吧。”董大宝摆了摆手说道。 “是,大人。”李奇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这是京城里面非常平静的一个夜晚,就与往常一样。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站起身子活动了一下筋骨,听着身体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自己还在长身体,真是个好消息。 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王皇后,朱翊钧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早就说了,朕要忙一会儿,娘子何必在这里等着?”朱翊钧语气温柔,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心疼。 王皇后被朱翊钧拉着,脸上露着笑容,语气平和的说道:“妾身就是要这里盯着钧郎。如果妾身不过来,钧郎怕是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 “唉……”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王皇后的手问道:“太后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听御医那边说,只要安心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妾身已经吩咐过了,以后宫里面的事情都不允许打扰太后。谁要敢耽误了太后养病,一律严惩不贷。” 说着,王皇后抬起头笑了笑,有些邀功一般的说道:“钧郎,你说妾身这么做对不对?” 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娘子做的对,简直就是正道的光。” “正道的光?”王皇后狐疑的歪着头问道。 “走,跟朕来,朕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正道的光。”朱翊钧拉着王皇后。直接就往后面走过去了。 为了控制自己、调养身体,朱翊钧已经有三天没和王皇后一起睡了。 今天看她过来,春风绕身格外诱人,再加上她刚刚说的话,朱翊钧心情大好。 在这样的情况下,朱翊钧自然就有了心思,正好给她展示一下什么叫正道的光。 普及后世的先进文化观念,是每一个穿越者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今天晚上用什么姿势普及比较好呢? 第一零六章 京城命案 “死人了!来人啊!” 午夜时分,一声尖叫划破了整条胡同。 随后,更大的尖叫声以及嘈杂的叫闹声响起。 一时之间,整条胡同都乱了起来。 随后在隔壁两条街,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董大宝的家里,书房里面的油灯有些昏暗。 董大宝坐在阴影里,没有去挑亮油灯的意思,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 虽然已经是后半夜了,但是他的眼睛依旧很亮。整个人坐在书桌的后面,蜷缩在大椅子当中。 他脸上的神情时而阴冷,时而兴奋,面前摆放着一把刀,已经出鞘了,就那么放在桌子上。 半晌之后,门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李奇来到门口,轻轻地拍打了一下门,随后缓缓地推门走了进来。 见到董大宝,他连忙迈步走到董大宝的身边,躬身道:“大人,成了。” 闻言,董大宝的眼睛就更亮了,抬起头看着李奇问道:“都死了?” 李奇连忙点头说道:“回大人,都死了。” “不错,办得很好。”董大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们的赏赐已经准备好了,拿着离开一段时间,好好的享受一番,别让人找到你们。” “大人放心,我们明白。”李奇点了点头对着董大宝一抱拳,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 看着李奇离开的背影,董大宝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伸手握住了桌子上的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顺天府。 顺天府位于天子脚下,能在这个位置上做到府尹的人可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个位置可一直都是高配,一般的事情也打扰不到府尹大人。 京城那么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死个把人不算什么大事。 被杀的又不是什么勋贵大官,普通的街头混子混得再好也就是个混子。所以案子第一时间就被送到了宛平县。 大半夜的弄出了案子,宛平知县陈峰是一个头两个大。 京城这种地方,每天都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而且勾连太多。 今天你是他们家的亲戚,明天他是他们家的亲戚,搞得乱七八糟,稍有不慎就不知道把谁得罪了。 虽然这个地方也是高配,可是没有在外任当县令舒服。 陈峰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赶快熬过这个任期,然后外派,搞一个上上州知府当一当。 大半夜的被从床上叫起来,陈峰的这种想法更加那么强烈了。 这种破地方真的是不想待了,再这么熬下去,早晚命都没了。 看了眼面前的师爷和王捕头,陈峰语气不耐烦的说道:“大半夜的,什么事?” “回县尊,城里刚发生了两起命案。”王捕头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道。 王捕头姓王,名朝生,在京城这个地方已经做了很多年的捕头。 能在这里做捕头,而且一做就这么多年,足以说明这人的能力,可见其本事。 听到死人了,陈峰的脸色就严肃了起来。 京城这个破地方,稍微有点事情那就是大事,何况还是死人这种事? 随便扔出一块石头都不知道砸到一个几品官,谁知道死的是谁? “什么人死了?”陈峰连忙问道。 这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周老二和张三。”王捕头想了想的说道。 陈峰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狐疑地看着王捕头,又看了一眼师爷邵关,问道:“周老二?张三?” “没错,就是这两个人。”王捕头面容严肃的点头道。 “听着名字就不像什么正经人。”陈峰没好气的说道:“什么人呢?” “回老爷,他们都是街头泼皮出身。”王捕头连忙向前走了一步道:“本身就是京城人士,从小便在街头厮混。” “什么烂人!”陈峰没好气的说道:“说吧,又牵扯到谁了?” 这种烂人根本到不到他眼前,即便是死了也一样,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死了能怎么样? 现在这命案能够递到自己面前来,让捕头和师爷如此重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不知道又牵扯到谁了。 周老二据说是在西宁侯府那边有关系,门下有几间赌场和青楼。 张三这个人在京城比较有排面,跟五城兵马司还有巡防衙门走得很近。 王捕头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大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陈峰自然也听明白了,即便刚到京城的时候还有些不了解情况,可是现在他完全一点就透。 周老二,西宁侯府的人,为西宁侯府进行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这事在京城根本就不算事,各家基本都有这样的人。你去查又查不到什么关系? 可是你动他的时候,他身后的人就一定会保下来。无论是勋贵勋戚,还是文武百官,干这种事情的人实在太多了。 那个张老三,不知是谁家的,还跟跟衙门牵扯上关系。那除了金钱巴结以外,肯定还有更多见不得人的关系。 这两人都很麻烦。 陈峰忍不住一皱眉头。 这两个人还有一个结拜大哥,名叫董大宝,现在是东厂的七当头。 外面传言三兄弟一条命,这次的事情怕是麻烦了。 王捕头略微有些迟疑的说道:“东厂那边恐怕会伸手。” 陈峰现在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原本这两家就不好搞,现在又来一个东厂的当头? 这两个人死了都不让人消停。 陈峰在心里面骂了一句,抬起头问道:“怎么死的?” “他们两人是被人杀死在了家里。”旁边的刑名师爷邵关有些无奈的说道:“两人都是身中数刀,每一刀都是要害,当场毙命。动手的人一看就是老手。” “卑职已经让人把他们的尸体拉回来了,仵作正在检验。除了这两人以外,同时被杀的还有两个女人,也是一样被杀死在床上。”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凶手也已经不知所踪。窗户上有被破坏的痕迹,凶手就是从窗户翻进去的,其他的暂时还没有线索。 “有人说过,他们两个人昨天晚上应了董大宝的邀去见过董大宝。”刑名师爷说着,抬起头,目光莫名。 第一零七章 三方认尸 闻言,陈峰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沉吟了片刻,伸手敲打着扶手,陈峰秒懂,随即说道:“那就先这样吧,本官回去休息了,明天的事肯定不少。” 说完,陈峰站起身子就往房间里走了过去。 房间里还有人等着自己,谁有心思陪着两个男人琢磨两个死人? 往回走了几步,陈峰看了一眼邢名师爷邵关说道:“明天你去一趟吧。” “老爷放心,属下明白。”邵关连忙说道。 等到陈峰走了以后,邵关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捕头缓缓的说道:“这件案子你慢慢查,不要急。” “死了两个人,还是在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这都是大案要案。这样的案子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所以你要好好的查、仔细的查,不能有一点疏漏。明白吗?” 王铺头一愣,随后点头说道:“明白。” 他也不傻啊,干了这么多年捕头,还是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什么事没见过? 这就是让自己拖延时间,别着急。 显然这些案子背后有事情牵连,不能乱来。甚至有可能这个案子都轮不到他来查。 刚刚大人和师爷的对话他也听到了,这摆明了就是要往外推,不希望在这期间弄出事情来。 “你明白就好。”邵关点了点头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大半夜的被人叫起来了,也忙成这样了。明天还要继续忙,去睡吧。” “是,多谢师爷。”王捕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向外走。 现在事情的基调已经定下来了,他明白怎么回事了,这里就没必要再多呆,该干嘛干嘛去。 看着王捕头的背影,邵关摇了摇头。 多事之秋啊。 第二天一早,天光大亮。 昨天晚上虽然死了两个人,也闹腾了一段时间,可是除了那两条街的百姓之外,其他的人根本就不太在意。 京城这么大,死两个人算什么? 不过就是一场杀了两个人的凶杀案,除了有牵扯的人,没人会太在意,甚至很多人根本都没听过。 有的人却不一样,他们很关心。 清晨衙门刚开,两群人就站在了衙门口。 刑名师爷看着面前的两伙人,丝毫不奇怪,笑着走上去,抱拳道:“在下邵关,衙门的师爷。不知几位是?” 左侧为首之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听到邵关的话,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周老二是我的舅兄,家里人说尸体已经被拉到衙门来了,所以我来看看。” 舅兄? 你真好意思。 邵关在心里面骂了一句。 就你这个年纪,你给周老二当爹都够了。这还真是老牛吃嫩草,吃到了极致。 邵关也秒懂,这人是西宁侯府的人,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也悲伤了起来,一脸感同身受的说道:“节哀顺变。你里边请,我安排人带你们去看看。” 说着,他招呼人带着老者去看尸体了。 老者抱了抱拳道:“多谢,在下宋河。等看了尸体之后,我再找师爷。” 说完,宋河带着人就走了进去。 邵关把头转向了另外一方,轻声问道:“诸位是?” 这边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看模样不是个好惹的人物,身材壮硕、面目凶恶,不苟言笑。 “我是齐胜。张三是我弟弟,我们也是来看看的。”男子声音低沉。 “没问题,马上带你去看。”邵关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根本什么都没问。 他相信这些人看过尸体之后,立刻会回来找自己, 两伙人都进去了。 邵关站在门口等。 还会再来一伙人。 果然,时间不长,街头呼呼啦啦的就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人身穿东厂当头的服色,身后跟着十六个东厂的番子,身上都带着刀,走起路来稀里哗啦响。 这群人一出现,整条街上的人都没影子了。单从效果来看,堪比净街狗。 邵关却不敢怠慢,连忙迎了上去,对着来人抱拳道:“可是东厂七当头?” “正是。”董大宝沉着脸眼圈有些发红的点头,随后问道:“我的两个兄弟呢?” “都在后面,我带您去。”邵关点了点头连忙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县衙衙门,直接赶奔停尸房。 原本尸体应该送到义庄去,只不过这次案子特殊,这才放在了衙门。 三方人马很快汇聚在了一处。 董大宝迈步走进门,一眼就看到两伙人。 一伙人围着周老二的尸体,一伙人围着张三的尸体。 沉着脸看了一眼,董大宝怒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都是什么人?” 邵关连忙说道:“当头息怒,这些人都是亲眷,是来认尸的。” 外面这么一闹腾,屋子里面的两伙人自然也发现了,转头看过来,脸色都是一变。 谁都认识这是东厂的人。 宋河和齐胜倒也没太意外,他们都知道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结拜哥哥——东厂的七当头董大宝。 看董大宝的样子,外面的传言似乎不虚。三兄弟从小一起在街头打拼,后来董大宝去了东厂,两个兄弟在街面上混,三兄弟一条心。 甚至有人传三兄弟一条命。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三兄弟从来没翻过脸。 这年头还有人信这些? 兄弟们拜把子一条命? 别闹了,什么时候了? 可是这次看起来似乎不太一样啊。 邵关站在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 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他准备好好的看看,好好的听着。 这件事情,他们县衙太小压不下来,索性甩出去吧。 “两位能否让我看看我两位弟弟的尸身?”董大宝看着两个人,压低了声音说道。 虽然是询问的话,可是带着不容拒绝。 “当然。”宋河和齐胜点了点头同时说道:“这是应该的。” 说完,两人就带着自己的人退到一边去了。 他们的人已经看过尸体了,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凶手下手十分狠辣,捅了七八刀,刀刀全中要害,甚至还割开了喉咙。 尸体死相极为凄惨。 这也说明一件事:凶手就是奔着要命去的。 第一零八章 陛下兼听则明真是好事啊! 几人现在的心情都不是很好,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后面意味着什么。 如果只是单纯的江湖厮杀,倒也还好有一些。 如果有什么阴谋,那就麻烦了。 董大宝红了眼,走到两具尸体前面,看了一眼之后,轻轻地拍了拍周老二和张三的肩膀说道:“兄弟,不要走太快。为兄一定把凶手找出来,让他们陪两位兄弟一起上路。” 说完,董大宝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两位兄弟,你们放心,你们的妻儿老小我一定会照顾好,绝对不会让他们有所损伤。” 半晌,董大宝的脸上恢复了平静,似乎并没有多么伤心。 他来到宋河和齐胜的面前,脸上带着笑容抱拳道:“让两位见笑了。” 宋河和齐胜两人对视了一眼,连忙一起还礼道:“当头节哀。” 两人可不觉得董大宝这是放下了兄弟的仇恨,这样的表现是把仇恨刻在了骨子里。 比起那些嗷嗷叫着要报仇的人,董大宝这样的人更可怕。他们心更狠,也更冷静,下起手来决不留情。 “两位,找个地方谈一谈如何?”董大宝看着宋河两人说道:“我想,这次的事情可以好好的商量一下。” 宋河两人一起点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我们有合适的地方。” 三拨人很快就一起离开了县衙。 邵关把他们送到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开之后,看了一眼身边的王捕头,叹了一口气道:“希望不要闹大吧。” 王捕头的神情也很严肃,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也看得出来,这件事情绝对不会就此罢休。这三人是找地方去商量条件去了,等到他们把条件达成,就是风波起的时候。 只不过究竟会掀起多大的风波,没人知道。 只是无论闹起多大的动静,接下来恐怕都不会太平了。 邵关想了想说道:“让你的人盯着点,别闹出什么大乱子。他们搞不搞事情我不管,但绝不能牵连到我们。” “师爷放心,我会的。”王捕头点头说道:“我会交代兄弟们这些日子多留意一些,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来告诉师爷。”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问道:“锦衣卫那边怎么样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回陛下,刘大人还在调集人手。”陈矩连忙躬身答应道。 闻言,朱翊钧就笑了,问道:“调集人手?这还真是让朕没想到,大明的锦衣卫在京城做事,居然还要调集人手?” 朱翊钧的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嘲讽,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这个话没法接,陈矩就站在一边,也不开口。 因为他明白,刘守有不是在调集什么人手,也不是在拖延时间,而是在等张老的回信。 虽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是光靠猜也能猜得到。这次的事情这么麻烦,刘守有绝对会第一时间汇报给张居正,然后自己拖延时间等张居正的回复。 锦衣卫是指望不上了,只能看看东厂那边,不知道张诚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朱翊钧还真的有些好奇,这次也算是一个试探,如果张诚这一次不出头,以后也没他什么事了。 不是不给你机会,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你盯着他们就行了。”朱翊钧笑着说道:“刘守有爱怎么办就怎么办,你不要参与,随着去吧。” “是,陛下,奴婢明白。”陈矩连忙答应道。 正在这个时候,张宏脸色凝重的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面捧着一份奏疏,径直来到朱翊钧的面前。 看来这份奏疏不简单。 “陛下,高拱高老上了一份奏疏。”张宏语气急切的说道。 朱翊钧伸手把奏疏拿了过来,翻看了一遍,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这就是高拱的那一封请求进京的奏疏,理由自然就是进京看病,姿态很是恳切。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宏,面色有些凝重,伸手敲打着桌面,随后说道:“陈矩,你去了新郑,高爱卿的身体怎么样?” “回陛下,高老的身体并不是很好。”陈矩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高老身体一直有恙,只是时好时坏。上一次礼部也是这么给的奏疏,高老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起复为官已经是不可能了。” 朱翊钧听了这话之后,缓缓的点头,叹了一口气,把奏疏放下说道:“那看来,这份奏疏里面说的是真的了。” “虽然高老当年有擅权之举,可他毕竟是先帝的老师,辅佐先帝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朱翊钧还露出了一副唏嘘的表情。 陈矩在一边点头附和道:“陛下仁慈。” 张宏站在下面,脸色没变,心里面却是翻江倒海。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有哪些不对劲的地方,心里清楚高拱生病这个结论是假的。 当初皇帝跟太后说得清楚,只要派人过去看一番,不管高拱身体如何,回来都说他有病,他已经不堪大用了。 难道说,高拱真的有病了? 不应该啊!这应该是个假结论。怎么现在又突然有病了,而且还要进京? 这里面有阴谋! 现在张老不在京城,太后病重,张宏不禁有些迟疑,想找个人商量都没有。 “陛下是想让高老进京?”张宏跪在地上说道。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可不想和张宏说什么。 一个老太监,跟他犯不着费口舌。何况这个老家伙顽固的很,跟他说话就是浪费时间。 自己可是盛世仁君,这种事情自己怎么能独断专行呢? 朱翊钧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朕也没有想好。从情谊和对老臣的恩遇来说,他只是想进京看病,朕应该恩准。” “可是京城风波不断,张先生又不在,朕一时也没了分寸。”想了想之后,朱翊钧说道:“这样吧,让内大学士和六部尚书来一趟,朕和他们商量商量,听听他们怎么说。” 听到朱翊钧这么说,张宏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陛下能够兼听则明,真的让人松一口气。 他现在真怕陛下一心软就让高拱回来,那事情麻烦就大了。 第一零九章 打草惊蛇 陈矩站在一边看着张宏,眼睛微眯,心里面十分不屑。 在陈矩看来,张宏根本就没有资格坐现在的位置。 张宏除了年纪大一点,什么都不是。没有脑子,尸位素餐,什么事情都看不明白。 这种人太蠢了,比起他的干儿子张诚和张鲸,真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行了,今天就这样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说道:“明天让他们进宫,好好的商量商量这件事。” “是,陛下。”张宏答应了一声,连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等到张宏走了以后,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摆了摆手说道:“你也去吧,盯好刘守有,适当的时候催一催他。” “奴婢明白。”陈矩点头说道。 等到陈矩走了以后,朱翊钧站起来跟着向后面走了出去。 大幕终于拉开了,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 还挺期待的。 京城,德运楼。 三人从酒楼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全都带着笑容,互相抱了抱拳,亲热异常的客气了一番。 “两位,我就告辞了。”董大宝看着宋河两人,笑着抱了抱拳说道:“两位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绝对不会让两位失望。” “好好好,好!”宋河两人也一脸笑容的点头,一副“信得着你”的样子。 董大宝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人哗啦啦的走了。 齐胜看了一眼宋河,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问道:“你觉得他能够把这件事情办好吗?别闹出乱子来。” “不会的。”宋河笑着说道:“此人虽然一心一意为兄弟报仇,却不是乱来的主。” “这倒也是。”齐胜想了想,点头说道:“只是没想到当今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兄弟,真是难得。这位董大宝也算是好汉了。” 看了他一眼,宋河笑着说道:“三人从小一起在街边摸爬滚打,相互扶持着长大;一路走过来,相互救过多少命可能都数不清了。这样的情感,岂是寻常可比?有这样的做派也不奇怪。” 齐胜点点头说道:“可是我总觉得这里边还有其他的事情。” “你的感觉没错。”宋河笑着说道:“我的人已经收到了消息,那两个人在死之前的那天下午见过董大宝,似乎还密谈过什么事情。这两人的死很可能和那天下午说的事情有关系。” 齐胜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急切。我们这么看着好吗?不会牵连到我们吧?” “不会。”宋河胸有成竹的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事,但肯定见不得光,他不敢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董大宝会接手他两个兄弟的地盘和人手。” “咱们的生意他也会派人接手,比在他两个兄弟的手上,每年的收益咱们多分半成,他已经很有诚意了,求的就是咱们不插手。静观其变吧。” 齐胜点点头说道:“好吧,那咱们就静观其变。” “如果这次的事情办得好,他的确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物。兄弟死后为兄弟报仇,还会赡养一家老小,颇为难得。”宋河赞赏道。 齐胜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有古怪。 他没说什么,点点头说道:“那咱们就静观其变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说完,齐胜转身就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宋河摇摇头,冷哼了一声,“乱七八糟的人,真古怪。” 他们双方虽然各自用了周老二和张三,平日里却没有什么交集。 大家做的生意不一样,也不是一路人,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一次如果不是双方各死了一个人,两人也不会见面。 东厂。 董大宝一边沉着脸往里面走,一边对手下的人说道:“人派过去了吗?那些人都控制住了吗?” “大人,您放心,全都暗中监视住了。周老二和张三的妻儿老小,我们也接到了您安排的宅院里面去,绝对万无一失。” “他们两个人手下的主要人物,咱们都派人盯着。那些人的家眷老小也全都在咱们的控制之下。只要大人一句话,这些人就会为大人所用,绝不会有任何差池。” 满意的看了一眼手下,董大宝笑着说道:“事情做得好。” 手下连忙陪着笑躬身道:“都是大人英明,咱们这些人只是跑跑腿做一些粗活。没有大人的智计无双,咱们怎么可能成事?” “行了,别拍马屁了。”董大宝摆了摆手说道:“让兄弟们准备好,接下来才要唱大戏。” “是,大人。”手下顿时面容严肃的答应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东厂。 手下停在门口。 董大宝径直走进了左小厅,进去之后连忙撩起衣服跪倒在地,大声道:“卑职董大宝,参见公公。” 坐在岳飞画像下面的张诚看了一眼董大宝,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起来吧。” 董大宝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腰却没直着,依旧躬着身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张诚说话。 “听说家里出事了?”张诚缓缓的问道。 “是,公公。”董大宝连忙陪笑道:“些许小事,怎么敢劳烦公公过问?” “都死人了,还是小事?”张诚瞥了一眼董大宝,语气温和的说道:“咱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今天咱家就和你把话说清楚,想给咱家做事,就要说实话。” “不敢欺瞒公公。”董大宝连忙面容严肃的说道:“卑职两位义弟死了。当初我们三拜九叩,结为异姓兄弟。今日他们却为我而死,请公公做主。” 说完,董大宝直接就趴在了地上。 “说说吧,怎么死的?”张诚无所谓的说道。 死两个人,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天下哪天不死人? 冤死的、被杀死的,有什么大不了的?天下每天冤死多少人? “公公交代了差事以后,卑职不敢怠慢,立刻去见了他们二人,让他们帮卑职去打听一下街上有人没有人在做孩子的买卖。” “他们昨天让人传了消息,说是有大发现。卑职还想着拿到消息以后,再来找公公汇报。” “可谁想到,昨天晚上人就没了。公公恕罪,卑职可能打草惊蛇了。” “卑职兄弟的命不要紧,可是坏了公公的差事,卑职有罪!” 第一一零章 董大宝接手案件 张诚看了一眼董大宝,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在找消息的时候得罪了什么人?” 董大宝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张诚,有些迟疑的说道:“如果只是得罪了什么人,他们应该还不至于被人杀人灭口。” “卑职以为,他们应该打探消息的时候撞破了什么人的秘密,让人不得不杀人灭口。” 张诚缓缓地点了点头,觉得董大宝说的有道理。 他眯着眼睛问道:“你想怎么办?” “卑职和这两位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街上求生,彼此之间换了几次命。当初结拜的时候也说过,三兄弟一条命。” “卑职恳请公公,让卑职查明真相,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 说完,董大宝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从袖子里面拽出了一张纸放在桌子上。 张诚瞥了一眼,是一张地契。 京城里面的一座宅子,不大,只是一个小院子。地段还好,卖出去的话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你这是做什么?”张诚沉着脸怒声道:“咱家是这样的人?” “公公,卑职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公公肯定会担着干系。这宫里面上上下下的人这么多,公公也要担待着不是?” “公公也要疏通关系,卑职总不能让公公破费。公公愿意为卑职担着干系,卑职已经感激涕零了。” “你们既然为咱家做事,咱家自然就应该为你们担着关系。”张诚一脸严肃认真,“下不为例啊。” “是,公公。”董大宝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越发献媚。 “既然是你的两个弟弟死了,这件事情的确应该查。你去一趟顺天府那边,把这个案子接过来,对外就说死的是咱们东厂的人,不要让顺天府那边插手。咱们自己查。” “多谢公公!”董大宝直接趴在了地上,满脸的感激,“公公大义,卑职万死不足以报万一!以后公公有什么事情,卑职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为公公完成!” “行了。”张诚摆了摆手面带笑容的说道:“只要用心做事就行了,咱家不会亏待跟咱家办事的人。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记住,正事不能忘。” “公公放心,卑职一定不忘!”董大宝一脸严肃,躬身说道:“绝不会让公公失望。” “很好,去吧。”张诚点了点头。 董大宝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敛了起来,眼中凶光闪烁。 只不过刚走两步,他脸上就再一次露出了献媚的笑容。 “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咱们董当头吗?”一个嚣张的声音响了起来,其中还带着浓浓的嘲讽。 来的正是掌刑千户马驰。 看到马驰,董大宝连忙躬身道:“见过千户大人。” 迈步走到董大宝的身边,马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说道:“你这两个兄弟死了,不是三个兄弟一条命吗?你怎么还活着?” 董大宝看了一眼马驰,站在原地没说话。 他知道这是打压自己来了。 上一次自己在张公公面前的表现已经让很多人不满意了,觉得自己要出风头、要往上爬。 没错,他们想的对,自己就是要出风头、就是要往上爬。 你们这群废物,尸位素餐,整日里趴在我的头上,算什么玩意? 以前我只是没机会,现在有了机会,还想让我跟在你们屁股后边? 想都不要想!这一次我就要让你们知道,你们究竟有多废物! 董大宝在心里面发了狠,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献媚和灿烂了。 马驰伸手拍了拍董大宝肩膀,围着他转了一圈,笑着说道:“做人最重要的是知深浅、懂进退,要学会和光同尘。总想着出风头可不好。老话不是说了吗?出头的椽子先烂。” “多谢大人教诲,卑职明白。”董大宝笑着说道。 “明白就好。”马驰冷哼了一声,“这东厂是谁做主,你心里还是要有点数。不然的话,日子恐怕没那么好过。” 说完,马驰转身就走了。 董大宝躬身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脸上的笑容仿佛凝固住了一样。 周围瞬间就传来了一片哄笑声,显然十分不屑。 良久之后,董大宝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消失了,弯着的腰也缓缓地站直了。 他伸手压住了腰间的刀,迈步向外面走了出去,嘴角随即又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这笑容与刚刚的献媚完全不同,而是变得非常灿烂。 屋子里面。 张诚正在喝茶 一个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来到张诚的身边,在耳边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随后便退到了一边。 看了一眼小太监,张诚顿时就笑了,站起身子说道:“这些人不知所谓。就是因为这种蠢人太多了,东厂才越来越废物。早晚把这些人全都弄死!” 张诚的声音越来越冷。 “走了,回宫去。”张诚尖声尖气的说道:“最近得盯紧一点,别让那个姓陈的给咱家阴了。你说死一些讨厌的人,怎么他不去死呢?” 小太监站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代表着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整个大明的京城仿佛活过来了一样,从沉寂之中变得喧嚣了起来。 紫禁城,坤宁宫。 朱翊钧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皇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轻轻捏了捏王皇后的鼻子。 王皇后有些迷糊的睁开了眼睛,随后看了一眼朱翊钧,娇嗔道:“钧郎!” 声音拉的很长,甚至还有颤音,酥麻酥麻的。 朱翊钧脸上顿时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样。 弄得王皇后有些不明所以。 这大早上刚醒来,发什么疯? 事实上,朱翊钧的确想起了有意思的事情。 原本历史上的王喜姐可不是这样的,以严肃古板出名。 可眼前这个王皇后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可见不同的后宫环境,会塑造出不同性格的皇后。 毕竟王喜姐入宫的时候,仅仅十三周岁,年纪太小了一些,性格还没养成。在皇宫这么一个地方,没有人呵护,想不长变态都难。 第一一一章 文华殿议事 和王皇后一起起了床,吃了早饭,朱翊钧就离开了坤宁宫。 他今天还有大事要做——召集内大学士和六部尚书议事。 今天能商量出什么来,朱翊钧还真是很好奇。 这一次的议事,朱翊钧选在了文华殿。 因为这里是大明皇帝和太子读书的地方,朱翊钧想要表达的就是商量和请教,甚至请教更多一些。 在京的三位内大学士,只来了两个人,张四维和申时行。 马自强来不了,前些天上了拜辞的奏疏,现在正进行到挽留的阶段。再有一两次的话,他就回家了。 他年纪实在是太大,身体也不好,如果再干下去很可能就会死在任上。 这可不是朱翊钧想要的。 朝堂上下也都知道马自强就快走了,当初让他上来的时候大家就知道占个位置、给老臣一个名誉,仅此而已。 六部尚书倒是都来了。 吏部尚书王国光,是张居正走之前做的安排。张翰走了以后,张居正不放心别人,就安排了一个自己派系的官员。 王国光坐在这个位置上,时间虽然不长,但效果还不错。 户部尚书则是方逢时,也是张居正的人,与王崇古曾经在三边共过事。王崇古走了以后,接任三边总督的也是方逢时。 当初推举方逢时做上三边总督位置的人就是张居正,方逢时算得上是老牌的张居正一党了。 礼部尚书是马自强,不过他一直不做事,正在谋求回家。礼部现在正由侍郎主持。 兵部尚书谭纶,年前快要死了,现在反倒精神了。 刑部上书严清,这个人倒不是跟随张居正的,不过刑部这种地方,能够在朝中参与的事情实在是有限。 工部尚书李幼滋,张居正的老乡。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幼滋和张居正的关系非常好,还把女儿嫁给张居正的儿子。 张居正死后被抄家时,张静修年仅十五岁。李幼滋将其送到应城避难。后来,张静修与李家小姐完婚,生了个儿子名叫张士彦。 都察院左都御史陈炌,这个人更是彻彻底底的张居正一党,为人老成持重,十分低调。 如果放在其他的衙门,这是优点。可是放在都察院,老成持重、低调,这是都察院需要的吗? 在这一次夺情的事情当中,张居正觉得自己吃了大亏,被一群乱七八糟的人骂的太惨。 这群人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张着一张嘴骂。 张居正瞬间就意识到了舆论的重要性,言官和清流一定要管住。 他把陈炌派到都察院,就是让他去管这件事情的。让别人不要乱说话、少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经过这次的大清洗,张居正已经把朝廷握在了手里面,六部里面基本都是他的人。 除了上述以外,还有侍郎不是张居正的人,这一次基本都被排挤出去了,除了被抓的,也有自己辞职的。 到这个时候,张居正的权力正式达到了巅峰。整个天下里面的事情,有一半他都能够说的算了,甚至是一大半。 朱翊钧从后面走进来的时候,众人连忙躬身行礼。 “诸位爱卿,免礼。”朱翊钧笑着看着众人,直接坐到了龙椅上,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下面的人表情却没那么好看。 陛下召集大家议事,这本来就是应有之义。可是现在他们心里面都很担心,生怕接下来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现在张老不在京城,太后身体有恙,京城没人管得了陛下。 以前陛下想做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大家也不在意。 可是现在不行,陛下年纪到了、要成年了,有些事情就要变一变了。 趁着这个时候,陛下召见大家,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陛下年轻,年轻两个字代表的东西太多了。可是在他们这些老大臣这里,年轻两个字代表的基本都是负面的评价。 众人站起了身子,面容严肃的等着朱翊钧说话。 “朕今天把诸位爱卿叫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和诸位爱卿商量一下。”朱翊钧严肃认真的目光快速地扫过了所有人。 众人的心神再一次提了起来。 千万别是什么大事啊! “朕刚刚接到一份奏疏,”朱翊钧从张诚的手里面把奏疏拿了过来,在众人的面前晃了晃说道:“这是高拱上的奏疏。” 这一下,众人都惊了。 高拱上的奏疏?高拱那个老家伙要干嘛? 在场的人对高拱可没什么好感,谁也不希望这样的老家伙出来蹦哒。 甚至身为高拱学生的张四维,都不希望他出来蹦达。一旦他出来蹦跶,自己必然陷入两难的局面。 “把这份奏疏拿给爱卿们看一看。”朱翊钧有些无奈的说道:“你们看过之后,商议一下拿出个决策。” “是,陛下。”众人连忙躬身答应道。 奏疏先送到了张四维的手里面。 张四维看了一眼,脸就是一沉。 怎么会这样呢?高拱已经不要脸到这个地步了吗? 看过之后,张四维奏疏将转给了申时行,就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开始琢磨这份奏疏的意思。 高拱要进京养病,这事还真的不好办,太棘手了。 哪一个回家的官员会上疏说这种事? 你还要不要点脸了?你可是大员,你这不就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你要回京城吗? 可是这个理由又不好反驳,毕竟人家对朝廷有功,是老臣、旧臣。 要尊重老前辈,人家只是想看个病,你为什么要反对? 可是傻子都知道高拱回来绝对不是看病这么简单,他要是想看病,在哪不能看?干嘛非跑到京城来? 这个时候,其他几个人也都看过了奏疏,脸色也都变得挺难看。 当奏疏再一次放回到朱翊钧的面前,朱翊钧不露声色,将奏疏放到了一边道:“商量一下,高老的这份奏疏,准还是不准?” 众人心里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立马提了起来。 皇帝要讨论的不是亲证的事情,也不是要展现自己,这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可是高拱这个破事,让他们刚松下的气又提了起来。 第一一二章 大明官场三大套路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一一三章 大明要出奸臣了!(求全订! 即便这些御医和丹药到了高拱的老家,即便高拱还活着,也要先治疗看看。 治病这种事情用多长时间,谁说的准? 拖个两三个月也很正常,等到那个时候,张居正都该回京了。 张四维相信只要把高拱要回京的消息送到张居正那里,张居正肯定会马不停蹄、披星戴月的赶回i。 等到张居正进京,高拱还能i吗? 这件事情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是张居正做的主,与他张四维就没什么关系了,好坏都套不到自己身上。 高拱就别想进京城了,张居正怎么可能让他进i? 张居正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让高拱回i? 根据下面传回i的消息,张居正回家的时候顺便拐到新郑去看望了一趟高拱。张四维的猜想,张居正要是能有什么好话,就有鬼了;即便张居正什么都不说,光是去炫耀一番也够高拱受的。 高拱那个爆脾气,受得了这个窝囊气? 估计这个时候正在谋划着回京城,才会有这样一份奏疏。等到高拱真回i,自己就真的夹在他和张正之间了。 自己需要学的是徐阶,可不是跟着高拱去和张居正斗。那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张四维心里面打定了主意,不让高拱回i。 朱翊钧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带着笑容,没有丝毫变化。 这个结果,他早就猜到了,在场的人没有人想让高拱回i。那我在这有什么用?除了给大家添堵能做什么? 朱翊钧愿意相信张居正,愿意相信他的一心为国。 历史上对张居正泼的脏水太多。 透过现象看本质,张居正的确是这个时代伟大的政治家,不过也有这个时代文官的缺点,权力欲望也很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需要有人出i和张居正唱对台戏。如果没有这么一个人,很难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有些事情自己不能出头,要有人i背锅。 朱翊钧看着张四维,点了点头说道:“诸位爱卿的意思,朕已经知道了。好了,朕也乏了,算了吧。” 说完,朱翊钧站起身子就走了。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表情都有些凝重。 正常情况下,皇帝应该直接就把这件事情推出去。 让他们议事本身就有问题,味道已经不对了。 何况商量完了以后陛下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让他们走,这味道更不对了。 “臣等恭送陛下。”众人连忙躬身行礼,送朱翊钧离开。 等到朱翊钧离开之后,众人站直了身子。 严清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迈步向外走了出去,显然没有和几个人一起走的意思。 其他人也没有跟着他,双方不是一路人。 现在严清的地位很特殊,算是朝中中立臣子的表率,轻易不要得罪他,不然很容易得罪他身后的一批人。 等到严清走了以后,其他几个人也一起向外走,三三两两的靠在一起,似乎在议论什么。 方逢时找上了谭纶,两人虽然是文官,但都是行伍出身,算得上有共同话题。 “今天这件事情似乎透着古怪。”方逢时迟疑着说道。 看了一眼方逢时,谭纶犹豫了半晌,这才说道:“恐怕事情还没完。” 方逢时的表情瞬间就严肃了,看着谭纶问道:“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大家都知道,谭纶最近很得陛下的宠爱,没事就会被召见入宫。 尤其还有一个俞大猷,更是在陛下身边陪着练武。这个人也是谭纶举荐的。 如果真的有什么消息的话,谭纶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谭纶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方逢时,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什么消息,即便是知道了什么消息,也不可能告诉方逢时。 背后非议帝王,本身就不是臣子所为。如果再加上窥探皇宫中的私隐,那就是大罪名了。谭纶怎么可能会犯这个错误? 想了想,谭纶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大婚了啊!” 说完,谭纶脚步急匆匆的就离开了。 方逢时脸色一变。 谭纶的话把他吓了一跳,虽然很想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他也知道谭纶不会说。 这件事情只能靠自己去猜,只能靠自己去打探。这里面牵扯到了一个他们一直不愿意面对却一定要面对的事情:陛下成年了,而且已经大婚了,是时候该还政给陛下了。 这是绕不过去的一个坎。 这件事情如果处理不好,绝对会是一个大麻烦。 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谭纶,方逢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知道他在担心。 张老现在不在,陛下搞这个事情,恐怕针对的还是张老。 方逢时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有人在后面捣乱。 即便陛下有了亲政的想法,应该也不会拿高拱i做文章。 只是,是谁在搞鬼? 方逢时暂时没头绪。无论是谁,这件事情都麻烦了。 想到这里,方逢时快速走了出去。 要尽快回去给张老写信,询问一下他的意见。 其他的人也都神色各异的迈步往外走。 张四维走下台阶,回头看了一眼文华殿,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意味有一些莫名。 申时行这个时候也走了上i,问道:“老在担心什么?” 比起张四维,申时行的资历要浅很多。 人家现在是内次辅,张居正不在就是人家主持政务。 申时行说话的时候很客气。况且申时行本i就是个老好人,这么做也符合他的性格。 看了一眼申时行,张四维叹了一口气说道:“朝廷恐怕要出奸臣,恐怕朝堂又要乱起i了。咱们要同心同力啊!” 申时行笑着点头说道:“那是自然。只不过我入内时间尚短,很多事情不懂,首辅又不在,很多事情还是要老拿主意。” 张四维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两个老家伙,一个想拉对方下水跟自己一起扛雷;另外一个果断地闪了。 申时行才不会和张四维一起去扛雷,张四维又不是张居正。 两人脸上笑嘻嘻,心里不能说。 第一一四章 张诚背 一边往后面走,朱翊钧一边吹着口哨,手里面摇晃着玉佩。 这一副地痞流氓的模样,丝毫不像一个皇帝。 陈矩低头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陈矩知道陛下的心情非常好。只有在陛下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如此状态,做一些不合规矩的事。 转头看了一眼陈矩,朱翊钧问道:“锦衣卫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还在探查阶段。”陈矩小心翼翼的说道。 说是探查,实际上就是拖延时间。 刘守有还是选择了一条极为保守的道路,这条路更稳妥,更不容易出事。 先探查,拖上十天半个月然后再查,最后弄出一些人i顶包。 等到所有事情都完成,至少三个月。在这三个月时间里,朝堂上下还不一定发生什么变化。 就拿太后的病i说,没准三个月之内就好了呢? 如果要好不了,那就死了呢? 无论是好了还是死了,这件事情都没有人顾得上,所以也拖着,拖到张居正回i也是好的。 刘守有把文官的办事套路用的很是成熟。 朱翊钧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就由他去吧。” 向前走了不远,朱翊钧就看到了站在回廊之下等着的张诚。 走到他身边,朱翊钧就停下了脚步,看着张诚问道:“东厂那边怎么样了?” “回陛下,东厂积极探查,这两天就会动手。”张诚连忙躬身道。 在这件事情上,张诚真还没说谎,只不过最终事情会办得如何,他的心里面也没什么底气,回头找董大宝问问。 虽然张诚到东厂的时间不长,但是已经收了一个心腹——董大宝。 他能从董大宝的眼中看到野心,他自己也有野心,两人算得上是一拍即合。 只要董大宝能够帮他做事,其他的都不算事。 虽然心里没底,张诚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他不能向刘守有学,有些是刘守有能说,他不能做。 看了一眼张诚,朱翊钧想了想说道:“轮值吧。” 说完,朱翊钧迈着步就向前,走了出去,手里面依旧晃动着玉佩。 “谢陛下!”张诚顿时面露惊喜,连忙趴在了地上。 轮值,对于皇帝的贴身太监i说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职位,没有什么正经的品级,甚至还要多干活,但是代表的身份完全不一样。 所谓轮值就是在皇帝那里排班,每天都会有一个时段是属于你的。 毕竟一个人不可能二十四个小时伺候皇帝,皇帝却二十四小时都需要人伺候。 那大家就轮班,但凡有资格参与轮班的,都是皇帝的心腹。 朱翊钧这里,只有陈矩有这个待遇。 陈矩轮值,其余的时间都是六娘在伺候。 张诚是第二个,这也是在对外宣告张诚真得宠了,了不得的事情。 回到乾清宫,朱翊钧看了一眼陈矩,想了想说道:“拟一份中旨,准许高拱回京,让张诚安排人去接。”想了想之后又说道:“过两天再告诉他。” “是,陛下。”陈矩答应道, 想到张诚刚刚高兴的样子,陈矩已经在心里替他默哀了。 这一关怕是不好过啊! 要是过不了,别说轮值,命能不能保得住都两说。 陛下升了张诚的官,给了赏赐,现在又让他去接高公进京,这意思还不明显吗? 这个锅就是让张诚i背。 朝廷上下的人都反对,结果皇帝一意孤行,那肯定是张诚暗中使的坏。 何况皇帝这一次要发中旨,这可不是小事情。 在大明朝,地位最高的是诏书,通过内和司礼监的那种。整个国家的意志,层级最高。 在诏书之下就是皇帝的圣旨,也就是中旨,基本代表皇帝的个人意志。 武将勋贵这边没得说,皇帝的中旨也必须要遵守。 文官就不一定了。文官非常擅长做的一件事情——自己搞特权。 皇帝的中旨,他们可以不接,最早开先例的时候是皇帝给大臣升官的时候。 大,他们会假装客气一下,不接旨,多让皇帝i几次。 这让先帝皇帝礼贤下士,大臣谦虚解释。 可是凡事就怕开口子,这个口子开了以后,文官们就会把它不断扩大,最后变成了他们可以不接皇帝的中旨。 当然了,也分时候看皇帝,看皇帝好不好欺负。朱元璋和朱棣的中旨,谁敢不接?弄死你丫的! 万历皇帝的中旨可就没那么好用了,不过也分时候。这次高拱肯定会接。 在文官里面,接中旨做事情也是为众人所唾弃的。 他们非常擅长舆论和道德绑架的,比起后世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甚至用家国大义绑架你。 高拱脸都已经丢了,不在乎再丢更多一点。 只不过,张诚恐怕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想到这里,陈矩还挺感谢张诚。 这要是没他,恐怕这个帽子就是自己的了。 想到那个情况,陈矩都有一点不寒而栗的感觉,一点都没有高兴。 有些兴奋的出了皇宫,张诚直奔东厂。 陛下给了自己这么好的待遇,自己也不能辜负陛下,一定要把事情办得好、办得漂亮! 这一次要再立新功,压陈矩一头! 京城,董大宝大宅。 这座宅子是董大宝新买下i的,花了不少钱,正是用这座宅子董大宝把周老二和张三的家眷全都接了过i,两人的丧事也是在这里举办的。 此时此刻大宅里面聚集了很多人。 董大宝从不远处气势汹汹的走了过i,压着腰间的刀。 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董大宝问道:“人都到齐了吗?” “回大人,都到齐了。”手下连忙说道:“全都在里面等着大人。” 董大宝点了点头,迈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的人连忙站起i,见到了董大宝,连忙躬身说道:“见过大哥。” 面容严肃的点了点头,董大宝走到主位上坐了下i,伸手向下一按说道:“诸位兄弟都坐。” 众人闻言,呼呼啦啦的都坐了下i,所有的目光都没离开董大宝,等着他开口。 第一一五章 谁抓到凶手,谁就是老大(日万求赏! 董大宝也没客气,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以后,这才说道:“今天把诸位兄弟叫过i,主要是为了我两位兄弟的身后事。” 说到这里,董大宝眼圈一红,似乎都有一些哽咽。 “对不住大家,失态了。”董大宝抬起头看着众人,有些惭愧的说道:“我们三兄弟起于微末,在街头打滚。这么多年下i,刚刚过上好日子。” “我二弟三天前才娶了第七房的小妾,我三弟才娶了四个,好日子都没i得及享受,人就没了。当哥哥的我心里难受。说好了大家一起富贵荣华,可是你们却这么走了……”董大宝拍了拍胸口,微微喘不上气。 大家的神情很复杂,心里面早就开骂了。 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什么叫没享受? 你看看你这两个兄弟干的事,这样没享受吗?他们这叫没享受,我们是什么? 大家心里骂了,表面上却必须要做该做的事,连忙安慰道:“大哥节哀顺变,要保重身体啊。两位老大要是看到您这个样子,这心里边肯定也不好受。” 半晌,董大宝才恢复过i,脸色平和了下i,点头说道:“多谢诸位兄弟,说正事吧。” 董大宝叹了一口气说道:“两位兄弟的身后事我已经料理了,这个房子以后就留给他们的后人和家眷,让他们好好的在这里生活;一应吃穿用度,我会负责到底的。” 董大宝一脸严肃,态度十分认真,语气更是坚定无比,任谁看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好大哥,值得托妻献子的那种。 “大哥仁义无双!”众人连忙大声赞叹。 董大宝伸手压了压,摇摇头说道:“为我的两位兄弟尽尽心力而已。那么咱们说第二件事,关于两位兄弟手上的生意……” 听到董大宝这么说,众人脸色都严肃了起i。 这次算得上是戏肉了。 大家平日里出i混,为的是什么? 还不是吃香喝辣的,说到底就是为了钱。 现在两位老大倒了,这生意自然就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不少人心里面都产生了想法,如果老大不做的话,这生意是不是我们可以接手? 尤其是老二老三手底下的几个心腹都是这么想的。 “第一,我已经和老二老三背后的东家谈好了,以后的生意照旧,但是他们的分润加一成。” “第二,我在东厂当差,实在是没有时间照顾这些生意。所以我想从你们当中选人i照顾这些生意。” “第三,你们做这些生意赚i的钱,我一枚铜板都不要。但是你们每年需要拿出一成的收益i给我两位兄弟的家眷。” “就这三个条件,现在谁想接手这些生意,可以说话。” “回大爷,”这个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站了出i,脸色恭敬凝重的说道:“我想接受二爷手下的生意。请大爷放心,我一定不会给二爷丢脸!” 周天,老二的本家兄弟。虽然血缘关系不近,但一直都是老二的心腹。他要站出i接手,也是应有之义。 “周天,你那点本事还是别出i丢人现眼了。”旁边一个人站起身子,满是不屑的说道。 赵全成,老二手下的老牌人物,跟周天的年纪差不多。留着一抹八字胡,和周天的精壮身材相比简直差远了,很是消瘦,看起i阴森森的。 赵全成早年就跟着老二一起混,算是最早跟他的一批人。后i周天上i之后,跟他的冲突一直都不小。 这次他站出i和周天争,倒也不意外。 “赵全成,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争?”周天怒视赵全成,大声怒喝道。 “行了,”董大宝直接打断两人的争吵。 他才懒得听两个人争。 目光灼灼的盯着两人,董大宝说道:“还有人要出i争吗?” 没人答话。 董大宝点点头说道:“那老二这边就是赵全成和周天了,你们两个先站在一边,等一下再说怎么争。”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冷哼了一声,都退到了一边。 “老三这边呢?”董大宝把目光转向了张老三的手下们,缓缓地问道:“谁想出i争?全都站出i。” 董天宝没有想到,老三这边居然站出i了三个人。 虽然没有像老二那边那样剑拔弩张,但也差不多了。 显然他们这些人心里面也有数,面对机会都不放弃。 “你们五个留下,其他人出去吧。”董天宝看着五人缓缓说道。 周围的人也连忙站起i,向外走了出去。 大家都知道接下i的事情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了,只不过向外走的时候,大家的神情都有了变化。 接下i就要争了,每个人都有各自跟着的人,和谐和团结恐怕不复存在。 虽然现在还没有到剑拔弩张的份上,但估计也不会太久。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以后,董大宝看着眼前的五个人说道:“想要坐上这个位置?没问题,只要帮我把事情办了,这个位置就归你们了。” “从今往后我会做你们的后台,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到东厂i找我。在京城这个地面上,我能办的事情很多,相信你们也能明白。” “是,大哥。”五个人连忙躬身说道。 东厂的地位他们当然明白,眼前这位他们也能明白,没人敢小看他。 当初他可是三兄弟里面的老大,如果不是去了东厂,他的实力才是最强悍的。 “做兄弟,一辈子。”董大宝咬牙道:“我的两个兄弟死了,不管是谁干的,我一定要把他找出i,替我的兄弟报仇雪恨!” “你们跟了老二和老三,就都是他们的兄弟。老大死了,你们就要为他们报仇。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给我去查,一定要查到是谁害了老二和老三!” “记住一句话,谁能抓到杀老二和老三的凶手,谁就是新的老大,明白了吗?” “明白了!”两方人连忙躬身,喊得非常大声,眼睛都红了。 不知道是被仇恨激励的,还是为眼前的利益激励。不过无所谓,董大宝不管他们被什么激励,只要办事就好。 第一一六章 青楼赌馆的名 “很好,”董大宝脸上带着笑容说道:“根据我收到的消息,老二和老三应该是死在了人贩子的手里。” “你们去给我查,搞清楚京城里面最大的人贩子是谁,我要知道他们的资料。无论是卖给赌场的、卖给妓院的,还是卖给各豪门大户的,只要是做这个生意的,全都给我找出i。不用你们做什么,报到我这里就行,剩下的事情我会去查。” “我会在他们当中找到杀老二和老三的凶手。凶手在谁报上i的名单当中,功劳就归谁。还有一点,你们要记住,那就是先i后到。先报上i的人有功劳,后报上i的人没有功劳。” 五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董大宝为什么这么肯定他们的老大是死在了人贩子的手里。 不过这不重要,不就是去调查这件事情吗? 没问题。对于他们i说,这根本就不算什么太难的事。在京城地面上混,彼此之间都有勾连,本身干的买卖就不怎么见得光,大家都心知肚明而已。 平日里不勾连,那就什么都不知道;有心去勾连,肯定能找到中间人。 虽然京城这么大,但是他们这个圈子可不大,真的查起i没什么难度。 “老大放心,我们一定赶紧去查。”五个人面容严肃的说道。 “很好,那就去吧。”董大宝满意的点了点头。 五个人各自对视了一眼,转身向外面走了出去,到了外面招呼了自己的人手,呼呼啦啦的就离开了。 等到人走了以后,一个人i到了董大宝的身后,躬身问道:“大人,这些人行不行?他们看起i不太可靠。” “只是让他们查消息,无所谓的。”董大宝摆了摆手说道:“他们这些人可比我们查得清楚。你让人盯着他们,谁要是有不轨的举动,直接拿下。” “告诉兄弟们,这次跟着我做一把大的。成了,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你们也不用叫我董当头了;如果输了,罪责我一个人带,大牢我一个人进,绝对不会连累大家。” 手下的人看着董大宝,连忙躬身道:“跟随大哥,升官发财!” “去吧!”董大宝满意的点了点头。 对于京城的百姓i说,京城没有什么变化,大家每天按时过自己的日子。 朝堂之上的臣子们倒是心惊胆战,高拱要回京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闹闹腾腾。 在这样的舆情下,京城突然就乱了起i。 锦衣卫突然四下出击,开始查起了京城的各大伢行,下手稳、准、狠,尤其是查贩卖孩童的伢行。 声势闹得很大,弄得很多人莫名其妙。这是搞什么? 不过消息并没有隐瞒太久,很快就传了出i:太后生病了,皇帝想要做善事为太后祈福。张天师给出了主意,陛下下的圣旨,要彻查非法人口买卖,解救被拐卖的孩童,同时彻查人口贩卖。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莫名其妙。不过没有人在这件事情下心思,尤其是那些当官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现在高拱回京的事情才是大事。底层的一些人,随他们去吧。 东厂之中。 张诚坐在椅子上,脸色黑得可怕,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缓缓的说道:“这么多天了,你们都查出什么i了?锦衣卫那边都动手了,你们难道还要咱家等着吗?” 闻言,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阵尴尬。 说实话,他们跟着冯保太久了,更像是做官的,而不像是东厂。 得罪人的事情他们没胆子,发财的事情他们胆子倒是很大。 这件事情摆明了没什么好处,光得罪人了,所以他们这些天也就是应付差事,私底下查一查小人贩子。 倒是抓了一些人,但是效果不太大。甚至听到了消息以后,这些人伢直接就跑了。 不要小看那些人贩子,他们可都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敢做这样的买卖,没有后台怎么行? 东厂的消息又不隐秘,早就被人传出去了。 张诚顿时面露失望之色。 这些人不中用了。自己拿出了那么多黄金、说了那么多话,结果这些人就是不办事。 张诚心里明白,他们这些人看不上自己。自己不是东厂提督太监,只是东厂提督太监的干儿子。 “公公,卑职有收获。”这个时候,董大宝从下面站了出i,手里面捧着一张纸,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卑职这些天探查的结果。” 所有人的目光都锋利地看向了董大宝,仿佛像刀子想要将他活剐。 在大家都不出头的时候,没有人希望你出头,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你要是想出头的话,他们不但不会跟随,反而会想把你摁下去。 董大宝对这些人的目光视若无睹。 他们都是废物,不想升官发财,不想搏一个前程。自己和他们不一样,自己这次就要搏一次,成了自己就是董大人,败了无非就变成案犯董大宝。 “拿上i,咱家看看。”张诚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已经认定董大宝就是个干事的人,如果这份名单能够让自己满意的话,那这次就拉上董大宝一起大干一把。 在张诚看i,这次就是自己的机会。 上次自己在陛下面前汇报的时候,只是说了一句,自己就是轮值太监了。 事情干好了肯定能再进一步,如果干不好估计自己也完蛋了。 话都放出去了,结果事办砸了,这种太监陛下是绝对不会用的。 张诚已经把董大宝当成救命稻草了。 “是,公公。”董大宝连忙走了上去,把手中的纸呈给张诚。 张诚拿过i看了一眼,面露疑惑之色。 这上面标了很多名字,但只有一小部分是人名,剩下的都是青楼、赌馆的名字。 “你们都出去,”张诚看了一眼下面的人,直接说道:“在外面等着。” “是。”众人虽然心中不满,可到底是答应了一声。 只不过他们走的时候,看向董大宝的眼神,恨不得杀了他。 董大宝躬着身子站在张诚面前,根本懒得去看他们。 他心里面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结果如何,拼一把! 第一一七章 压锦衣卫一 如果成了,那些人就是土鸡瓦狗;如果不成,自己也轮不到他们收拾,所以根本不用去管他们。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以后,张诚沉着脸看向董大宝,晃了晃手中的名单说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回公公,卑职想查这些地方。”董大宝面无表情的说道。 “咱家知道。这些地方有什么不寻常的吗?”张诚问道:“你也知道这次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不光是你,咱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公公放心,卑职明白。”董大宝连忙保证。 “那你就说说吧,为什么要查这些家?”张诚点点头问道。 “锦衣卫那边去查伢行,看起i声势浩大,其实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董大宝语气带着不屑,“他们就是在应付差事,伢行那边他们根本什么都查不出i。” “为什么这么说?”张诚玩味的问道。 “各大伢行虽然看起i都是不怎么起眼的地方,可是他们背后都有人,而且根子很深。有人背书,查起i本i就很难。何况贩卖人口也是允许的,能查出什么i?即便有些不合规矩的地方,他们也可以让它变得和规矩。” “锦衣卫如此兴师动众,什么用都不会有。何况锦衣卫的刘大人,也不是那种下狠心得罪人的人。只不过陛下让他查,他自己想要搞大一些而已,说白了就是应付差事。” 听到这里,张诚就笑了,神情古怪的看着董大宝,笑着问道:“你觉得锦衣卫的刘大人是在应付差事?” “是,卑职就是这么觉得。”董大宝点了点头,随后想了想说道:“其实也不全是这个原因,也有可能是刘大人本身能力就这样。” 闻言,张诚就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这份名单,你有信心能够压锦衣卫一头?”张诚面容严肃的问道,甚至目光都有一些阴狠了起i。 “能,”董大宝直接点头道:“卑职用命担保!” “很好!”张诚满意的坐直了身子,“那你就说说吧,你要怎么用这份名单压锦衣卫一头?如果能行,咱家就陪你赌一把。” 张诚也明白,自己这份差事一定要办得漂亮。一方面是给陛下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就是要压锦衣卫一头。 现在朝廷里面所有人都在传,陛下要亲政,毕竟陛下已经大婚成年了。 在这个时候,任何事情都能够引起轩然大波,一点一滴的小事都会透露着不寻常。 锦衣卫的刘守有是张老的人,这件事情谁都知道。可是如果陛下亲政,刘守有就很尴尬。 继续跟着张老?还是转向陛下? 陛下亲政以后,锦衣卫那边不敢信,那就只能选择东厂。 东厂这个时候想要冒头,就一定要证明自己比锦衣卫强。 干爹不行,自己就要行。 董大宝向前走了两步,面容严肃的说道:“公公,在这份名单上,卑职列举的都是京城当中的一些大赌坊和大青楼。这些人,才是私底下贩卖人口的大户。” “仔细说说。”张诚笑着问道。 “想要查清楚人口买卖,光从卖家入口是不行的。那些人狡猾如狐,平日里甚至连个固定的居所都没有。狡兔三窟,何况是他们?想抓他们,难度太大。” “现在锦衣卫闹腾起i了,想抓他们就更不可能了。想要掏了这个窝子,就只能从买家下手。” “京城里面的大青楼就不用说了,他们的姑娘还不都是买i的?只要查他们,就有办法。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让他们服气,他们就会把人交出i。” “何况这次还有陛下的旨意,想要他们服软很简单。只要把他们压服,就能够从他们那里掏出一些东西i。卑职保证一定会有收获!” “至于这大赌场,他们本身就是卖人口的地方。那些赌输了钱的、借了高利贷的、还不起债的,就会拿自己的女人或孩子抵债,通常都是孩子。他们就会干起人贩子的买卖。” “只要咱们从这些大赌场下手,肯定会有收获。何况这些人平日里干的也都是伤天害理的事情,抓他们也没什么不妥当的。拿下他们,这次的差事根本就不愁。” 张诚听着董大宝的话,静静地思考了起i,觉得董大宝说的有道理。 抬起头看着董大宝,张诚缓缓的说道:“可是这么干,恐怕会得罪不少人。在京城这个地面上,敢开青楼和赌场的,哪一个后面没有人?” “站出i哪位侯爵,甚至是国公爷,咱家都不意外。文官那边要是能够蹦出i一些侍郎、尚书,咱家也不觉得意外。如果干不好,咱家和你可就都完了。” “这就要靠公公了。”董大宝直言道。 虽然话很短,但意思很明显,事情我敢跟你干,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跟你干。但能不能保证后路、能不能担得起责任,就是你的事了。 张诚非常纠结,现在他两难了。 想了想,张诚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表情,咬了咬牙直接说道:“干了!你去把外面的人叫上i。” “是,公公!”董大宝顿时面露喜色,连忙答应道, 时间不长,外面的人又走了回i。 张诚扫了一眼所有人说道:“董大宝那边的事情已经定了,咱家同意按照他的这份名单i做。从现在开始,东厂上下所有人马都归他调遣。你们配合好他,有胆敢抗命不遵、阳奉阴违者,一律严惩不贷!” “是,公公!”众人连忙大声答应道。 只不过嘴上答应了,心里面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过从他们的态度上i看,他们绝对不会乖乖地配合董大宝。不但不会配合,还会在后面下绊子。 如果让董大宝爬起i了,他们怎么办? 这个时候一起把董大宝摁下去才是王道。 何况张诚可不是张宏,大家对他的畏惧并不多。 “行了,去办吧。”张诚沉声说道。 底下的斗争他管不了,只能看董大宝了。 自己现在要做的是进宫去见陛下,别让人在陛下那里捅了自己的后门。 第一一八章 昌盛赌坊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张诚,伸手放下手中的名单,随后问道:“你确定这一些地方能查出些什么来?” “回陛下,自然能。”张诚咬了咬牙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不允许他退缩了。 朱翊钧语气随意的说道:“你让人去做就是了。” 说完,朱翊钧躺在六姑娘的大腿上,似乎对这件事情并不感兴趣。 不知道是不担心,还是不在乎。 “是,陛下。”张诚连忙趴在地上磕头道:“只是这些买卖后面怕是有些牵扯。” 闻言,朱翊钧似乎有些兴奋,睁开眼睛看着张诚,笑着说道:“那就好好查。朕倒是对这些牵扯很好奇,你就真能查出点什么,那也不错。” “是,陛下。”张诚再一次答应,心里多少有了些底气。 自己是要搏一把没错,可也要看在什么人手下做事。 陛下如果允许自己搏一把,事后愿意护住自己,这才能搏一把;否则的话,就是送命了。 “去做事吧。”朱翊钧摆了摆手。 “是,陛下。”张诚答应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刚走两步,他就听到头顶上又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从你手下调个人,去高老那里传旨。” 声音很飘忽,很远,也很随意。 “是,陛下。”张诚再次答应了一声。 见到皇帝没有其他吩咐,他便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屏风的后面。 朱翊钧躺在六姑娘的大腿上,轻声问道:“你说,他能做成吗?” 朱翊钧不怕张诚把事情闹大,也不怕张诚让自己给他担些责任,而是怕他做不好事情。 只要张诚把事情做好了,自己护他一下又能怎么样? 朱翊钧最佩服的皇帝,其实是成化皇帝。 在土木堡之变以后,大明风雨飘摇,英宗皇帝与臣子们离心离德。 在这个时候,成化皇帝登场了,创建西厂,重用汪植,在辽东和西北各处开战。 关键是都打赢了,而且国家的经济方面复苏也很快。 正是在成化皇帝的手上,大明才恢复了元气。那是一个心里很有数的皇帝。 到了最后,汪植被他贬到了南京,一辈子平平安安,只不过被黑得比较惨。 听了问题,六姑娘轻轻地给朱翊钧按着头,轻声笑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张公公的样子,应当是很有信心。” 朱翊钧笑了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没说话。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瞬间就引起了轩然大波。 陛下传了中旨,准许高拱回京! 无数人心惊胆战,无数人痛苦哀嚎,又有无数人沉默。 一时之间,官场上乱成了一锅粥,根本没有人能做主。 张四维这个时候沉默闭嘴,话都不能说。 申时行老好人一般,闭着嘴不说话,整天笑眯眯的。 其他的六部尚书也没有开口。 自从上次的御前会议之后,他们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等到皇帝真的下了旨,他们除了心情沉重之外,倒也没有什么太意外的地方。 只是准许高拱进京看病,没有给他册封官职,也没有起复。这件事情还真就很难办。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高拱不接中旨,可是这太难了。 就在这个时候,东厂那边也行动了。 董大宝面无表情的走进了一家赌场。 昌盛赌坊,名字倒是很大气。 董大宝随手拿起桌子上的骰子把玩着,看着眼前的人说道:“鄙人东厂七当头董大宝。你是这家赌场的管事?” 在董大宝面前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此时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 即便是听到董大宝报了名号,脸色也没有变化,他只是淡笑着说道:“回董大人,正是。小的李如意。” “倒是个好名字。”董大宝点点头说道:“东厂奉旨彻查京城中的孩童倒卖案子,听说你们家这生意做的挺大啊!” “污蔑,”李如意一脸平静的说道:“这就是污蔑。咱们家是赌坊,怎么会贩卖人口呢?不知是谁告诉大人的?小人愿意与这人对峙,看看是谁敢污蔑我们昌盛赌坊。” 闻言,董大宝就笑了。 要让你见到人,你不得弄死人家? 在东厂面前有如此底气,可见身份不一般。 只不过在来之前,董大宝就知道这家昌盛赌场在京城里面事情干的最多,也做得最绝。 昌盛赌坊只不过是他们表面上的生意。除了赌坊以外,他们还干很多事,比如放高利贷。 有的时候,赌场会放高利贷给赌狗,这很正常。可是昌盛赌坊的高利贷生意不光是给赌狗。 除此之外,人口贩卖也是昌盛赌坊的主营业务。他们有的时候去买人,买不来就诱惑家里的大人来赌场。 同时还和旁边街一家青楼有合营业务,专门给青楼弄漂亮的小姑娘。 这些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在街上一打听就知道了。 昌盛赌坊生意干了很多年了,不但没有被惩罚,而且越干越大,越干兼营的越多,下手也很牵扯,案子也多。 这证明他背景深厚了得。 看看周围围着的几十号打手,这也说明了这一点。 董大宝没有丝毫的犹豫,伸出手啪的一巴掌就抽在了李如意的脸上。 这直接打了李如意一个趔趄,猛地就在旁边栽了下去。 这一下不但把李如意打懵了,把周围的人也打懵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董大宝。 那些护卫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就要向前冲。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许动,谁再动就以谋反罪论处,就地格杀!”董大宝直接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阴沉着脸大声说道。 其他的东厂番子也猛地把腰间的刀抽了出来,双方瞬间剑拔弩张。 “噗呲!”是刀入肉体的声音。 “啊!”一声惨叫响起。 众人连忙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东厂的壮汉手里面握着刀,刀上满是鲜血。 倒在地上的一个人被他捅了个透心凉。 所有人都看向了那个人,又转头看向了董大宝。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第一一九章 他动了,我就杀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董大宝的话基本就是吓人用的,让对方不乱动。 对方也明白,所以他们不会乱动。 既然是吓人,那自然不可能真的杀人。 可偏偏有人动手了…… 董大宝眼皮微挑,嘴角一抽抽,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有一种被耍了的感觉,赶忙大声喊道:“所有人都不许动!” 喊完,他有些激动地走向杀了人的东厂番子。 董大宝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又看了一眼这人,沉声问道:“为什么杀人?” 杀人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此时似乎也回过神来了。 他听到董大宝的问题,有些迟疑的说道:“不是大人说的吗?谁要动的话,格杀勿论。他动了啊……”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了,这是在装傻。 董大宝说的动是反抗,而不是真的活动身体就杀了。 这完全是两个意思,可是眼前这个人就真的这么干了,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眼睛微眯的盯着这个人,董大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干得好!”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董大宝的时候,神情都变了。 这家伙是个疯子,这个时候居然说他干得好? 这可是乱杀无辜啊,而且是在激化矛盾。 不管这家昌盛赌坊背后的人是谁,肯定是个大人物。如果只是打了人也就罢了,大家背靠东厂,矛盾激化的还不是很厉害。 现在倒好,直接动刀子杀了人!这是把对方脸放在地上踩。 在场也不是没有聪明人,这一次董大宝指挥东厂的人手本身就是名不正言不顺。跟着张诚干,前程也不一定怎么样。 东厂里面已经有流言了,其他的大人也看不顺眼了。 大家都看得出来,这个人很可能是其他大人安排的,就是要为董大宝找事。 在这个时候,董大宝居然还敢这么说? 这就是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跟我来,”董大宝笑着拍了拍这人的肩膀。 这人嘴角一抽抽,脸上有些迟疑,不过还是拎着刀跟在了董大宝的身后。 两人一起来到了李如意的面前。 董大宝看着杀人的汉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卑职李大牛。”李大牛躬身说道。 “很好。”董大宝满意的点了点头,伸手将李大牛的刀拿了过来,用他的手握住刀柄,直接就放到了李如意的肩膀上。 “等一下我问话,他要是不乖乖的回答,你就一刀把他的脑袋砍下来。”说着,董大宝拍了拍李大牛的肩膀。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疯了吧? 李如意再也维持不住刚刚的平稳表情,嘴角一抽抽,脸色阴沉的看着董大宝,咬着牙说道:“这位大人,事情还是不要做这么绝的好吧?” 冷哼了一声,董大宝语气不屑的说道:“你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这么和我说话?” 说完,董大宝一巴掌又抽了上去,啪的一声直接打在了李如意的脸上,直接把李如意打的又一个趔趄。 这一次,李如意嘴角都渗出了血。 李如意看着董天宝,没有再开口。 董天宝转头看向李大牛,微微一笑道:“他敢这么和我说话,这次你怎么没动手?一刀砍了他啊!” 李大牛嘴角一抽抽,握着刀柄的手都不稳了。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董大宝居然如此狠辣,难道董大宝真的没有调查过眼前这个人是什么人吗? 这还真是个疯子! 李大牛咽了咽唾沫说道:“卑职……卑职这不是担心杀了他,大人无处问话吗?” “你倒是挺为本官考虑。”董大宝不屑的说道:“原本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看来也都是些没用的废物。真让人失望!” “原本本官以为你们是废物了一些,胆子也没有的。但是在背后阴人的时候,胆子应该有,而且应该很大。可本官想错了,你们背后阴人的时候胆子都这么小。” 说完,董大宝猛的踹了一脚李大牛,怒喝道:“滚!” 李大牛嘴角一抽抽,连忙拎着刀退到了一边。 他现在可不敢和董大宝对上,这人他妈就是个疯子,不要命的疯子。 自己的确是奉命给他捣乱的,最好加剧冲突、把事情闹大,最后让他收不了场。 自己第一时间就听他的话,杀了一个人。原本以为这事已经够大的了,可是看起来董大宝根本就不太在意,似乎还想让冲突更剧烈一些。 杀一个打手可以,但是杀管事,李大牛真的不敢。 “你觉得我敢不敢杀了你?”李大牛走了以后,董大宝看着眼前的李如意,轻笑着伸手把刀架站在了他的脖子上。 此时的董大宝脸上带着笑,语气很温柔。 在场的人表情都很怪异,不过一个个都打起了精神,谁也不敢再怠慢,眼睛似乎都放起了光芒。 刚刚董大宝的一番操作,把他们吓坏了。大家都觉得董大宝疯了,而且这种疯子肯定不会长久,很快就会被人干掉。 可是在这个时候,却没人愿意得罪这种疯子。这要是被他牵连,或者是被他收拾了,真的犯不上。 一时之间,大厅里面的气氛异常凝重。 听了董大宝的话,李如意一笑,抬起头眼睛微眯着说道:“我不管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这家买卖是谁的?但是有些话我要告诉你。” “你想杀我可以,但是你想从我这问出点什么来,想都不要想。” 董大宝轻轻一笑,语气之中带着不屑的说道:“说这种话的人多了,真能做到的却不多。走吧,东厂走一趟,让我看看你有多硬。” 一边说着,董大宝一边将刀插回了刀鞘,对着周围的人说道:“把这里封了,所有的账册全部搬回去。库房查封,里面的银子也全都搬回去。” “对了,不要拿。你们也应该知道这些钱烫手。虽然钱财动人心,可是这些钱拿回去啊,本官怕你们有命拿、没命花。好自为之吧!” 说完,董天宝压着刀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第一二零章 太后娘家被欺负了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一二一章 在陛下面前不能说谎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一二二章 国舅被 “舅舅,这是怎么了?”朱翊钧看着李文贵,脸色满是震惊。 他连忙站了起i,不敢有丝毫迟疑地跑到李文贵的身边,伸手将李文贵搀扶了起i。 李文贵颤抖着身子说道:“陛下,你要为臣做主!” “舅舅,不慌,不慌。”朱翊钧笑着安抚道:“到了皇宫里面,什么事情都好办了。i人,赐座,上茶。” 一边的张诚连忙吩咐人搬椅子、上茶水。 折腾了半天,终于坐了下i,只不过李文贵刚才哭哭啼啼的气氛瞬间都没有了。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笑着说道:“舅舅,有什么事说吧。” “陛下,您是不知道,东厂的人借您的圣旨在外面胡作非为啊!”李文贵一脸认真的说道:“他们封店抓人、敲诈勒索,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朱翊钧一愣,似乎有些疑惑,转头看了眼张诚,又看了看李文贵,这才继续问道:“舅舅,这话从何说起啊?” “东厂那些人抓了不少人、封了不少店,金银财宝都拿回去不少,简直无法无天!”李文贵怒声道。 朱翊钧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i,盯着张诚问道:“张诚,可有此事?” “回陛下,实无此事啊!”张诚也趴在了地上哭嚎,神情那叫一个悲惨。 他比李文贵哭得惨多了。如果李文贵是死了爹的哭法,那张诚就是死全家的哭法。 “行了,”朱翊钧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有事说事,哭什么哭?挺大个人了,能不能有点正事?整天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就不能有事说事吗?有事说事就这么难吗?天下的道理就那么多,什么事不能按道理说、按道理办?哭鼻子算怎么回事?没一点出息,给朕丢人!” 说着,朱翊钧转头看向李文贵安慰道:“舅舅千万不要介意,这些当奴婢的没有成色,当着舅舅的面哭哭啼啼,让舅舅见笑了。” 李文贵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敬的说道:“臣不敢。” 为什么皇帝骂张诚,我的心里面这么难受? 李文贵一脸懵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是,陛下。”张诚连忙从地上爬了起i,心里笑开了花。 他又不傻,看起i陛下是在骂自己,其实就是在指桑骂槐,骂的就是国舅爷。 看到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国舅爷此时万般无奈的样子,张诚还挺开心。 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i,张诚说道:“陛下,绝无此事!东厂一向都是按规矩办事,勤勤恳恳做人、本本分分做事,从i都不会有逾越规矩之举。请陛下明察呀!” 朱翊钧无语的看着张诚。 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演戏的? 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吧。唉,你太难了。 “大胆奴婢,胡说八道!”朱翊钧指着他愤怒地说道:“如果你没做,国舅能冤枉你吗?国舅是那种冤枉人的人吗?你当国舅是什么人了?” “肯定是你们惹国舅了,不然国舅能这样吗?太后还生着病,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少找点事?这要是让太后知道了,得气成什么样?”朱翊钧指着张诚破口大骂。 李文贵坐在旁边,如坐针毡。屁股底下仿佛有刺了一样,i回晃动那叫一个不舒服,左摇右摆似乎坐不住了一样。 “国舅爷啊,您可得实话实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张诚直接跑到李文贵的身边,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大声说道:“这真要是奴婢做错了,您拿奴婢怎么着都成,要打要杀全都任您。” “可是您得把事情说清楚啊!咱们做奴婢的,这条命本i就是主家的。国舅爷一句话让奴婢去死都行,但是你们不能冤枉奴婢呀!” 李文贵的嘴角直抽抽,看着跪在地上扒拉着自己裤子的张诚,心里那叫一个烦。 让奴婢去死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谁家的奴婢谁说了算。太监是皇帝的奴婢,谁敢让皇帝的奴婢去死? 李文贵怒指着张诚说道:“你不要在这里装傻!你手下的人查了我的店、抓了我的人,难道还不够吗?” “太后生着病,你就欺负我们家,断了我们家的财路。你是想让我们上街要饭吗?” 李文贵也怒了。 你个死太监,你还装?你疯了吧你。 真以为我不敢说出i是不是?我说出i你能怎么样? 朱翊钧看着李文贵,倒也不意外。 不是说所有的勋贵和勋戚都没脑子,更多的时候他们不是没脑子,而是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乎。 我就这么干了,能怎么样呢?皇帝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们早就已经飘得不落地了。 “有这事?”朱翊钧看着张诚怒声问道。 “回陛下,东厂这边的确是查了一些店铺,可是奴婢也不知道那些是国舅的呀!奴婢尽心尽力办差,没想到波及到了国舅。” “奴婢错了!”张诚一边说着,一边抬起i手抽自己的耳光。 啪啪的响声在大殿里面十分清脆。 朱翊钧也不说话,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张诚抽耳光。 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不悲不喜。 李文贵站在原地,脸色也变得很难看,觉得自己又让张诚摆了一道。 虽然张诚在不断地抽自个儿嘴巴,可李文贵感觉每一巴掌都抽在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朱翊钧就站在那里冷眼旁观,没有让张诚停下i的意思。 李文贵终于坐不住了,连忙向前一步道:“陛下,臣觉得这事可能是个误会,解开就行了。” “这怎么能是误会?”朱翊钧怒视着张诚说道:“行了,别装了!打几巴掌能行吗?把事说清楚!” 说着,他转头看向李文贵道:“舅舅,你说,哪一家店铺是你的?你告诉朕。” “今天这件事情,朕一定会为舅舅做主,绝对不会让舅舅吃亏。这天下还是咱们家的天下,不能让一个奴婢做了主。” 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就凝重了起i。 李文贵站在原地,直接打了一个哆嗦,有些回过神i了。 他是猖狂,他不是傻。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似乎被坑了。 第一二三章 除了谋反无大 看了一眼张诚,李文贵脸色很古怪。 完了,自己小看这个太监了,似乎被摆了一道! 李文贵冷哼了一声。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没这两下子,勋贵勋戚谁敢做买卖? 李文贵说道:“回陛下,具体是什么买卖,臣也不知道。都是家里面的管事在管,臣平日里也不过问这些,只是开销的时候才拿些银子。今天管家把事报到臣这里,臣才知道。” 做生意第一条:会甩锅。不会甩锅的生意人,不是好生意人。 自己家的生意见不得光,李文贵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无论是青楼还是赌场,那都不是官员能够经营的。 何况自己家那些地方,那黑的东西多了去了,放高利贷,买卖人口、逼良为娼,这些破事手下人都敢干,李文贵不用查都知道。 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时候倒是不能装傻。 不过问题也不大,把管事的人报上去就行了,回头皇帝要处罚的时候求求情,看看能不能从轻发落。 只要不死就成,人不死就有办法给他弄回i;若是实在没办法,非要死人,那就去死好了。 自己会告诉他:你去死吧,你们家人不用担心。你的妻子、孩子,我会给你好好养着。 这种事不要太正常,愿意干这种事情的人也很多。李文贵太熟悉这个操作了。 在嗅出事情不对以后,瞬间就把管事扔了出i,简直就是完美应对方案。 朱翊钧看着李文贵,又转头看向张诚问道:“你说。” “回陛下,奴婢是真不知道那些店铺是国舅家的。不然给奴婢几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呀!”张诚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奴婢查封的可全都是赌场和妓院呀!” “你说什么?”李文贵大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瞪着张诚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你查封的都是赌场和妓院?” “这怎么可能呢?他们怎么敢这么干?”李文贵一咬牙一跺脚,怒其不争,气愤得不行。 随后,他撩起衣服直接跪在地上以头触地,说道:“陛下,臣有罪啊!臣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居然敢背着臣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敢到臣的面前喊冤,当真是罪大恶极!陛下,臣有罪!”李文贵说着,直接趴在地上磕头道:“臣被小人蒙蔽、不辨是非,请陛下治罪!” 朱翊钧看着磕头的李文贵,目光明灭不定。 一个李文贵都已经滑不溜手至此,何况其他人?何况朝堂上的那些老臣子? 朱翊钧此时的心情大坏。 “原i是这样。”朱翊钧缓缓的说道:“舅舅快起i,你也不用过于自责,毕竟手下人做事情没规矩,也不能全怪你。” “多谢陛下!”李文贵从地上爬了起i。 朱翊钧看了一眼张诚,又对李文贵说道:“舅舅你也不要怪他,他也是奉了朕的圣旨。” “母后这些日子生病,朕的心里面心急如焚。张天师那边说,朕要行善积德,解救京城一些被拐卖的孩子,以慰藉慈母之心。”朱翊钧叹了一口气说道:“朕才让东厂去做这些事。” “不怪不怪,都是臣的那些下人不会做事。”李文贵一咬牙说道:“怪不得张公公。” 说完,李文贵说道:“这件事情单凭张公公处置,臣都没有异议。而且臣冤枉了张公公,是臣的错,臣一定会给张公公赔礼道歉。臣回去以后就寻找名医,为张公公疗伤。” “好,好,这就好!”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对李文贵说道:“那就去吧。” “谢陛下。”李文贵点了点头,躬身向外退了出去。 走出门口,李文贵松了一口气,随后脸色就严肃了起i,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大步走了。 大殿里面。 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诚。 张诚的脸已经红肿了。显然刚刚那几巴掌虽然是他自个儿打的,但还是用了力气的。脸上的巴掌印看起i十分清晰。 朱翊钧问道:“觉得怎么样?” “回陛下,可能国舅真的不知道吧。”张诚说得有些违心。 闻言,朱翊钧就笑了。只不过笑声中满是嘲讽,“你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这次张诚没有答话,因为他自己也不信。 可是人家就说不知道,你有什么办法? 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收拾府上的一个管事,朱翊钧还没有这么不要脸。一个李文贵滑溜至此,何况其他人? 朱翊钧现在越i越能体会历史上那些搞大案皇帝的心情了。 通过一个造反的案子,扫清朝堂上的一批人。 可能你没参与造反,一样把你牵连进去了。什么案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你弄进去。 比如科举大案、结党营私的大案、贪污的大案等等,看起i明明就是假的、是被冤枉的,皇帝就是视而不见,原因就在这儿。 你犯了别的事了,用别的事收拾不了你,那就找个罪名收拾你。 想到这些,朱翊钧就想到了当年的太祖皇帝朱元璋。 造反的名头简直是太好用了,不管想收拾谁,全都按这个罪名。 蓝玉案也好,李善长案也好,胡惟庸案也好,过了几十年了还翻腾。看谁不顺眼,你就是他的余党。办法自然是很好的办法,罪名都不找了。 可是在朱翊钧看i,过于简单粗暴了,也就朱元璋敢干。 这也使得朱元璋骂名一大堆,为他在后i的历史上惹i了很多非议。 朱翊钧却知道一件事情,按照明朝的领军规矩,将军必须驻扎在城外,不允许进城。 大将军蓝玉呢? 城里的官员不放他进城,他就用大炮轰塌了城门。你当皇帝的还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杀老兄弟。 可是一桩桩一件件,怎么办? 干脆给他个谋反的罪名,让他去死吧。你都要造反了,就不能怪我无情无义了。 对于那些人i说,除了谋反无大罪啊! 不过朱翊钧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朱元璋可能不太在乎,你们爱怎么说怎么说、爱怎么骂怎么骂。 朕本淮西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第一二四章 继续抄家拿钱 想着朱元璋做的那些事情,朱翊钧只有眼红羡慕的份。 摇了摇头,将纷乱的思绪甩出了脑袋,朱翊钧看着跪在地上的张诚说道:“起来吧。” “是,陛下。”张诚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张诚的脸很疼,红肿得厉害,看起来像是一个猪头。 可是他心里面却非常非常高兴,甚至兴奋得都要跳出来了。 他没猜错,也没赌错。 “去吧,找太医看看,上点药。”朱翊钧笑着说道:“这个样子来看起来可不太好。” 说完,朱翊钧伸了一个懒腰,直接往后面走了出去。 “今天晚上,朕要吃肉。”朱翊钧对跟在身边的六姑娘说道:“你让他们准备一下。” “是,陛下。”六姑娘连忙答应道。 出了宫门口,张诚再也压抑不住,笑得很是忘形。只不过扯到了伤口,瞬间又疼得呲牙咧嘴。 伸手招呼过来一个小太监,张诚说道:“你去一趟东厂,告诉董大宝继续。把动静闹起来,声势要大,不能让咱家的这顿打白挨了。” “奴婢明白。”小太监笑着点头答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东厂跑去。 看着狂奔而去的小太监,张诚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错,不错,是个人才。东厂就需要这样的人才。 东厂衙门。 董大宝这个时候有些焦头烂额,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 旁边东厂的其他当头冷笑着看着董大宝,有的人大声说话,语气之中也带着嘲讽;甚至有的人更是指桑骂槐,说董大宝自不量力。 除了几个资格比较老的人坐在角落里不出声以外,大家都针对上了董大宝,似乎董大宝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让他们很不满意。 董大宝懒得去反驳,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 在没有出来结果之前,说什么都是没有太大意义。 一些老油条冷眼旁观,根本不说话。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从外面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小太监的身上,有的人脸上露着冷笑,等待着董大宝被收拾。 所有人都知道,董大宝这一次搞错了。他选谁不好,居然选武清伯府? 那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太后的娘家。太后现在生着病,陛下怎么能让太后的娘家受人欺辱? 也幸亏太后生病,不然董大宝得让太后活活扒了皮。 “谁是董大宝?”小太监走进来以后,平复了一下呼吸,目光在所有人的脸上快速扫过。 他不是不认识董大宝,但有的时候就要装作不认识。 董大宝连忙从人群里面走了出来,恭敬的行礼说道:“卑职董大宝,见过公公。” “你就是董大宝?”上下打量了一番董大宝,小太监娇笑着说道:“张公公有话给你,你站好了听着。” “是,公公。”董大宝连忙躬身说道。 “公公让我告诉你,差事办得不错,继续办,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害怕动静闹大,也不要害怕声势闹多大;就怕动静不大、声势不大。” 小太监笑着说道:“董大人,去办吧。” “是,公公。”董大宝面露喜色,松一口气,连忙站起身子。 自己赌对了! 小太监点了点头,转身就向外走了出去,只不过脚步有点慢。 董大宝没有丝毫的迟疑,连忙追了上去,一边对着小太监拱手,一边将一张纸塞进了小太监的袖子里说道:“公公,卑职有些事情想问公公。” “哟,瞧你这话说的,咱家知道什么呀?”小太监娇笑着说道:“宫里面的事情可不是什么都能说的,咱家可不想惹麻烦。” “看公公您说的,咱们都是为了张公公办事,卑职怎么会让公公惹麻烦呢?”董大宝笑着说道:“卑职就是想问问,武清伯府那边怎么样了?” 这话一出来,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刚刚小太监的话就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脸色都变了。 谁也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张公公居然还让董天宝继续干?这世道怎么了? “这个呀,咱家倒是能说。”小太监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笑着说道:“国舅爷已经回去了,说是一场误会,国舅爷爷不知道自己手下做的是什么买卖。” “你想想是不是,青楼、赌场、放高利贷、贩卖人口,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生意。国舅爷怎么会做这样的生意呢?肯定是下面的人瞒着国舅爷做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国舅爷也知道错了,这不就一片乌云散了?” 小太监说完,摇晃着身子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虽然他说的很好听,可是大家都明白,武清伯府这一次栽了一个大跟头。陛下没有护着他,反而护住了张诚。 护住了张诚,自然就是护住了董大宝。 董大宝冷哼了一声,目光从周围的人脸上扫过。 众人有的不敢对视,连忙低头;有的不以为然,继续挑衅的看着董大宝。 你赌对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把国舅爷得罪了? 现在乐得越高,将来死的越惨。 张诚只是暂时在东厂,也只是管这一件事情。一旦这件事情过去,张宏公公重新回来,没人护着你,你还不是一个死? 现在得瑟也没用,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董大宝根本就不去看他们,直接站起身子迈步向外走了出去,大声说道:“兄弟们,来活了!跟着你家大人去发财了!” 说完,他迈步就向外走了出去。 外面等着的人听到这话,顿时兴奋的欢呼了起来,跟着就向外跑了出去。 屋子里面剩下的人自然是一片死气沉沉,虽然心里面不以为然,但该酸还是会酸,只能冷哼一声说道:“小人得志,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皇宫里面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陛下没有去管,武清伯府没有阻止得了,东厂依旧四下出击。 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激烈,东厂到处封店抓人、抄家拿钱。 一时之间,京城乱成了一锅粥。 第一二五章 四大金刚,两文两武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一二六章 大明出权阉了! 大明出权阉了! 这是在张诚被提拔以后,所有朝臣的第一反应。 第二个反应就是,陛下要亲政了!他想要安排自己的人了! 想到朝廷才刚安稳下来,又出了这么一个事,所有的人心情都不太好。 紫禁城,乾清宫。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刘显,终于松了一口气。 人还在,没有死,这就很好。 “臣刘显,参见陛下。”见到皇帝,刘显连忙跪在地上行礼。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陛下。 朱翊钧看着胡子都有一些发白的刘显,很明显的能看出他身子还没有恢复。 朱翊钧连忙迈步走了上去,伸手将刘显扶了起来,笑着说道:“爱卿远路而来,一路辛苦。” 君臣二人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聊很多,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建立起来,谁也不可能说太过重的话。 简单的见一面,朱翊钧就让刘显回去养病了。 虽然朱翊钧也想搞一些年轻的将领,不过暂时还用不着。 现在大明的年轻将领都在四方做事情,收拢到身边来会耽误事。接下来张居正还要搞改革,自己总不能把戚继光调回来吧? 刘显的儿子现在在广西那边,也不能把他抽调到身边来。 目前有两个老将足够了。 送走刘显之后,朱翊钧的目光又落到了张诚的身上,笑着问道:“东厂那边怎么样?没有什么问题吧?” “回陛下,没有。一切安稳。”张诚笑着说道。 现在的他心满意足。 东厂拿到手了,他的地位自然就上来了,直接就把陈矩压过去了,怎么可能不高兴? “好好的调教,回头真要用的时候要能用。”朱翊钧笑着嘱咐道。 “陛下放心,一定不让陛下失望。”张诚连忙说道。 “对了,有个差事交给你去办。”朱翊钧伸手将一个名单递给张诚说道:“以你的名义送到司礼监拟旨,让东厂去接人。” 张诚伸手将名单接了过来,躬身说道:“是,陛下。” 虽然不知道这份名单意味着什么,可是张诚明白,陛下交代的事情就一定要办,第一个差事不能出篓子。 这份名单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一些老臣的名单。名义上就是皇恩浩荡,允许他们进行荣养。 大部分都没有什么,就算回来了也只能是荣养,甚至有的人根本就来不了。 如果文官们看到这份名单,就会发现一个十分刺眼的名字——海瑞。 “去吧。”朱翊钧摆了摆手轻声说道。 “是,陛下。”张诚答应了一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京城并没有闹腾起来,整体上还算平静。 张居正不在,没有一个能做主的人,这就让京城显得格外平静。 不过私下里并没有那么平静,无数的信件匆匆离开了京城,全都冲向了张居正的老家,目的只有一个:催张老回京。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张老再不回来,就不可收拾了! 在所有人看来,皇帝这一次出手肯定不会轻易收手。毕竟已经做出姿态来了,不可能再收回来。 很多人都开始担心了起来。只不过他们根本不知道,朱翊钧不会再出手。 到了眼前这种情况,朱翊钧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要等张居正回来才能开始。 而现在,要开始做自己另外的事情了。 西苑,演武场。 朱翊钧看了看刘显,又看了看俞大猷,笑着说道:“两位爱卿从来没有带过这样的兵吧?” 刘显两人对视了一眼,面露苦笑。 眼前这能叫兵吗? 一群半大的孩子站在朱翊钧的面前,男孩女孩都有,每个人都是怯怯的,拘谨又害怕。 “分成两队,男孩在左边,女孩在右边。”朱翊钧笑着说道。 这些孩子就是东厂和锦衣卫收获的成果。 东厂那边比较多,从查抄再划拉,总共送来了两百多人。 锦衣卫那边也是发了狠,送了一百三十多个人过来。 原本他们没这么跳脱,可是张诚这么一手直接就把锦衣卫压了下去,刘守有被逼得受不了,后面也下了一些狠手。 这些孩子要么是孤儿,要么就是被家里卖的。 朱翊钧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想起了明朝一个机构,或许自己下一步可以从这个上面搞点事情。 孩子们虽然害怕,可还是按照朱翊钧的吩咐分成了两堆。 有的胆子小的甚至都吓哭了,哇哇的叫。只不过被人盯着又害怕,连忙捂住了嘴。 朱翊钧也很无奈,有些头大,突然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培养孩子这玩意,自己还真没什么经验。 “两位爱卿,接下来这些孩子就交给你们调教了。”朱翊钧看着刘显和俞大猷直接说道。 刘显和俞大猷一样很无奈,对视了一眼也只能躬身说道:“是,陛下。”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一时之间还是有些麻爪。 带兵行,训练孩子……实在是有些不明所以。 何况他们不知道陛下想干什么,这就更不好办了。 朱翊钧看了一眼这些孩子,大多数都是营养不良。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为这些孩子恢复身体素质。 “这样,两位爱卿,你们带着这些孩子开垦田地吧。”朱翊钧笑着说道:“在西苑里开垦出二十亩地。” 开垦土地? 刘显和俞大猷对视了一眼,更有些迷糊了。 这西苑虽然不是皇宫的正中位置,可也是皇城。在这里开垦土地算怎么回事?在这里种什么呀? 在后世,一个名字很多人都听过——中南海。 中南海是中海和南海的总称,加上北海公园。就是现在大明朝的西苑。 中南海在后世总面积是一千五百亩左右,水面面积七百亩。 现在大明朝时期环境好一些,面积也要大一些,水面有八百亩左右,土地面积有一千亩左右。 在这个地方开垦出二十亩地了,自然是九牛一毛。只不过在皇家园林里面开垦出一片田地,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皇帝已经下了圣旨,刘显和俞大猷自然只能听话,躬身道:“是,陛下,臣领旨。” 第一二七章 粮食是国家基础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一二八章 西苑的试验农庄 高拱和海瑞的作用,其实更简单,就是来当反对派的。 要知道,一场没有反对派的改革,是不完整的改革。 张正的改革派也不是上下一心,在触动到他们自己利益的时候,也会和张居正翻脸。 在这次夺情事件里面,这种行为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让朱翊钧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需要一个敌人。 一个外部的强大敌人,让他们能够紧密团结在张居正的身边,让他们有危机感。在这种危机感下,他们才会愿意割让一些利益。 张居正回家的这段时间,自己这段操作就是一种试探,张诚的崛起也是一种试探,高拱的回京也是一种试探。 事实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张居正回京了,无数人都跑去迎接,一扫之前的阴霾,似乎之前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些人又坚定不移地团结到了张先生的身边,甚至被他们营造出了“先生不出,苍生奈何”的气势。 朱翊钧站在田地中间,手里面拄着一只铁锨,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在他的周围,一群孩子正在干活。 这群孩子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这些日子皇宫里面给他们的伙食非常好,一日三餐能吃饱。 早上粥、馒头、咸菜、鸡蛋; 到了中午,统一的三菜一饭,一荤两素; 晚上吃大饼,有的时候卷肉,有的时候卷菜。 当然了,这只是开始。 在朱翊钧的设想里面,西苑的这个田地就是一个试验农庄,为以后的国有农庄进行试点。 他要在今年年底之前让这里的孩子能够自给自足。除了自给自足以外,最好还能够有产出。 除了种田以外,这些孩子这几天也开始接触简单的训练了。最基础的军事知识、跑步、强身健体,也开始识字了。 在军事训练方面,朱翊钧和俞大猷、刘显一起研究。 通常都是朱翊钧听着,毕竟在排兵布阵方面他什么都不懂。 他唯一能提意见的就是强身健体这方面,比如怎么练协调,怎么练强大,拿出来的也是军训那一套。 两个老头研究得不亦乐乎,玩得也开心。 看着那边两个老头正在和孩子们一起刨地,朱翊钧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日子有点辛苦,但是这种感觉真的挺好。 “陛下,皇后来送饭了。”张诚来到了朱翊钧身边。 闻言,朱翊钧就是一愣,转回头看过去,发现王皇后真的走过来了。 这段时间,王皇后似乎过得也挺开心,领着一帮宫女给这群孩子们做饭。 原本朱翊钧不同意,这种事不用皇后来操持。 但是王皇后坚持,用她的话说,皇帝种地、皇后做饭,正合适。 朱翊钧也只能同意她来操持。 每天到饭点时,王皇后就会带着一大群宫女、太监来送饭。饭菜装在特制的大木桶里面,木头下面是热水,保证饭菜不凉。 “招呼大家吃饭吧。”朱翊钧笑着说道。 那边铜锣一响,所有孩子们都欢呼着跑了过来。 这些日子,他们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个人过得都很开心。 跑过来之后,他们先给皇帝行礼,然后给皇后行礼,最后再给两位老将军行礼。 礼仪过了之后就是洗漱,洗脸、洗手,再去旁边领餐盘,然后到桌子那里打饭,找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吃饭。 朱翊钧的位置是在左侧的一个凉亭当中。 在这里,他是唯一一个有特殊待遇的人。 两位老将都没什么特殊待遇,端着餐盘跟那帮孩子们一起吃。用他们的话说,要与士兵同吃同宿,不能搞特殊。 朱翊钧原本也想这么干,结果两人拼命反对,用他们的话来说,我们这么干是为了领兵,皇帝你这么干有失为君的体统。 最后朱翊钧只能无奈放弃,给自己搞了一个特殊。 从一副农妇打扮的皇后手中接过餐盘,朱翊钧笑着说道:“娘子今天这身打扮,倒是很吸引为夫。” “钧郎!”王皇后嗔怪了一声。 王皇后这几天过得真的很开心,每天陪着皇帝一起忙碌,两人就像是新婚的夫妻一样。 “天下间如娘子这般俏丽的村妇怕是没有。”朱翊钧继续笑着说道。 “妾身也只是做做样子,”王皇后撅着嘴道:“钧郎不喜欢,妾身明天就换回来,何苦如此挖苦妾身?” “娘子,你看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朱翊钧笑着说道:“为夫很是喜欢。为夫想到了那些纨绔子弟强抢民妇的事情,为夫等一下就把娘子抢回去。” 王皇后哼了一声,没再搭理朱翊钧,开始伺候他吃饭。 伸手端起面前的蛋花汤喝了一口,朱翊钧满意的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娘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在这么多菜里面,只有这个蛋花汤是皇后亲自做的。 那边那些孩子喝的蛋花汤也是皇后做的,每人一碗,是所有的菜里面最受欢迎的菜。 倒也不单纯是为了拍王皇后的马屁,味道确实不错。 放下手中的碗,朱翊钧转身对张诚说道:“那些人都出去了?” “是啊,陛下,都去了。”张诚笑着说道:“朝堂上下六七成的官员都跑去了,京城中很多士子也都去了,都在夹道欢迎张阁老。” “天没亮他们就出城了,据说要迎接出十里。京城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张诚的话说的没什么毛病,就是在叙述事实。 可朱翊钧还是听出来了,这是在给张居正挖坑,说张居正多么得人心。 听出来了也假装没听出来,朱翊钧不在意的点了点头。 有些事情过犹不及。 压力要有,但是不能太大。 转头看了一眼张诚,朱翊钧说道:“你也去一趟,代朕去接张先生。” 张诚嘴角一抽抽,面容有些僵硬,不过还是连忙躬身说道:“是,陛下,奴婢这就去。” 等到张诚走了以后,朱翊钧看了看王皇后笑着问道:“你说张先生会不会抽他一顿?” “应该不会吧?”王皇后有些呆萌的说道:“张先生可是读书人,怎么会打人呢?” 第一二九章 张居正回京 看到王皇后可爱的样子,听着她呆萌的话,朱翊钧哈哈大笑,笑得非常开心。 实在没想到,皇后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朱翊钧说的抽张诚,自然不会是真的打。 事实上,朱翊钧现在让张诚过去,就是为了落张诚的面子、让张居正长面子。 去做给所有人看,张居正能压张诚一头。除了张居正以外,你们其他人谁都不行。 如果没有这个过程,前面的铺垫不就白费了? 朱翊钧很想去看看热闹,看看张居正会不会对张诚做点什么。 如果张居正真的做点什么,那君臣之间还真的算是有默契。 京城外。 人群一阵纷乱,所有人听到了一个消息:张诚来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张诚居然会来,也没有想到张诚居然敢来。 大家谁不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想对付张诚? 张老回来,说不定就不会放过张诚。 从马车上走下来,张诚脸上的笑容很灿烂,手里面拿着一根拂尘,迈步走进了人群。 张诚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人的脸,最终落到了张四维和申时行的脸上。 “奴婢见过两位老,见过诸位大人。”张诚笑着对周围的人拱了拱手。 张四维和申时行也对着张诚拱了拱手,同样笑着说道:“公公也来了。” 他们脸上一点也没有尴尬或是其他的表情,让人如沐春风。 这就是老人的能力了,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虽然不至于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这样的小场面根本不是事。 张诚心中暗骂,老狐狸。 不过他脸上依旧笑着,说道:“是啊,陛下让咱家过来,替陛下迎接张老。” “那就一起等着吧。”张四维笑着说道。 张诚也点了点头。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转头看向了一边,显然互相看不顺眼。 时间不长,前面就出现了报信的兵丁,随后就是声势浩大的大队人马。 两旁护卫着张居正的士卒先跑过来,骑兵、步卒都走了过来护卫着一辆巨大的马车。 当车停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面带期盼、目光热切的看着马车。 车帘挑开了。 张居正缓缓地从车里走了下来。 他没有穿官服,只是随意的穿了一身布衣,见到众人之后拱手,脸上露出了笑容。 张四维和申时行向前走了一步,同时对张居正拱手道:“见过老。” “见过老。”周围的人也连忙一同行礼,大声喊了起来。 一时之间,声势浩大,所有人都拜向了站在前方的张居正。 无论什么人看到这一幕,都足够震撼人心。 张诚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都快凝固了。 他不是震撼的,而是吓的。 想到京城里面的传言,以及自己做的事,张诚的心里就有些发虚。 这张老要是收拾自己的话,自己恐怕就完蛋了吧?真不知道陛下能不能护住自己? 这是张诚的心里面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见这个场面给他心中带来的震撼。 文官们一方面高兴,张老回来了;另一方面是希望,有了张老这样的人,还怕阉党不灭?还愁不能还朝纲以清正? 极少数人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取而代之,生而为人,当如张居正。 张居正看到这一幕也有一些动容,心中微微一动。 当初自己离开京城之时,何其狼狈? 现在回到京城之时,何其荣耀? 这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想到这里,张居正一时之间也是感慨颇多。 张居正对着周围拱了拱手,笑着拉住张四维和申时行说道:“何至于此?我只是归来而已,不用搞这么大的动静。这实在是太过惊扰了!我实在是当不起,大家都回去吧,回去吧!” “老可千万别这么说,”张四维拉住张居正笑着说道:“老国之重臣,众望所归。今日时景象便是人心所向,老于大明无异于泰山柱石,怎么能说过呢?” 一边的申时行这个时候也说道:“就是就是。” “再说了,这些人也并不是我们组织来的,而是自发的。老你看,除了朝廷的大小官员以外,那边还有很多读书人的士子。” “再看那边,国子监的人都过来了。可见老何其得民心!”张四维笑着说道。 张居正顺着张四维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群读书人。 他心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当初骂自己骂得最凶的就是他们,现在又是他们。 张居正其实很想问一句,怎么老是你们? 张四维见张居正看过去了,又说道:“老,你再看这一边,朝中的勋贵也来了不少。他们都在期盼着老回归啊!” 转头看过去,张居正果然看到了不少眼熟的面孔。 朝堂之上的勋贵勋戚真的来了不少,甚至还看到了武清伯府的李文贵。 自己这才回家一趟,就已经成了众望所归。世间之事,当真玄妙。 张诚站在一边,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总觉得周围的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全都是不怀好意。 想到这里,张诚的脸更黑了,心里面也有一些发怵。 他还想调头就跑回皇宫、回到陛下的身边去。只有在那里,他才会获得一些安全感。 不过这个时候,张诚真的没法跑,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上来。 “奴婢见过老。”来到张居正的身边,张诚躬身说道:“奴婢奉了陛下的旨意,特来接老。” 闻言,张居正瞬间就严肃了起来,整了整衣帽,对张诚说道:“可有旨意?” 张诚连忙摇头说道:“陛下并无旨意,只是让奴婢来替陛下迎接张老。” “陛下说了,老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是累了,可暂不入宫拜见,回家好好休息。明日进宫,陛下为老接风洗尘。” “臣领旨,谢恩!”张居正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随后站直了身子说道:“诸位,今日迎接之事,谢过了。但是我们不能总堵在这里,各位散了吧。” 周围传来了哄笑声。也不管张居正说的好不好笑。大家都陪着笑。 第一三零章 八方风雨会京师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之后,张居正拉着张四维和申时行上了自己的马车。 在场的人里面,也就他们两个有资格跟着张居正上马车了。 坐上马车之后,三人的脸色也都严肃了起来。 张居正看着张四维和申时行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京城我离开不久,怎么所有的事情都变样了?” “虽然我也收到了一些书信,可是其中并未言明。两位,现在离进京还有一段路程,有什么话直说。” “本来也是想和阁老说说的。”张四维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最近京城的情况不太好,大家也是担心,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何事让你们担心至此?”张居正疑惑的问道。 他心里有一些猜测,但并不明朗。毕竟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在京城了,而这段时间京城的局势可以用风云变幻来形容。 他想听听张四维怎么说,担心自己把握不住。 张四维也没有隐瞒,将京城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随即叹了一口气说道:“阁老,陛下毕竟已经大婚了。张宏公公为人你也是知道的,光靠他一个人怕是镇不住宫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果再不想想办法,恐怕大明之祸就不远了。” 闻言,张居正脸色也严肃了。 事情的发展显然超乎了他的预料,而且他意识到了另外一个事情:朝廷之中有臣子似乎要和张诚他们勾结在一起。 现在他们从谁下手? 从高拱等人下手。他们把高拱弄回京城,这样一来就能够从高拱的学生或者他的门生故旧下手。 谁也不知道高拱有多少心腹大臣,一旦他们两股势力合流,麻烦就大了。 在外有高拱,在内有张诚,他们加在一起的话,足以压倒一切。 自己如果有冯保在,根本就不用担心。能打败他们一次,就能打败他们两次。 现在的问题是冯保不在了,张宏不中用啊! 张四维之前说的那些话已经很明显了,在这一次的竞争当中,刘守有那边大溃败,根本就不争气。 锦衣卫也不行啊! 显然在皇帝成年的这个端口上,有人要搞事情。 太后身体不好,总是有病,现在根本没有人敢去打扰太后。 上一次陛下已经发了脾气,如果谁再敢去打扰太后,后果可想而知。不但起不到应有的作用,还会适得其反。 皇帝成年了,皇帝身边的那些太监先忍不住了,冯保死了以后他们就想上位。 以张诚为首的年轻太监想要上位,张宏就压不住,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叹了一口气,张居正有些无奈的说道:“没想到我只是离开这么短的时间,京城的局面就已经败坏成这样了。” 张四维和申时行都有些尴尬,但都没说话。 虽然张居正没有说他们什么,但意思还是有些明显:我才离开几天,你们就把事情干成了这样? 事实上,申时行刚进来,很多事情做不了。 张四维能做,但是他不想出这个头。无论是和他一样硬刚,还是去得罪皇帝,这都不是张四维想要的。 如果张居正要倒的话,张四维甚至都考虑过和张诚联手。当年高拱和孟冲联手、张居正和冯保联手,没道理自己不能和张诚联手。 至于张居正的那些理想,自己可没有。这一次把情况说得很严重,更多的就是想看热闹。 如果张居正和张诚打了一个热闹,那么自己或许可以伸把手。就像当年张居正赶走了自己的老师高拱一样,没道理自己不能把他赶走。 只不过这些想法在现在这个时候只能埋在心里,一丝一毫都不能透露出去。 “等我明天进宫见过陛下之后,再商议吧。”沉吟了片刻,张居正看着两人说道:“总要看看陛下是怎么想的。” 两人一起点头,都没有再说什么。 已经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了,张四维和申时行对这件事情的前程都不太看好。 陛下毕竟已经成年了,他真的想亲政了。如果没有这个想法的话,陛下就不会做这些事情,那些太监也没有办法鼓动陛下。 何况作为皇帝,谁真的想做傀儡呢? 想到这些,他们都觉得张居正前途堪忧。不过这个时候不靠他,能靠谁呢? 外面的那些人不也一样吗?把张居正捧得高高的,天塌了不是有高个子顶着吗? 没有高个子那就捧出一个高个子, 如果摔下来的话,那也是张居正先摔。 这些事情,张居正当然心里面也很清楚。这些心思想让他上当,基本不可能。 只不过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些事情必须要有人去做。 马车很快回到了张居正的家里,所有人也各自散去了。 紫禁城,西苑。 朱翊钧看着回来的张诚,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乎没有什么伤害。 看来张居正没有抽他。 朱翊钧心里不禁有一丝失望。 这位老师怎么就不能冲动一下呢?你干一点冲动的事,我好有个把柄啊! 看着张诚,朱翊钧笑着问道:“情况如何?” “回陛下,情况热闹极了。”张诚连忙笑着回答道:“那当然是人山人海,京城里面的人都像过节了一样,到处都是人。大臣和学子全都汇集了起来,一群人都在迎接张阁老。” “奴婢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当时众人一起参拜张阁老,那声势真的是太浩大了!”张诚一脸震惊的说道,似乎还没有从震撼之中回过神来。 朱翊钧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演技还行,比流量生强一点。 话里面的意思,朱翊钧已经听出来了,摆明了就是在给张居正上眼药。 不过朱翊钧也不太在意,这事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明天张居正进宫,这场戏可以好好的唱一下。 师徒二人这么久没见了,不知道自己的老师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惊喜? 想到这些,朱翊钧还真的有些期待,站起身子,心情大好,直接说道:“娘子,走了。为夫去钓鱼,今天晚上要吃鱼。” 第一三一章 轮到陛下做主 张居正进宫了。 这是京城无数人都在关注的事情。 当张居正走进皇宫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等待着张居正进宫的结果。 再一次走进这座皇城,张居正心情有些复杂。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可是再一次回来,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 刚开始,张居正以为自己的心境出了问题。可是很快,他就发现不是。 自己还是自己,心境还是那个心境,是皇城里面不一样了。 整个皇城的气氛都不一样了,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完全不同。每个人走过时露出来的精气,看起来都是那么的不一样。 张居正很快就明白了,皇城里面起了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是因何而起? 是因为做主的人而起。 以前这里做主的是太后,是冯保;现在这里做主的是陛下,是皇后,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 “张阁老。”张宏来到张居正的面前笑着躬身道。 张居正点了点头,语气随意的问道:“张公公不必如此客气。这宫里好像多了很多生面孔?” 张宏瞳孔一缩,暗自感叹张居正的敏锐。 是,宫里不是多了很多生面孔,而是少了很多熟面孔。 这也是为什么张居正感觉宫里气氛不一样的原因,这些生面孔的做事和行为方式与原来可完全不一样。 “张阁老,此事说来就话长了。”张宏有些迟疑的说道。 事关宫里的机密,张宏实在没有想好要不要和张居正说。可是他就觉得这些事情应该告诉张居正,所以有些纠结。 张居正面带微笑的看着张宏,也不说话。 他想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这个时候逼迫张宏可不是什么好的办法。 静静等待就可以了。 “是这样的,阁老,前些日子太后生病。宫里面有人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把太后气得病严重了,陛下便罚了一些人。”张宏语气很轻的说道。 张居正眉毛一挑,心里大概明白了。 张宏虽然只是说了一件事,而且是谁都能够打听到的事情。 这本身这就不是什么秘密,张居正昨天就听说了。可是他却明白,张宏在告诉自己,皇宫里起这样变化的原因陛下故意为之。 真的是因为太后,还是假的因为太后,张宏不知道,也不敢说。他只能告诉张居正,陛下是故意这么做的。 当然了,这话不能说出来,只能隐喻。 说了一件都知道的事情,看似平常,也足够隐晦,能不能领悟就只能看听的人了。 显然张居正是绝对的聪明人,一瞬间就领悟了。 “多谢公公解惑。”张居正笑着对着张宏抱了抱拳。 “阁老客气了。”张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后便转身在前面带路。 闲聊结束,该去见陛下了。 西苑。 张居正从没有想过西苑会是眼前这一副模样。 这里还是皇家的西苑吗? 这里是什么地方? 周围的景色倒是没变,可是怎么看着都不对劲。 一群孩子正在热火朝天的忙碌着,好似在播种着什么。 周围有不少成人也在帮忙,争吵声和欢声笑语不时都会传过来。 “张阁老,”张诚这个时候也迎了上来,笑着躬身道:“陛下在凉亭等着阁老。” 这一幕让张居正的瞳孔一缩。 张宏居然没有直接把自己带过去,可见陛下已经对张宏不喜了。 这个张诚还真是有两下子! “多谢张公公!”张居正笑着说道。 在张诚的引领下,张居正继续往前走。 这短短的时间,张呈居然让陛下对他宠信至此。当真了不得! 到了张居正这个地步,当然不会有什么鄙视的心态。为臣也好、太监也好,能够在陛下面前固宠,也是一种非常难得的本事。 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张诚? 看来还是有能人啊!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凉亭。 朱翊钧看着从远处走过来的张居正,直接站了起来,快步走向张居正说道:“张先生,您终于回来了!朕可想死你了!” 张居正连忙道:“臣也甚是想念陛下。” 见张居正要行礼,朱翊钧一把拉住他的手,笑着把他带向凉亭,一边走一边说道:“朕听闻先生能够提早回来,心里边欢喜得紧。” “只是一日没见到先生,朕心里就一直放心不下。今日见到先生,朕很高兴。” 张居正看着十分兴奋的皇帝,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论皇帝这样的做派是发自真心还是装的,张居正都很高兴。 两人来到凉亭以后,朱翊钧拉着张居正坐下,笑着说道:“自从先生离开以后,朕倒是有大半的时间都住在这边。” “宫里和京城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母后那边让朕有些担心。” 听着朱翊钧的话,张居正十分认真,每一句话都不敢错过,甚至皇帝的每一个表情都没有错过。 他想看出一些什么来。 可是他失望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陛下的语气很随意,看起来就像是在唠家常一样,说起京城的事情来也是一副不在意的语气,似乎真的是不太在意。 “陛下,太后吉人自有天相,相信不日便会痊愈。”张居正轻声说道。 虽然他很想说点别的什么,但是不行,一定要先关心太后。这是重点,也是轻重规矩。 聊了一会儿之后,两人这才把话题转到朝堂上来。 张居正说道:“陛下,臣昨日回京,便有不少人到臣这里告状,说是东厂横行霸道,在京城里到处查封店铺抄家,民怨沸腾。” 这事根本就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外面那些人把动静闹得这么大,宫里面怎么可能不知道? 与其猜测,还不如直接说。如果自己不说,反而给了这些太监搬弄是非的机会。 “先生信吗?”朱翊钧笑着问道。 “臣自然不信。”张居正也笑着说道:“臣也听说了,陛下为太后祈福才会做这些事情。陛下孝心感动天地,相信上天一定会让太后痊愈。” “先生信得过朕,朕很高兴。”朱翊钧一脸的笑容。 第一三二章 我大明子民究竟生活在何等苦难中? 从始至终,两人谈话,张诚都在一边听着。 刚开始他还有笑容,随后脸色越来越严肃,腰也越来越弯。 此时此刻,张诚终于见识到了张居正的本事。 单单从张居正和陛下的聊天当中就能够看得出来,陛下对张阁老很尊重,张阁老也的确很有心,什么事情都站在陛下的角度上考虑。 这就很要命了。 不怕你反对,就怕你赞成。 “其实也不光如此,”朱翊钧想了想说道:“京城里面,有些人做的太不像话了!” 朱翊钧沉着脸说道:“皇亲国戚、勋贵们整日里游手好闲,什么事情都不做不说,还到处惹是生非。那些赌场青楼是他们开的,这也就罢了,毕竟他们不干也有别人干。” “可是他们下手也太阴狠了一些,跟人贩子相互勾结、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开了一个赌场,不是放高利贷就是逼人卖儿卖女。” “别说是皇亲国戚了,就是寻常的商人,恐怕也没有这么狠的心!”朱翊钧越说越气,愤怒的一拍桌子说道:“堂堂国舅,居然还好意思到朕这里来哭求?” “要是让人知道国舅哭求的居然是为这些事情,朕该怎么和天下交代?怎么和臣民百姓交代?一群蛀虫!” 闻言,张居正一笑。 少年义气,倒也没什么说的。 那些皇亲国戚的损失,张居正本来就不在意。他们的损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本身就是一群酒囊饭袋,整日里屁事不干到处吸血。这样的人被收拾一番也是应该的,懒得搭理他们。 张居正也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情,东厂这次的行动应该也弄了不少文官的产业,怪不得大家齐心协力。 显然这是挡了财路,而且谁的面子都不给。他们怼张诚也是应该的。 这些破事,张居正没有兴趣,进宫也不是为这些人出头的。张居正有自己的想法。 见聊得差不多了,张居正直接站起身子,撩起衣服就跪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朱翊钧连忙站站起了身子,没有丝毫的迟疑,连忙走了上去,伸手将张居正搀扶了起来,颇为疑惑的问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话,先生但讲无妨,何必如此?” “陛下,臣在回京的路上一直在琢磨。到了京城,见到陛下之后,臣的心里面终于下定了决心。”说着,张居正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份奏疏。 “先生,这是……”朱翊钧有些迟疑的问道。 “这是臣请求还政的奏疏。”张居正将奏疏递给朱翊钧,颇为感慨的说道:“先帝大行到今日已经六年了。” “六年以来,臣每日都是胆战心惊,唯恐有负先帝重托。幸亏陛下天资聪明,让臣心中稍安。” “六年时间过去了,陛下也已经成年,甚至已经大婚了。到了这个时候,陛下该亲政了。”说到这里,张居正一脸感慨,又一脸的殷切期盼。 朱翊钧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伸手拿起奏疏,看都没看又递给了张居正,直接说道:“先生这是做什么?难道有人在先生面前说了什么?” “没有没有。”张居正连忙说道。 “朕虽然成年了,可是从来都没有单独处理过政事,对国家上下的事情也不甚了解。而且朕很年轻,性格也不沉稳,怎么能亲政呢?” “先生做得很好,好好的干,朕相信先生!” 见张居正还要说话,朱翊钧抬起手阻止了他,直接说道:“先生不必如此,走吧,跟着朕过来看看。朕和先生说,朕这些日子可没有闲着,做了好多事。” 说完,朱翊钧就拉着张居正走了。 出了凉亭之后,两人直接就来到了不远处的农田。 看着开垦出来的农田,朱翊钧笑着说道:“先生你看,这是朕开垦出来的二十亩地。” 看着一脸得意的朱翊钧,张居正陪笑,但是没说话。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实在是没法说。 皇帝在西苑弄出了二十亩地,的确是好事。可是这该怎么赞颂? 陛下英明? 可西苑这是种地的地方吗? 要怎么反对? 又不知道从何反对起。陛下喜欢农事、爱种地,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坏事。总比到处弄女人、到处搜刮钱来的好。 张居正只能站在一边不说话。 “朕和先生说……”朱翊钧兴奋的拉着张居正介绍自己的成就。 “这边这些地,朕准备种蔬菜和瓜果。等到将来种出来了,给先生送过去一些。” “还有这一边,先生你看,这边正准备种一些新的粮食。” 朱翊钧笑着对张居正说道:“朕已经让人去搜罗了高产的良种,到时候在这里种。” 张居正跟着朱翊钧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看,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刚开始,他以为陛下就是在玩闹,可是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西苑里头土地不错、很肥沃,他是知道的。 重点不在这里,而在于陛下对这里的规划,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其实井井有条。哪个地方做什么,都已经有了想法,甚至也详细了解过该怎么种。 哪个地方该怎么翻土、怎么布局、怎么浇水,全都做好了详细的规划。 “这些孩子,都是张诚他们救回来的。”朱翊钧指着眼前的孩子们说道:“其中有一部分是孤儿,还有一部分是家里人赌钱,把他们卖了。” “朕没想到把他们送回去,就留在这里,朕养着他们。这片地,朕就是给他们弄的,做事的同时也能够让他们自给自足。” 朱翊钧神情很严肃,根本看不到嬉戏的色彩。 张居正在一边,脸色也严肃了起来,躬身道:“圣明无过陛下!” 朱翊钧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这还差得远,这不过是京城一座城市,甚至连顺天府都没有顾得过来。大明两京十三省,这样事情有多少?” 说到这里,朱翊钧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我大明子民究竟生活在何等的苦楚当中?朕身为天子,实在是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 第一三三章 高拱不要脸 张居正看着朱翊钧,颇为老怀大慰。陛下心怀百姓,这对大明来说是一件好事情,只要心怀百姓就不是坏事。 不过看到眼前这些孩童,张居正却有些不以为然。 在张居正看来,陛下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眼界还是窄了一些。这些孩童救回来又能怎么样?天下这样的人何止千千万? 不从根子上下手,那是没用的。根子是什么? 是改革。 张居正笑着说道:“陛下仁厚,心怀天下,当真是天下百姓的福气,也是大明的福气。臣为天下贺、为大明贺!” 朱翊钧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说道:“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怎么能当得先生如此夸奖。朕为大明天子,心怀百姓也是应该的。” 君臣二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就融洽了起来。 朱翊钧也没有让张居正离开,而是留他吃了一顿安安稳稳的饭,这才让人把他送了回去。 和张居正一起送回去的,还有一大堆的赏赐,各种绫罗绸缎、金银财宝。 等到张居正走了以后,朱翊钧坐到湖边,躺在刚刚让人做出来的摇椅上,整个人有些疲倦。 不得不说,这种假笑一样的社交生活,还真的挺累。 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白云,朱翊钧喃喃的说道:“张居正已经回来了,高拱想必也快了吧?” 河南新郑。 高拱看着眼前的圣旨,脸色很是纠结。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王安,问道:“你们家公公可曾来信?” “回高老,来信了。”王安点了点头。 “怎么说?”高拱闭着眼睛,沉着脸。 说实话,这份圣旨他很不满意。当初自己上疏到京城,就已经让高拱觉得有一些不妥当了。因为如果真的这么干的话,是丢人的事情。 不过被张居正气了一顿以后,高拱实在是忍不住了。在那样的情况下,面子算什么? 实惠和好处才是真的。 于是他就上了一本奏疏,请求回京城。 当初陈矩可是说好的,只要自己这么做了,就能让自己回京。他也做到了,陛下的确下了圣旨让自己回去。 可是这圣旨完全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想要的是朝廷的诏书,而不是陛下的中旨。 如果自己现在奉陛下的中旨回京,名声会更差。原本就是自己自动请求回京的,现在连这个脸也不要的话,那就真的没有脸了。 高拱的脸色有些难看。 王安倒是气静神闲,公公在信里面交代的清楚。 想了想公公的交代,王安抬起头看着高拱说道:“高老,不是我家公公不想帮忙,实在是你在京里面树敌实在太多了,而且也没人支持你。不要说其他人,连张四维都没有表态。” “当时我家公公也没有想到,本想着这件事情出了以后肯定会有人支持,到时候我家公公再劝说陛下顺势下一份诏书。可谁想到啊……”说到这里,王安就不说了,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 虽然话没说完,可是话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不是我家公公不帮忙,而是朝堂上的阻力太大;朝堂上的主力大是因为你自己。 高拱脸色通红,很想反驳,可是又没法开口。 他离开京城多年,那些元老故旧早就已经顾不上他了。官场上人走茶凉都算是轻的,很多时候人没走茶就凉了,何况他这种离开这么长时间的人? 这已经不是人走茶凉的事了。 见到高拱张红着脸不说话,王安觉得火候也差不多了,继续说道:“高老,这是我家公公能够做到的最大限度了。不过我家公公还有几句话,让咱家和高老说。” “什么话?”高拱沉声问道。 “我家公公说了,高老想要重起,那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之事。古有韩信胯下之辱,相比起来,高老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些许流言蜚语,高老不用放在心上。这些人全都是一些趋炎附势之徒,等到高老重新上位之后,这些人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会尽力吹捧高老。现在他们如何看低高老,将来就会如何自打耳光。” 高拱看着王安,沉默了半晌没有说话。 他其实早就已经心动了,王安说不说这些话他都会去京城。做了这么多年的官,脸算什么? 如果没有当年自己被赶回来的事情、没有这几年在家里面的郁闷、没有张居正来给自己的窝囊气,自己或许还能够忍。 可是现在自己忍不了了。相比起那些,回京面对的这些事又算什么? “你家公公说的有道理。”高拱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宫里面居然出了你们家公公这样一位大才,后生可畏啊!” 说完,高拱站起身子做出了一副送客的样子。 王安也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笑容,对着高拱拱手说道:“那咱家就回去准备了。高老定个时间,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高拱想了想,说道:“就后天吧。” 既然已经准备做了,那就要雷厉风行一些,不要在这个时候再继续推诿迟疑了。装,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 “如此甚好。”王安点头说道:“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高老。我家公公说了,如果高老答应的话,让咱家再告诉高老一件事。回京之后的情况,高老不用太担心,我家公公已经在谋划了。” “哦?是吗?”高拱眯着眼睛问道:“不知是什么事情?” “与高老一样,也是一些老臣回京。这里面肯定会有高老喜欢的臣子,也会有一些阁老曾经用过的人,相信必不让高老失望。”王安笑眯眯的说道:“至于有什么人,咱家就不知道了。到了京城以后,阁老应该会见到这些人。” 闻言,高拱眼睛一眯,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拱手道:“如此,多谢你家公公了。” 想到自己曾经的手下,再想到自己回京之后有陈矩配合,高拱的心中就火热了起来。 这一次自己要大展身手。 第一三四章 亲政事件 “那好。”多诺万说着点了点头,“那你觉得需要多久?一个月够吗?” “够了。绰绰有余。”莫里斯立即道。 “好!”多诺万提高了声调看向其他人,“那么我们就说好。一个月时间,在这之后我们来一次评测怎么样?如果不合格,这只队伍里的人,无论是谁包括我,只要不合格就滚蛋。怎么样?” 莫里斯盯着多诺万看了看,在愣了片刻后他点了下头道:“好。就这么定了。你可别忘记你自己说的,如果你没达标,你也得滚蛋。” “当然。”多诺万指了指其他人道:“大家看着呢。”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莫里斯的肚子,“不过你这发福的就像个怀了孩子的肚子却在告诉我滚蛋的多半会是你。” “这不用你担心。”莫里斯冷笑了一下道:“你照顾好你自己吧。” 多诺万没再和他废话,转而看向大家道:“那么中午前在这里集合,我们要去训练基地各位都不陌生,我们要在待上一段时间。所以回家收拾收拾,和家人说一声吧。中午十一点在这里集合。吃过午饭后我们就出发。把一切都已经安排好。抓紧时间。解散。” 大家听到解散立即纷纷起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这让皮特突然有些无奈,因为这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因为他以为第一天怎么也得为各种入职工作忙上大半天吧? 好在多诺万也没离开,在所有人离开后多诺万看了看皮特有些抱歉的道:“好像第一天对你来说并不愉快。” 皮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这个小队中的问题他并不了解,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多诺万的话。 而多诺万也不勉强,他来到皮特身边看了眼东面墙上的队旗朝着那里示意了一下,示意皮特跟着他过去。 皮特立即跟上了多诺万,他知道多诺万这是有话要和他说。看来在这个问题队伍中,自己算是多诺万的一方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嫡系了。 多诺万走到半路时停了下来,接着来到一个储物柜前,伸手在储物柜上拍了两下后,原本看着像是锁着的柜门便打开了。 “这是埃文斯的,他总喜欢在柜子里放啤酒。”多诺万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瓶,“来一瓶吗?” “不。不了,你知道,我基本不喝酒特别是。。现在应该说是工作状态下。”皮特摆了摆手道。 多诺万点了点头,自己拿出一个扳子打开酒瓶盖子,“看来一直以来你都没变。还是那个非常认真谨慎的陆战队员。” 这句话让皮特再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去接,因为这句话并不是一句简单夸奖他的话语,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容在里面的,首先感到的就是多诺万的无奈和感慨。 多诺万在喝了一口后,慢慢走到了队旗前,在看了看旗子后他突然道:“原本这只小队并不属于我。”多诺万说着回过身看了眼皮特接着道:“我是空降而来的。就像那次遇到你时,你们那个班一样。原本大家都以为你将成为新的班长,但是上面却调来了一个。”说到这里他回过身指了指旗子,“之前队伍里的就留下了一半。知道是哪几个吗?我想你应该能感觉的到。” 皮特此刻站在了多诺万的侧后方,他看了看多诺万的侧脸后试探着道:“莫里斯,马特,奥乔亚?” “差不多。”多诺万点了点头,“看来你已经注意到了。不过还少了一个,埃文斯。埃文斯也是。” 埃文斯也是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从大家的表现还有围着桌子坐着时埃文斯都像是多诺万的人。 “原本这个队伍还算不错。”多诺万说着指了指队旗,“看到左上角那里的图案了吗?” 左上角?皮特之前就注意到了旗子上的问题。他立即应到:“那两个标记?” “对。两个标记。那两个标记原本不在这面旗子上。或者说原本不属于这旗子的内容。但现在却是这旗子上最重要的一部分。”多诺万说到。 “那看起来。。。”皮特眯着眼仔细看了看,“像是个头盔。二战时式样的头盔?这代表什么?” “没错。”多诺万点了点头,“这是后来绣上去的。每一个头盔都代表着一次胜利。或者说一次完美的任务。” “那这上面有两个。”皮特看了看多诺万道:“那就是说这只队伍以前有过两次。。。立功表现?” “立功表现。。。”多诺万听到这样的说法笑了笑,“在这里应该叫高光时刻。可惜并没我的份。” “他们发生了什么?原先的队长怎么了?”皮特接着问到。 “退休了。”多诺万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啤酒,“就和埃文斯这个老家伙差不多大。老陆战队员,你应该知道这地方像我们这样的大多来自海军。那人年纪大了干不动了。伤病缠身,拿了笔退休金回家了。最后一次的任务。”说着多诺万指了指旗子,“第二个头盔,其实并不怎么完美。但是他们足够顽强。虽然得到了荣誉,但这个小队也一下没了灵魂。” “损失惨重?”皮特问到。 多诺万耸了耸肩道:“当然。算上伤退的,少了一半人。剩下的你也都认识了。我一直认为正是那次大的损失让那个老头退休了。”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的位置,“真正累的,干不动的是这里。” “然后就让你来了?为什么不让你单独带一只队,把他们调入你的小队中的,我想那样的效果应该会比较好。”皮特说到。 多诺万看了眼皮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如果是我调来,那我是外人。他们会觉得是我夺走了他们的荣誉,队伍。而如果是调进我的那只队伍,那么他们才是需要融入进来的人,在情感上会好接受的多,也会主动的多。可是,很多时候并没那么容易。”多诺万说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你知道这里三个老板中的一个是老陆战队员吗?” 第一三五章 改革开始了(日万求全订) 旭日东升,整个京城仿佛活过来了一样。车辚辚马萧萧,无数人开始从城门进城。 其中,有个车队并不是很显眼,也就三五辆马车,装饰并不是很华丽。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每天车来人往的,各种达官显贵非常多,这种车队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奇雅的车队。 王安坐在一辆马车当中,松了一口气。 终于回到京城了!差事办好了! 想到接下来的前途,王安的心里很兴奋。 坐在后面马车中的高拱此时挑起了车帘。 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京城城门,高拱的心中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又是高兴又是愤怒,还有一些唏嘘,最后全部化作了一声叹息。 在这一声叹息之后,高拱的眼神就严肃了起来。 这一路上,他早就听说了张居正入城时候的盛况,当真是天下无出其右者。整个大明一朝,恐怕没有能与张居正比肩的了。 这让高拱心里面更不是滋味了。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离开,那么享受这个待遇的应该是自己。 想到这里,高拱心里面什么想法都有了,回来干一把大的! 马车随着人流逐渐的向前,最后进了京城,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西苑。 朱翊钧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把锄,不时在地上挠几下。 看着面前长出来的土豆,朱翊钧脸上的笑容没断过。 陈矩来到朱翊钧的身后,躬身说道:“陛下,高拱进京了。” 朱翊钧的手停了下来,想了想问道:“人回来了?” “回陛下,回来了。”陈矩躬身说道。 朱翊钧站起身子,把手中的锄头交给了陈矩,随后说道:“那就两天以后。两天以后朕要见高拱,让他进宫一趟。” “是,陛下。”陈矩连忙躬身道。 高拱进京,大幕可以拉开了。 高拱进京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间引起了轩然大波。 接下来,又传来了皇帝要在两天之后召见高拱。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舆情哗然。 一时之间,京城中所有人都担心了起来。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心里面也早就有了预料,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大家的心里面还是有一些震惊和接受不了。 在回过神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张居正的宅邸。 所有人都知道,高拱回京,最着急的应该就是张居正。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大家都在等着这两人斗法。 陛下两天以后召见高拱,结果在第二天,张居正就进宫了。 朱翊钧看着面前的张居正,发现他没什么表情,似乎对高拱进京之事根本没什么担心。 他一副“我不在意,我没听说过”的样子,显然是把高拱无视了。 不管这是心里面的想法,还是做给外人看的,如果高拱知道了的话,估计又会被气得够呛。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觉得自己这位先生很有意思。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么干就能把高拱气死。 想到这里,朱翊钧忍不住想笑。 这就是先生啊!走得了堂皇正道,也使得了歪门邪道。 “先生,今日先生进宫,不知有何事?”朱翊钧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故意沉声问道。 “陛下,是关于清查田地之事。”张居正面容严肃的说道:“早年,臣就和陛下说过,大明现在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这是‘国匮民穷’的根源。” 朱翊钧点头说道:“先生以前是说过。当时先生还说,如果想要解决这种事情,那就要改革。” “当时朕就问过先生,那就改;先生说时机尚不成熟。难道说,现在时机成熟了吗?”朱翊钧有些疑惑的看着张居正。 “回陛下,的确已经成熟了。”张居正点了点头说道:“臣这一次回家,一路上沿途所见,都证明时机已经成熟。” 朱翊钧的心里面,对这种说辞根本就不相信。 什么叫一路上沿途所见,觉得时机成熟了? 你是一路上耀武扬威,觉得自己的权力可以干这个事了,所以时机成熟了。 大大的官员全都开始跟你干了,所以时机成熟了。 不过这种事情,朱翊钧喜闻乐见,点头说道:“先生准备怎么干?先和朕说一说。” “臣准备先清理田地。”张居正这一次的神情更加严肃,语气也有些低沉,说话的语速都很慢。 他缓缓的说道:“赋税减少,土地是根本。自大明立国以来,百姓日增,人口越来越多,可田地却越来越少。” “民间投献隐匿成风,朝廷怎么可能收缴的上来赋税?臣想清理全国的土地,清理出来这些土地就能够让大明增加许多赋税。”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缓缓地点点头。 这件事情,朱翊钧早就已经知道了。 张居正改革其实是分几步走的,第一步是吏治,设立考成法,给官员戴帽子。这是他被官员反对的主要原因之一。 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吃喝玩乐,再贪污一点银子,干几年之后落一个好的评价就升官了。 无非就是给上官送点礼,那能叫送礼吗? 君子有梳财之意,交际应酬而已。 张居正你这样可好,让我们大家当官脑袋上还套个紧箍咒,这就是背叛! 在这个过程当中,张居正罢免了三千多位官员。那些庸碌的、不听话的全都换下去了,从上到下都换成了自己人。 即便不是自己人,也是党派众人的门生故旧。 正是因为这种安排,让张居正对全国各地的衙门如臂使指,传下去的话就有人去办。 这样一来,张居正才敢开始进行改革的第二步,清查全国的土地。 我家有十亩地,我报八亩,我交八亩的税,这叫做隐匿土地。 我们家有一个举人,他不交税,还能免税。我把土地放到他的名下,我也不交税,每年再把地从他手里租回来,只是付出少量的地租,这叫投献,是举人具有的特权。 都说秀才是穷秀才,可没听说过举人是穷举人。 第一三六章 清查土地从顺天府开始 总结起来就是特权阶级,包括勋贵、勋戚和读书人,利用自身的特权想办法巧取豪夺土地,还不给国家交税。 张居正的这一步改革,最主要的就是想要查清楚大明究竟有多少土地。想法自然是好的,只不过很多事情落到下面就不行了。 这也是为什么海瑞等人觉得张居正这么干是下策的原因。海瑞觉得这样只会让穷苦的老百姓日子更难过。 张居正所用的那些官员,海瑞压根看不上。 在海瑞看来,张居正和徐阶一样,彻彻底底的是政治官僚,根本不是心怀百姓;他的改革也只是为了朝廷创收,并不是真正的为了百姓过得好。 目的不同,执行的策略不同,达到的结果也就不一样。召集任务的那些官员有能力,但是也真贪污,用他们改革往往会适得其反。 结果也证明了海瑞他们的猜想是正确的。 在这次土地清查当中,很多地方的确好好地清查了土地,但是也暴露了很多的问题——土地清查时候的贪污和转移。 有钱的大户会让官府把自己的地量小一些,明明这一块地是二十亩,量出来只有十一亩,纳税的时候按照十一亩来纳税。 对普通老百姓的土地,一亩地给量出一亩半。 官员们为了拍张居正的马屁,都要多弄出一些土地来。有的人为了立功,甚至把一些荒滩、盐碱地全都算了进去。这也就造成了更多的问题,普通百姓生活更困难了。 这些问题,朱翊钧也思考过。 张居正的改革目的是富国强兵,而他也做到了,从目的上来说他达成了。 可是朱翊钧却知道,张居正的这场改革注定只能是一场绚烂的烟火,它是国家和特权阶级对底层百姓的一次大规模压榨和盘剥。 而且究竟谁拿了大头还不好说,不但没有解决矛盾,而且还激化了矛盾。 “先生,朕有一问。”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笑着问道。 “陛下请说。”张居正一愣,随即躬身。 “就拿朕眼前这块地来说,”朱翊钧问道:“如果朕是本地乡绅,有功名在身,与官府衙门的胥吏关系很好,还与知县的关系也不错,朕手下的管家找到了衙门的胥吏,贿赂他一点银子,二十亩地在量的时候量成十五亩,或者是十二亩,先生觉得有没有问题?” “上田变成中田或者下田,有没有问题?至于缺损的一部分,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反正那些百姓上告无门,把他们中田变上田、下田变中田,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亩地量成一亩半,两亩地就量成两亩半。这样,一县土地能多量出三成,对朝廷有个交代,算是叙功。从乡绅富户手里面收取的贿赂,能让县令大发一笔。” “对于富户来说,无非就是出一些贿赂的钱罢了。等到来年交税之时,这些穷苦百姓自然交不起。那么我身为士绅,可以把他们的地买下来,他们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 朱翊钧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非常平和,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变过。 说完,他转头看向张居正问道:“先生以为如何?” 张居正沉默了。 这些问题他知不知道? 他知道。 海瑞他们都能够想到的事情,张居正怎么可能想不到? 他的才华又不比他们差,甚至要好很多。只不过在张居正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因噎废食,不能因为局部的贪污而放弃了全国的改革。 世界上的事情就不可能做到两全其美,只能是取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 就像当初制定考成法的时候,很多人反对考成法,理由不可谓不正当。可是不能因为他们的反对就不执行。 张居正的考成法其实更像是绩效考核,朱翊钧详细研究过,大部分都需要官员快速完成、按时完成工作;怎么完成没有说,全都一股脑的压在了下边。 这的确是消弭了一些官场人浮于事的风气,可是也让很多官员在考成法的压力下对百姓大加压迫。 “先生怎么不说话了?”朱翊钧笑着问道。 “此事,臣也想过。”张居正说道:“大明吏治的确有很多问题,可是臣整治了这么多年,不敢说海清河晏,但一心一意为国的官员还是大多数。臣相信这些官员忠心为国,一定会把事情做好。” 朱翊钧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按理说,这个问题解决办法不是没有,而且很简单,就是派人去监察。 张居正想不到吗? 他想得到,只是不敢说。 想要下面的人干活,必然就要有点好处。只要把土地清出来,他们拿一点没什么;如果不让拿,清查土地就搞不了。 派人去监察,那就更不可能了。派谁去? 自己人? 很可能沆瀣一气。 派别人去? 肯定不行,太容易搞出事情来了。到时候改革岂不功亏一篑? 所以张居正明知道有问题,这个监察也不能派。 何况一旦派出监察,让下面那些人怎么想?您这是不相信我们吗? 伤了人心不说,也会让人生出逆反的心理。既然你不相信我们,我们还干什么? 朱翊钧眼睛微眯,点了点头说道:“先生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情先生就去办吧。不知道先生想从何地开始?” “回陛下,臣想从闽地开始。”张居正躬着身说道。 “为什么要在福建开始?”朱翊钧有些好奇的问道。 “回陛下,福建人少地少,高门大户也比较少,清查起来难度较小。万一有了事情,也不至于让朝廷伤筋动骨,影响微弱。所以臣觉得福建正合适。” 朱翊钧静静地看着张居正。 自己不想从福建开始。张居正想要的那些东西,恰恰是自己不想要的。 转头看着张居正,朱翊钧说道:“朕觉得福建不太合适,太远了。如果有了什么事情,通报京城太不及时。不如找一个离京城近一点的地方,先生觉得顺天府怎么样?” 说完,朱翊钧一脸笑容的看着张居正。 :x 第一三七章 造反,革自己的命? 张居正的脸色瞬间就严肃了起来,心中开始疑惑了起来,究竟是谁在后面给陛下出主意、进谗言? 难道这些都是陛下的想法? 不像啊。自己的学生自己了解,陛下就不是这么干事的人。这后面肯定有人在搞事情。难道是高拱? 高拱不是还没有见陛下吗? 张居正想到了另外一个人——太监张诚。 这个张诚虽然年轻,可是年纪就爬到了东厂厂公的位置上,高拱回京也是他一手促成的。要说他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这件事情是他搞出来的,也不让人奇怪。 背后是谁? 自然就是高拱。这两人联合在一起倒是有些麻烦。 张居正眼睛微眯,脸色略微有一些迟疑。 放在顺天府? 这是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方向。顺天府什么地方? 天子脚下、首善之区、京畿之地。在这么一个位置上搞土地清查改革,那不是在开玩笑吗? 也不是说不搞,而是不能现在搞。自己要的是一个成功的试点,进而推广到全国去。一旦试点成功,事情就好办的多。 大势已成,到时候京城这些人也没有办法抵抗大势的洪流。滚滚大势之下,他们也只能乖乖地听话。这才符合自己的计划。 可是直接从京城开端,这些人怎么可能同意?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肯定站出来反对。这些勋贵和勋戚,他们的庄田才有多少? 如果真查出来谁家地那么多,就容易出事情。 这些人肯定会非常害怕,他们会反对,大力的反对。加上反对的文官再搞事情,那就更难搞了。 尤其是高拱回京以后,他肯定不会自甘寂寞,这种事情他不会不出手。 张居正迟疑了,还是想把地方放在福建。 “陛下,顺天府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如果骤然在这里清查田地,动静实在是太大了,不合适啊!” 张居正向前走了一步,连忙躬身劝诫道:“一旦出了事,恐怕难以收拾。” “臣觉得还是福建比较合适。”张居正抬起头再一次说道:“福建虽然远了一些,可是朝廷有急报,不会耽误什么事情。” 朱翊钧没有说话。 不可能让张居正把试点放到福建去。 一来的确太远了,二来福建根本就没有什么代表意义。在那里完成清查田地也没有借鉴意义。没什么难度,暴露的问题少,哪有什么借鉴意义? 后世史书上关于这次试点也只有五个字的评价:闽人以为便。 朱翊钧虽然没有处理过这些事情,但是两辈子生活的经验告诉他,福建人应该是被代表了。至于说被谁代表了,那就不好说了。 只有放在一个改革难度比较大的地方,才能够看出问题来,才能够针对问题提出解决的方案,在以后的改革当中避免。 这是试点的根本原因和必要性,否则还搞什么? 随便找个容易的地方搞一搞,这不就是面子工程吗? 朱翊钧绝对不可能把试点放到福建去,不过现在也不是做决定的时候。 沉吟了片刻,朱翊钧说道:“这件事,朕考虑考虑。” “是,陛下。”张居正面容严肃的躬身答应道:“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臣先告退了。” “朕送先生。”朱翊钧笑着说道。 君臣二人各怀鬼胎,却一起笑着向外面走了出去。 等到张居正离开,朱翊钧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自己之所以让高拱和海瑞他们回京,就是为了给张居正一些压力,不能让张居正按照原来的历史进度进行。 如果还继续按照历史进度来做的话,历史很难有所改变。 张居正改革的失败,除了万历皇帝本身的原因以外,也有改革本身的问题。 张居正的改革是为了富国强兵,剖析到本质上就是两个字:敛财。 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从百姓那里把财富聚敛上来,结果演变成了特权阶级的一场狂欢。 除了清查土地的时候可以搞混,后面的一条鞭法更是如此。除了朝廷需要的棉桑丝绸以外,所有的赋税都不用银子来收取,结果导致地方的士绅和官员一起盘剥老百姓。 到了收税的时候,他们不出钱收粮,把粮价可劲的往下压,压到只有平日的四成,甚至是更多。 如果粮食可以交税,那就无所谓。粮价低了,我们不卖就是了。 可是现在不行,上面有考成法压着,官员玩命的催逼赋税,倾家荡产卖儿卖女也得交税。 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况? 老百姓宁可赔钱,硬着头皮也得卖粮食。 可是以这么低的价格把粮食卖出去,交了税了以后,家中的存粮就不够吃了。能怎么办? 只能借贷。 富户在这个时候把贷款放出去,还得起,我赚利息;还不起,我拿你的土地,甚至是拿你们家的人。 佃户是怎么来的?卖儿卖女是怎么来的? 还不起钱,女儿到我家来抵债,典型的不就是杨白劳、黄世仁和喜儿的故事? 士绅地主阶级是这个国家的根基,他们支撑起了封建帝王王朝,因为皇帝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地主。 改革土地制度,就是在革士绅地主阶级的命,也是在革皇帝的命。 可是不改革土地制度,百姓就吃不起饭,活不下去就会造反。 纵观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本质就是土地的集中与再分配。 建国初年,刚打完仗,地多人少,大家领了地都能有好的生活。加上建国之初吏治清明,百姓的日子都好过。 可是随着时间的发展,人越来越多,地就不够用了,特权阶级开始腐化堕落、玩命土地兼并、积攒生产资料,这就是土地集中。 当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再一次揭竿而起、造反成功,重新分配土地,也就是重新分配生产资料。 朱翊钧站在凉亭中,眺望着眼前的滔滔湖水,大脑飞快旋转。 如果只盯着土地,主要生产资料不转变,国家的问题永远没有办法解决。 除非来一场土地革命。 实现土地革命的办法只有一个:造反。 自己身为皇帝,革了自己的命。 第一三八章 山东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回到寝宫,朱翊钧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伸手从床底拿出一个盒子。 盒子是紫檀木做的,简易的推拉结构。 朱翊钧从盒子里拿出一副地图,缓缓地在桌子上展开。 这幅地图从系统那兑换来的,是后世画的大明地图,很多位置都标注得非常清晰。 目光扫了一眼,朱翊钧就扫到了一个位置,他思虑良久盯上的一个位置。 只不过想要在这个位置开始,恐怕不容易。只要自己说出去,恐怕就会遭受反对。除了其他人之外,当地人恐怕都不会同意。 朱翊钧盯上的这个地方,就是山东。 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山东距离京城足够近,靠近运河,无论是传递消息还是物资运送,都非常便利。 从政治角度上来说,山东的地位也远比福建重要。 从政治生态上来讲,山东是大明极为复杂的政治生态。首先,这里有藩王,鲁王一系全都在这里。改革土地不动藩王怎么能行呢? 在正德宗室的时候,大明宗室总共有五千多人。 到了嘉靖年间,这人数已经激增到两万多人。 到现在,数量更多了,已经快要破三万人了,每年耗费禄米八百五十多万担,占国家财政的三四成收入。 这消耗在以后还会更大规模的激增,增加到五成甚至六成。皇室数量在接下来的几十年之间会急速膨胀,到崇祯年间会膨胀到十几万人。 毕竟基数越大,增速越快,甚至呈几何倍数的增长。 宗室人口的快速增长,带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国家负担。加上这些宗室人口对地方的掠夺,更会让国家财政雪上加霜。 不说其他人,单单是弟弟潞王,将来会被封到河南。他大婚之时,宫廷用了各色金三千八百六十九两、青红宝石八千七百余颗、银十万两、珊瑚珍珠两万四千余颗。 万历帝在李太后这座大山的重压之下,根本无法言明,只能置之不理。光边备军费就挪用了九十多万两,甚至把整个京城的珠宝都买空了:“京师虽百货所萃,此等珍奇与日用粟帛不同,即召商凑买,难以时刻取盈。” 大婚之后,潞王就藩就被提上了议事日程,就藩需要盖房子。 潞王府工程之浩大,很快让当地官府受不了了。 万历十三年,河南巡抚臧惟一不得不奏疏皇帝求助:“建造潞王府的预算为六十七万七千八百两白银,所采石料皆采之于湖广、四川的深山老林,所用人工众多,故建议河北道参戴光启改驻卫辉。” 历经四年,至万历十六年五月,潞王府竣工。整个王府建筑群规模宏大、雄伟壮丽,坐落于汲县城的东半部。 到后世千禧年,卫辉潞王府的遗迹依稀可见昔日气势。 潞王出京之时,除了各种赏赐之外,还给了他三十万两的安家费。 潞王离京就藩,动用了五百多艘船只装运财宝家私,沿途顺天、河南二省,各府县官员均举行盛大的迎送仪式。 光光是安排一个亲王,朝廷花费的钱粮无以计数。朝廷有多少亲王? 除此之外,还有潞王的庄田,良田足足万顷。 这还没完,潞王到了封地之后,大肆敛财、侵吞土地,整整侵吞了河南六七成的土地。 整个河南的土地,有一大半都是属于潞王他们家的。 想到这些,朱翊钧顿时就不寒而栗。 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让他更加不寒而栗,那就是自己死的时候。 原本的历史上记载,万历皇帝死的时候,修坟总计花费白银七百万两。 各地藩王所修建陵寝又花费有多少? 从天子到藩王,整个姓朱的一家人,花了这个国家多少钱?侵占了这个国家多少利益? 每每想到这一些,朱翊钧都是一阵头皮发麻。 给潞王大婚,挪用边军饷银九十多万两,这让朱翊钧想起了一件事——慈禧过寿。 再加上勋贵、勋戚、士绅、读书人,这天下老百姓靠什么活? 几无立锥之地,绝对的朱门酒肉、路有冻死骨。 虽然沉迷于皇帝权力带来的感觉,可自己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对普通百姓有同感、有同理心。 这种事情,要改,一定要改,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朱翊钧选择的地方是山东。山东的土地分两家,一家归鲁王;一家归孔家,这是山东两座大山的另外一座。 一句话,山东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改革的试点放在这里才有意义,放在其他的地方毫无意义。 朱翊钧就是想让张居正把试点放在这里,才反对福建;放在顺天府,只是一个托词。 这次的事情一定要做成。 朱翊钧眼睛微眯,沉吟了片刻,伸手将地图卷了起来放回盒子里,又将盒子收了起来。 张居正进宫的消息,自然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尤其是在这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 他进宫和皇帝说了什么,自然就成了大家关注的重点。 从张居正那边打听不出来,但宫里面还是能够打听得到的。皇宫大内的消息一直都不怎么严密,这不,消息又传出了出来。 张居正和陛下说了要清查土地的事情,要试点了。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那些支持张居正的人。 这个时候还搞什么清查土地?这个时候应该搞高拱,他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清查土地往后放一放,现在搞什么呀? 高拱不倒,正事就不能做。一旦你做了,就很容易被他找到把柄,老家伙会趁机把你绊倒。张居正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在琢磨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又传出了一条消息,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陛下和张居正发生了分歧,张居正要把清查土地的试点放到福建;陛下觉得太远了,不方便,想在顺天府试试。 这个消息震撼的可不光是官场上的大小官员,还有那些在顺天府拥有大量土地的勋贵和勋戚。这让他们颇有一种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感觉。 第一三九章 高拱进宫请 张居正要改革也就算了,跟我们关系不大。可是怎么就闹腾着要从顺天府开始?这是要拿我们开刀吗? 勋贵和勋戚们心里拔凉拔凉的。 上次的事情还没完,陛下只是抄了青楼、抄了赌场。大家虽然有一些损失,但也不是不能接受,回头继续再搞也就是了。 可是现在陛下还要针对我们,这是为什么呢? 他们想不懂、看不明白,难道是陛下对我们有什么不满了?还是有人在里面搞事情? 一时之间,京城之中流言四起。仅仅一天时间,就衍生出了无数乱七八糟的版本。 客栈中。 高拱坐在椅子上,听着手下人不断送i的消息,脸色也逐渐凝重了起i,开始思考自己应该从哪个角度尝试着切入进去。 明天要进宫见陛下,自己要说点什么呢? 要露脸,就得干点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不能悄无声息。 做那些小事有什么用?本身就没人关注,做好做坏又能怎么样? 要想出风头,那就要搞大事情。大明朝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去弹劾皇帝、弹劾首辅、弹劾内大学士。 弹劾普通的官员有个屁用? 想要扬名,得搞大事啊! 这一套,高拱再熟悉不过。当初他上任了就想搞一个大场面,干掉冯保,只不过事情失败,冯保没有被干掉,自己先被干掉了。 在家憋了这几年,高拱可稳重太多了。 当初自己是皇帝的老师,五年i在朝堂上没有人敢和自己硬碰硬,声威一时无两。宫里面的太监也没有人敢逆自己的意思,都必须要听自己的。 那个时候的自己猖狂至极,天下大事,舍我其谁? 等到皇帝死了以后,小皇帝继位年岁还不大,自己是首辅大学士,还是顾命大臣,就更狂得没边、谁都不放在眼里。 结果下场很惨,回家了。 这一下,对高汞的打击是毁灭性的。在家憋了这几年,早就把他身上那股气打磨没有了。 所以即便要搞事情,高拱也要谋定而后动。 京城里面的局势太复杂了,贸然开口不合适。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是韬光养晦。 京城里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些,高拱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说话的人瞬间就闭上了嘴,恭敬的问道:“老爷,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高拱想了想说道:“有人过i送拜帖吗?” “回老爷,有人送。”下人躬身说道。 高拱也不意外。 这世界上虽然大家都喜欢趋吉避凶,可是也有人喜欢赌一把。雪中送炭的事情还是有人喜欢做的,只不过是没有办法锦上添花的人而已。 “全部都送回去,告诉外面的人,我进京只是i看病的,为官的我一个也不接受拜会。另外,你找个小院子,咱们找时间搬过去。”高拱说道。 “是,老爷。”手下连忙躬身答应道, “你退下吧。”高拱摆了摆手说道。 心里面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那就什么都不做,等着看。 现在张居正要做的事情才刚开始,不着急,自己不着急。 听说海瑞要进京了,有人要着急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皇宫。 高拱进皇宫去见陛下了,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都在关注着。 谁也不认为高拱这一次回i会老老实实的,他一定会搞些事情。 西苑。 朱翊钧看着眼前的高拱,神情有些古怪。 此时,高拱趴在地上,口中恭恭敬敬说道:“臣高拱,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边说着,一边眼圈发红,要掉眼泪。 朱翊钧的神情越发古怪了。 都说高拱这个人性格直爽、做事猖狂,可是这也太直爽一些了吧? 你这都多大年纪了,当着我的面i这套? 要说你是演戏,还不像。说不是演戏,可是也太过一点了。 “爱卿免礼平身。”朱翊钧对着旁边的陈矩使了一个眼色。 陈矩瞬间心领神会,连忙走向高拱,伸手把他搀扶了起i,笑着说道:“老,快起i吧。这地上可凉。” 高拱顺从地从地上爬了起i,身体颤颤巍巍的。 “赐坐。”朱翊钧连忙对陈矩吩咐道。 很快,凳子就被搬了过i,高拱也坐了上去。 等他坐上去之后,朱翊钧这才问道:“爱卿一路舟车劳顿,这身子骨可吃得消?” “回陛下,”高拱连忙说道:“这一路上多亏了陛下派的御医照料,不然,臣恐怕走不到京城了。陛下待臣之恩,臣感激涕零!” 朱翊钧的神情更古怪了。 这不像你啊。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说点什么吗?怎么还这个套路? 状态不对啊,有阴谋! 结果整场谈话下i,朱翊钧也没发现高拱有什么阴谋。 老家伙从头到尾只是关心了一下朱翊钧的身体,甚至还关心了一下太后的身体。 朝政上的事情一次都没有提,简直难以想象。 在表达了对皇帝的感谢和关心之后,高拱神情有些黯然的说道:“臣其实没有想过,有生之年还能回到京城i。” 朱翊钧看着高拱,心中顿时一紧。 正事i了。 除了紧张,还有一些兴奋。朱翊钧很想知道高拱要从什么地方切入进i。 朱翊钧也曾想过,但一直没有确定。 “原本到了臣这个年岁,实在是不想再i京城一趟了。”高拱有些唏嘘的说道:“能活到臣这个岁数,已经是天假年岁,就算死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臣行事桀骜不驯,可心中无愧疚。这一生唯一让臣愧疚的一件事,便是先帝大行之时,臣的所作所为。现在回想起i,臣那个时候真是有愧于先帝所托。” “臣这一次进京,看病不看病的倒是其次,主要是想向陛下和太后请罪。原本臣是想上一份奏疏,后i想了,如果能够亲自到京城i请罪,臣心中也无憾了。” “如果陛下和太后允许,那自然最好;不允许,臣再写奏疏。” 第一四零章 破局(日万求全订 “臣实在是没有想到,奏疏刚刚送到京城,陛下就准了臣进京的事情。陛下仁厚,实乃大明之福、百姓之福!”高拱一脸的感慨和唏嘘。 朱翊钧看着高拱,神情渐渐平稳了下i。 万万没想到,高拱居然从这个角度切了进i。 这人一旦放下了自尊心之后,很多事情干起i真的是非常得心应手。 要不是朕知道你是怎么i到京城的,你说话朕还真就相信了。 不过朱翊钧也知道,高拱这是在解决一个麻烦——当年冯保给他穿小鞋的麻烦。 如果那个麻烦不解决,高拱和自己之间就没有信任,太后更不会相信他。 没有自己和太后的信任,高拱做什么都白搭。有些事情必须要扭转过i,不然事情没法做。 人都到了,向皇帝认个罪还有难度吗?心里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只是没想到太后病重,臣心里实在是不是滋味。”高拱脸色灰败的说道。 朱翊钧也是神情悲伤。 君臣二人不免唏嘘了一番。 高拱尤其唏嘘,满脸满身的都是愧疚。 “爱卿,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朱翊钧笑着说道:“爱卿也不必太放在心上,母后那边,朕会援佑一些。等到母后醒了之后,爱卿亲自去请罪即可。” “是,陛下。”高拱有些激动的说道。 他听出了陛下语气之中的维护,心里面也产生了另外一个想法: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是一个英明之主。 在高拱的印象当中,冯保就是个坏人,奸佞无过于他。 如果让这个冯保做大,那朝廷里面就会又出一个刘瑾,甚至比刘瑾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尤其是当年那种情况,李太后没有家教,只是一个木匠之女,在王府里面做的也不过就是个宫女。 没有才能,就没有大局观。皇帝还小,他们相信冯保,一旦冯保掌握了大权,那将会是什么情况? 所以高拱才会迫不及待地想要干掉冯保,只不过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很简单,除了张居正以外,还有一个人很关键,这个人就是李太后。 在高拱看i,李太后就是一个蠢女人。 原本高拱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出山,只是没想到张居正很有水平。 冯保一直想把手伸到外朝,但是从i都没有成功过。 张居正把冯保弄得一点脾气都没有,只能在自个儿的一亩三分地上贪污点钱。 自从回家以后,高拱也做了很多回顾。 在高拱看i,张居正完完全全和他的老师徐阶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他比他的老师徐阶强一点,也更霸道一些。 现在冯保死了,当初的事情正好办了。 现在听到陛下的说辞,以及陛下让自己回宫的事情,高拱推断出陛下已经不满了,对李太后和张居正不满。 权臣当道、把持朝政;后宫太后掌握大权,有后宫干政之嫌,他们把自己弄走,很可能正是因为如此。 现在天子长大成人了,想要拿回朝政就需要人帮忙。 这个时候,少年天子就想起了自己这个老臣,曾经忠心耿耿的人物。 历史上,这种事情发生过太多太多次了,比如汉武帝与他奶奶、他母亲的斗争。 只是没想到,这种事情也会出在大明。 不过这是自己的机会,只要自己能够帮皇帝拿回权力、匡扶大明的正统,自己就会成为一代名臣。 想到这里,高拱都有些激动。 朱翊钧见高拱神情有些亢奋,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怎么了这是? 如果知道高拱现在的想法,朱翊钧肯定告诉他,年纪这么大了,不要总脑补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大明朝的问题从i都不是哪一个人,而是阶级的问题。 代表着皇室地位的宗室阶级、勋贵勋戚阶级,代表着读书人利益的士绅阶级,代表着商人利益的各地大商人,林林总总,琳琅满目。 每一个阶级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己的诉求,都培养自己的代言人。争斗起i自然就是你死我活、乱七八糟。 受苦的只是普通百姓。 这不是惩罚一个人或者处置一个人能够解决的。 高拱弄清楚皇帝想让自己干什么以后,顿时心中激情澎湃。 自己很快就可以成为匡扶江山的社稷之臣,到时候自己受的这些委屈全都能找回i。 你们都等着吧,全都等着! 虽然嘴上陪着朱翊钧聊天,说的都是一些寻常的话语,可是高拱的心里面早就已经跳过了这个阶段,直接进入了帮皇上夺回政权的阶段。 心里面想法很多,思绪万千,不过归结起i就是一条,要回去琢磨琢磨。 事情太大了,自己要回去好好的研究一下,绝对不能够有任何的差错。否则就会让太后和张居正有所反应,那是不行的。 自己一定要想办法,一击致命、雷霆扫穴。 二人各怀心思,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朱翊钧留下高拱吃了一顿饭,才把他放了回去。 看着高拱离开的背影,朱翊钧有些疑惑。 这叫什么事啊? 高拱的确是破局了,直接找的认罪的方式缓和太后的关系, 可是这关系恐怕没有这么好缓和。 因为当初高拱支持过孟冲,孟冲是宫里面的太监,这个太监和李太后十分不对付。 孟冲喜欢巴结隆庆皇帝,给他送了不少的女人,最后导致隆庆皇帝英年早逝。 说起i这位也有点憋屈,嘉靖皇帝整日修仙修道,二龙不相见,当王爷当得都战战兢兢。他登上了皇位以后,这一放纵就有些刹不住。 比他还有名的就是那位泰昌皇帝,登基一个月就魂归西天。 因为孟冲总给皇帝送女人,还给皇帝送各种玩乐的玩具和药品,李太后对他这种行为十分看不上,因此对高拱也没什么好感。 比起高拱的火爆和猖狂,李太后更喜欢张居正这样温文尔雅的,长得也很儒雅。 张居正比起高拱i说就强很多,不得不说,有时候人长得好看的确好办事。 高拱想要在太后那里化解矛盾,怕是不太容易。 第一四一章 请廷 不过无所谓了,这也不是朱翊钧关注的重点。 朱翊钧现在关注的就是张居正试点,这个位置究竟选在哪里? 事情也没有出乎朱翊钧的预料,朝堂上一致坚持把试点放在福建。 通过这件事情,朱翊钧能够看出张居正对朝堂上的掌控力正在增强。 随着张诚和高拱的出现,张居正的名声可好了不少,威望也高了不少。更关键的是朝堂上的那些臣子们更加的寄希望于张居正,这一点很重要。 皇帝不同意把试点放在福建,一时之间反而让很多人兴奋和激动了起i,觉得这是一次压服小皇帝的机会。 这些人觉得小皇帝不同意是因为背后在阉党安排。 有了对手,这些人自然斗志昂扬。 但其实这些人是在和空气战斗,朱翊钧不会告诉他们。 现在这个态势就是朱翊钧会亲自上场战斗。但没有人觉得是小皇帝亲自上场战斗。 所有人都会觉得小皇帝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年少、年轻,什么都不懂,被人家安排了;所作所为基本都是别人的意见,而不是皇帝自己的意见。 臣子们反皇帝也不是在反皇帝,而是在反皇帝身后的那些奸臣。 这么一i,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朱翊钧处在中间,可操作的事情就多了,事情也变得好玩了。 果然,在高拱进宫的第二天,内就上了一份题本:请廷议。 紫禁城,西苑。 朱翊钧脸色古怪的看着手中的这份题本,说道:“这办法还真的是简单粗暴啊,不知道是不是先生的手笔?” 廷议,大明最高决策机构,参加者是大明整个权力层,包括内大学士、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皇帝肯定与会。 廷议商量出i的事情,基本没有可能被推翻。 打蛇打七寸,这摆明了就是欺负高拱他们没有人。 不过朱翊钧不在意,因为司礼监的人会参加,也就是说张诚会参加。 朱翊钧相信内那边恐怕已经联系过张宏了。 最近一段时间,张诚的地位急剧上升,张宏与张诚的关系也急剧恶化,虽然还没到翻脸的地步,不过已经开始勾心斗角了。 如果不是因为张宏,内早就和张诚应该打得头破血流了。 这也是朱翊钧把张宏放在这里的原因,不能让文官和太监的关系彻底破裂,这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因为那就真成了党争。 张宏一定要在最上面,要给人希望;下面只要用张诚、张鲸等人,陈矩在后面兜底。 一旦事情不可收拾,那就把他们都干掉,换陈矩上去。 朱翊钧转头看向陈矩问道:“张鲸和张诚走得很近?” “回陛下,的确很近。”陈矩站在一边躬着身子说道:“近七天,两人见了六次面。前天两人见了两次。” “说了什么?”朱翊钧语气随意的问道。 “张鲸想坐上御马监的位置。”陈矩在一边缓缓的说道。 皇宫里面的太监一共有三个大位置,排在第一位的是掌印太监;排在第二位的就是司礼监秉笔兼东厂厂公;排在第三位的就是御马监的掌印太监。 御马监,顾名思义是给皇帝养马的地方,二十四衙门之一。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御马监已经不再是给皇帝养马的地方了,而是皇帝唯一一支私人武装力量。 文官和皇权的斗争一直都在拉扯兵权。 土木堡之变以后,勋贵勋戚完蛋了。即便是后i英宗复辟,他们崛起,但是方向却变了,变成了到处发财弄好东西,而不再执着于军事上。 皇帝原i赖以生存的亲军十二卫和京营,这个时候彻底完蛋了。朝廷的军权彻底被文官握在手里面。 唯一想要收回军权的皇帝就是正德,用了一种几乎耍无赖的方式,还搞了一个刘瑾出i改革。 只不过嘉靖皇帝上位以后,正德皇帝的这些东西全都嘉靖废掉了。 嘉靖也不关注这些,而是关注炼丹求长生以及权术。 在朱翊钧看i,正德皇帝应该是大明历史上被黑得最惨的一个皇帝。 因为嘉靖皇帝自己就开黑,到了后i大家一起开黑,再到建奴掌权时那是黑得不能再黑。 本i很精明的正德皇帝,最终成了历史上记载的那个样子。 在这样的大历史背景下,皇帝没什么安全感。 文官觉得:皇帝你怎么能没安全感呢?我们这么忠君爱国、这么忠心耿耿,军队放在我们手里面,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皇帝觉得:我放心你大爷!鬼知道你们其中会不会有人要造反?即便你们不造反,你们不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就算不挟天子以令诸侯,你们不想做权臣吗? 看看你们这个样子,我需要一支只听命于我自己的私人武装力量。 这个时候,御马监的作用就体现出i了。它统帅着腾骧四卫和勇士营,虽然人数不多,但京城如果出乱子的话,皇帝手里面有一支可以自己调动的武装力量。 这一点对于一个皇帝i说,很重要。 但是文臣们看不过。你这叫什么啊?我们手里面已经有兵了,我们这么忠于皇上,你还练兵?你这就是浪费国家的钱粮! 谁都想把皇帝这支人马砍了。 张居正上位之后,在万历二年缩减国家用度的时候,就缩减了御马监将的编制,拿掉了两名将领,等于砍了三四成、接近一半的人员。 你说张居正完全是为了给朝廷省钱? 这恐怕也不见得。 有些事不能光看怎么说,还得看怎么做和现实意义。很多矛盾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积累起i的。 朱翊钧对御马监这个地方,还真的没那么看重。张鲸想要这个地方,无非是想借这个地方上位而已。 现在大明暂时还用不上这支军队,有戚继光在,问题不大。 朱翊钧沉思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 果然在有共同敌人的时候就会团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句话用在这里是不是有点讽刺? 不过好像也挺合适,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张宏的存在,果然不可或缺。 好人啊! 第一四二章 皇帝就是传话筒 朝廷要召开廷议了。 这个消息瞬间就传了出去,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这么顺利。这甚至让一些臣子有点恍惚:这里面没有鬼吧? 文官们围绕在张老的身边,想要强势通过清查土地的议题。 一旦通过了这个议题,很多事情就具备了可操作性;也可以通过这次的廷议,打压那些太监,让他们老实一点不要乱i。 原本文官们以为请廷议会遭到反对,没想到这么快就通过了。 这有问题。 带着这样的狐疑,大臣们进宫了。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 张居正在下面斜着摆了一个椅子,那是他的专属座位。 至于其他人,没这个待遇,就站着吧。 等到所有人都按位置站好之后,张宏说道:“那就开始吧。今天把诸位找过i,就是为了商议一下清查土地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情,内上了题本,司礼监这边还没有批红。司礼监的意思是再询问一下诸位大人,这并不是什么小事,是牵扯到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众多官员,甚至是天下百姓的大事情,自然要慎重一些。” “诸位大人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这是一件好事。”户部尚书方逢时第一个站了出i。 方逢时面容严肃的说道:“这几年朝廷越i越入不敷出,收入日减,支出却在增多,是到了该想想办法的时候。再不想办法,朝廷都要撑不住了。” “臣也觉得这是好事情。”兵部尚书谭纶也站了出i,直接说道:“兵部这边也缺银子,军需粮草哪一样都要花钱。” “现在钱不够,这钱不够,兵部能做的事情就少了。一旦出了什么事,朝廷的兵没有钱可是不行啊,所以臣觉得的确是该想想办法了。” “下面那些人也的确是太过分了一些。这些年土地兼并严重,各地隐匿土地成风。”申时行这个时候站了出i,“清查一番,做到心里有数,这也是好事情。” “有没有哪位大人不同意的?”张宏问道。 他没有让这些人再说下去。 你们既然都赞成,就不要说了,道理大家都懂。无非就是朝廷缺钱,想办法弄些钱出i。 清查土地就是一个很好的办法。首先,从法理上说的通,毕竟隐匿土地违法。 其次,执行上难度小,只要重新丈量土地就可以了。 最后,增加的收入确实多,因为土地真的被那些人藏起i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清查土地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张宏话音落了以后,也没有人站出i。 显然大家都赞成,这也是张居正想要的结果。他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没说话。 这个时候要有人反对才怪了。 在张居正回家之前,朝堂上的人就已经被他换了个遍,尤其是六部尚书。 现在除了严清保持中立以外,其他人都支持张居正。 即便是严清,也是保持中立的同时支持新政。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早就被张居正赶回家了。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张居正在用人上不具一格。 首先要有能力,其次要支持新政。 海瑞那样的,跟张居正完全就是理念上的不同。 在张居正看i,做官要和光同尘,要允许人家小贪污、小腐败。因为只有这样,人家才会给你做事。重要的不是他贪不贪污,而是他做不做事。 在海瑞看i,贪污的人就做不了好事。一旦开始贪污收钱,人就会变得没有底线。今天可以在无伤大雅的事情上收小钱,明天就可以在稍微有一点问题的事情上收中等的钱,后天就可以在大事情上收大钱。收了钱就会坏事,因为这钱会从别的地方找补回i。 张居正反正不喜欢海瑞,除了徐阶的事情以外,用了海瑞,自己手下去办事怎么办,让他们i回掐架吗? 自己要改革,要同心协力,不能用这条鱼坏了一锅粥。 对于眼前的这种态势,张居正还是很满意的。文人改革,要的是富国强兵,要的是聚敛财富。 这就是一个开始。 朱翊钧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打了一个哈欠。 “好了,那这件事情司礼监就可以批红了。”张宏看到这一幕之后连忙说道。 快速把这件事情定下i,张宏可不想等一下陛下因为厌烦就不做这事了,不然就麻烦了。 “那咱们i说第二件事,”张宏把题本批了红之后,再一次说道:“张老上了题本,清查土地是大事,要找一个地方先试试。” “张老给出的意思是在福建试点,大家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说看。” “臣觉得合适。”方逢时站了出i,把理由说了一遍。 大致就是福建人少地少,操作起i简单。即便有什么问题,也不会有太大的损伤。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朱翊钧也没太在意听。 其他人也都一样,说了大致都是这个样子。 于是问题就转移到朱翊钧这里i了,大家都想看看皇帝怎么说。 张诚是不可能开口的,太监不能干政。 虽然这句话已经要成笑话了,但事实就是这样的,这个时候太监就不能说话,不能直接插手朝堂。而是要从侧面想办法,在皇帝面前说话,或者是拉拢一批朝臣。 这也是为什么大明的太监会被皇帝一句话就废掉的原因,看起i权力很大,但其实全部权力都i自于皇帝。 “福建是不是远了一些?”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语气有些温和的问道:“消息i回传输怕是不方便吧?” 众人眼睛一亮。 i了,终于i了 他们可不认为这些话是皇帝说的,这是有人在后面教皇帝。 所有人眼睛都一亮,都想看看这人究竟能拿出什么东西i。 双方博弈,皇帝就是一个传声筒。 “陛下,福建虽然远,但我大明有驿站六百里加急。从福建到京师不过也就是十天的功夫,并不用担心消息传递的事情。”户部尚书方逢时说道。 朱翊钧直接摇头说道:“时间还是太长了,战场上讲就是战机稍纵即逝,办事情应该也是这样。十天的时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不行,不行。” 第一四三章 名扬天下的机会来了 听到皇帝这么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转头目光愤怒的看向不远处的张诚,心中大恨。 大胆狗太监! 皇帝的说法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在朝廷上无论什么事情,有一种情况是最让人无奈,就是你认为的,不是我认为的。 眼前就是彻彻底底的这种情况。 我觉得十天传递消息够用、很快,不是很远。但是你觉得不够快,十天时间很长、距离很远。 这就会演变成一个你觉得还是我觉得的问题,最后就会变成谁拳头大谁有理。 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因为谁也说服不了谁,都是很主观的事情。如果是臣子之间的争论,甚至有可能大打出手,最后去找皇帝来做主。 如果是两个党派之间出现这种情况,那完了,你死我活斗一场,谁先死谁算输。 通常情况下,这种事情一出来,结果就是消灭对方的肉体,让对方的精神不存在,也就不存在“你觉得”了。 人都没了,你觉得个屁。 现在皇帝居然用出了这一招,这就很闹心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如果商议不通,接下来就到了比拳头的时候。 皇帝的拳头,和臣子的拳头,还能是一个分量吗? 张居正坐在那里,眼睛微咪,瞥向了张诚。 张诚站在那里一哆嗦。 看我干嘛?看我干嘛?你们都看我干嘛? 都别看我! 还看是不是? 还看?你还看? 哼,你看我,我不看你! 张诚把头一低。 唉,我不抬头了,爱看你们就看吧,看看又死不了。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朱翊钧看到这一幕,差点没笑出来,咳嗽了一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朱翊钧说道:“朕觉得京城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地方,顺天府管辖的地方并不,但比其他的省份一些,地不会很多,做起来就不会太困难。” “这是有好处的事情。何况顺天府就是京城治下,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及时报到朝廷,朝廷也可以及时处理。为什么非要去福建呢?顺天府不是更合适吗?” 朱翊钧一只手撑着下巴,语气随意且带着些许兴奋。 这个事情,他们早就已经听说了。上一次张居正见皇帝的时候,皇帝就是这么说的,现在又搬出来了? 众人再一次愤怒地看向张诚。 这个阴损的主意摆明了就是张诚出的! 刚刚皇帝的态度变成“我觉得”的时候,臣子们就知道这件事情怕是要黄。 在这件事情上和皇帝争论是很愚蠢的,而且一旦争论起来,事情还做不做了? 这些太监太坏了,阻止大明改革,简直罪大恶极! 在皇帝面前进谗言,简直就是国之蛀虫! 有了反对党站出来,这些大臣们反而被激起了斗志。 我们是为了大明、是为了天下!我们改革是为了读书人心中一口正气。 干掉阉党,这是扬名天下名留青史的机会。 很多当官的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他们意识到名扬天下的机会来了。 和皇帝战斗很可能会被收拾,名声也不一定太好。机会找得好的话还没什么问题,机会找不好的话问题很大。 何况当今陛下还这么,张居正是内阁首辅大学士,找皇帝的麻烦不太好。 甚至皇帝还没亲政,你怎么找他的麻烦? 需要一个对象。 张居正不是一个好对象,之前有人试过,他们下场都不怎么好。 这就让很多大臣郁闷了,有一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 现在张诚的突然出现,瞬间吸引了这些人的活力。 阉党好,阉党妙,阉党出现的呱呱叫。 跟太监干起来,天生就是正义的。不论什么事,自己绝对站在正义的一方。哪怕因为触动了皇帝,被贬斥了也是名扬天下。 在场的这些大臣们可都是朝廷的重臣,他们虽然没有被打鸡血,但想法都差不多。 他们更有想法,更有干劲。 名留青史的机会来了! “陛下,臣觉得顺天府不妥当。”方逢时向前走了一步,躬着身子大声说道:“顺天府乃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实在是不妥当。” “在顺天府清查土地,一旦闹出什么乱子来,会危及京城的安危、危及陛下的安危,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何况京城乃天子之下,民风和顺、百姓安泰,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在京城之地清查土地,他们肯定会乐于配合。这并不是试点的初衷。” “朝廷的初衷是想看看清查土地之中会遇到什么样的问题,才会选择一个地方试点。在京城清查根本没有办法暴露出问题,这样不符合清查的初衷。” 方逢时站在原地,滔滔不绝的说着。嘴唇微微冒沫,脸色发红。 朱翊钧面无表情的看着方逢时。 虽然这是自己安排的,但为什么看着他们这么巴巴哇哇哇的说,自己就这么不爽呢? 人就是这么复杂。 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朱翊钧静静地听着。 方逢时说完了,其他的人也站出来了,说法基本大同异。 就一个字,反对! 京城不行,顺天府不行!陛下,你还是收回成命吧! 大殿里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没人说话了。 现在局面僵持在了这里,皇帝不同意福建,大臣们不同意京城,这就是一个问题。 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张居正的身上。 是时候该你说话了吧? “陛下,奴婢觉得既然大臣们不同意顺天府,福建又不合适,不如另择一地吧?”这个时候,一个人向前走了一步,神态恭敬。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了说话的人。 是张宏。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张宏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和稀泥。 朱翊钧都有些诧异,神情都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张诚低着头,朱翊钧看不出他的表情。 不过朱翊钧知道,现在张诚的心里边肯定非常非常不是滋味,甚至恨起了张宏。因为这个活是他来干才对的。 第一四四章 河南不合适 原本这个时候该张诚出面,这是朱翊钧安排好的。 当然了,他可不是为了让张诚真的和稀泥,而是为了吸引火力。 没想到,这个活被张宏抢了。这下,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朱翊钧看着张宏,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张宏就是在缓和张诚和大臣们的对立情绪,觉得这么办对大明对朝廷没有好处。 这种事他干得出来,朱翊钧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真的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当、不能再相互对立下去,要好好的协商。他是站出来和稀泥的, 或者是这两种想法都有,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张居正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张宏,缓缓地问道:“张公公,你觉得哪里比较合适?” 这话一出来,大殿里面的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张居正这话可不是随便问的,更不是随便能回答的。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难道张居正在怀疑张宏,觉得他才是幕后黑手?还是他和张诚已经串通好了? 张宏连忙俯身道:“奴婢可不知道。这是朝廷大事,哪里是咱一个做奴婢的能够掺合的?奴婢只是提议,毕竟大明这么大,两京十三省总能选一个合适的地方。” 张居正收回了目光,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 朱翊钧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大殿的气氛瞬间又一次松懈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张诚抬起了头,扫了一眼之后又低下了。 “陛下,臣觉得福建不合适的话,可以放在河南。”这个时候,一个人躬身站了出来。 户部尚书方逢时。 这件事情的确和户部牵扯的比较多,方逢时说这话倒也是合适。 可是河南…… 朱翊钧没想到他会选择河南,看来这些人也不是白搭的,这些家伙回去就已经制定了b计划。 一旦自己强烈反对福建,他们就换一个地方,而且把地方定在了河南。 河南是什么地方? 高拱的老家啊!这摆明了是要搞高拱。 当年高拱是怎么对付徐阶的,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忘记过,包括朱翊钧都还记得。 他们就是打着清查田地的口号下去的,派去的人是谁? 是海瑞啊! 隆庆三年夏,海瑞升调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外放应天巡抚。 辖区包括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天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多为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 属吏害怕海瑞的威严,贪官污吏很多自动辞职。 有显赫的权贵家门漆是红色的,听说海瑞来了,都改漆成黑色;宦官在江南监督织造,见海瑞来了,就减少车马随从。 海瑞兴利除害,请求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百姓得到了兴修水利的好处。 海瑞早就憎恨大户兼并土地,全力摧毁豪强势力,推行“一条鞭法”,安抚穷困百姓。贫苦百姓的土地有被富豪兼并的,大多夺回来交还原主。 海瑞追究徐家也不给予优待,推行政令气势猛烈。所属官吏恐惧奉行不敢有误;豪强甚至有的跑到其他地方去躲避。 现在高拱在京城,海瑞也要进京了。 这个时候把清查田地的目标选在了河南,选择了高拱的老家,这里面要没有鬼,朱翊钧都不相信。 如果这个地方定下来,搞不好张居正会派海瑞去查高拱他老家。 当初你高拱是怎么祸害徐阶的,现在我就怎么祸害你。你想进朝廷,想官复原职? 你想都不要想! 我们查土地,直接先查你们家。我们把海瑞派过去,把你名声弄臭,弄得跟徐阶一样,你还能进朝堂? 给你脸了,看我怎么把你的脸撕下来! 想到这些,朱翊钧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招“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有了海瑞在河南的行动,可以震慑天下豪强。 谁再敢反对清查田地,我就把海瑞派过去。高拱都已经被搞倒了,我还怕你其他人? 张居正这是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不对,不对,他不会这么干! 朱翊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会这么干,但是不会派海瑞去干。 派海瑞过去,很可能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官员手脚也不干净,让海瑞过去先查,谁都不一定,搞不好自己这边的官员就先被海瑞干掉一批,得不偿失啊! 事可以这么干,但是不可以用这个人。 反正自己党派这么多人,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行了。有党派在后面支持,刷一个清官的名声还不简单? 到时候就把高拱收拾了。 好手段! 如果这事就这么过了,朱翊钧都能想象高拱那个时候的表情。 悄无声息地、阴狠毒辣,这个事就难办了呀。 “河南不合适。”朱翊钧直接摇头说道。 说完,朱翊钧就不说话了。 所有臣子都是一愣,都有些迟疑。 前面说不用福建的时候,皇帝可是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的理由,而且都是言之有物。 怎么到了河南,就光剩一个“我不同意”了呢? 这说明这里面有事。 反对福建是有人教的皇帝,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提出河南。 该怎么反对河南,没有人教,皇帝就单单“不同意”了,说不出理由来。 所有人都肯定了这一点,同时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这背后之人应该还有一个备选的地方。 如果顺天府不行,应该会提出下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应该和顺天府一样,是一个非常难搞的地方。 阉党实在是太阴险、太卑鄙了!就想着让我们这些人得罪人! “陛下觉得什么地方比较合适?”申时行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问道。 “朕觉得山东比较合适。”朱翊钧没有迟疑,直接就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这一下,众人更肯定了,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顺天府不行,就山东。 这些阉党是想让自己这些人把人得罪死。 顺天府不好搞,山东就好搞了? :x 第一四四章 河南不合适 原本这个时候该张诚出面,这是朱翊钧安排好的。 当然了,他可不是为了让张诚真的和稀泥,而是为了吸引火力。 没想到,这个活被张宏抢了。这下,事情就变得有意思了。 朱翊钧看着张宏,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如果是故意的,张宏就是在缓和张诚和大臣们的对立情绪,觉得这么办对大明对朝廷没有好处。 这种事他干得出来,朱翊钧一点都不意外。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是真的觉得这件事情不妥当、不能再相互对立下去,要好好的协商。他是站出来和稀泥的, 或者是这两种想法都有,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时候,张居正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张宏,缓缓地问道:“张公公,你觉得哪里比较合适?” 这话一出来,大殿里面的气氛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张居正这话可不是随便问的,更不是随便能回答的。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难道张居正在怀疑张宏,觉得他才是幕后黑手?还是他和张诚已经串通好了? 张宏连忙俯身道:“奴婢可不知道。这是朝廷大事,哪里是咱一个做奴婢的能够掺合的?奴婢只是提议,毕竟大明这么大,两京十三省总能选一个合适的地方。” 张居正收回了目光,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 朱翊钧也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大殿的气氛瞬间又一次松懈了下来,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这个时候,张诚抬起了头,扫了一眼之后又低下了。 “陛下,臣觉得福建不合适的话,可以放在河南。”这个时候,一个人躬身站了出来。 户部尚书方逢时。 这件事情的确和户部牵扯的比较多,方逢时说这话倒也是合适。 可是河南…… 朱翊钧没想到他会选择河南,看来这些人也不是白搭的,这些家伙回去就已经制定了b计划。 一旦自己强烈反对福建,他们就换一个地方,而且把地方定在了河南。 河南是什么地方? 高拱的老家啊!这摆明了是要搞高拱。 当年高拱是怎么对付徐阶的,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忘记过,包括朱翊钧都还记得。 他们就是打着清查田地的口号下去的,派去的人是谁? 是海瑞啊! 隆庆三年夏,海瑞升调右佥都御史(正四品),外放应天巡抚。 辖区包括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天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多为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 属吏害怕海瑞的威严,贪官污吏很多自动辞职。 有显赫的权贵家门漆是红色的,听说海瑞来了,都改漆成黑色;宦官在江南监督织造,见海瑞来了,就减少车马随从。 海瑞兴利除害,请求整修吴淞江、白茆河,通流入海,百姓得到了兴修水利的好处。 海瑞早就憎恨大户兼并土地,全力摧毁豪强势力,推行“一条鞭法”,安抚穷困百姓。贫苦百姓的土地有被富豪兼并的,大多夺回来交还原主。 海瑞追究徐家也不给予优待,推行政令气势猛烈。所属官吏恐惧奉行不敢有误;豪强甚至有的跑到其他地方去躲避。 现在高拱在京城,海瑞也要进京了。 这个时候把清查田地的目标选在了河南,选择了高拱的老家,这里面要没有鬼,朱翊钧都不相信。 如果这个地方定下来,搞不好张居正会派海瑞去查高拱他老家。 当初你高拱是怎么祸害徐阶的,现在我就怎么祸害你。你想进朝廷,想官复原职? 你想都不要想! 我们查土地,直接先查你们家。我们把海瑞派过去,把你名声弄臭,弄得跟徐阶一样,你还能进朝堂? 给你脸了,看我怎么把你的脸撕下来! 想到这些,朱翊钧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一招“以己之矛,攻己之盾”,有了海瑞在河南的行动,可以震慑天下豪强。 谁再敢反对清查田地,我就把海瑞派过去。高拱都已经被搞倒了,我还怕你其他人? 张居正这是要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不对,不对,他不会这么干! 朱翊钧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们会这么干,但是不会派海瑞去干。 派海瑞过去,很可能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些官员手脚也不干净,让海瑞过去先查,谁都不一定,搞不好自己这边的官员就先被海瑞干掉一批,得不偿失啊! 事可以这么干,但是不可以用这个人。 反正自己党派这么多人,随便派个人过去就行了。有党派在后面支持,刷一个清官的名声还不简单? 到时候就把高拱收拾了。 好手段! 如果这事就这么过了,朱翊钧都能想象高拱那个时候的表情。 悄无声息地、阴狠毒辣,这个事就难办了呀。 “河南不合适。”朱翊钧直接摇头说道。 说完,朱翊钧就不说话了。 所有臣子都是一愣,都有些迟疑。 前面说不用福建的时候,皇帝可是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的理由,而且都是言之有物。 怎么到了河南,就光剩一个“我不同意”了呢? 这说明这里面有事。 反对福建是有人教的皇帝,只是没想到会有人提出河南。 该怎么反对河南,没有人教,皇帝就单单“不同意”了,说不出理由来。 所有人都肯定了这一点,同时也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这背后之人应该还有一个备选的地方。 如果顺天府不行,应该会提出下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应该和顺天府一样,是一个非常难搞的地方。 阉党实在是太阴险、太卑鄙了!就想着让我们这些人得罪人! “陛下觉得什么地方比较合适?”申时行向前走了一步躬身问道。 “朕觉得山东比较合适。”朱翊钧没有迟疑,直接就把这个名字说了出来。 这一下,众人更肯定了,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顺天府不行,就山东。 这些阉党是想让自己这些人把人得罪死。 顺天府不好搞,山东就好搞了? :x 第一四五章 清查土地,从山东开始(日万求全订) 顺天府需要面对的是勋贵和勋戚,说白了就是皇亲国戚。 这个地方非常难搞,毕竟这些皇亲国戚撒泼耍无赖是出了名的。人家祖上还有功劳,除了他们自己造反,你并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这些人根本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属滚刀肉的,根本就不怕你。 顺天府最不好搞,很容易弄出麻烦。 山东就好搞了? 山东有两位王爷——鲁王和德王。难道王爷就好搞吗? 一样不好搞,人家没犯什么事,你能把人家怎么样?杀了? 现在可不是成祖年间了。 除此之外,山东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一家。那家传承了千年,盘踞在这大地上,扎根在这大地下,高门大户,屹立不倒,徒孙众多,你怎么对付他们? 稍有不慎就把自个儿埋了,所以山东那个地方根本就不能碰。 何况自古以来,山东民风彪悍,明初的时候就有过白莲教的唐赛儿造反。 到那里去搞事情,稍有不慎就会把自己搞里去了,那是一个比京城还要麻烦的地方。 张居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扫过所有人。 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敢说话,甚至连太监那边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缓缓站起身子,张居正躬身说道:“陛下,山东怕是不合适。” 说顺天府的时候,张居正没着急;皇帝反对河南的时候,他也没着急。 河南虽然是针对高拱的,可是成不成也就那么回事,不能为了收拾高拱耽误自己的正事。 现在的张居正根本就不把高拱放在眼里。 当初高拱是内首辅,不一样灰溜溜的回家去了? 现在高拱什么都不是,来到京城有什么用? 自己现在是内首辅,还用得着畏惧高拱? 张居正就没把高拱放在心上。 可是在皇帝说山东的时候,张居正就有些着急了。 如果真的把清查土地这事落到山东,就真的麻烦了。 山东那个地方可不好办,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巨大的反弹。无论是皇家宗室,还是孔家,现在都不是碰他们的时候。 如果没有高拱等人也就罢了,他们不搞事情的话,那里也就顺着过去了。毕竟真的去查的话,也没有人敢查的太彻底。 可是现在有高拱他们在,如果那边放水的话,很容易被他们攻诘。 这就会演变成一场非常麻烦的事情,甚至会演变成党争。 朱翊钧看着张居正,心里面叹了一口气。 自己当初为什么让高拱回来? 就是因为这个。 自己不想张居正的改革流于表面,就想要深入;可是张居正并没有想那么深入。 这里面就有问题了。双方的思想观念不一致,很容易碰撞出一些其他的东西。 张居正不想大动干戈,修修补补的改革;即便是大动干戈也不是现在,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 可是自己不这么想,自己就是要从一开始就大动干戈。动静不怕大,就怕小。 朝廷集中力量,以雷霆之势拿下最难啃的两块骨头——宗室和士绅,山东就是最好的例子。 打倒孔家,士绅就不敢闹腾。孔家都被做掉了,你算什么东西? 打倒德王和鲁王,宗室就不敢闹腾。德王和鲁王都被做掉了,你们算什么? 不服吗? 不服也只能憋着。 山东这一仗至关重要,要从刚开始就打。不但要打,要打彻底,不能滑过去。 一旦滑过去,那么其他的地方也会滑过去,改革就只能流于表面。等到改革进入深水区再去动他们,那就难了。 在浅水区就先把这两道大山挖了,然后再往深水区里面去,这样就简单的多了。 只不过眼前要说服张居正。 原本以为张居正不会站出来硬顶,没想到他还是站出来了。 “先生也觉得河南合适吗?”朱翊钧面带微笑,语气轻柔的说道:“或者山东和河南都不选,不如从南直隶开始吧?” 朱翊钧的笑很轻,语气也很轻,可是话却不轻。 在场的官员脸色都是一变,谁也没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张居正,眼中全都是担心。 来了,来了,还是来了。 南直隶这个地方,有一个很特殊的点——松江府华亭县。 这个地方是徐阶的老家,提起这个地方,就是在点张居正了。 当年海瑞干的时候,就是在这个地方查的徐阶。当初支持海瑞这么干的,就是高拱。 现在你也要在河南这么来一次吗? 话没说透,但是事已经点明白了。 张居正心一沉。 好你个高拱,看来你这是真的把这些都和皇帝说了。你个老匹夫,一点脸都不要了! 张居正开始有些担心,高拱那个老匹夫究竟和陛下说了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没什么好话。陛下点到了徐阶,显然高拱提了当年的事。 想到自己的老师,张居正心里面这叫一个不是滋味。 老师对自己有提拔之恩,自己曾经也很崇敬他。可是那些事情爆出来以后,张居正心里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看看你们家干的都叫什么事,你管一管好不好? 结果被高拱掏了老家。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高拱又把徐阶搬出来了。 徐阶干的那些事情就很不着调,结果现在清查土地,徐阶的事情就成了自己的污点。 在场的大臣都是聪明人,瞬间就领悟了。 很多人脸都黑了,咬牙切齿。 高拱这个家伙怎么变成了大奸臣了?简直就是大叛徒! 搞什么改革? 先弄死这家伙才是最主要的! 不弄死高拱,什么都搞不了。有他捣乱,还弄什么呀? 大殿里面的气氛有一些凝重,也有一些僵持。 沉默了半晌,张居正抬起头说道:“陛下觉得山东合适?” 朱翊钧点头笑道:“朕觉得山东合适。” “既然如此,那就山东。”张居正脸上露出了笑容,恭敬的说道:“臣遵旨。” 朱翊钧微微一愣神,随即眼睛一眯,马上笑着说道:“既然先生赞同,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 “清查土地,从山东开始。” 第一四六章 改革功劳不能被抢 廷议散了,余波却没有结束,波澜刚刚被掀起,所有的事情也才刚刚开始。 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了斗争的严重性。 张居正家里。 下了衙,很多人都来到了这里。比起御前会议,这里的会议规格也不低。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工部尚书都来了,内阁两位大学士也都到了。 除了刑部尚书严清,这里基本就是御前会议的那些人。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张居正笑着说道:“诸位尝尝,这是昨天刚送来的新茶,味道很不错。” 众人都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面带笑容,眼中带着赞赏。 比起在皇帝面前议事,他们私底下见面谈论事情要轻松很多。 等到所有人把茶水都放下,气氛这才凝重起来。大家也都知道,到了说正事的时候。 今天的御前会议开得可是有很多的不爽。大家也都明白,这次算不上一次成功的预前会议。 方逢时沉着脸,最先说道:“这次的事情出乎了预料,看来人家是早有谋划。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谋划?” 闻言,大家有些迟疑,都看向了张居正。 现在大家基本有一个共识,就是宫里面的谋划是高拱干的。单单凭借张诚,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能力和智慧。责任全都在高拱的身上。 在场最了解高拱的,非张居正莫属。 “你们都很疑惑?”张居正笑着说道:“就像当时你们也很疑惑为什么我要提清查土地的事情。毕竟现在朝堂上局势复杂,并不是清查土地的好时机,恐怕你们到现在也还疑惑吧?” “如果你们能够想明白这件事情,那么今日之事,你们也就不疑惑了。” 方逢时适时的说道:“还请阁老赐教。” “当年高拱做内阁首辅的时候,任命海瑞为应天巡抚。海瑞在今天干了什么?”张居正看着在场的众人,缓缓说道:“想必你们应该都记得吧?即便是不记得了,应该也都听说过吧?” 在场的人神情瞬间就肃然了起来。 当年海瑞干什么了? 海瑞去搞改革了。 他在应天清查了土地。应天巡抚辖区包括应天、苏州、常州、镇江、松江、徽州、太平、宁国、安庆、池州十府及广德州,多为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 这些地方除了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以外,也是官宦之乡。 高拱当初一刀就砍向了这里,而且用的还是海瑞,可见其决心之大。 高拱没有拿藩王宗室立威,也没有拿军队勋戚立威,直接就干上了士绅和读书人。 高拱用来立威的人就是刚刚退下去的徐阶。 在高拱看来,徐阶就是个伪君子,除了争权夺利,没比严嵩好哪去,一样的贪污腐败。看看徐阶他们家贪污的钱粮就知道了。 徐阶还排挤自己,简直就是不当人子;还一味的在内阁里面提拔张居正,想要等自己走了以后让张居正做主。 只不过徐阶没想到先帝和高拱的感情太深了,先帝也不是嘉靖皇帝,导致他计划失败了。 高拱上位之后想改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阶,他这种货就应该被改了。 高拱派了海瑞去做应天巡抚。在应天这个地方,高拱干了很多事,比如清查土地、实行一条鞭法,反正该干的都干了。 徐阶四处活动,怎么可能不找他的学生张居正? 反正在高拱的叙述当中,张居正为了帮自个儿老师,那也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徐阶还给张居正送了三万两白银的贿赂,这事当时闹得也是沸沸扬扬。只是随着高拱回乡以后,这件事情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现在张居正这么一说,大家的记忆自然就被翻腾了出来。 谭纶的眼睛一亮,看着张居正说道:“难道高拱他们也要……” 闻言,众人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虽然谭纶没把话说明白,但是大家也都理解了,心里暗骂,果然足够阴险毒辣。 “你们不要忘了,高拱虽然没有官职,但是张诚有啊。”张居正幽幽的说道:“我们改革是为了天下百姓、为了万民福祉、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如果让人挪用了这样的功劳,那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当年刘瑾也是借改革之名大兴冤狱,多少忠正的臣子被冤枉?他借改革之名又敛了多少财?大明不能再出一个刘瑾了。” “他高拱怎么敢这么做?”王国光怒声说道。 这位的资格最老,所以他说的话,众人也没敢反驳。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因为张四维在场,气氛就有点尴尬。 张四维坐着有点不自在,心里面难免有想法。 当然了,这个想法不是针对王国光,而是针对这件事情本身。 现在张四维的地位变得非常微妙和尴尬。 高拱不能复出的话,那么他们会不会拉拢张四维? 只要把张居正干掉,张四维趁机上位;宫里面有张诚,外面有张四维,背后有高拱,一个新的权利团体就诞生了。 这才让张四维显得有些尴尬。 张居正却无所谓,笑着说道:“无论他人怎么样,我们自己问心无愧也就是了。清查土地势在必行,这件事情必须要我们来做。” “如果让那些人来做,横亘暴敛,天下必乱。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要答应他们在山东进行清查土地的原因。” “阁老这么说,我就明白了。”方逢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他们反对了福建,又反对了河南;先提了顺天府,又提了山东,一方面是为我们捣乱,另外一方面是希望我们不答应。” “我们越是不答应,他们越是有话说。如果我们就因为这件事情和陛下闹起来,他们恐怕会非常高兴。” “到了那个时候,既然会离间我们和陛下的关系。真到了那种地步,就得不偿失了。” “真是阴损毒辣!”谭纶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刚刚成年,第一次想要做事,兴致很高。如果被咱们硬压下去,恐怕陛下心里面也会有芥蒂。” 第一四七章 不能让海瑞去山东啊! “高拱还是了不起啊!”一边的王国光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情他们从头谋算到尾,如果不是老先开口,而是让高拱先开了口,那就更麻烦了。” “现在虽然老先开了口,我们负责清查田地。可是高拱顺势而为,再一次将我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且我觉得这件事情恐怕还没完,他们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张居正笑了笑说道:“其实能猜到他们下一步想做什么。现在地点已经确定了山东,他们唯一能够插手的地方应该就是人了。诸位觉得眼前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派谁出来?” “海瑞!”方逢时脸色大变。 听到海瑞这个名字,在场所有人都严肃了起来,每个人都心惊胆战。 实在是这个人现在已经到了没法弄的地步,太过于清廉,完全就是用大明的俸禄过活。 用海瑞的话来说,大明官员的俸禄虽然不高,但是活着够了。 比起普通百姓种地生活,官员不知道要好多少,我还能买得起肉、吃得起鸡,老百姓可能连饱饭都吃不上。 后世有很多人说,朱元璋把明朝官员的俸禄定得太低了,那也要怎么看。 在明初的时候、物资就是那么匮乏,大明官员的俸禄不低。通货没有膨胀,那些钱够他们活得很好了。 可是后来通货膨胀、物价飞涨、钱粮贬值,才造成了底层官员活不起的样子,似乎官员的俸禄很低。 可实际俸禄还是不低,绝对抵得上一个小康之家。 只不过身为大明朝的官员,出入如果没有轿夫前呼后拥,你还算是读书人、算是官员? 家里面没有两三个小妾,你对得起你官员的身份? 不生个七八个孩子,你对得起你官员的身份? 这种花销那当然不够了,人心就是个无底洞。 大宅子、大院子,再多的俸禄也不行,除非像中东国家。 可大明也没有那么多钱给他们。 大明官场没有人不贪污。 有人做到了,这个人就是海瑞。 无欲则刚。 我不贪污,你们贪污,咱们比一比碰一碰,撞死你。 海瑞在官场上无往而不利,螃蟹一样横冲直撞,谁也不敢惹他。 除此之外,这家伙还很有能力。 虽然后世很多人说断案什么的,给海瑞泼脏水,拿他的女儿说事。可是那些很多时候都并不准确,有穷苦百姓耍无赖讹富户,也有富户耍无赖侵占穷苦百姓。 说海瑞宁可委屈富户也要偏袒穷人,导致很多穷人耍无赖、占了很多夫妇的便宜,像不像改革时候那些既得利益者说的话? 海瑞做应天巡抚的时候,还写了两本书,其中就有关于官员招待费用的问题。 海瑞认为大明官员招待费用太高、过于奢侈,所以规定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如果超标了,衙门一律不报销。 对付其他的官员,或许还能从家属下手。可是现在海瑞身边没人,他本身就没儿子,母亲也死了,老婆也死了,孩子也没了,孤家寡人,光棍一条。 加上海瑞的声望太高了,走到哪里都是海青天。 在读书人当中,当年海瑞骂皇帝那也是声势震天,就这种人就没弱点,简直就是头上顶了无敌两个大字到处乱晃。 在场的人可都知道海瑞的威力,让他去山东主持清查,田地没查,估计山东官场都得被查个底儿掉。 这么多年,山东官场什么样,谁不知道? 那些王府是怎么搜刮土地的?那些当官的是怎么配合孔家搜刮土地的? 这要是让海瑞去了,那不得全都掀了? 这是众人所不能承受之重,绝对不能让海瑞把这个盘子掀了。 方逢时连忙说道:“老,这事不成啊!” 其他人也连连点头。 绝对不能够让海瑞去山东,这个事要是让海瑞去的话,大家都没好果子吃,天非被他捅破了不可。 老家伙就没什么怕的,年轻时候都不怕,何况现在? 皇帝也敢骂,徐阶也敢骂,现在他更敢了,光棍一条,无所畏惧,甩开膀子干。谁受得了? 谁也受不了。 张居正眯着眼睛问道:“海瑞的身体怎么样?” “老当益壮。”一边的谭纶语气有些飘忽。 不老当益壮又能怎么样? 当初你张居正差点死了,我躺在床上也差点死了,陛下都给救过来了,何况海瑞? 人家的身体可比咱们要好,你比得了? “可不能让他们把陛下说动心了。”一边的王国光声音有些飘忽的说道:“要是让他们说动了陛下,那就麻烦了。” 实在是不担心不成,海瑞这个人太有说服力了。 人家不贪污、不腐败,在衙门里面养鸡、种地、种菜,甘于清贫。你对付这样的人怎么办? 拿他去和皇帝说,皇帝选谁? 有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官员吗? 没有啊。 皇帝现在还年轻,天真的很,这要是有人跟他说了海瑞的事情,他能不动心? 想象海瑞连徐阶都敢干,那清查土地正好让他去。 “要不我们先干起来?”方逢时左看右看,小心翼翼的说道。 “怎么说?”谭论忍不住问道。 “其实也简单。”方逢时笑着说道:“反正海瑞还没进京,我们先让山东那边干起来。等到海瑞来了,咱们都查完了。” “让内直接走文书?”申时行摇头说道:“不行,这件事情不通过陛下私自去做,会很麻烦。相信高拱早就盯上了。如果咱们这么做,他肯定会去陛下面前告咱们一状。” 方逢时不说话了。 众人也沉默了,再一次看向了张居正。 这件事情还是得老做主,大家一时之间没什么好办法了。 党争对子这种事情他们也不是没见过。 你想要争一个位子,对方提出一个人选,你也要拿出一个人选。最后资历比他重、名声比他大、能力比较强,才能够打得赢。 党争党争,争的是人才,大家对后辈的培养都很重视。 如果高拱真的打出了海瑞这张牌,自己这边还真就没有人能跟他争。 以前海瑞起不来,那是张居正夹着的原因。 现在给了机会,果然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