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话大汉,冠军兵圣》 序章(短) 建元元年,是西汉第七位皇帝刘彻登基的年份。 傍晚,铅云密布。 平阳城内,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沉重,阴郁的气息。 富丽堂皇的侯府里,平阳侯曹寿,这位开国元勋曹参的曾孙,正面目阴沉的坐在主位。 他身畔是气质雍容,相貌姣好,却同样神色不悦的平阳公主,刘彻的姐姐。 “生了没有?”平阳侯口气淡漠。 “还没,估计该快了。”平阳公主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怒意。 两人在谈论要生孩子的是她的女婢卫少儿。 其肚里的孩子来历不正,是卫少儿和县中小吏霍仲孺私通所出。 女婢与人私通产子,让平阳公主出离的愤怒,不仅是颜面上难堪,且她府内女婢皆是精挑细选,对这些女婢她早有安排,多是用来笼络功臣勋贵的棋子,想不到半路被一个小吏捷足先登,乱了计划。 女婢私通,更是让她这个公主威信扫地。 她对即将出生的这个婢女的私生子,也非常反感痛恨。 “孩子生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平阳侯又问。 “婢女暗通产子,坏我名声,当然留他不得。”平阳公主冷声道。 仆从等同主人的私产,以平阳公主的的身份一言可决生死。 那个未出生的孩子显然凶多吉少。 平阳侯挑了挑嘴角:“那孩子对我等来说无足轻重,但终究是条性命,不如留下,说不定日后还有些用。” 平阳公主不屑道:“有用?府内的仆从还少吗,难道会缺此等贱役,留下他只会让我蒙羞,莫非你觉得,我还有要仰仗他的地方不成? 我绝不容他。” 此时宅邸深处,响起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 很快就有仆从来报:“孩子生了……是个男孩。” 平阳公主倏然起身,往后宅走去。 当她在仆从簇拥下来到后宅的一处院落,院门外已经有一个身影在等她。 这人体型高大,目光平静中蕴含着坚韧,正是府内的一名骑奴,也是生下孩子的卫少儿的同母弟弟,卫青。 “请长公主留下我那甥儿性命,卫青必有后报。”卫青稳重而坚定的道。 不知为何,平阳公主看见他,目光变得柔和下来,满腔怒火亦是大为收敛,沉吟半晌,慢慢叹了口气…… 轰隆! 天上忽有惊雷震耳,仿佛在预示着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将要留下照耀整个时代的璀璨光芒。 时光如梭,日月交替,多个寒暑转眼即过。 正文 第一章 井中、兵书 霍去病凝视着眼前的古井。 这是一座相当精巧的石井,外围的井圈方正,而井口浑圆,内部深度未知,边长约有丈许。 井口是青石材质,充满了古朴的原始感。 井内隐隐发出一种清冷的光晕,颇为神秘。 霍去病怀疑这口井是自己的外挂,但他没有证据。 他想靠近到井口上方,看看里边的情景,却始终难以成功。 因为他此时是在‘梦里’,念头并不完全受控,且那井内像是有种力量在阻止他靠近。 就在生出身处梦中的想法时,莫名的力量袭来,将他拖出梦境,回归现实。 “又来了,这井每天一次出现在梦里,已连续半月……” 下一瞬,霍去病睁开眼,结束了沉睡,意识里的古井也随之消失。 而在退出梦境的刹那,他还感觉到有气机从灵台涌出,流遍全身。最终又在意识深处重聚,化作丝丝缕缕的光晕,交融后形成了一部样式古朴的简书: “术中有数,阴阳燮理,机在其中。机不可设,设则不中。” 当简书展开稍许,出现了像是篆体,又像春秋六国古文的字迹,微光明灭。 古井连日出现,每次都有气机涌出,散入体内,推动他的力量日益雄浑,但在意识里化出竹简古卷却是头一回。 简书的形态清晰,只要沉下心念,专注意识便可观想得见。 “梦里的古井有力量不断送出,难道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化出这部简书?” 霍去病忖道:术中有数,阴阳燮理……看着像是兵书的内容! 当他尝试观想识海简书的下方,赫然发现古井又有了变化,竟升起五缕气息,陆续投入简书当中。每道气息占据一枚书简,烙印化作了五幅图案。 其中一缕气息内,似乎是一条带翼的飞蛇图案。 其他四道气息却是异常朦胧,根本看不清具体形态。 下一瞬,简书卷动闭合,遮蔽了书中内容,从识海失去踪迹。 霍去病位于一间寝殿内,刚从榻上醒来。 榻旁有一张木质长案,案头摆着椭圆形的青铜灯盏,下方灯槽接近拳头大,可用来存放灯油,取出灯油便能在带有纹饰的灯台上点燃。 不过此时房内并未掌灯,只有月光如水,透过木质的长方形窗棂照进来。 卧榻另一侧还有挂着衣物的井字形木施。 霍去病从榻上坐起,神色沉吟。 他正是那位名传千古,惊艳天下的大汉冠军侯! 自从姨母卫子夫入宫,一代雄主,后世称为汉武帝的刘彻成了他的姨夫,卫氏一门得以大兴,所有人的命运都发生了变化。舅父卫青更是连败匈奴,渐成朝中柱石。 霍去病今年十七,尚未名扬天下。 而他眼下所在的居所,位于长安未央宫畔,是自家的府邸。 他醒来不久,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意识里的变化,屋外就传来敲门的“笃笃”声。 “霍侍中。”一个声音响起,蓄意压着嗓子,有些低沉。 侍中特指皇帝近臣,尤其汉帝刘彻时期,地位非常高。 日常随行在皇帝左右,亲信贵重,上可对朝中诸事给出自己的意见,下则掌管皇帝的车、轿、衣服、器物等等! “陛下分派的事情有了眉目。”屋外的声音又说。 霍去病探手取过榻旁木施上的衣物。 汉服多为深衣,要先穿内衬,再穿上下相连的外衫,以绳系之,特点是使身体藏而不露,雍容典雅。 霍去病迅速穿配妥当,往门口走去。 这位古今少有的军事天才,脸上英气勃勃,眸光锐利。十七岁的年纪,身形还算不上魁梧,但腰背笔挺,给人一种锋芒毕露的观感。 他迈步前行时,不着痕迹地瞅了眼自身的腰腹处。 他腰腹以下的二先生颇为壮观,体量有些异于常人。 据说前朝有个叫嫪毐的,最大的长处是能转车轮。他这具身体的特长犹有过之,可见体魄的轩昂程度。 “走吧,去看看。”霍去病打开房门。 门外的人躬身等待,是个披甲的青年将领。 这时,屋内的横梁上忽然跳下来一个身影,落在一旁的桌案上,却是一只体型颇大的‘猫’。 这猫毛色棕黄,体粗尾短。 它的耳尖和颊侧生有黑色耸立的簇毛,身躯为浅棕和麻褐色,腹面浅白、尾端长着黑色斑点,配上宝石似的眼睛,相当漂亮。 这是霍去病所养,当今天子御赐的灵兽,看着是猫,其实是猞猁,超凶。 青年将领叫姚招,转身在前带路。 那猫也想出去溜达溜达,但前脚刚出门,就听霍去病道:“你看家。” 大猫翻个白眼,一脸郁闷的又把爪子缩了回去,会轻功似的一纵身,蹿到房梁上,尾巴一卷,把自己变成了个毛球,张口打了个哈欠。 冷月如霜,黎明将至。 长安城南有条长街,两侧建筑林立,住的多是朝中勋贵,高门大院,极具气象。 夜色中,一座灯火通明的宅邸,正被百余名黑衣人团团围住,气氛肃杀。 后院的一处房间里,莲花形的青铜灯台上,灯火熊熊,亮如白昼。 房内有七八个人,气氛压抑! 前方的一张矮席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双目闭合,没有呼吸,居然已经死了。 这人死状离奇,保持着坐姿,神态安闲,似乎死前正在假寐,身上没有任何伤痕或挣扎的痕迹。 房间里的人,对尸体进行过仔细勘察,得出的死因是……睡死的,没发现别的异常。 “这是本月第四起了,死者症状都一样,无伤无疾。” “这次死的刘官长,不仅是陛下亲族,且是北军中尉。我等若还查不出原因,牵累必然不小。” 北军中尉,专管治安,负责内外安全,司职纠察,位次九卿。 这一级别的官员离奇身死,后果可想而知。 房内为首的有两个人,一个穿黑衣,五十上下,鼻子中段很宽,给人一种雕塑般的冷硬感,从面相上看是个很难亲近的人。 另一人头戴罩巾,连面孔也覆盖其中,宛若纱帘,看不见脸。 不过其身段婀娜,想来是个熟透了的女子。 天子刘彻手下有一支暗卫,如同天子耳目,其中尽多奇人异士。这女子即是暗卫头目之一。另一老者则是九卿当中,掌刑法的廷尉麾下能吏曲军。 刘怀身死,两人第一时间奉命赶了过来。 他们皆是侦讯探案的好手,可用尽手段,也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两人愁眉不展之际,屋外传来脚步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房内的两名为首者皆身居高位,都认识当先走进来的人。 那人身披大氅,内穿玄色深衣,年轻的面容上英气逼人。 众人见他进来,不约而同的将双手相叠,躬腰前探,执礼道:“见过霍侍中。” 来的正是霍去病,他进来后扫了眼尸体,不动声色地嗅了嗅房内的气味。 “有什么发现?” “我等正在勘察,目前掌握的情况是刘官长昨晚戌时回府,后进入书房,曾特意吩咐人不许打扰。 到子时尸体才被女侍发现,我们赶过来查看,初步判定死亡超过两个时辰,全身无伤。” 屋里戴着罩巾的为首女子,在霍去病进来后,主动去掉了罩巾,露出一张下巴略显尖俏,肤白妩媚的脸蛋: “本月已有四起朝臣离奇死亡的事情。” “通过前三次的经验,死者在死去大概两个时辰后,胸腹或后背处可能会出现异状。” 霍去病在打量房间的格局。 房内面积横纵都有三丈左右,是用来处理公务,阅读书卷的地方,平整的石质地面,门朝南开,东西两侧皆有窗户,北侧的墙上挂着一柄长剑。 墙下就是矮席,北军中尉刘怀坐在矮席后,莫名身死,脸上有一种死人独有的僵化和惨白。 霍去病将视线落回尸体身上:“死后两个时辰会有变化?这么说时间差不多了,揭开他的衣衫。” “唯!” 旋即有人上前,解开尸体胸前后背的衣袍。 气氛出奇的安静。 尸体上的衣衫被脱掉不久,胸口和后背果然出现了变化。 先是有微弱的黑气,随后是像头发似的东西,从胸前后背快速生长,几次呼吸间,就变得异常浓密。 一具尸体上,长出了新的毛发! 毛发缠绕,竟似形成了文字,胸前像是“汉亡”,背后则是‘帝崩’! 构成字迹的发丝如蛇虫蠕动,让人悚然惊粟。 霍去病在尸体旁蹲下,紧盯着律动的发丝。 倏地,那尸体居然睁开了眼,露出溃散的瞳孔,直勾勾的盯着霍去病。 死人睁眼?! 正文 第二章 还魂计 死人睁眼的刹那,口中还吐出一股气息,卷向霍去病。 与此同时,霍去病感觉到识海的简书,自行展开了部分内容,古字明灭,出现了‘实意法腾蛇’的字样! 井内融入简书的五缕气息中,那条烙印在简片上的朦胧大蛇,忽然脱离书简,颜色沉淀,乌黑如铁铸,仿佛要从意识里冲出来。 大蛇以蛇尾盘在简书下方的井沿处,颈部昂起,蛇目森然,好似能窥破人心。 简书上的其余四道气息律动,像是也有东西要出来,但终究没有成功。 只有那大蛇出现,和霍去病发生了奇妙的联系。 他感觉脑袋一轻,仿佛有东西离体,过程和道家传说中的神魂出窍类似。 那大蛇遂从他的眉心化出,来到了现实当中,成为一个模糊不清,带着飞翼的蛇形轮廓,直接融入了虚空。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海洋般铺展,将整个北军中尉府都覆盖在感知内。 他的精神无止境的攀升,像是挣脱了现实世界的框架,升华到了另一维度,‘触摸’着超脱在现实以外的某些东西。 如果将北军中尉府比作战场,那么霍去病此刻就清晰的掌控着这座战场上的一切。 连灵魂层面的波动,也无法脱离他的洞察! 他在意识里‘看见了’一个房间,房内有一个女人,正将一个瓮罐样的东x到榻下的隐秘处。 “啊!” 女人被霍去病的意识覆盖冲击,蓦然发出一声惊恐的低叫,张皇失措。 “简书内的蛇带有飞翼,是神话里的腾蛇。它不仅能让我的精神力提升,洞察感知,还能让范围内的固定目标产生最深层的恐惧,精神溃散…这是类似西方传说的恐惧投射,还是腾蛇外放,自然而然带来的附加效果?” 霍去病暗自猜测。 他意识里的变化,只是一转念的功夫。 在屋内的其他人看来,尸体睁眼后喷出一口气息,但在接近霍去病的过程中就自行散去。 霍去病全程淡定,连眼也没眨一下。 腾蛇离体,旁观者根本无法得见,是一种意识形态的转变。 “霍侍中可还安好?”几人齐声询问。 “无妨。” 霍去病应了一句,也不多解释。 他的意识收放,腾蛇已经回到了识海深处,重新化作一枚烙印,落在兵书的一枚简片上。 这蛇突然出去,显然是受到了尸体睁眼的影响。 这么说被感知到的那个女子和这尸体的变故有关? “等结束这里的事,回去再研究识海简书和古井到底怎么回事。”霍去病心忖,遂伸手触及尸体眉心。 “小心……” 和他一起来的青年将领姚招,一直跟在他身后,提醒道。 “死人睁眼……这是兵家的借尸还魂术?” 借尸还魂是一种兵策战计,但在兵家修行上,有些兵策能衍生相对应的神通。 借尸还魂就能让尸体短暂回魂。 传说有兵家大成者,甚至能分化神识,入住尸身,逆转阴阳。 兵家的三十六计最初语源自南北朝,但在更早期,并非没有相关兵策,许多计谋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大量应用,只是未能形成完整的体系。 “这不是借尸还魂。” 尸体身上长出来的毛发,在霍去病的手碰触其眉心后,停止了律动,随后化为浅淡的黑气,烟消云散,眼睛也重新闭合。 霍去病收手起身:“北军中尉死后,最先发现他的人可曾进行盘查?” “回霍侍中,是府内的一名女侍,我们仔细问过,没发现问题。”回话的是曲军。 他是勘察,侦缉各类诡案的好手。 刘怀身死,他过来后,先封锁了宅邸内外,严禁出入,汇合暗卫派来的岳饶,也就是房内为首的那个女子。两人联手探查尸体,问询府内之人经过,将该做的事情做的明明白白。 曲军回应霍去病,说自己查过,没有问题,也是在证明自己并非草包。 “府内其他人如何?” “内宅有仆妇,女婢等三十余人,俱都有专人查问,同样没有发现。” “刘中尉身死前后,可曾有其他疑点?” “有,算上刘官长,城内先后已有四人离奇身死,但全都验不出死因。 且每次有人死亡前后,城内都有民众能事先收到消息,经查问,这些民众皆言死者该死,但问及他们为什么知道死者会身故,全都一脸迷惑,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知道,像是忘记了消息来源。 此事接连发生,在城内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曲军边说边和身畔的岳饶换了个眼色。 从问答来看,这位霍侍中显然没多少办案经验,对案情也不了解,问他们的都是些再基础不过的问题。 他们仔细探查过现场,每个细节都没放过。 凡是府内人员更是以特殊手段,进行了排查,但始终没有发现。 这恰是事情离奇的地方。 此时两人又多了一层担忧,就怕这位霍侍中亦是毫无作为,到陛下那里禀报时,再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让他们来背锅。 “你们没找到死因?” 霍去病缓缓扭头,隔着窗户望向房外:“府内后院,距离大约十五丈外,有一个房间里坐着一名四十岁上下,左脸有痣,梳燕形髻的女人,把她带过来。 她的卧榻下还有一个暗格……里边的东西也要取过来。” 曲军和岳饶怔了怔,听话里的意思,霍侍中显然找到了线索,或者说是有了怀疑目标? 古怪的是,他不仅将对方的容貌特点说的很清楚,连对方榻下藏着东西也知道? 曲军和岳饶满心疑惑,顺着霍去病的视线看了一眼。 窗户紧闭,外边是什么情况根本看不见……这位霍侍中在弄什么玄虚,两人暗自嘀咕,明面上却不敢怠慢。 为表重视,曲军还亲自出了房间,带人往霍去病说的位置行去。 砰! 北军中尉府后宅的某个房间,被如狼似虎的兵士推开。 曲军蹙着眉梢走进来,立马心头一跳。 房间的卧榻上,坐着一个脸色煞白,似乎刚受到过一场惊吓的女子。 当曲军的目光落在她左侧脸颊,果然看见一颗小痣,脑后梳着燕形高鬓,与霍侍中描述的一样。 曲军大步来到榻畔。 那女子佯作镇定,怒道:“你们干什么?擅闯内宅女眷的房间,可知我身份?” 曲军不答,让下属控制了女子,自己弯腰探首,在榻下观察片刻,伸手轻拍地面上的一块方砖。 他用了一股暗劲,方砖就像是被黏在手上,从地下提了起来,果然露出一个砖下的暗格。 暗格里还放着一个土陶的小罐。 曲军差点惊呆了:霍侍中是怎么发现这女人有问题的? 正文 第三章 这美妙的洞察力 北军中尉府,书房。 曲军把脸色惨白,左脸有痣的女子带回来。 岳饶的视线同样先落在女子的脸和脑后的发鬓上,脸上的惊异之色一闪而过,反应和曲军相似。 那女子初时还算镇定,但在霍去病的瞩目下,像是承受了酷刑,慢慢开始发抖,眼神惊恐。 霍去病心忖我的精神力量,果然能让对方恐惧,难以抵御。 “霍侍中,她是杀害刘中尉的疑犯?”曲军恭敬问道。 霍去病的高深莫测,已经赢得了这位廷尉麾下侦缉好手的敬意。 “她不过是个帮凶。” 霍去病:“这书房本身就是一处精心设计的陷阱,刘怀外出回来,进入这里已经被算计了。” “陷阱?” “你们可曾闻到房里有一种很淡的香气?” 曲军和身畔的岳饶同声道:“我等过来后,并未忽略对气味的探查,房间里弥漫的是添香的味道,乃草木炼制,经查,问题不是出在这里。” 长安的勋贵人家多在宅内燃香,这是前秦宗室就有的一种习惯,颇为奢侈。 “你们发现的香味是栈香、青桂香、马蹄香、钦取香等物混制成的香料,并非我说的味道。” 霍去病道:“你们说的气味,正是为了掩盖另一种味道。” 他瞅瞅不远处眼神散乱的女子:“在房内燃香,想掩盖气味的就是她。那个陶罐则是用来存放害人之物的凶器,但本来不在她手里,是真正的凶手想把她推出来,她不久之前才发现陶罐在自己房内,惊骇之余就将其藏在了卧榻下。” “你怎么知道?” 那女子失声开口,脸色又惊又骇,苍白如死人。 曲军和岳饶等人情不自禁的对视了一眼,看这女人的反应就知道,霍去病所说——全中! “那刘中尉……” “刘怀提前被人用一种和房内燃香很接近的香气作引子,经亲近之人放在他身上,当他进入这处房间,燃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交融,就形成了另一种味道,无形发散,最终让他被算计,导致死亡!” 曲军和岳饶暗忖死于气味,确实能让周身毫无伤势,宛若睡死的。 “这么说是气味有毒,害死了刘官长?”曲军问。 “不,气味只是诱发他陷入昏睡状态,他的真正死因,是……神魂受损。 那个陶罐里放的应是某种特殊饲养的虫兽,体积小,在罐子里出来,循着气味爬到这处房间,当时刘怀已经昏迷,虫子很可能是顺着鼻腔爬到他体内,破坏了他的脑,使他丧命。 然后虫子再爬出来,原路返回,所以能做到了无痕迹。” “这女的是刘怀的二夫人,被人控制心智,成为帮凶,现在又成了替罪者。” 霍去病话落,那女子像是失去全部力气般软倒在地。 曲军和岳饶不禁有种叹为观止的感慨,关键是霍去病理清事情经过的速度,让他们这种常年办案的老手也自愧不如。 在强大的洞察感知下,对方的手段虽然诡异隐秘,却并非毫无痕迹。 霍去病想了想,续道:“去把刘怀的发妻也带来。” 这次曲军和岳饶欣然领命,不问原因,立即转身去后宅拿人。 但两人刚出去又转了回来:“刘怀的发妻刚被发现,已死,口鼻流血,像是畏罪自缢。” 不久之后,就有人从门外抬进来一个四十出头的女人,脸颊略长,穿暗绿和深褐两色的华丽衣饰,便是死者刘怀的正妻。 她面孔紫涨,舌头外吐,脖子上还有手指的扼痕,细看居然是自己把自己掐死的,喉骨完全塌陷破碎,可见用力之猛,死状之惨。 刘怀的发妻和其身死显然有着莫大的关联。 霍去病刚才外放腾蛇,进行感知的时候,洞察中尉府内外,可以确定刘怀的发妻在后宅还好好的,但他收回精神感知,和曲军等人说话的功夫,这妇人就死了。 暗中还有个极厉害的对手,意识到霍去病发现问题,立即掐断了进一步探查的线索。 长安近来不止一次有人被害,却始终没能侦破。 霍去病这次出手,几乎已经抓到了暗中之人的尾巴,却因为人死了,戛然而止。 “霍侍中,接下来当如何?”曲军虚心请教。 岳饶眼神期待。 线索断了吗? 并没有……霍去病又一次扭头看向窗外,忖道: 对方敢杀朝中重臣,图谋必然不小,不会单纯是为了杀人,眼下之急,是先将背后的人挖出来。 ———— 天色微明,被彻夜调查封禁的北军中尉府内,廷尉和暗卫的人陆续撤走。 府邸变得异常安静。 而在中尉府同一条街区,有人整夜都在暗中关注这边的变化。 天色大亮后,同一街区的另一座府邸中,走出一个老妇,模样平平,出府后来到长安城南的坊市,像是出来添置物品的仆妇。 她在街上走走看看,似乎并未注意到身后有暗卫在尾随。 而与此同时,上午巳时,另一个身穿蓝色粗布深衣的人影,从长安南门出城,不疾不徐的来到一处荒僻区域,速度陡增,突然融入山野,转眼消失。 荒山矮丘起伏,一道身影轻灵的贴地疾行。 最终,这身影在一处能观察到远近地势的位置停下脚步,正是出城之人。 她从容脱掉身上的粗布衣衫,露出一袭淡青深衣,肤色偏黄,圆脸,中等身高。 她默然等待了一会,不远处又走出另外一人。 对方身穿褐色曲裾长衣,人近中年,体型略消瘦,束发为冠。 后出现的男人问:“怎么样了?” “我来了这许久你都不现身,是在探查我身后干不干净?”女子轻笑道:“你倒是谨慎。” “在长安附近行事,总归要小心些。” “你放心,我出来前多有安排,动用了一个诱饵,就算暗中有人注意到北军中尉府周边几栋宅邸,也早被我放出去的饵引到了她那边,绝找不到我身上。”女子神色笃定。 男人径直问道:“北军中尉刘怀死了?” “我亲自出手,还能容他继续活命? 只是刘怀被杀,事情不小,昨晚中尉府来了个人,我在暗处推动死人睁眼,隔空看了一眼,是个年轻的。按我们从那边得到的消息进行比对,应是那位当朝大将军的外甥,日夕跟在天子身边的人。 听说还是个私生子。” 女子挑了下嘴角:“我当时催动刘怀的尸体吐出一口气机,想试探他。 那霍家私生子不知用什么手段,险些查探到我的存在,随后他又找到了刘怀的女眷身上。” 女子声音沙哑,有很重的摩擦感,让人听了莫名压抑,非常不舒服。 “他能得那位天子看重,自然有些手段。杀刘怀你用的是什么方法?”男子问。 女子坦然道:“我用了养魂瓮。” 男人凝重道:“养魂瓮?你用那只瓮灵伥魂杀了刘怀,还将气息留在了他体内?” “嗯,刘怀也非普通人,我料定他被杀惊动不小,所以提前做了些安排……想不到那位私生子这么快就能查到线索,好在我反应够快。” “夏婕,你太大胆了。”男子眉头紧皱。 夏婕不以为然:“那私生子虽有些手段,化解了伥魂的气息,且抹掉了刘怀体内烙印,让我无法再通过尸体进行算计。 但他想找到我还差了些火候。” 男子道:“你在刘怀尸体里留下的气机,说不定已经露了行藏!” 夏婕傲然道:“断然不会。伥魂之气暴露后,我立即断了刘怀发妻性命……他们怎么可能查到我,只是可惜损失了一缕伥魂的元气。 那位私生子能破了我的魂术,倒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又道:“我那瓮灵伥魂袭杀过天人之下的宗师,想不到会被他压制。 我当时还感觉到魂瓮里的瓮灵强烈的恐惧,不敢与其抗衡。你可知有什么手段能这般厉害?” 男人微微摇头:“看来你我此行,困难比预料的要大。” “若简单,何需我二人联手。 我既然决定出手,就不会有失。” 夏婕悠然道:“我在来的路上生出一个新想法,那私生子的舅父卫青能连败北匈人,他自身又在天子身边做事,若找机会对他施展缚魂术,加以影响控制,不论是算计卫青还是皇帝,对我们都有大利,你看如何?” 男人有些犹豫,默然不语。 夏婕循循善诱:“符奉,凭我二人,若一起出手,绝不会有闪失,这是个好机会。 他被我们看中,只怪他倒霉。待事情了结,我就把允诺的好处给你。” 正文 第四章 汉武大帝 未央宫又称紫宫或紫微宫,意为人间皇帝的宫城。 它位于长安地势最高的西南角龙首原上,总体呈长方形,四面筑高墙。 前殿是主建筑,为天子理政上朝,处理天下大事的地方。 阳光明媚的上午,前殿侧翼的殿宇内,主位处坐着一个身形不算高大,但肩部宽厚,气势如崇山峻岭,头戴高冠,目光深沉的中年男子。 他脸上棱角分明,鼻梁很高,长方脸。身穿缀有红色纹饰的皇袍,正是天子刘彻。 他左侧不远的矮席后还坐着一名五官精致的漂亮女子,穿绛紫色汉服长裙,扎着巴掌宽的杏色围腰。 这女子肤白如脂,垂鬓长发,光可鉴人,小巧圆润的耳轮上方,发髻里斜插着珠玉玲珑钗。 她有一张妩媚的瓜子脸,杏眼灵动,在天子面前亦是举止从容,纤腰笔挺的坐在矮席后,繁复华丽的裙装下呈现出紧绷修长的腿线,腰以下的部分由于过分高翘,将裙装撑出圆润的弧度,裙摆下是绣云纹的天蓝鞋履和洁白罗袜。 此女名刘清,是先帝刘启幼女,也就是刘彻的异母妹妹,因某些原因,幼少便离宫远行,两年前才归来,重入深宫。 “我想来求陛下降一道谕旨,断了要求亲那些宗室的心思,我现在还不打算嫁。”刘清声音温婉,但意思直白。 刘彻手执奏简,一目十行的进行阅看,淡然道: “以你的身份容貌,归朝后自然求亲者众。你为何对婚嫁之事如此抵触?” 刘清好整以暇:“我修行了道家的一种闭识术,至少在功法大成前不能与男子婚配,望陛下成全。” 刘彻不置可否。 刘清待要说话,有内侍从外边进来,禀告道:“陛下,霍侍中已应诏到了宫门。” “宣他进来。” 有人来觐见商讨事情,刘清本待离开,换个时间再来,不想刘彻又道:“你也留下听听。” 未央宫的前殿正门外,有三条并列的青石长道,笔直铺开。 霍去病在北军中尉府忙了大半晚,天明后回家吃过早食,换了衣服便来宫里面见天子。 未央宫外兵马肃穆,负责护卫的大汉禁军披甲执锐,气势彪炳。 霍去病自少就常出入宫廷,驻守的禁军皆认识这位年轻的天子近臣。 他来到宫外,和驻守的将领打个招呼,遂走进宫门。 他养的那只猫不知从哪蹿出来,也跃到城墙的檐角上,想跟进皇宫。 有守在内墙城垛上的士兵,看见一只猫要闯宫门,正打算驱赶,却被身畔的另一士兵所阻: “这猫是陛下御赐霍侍中的灵兽,陛下亲允可以出入宫廷,不然我等这许多兵将在此,怎么会对它视若不见呢。” 要动手的士兵吃了一惊,原来这‘猫’还有后台。 大猫像是听到了两名士兵的议论,甩着尾巴回头瞅瞅,宝石般闪亮的眸子掠过一抹傲娇,纵身从宫墙跳落,拿出无猫能及的霸道气势,没入了宫墙后方。 未央宫里回廊飞檐,所见皆以清香名贵的木兰为栋椽,以纹理雅致的杏木作梁柱,屋顶椽头敷有金箔,门面则镶有图案各异的玉饰。 整个未央宫,采用大量千年巨木,壮观而又瑰丽。 主殿的殿前左侧为斜坡,可以乘车上,右为台阶,供人拾级。 霍去病入宫后,边走边思索识海古井带来的变化。 井内先后升起了兵书和包括腾蛇在内的五缕气息。 这些变化神异离奇,那井到底是什么? 原以为古井的主要作用是增长修行,每次在梦里映现后,释放的气息都对自身有不小的助力。 现在看来,这井显然不止这么简单。 而实意法腾蛇,能让自己进入那种洞察万物,精神跨越桎梏般的特殊状态。 古籍所载,腾蛇是仙兽,能腾云驾雾,无足而飞。 在阴阳家的占星术中,认为腾蛇是十二天将之一,居于巳,主掌惊恐怖畏。 这和腾蛇显化,能用精神进行恐惧投射般的力量,正好相合。 “霍侍中。” 霍去病的思绪被一个声音打断。 未央宫前殿,有一内臣快步迎了过来。 这内臣叫董旭,是天子随侍,四十出头,面容白净,穿着深色的内侍服。 “劳烦董内侍了。”霍去病与他打过招呼。 两人认识已久。 董旭遂压着声音道:“早前北边有消息送过来,匈奴人年前被大将军所败,这会怒气冲冲的在调遣下辖各部兵将。怕是不需多久,还有战事。 下臣知道霍侍中少有凌云志,想征战沙场,说出来霍侍中也好有个准备。 早日办完陛下交代的事,说不得下次和北匈再战,霍侍中就有了领兵的机会。” 霍去病笑了笑,都在天子身边做事,总会有些小山头。 日常互通消息,是常规操作。 来到内书房门外,董旭就停下了脚步。 霍去病自行走进殿内,便见到了批阅奏卷的刘彻。 这位享誉后世的帝王,临窗而坐,神色专注,气度沉雄。 旁侧的矮席后坐着如花似玉,秀美绝伦的刘清。 霍去病在宫里行走多年,见到这位公主的时候并不多,印象倒是颇深。 毕竟她是个胸怀异于常人的女子,与其他小荷才露尖尖角的规模相比,简直是用硕大荷叶包裹出来的,天赋异禀。 算起来,刘彻是霍去病的姨夫,所以他与刘清也有姻亲关系,平白小了一辈。 霍去病入殿施礼,然后自行走到刘清对面下首处的另一矮席后金刚坐,腿部并拢绷直,上身笔挺。 正常的金刚坐是以臀部压在绷直的脚上,霍去病的坐法稍有不同,臀足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却能纹丝不动,对腰腹和腿部力量要求极高。 他是将盘坐的时间也当成修行,趁机锻炼身体的核心力量。 刘彻放下奏折:“你去刘怀家里看过了?” 他的音色醇厚,给人一种极有力量的听感,就像最低沉的木琴在奏鸣。 “是,刘怀身死,臣已找到线索,眼下正在推进。”霍去病道。 “算上刘怀,先后有四位朝臣身死,此事需尽快查清。” “臣记下了。” 霍去病续道:“臣入宫还有一事,此前陛下曾吩咐,让臣选派巡边的队伍已回来了。 他们按陛下所赐图卷上的方位,在巴蜀雪山找到一处秘窟,疑似古卷所载的九仙洞。” “细细说来。”刘彻瞅瞅刘清。 他对霍去病汇报的事早有所料,让刘清旁听,便与此有关。 霍去病娓娓道来:“出行的队伍明面上是巡视西南边防,实则秘密进入巴蜀雪山,在山中盘桓探查,果然找到了陛下想要的东西!” 话罢从袖中掏出一物,递了上去。 正文 第五章 十七岁的九境 房内的窗下放着一尊香炉,轻烟袅袅。 霍去病拿出来的是一卷黄褐色竹简,表面斑驳,刻有古朴纹饰,表面似有一层微光在流动。 “秦时的方术简?” 刘清杏目闪阖,对简书的来历给出了判断。 “确是秦时之物,公主如何能一眼看出?”霍去病问道。 “方术简背面祭刻的咒文,能让简书存在的时间更长,驱虫避潮,我认识简片上的咒文,自然能看出来历。”刘清白净的鹅蛋脸,在窗外阳光的拂照下呈现出强烈的立体感,愈发明艳。 刘彻探手接过简书。 那简卷有常人手臂粗细,但每一枚简片都薄如蝉翼,以金丝串连捆扎。 当简书展开,内部写满了古字,还有不少图案,描绘着鬼神和传说中的异兽,形象栩栩如生。 相传,始皇帝曾获得仙秘,确知世间有不死药。 他多年来一直在找不死药,到晚年时终有所获。 可惜等不及寻仙使从海外归朝,就猝然驾崩。 汉得天下后,从前秦手里继承了秦皇掌握的与仙魔相关的不少秘密。 刘彻遣人去巴蜀雪山的目的,就和不死药有关。 秦皇当年派出两路人马去海外寻仙,其中一路的方士首领叫卢生。 霍去病取出的简书,正是卢生当年在海外仙山寻回的《录图书》 按秦宫秘卷所载,录图书里藏着到达海外仙山的路径和通仙的秘密。 刘彻翻看简书:“世人传言,说图录书是卢生伪造出来蛊惑秦皇的东西,无知之言。此书实分两卷,藏着秦时的许多秘事……两卷若相合,还可能找出不死药的丹方。” “不过,此卷并非真迹,乃卢生拓印私藏的东西,真迹应在秦皇墓中。” “这书里还记录了天上的星位和我神州大地地脉间的联系,隐然对应着秦皇坟与星宿间的位理关系,稍后朕会让阴阳一脉的人推衍看看。” 他话罢以手指轻敲龙案,权衡道: “秦皇的葬地与我华夏地脉祖龙的龙首相连,被托在龙头上,擅自掘坟者会被神州地脉迸发的力量碾死,无人能避。 所以秦皇的葬地没法进入。 这卷中还阐述了秦时传下来的部分方术。那卢生通晓阴阳,兼农、儒,倒是个大才。” 刘清精致到无可挑剔的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 刘彻转手将简书递给她: “卷中另有卢生上承春秋时期的一些修行经验,比如农家善耕,可催发草木以增产。而农耕福泽的人越多,对农家修行辅助越大。” 刘清伸手去接简书,上身略微前倾,过人的胸怀像是被托在了矮席上,充分展现出壮观的体量。 她接过简书,低头查看内容,耳畔的发丝垂散,和白皙的颈项相映,如玉染墨。 天下有百家修行,兵,法,儒,墨,阴阳,纵横等各家都在其中,各具特点。 而前期的修行又分为九个阶段,需一步步锤炼自身的皮、膜、筋、骨、血,最终周身合炼如一,以躯体为舟,承载神魂,才能触摸到元神领域,追逐更深层次的天人相合。 前期的九个境界,也被称为下九境。 当自身根基稳固,便可尝试再进一步,冲击所有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壁垒,突破下九境,进军天人层次。 所谓天人境,一旦进入,将可掌控仙魔般的力量。 简书里的内容,便对各家修行有所涉猎,是卢生上承春秋留下来的经验,颇为珍贵。 刘清有道家修行在身,看的津津有味。 澄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殿内很安静。 这时,书房的窗口传来微弱声响,探出一只黄黑两色的猫脑袋。 大猫跟着霍去病到宫里来,不知去哪溜达了一圈,此时才露面。 它趴在窗口瞅瞅霍去病,又瞅瞅皇帝刘彻,发现没人搭理自己,最终把眼神转向刘清,猫脸上顿时露出人性化的震惊表情,内心读白大约是:这人类身前的肉比我的头还大。 “去病你近来修行如何?” 刘彻重新拿起奏本,边看边道: “以朕观之,你不日就将进入第九境。兵道突破至九境,可力敌千钧,兵策、阴身两大神通,皆可开始修行了。 十七岁有此成就,可要臊死李广那些老臣了。” 刘清悄然从简书上抬头。 刘彻说霍去病即将进入第九境,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八境巅峰。 下九境虽是修行的前期境界,但同样困难重重,前行不易。 九境的最后两境更是被尊为人间宗师,已能掌握部分天地之力,有了神鬼莫测的基础。 有人毕生修行,到老也未必能突破前五境,再往后一层比一层艰难,条件苛刻。 当然,也有些修行派系,不必修行前期九境的身体力量,就能直接沟通天地,如同走了捷径,利弊参半。 霍去病才十七,且兵家修行最重身体根基,需突破全部的九重境界,一步一个脚印,何其困难! 刘清眨巴着眸子,暗忖这霍侍中能得帝兄看重,倒是天赋惊艳,当世罕见。 她打量霍去病道:“将领统兵与人交锋或是战场用策,诱对手中计,都能辅助兵家修行。有些天赋出众的将帅,还会衍生出兵家独有的神通。 以你天赋,可曾提前催生出神通?” 霍去病坦然道:“兵家修行,入门不难,掌握兵策神通也不难,但都是浅层次应用。想拥有天赋兵策化生的大神通,需突破第九境,达到天人层次才有希望。 我还要过些时日。” 刘清摇头道:“孙武所著兵家藏锋卷上说,有少数天赋异禀者,在天人境之前,就能拥有天赋兵策,化出神通。 孙武大家就在第九境掌握了一种兵策神通,待进入天人层次,又拥有了第二种兵策。 以你天赋,说不定也有机会。” 历史当中,自春秋时期始,许多兵书就对三十六计有所涉猎,战计方略变化,传世已久,但并未形成完整的体系,尚无三十六计之说。 不过当世精通兵法的大将,能以战计化生神通,力量之强,甚至能左右战场局势,强如仙魔。 刘彻又道:“刘怀被杀身死的隐情,你打算怎么追查?” “臣入宫前就做好了安排,眼下已展开行动,不久就会有消息送来。” 正文 第六章 无中生有,兵书之变 上午的太阳恣意宣泄着热量,光芒万重。 刘彻瞅瞅霍去病,见他欲言又止,忽然笑道:“你可是还想问匈奴人近期的动向? 匈奴不久前送来一则消息,重提与我大汉和亲之议,讨要宗室之女嫁过去,以此来试探朕的反应。” “朕知你所想,可是觉得与躲在暗处袭杀朝臣之辈争斗是小事,不值得多费心思。 你想去战场与外族交锋争胜!” “臣不敢。” 霍去病淡然道:“陛下所命,臣自当尽力。” 刘彻续道:“统兵征战是你自少就有的志向,这很好,但安稳朝内动荡也是大事,不可轻忽。” “自秦亡以后,前秦余孽祸心不死,暗中隐藏,多年来许多动荡背后都有他们的痕迹。 我们与匈奴征战时,若朝中不稳,将直接影响战争成败。” 霍去病道:“陛下怀疑近来朝臣遇袭,有前秦余孽躲在暗处?” 刘彻颔首道:“你将眼前的事做好,待下次与外族交手,朕就允你届时随军出征。” 霍去病精神一振。 他对统兵征战,有种与生俱来的执着和期盼,那就像是他的使命。 “朕曾说过,欲亲自传你孙武,吴起二圣兵法韬略,形胜阴阳之学,如今再问一次,你可愿学?”刘彻兴致勃勃道。 霍去病正色道:“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臣以为,打仗只靠学习古人的既定策略是不行的,要根据战况机变应对,击敌之弱,方可逐胜。” 刘清杏眼流溢,顾盼生辉的在一边旁听,暗自称奇。 刘彻是天子,想亲传霍去病兵法韬略,这是多大的荣耀和看重? 霍去病居然拒绝了,还说拘泥古人兵法,不足以制胜,真是年少轻狂。 更让刘清惊讶的是刘彻不但不以为忤,还满脸欣赏,哈哈笑道: “那朕就等着看你统兵,有何奇策能克敌。” 刘清素知这位兄长帝威难测,群臣无不噤若寒蝉,不敢稍有僭越,想不到对霍去病宽厚到这种程度。 霍去病汇报过诸事,对刘彻施礼后退出书房,转身而去。 他走后,刘清问道:“陛下是打算用藏在暗处,一些前秦余孽掀起的波澜来锻炼霍侍中。待与匈奴发生战事,真要让他领兵出征吗?” “嗯。” 刘彻低声答应,视线仍在手里的奏本上。 “陛下对霍侍中如此信重?” 刘清看了眼霍去病离去的方向,奇道:“有人年少杰出,但纸上谈兵,毕竟和战场上的搏命厮杀是不同的! 霍侍中年纪尚轻,陛下为何这般笃定他能统兵?” 刘彻淡淡道:“他在朕身畔多年,朕日夕观察,岂会有错。 他年幼时修行,两年连破三关,九岁时观其舅父卫卿与朕推演兵策,就能别开枢纽,连我二人亦为之赞叹。 他修行突破第五境,需亲历兵锋,铸就一颗武胆。卫卿带他上战场观战,他便跃跃欲试,毫无畏惧。那年他才十一岁,卫卿虽未敢让他上阵,却发现这位外甥,对战场的认知和自己出奇的一致,两人都认为从侧翼出兵,能更快撕开敌阵。 后来,那一战果然获大胜。 他十三岁上,随军去江东扫平秦楚余孽。卫卿让他带一支小队负责打扫战场,他得了命令就统兵去奇袭对方在凤巢山的大本营……” 刘彻笑了笑,看向眼神惊愕的刘清: “类似事情还有不少,不然你以为朕为何对他如此偏爱,就因为他在朕身边,是亲信?” ———— “一会我们进入长安,伺机行事,先控制那霍家的私生子。” 一袭长衫,却掩不住身段起伏的夏婕,站在矮丘上,借着树荫远眺长安。 “长安是大汉中枢,盘查最严,就这么入城,太危险了。” 符奉站在另一侧:“你邀我来时,可没说我也要入城行事。” “我在城中多有布置,验传引证等物俱全,出入长安不成问题。这城内的防卫也非没有漏洞,进城行事,我自有把握。” 风吹来,远近的树木簌簌作响。 “入城后,你想怎么做?”符奉问。 夏婕道:“按老办法来,先找到他的住处,暗中观察。他府内总有仆从,找准机会,先从这些人入手,再接近他。 到时我有的是手段,让他无法反抗,生死由我。” 符奉吁了口气,想要说话,身畔的夏婕突然警觉起来,侧耳倾听。 咻! 一声锐响,仿佛穿透了虚空,有东西在快速接近。 夏婕色变道:“这声音…是军弩?!” 符奉还来不及回应,一支箭就从侧翼穿出。 这箭来的突兀,好在两人身手不凡,顺势后撤,以违反力学原理般的动作,贴地飘飞,第一时间寻求障碍物,就近躲到了两株大树后,成功避开弩箭。 夏婕和符奉经验丰富,根据箭的速度,力道,就能判断出是军弩所发。 可见来袭者必是汉军无疑。 下一刻,如雨的弩箭,弓弦的震动声交织,果然有汉军在快速接近。 嗡——嗡嗡! 箭矢近乎覆盖了两者所在区域。 咔嚓! 粗壮的树干,居然被弩箭射穿,木屑崩飞。 这显然不是普通的箭,威力强到离谱。 夏婕出手如电,探指点在面前遮身的大树上。 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那大树被射穿的位置,快速焕发生机,出现了一层绿幽幽的光晕,将夏婕挡在树后。 “农家的拔苗助长……”符奉低喝了一声。 “我二人分开走。” 即便修行高深,但两人都清楚若被汉军围困,寡不敌众,随时可能身死。 二人还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汉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们的行动隐秘,处处小心,但汉军既然来了,明显早就发现了他们。 “我二人唯有破围出去,才有生机。” “对方虚实,来了多少人都不知,贸然出去,怕是迎头撞在他们手里。” “待在这更不妥,汉军装备精良,这箭是前朝传下来的破甲秘纹弩。下一轮弩射,我二人不死也要受创。” “走!” 两人无声无息的从藏身处提气上跃,分从左右往林外冲去,快如鬼魅。 数十丈外,之前跟在霍去病身边的青年将领姚招,廷尉麾下曲军,暗卫头目之一的岳饶并排而立。 姚招盯着符奉两人借树木遮挡快速移动的身影,哂道:“找死!”弯弓搭箭,瞬间射出一箭。 嗤! 移动中的符奉低吼出声,明明催动了力量布防全身,但在强劲的箭矢射袭下,体外气劲砰然炸裂。 最致命的是除了明面上的箭,虚空中竟然凭空又多出另一支箭。 兵家的众多兵策战计衍化形成的神通之无中生有! 多出来的这支箭,让符奉措手不及,大腿顿时被贯穿,血肉模糊。 他惨哼声中一个踉跄,速度锐减。另一侧仿佛驱风而行,快的惊人的岳饶和曲军双双逼近。 符奉腿部中箭,移动不利,转眼就被两者缠住。 三人略作纠缠,符奉又被一支冷箭射中肩部。 这些汉军久经战场,心狠手辣,打完人还要补刀,绝不给对手半分机会。 符奉仓促间连续两次被重创,遂被曲军一拳轰中肩胛,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扑上来将其生擒。 “噗!” 符奉开口咳血,只觉得憋屈,和正规军交手,对方以整个军阵的力量冲击个人,根本不讲武德。 这与他以往交锋的情况完全不同,一身本事几乎没有施展余地就被擒获。 倒是夏婕在移动中取出一片帛书,上有纹理交错,发出莹白的光晕,抵住了一轮箭矢。 她趁机窜入远处的山林,不见了踪迹。 “追!”一名将领喝道。 “不用追了,霍侍中有令,此番行事就是要蓄意惊动他们,一擒一放,亦是霍侍中的意思,放走这只兔子,说不定能带路让我们抓到一窝。” 姚招冷笑道:“秘卫的人早就跟上去了。” 他看看手里的弓弩,有些可惜自己的无中生有之术,只学了个皮毛。这一箭要是霍侍中来射,威力和控制性会比自己强的多。 遭擒的符奉被带到近处,听到姚招刚才的话凛然心惊。 自己和夏婕的踪迹果然早就被发现,对方来袭,他们两人就像落入网里的鱼儿却不自知,可笑的是先前他们还想潜入城中,算计那个私生子。 在强大的汉军面前,他们躲在暗处还有些机会,一旦正面遭遇,根本不是对手。 “把他带回去,等候询问。” …… 当夏婕,符奉遭到伏击,被一捉一放之际,霍去病刚从未央宫出来。 他发现意识里那卷兵书又一次舒展开来,露出了更多的内容。 正文 第七章 贯通九境! 兵书绽放出翠绿如神玉的光晕,随着翻开的部分增多,出现新的字迹: “逼则反兵……消其斗志,散而后擒,兵不血刃。” 这是兵家欲擒故纵计的精要,意思是逼迫敌人无路可走,它就会反扑;让它逃跑则可减弱敌人的气势。追击时,跟踪敌人不要过于逼迫它,以消耗其体力,瓦解其斗志,待敌人士气沮丧、溃不成军,再捕捉它就可以避免流血。 使他放松戒备,充分暴露,然后再把他捉住。 而识海内的兵书,随着字迹的出现,涌出缕缕气息,融入霍去病体内。 这一刻,他如同服用了传说中的灵丹,神识再次进入那种奇妙的洞察状态,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他感觉到宫外长安城里的喧闹,感觉到地下的蛇虫蠕动,念头无孔不入,遂又感觉到在书房外露过一面就不知跑到哪去了的大猫。 这货惯常在宫里偷鸡摸狗,嘴里正叼着一尾肥硕的黄鳞大鱼,趴在一座假山顶端,大快朵颐。 鱼是宫内观景湖里养的,品种珍异,肉质肥美。 大猫是惯犯,进宫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吃这一口。 它吃饱了自会回家。 霍去病收束念头,又转回自身。 他体内修行所得力量,在古井和兵书的气机推动下不断累积,迅速逼近了某个临界点。 这股力量在他体内循环不竭……在意识层面,霍去病发现兵书上出现‘欲擒故纵’四个字。 体内的力量愈发澎湃激荡,流遍四肢百骸。 “我让姚招带人去对付躲在暗处谋害刘怀的人,用的正是欲擒故纵之策,目的是看看还有没有躲在更深处的人。难道说……他们中了我的算计,用计成功,识海兵书就跟着出现变化,推送出气机增长了我的力量?” 兵书或者说古井内涌出的气息,确实在提升霍去病的力量。 成功用计,能得到古井和兵书反哺,提升兵家修行?! 霍去病走出未央宫,正在回家的路上。 他表面不见半点异常,实则体内气机与兵书,古井相合,运转的越来越快,越来越雄浑。 他不禁加快了脚步,准备回家调整体内的力量。 此时距高祖刘邦建国已有八十载,前有文景之治,传到当今天子手上,恰是国力鼎盛的时候。 霍去病在街上与路人交错而过。 百姓虽穿着粗布深衣,但吃得饱穿得暖,神情欣然者居多。 未央宫出来,不远便是长安第一的安门大街,与之并行的街巷笔直铺展,行人如织。 霍去病在街上行走,忽然生出一种感应,有人在注视自己。 他不动声色地扭头看了眼,临窗有一间商铺的二层,窗棂被挑开一道缝隙,一张宜嗔宜喜的脸蛋,在他的视线转过来的刹那,像一头受惊的麋鹿般瞬间缩了回去。 有姑娘偷看自己……霍去病哑然失笑,这种事以往就时有发生,不足为怪,有颜有缠腰之物,穿衣打扮又是一副贵胄公子的派头,早习惯了被人瞩目。 他收回视线继续前行,不久就拐入另一长街,喧闹的人流倏然减少。 他的步履看似不疾不徐,实则速度极快。不久之后,再次转入一条巷道。 巷子尽头有一座门外放着两尊丈高石鼓,前后三进的宅邸,即是霍府。 宅外有四名门房,肃然伫立。 看见霍去病回来,齐齐执礼问候。 霍去病进了宅邸,遂有一五十上下的老仆快步迎上来。 老仆叫严契,早年是卫青麾下老卒,战场受伤后腿有点跛:“公子。” 公子的称呼在先秦时特指诸侯的儿子,女儿亦可称女公子。到了汉室,公卿之子即可称公子。再往后,会愈发平民化。 严契跟在霍去病身畔,往内院走。 两人穿过外庭和中廊,来到后宅。 整个宅子,算上门房,内院的仆妇,厨子,一共只有十余人,稍显冷清。 严契在进入内宅前就退走了。 这里是霍去病日常起居的地方,他走入院子,便看见自己的贴身女婢,在院里耍石锁。 超过百斤的大石锁,在女侍手里像一根草梗,轻若无物。 这女侍长得颇为健壮。 舅父卫青早年出征,在边境遇到一座被匈奴人屠戮劫掠的村落,全村只有一个女童趴在倒塌的房屋里,没被匈奴人发现。 卫青等人进村时,女童竟撑起房梁和倒塌的残垣,从废墟下跑了出来。 卫青遂将其带回长安,年少时就陪同霍去病,关系十分亲近。 这女婢八字缺肉,以一年长高一个头的速度,迅速飙升到了现在的模样,看着比霍去病还健硕一些。 所以近身的貌美女婢没有,膘肥体壮的大丫鬟有一个。 她看见霍去病回来相当高兴,拎着‘草梗’就快步迎上来:“公子,你吃过东西没有?” “现在是午时,你今天吃过几顿了?”霍去病瞅瞅自家女婢,有些心累。 这姑娘不太好养活,日常费肉。 “知道公子要回来,我等着公子,还没吃呢!”壮女婢道。 “你先把嘴角的肉渣和油渍擦擦再说自己没吃。”霍去病白眼道。 壮女婢坦白了:“我就吃了二斤白煮肉,垫垫肚子,还可以陪公子一起进食的。” 这女婢姓熊,原本在家里的子妹中排第三,就叫熊三。 霍去病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大扇子,皮肤略黑,但眉眼周正,茬架是把好手。 “你若饿了就自己去吃。我要独处一段时间,别让人进来。”霍去病脚步不停的走进了居室旁的书房。 “知道了。”熊三大声应道。 霍去病的书房面积不大,布置也简单,沿墙放置木架,摆放着不少简书。 房间中央有一张矮席,后方铺有兽皮软垫。 他来到矮席后,仍以金刚坐的姿势坐在兽皮垫上,凝神静气,开始观想识海。 那口井和兵书内,气机不断涌出,愈发厚重,流遍他的全身。 霍去病生出一种感应,知道自己用计成功,得古井兵书之助,即将做出突破,晋升九境的最后阶段。 百家之中,兵家修行入门相对容易,但晋升突破的关隘最多。 因为兵家需要修体,根基扎的越牢靠越好,要一步步贯通下九境全部的境界,先修皮膜,再通血脉,开筋,锻骨,铸体。 此为前五境! 当皮肉筋骨皆成,周身融为一炉,开了百窍,体内的一股气机便能循环不休。 此时已是下九境的第六个阶段,周身如一,气血奔腾,若有机会登上战场,塑就一颗武胆,承受交锋搏命时产生的杀气,戾气,死气冲击,才能进一步夯实体魄。 到了这一阶段,个别卓越者单靠气势就能压制对手,让其心胆俱丧。 再然后才能开始尝试进入下九境最后三个等级,初涉兵家神通。 在修行前期,兵家的好处是受众广泛,不需要多高的天赋即可入门。 对比阴阳家,名家,纵横等流派,就需要很高的资质,但好处是若资质足够,只要择取下九境的其中几个境界,打通重要关窍,就能直接尝试沟通天地,拥有神通。 而在此刻,霍去病已经到达了无数兵者梦寐以求的阶段,即将贯通第九境。 他体内有一种声音,初起低弱,越来越响,如雷鸣,如惊涛,如千军万马厮杀争胜。 这声音随着体内的气机,不断冲击着他周身的桎梏,要破开当前境界。 正文 第八章 本经阴符七术! 正式突破第九境,进军天人层次,相当于打通了凡人和仙魔间的桥梁。 按霍去病原本的修行,大概再有半载左右,才有希望破开九境。 到二十岁前后,才可能冲击天人境。 这种速度已是不世出的天才。 但意识里的古井,近几日屡现神异,大幅度加快了这个过程。 对符奉和夏婕成功用计,古井兵书反哺出来的气机,不仅节省了修行时间。 更重要的是霍去病感觉到兵书送出的这股力量,似乎对破开关隘有着特殊的推动作用。 他体内奔腾的气息,在经脉之中游走无碍。 下丹田和眉心识海同时有气机运转,在背后的脊柱处交汇,将全身力量拧成了一股。 轰隆! 这股力量一上一下,在体内纵横来去,无所不达,仿佛连接了天与地,冲开了无数窍穴。 霍去病几乎没感应到阻碍,水到渠成般完成了破关。 古井中的气机,果然对突破有很大帮助,似乎削弱了破关的难度……霍去病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开始与外界的真实天地互感,人体和天地的联系,前所未有的紧密。 他将金刚坐改为盘膝式,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身变化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眉心开始发出微光,越来越盛。 兵家修行,有天赋出众者会在识海凝聚异象,因而掌握某种天赋兵策。 霍去病的识海中,兵书卷动,展开了一枚新的简片,其上字迹浮现:“盛神内藏五气,神为之长,心为之舍,德为之人,养神之所,归诸道。 …… 术者,心气之道所由舍也,神乃为之使。九窍十二舍者,气之门户,心之总摄也。” 兵书上旋即出现了这段内容的总称——本经阴符七术! 蓦地,他体内力量外溢,身后升起一道常人看不见的气柱,似由兵锋所化,锐利无俦,气势无双。 这股自身的运势,力量,气血交织成的气柱,直冲云霄。 他所在整栋府邸都在轻微震动,天地交感,身畔更是出现了响彻四方,万马奔腾般的动静,骇人无比。 未央宫。 不觉间已到了入夜时分。 刘彻回到寝宫,本来在做寡人运动,飘飘然如临云端。 但进程还未结束,他却心生所感,扭头往一个方向看去。 片刻后,因为半路被打扰的不悦变成了笑意,刘彻莞尔道:“原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方能破入兵九境,竟是这般快。” 刘彻没搭理身畔肤白如雪,哼哼唧唧,表示还可以继续的宠妃,起身披了件外袍走到窗畔,远眺夜空:“九境以后,是该让他到战场上去了。” ———— 书房。 也不知在修行中过了多久,霍去病眼帘阖动,睁开眼睛。 他的识海深处,简书上古老的文字变化: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养其乱臣以迷之,进美女以惑之,以阴伐其志。” “美人计的方略描述?” 这次破关,让霍去病意识里的兵书,产生了新的兵策。 他还感觉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兵书上运转,随时可以融入自身,推行这种兵策化为自身的一种天赋,用来强大自己或对敌。 这就是兵策演化的神通应用,主动性更强,像是自身的一种技能,不需要符合计策的条件,就能动用。 “关键是……我获得的第一个神通兵策为什么是美人计?” “我是男儿身,所得与天赋最契合的初始计策是美人计,这该怎么用?” 霍去病眨巴着眼睛。 随后他又查看了自身力量上的变化。 当蓄意推动体内气机,丹田和意识中好似火山喷发,力量沛然流转。 不论是神识感知还是纯粹的力量,比以前都有了‘质’的跨越。 整个府邸的风吹草动,都被清晰的呈现在感知里,巨细无遗。 “果然进入了九境,比预计的要早半年。” 少顷,他继续查看识海兵书。 本经阴符七术——六个古篆文字,在一枚简片上熠熠生辉。 霍去病福至心灵般想到了本经阴符七术的来历。 春秋战国时有一位千古奇人,兵家大成,且是纵横一脉的鼻祖——鬼谷子。 他曾留下一卷奇书,被誉为“天书”。 相传书中包罗万象,阐尽了天地间的奥妙。 兵家大成以后可割草化马,撒豆成兵,积土成山,皆是鬼谷子所创。 这书真正的名字就是本经阴符七术。 难道我意识里这口井和鬼谷子有关? 鬼谷子一生留下传说无数,据说其人有通天之智,既是纵横家鼻祖,也是著名的思想谋略家、兵家、阴阳家、法家、名家兼容并蓄。 他是少有能和老子,孔丘并列的大家。 之前霍去病意识里的兵简内容显化,出现过的实意法腾蛇,正是本经阴符七术之一,专门阐述精神力量的应用,以之外放可对敌,可感知天地之奥妙。 本经内容有云:“不见而命,不行而至,是谓道知。以通神明,应于无方,而神宿矣。” 这是兵书之前出现过腾蛇的原因。 “本经阴符七术,看来我以后修行,应以本经为根基,来推动兵策,展现神通。这书的内容注重精神修养,也被称为元神力量显化,能影响他人,似乎更侧重纵横家的路数。” 霍去病思忖:本经有七术,现在只出现了实意法腾蛇,且井内当时涌出的是五道气息,还差两道才合七数……不知后续还有什么变化? 他重新闭目梳理体内力量。 身后气机又起,比刚才更盛,直冲天穹。 到次日清晨,他才初步完成了这次突破。 看见霍去病结束修行,进入皇宫吃鱼,半夜才回来的大猫从房梁上跳下来,瞪着圆溜溜的猫眼注视霍去病。 以往霍去病晚上修行,它就会担起护法的责任,悄悄藏在房梁上,关注周边动静。 但昨晚回来时,霍去病体内气机沸腾如虎啸惊雷,还有一股杀伐锋锐的气象在身后铺开,和以往大不相同,把它吓得不轻。 这时候胆怯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霍去病试着运转实意法腾蛇,体内的元神力量离体,朦朦胧胧的化作一条腾蛇在身后盘绕。 当然,这腾蛇是体内修行所化,是元神意志的一种形态,常人是看不见的。 大猫却是吃了一惊,纵身又跳回了房梁上,猫眼瞪到最大程度。 “你过来。”霍去病招手道。 我不……大猫使劲摇头。 它偏着脑袋想了想,抬爪指指霍去病身后,表示很害怕。 霍去病收了力量,身上气机顿消。 大猫才从房梁上下来,期期艾艾的凑到近处。 带着猫从房间出来,大丫鬟熊三已经备好了早食。 霍去病吃过东西,打算去舅父卫青那里,问问天赋兵策的使用。 但还没出门,身披轻甲的姚招就迎了上来,还有一个女子跟在他身后。 “嫌犯已抓到了,随时可以审讯。”姚招说。 他身后的女子,二十岁上下,是那种胸小,话少,表情屌的女人,气质型,一身黑衫,神色淡漠,但五官精致,还有一双迷人的猫眼。 “你是密侦麾下的人?”霍去病问。 正文 第九章 腾蛇蓄灵 冬日的清晨。 汉时以西为尊,而长安有两座皇宫内院,分列东西,比邻坐落。 长乐宫居东,又称东宫,面积最大。太后,部分皇亲内眷在长乐宫居住,也是未央宫建成前,皇帝的居所。 后来皇帝才移居更为壮观瑰丽的未央宫。 刘清在长乐宫的一间殿宇内,从神游物外的状态醒来,徐徐吐出一口气机,聚而不散,如同一柄气剑。 “昨日夜里,感知到城内有气机冲霄,是霍侍中破开九境,接近了天人层次……” 她起身来到窗畔,举目远眺。 “师尊曾说,他观天地气象,我大汉将出一位佑国神将,可助帝兄开疆拓土,护天下安稳,原以为是卫青……但这霍侍中突破九境便诱发了冲霄的气机,似乎也有机会……” 刘清迎朝霞以采气,修行结束后离开了居住的宫殿,身着华丽的镶红纹汉服,往宫外行去。 …… “见过霍侍中。” 冷漠脸的少女应道:“我是密侦麾下十二卫使之一,过来告知霍侍中我们这边的进度。” “我们的人暗中跟随被放走的目标女子,她脱身后非常小心,但一直在长安周围没有远离,到今日早上,又重新折返回到了城内。 目前仍在我们的监察之下。” “又回了长安?”霍去病心头微动。 事情似乎比想象的要麻烦了点,那女人死里逃生,还敢回长安,说明她觉得回到城内更安全。 也就是说,那女人身后如果还有人,大概率就在长安,且身份很不简单。 “另一个被抓的人在哪?”霍去病问。 “怕入城人多眼杂,关在城外卫军的军营里。”姚招说。 “去看看。” 姚招应了一声,转身在前带路。 霍去病瞅瞅跟着自己的猫眼少女。 “我接到的命令是跟在霍侍中身边,确保霍侍中能将命令最快传达给密侦的人,配合行动。”少女说。 “你叫什么?” “宋然。” 交谈间来到府门处,乘一辆双马拉乘的厢式车辇,快速往城外而去。 车厢里只坐着霍去病,宋然坐到车辕处,姚招负责亲自驾车。 霍去病刚进入车厢,就见左手侧的车帘掀开,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钻进来,自家那只假猫阖动着眼珠子,一脸大冤种的神色,表示上次就被留在家里看门,这次想跟着出去玩。 它见霍去病没反对,立马得寸进尺,从车外把后半截身子拖进车内,在霍去病身边一坐,带着点兴奋地舔了下舌头。 霍去病在车子启程后双目轻阖,将心念再次沉入体内。 车外街上的喧闹,交谈,摩肩接踵的脚步声都弱化下去,仿佛被屏蔽。 他发现了一个晋升九境带来的变化。 这次突破后,即便他停止运转体内力量,腾蛇也会从识海兵书中浮现。 那兵书上关于实意法腾蛇的许多古字微光流转,交织相连,宛若一座咒文阵列,在牵引着天地间的灵气。 “实意法腾蛇篇,变成了一座存在于识海中的蓄灵阵……” 腾蛇从简书上仰起颈子,将阵列牵引的灵气悉数吞入。 呼! 吞入灵气后,腾蛇复又开口,将经过它转化的灵气重新吐出。 这股气机自霍去病的灵台下行,犹如惊涛骇浪,游走全身。 他的身体就像一座熔炉,在腾蛇的气机席卷下,时刻熔炼自身,通达诸窍,壮大精神。 这就相当于霍去病时刻都在与天地交感,吞吐纳气。 腾蛇的每次吞吐,体内皆如同熔炉添火,气机不断递增。 霍去病以心念和识海腾蛇相合,感受着自身的变化,不断积蓄增长的力量。 “霍侍中,到了。”车外传来姚招中气十足的声音。 霍去病沉浸在体内的变化中,不觉时间流逝,却是已经到了城外的卫军驻地。 他收回念头,从车上下来。 大猫也跟着跳下来,迈着猫步,打量周围人的眼神像是在看待猫奴。 长安周边,常备的兵马是长安卫军,大汉最精锐的部众之一。 霍去病下车,就听到震耳的喊杀和兵器碰撞声。 前方的军营里,长安卫军正在操训。 营地内战马嘶鸣,兵器和甲胄的碰撞,擂动的战鼓,形成了兵营独有的氛围。 “霍侍中。” 长安卫军的统帅,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麾下右中郎将童轩。 他亲自从营内迎了出来。 按品级,中郎将其实比目前还没有实职的霍去病高了不止一级。 但正因为地位够高,才更清楚霍去病的身份。 这位不仅是陛下的亲信,姨母贵为皇后,更重要的是他顶头上司的上司就是霍去病的舅父卫青。 所以亲自出迎没毛病。 右中郎将童轩四十出头,肤色古铜,有一股子武将的彪悍,身上轻甲铿锵。 “劳烦中郎将了。” “我等同朝为臣,给陛下办事,理当尽心。”童轩身形矮壮,但鼻梁高挺而眼睛细长,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 他也是有后台的,祖上是开国元勋,到他这里已是三代武将,世代忠良。 长安卫军指挥营位于城郊,四周高墙如山。 因为有守卫长安的需求,军营本身就是一座小城,也是长安的卫城之一。 临近中午,天有些阴。 庞大的营地中央,一栋建筑内,精神萎靡的符奉被两名军汉拖了进来。 符奉被生擒后,遭到了姚招等人的暴力逼问。 这些军伍出身的家伙手段粗暴,符奉的脸颊高高肿起,身上的伤口比被擒时又多了不少,到处血污。 但他神色阴厉,并未屈服,已有了必死的打算。 被带进殿内,符奉看见主位坐着一个玄色衣袍,身姿笔挺如枪的少年,略一思索就猜到对方身份,恨声道:“你就是那个皇帝的宠臣,姓霍的私生子。” 宠臣明显是个贬义词,私生子更是充满蔑视。 霍去病神色如常,对方激怒他不过是想求死,生气就上当了。 倒是一旁的大猫突然窜出去,爪子快出了残影。 唰!唰唰! 符奉脸上血痕密布,深度几可见骨。 大猫差点把他给挠死。 片刻后,大猫收了爪子,回到霍去病身边,露出一副他是我罩的,你说话小心点的傲娇模样。 然后再把猫眼转向霍去病,传神的表达出无所谓,他要再敢乱说,我会出手的意思。 胸小话不多的宋然神色惊奇,这猫是要成精吗? 霍去病问姚招:“你们可曾问出什么?” 和宋然一左一右站在霍去病身后的姚招答:“营内有书吏以儒家修行灌注口舌,对他进行询问,令其难以说谎,可惜没问出有价值的消息。” 宋然也道:“此人应是修行过闭魂术,甚至可能封禁了部分神识,防止被探查。 这种人是不可能问出消息的,其实不用多费唇舌。 我们密侦有一种丹药,让他吃了,由不得他不说,只不过吃了以后最多一刻钟,人就会死。” 宋然是在给霍去病解释,也是在助攻。 她说话时,眼睛一直在关注符奉。 然而符奉听到服药必死时,神色毫无变化,连瞳孔都没有惧怕死亡时,常见的轻微收缩。 宋然叹了口气,按她的经验,这人大概率是白抓了,不太可能问出东西。 符奉依然狠盯着霍去病,哂道:“有什么手段,你尽可试试。” 看来是个硬汉……霍去病突然发动了体内的腾蛇之力。 识海中的腾蛇仿佛‘活了’过来,蛇目开阖,看向对面的符奉。 腾蛇威怖,恐惧投射。 霍去病动用了突破后,正式修行的腾蛇威怖之术,对神魂进行攻击。 连姚招和宋然也生出感应,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如山,恐怖的威压潮汐般弥漫。 与此同时,符奉轻哼了一声。 作用于灵魂的痛苦,让他的脑壳像是被揭开,放在沸水里炖煮,无法想象的疼痛和恐惧瞬间充斥意识。 一刹那,他就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和硬汉的表情管理,面容扭曲,神魂欲裂。 “你的来历?” 符奉听到一个像是从神魂深处响起的声音。 这声音不容忤逆,让他灵魂颤栗,仅有的念头就是向对方坦诚一切。 宋然和姚招,难以置信的看着刚才还是硬汉的符奉,转眼就双腿跪地,开始问什么说什么。 宋然抿了抿嘴,目瞪口呆。 正文 第十章 可怕的灵觉 “我名符奉,往昔常在幽州的辽东,辽西郡活动,月前接到夏婕的消息,邀我来长安谋事。” 幽州位于大汉疆土偏东的位置,原是战国七雄中的燕国所在地。 符奉的身躯不断颤栗发抖:“我本不想来,但夏婕提出的条件让我无法拒绝。 她手里有我这一脉突破下九境,成就天人的方法。 她许诺只要我来,不管事情成不成,都将修行之法给我。” “天人境的修行方法?” 姚招负责询问:“你是哪一脉的修行?” “我所修不在百家之内,乃是旁门中的阎王路,鬼使驱阴一脉,古籍所载,修行到大成可以肉身入阴间受封。我的力量在夜间威力更大,正午时修行最弱,所以才被你们生擒。 夏婕修的是伥鬼食魂术,最善影响蛊惑人心,为她所用。 我二人术法互补,所以她才不远千里找我来长安配合。”符奉额头上冷汗密布,面色已经惨白如纸。 脑袋里的疼痛,并未因为他的配合有丝毫减弱。 “为了修行之法,你就敢来暗害朝中重臣。”姚招喝道。 “我等修行不易,没有任何依靠,所有事都要用性命去争。天人层次的修行,对我来说是无价的重宝。” 符奉已经瘫倒在地,连跪姿也无法保持,仿佛置身噩梦当中。 宋然有些诧异,看不出这位霍侍中有任何动作,手段却是如此厉害。 “你们有多少人?” “我知道的不下二十人,以夏婕为首,在长安蛰伏活动。” 霍去病突然发问:“出入长安,盘查极严。你们这许多人进出,都有验传吗?” 秦汉时期的法例法规已非常完善,验、传就是官引。 两者是分开的,验是一个小木牌,身份高贵者也有用青铜或玉器制成,上边写着身份籍贯,简单的样貌特征。 ‘传’就相当于介绍信,想出门需要地方出具证明,由‘村支书’签署,多是在竹片或木条上书写讯息,加印,用来通关。 别以为这很容易仿冒,要知道古时人口流动量有限,而各地都有人口户籍册,用来查验,两相对照,彼此一致才算合格。 符奉道:“我见过夏婕出城,用的正是验传官引。” 霍去病听后暗自沉吟。 大汉下辖百姓的官引,若夏婕一人有还罢了,要是她手下的人都有,这事情背后……就很值得思索。 这时宋然也问道:“破入天人境的方法,不论是左道旁门,还是九流百家,每一门都是不传之秘,那夏婕说有天人境传承,你就信?” 符奉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近乎虚脱: “夏婕给我送信的时候,还带了一张丹方,我久修通阴术,一见丹方便知对我有绝大益处,内容不假,才答应来长安。” 各家修行,大多需要食饵来辅助。 所谓食饵,就是道家或农家的丹鼎之术,服用对应的丹药来加快修行,稳固境界。 有些派系,突破时需要特定的丹药配合才能进阶。 符奉说他看过丹方才决定来长安,符合逻辑。 “他知道的就这么多,我们现在回城。” 霍去病通过腾蛇的精神施压,已经看穿符奉底细。 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更多收获,起身往外走。 “这人留着还是斩了?”姚招在一边问。 “先留着,抓了夏婕,用来对供。”霍去病脚步不停。 夏婕没有远逃,而是返回长安,更重要的是有了实意法腾蛇,已经不必再用她引出其背后的人。 霍去病有把握让她自己说出来。 所以决定收网,擒拿夏婕。 ———— 时近黄昏。 长安城东。 密侦下辖有两院十二支,肖应是其中专门负责追踪探查的斥候副将。 他正蹲在一座建筑顶端,眼神盯着前方的一栋小院。 要不是他亲自出马追踪,普通探子早被那女人甩开了。 这里位于城内东南方向的角落,巷道狭窄,环境复杂。 “布置倒是不少,在这里藏了一座带有暗道的宅子……若跟到这里以为找到了她的藏身之地,平白被她跑了。” 肖应心里思忖,身形微晃,悄然失去踪迹。 一刻钟后,他站在长安城东的一处暗巷里,面色凝重。 夏婕利用那处空院子脱身后,来到了一条行人众多的长街。 肖应接到的命令是暗中跟随,宁可跟丢了,也不要让夏婕发现,所以没敢跟的太紧。 加上街上人数太多,气味混杂,对追踪来说是最不利的环境。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把夏婕给跟丢了。 但肖应丝毫不慌。 他精通阴阳术,擅长观星辨位,卜卦寻踪,在常规手段外,还有玄学追踪方式。当即取出一枚竹片,上书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除非你能扰乱天机,否则休想逃过我的追踪。” 肖应咬破食指,在竹片中央写下数枚咒文。 片刻间,那竹片就开始在掌心旋动,其中一角隐隐指向南方。 肖应沿着竹牌指向,再次进行追踪。 直到半个时辰后,夕阳向晚,肖应和回城的霍去病等人碰面。 “霍侍中。”肖应躬身施礼。 “人在哪?”霍去病身畔的姚招问。 “那女人回城后到处走动,现在位于百丈外的一处坊市……咦!” 肖应话音未落,忽然神色微变。 他手上的竹牌开始没有定向的不断旋转,似乎被某种力量干扰,出现了混乱。 “我的寻踪辨位术,依仗阴阳术中的卦象图为根基,与星位占卜相合,从无错失。之前明明一直在追踪目标的方位……”肖应脸色微白。 卦象图为根基,星位占卜相合……那就是算命呗,还敢说从无错失……霍去病瞅瞅肖应。 最关键的时刻,把夏婕的位置弄丢了。 肖应有些接受不能,莫名尴尬。 众人此刻是在一条无人的僻静小巷内,已接近了夕阳晚照的时间。 从城外军营回来,随行的还有一队长安卫军,共三十余人。 霍去病轻吸了口气。 实意法腾蛇的修行,对神魂层面的力量运用极为玄妙,千变万化。 当他将意识和腾蛇相合,水银泻地般铺开,感知力便得以无限拔高,又一次进入了那种仿佛超脱现实世界的层面。 神魂或者说元神的触觉,变得无比敏锐。 霍去病和夏婕之间,并非没有发生过交集。 当初害死北军中尉刘怀的帮凶,那个从榻下搜出来的瓮罐,内部藏匿的瓮灵气息就来自夏婕。 后来她和符奉见面时,曾说过险些被霍去病追查感知到自己。 其实她当时已经被腾蛇捕捉到了神魂气息。 现在,随着感知力的攀升,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浮上霍去病的心头。 他仿佛通过腾蛇之眼,看见了夏婕。 一个俯瞰的视角,捕捉到夏婕改变装扮,走进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府邸…… 还是那种可怕的气息……宋然在一边偷瞄了眼霍去病,她能感觉到霍去病在催动某种力量,和刚才逼问符奉时的气息相似。 “跟我来。” 霍去病走出小巷,往南行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霍去病在众人簇拥下,循着神魂层面的感知,一路来到南城,最终在一栋宅邸外缓缓停住脚步: “就是这里……” 正文 第十一章 汝阴侯府,关门捉贼 未央宫,长乐宫都在城内偏南的区域,周围住的皆是望族宗室。 隔壁那条街,霍去病的宅邸也在其中。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和他一起看向前方宅邸的匾额——汝阴侯府! 纵然在夜色中,府邸正门外仍有十余位门房分列两侧,气派肃穆。 汝阴侯夏侯颇是开国元勋夏侯婴的曾孙。 他除了继承祖辈余荫,还有一个身份,就是汉武帝的姐夫。 此时平阳侯曹寿已经病逝了七八年,汉武帝的姐姐平阳公主二婚再嫁,就是嫁给汝阴侯夏侯颇。 那个夏婕躲进了侯府?! 姚招,宋然,肖应全都心头一紧。 平阳公主的身份,当朝少有人能及。 就连霍去病的生母,小姨卫子夫,早年也不过是平阳公主府上讴者,也就是歌姬。 当年是因为平阳公主的安排,才让来她府上做客的刘彻看见卫子夫,从而得宠,最终成为皇后。 霍去病的舅父卫青,原也不过是平阳侯府的骑奴。 ……怪不得那夏婕敢回城,她躲进汝阴侯府,既没人能想到,也无人敢查。 “我们该怎么办?”姚招低声问。 “怎么办,当然是进去抓人。”霍去病淡定自若。 他日夕跟在刘彻身畔,知道许多常人不了解的内情,念头起落间,已经做好了决定。 宋然劝阻道:“霍侍中有随时面见陛下的权力……” 她的意思是既然牵扯到平阳公主和汝阴侯,霍去病不妨先去告知陛下,看皇帝的态度在做决定。 “汝阴侯和长公主应该不在城内。”霍去病从容道。 众人面面相视,即便两人不在,擅闯侯府的事情也不小。 霍去病话罢一马当先的走上了台阶。姚招和入城后就跳到墙上飞檐走壁,此时才下来的大猫一起跟上。 宋然和肖应对视了一眼,也跟着走向侯府大门。 “来者何人?” 门房看见逼近的霍去病等人,喝问道。 “奉皇命追查杀害北军中尉的凶犯,来的是侍中霍去病,开门。”姚招上前一步道。 “侍中?可知这是何地,就敢来拿人?” 几个门房,为首者是个消瘦的中年人,横身挡在众人面前。 宰相家的门房七品官,这门房迎来送往,见到的权贵多了,倒也有几分气势。 只不过用错了地方。 霍去病登上台阶,径直往门内走去:“拦路者与罪犯同处!” 那门房愣了下,显然是没见过这么跋扈的人,闯侯府闯的理直气壮。 霍去病身后尽是长安卫军精锐,气势所向,自有一股战阵厮杀的可怕压力。 门房犹豫间伸手想阻拦,被姚招一把推开,遂眼看着霍去病带人长驱直入。 “快去通知刘内侍。” 刘内侍是平阳公主身边的人,皇家内侍出身,掌管侯府的内外事务。 汝阴侯和平阳公主不在,府内便以刘内侍居首。 霍去病走进侯府,一路凭感应,笔直穿过了中庭。 但他在进入后宅前,就被一个穿褐色深衣,五十上下的老者带着府内的多名护卫迎头拦住。 “我道是谁敢闯这侯府,原来是霍侍中。” 那老者就是刘内侍,平笑肉不笑的道。 “霍侍中可是忘了出身,觉得在陛下身边做事,就敢带人闯长公主的府邸了?” “刘怀身死,凶手就在这里,你若不让,我连你也一起拿了。”霍去病面无表情。 “你敢!” 刘内侍又惊又怒:“这是汝阴侯府,也是长公主的府邸。你敢擅闯,公主回来,看谁能护得住你。” “拿下。” 霍去病挥了下手,身后的汉军轰然答应,强大的气势冲击下,府内一众护卫同时打了个寒颤。 “你一个小小的侍中,敢闯公主府!” 刘内侍厉声道:“你们胆敢随他胡来,不要命了吗?” 此时刘内侍等人已经被姚招带兵围住。霍去病则迅速穿庭过院,最终来到一处院落外。 刘内侍等人被囚禁起来,随行在后方。 远远看见霍去病驻足的院落,刘内侍目光微转,提高声音道:“霍去病,你非要构陷侯府内有凶犯,我亦无法阻拦,但你若拿不到人当如何?” “你前边的院落,是府内一个仆妇生了重症,在内独居,她已半月未曾出过那院子。 你说的凶犯莫不是一个病妇? 你强加罪名诬我侯府,此事我必禀明公主,不与你干休……” 霍去病前方的院落,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 房间内,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原本躺在卧榻上,正是夏婕所伪装。 她用尽手段,自忖绝无人能追踪,才放心返回汝阴侯府藏身,确定了自身的安全。 但她万万没想到,刚暗中回到侯府,就听见院子外传来的动静,刘内侍质问霍去病的声音顿时入耳。 “他们竟追到了这里……”夏婕大吃一惊。 她敢回长安,正是因为在侯府的隐藏身份够安全,想不到脚还没站稳,霍去病就追了过来。 夏婕从榻上下来,俯身从榻下拖出一个直挺挺躺着的妇人。 那妇人脸色僵白,一身仆妇打扮。 细看床下的暗影里,居然还有一个人,也仰面躺在那。 这房里的情景诡异至极。 夏婕出手如电,探出食指,指甲瞬间疯长,利刃般笔直刺在那妇人的额头处。 妇人吃疼,霍然睁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婕。 下一刻,妇人嘴巴大张,似乎痛苦不堪,想要惨叫,但身躯颤栗却发不出声音。 两三次呼吸的时间,妇人自额头以下,全身都被一股青幽幽的气息覆盖。妇人嘴巴大张,面孔狰狞,已经气绝。 夏婕冷笑了一声:“敢来追我,让你们都死!” 她从妇人的尸体上抬起手指,来到一侧的墙壁旁,发力推动,一尊木质的高柜侧滑开来,竟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 侯府内有暗道,预备万一所用。这是高官显贵家里的标配,能直通府外。 夏婕立即就想进入暗道。 刚刚杀死的那个妇人,能帮她拖延时间。 这时,外边的霍去病通过开挂的感知,忽然对身边的肖应道:“你带一队人去侯府往东,比邻的长街街尾,那附近有侯府的暗道出口,你提前等在那。” 肖应答应一声,立即分出人手,快速离去。 众人去后不久,霍去病识海里的兵书居然出现变化,展开了新的一枚简片内容,浮现出‘关门捉贼’的字样:小敌困之。剥,不利有攸往。 意思是对弱小或数量较少的敌人,要设法去困围,或者说歼灭他。 关门捉贼是兵家应敌的计策之一,以强制弱。与常见常用的围歼战、口袋阵等大体相当。战国时代孙膑庞涓的马陵道之战、秦赵长平之战,都曾用过这一战计。 果然是这样,我只要进行符合战策使用条件的布置,识海兵书就可能出现变化……霍去病暗忖。 此时房内的夏婕打开暗道,正准备脱身,霍去病立即发动了攻势。 腾蛇与神魂相融,离体而出,可怕的精神力量仿佛潮汐呼啸,瞬间淹没了面前的院落。 正文 第十二章 毙命,收获 轰! 诺大的汝阴侯府仿佛突然爆发了地震。 刘内侍等人都骇了一跳。 霍去病催发的气势,让整个侯府的地面剧烈震颤。 而这只是附带的变化,真正可怖的力量,正在冲击夏婕的意识。 她的脑袋一阵眩晕,感觉像是被拖入了一个噩梦当中,海潮般的巨浪席卷涌进了她的意识。 夏婕骇然发现,意识里竟然出现一片黑色的海洋,大浪滔天。一条巨蛇,在海上张开双翼,呼风唤雨,每一次开口吞吐,她都感觉神魂像是被撕下来一块。 这种作用神魂意识的攻势,夏婕闻所未闻,一时根本不知该如何对抗。 但她的胸口很快出现变化,溢出青光,似乎有一枚咒文浮现。 这咒文帮她抵御了霍去病的攻势。 夏婕发出刺耳的尖叫,像是潜力被激发,气势暴涨。 霍去病带人围困的院落里,一道人影脚不沾地的从房间内扑出来,快如疾风。 “别放箭!”霍去病的声音。 周边士卒在他发动时,已经摆开阵列,封死了院落的出入路径。 冲出来的夏婕披头散发,她深知只要稍有迟疑,就会遭遇汉军围攻,再无脱身机会。 只有第一时间攻袭霍去病,才能在逆境中争夺主动,让其他人投鼠忌器,死中求活。 她的身形像一缕轻烟,倏忽间横跨十数丈,逼到霍去病不远处。 她身上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头发疯长,指甲上浮现出青惨惨的咒文,小臂也有咒文交织盘绕如蛇虫。 霍去病岿然不动,目光遽盛。 倒是他身畔的姚招,一拳当胸轰出,迎向夏婕。 姚招这一拳似缓实快,看似平平无奇,却锋芒厚重,直来直去。 此时夏婕的指甲彻底变成青绿色,长如利刃,探手抓向姚招。 另一手的指甲和小臂浮现的咒文居然脱落延伸,往霍去病刺来,招式出人意料。 她的头发也在变化,锁链般缠绕禁锢着姚招。 夏婕动用的是通幽之术,人如厉鬼,速度激增,整个院落的温度骤降,阴风凭空而至。 她指甲上延伸的咒纹是全身力量所聚,连普通甲胄也能穿透。 然而双方正面碰撞的刹那,夏婕突然惨叫,眼睛和霍去病的视线相对,就像是被两道利刃刺穿。 “啊!” 在她的意识里,那条黑色巨蛇飞翼大张,对她吐出一口气机。 排山倒海的精神压力覆盖过来, 夏婕胸前浮现的那枚帮她抵御冲击的咒文青光暗淡,她本人七孔流血,意识溃散,被姚招一拳轰在面门处,鼻梁塌陷,整张脸都内凹了一块。 后方的刘内侍等人齐齐打了个冷战,看着都感觉脸疼。 霍去病似乎全程都没出手,又像是已经出手,主导了战局。 不过变化并未结束。 夏婕被姚招击中后,身体蓦地龟裂崩散,成了一张破败的人形皮囊,掉在地上。 她自身出现在数丈外,脸色惨白,七窍在霍去病的精神冲击下,鲜血横流。 她仍想用假身替死,夺路逃走。 “还不受缚!” 霍去病的声音落入夏婕耳内,宛如炸雷。 同一刻,他将体内力量融入识海兵书,刚刚浮现的关门捉贼计,生出一股神通之力,虚空中,压力如山,四面如墙。 夏婕的身形被围在其中,凭空跌落,失去了逃走的机会。 “你是九境宗师,用的是什么手段?” 夏婕面容惨厉,脚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一条青铜索,却是一旁的宋然出手,祭出了长索。 这是墨家的不工锁,大汉密侦人手一条,可长可短,锁上以后,只有对应的咒文能解开。 大势已定。 双方交手时间短暂,但稍有错失,就会神魂受损,其实非常凶险。 夏婕彻底绝望。 她没想到霍去病的力量如此之强,远远出乎她预料。 同样震惊的还有刘内侍。 虽然看不出霍去病出手参战,但只要不是睁眼瞎,都知道是他的手段,导致夏婕迅速落败,包括他在开战之初催发的气势,让整座府邸震动。 “走吧。” 霍去病转身要走,忽然回过身来,跨步来到夏婕面前。 夏婕胸口,正往外渗血,表情怨毒,已经停止了呼吸。 霍去病微微蹙眉,是那枚之前帮夏婕抵御自己攻势的咒文,要了她的命……他探指点在夏婕眉心,想凭借实意法腾蛇的感知,在其新死而念头未散的一刻,尽量洞察其意识里的秘密。 片刻后,霍去病收回手指,脸上看不出变化。 只是从夏婕的腰囊里,取出一个青铜罐,随后又走进了夏婕出来的房间。 那房间里的女尸形象骇人,被夏婕以术法残杀,抽取某种力量为己用,且尸体似乎内蕴一种阴毒,进入房间的人很难避开。 当然,这些伤不到霍去病。 他在房里检查了一圈,一刻钟后才离去。 见到霍去病带人撤出侯府,刘内侍立即吩咐左右:“给侯爷和长公主传讯,告知霍去病夜闯侯府。” …… 霍府。 其他人已经散去,各行其事。 霍去病独自回到府邸的书房,开始复盘整个事情的过程。 从刘怀身死,短短几日,再到夏婕毙命,这事情……似乎该告一段落了。 但那夏婕虽然展现出不错的身手,且在城内有不少安排。 可是就凭她,能害死北军中尉这等重臣? 夏婕背后……还有没有人? 长安城内藏龙卧虎,一个夏婕想掀起暗流,暗害北军中尉,明显不够。 还有她胸口那枚咒文,能挡住实意法腾蛇,蕴含的力量远超夏婕自身……也是疑点。 霍去病思索了好一会儿,他自身倒是颇有些收获,进一步验证了识海兵书的用法,还从夏婕身上得了个青铜罐,阴气浓重,里边好像有东西。 眼看时间已晚,霍去病收束念头,进入修行状态。 意识里的兵书因为他突破了兵九境,变得更为清晰。 不过显化的并不完整,只有前边几枚简片展开,呈现出内容。 最前方的一枚简片上,有一条深黑色的腾蛇烙印其上,双翼张开。 实意法腾蛇的内容之后,接连有数枚简片都颇为虚幻,是本经阴符七术的其他六种术法内容。 霍去病突破以后,第二枚简片变得比以往浓郁凝实了稍许,应是随着实力的提升,即将可以开始修习第二种本经术法。 兵书再往后,便是欲擒故纵计,美人计,还有刚刚出现的关门捉贼计的方略描述。 只有这几枚简片内容清晰。 霍去病试着以意念翻阅,但兵书安静的悬在古井上方,纹丝不动。 夜色渐深,霍去病收了修行,回房入睡。 次日早上,他起床后,再次来到了未央宫。 ps:求个票,推荐月票都行,谢谢 正文 第十三章 长公主【新年快乐】 未央宫前殿侧翼,刘彻处理公务的内书房安静无人,正殿的朝会还没散。 霍去病踏着晨光来到书房外。 刘彻未至,进入书房有僭越之嫌。 他在书房外的长廊驻足。 霍去病是个内心丰富的人,独处也不会觉得无聊,在廊道上闭目养神如雕像,顺便在意识里推演兵家战阵。 最近几年,他一直都在为登上战场做着准备。 并时刻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远处很快响起脚步声,刘彻头戴高冠,皇袍加身,在一众侍从簇拥下走到了近处。 霍去病双手前探相合,执礼道:“臣见过陛下。” “不用拘礼,进来。” 刘彻的身形只比常人略高,但不怒自威,气沉如山。 在修行了腾蛇实意法以后的霍去病看来,刘彻的气息愈发深不可测。 天子修行,得国运加身,事半而功倍,强盛无比。 刘彻身后的紫气浓重,与国运相连,不可分割,难以撼动。 随行的内侍以董旭为首,都在门外驻足。 书房里,霍去病和刘彻先后落座。 刘彻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观察他突破九境后的力量,笑了笑:“何事?” “臣奉命彻查谋害北军中尉刘怀的凶犯,昨夜追到了汝阴侯府……”霍去病一五一十的道。 “晨起时,暗卫那边已送来消息,朕知此事。” 刘彻拿起矮席上的奏卷:“凶徒藏在侯府,你有何判断,怀疑与汝阴侯有牵扯?” “不,若真和汝阴侯有关,凶犯反而不该躲在侯府,其他一些佐证也能印证,此事应与汝阴侯府无关。” 霍去病平声静气道:“臣以为那凶犯未必是主犯。” “你怀疑暗中还有人。” “陛下明鉴。 对方行事周密,连杀朝中重臣均能得手,所图必然不小,不是一个夏婕能做到的。” 刘彻略作沉吟:“继续说。” “臣打算同时从几个方面入手调查,首先是那夏婕的修行颇有特殊性,体内阴气浓重如厉鬼。 其次刘中尉身死时,曾被人以一种特殊香料暗算,先进入了昏迷状态。 刘怀也有一身修行,这种香料能单凭气味对他形成影响,本身必是稀有少见之物。 此外,凶犯夏婕等人出入长安,都有验传等物……这些疑点,皆可供后续追查。” 霍去病条理清晰,娓娓道:“最重要的一点是躲在暗处的人,连续行凶,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刘彻执笔批复完手上的奏折,抬头看向霍去病:“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共杀了四个人,臣重新查看四起被杀者的案卷,多是朝臣,文武皆有,地位也有高有低,看似没有规律,但臣以为另外被杀的三个人都是烟雾,只有刘怀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北军中尉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目的。 刘怀身死,陛下打算让谁来接替北军中尉?”霍去病道。 “原有三个人选,一个是让北军副将郭继加官一级,顶替刘怀。另一人是淮阳侯徐哲,还有卫卿举荐的张次公。 你怀疑他们中的某一个有问题?” 刘彻沉声道:“暗中的人想掌控北军,控制我长安城的部分勘察防务?” “臣确实有此怀疑,因为只有对等的收益,才值得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暗害北军中尉,总归不会是为了制造恐慌这么简单。”霍去病道。 刘怀等人被杀,看似错综复杂,情况诡异,但霍去病并未被案情本身所迷惑。 他直接跳出了案情,从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和收益的角度来看刘怀被害,从混乱中找出了另一个方向。 刘彻也觉得霍去病的判断很有说服力。 君臣两人在书房谈了大概一刻钟,霍去病才告退离开。 ———— 冬日的中午。 长安城郊的一处庄园,高墙碧瓦,庭院深深。 平阳公主在城郊也有宅邸,圈了诺大一片地方,周边山涧清澈,景色秀美。 午后她就收到城内送来的消息,霍去病强闯侯府,行事跋扈。 听过送消息的人叙述,平阳公主默然不语,脸上看不出多少异色。 来传讯的小吏三十上下,是刘内侍的亲信,斟酌着词汇:“那霍侍中不仅强行闯入侯府,态度也很蛮横,还拘押了刘内侍和我等。” “被霍去病擒获的凶犯是谁,确定有问题吗?”平阳公主清清冷冷的问。 “被抓的是东院的一个仆妇,平素在府内并无异常。” 报讯的小吏压低了声音,道:“但那仆妇昨日确是显露了身手,大异平常,看来十分凶戾……是有些问题的。 不过凶犯身死以后,屋内还发现了另外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正是东院的仆妇,可见凶犯是冒充的,不是我们侯府的人。” 平阳公主脸色微沉:“即便是冒充的,那凶犯是如何入府的? 她若想对府内之人不利,我的安危岂不是也要受其所胁?” 报讯的小吏吃了一惊,俯首跪地,身躯不自禁的有些发抖。 “你回去让刘内侍彻查此事,凡关联者一律杖毙,决不轻饶!” 平阳公主道:“好了,你退下吧。” 小吏走后,平阳公主午睡了一会,下午才从城郊回到长安,径直入宫求见皇帝。 内书房。 刘彻批阅奏本之余,起身来到窗畔,眺望外边的景色。 午后的阳光还好,清澈明媚。 刘彻看见殿侧的廊道上,平阳宫主随在内侍身后,仪态雍容。 他收回视线,重新来到自己的位置批阅奏卷。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董旭和另外两个随侍站在门口,随时等候召唤。 “迎长公主驾!” 门口传来董旭略显尖锐的嗓音。 平阳公主是刘彻的亲姐姐,刘彻即位后,平阳公主便被称为长公主。 她进入书房,看了眼首位的刘彻,自行来到其右手侧入座。 “长公主和汝阴侯的子嗣早夭,这两年多在城外静养,入宫却是少了。”刘彻心分两用,执笔在奏本上写下批阅,口中温言道。 平阳公主徐徐道:“确是入宫少了,这城内的人怕是已经将我忘了。” 刘彻听出她话中有话,哑然道:“长公主入宫,是为了霍侍中昨日进入侯府缉凶之事?” 平阳公主哂道:“他不过是我门下女婢之子,我还不至于因为他专门来宫里一趟。 我来是想问问,事情查的如何,毕竟牵扯到我府上的人,若不问清楚,我心里不安。” 刘彻道:“事情原因,霍侍中已告知过朕,那凶犯藏在府内,以异术控制了府内女婢,假代其身入府躲藏,与府上他人无关。” “哦?” 平阳公主笑了笑:“这个不出我所料,我来之前就在想,我对仆从向来要求极严,断然不至于有人如此大胆才对。” 又道:“那霍去病可曾编排构陷过我府上之人?” 刘彻莞尔道:“去病不仅未曾编排长公主府上的人,且判断此事和侯府无关。他说侯府应该也是受害的一方。” 平阳公主沉默片刻:“如此,那霍去病还算知道进退,若他敢胡言,我定不饶他!” 她看了眼刘彻:“此事可以先放下,但这几年陛下对霍去病是不是过于纵容了,他连我的府邸也敢闯,以下犯上,难道陛下不准备责罚他吗? 要知道自古以来,驱下不严,最终多受其害。 有些人奴仆出身,陛下莫要高估了他们市井市侩的心思,一旦有了机会他们会拼命抓住,绝不放手。陛下就算要用他,也要让他知道,有些事不可僭越,否则就要承担他承受不起的后果。 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知道敬畏。” 刘彻哈哈大笑:“长公主过于偏颇了,去病的心思全都用在自身的精进之上,唯期望战场杀敌尔,绝非长公主所说钻营市侩之人。 他此次查出侯府内藏凶犯,也是帮侯府肃清了隐患。无过有功,朕为何要罚他?” 平阳公主蹙了蹙眉梢,闭口没再说话。 一刻钟后,她离开未央宫时,扭头看了看宫内深处皇后卫子夫的住处,对身畔的侍从说:“你看,我身边的女婢有多厉害,不仅自己成了皇后,连她的子侄也敢到我家里来抓人了。” 下午,平阳公主回到城内的汝阴侯府,吩咐刘内侍:“你持我拜帖,邀山阳侯来我这里一趟。” “唯!” 刘内侍遂快步离去。 ps: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求票~ 正文 第十四章 腾蛇元神变【周一求票】 霍去病从未央宫前殿出来,又来到不远处的一间侧殿,对刘彻近期的起居情况记录进行查看,这是他作为侍中的工作范畴。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才出宫来到人流如织的长街上。 长安共有十二座城门和八条横纵宽阔,可容车马并行的主街。 最长的街道长近两千丈。 城内的宫殿、贵族宅第、官署和宗庙等建筑,大多集中在城市中部和南部。 城内居民则多分布在城北,分为一百六十个“闾里”。 城市西北角还有“长安九市”,非常热闹。 此时距离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回国,已有三年。 天子刘彻十七年前登基,次年就让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前后共十三载,历经磨难,张骞才在三年前从西域归来。 他的出使,让大汉朝野知道了泱泱华夏以外,还有其他大国。 比如中土西南还有个身毒,华夏西北也有诸多小国。 张骞的出使,加快了西域和汉文化的融合。 他出使回来三年时间,大汉和西域的一些国家已经建立了初步联系,经济,讯息往来增多。 汉和西域各国互派使节,大者数百,少者数十。初步出现了史书上记载的“商胡贩客,日款于塞下”的景象。 霍去病在街上前行,偶尔还能看见西域流传过来的货物,香料。 商人群体,是大汉和西域互通往来后,嗅觉最敏锐的一批人,早早开展边贸,贩卖双方稀缺互补之物,从中赚取利润。 商人的地位在汉初非常低,到了武帝时有所好转。 但此时的西域各国,尤其东端的楼兰、姑师(后称车师)仍被匈奴紧密控制,在匈奴的挑唆下,经常出兵攻杀汉朝使者,劫掠商旅财物。 汉通往西域仍是阻碍严重。 “陛下近几年和舅父不断调整攻伐匈奴的策略,眼下我汉人和匈奴,与西域各国的形势愈发微妙,怪不得匈奴频繁试探,近来又重提和亲之议,显然另有算计。” 霍去病边走边思忖。 他行走之时,忽然扭头看去,便见临街的一处商铺二层,有一张俏脸也在看他。 还是上次在长街走动时,偷看过他的那个少女。 见到他回头,那少女比上次大胆了些,但仍旧抵不住霍去病直照人心的目光,只坚持了片刻就惊羞的缩回了小脑袋。 这次看的颇为清楚,那少女竟有着直追刘清的相貌。 她缩回窗后时,因为动作过快,还‘不小心’打掉了窗棂的撑杆。 啪! 撑杆落在地上,恰好掉在霍去病不远处。 霍去病愣了下,这一幕好像似曾相识? 同样的情景水浒传里也有人遭遇过。 霍去病却没有顺势搭讪的意思,瞅瞅撑杆,迈步走了。 窗后的少女一直在关注外边的动静,不禁怔了怔,和设想的有些不一样…… 对方显然没把这次隔窗对视当回事,更没捡起撑杆送回来,借机搭讪。 眼见霍去病去的远了,少女白皙的小脸上露出稍许窘迫。 他是不是看穿了我的计策,知道我是蓄意为之……都怪阿父…… 少女的念头里刚想到父亲,房外就走进一个富态的中年人。 这人面色白皙,五官颇为俊逸,不过体型略胖,正是少女的父亲,长安有名的大商贾,卓怀。 卓家世代经商,前秦时就攒下巨资,后来天下动荡,卓家避世不出,待天下稳定,又重新出世,连朝中也要依仗卓家世代开凿铁矿的经验,让他们分薄了部分铁矿蕴含的巨利。 “儿啊,你考虑的如何?那霍侍中为父之前已与你说了。 他姨母是皇后,舅父为大将军,更重要的是他自己深得陛下信重。 我儿此刻与他接近,正其时也。” 少女五官精致的脸上有些垂头丧气。 卓怀瞅瞅闺女,循循善诱道:“为父使了大把银钱,才通过宫门的宿卫,得知霍侍中出入宫廷的大约时间,让你连日在此等候。 以我儿样貌才情,只需主动些,哪个男儿还能推拒不成?” 少女委屈巴巴地抿了抿润泽如鲜果的唇瓣:“女儿已把窗木扔到他足下,他理都没理就走了。” “我总不至于厚着脸皮,主动去和他结识……” 卓怀道:“你当知现在的状况,你想不允另一边纳妾的要求,唯有得到霍侍中首肯这一条路。 此事不妨学学你本家的姑母,她当年为了情郎而离家。你要是也有这等勇气,为父亦可和你那姑母家一样,增你一份大大的陪嫁之物,百名僮仆、百万两钱,到时也是一段佳话。” 他说的本家姑母是青史留名的卓文君,她和司马相如的故事流传千古。 卓青珂脸蛋红润,伸手轻拍颇具规模的鼓鼓囊囊:“女儿已拼了不要面皮,将窗木打掉,还能如何……如何使力气。” “那宗亲勋贵已遣人送来消息,要你过去做妾。”卓怀叹了口气。 自家的小女儿貌美之名在外,求亲的人踏破门槛。 可惜如今商人地位依然不高,出身稍差的卓怀看不上,就想努力往上活动。 若能许给霍去病,背靠大将军和皇后,家里能获得的好处先不说。 从疼闺女的角度出发,卓青珂貌美之名长安人尽皆知,有宗室子弟觊觎已久,卓怀虽然也有些关系,却得罪不起。 他无奈想出这么一条计策,另找个闺女心仪,又权势彪炳的人家嫁过去。 霍去病的年纪,地位,家族依靠,自然成了首选。 卓青珂也不想嫁给个与他父亲年纪差不多,声名狼藉的宗室子弟做妾,所以才含蓄的扔出窗木,想不到还被拒绝了。 笃笃! 父女俩正发愁,屋外传来敲门声,一个柔媚的声音道:“青珂可在房里?” “嗯。”卓青珂低声答应。 房门从外边推开,门外走进一个身姿绰约,一袭天青长裙,眉眼明媚如春水的女子。 这女子比卓青珂年纪略长,似乎与生俱来的有种媚骨天成的气韵,娇俏动人。 “嫂嫂。” 卓青珂起身迎向女子,两人感情极好,靠近后挽手站在一起。 那女子是卓青珂的嫂子,幼时就和卓家长子相识,本名叫白南妤。 她没料到卓怀也在房里,声音轻柔的给公爹施礼问好,裙下的身段起伏,沉甸甸的随着动作下坠,把衣服撑得紧绷绷。 连卓怀这种见惯风月的商贾,亦是下意识地掠了一眼,然后快速挪开目光。 “青珂近日一直在忧心被宗室纳娶之事,可曾解决好了。”白南妤的声音柔润悦耳。 她气质天成,自有一股子媚人的味道。 “你劝劝她吧,此事若不成,我也护不住她了。” 卓怀话落便出了房间。 自家这两个祸水,盯上的人太多了。 那个宗室勋贵,明面上是想纳娶青珂,暗中藏的心思却是将青珂先纳入门内,而后就有了名正言顺出入卓家的机会。 他想连白南妤也一起占了的心思,卓怀看的清清楚楚,可惜毫无办法。 若非不得已,他也不会出此下策,主动接近霍去病。 ———— 霍去病回到霍府,进入书房,取出一个拳头大的青铜罐,上下一体而无盖,看着又有些像瓮。 这是从夏婕身上搜来的,托在手里阴寒刺骨。 铜瓮顶端有五孔,溢出缕缕阴寒之气。 “五孔通阴,这东西是用来辅助修行的器物。” 霍去病侧耳倾听,里边竟隐约传出鬼哭般的声音。 忽然间,瓮罐居然自行震颤起来。 霍去病抬手一引,推动实意法腾蛇的修行,就见元神显化,有气息从口鼻溢出。 那铜瓮内部黑暗无光,内壁祭刻着无数符号。 瓮内有一股幽深阴寒的气机,时而化作蛇虫,时而又律动成人形,宛若厉鬼。 这就是夏婕之前所说的伥鬼,是她力量的根源之一,采集阴气和生魂,以秘术炼制。 此时,腾蛇从霍去病体内分化出来,靠近瓮罐。 那瓮内的伥鬼像是遇到了天敌,立即蛰伏下来,一动不动。 腾蛇伸翅扇了下瓮罐。 瓮内积攒的阴气,连同那伥鬼自行从瓮内跳出来,主动送死,被腾蛇一口吞入。 霍去病自家的神魂或者说元神,如同得了大补之物,说不出的舒爽。 旋即,元神显化的腾蛇又回到识海当中,沉入兵书。 霍去病气机交感,开口纳气以壮大自身,却是对实意法腾蛇的修行又增长了稍许。 正文 第十五章 小打小闹?【周一求票】 日正当空。 霍去病体内气机变化,一股兵家修行的力量四溢,在身后化出一条披甲巨蛇,双翼展开,气势之强,让人心胆欲裂。 他本是想观察一下夏婕留下的这个瓮,看看能不能找出些线索。想不到腾蛇会吸收瓮中气息,如同服了一颗‘魂丹’,对自身修行起到了很好的推动作用。 腾蛇变得更为清晰强大,元神茁壮。 他对实意法腾蛇的修行认知亦更深了一层,兵九境的力量也有所增长。 “腾蛇善变化,修至大成,可行云驾雾,搭载元神,出入幽冥人间,如同仙魔一般。另一变化是与军阵相合,成就腾蛇阵,借天时之力行军作战……” 霍去病的识海内,一条腾蛇正在闪转腾挪,展现神异。 大概一个时辰后,他才慢慢收了修行。 那个青铜瓮已变成了一块废铜,再无半点特异之处。 识海兵书重新沉寂下来,实意法腾蛇篇依旧化作一个蓄灵阵,牵引着天地灵气融入霍去病体内。 他从房间出来,让女婢熊三去传话,找姚招和宋然等人过来。 不想大猫听到能出府溜达送信,立即从房顶跳下来,从熊三手里叼过传信用的简片,纵身上房,飞檐走壁的去了。 晌午过后,密侦麾下的宋然、岳饶,廷尉麾下的曲军,还有姚招,四人先后赶了过来。 霍去病将继续调查夏婕背后之人的方向,有疑点的地方吩咐下去,让四人去继续追查。 姚招四人,分别代表密侦,军方,还有掌管刑法的廷尉。 他们联手做事,资源和人手皆是予取予求。 霍去病只要负责把控方向,具体的执行让别人去做。 总体来说,刘怀被暗害这件事,牵扯的精力不少,但在霍去病看来,仍属于‘小打小闹’的事情,不值得的投入全部精力。 他把命令分派下去,自己能腾出时间来做些更重要的事。 接了他的吩咐,姚招,岳饶,曲军三人先离开,只留下宋然还有事没走。 三人去后,院子里忽然飘来一阵饭菜的香味。 霍去病闻到味道不禁有些饿了。 “我让你去查看密侦掌握的卷宗,从修行上寻找夏婕的来历,可有线索?” 宋然道:“有些收获。”遂取出一卷缠着细绳的简书。 霍去病接过去却没忙着看,起身往侧院走去: “对方害死刘怀的手段,首先要控制刘怀府上的内眷,探听府内虚实,才能准确下手。 这是其一,其二,夏婕身死前所在的房间有暗道能直通侯府外,你想过原因没有?” 宋然对这个问题有过思考,应道: “侯府内部的暗道是用来应急保命的,按理当是侯府最大的秘密之一,除了侯爷和长公主,以及少数几名亲信不该有其他人知道。 那夏婕却掌握了暗道的出入路径,如是说侯府内部必定有人出了问题,身份还不低。” 霍去病嗯了一声,分析的不错: “还有一个方向,你追查时不要忽略了。我记得那宅邸并非汝阴侯自建,而是后来陛下因为汝阴侯和长公主成婚,赐他们的宅子。 你去查查那宅邸以前是谁的居所?” 宋然躬身答应:“霍侍中放心,我会认真探查,绝不敢稍有懈怠。” “你密侦的眼线遍布天下,对方再隐蔽,但做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居然没能提前察觉,你不觉得奇怪吗?” 宋然暗惊道:“霍侍中是怀疑……我密侦内部有问题?” 霍去病:“只是个调查方向,你不用这么紧张。” 两人说话间,一路闻着香味来到侧院,这里是霍去病府上的厨房,也叫东厨。 宋然对眼前的厨房规模,却是有些震惊。 霍去病府上一共不到二十人,倒有半数在后厨忙碌。 单是灶台下烧火的就有三个人,分别控制不同的火势。 灶上有大大小小七口锅,三主四副,用来烹制不同菜品,或是保持温度,以便于能一起上菜。 这厨房的规模,用具,食材的繁复程度,让宋然大开眼界。 后厨的灶台旁,站了个四十上下的厨子头目,体型微胖,此刻已经亲自上手,颇为忙碌,胖脸上微微见汗。 蔬菜,肉类和其他辅料交融的鲜香味,充盈在空气当中,让人不觉间变得饥肠辘辘。 后厨的房梁上,还蹲着送信回来的大猫,宝石似的猫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锅里的菜,嘴角两条口水流的老长。 除了大猫,灶台旁还站着虎背熊腰的大丫鬟熊三。 一人一猫,神色热切的等着开饭。 熊三听到动静,从灶台旁回头:“公子,中午吃你教过做法的那种丸子,客人也要一起吃吗?” 询问客人是不是也要一起吃时,熊三脸上掠过浓浓的担忧之色。 客人要是分一份,她肯定就要少吃。这客人来得不是时候,专门赶着吃东西的时间。 “公子!” 后厨众人齐齐执礼。 “公子要在哪用午食?”府内管事严契过来问。 “去暖亭吃吧。”霍去病说了一句。 后厨隔壁有个小院,面积不大,但长廊回转,廊下还有个观景池,几尾肥头肥脑的鱼儿在其中自由自在的游曳。 水池旁种满了草木。 院内清幽雅致,是处让人心情放松的好地方。 “你也一起吃?”霍去病在院内中央的亭子里落座。 宋然下意识的客气了一句:“我来之前吃过了,霍侍中可自用。” 等食物端上来,宋然眨眨眼,后悔了。 主菜炖煮的是一种她没见过的雪白丸子,配上青翠的绿叶菜,端上来的一瞬,鲜香的味道就扑面而来。 这丸子做的非常考究,用海上捞的活鱼,放在盛有海水的桶内,千里迢迢运到长安,造价极高。再用鱼肉去骨打成泥,加瑶柱,贝类,虾肉,又用黑面郎(猪)的皮起到黏合增加胶质的作用,调味后制成丸子,入口弹滑,有嚼头而又很细腻。 吃下一颗后许久仍唇齿留鲜。 霍去病和大猫各拥一碗,吃的津津有味。 一人一猫跟比赛似的,没一会就干掉两大海碗鱼丸和四色小菜。 宋然表面上目不斜视,表情冷漠的站在霍去病身侧,其实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口腔翻涌的分泌,悄悄咽口水,迫不得已开始自我催眠:我不饿,那等腥膻之物,必然极难入口…… 终于,霍去病吃完了,回头问:“你确定不尝尝?我这里的厨子,手艺不错。” 宋然暗自咬牙,以莫大毅力摇头拒绝,嘴巴差点不听使唤,‘给我也来一碗’险些冲口而出。 吃过东西,霍去病和宋然谈完后续要做的事,遂让她自行去忙。 霍去病也离开了府邸。 ———— 汝阴侯府,前殿。 平阳公主居中坐在主位,下左侧位是一个清瘦的老者,山阳侯张当居。 他是上一任九卿之一的太常。 因为推动太学之事,择取弟子时任人为私,进行舞弊,被检举查办,罢官判了四年徒刑。 但他既有侯位在身,朝中又有儒家一脉的群臣联袂保他,遂在家服刑,相当于囚禁,不许离家。 不过平阳公主召见,事情就另当别论。 张当居欣然而来。 他身穿褐色汉服,腰间坠饰华丽,脸型瘦长,但褶皱很深,眼睛被挡在深陷的眼眶下,看起来有些阴鸷。 “长公主叫我来,有何事?”张当居面色平和。 “你儒家一脉这几年始终在推动太学的事?”平阳公主问。 张当居暗忖当年陛下登基便有长公主奔走之功,她在宫内亦是消息灵通:“我等确在推动太学相关事,此举於我朝实有大利。 只是皇后和朝中的兵、法两家,联袂反对,陛下还未下定决心。” 平阳公主翘了下嘴角:“有卫大将军的关系在,皇后自然帮助兵家。 这事情真是有意思,当初我府上的家奴和女婢,如今也能参与决定这天下的事了。” 张当居心头一喜,他一听就懂,平阳公主这是想敲打当初的女婢和家奴,警告卫青和卫子夫。 张当居虽然从太常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但和儒家一脉,朝中现任的几位重臣关系仍然密切。若能再多出平阳公主这个强援,自然是大喜事。 只不知平阳公主打算怎么入手,助儒家成事。 “你们可知陛下与卫青,这几年愈发看重霍去病是为什么?”平阳公主道。 张当居:“请长公主明示。” “我这个弟弟自少就想让周边的蛮夷们,都臣服在我大汉之下。而他想实现自己的构想,必要依仗兵家,能征善战的将军当然最合他心意。”平阳公主点拨道。 张当居闻声而知意,陛下希望把霍去病培养成另一个卫青,甥舅二人配合,帮他开疆拓土。 若任由霍去病成长,翌日带兵出征,功成之日,兵家必定大昌。 而想让大汉周边四夷臣服,至少有几十年仗要打,儒家数十年内休想抬头,会一直被兵家压制。 这些道理张当居等人并非没有想过,只是不如平阳公主这么会揣摩刘彻的意图:“长公主果是最知陛下心思,老臣佩服。” 平阳公主淡淡道:“有些事要趁早,别等他成了气候,平白多费力气。” 张当居执礼起身:“老臣明白长公主的意思,请长公主放心。” 平阳公主摆摆手:“你去吧。” 正文 第十六章 舅父卫青【求票】 元光六年的时候,霍去病才十一岁,当时汉和匈奴交战,抵抗匈奴入侵的四路汉军中,三路均遭失利,形势岌岌可危,唯有卫青统帅兵马奇袭龙城,大胜而归。 天子遂封卫青为关内侯。 卫青也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真正打上匈奴龙城的将军。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千古名句,其中的龙城飞将,其实指的正是卫青,飞将二字更多是形容词,而不是说飞将军李广。 他从未打上过匈奴龙城! 等到元朔二年,霍去病十三岁,匈奴和大汉兵锋又起。 依然是卫青率军迎击匈奴,发起河南战役,一举收复河套地区,置朔方郡。 要知道当时的匈奴,国力,国境都不比大汉稍差,兵锋更是只强不弱。 卫青能力压匈奴,足见其才。 他班师回朝后,因功再次进封为长平侯,一时名动朝野内外。 元朔五年,也就是去年,匈奴分三路大举南下,卫青利用匈奴右贤王傲慢轻敌、自诩兵锋的心理,乘夜奔袭,围追堵杀,再获大胜。 战后,卫青进拜为大将军,已成为汉军的旗帜和领袖。 卫青的崛起堪称传奇,他从小做牧童,受尽苦楚。 成年后在平阳公主府中为骑奴。后因卫子夫入宫,而受武帝青睐,被提拔,也在天子身边做过侍中,逐步靠战功晋升为大将军。 眼下的卫青三十出头,年富力强。 他上午多在未央宫侧翼的偏殿处理军务。 朝中重臣在未央宫侧翼,都有用来处理公务的偏殿。 历史上的卫青,最后和平阳公主结合,但之前他已有妻室,且育有三子。 眼下三婚女强人平阳公主还在二婚期间,没有嫁给卫青。 卫青的大将军府也在中央城区偏南的位置,距霍去病独居的府邸不远。 霍去病在婢女熊三和大猫的伴同下,出府沿长街往北去。 大猫依旧在建筑上飞檐走壁,神猫见首不见尾。 大概一刻钟后,视线前方出现一座占地广袤的府邸,门前往来者络绎。 卫青如今贵为大将,炙手可热,自然门庭若市。 拜访的人有些是来有事相商,另外一些则纯粹是攀交情的。 霍去病来这里就跟回自己家一样,从侧翼的小门直接进入宅内。 “公子。” 府内的仆妇侍从都认识霍去病,态度恭敬,执礼问候。 “舅父在何处?” “正在偏院和几位将军讨论事情。”有女侍应道。 霍去病径直往偏院走,对熊三道:“你刚被带到长安时舅母对你颇为照顾,去看看她吧,不用跟着我了,我一会也过去。” “昂!”熊三姑娘从来不知道客气,答应一声,大步流星的跑了。 “舅母养的那几尾鱼,你要是敢去偷吃,我也护不住你。”霍去病瞅了眼刚刚蹿到房顶,准备开始作案的大猫。 大猫讪讪的换了个方向,从墙上跳下去不见了踪影。 卫青的府邸很大,霍去病穿过两座古香古色的庭院,又过了一条长廊,才来到府内南侧的偏院。 卫青体型高大,一身暗黄色的便装汉服,坐在屋内主位。 丰富的人生阅历让卫青有着异于常人的平静和洞察力,简简单单的坐在那,就有一种山崩而色不变的从容。 卫青是个谨慎却又不失勇武的人,善于创造并把握机会,动则胆大心细。这从他几次和匈奴交手的过程中,很充分的体现出来。 他和几名将领在做战术推演,房门本就是开的,霍去病没让人通报,自行走了进来。 卫青有一双坚定且很有力量的眼睛,目光像是能照彻人心。 看见霍去病,他难得露出笑意,招手让外甥坐到身畔。 屋里还有四个人,霍去病都认识。 一个是卫青的挚友公孙敖,另一个是公孙贺,还有张次公和苏建。 其中的张次公经历亦是颇为传奇,家中父辈是武将,但他少年时不学无术,曾经离家闯荡天下,早年还当过大盗,后来跟随卫青对阵匈奴建功,杀敌奋勇,遂积功成为将军。 值得一提的是北军中尉刘怀数日前被害,经卫青举荐,霍去病之前也和皇帝谈过,今日刚刚下诏,让张次公接替北军中尉,地位再增,成为长安举足轻重的权贵。 张次公虽是大盗出身,但长相英俊,现年才三十二岁,面皮白净,目光炯炯。 他脸带喜色,过来是想感谢卫青举荐之功。 在座其他几人,也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其中的公孙贺与霍去病还有亲属关系,他娶了霍去病的大姨母卫君孺。 苏建在几人中年级最大,已过五十。 他还有个儿子将青史留名,就是在匈奴牧羊十九年,其志不改,绝不降敌的苏武。 这几人都是看着霍去病长大的,彼此熟悉,霍去病见礼后便在一旁的矮席上金刚坐,跟着旁听。 在座都有带兵经历,是名将,讨论的也是兵策。 “我等去年与匈奴战,虽居上风,但匈奴主力未损,陛下与我谈论此事,料定今年牧收之时,匈奴将有动作。几位将军以为,我们用什么策略应对合适?” 几名将领展开推演。 但见卫青伸手一挥,体内兵家之力外放,战意显化,面前竟有千军万马化生出来,收缩成了一个战场般的情景。 当然,这种变化是一种推演所用的兵术神通,是气机的变化,并非真实。 其余几名将领也各自将体内战意放出,力量相合。 那化出来的战场得众人合力,宛若活了过来,其中分别出现匈奴和汉军两方部众,影像虽虚幻,情景却和真实战场几乎无异。 这是兵家独有的神通,观想战场上的气机,以兵气推动形成。 有兵家大成者衍化的战场,甚至能和真实战场相合,代入其中,对战局产生影响。 兵家博弈,系国之成败,厚重至极。 霍去病默默旁观,心里却是想到去年匈奴大军来袭,被舅父利用右贤王的傲慢轻敌,乘夜出击所败。 算着时间点,今年若是再战,就该是我登场的时间了。 念头转到和匈奴的交锋上,霍去病体内气机自然而然的被眼前幻化的战场催发,气势遽盛,锋芒毕露,在几位骁将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几名将领的气息和霍去病交织,卫青府邸深处,竟冲起一股杀伐之气。 天上的云层在这股力量冲击下,就像是遭遇了风暴,快速散去。 卫青近年连败匈奴,隐然得了气运加身,兵家之力激荡,如山之重。 他与霍去病的气息相合,兵锋之盛好似雷霆滚动,外边的院落都有一股气机拂动如风暴将至。 “好好,前日晚上就隐约感觉到去病你有了突破。 果然如此,已入兵家第九境,可比我当年强多了。”卫青喜孜孜道。 其他几名将领也是又惊又羡。 “我在去病这般年纪时,不过是下九境的第六层境界,当时已觉得自身天赋不错。”公孙贺笑道。 卫青对霍去病视如己出,他能有成就,卫青最是高兴,当下考较道: “若与匈奴再战,去病你以为该如何应对,方可决胜?” 霍去病好整以暇道:“自当兵分两路,一明一暗。明者陈兵列阵,以逸待劳。匈奴人去年新败,必急于扳平建功,心态上可兹利用。我稳他急,不妨用计诱其犯错。” “善!” 众将领有些诧异的看了眼卫青。 这不巧了吗,霍去病来之前,他们聚在一起商榷战况,卫青说的策略和对匈奴人心态的分析,与霍去病几乎一样,连措词都大差不差。 你甥舅俩人是不是商量好了? “接着说。”卫青道。 “匈奴既然急于建功,此战必投入极大,全线兵逼我大汉边境,则后方空虚。我军主力陈兵以待,稳中求胜,此为堂堂正正之势。另一路……可尝试以奇相合……” 霍去病说了个开头,剩下的就不说了。 这一路奇兵,是他给自己预留的,将是他出世以后的首战! 众将聚在一起讨论,到天色将黑,在卫青家用过晚食才各回各家。 没有了其他人打扰,霍去病和卫青再次来到书房。 霍去病准备询问天赋兵策演化的神通,以及后续兵家的天人境修行: “舅父可知都有哪些兵策能化出神通?” 正文 第十七章 美人计试用【求票】 “兵家修行,最早可追溯至上古,黄帝与蚩尤涿鹿,各部落相互征战。 而比之更早的时期应该就有了兵策的应用,但缺乏记载。” 卫青侃侃而谈:“到殷商和春秋时,历代先贤,兵家有大成就者不断总结,才形成了今日的兵家。 其中以至圣孙武,吕尚两人成就最高,根基最厚。” “兵家养一股战场之气,行的是平外患内忧以安国,逢战争胜,乃至战略,兵策的运用之道。胜利一方会得天地之气加持,推动修行。 纵横不败,护持神州苍生者有望成就兵圣。” 卫青对这个外甥知无不言:“古今所传兵策,多不胜数,有多少能演化成兵家神通,我亦不知。 每个将领到底掌握了哪种兵策神通,有什么作用,事关生死成败,是个人的秘密。 目前传世的大概有二十余种兵策,可化神通。” 霍去病微微点头,当下的三十六计还未形成完整体系,虽然多有应用,但能演化成神通的有二十种左右,已经不少了。 “战策演变的神通因人而异,同一种战策不同兵家用出来都是不一样的效果,这方面并无成法。” 卫青两眼微眯,期待道: “你前晚突破时有气机冲霄,我这两日事忙,还未来得及问你。 你……可是已经有了本源兵策神通?” 霍去病坦然道:“是有了一种,尚不知该如何用?” 卫青大喜道:“你的年纪境界,能掌握兵策神通,当真少见,在本朝可排第一。 你得了哪种兵策神通,是修行争胜的关键,任谁也不可轻易透漏。” 其目光殷切,谆谆教诲道: “陛下这几年常将各类事情交给你去办,足见对你的重视。但需谨记,其余诸事不过是磨练自己的刀石,自身修行才是根基。” “你已达九境,接下来便可蓄力,尝试突破我兵家的天人初境。此境名兵符,登此境,有诸多奥妙,带兵对敌皆有助力,是兵家战场万人敌的依仗。 能获得哪种神通兵符,更是至关重要。” “我当初破入兵符境,得一股气机入体,开的是万军符,乃是传世品级的上等兵符。 以你天赋,我估计大概两三年后,就可尝试突破,晋升兵符境!” 卫青越说越高兴,眼睛都微微放光。 舅父你的判断落伍了,我现在还要在自身资质之上加挂,以后我就不是我了……霍去病莞尔忖道。 “突破兵符境,除了和天赋相关,最重要的还是要将前期九境根基扎稳,前九境气机越盛,衍生的神通兵符往往越好,你要牢记此点,不可过于急切。” 夜色渐深,繁星挂空。 甥舅两人交谈正欢,一妇人穿过外边的拱门,步履轻缓的走过来,身后跟着大丫鬟熊三。 “天色已晚,你二人若还要交谈,可要传些膳食过来?” 这女子三十上下,姿色只能算中上,但气质安闲温良。 她是卫青的原配发妻。 霍去病曾多得这位舅母照顾,遂起身问候道:“舅母安好。天色既已晚了,舅父明日还要上朝,我就回去了。” “已这么晚了,不如今日在我这院里歇下好了。”卫青和妻子一同挽留。 霍去病想回去修行,且还有刘怀案,宋然拿来的卷宗未看,坚持告辞。 他离开大将军府,街上已然没有人迹,唯有月光如银。 霍去病身后是女婢熊三,街道一侧的墙上是大猫。 两人一猫在街上前行,轻微的脚步声作响。大猫在墙上灵活纵跃,脚不沾地,跟鬼似的尾随着霍去病。 亥时初,一猫两人才回到霍府。 霍去病自行去了书房,很快就听到山摇地动般的呼噜声,自己的丫鬟熊三吃饱了就睡,完全没有当丫鬟的自觉,走的是一人舒坦了全家不累的路线。 霍去病依旧在矮席后金刚坐。 大猫熟练地跳到房梁上,眼睛一闭,瞬间进入睡眠状态,轻微的鼾声和熊三震动院落的巨响,此起彼伏如交响乐。 夜色下,只有书房里燃灯如豆。 霍去病取过笔墨,在竹简上写写画画,却是把自己对战争的一些理解记录下来。 他一直很清楚自己将来要做的事,也在为此做着准备。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更早开始接手一支精兵,进行训练,打造出一支铁军,为将来减少阻力。 临近午夜,他放下手里的笔,展开一份秘卷。 正是宋然给他的关于夏婕所用术法,追溯其源,筛选出来的一些讯息。 “夏婕所修通阴术,最早起自春秋时,到现在,一些隐世宗门仍有传承……从这卷宗里看,有四家宗派值得怀疑……” 瞩目秘卷上的宗门时,霍去病念头里清明澄澈,宛如古井不波的倒映着四家宗门的讯息。 他的思维,神魂仿佛进入了一个洞察真知的层次。 霍去病生出一种微妙的触觉,最终将视线落在四家宗门中,一个叫春秋纵横道的宗门名字上。 该宗门三十年前曾在代郡和幽州掀起过一场动乱。 随后遭到当朝的镇压,一度踪迹灭绝,三十载声息全无。 这天下存在不少宗门流派,比如道家,坐忘冥想,三尸神通,朝游天地。可观想天地间某种与自己心灵契合的奇异景象,若能孕育出元神,便可出窍神游,汲取日精月华,餐霞饮露。 再比如阴阳家,儒家,名家等等,内部分成了不同派系,一种是攀附真龙的附龙派,多在朝中任职,善观天象、占星卜卦、制定历书等等。 比如司马迁,司马相如。 还有一些则散落在民间,他们预测吉凶,利用修行,暗中谋事,不服法纪,甚至敢和朝廷作对。 这天下,并非全无隐忧。 各家各派围绕着弘扬自家思想,以及核心的生存问题,或联合或争锋,成为一些暗流的诱因。 “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绝不止是一些隐秘的宗派在谋事……” 霍去病沉吟沉吟,执笔在纵横阴阳道的名字上做了个标记,遂放下卷宗,把念头沉入体内,开始修行。 到午夜前后,他完成了一轮修行,生出试试天赋兵策美人计具体作用的想法。 当他产生这个念头,识海里的兵书上,美人计的方略竹简流转出微光,一股波动从兵书里涌出,瞬间流遍全身。 这种力量似乎与生俱来,和霍去病无比的契合,这就是天赋兵策的好处。 当力量入体,立即就发挥出了作用。 霍去病的神色莫名古怪起来,低头瞅了瞅。 我说自己第一个苏醒的天赋兵策是美人计,原来真是因为自身与这一计策更为契合。 这计策的其中一个作用是能强化特长……诸般变化皆可被计策的力量推动。 不过,这好像还不是美人计的正确用法……计策用在我身上是这种反应,要是给女子用当如何? 霍去病陷入了沉思。 而当其使用美人计,自身还悄然多出一种气质层面的变化,仿佛具有了特殊的魅力。 正文 第十八章 密侦令茹泊虎 清晨。 宋然从密侦暗卫驻扎的梁园居所内醒来。 密侦麾下有两院十二支,但世人只知道其总府与未央宫比邻,是一栋五进五出的建筑群。 却无人知道密侦总府梁园,其实还算不上核心。 在总府地下,另有一座地宫,部分区域和未央宫前殿广场的地下区域重合,其中存放着密侦探查天下的诸多秘密卷宗。 这里才是真正的密侦核心。 密侦府的首领叫密侦令,地位不在九卿之下,直追三公。但自从接管密侦体系那一刻起,他就立誓终生不出密侦院。 他将与大汉的秘密,皇家的秘密共存亡。 大早,宋然接到命令,从梁园背后的一条暗巷,进入了真正的密侦院。 未央宫前殿侧翼偏东的位置有一处院落,少有人知道这院子是干什么的。 院内有一座四层的塔楼,就是密侦地宫在地面上仅有的建筑,需要通过外边的梁园,经地下或与之相连的暗巷才能进来。 宋然是密侦首领的记名弟子。 她此时就被叫到了密侦院的中央塔楼四层。 “师尊。” 叫她过来的正是密侦令,天子最信任的臣子之一,茹泊虎。 他今年五十一岁,兼修阴阳、纵横两家。刘彻是太子时,他就是太子近臣。 “你这几日跟在霍侍中身畔,对他有什么判断,说来给我听。” 茹泊虎瘦长脸,且不是一般的长,是特别长,乍一看有些丑。 但他有一双神采内敛,仿佛看破了世情后却又保留着纯真的眼睛,漆黑如墨。 他的声音温和,身形也是瘦高,一袭黑袍,腰扎带有玉质方格的宽带,手拿竹卷,正在看书。 “霍侍中,徒儿还看不清他的深浅。接触几日,倒是发现了他的一些出众之处。 徒儿发现他好像能洞察诸事,判断力之敏锐,徒儿只在师尊身上见过。徒儿跟随霍侍中办事,目前还未见他出过差错,每次有所吩咐,后来必有收获。”宋然说。 茹泊虎嗯了一声,既没说话也没抬头,只是示意宋然接着说。 宋然一边回忆一边道:“霍侍中叮嘱追查刘怀的事,让我尝试从那女犯夏婕的修行方面,还有刘府内藏的暗道着手。 他还说当时肖应追踪夏婕,半路遭到干扰,把夏婕追丢了,此事看似有很多可能,但以肖应的身手经验,夏婕应该不具备独自摆脱肖应的能力。 霍侍中说他当时有过一种感觉,暗中还藏着一个帮助夏婕脱身的人。 这个人需要有干扰地象方位的实力。 且对方想要及时出手,很可能当时距离肖应和夏婕并不远,所以霍侍中才能生出感应。 结合当时的方位,划定距离,让我们在这个范围内,对具有干扰能力的人进行一遍筛查。” “他可曾指出暗中帮夏婕脱身者的其他特征?” “说了,他说对方最大可能是儒家或阴阳家两脉中的一个。” 宋然说:“儒家掌持文脉,想暗中颠倒地象,并不为难。阴阳家沟通天地,更是容易。” 茹泊虎听后,似乎有些满足的轻轻点头,终于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拿起一支竹竿的毛笔,在卷上打了个标注。 宋然看见茹泊虎手里的竹简上,居然写着霍去病的名字。 名字后边又写着谋算,修行,潜力,品性,天赋等不同标注。 茹泊虎在对应着谋算这一栏,写下了尚可两个字。 而霍去病的其他对应项目上,也都清一色的是尚可的标注。 宋然讶然道:“师尊在做什么,给霍侍中进行评定?” “闲来无事,算不得什么评定。” “霍侍中……师尊竟然也只给了个尚可?”宋然惊讶道。 “尚可已经不低了。”茹泊虎笑吟吟道。 宋然忍不住问:“那徒儿呢,师尊若是评定徒儿,会给什么品级?” 茹泊虎很认真的想了想:“我这评定分为,不入流,下等,凡品,尚可,出众,优六等。你啊,差的很平均,全都是下等。” 宋然一脸愕然,心态有些崩。 我差的很平均,所有都是下等? 宋然被破防了,脱口道:“我一直以为师尊是因为我秀出于众才选了我当弟子。” “呵呵,你想多了,都是下等也不容易,挺少见的,所以才选你。” “师尊,我一项都没有出众的地方吗,真的全是下等?”宋然有些不死心。 “倒也不全都是下等,你相貌尚可,品性尚可。” 茹泊虎在伤口上撒盐:“不过我的评定里没有相貌这一栏,以后可以考虑加进去,那你就有尚可的了。” 宋然失魂落魄,好一会仍没缓过来,自嘲道:“这么说师尊对霍侍中倒是看重,给自己徒儿都是下等,霍侍中却全都是尚可。” “不不,霍去病有两项是优等,我一会就准备调整。 且他的评定,眼下还不是最终评定,以后尚有提升空间。” 茹泊虎瞅瞅自家徒儿,多解释了一句: “有些事你不懂,我朝内部,如今兵,儒,法三家之争,儒家在推进完善太学之事,他们想用儒家的思想,给天下人定规矩。 此举对陛下稳定朝野,长治久安有大利,所以儒家的兴盛已无人可阻。” 茹泊虎近乎自言自语:“但陛下同时又有四夷臣服,开疆拓土的宏愿,此后战事必不可少。 霍去病可能就是此后兵、法、儒三家朝野内外之争的关键。 他是破局之人,若将来始终能保持勇猛精进,可能改变这天下的走向。 当然,首先是他能活下来……” “好了,你去吧,尽力协助霍侍中,为师本来怕他成长太慢,但前几日晚上气机交感,天地变化,他比为师估算的居然要快了不少,够儒家那些人头疼的。” 茹泊虎最后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去将调查结果送给霍侍中。” “什么调查结果?” 宋然意外道:“徒儿还未查出新的东西。” “楼下三层左边第三个书阁,第二层有一秘卷,就是霍侍中要你查的事情,为师总结出来不久,他就让你调查这件事,你正好拿去送给他。”茹泊虎道。 这次宋然倒是颇为平静,她对师尊未卜先知般的本事毫不意外。 宋然转身走了。 茹泊虎坐在那自己嘀咕:“你倒也不全是下等,有一门是优,但为师当下还不能告诉你。” 宋然在临近晌午的时候来到霍府。 “霍侍中要出去?” 宋然在霍府门口见到了出来的霍去病。 让她诧异的是,不过一晚没见,这位霍侍中似乎多了些之前没有的气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让她不觉间被吸引。 这其实是美人计的原因,霍去病的天赋计策昨晚首次运用,和自身相融,多了些莫名的气运。 “我要去你们密侦院一趟,走吧。” 在城内骑马不便,霍去病登上门口的双辕马车,往密侦院出发。 “这是霍侍中让我调查之事。”宋然说。 霍去病从车厢里接过她递来的秘卷,随手翻看,神色迅速变得正色起来。 秘卷上写着九卿之一,太常麾下太宰宫石玉,天人初境修行,儒家。 九卿之一光禄勋麾下中宫谒者(宦官)刘成,长乐宫行走,暗修阴阳一脉。 大行令麾下译官令卢逊,儒家修行…… 这秘卷里一共记录了二十多个人名,位高者涉及九卿,最低的也是九卿门下属官。 这些官员,都具备干扰肖应追捕夏婕的能力。 让霍去病意外的是,秘卷内还包括宦官,长乐宫里有宦臣擅修阴阳一脉。 而密侦明明有资料,却没动这些人,任凭其待在原来的位置。 霍去病不用问宋然,就知道是她背后那位密侦令大人,在借机给自己示好,也是在警示自己,要涉及的事水很深,连他也不敢轻易涉足。 这事情牵扯这么大……霍去病忖道。 他在车厢里,以手指轻轻叩击自己的腿侧,陷入了沉思。 想通过找出干扰肖应追查夏婕的人,来揪出背后更深层的隐藏者,这个调查方向明显行不通,目标数量多且有些人位置敏感,调查成本太高,还不如直接换个方向。 正文 第十九章 无缝衔接【求票】 城南,山阳侯府。 正午,天有些阴,但完全不影响张当居的好心情。 他端坐在府内前殿主位的矮席后,脸上带笑。 自从遭到罢官,他还从未如此高兴过,要是能帮助儒家一脉压倒兵家,成为当世第一显学。 他张当居不仅很可能复起,甚至有流芳百世,名传千古的机会。 天子和卫青着重栽培霍去病,主要原因是因为霍去病显露出了成为名将的潜质。 这是他和平阳公主沟通后的判断。 若能找一个人在皇帝面前展现出与之比肩的才能,自然能分薄霍去病的宠信,削弱他在皇帝心里的重要程度,进而逐步渗透,影响到兵、儒之争。 张当居几乎立即就想到了自己的长孙,张霄远。 “我之长孙霄远,熟读文武韬略,自幼得多位尊师指点,在年轻一辈,我还未见过有人能比拟霄远。” 张当居举贤不避亲。 他历来如此,被罢免就是因为任人为私。 此时张当居便将张霄远叫到了面前,准备考校一番。 他还邀请了自己被罢官后,新任的九卿之首太常——绳候周平。 周平年近五十,身形矮壮,一袭官袍,以冠束发,目光炯炯,看起来精力非常充沛。他跪坐在张当居身畔的另一张矮席后,面容平静,注视着不远处的张霄远。 “今日劳烦周官长过来,是有事请托。” 张当居以官长称呼,用了敬称,是一种自谦。 周平笑了笑,给张当居回礼。 两人略事客套,就把目光转向坐在下首位,犹如斗鸡般脖颈高昂,腰背笔挺的张霄远。 这张霄远现年二十三岁,确是一表人才,面皮白净,体型轩昂,皮相极好。 他本人亦是颇有才名,熟读经史。 儒家修行不需要向兵家一样,贯通全部的前九境,而后才能有神通。 张霄远月前刚刚度过了儒家修行最重要的一层关隘,能以笔锋书写各类文章经典,借天地之力为己用,心气正盛! 他听过张当居所说,自家要被推举任职,最好的可能是去皇帝身边,大喜过望。 多年苦读,难道不是为了此刻吗。 霍去病年纪轻轻,地位之显赫,冠绝所有同龄人,无非就是因为他能伴架,常在皇帝身边。 能拥有和霍去病一样的机会,张霄远的喜悦可想而知,当下慨然道: “孙儿早就有与那霍去病一较高下之意,定不负大父和太常的期望。” 顿了顿,又傲然道:“且不说我儒家经典,著书立传的学问。单论兵家韬略,孙儿也自负不弱他人,我自幼熟读兵书,诸般战阵兵策,应用娴熟,岂不知兵圣吴起也是学儒出身。” 太常周平和张当居对视,年少难免自负,不是好事。 但要有与之匹配的学问才行。 张当居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让周平随意考较。 张霄远脸色严肃:“不论是儒家学问,还是兵家韬略,太常公请随意询问。” 周平也不客气,随口问答,张霄远果然对答如流,信手拈来,轻松异常。 半晌,周平也是颇为满意,抚须道:“你且认真温习学问,待机会合适,看我如何安排。” 张霄远挑了下嘴角,气势更盛,心忖:我的机会终于来了。 ———— 正午过后,密侦院。 宋然跟在霍去病身后,小碎步从院内走出来:“接下来去哪?” 她的眼神里带着些疑惑,之前霍去病说要来密侦院,她以为是要找她师尊茹泊虎,然而并不是。 霍去病是来找密侦麾下两院十二支中的工造一支。 宋然又以为他是想打造兵器。 但依然不是。 霍去病和大工造谈了半个时辰,给大工造提出的打造条件,宋然全程旁听,每个字都听得很清楚,可组合在一起就不太明白。 霍侍中要打造的像是一个密封的盒子,只需巴掌大,数量要多…… 这东西能用来做什么,宋然以前从未见过。 “你一直跟着我,让你去查春秋纵横道的活动区域,有线索了吗?”霍去病看了眼宋然。 他之前接到宋然的卷宗,那天从舅父卫青处回府后,以神识和腾蛇相合,隐约生出一种感知,卷宗上的几家宗派,以春秋战国时就有了传承的纵横道嫌疑最大,遂下令让宋然彻查。 “已让人去查了,纵横道三十年前曾掀起过动荡,被剿灭以后,隐踪蹑迹,势力微弱。 据说在河东附近的几个郡县,偶尔有活动踪迹。肖应亲自过去了。” 宋然应道:“霍侍中是通过什么判断出纵横道有问题,我看他们人员凋零,已到了无法延续的边缘,能在长安做下暗害刘怀这么大的事?” 她说话时,霍去病正迈步上车。 那车辕前探出来的位置,几乎有常人的胸口高度,霍去病一步迈出,动作极其协调的登上了车辕,就像是跨过了一级普通的台阶,给人行云流水般的观感。 “你师尊给我的秘卷上说,自家徒弟不太聪明,让我多担待……” 霍去病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 他是随口一说,嫌弃宋然自己不思考,问题太多。 但宋然刚在茹泊虎那得到全是下等的评价,和霍去病这番话简直无缝衔接,顿时就信了,面色涨红。 师尊居然在霍去病这等外人面前说自己蠢,太丢脸了吧……宋然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多问一句就蠢了? 师尊如此说,霍去病也如此说…… 宋然郁闷至极,狠盯着车帘。 车厢里又传出声音:“有个事问你,你可知城内谁最精通丹鼎炼药之术?” “我蠢,不知道。” 宋然轻哼了一声,但缓了下口气,还是没好气的道:“有两个人,一个是九卿之一的大农令。 他是农家出身,师尊曾说他修行高深,称得上是当世丹鼎大家。” “大农令事务繁忙,不合适。” 霍去病:“还有一个是谁?” “春秋道祖李耳一脉传承于世的传人。”宋然道。 “李耳,老子。” 霍去病意外道:“道祖留下的传承,门人在长安,是谁?” 宋然带着点讥讽的意思回敬道:“霍侍中那么聪明,又常在陛下身边,竟不知宗室皇亲间传说颇广的事?” 续道:“陛下的幼妹刘清,出生时天降异象,有紫气映空,被道德宗的人登门带走。 错非是道德宗,否则也没人能从我大汉皇室把一位公主带走,一别二十载,数年前才回来。” 霍去病愣了愣,暗忖这道德宗说不定是看出汉室江山稳固,用了些手段,为道家奠定根基。 自古道统必须得到皇权的扶持才能有大发展,这是另一种形式的扶龙术。 许多事背后总归和利益分不开关系。 不过眼前刘清倒是个好人选。 “行了,你去吧,尽快把纵横道的踪迹找出来,他们一定有问题。” 马车载着霍去病,蹄声敲击着地面,很快就去的远了。 宋然撇撇嘴,回到密侦外院,传令加紧调查纵横道的活动区域和隐匿地。 她很想去找师尊算账,又觉得过于僭越,不太敢去,于是独自生闷气。 霍去病从密侦院离开,直接去找了大荷叶刘清谈事情,内容神神秘秘,和他去密侦院找大工造的目的相同,为将来和匈奴交锋做准备。 如是几日,转眼即过。 这天下午,霍去病在姚招伴同下,从府内出来,准备去城外的卫军军营。 两人走到门口,宋然,岳饶,曲军三人恰好联袂过来,准备汇报探查进度:“霍侍中,事情有了新进展。” “一起来吧,路上说。”霍去病道。 “公子。” 众人正要登车,霍府内传来一个声音。 大丫鬟熊三快步跟出来,扫了众人一眼:“公子是要去打仗吗?我也想跟着去活动活动,好几个月未曾出门了。” “嗯。”霍去病应了一声,当先登上马车。 曲军,岳饶,宋然三人面面相视,打仗,打什么仗? 怎么还有打仗的事? 正文 第二十章 反其道而行,出击!【求票】 “你们查到什么了?” 霍去病的车架内铺兽皮,很宽大,但挤进来三个人,还是稍显拥挤。 车架启行后,沿街的建筑外墙上,蹑爪蹑脚的大猫偷偷跳到了车顶上。 它也准备跟着出去耍耍,不带我,我就自己上来。 霍去病的感知准确捕捉到了大猫的踪迹,包括大猫跳跃时嘴角胡须微微颤动的幅度,都清晰的呈现在感知里,有如目见。 车外,熊三和姚招一左一右的坐在登步台两侧,负责驾车。 车厢里,霍去病右手侧是岳饶和宋然,一个体型高挑,凹凸有致,一个身形玲珑冷漠脸。 尤其是霍去病说过她蠢之后,宋然的表情愈发冷漠,跟结冰了差不多。 两女对面坐着曲军。 当霍去病的询问落下,岳饶抬手露出一截雪白的浩腕,从袖口抽出一张帛卷。 那帛卷上画着一枚符号,却是当日夏婕和霍去病交手,曾经从胸口催发出来,增加自身潜力,抵御元神腾蛇冲击的那枚咒文符号。 最后也是这枚符号要了她的命,击穿了她的胸腔。 从外表看这符号像一个窟窿,又有些像是一张嘴,由许多细小的咒纹构画组成。 霍去病曾让几人去查这符号的来历。 岳饶已经有了线索: “我连日多次调阅各类卷宗,发现这符号最早在春秋时的一家宗派内出现过。” 霍去病颔首:“那家宗派可是叫春秋纵横道?” 岳饶怔了怔:“霍侍中已经知道了?” 宋然之前通过夏婕的修行方向,查出纵横道虽然以纵横术为主,但同时也有通阴秘术的传承。 眼下岳饶根据这枚符号,同样查到了纵横道的讯息。 两处线索倒是对上了。 几乎能确定纵横道至少也参与了暗害北军中尉刘怀。 “纵横术的其中一种修行方式就是挑起动荡,游说各家,从中获取合纵连横的力量,增长修行。 但这一脉到了我大汉,销声匿迹已久,因为天下一统,纵横一脉早就没有了合纵连横的土壤。”岳饶说。 “还有其他线索吗?” 轮到宋然说话,冷冰冰的板着小脸:“我这边追查害死刘怀的香料,目前还没有线索。 但暗中关注新任北军中尉的状况,倒是有些发现,只不过……” 接替刘怀成为新任北军中尉的是张次公,原是卫青麾下的勇将。 “不过什么?”霍去病问。 “我们暗中关注新任北军中尉的行程,发现……他在外与人私会,这几日已有数次。” 宋然面色微红,说的含蓄。 张次公品行不端,所谓私会就是在外边私通乱搞。 张次公的为人就是如此,早年还当过大盗,大事不糊涂,但性子浪荡,人长得也高大英俊,喜欢到处插旗。 “和他私会的人是谁?” “刘陵翁主。” 翁主就是宗室王侯家的女儿,区别于公主,汉时称翁主。 刘陵是淮南王刘安幼女。 而刘安是刘彻的叔父。 刘陵也是个浪荡女子,长安出了名的‘交际花’。 刘陵和张次公暗中私会…… 霍去病蹙了蹙眉,将心里升起的一个念头压了下去,问其他人道:“你等还有什么收获?” “这几日除了长安,其他地方也出了变故。” 廷尉麾下的曲军,蹙眉道:“我们廷尉连续三日收到各地汇总的消息,汝南,南阳两郡,竟都有官员被杀。 一共三名官吏离奇身死,虽是小吏,但三人死状诡异,全身无伤,和刘怀中尉死时的情况非常相似。” 此言一出,岳饶,宋然都陷入了沉默。 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 本以为夏婕等人被擒,起码短时间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但暗中隐藏的对手不仅没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明目张胆的和朝廷作对。 曲军所说的汝南和南阳郡,在长安东南方向,距离并不远。 对方在这两个郡犯案,显然带有目的性,就是转移刘怀被杀一事的注意力,刻意营造混乱,分散调查者视线,让情况千头万绪,更加无从下手。 “对方想转移我们的视线,把事情复杂化。 那我们就该尽量简单,从一点寻求突破,没有线索,就找一条线索出来。” 霍去病是典型的兵家思维。 他并不打算按部就班的往下查,和曲军等人的办案思路,随着线索走,一点点挖出背后的东西不一样,霍去病更擅长的是直取中腹,一击击溃对手的反抗能力。 他的用兵方式也是如此,势如闪电,锋芒毕露却又行之有效,迅速把复杂的战况简单化。 这是性格使然。 对手出招,曲军等人想的是接招应变。 霍去病却是反其道而行,且他之前已经有过布置,并非一时兴起,问宋然: “肖应去查纵横道的出没位置,查的怎么样了?” “已有消息送回来,纵横道的人在江夏,庐江,豫章三郡活动较为频繁。 肖应调动了我密侦在这三郡的人手,已经密查出纵横道的隐藏处,就在庐江郡。” 江夏,庐江,豫章是长江南北两岸的三个大郡。 “既然已知纵横道有问题,就从他们身上找突破口。” 霍去病问车外的姚招:“让你去长安卫军的军营调兵,情况如何?” 姚招大声道:“今日早些时候,已召集好了人马?” 今日早些时候……看来即便没有肖应的探查结果,霍侍中也早有成算……曲军等人暗忖。 宋然又道:“还有件事。” “九卿之首的太常联合御使大夫,签了一道属令,说是近月以来长安被杀的朝臣,共有四人,其中两人是文官,鉴于廷尉联合密侦,迟迟没能找出凶手,所以太常准备另派一支队伍,辅助调查。” “太常也要掺和北军中尉被杀的事?”岳饶有些诧异。 太常是九卿之首,和三公之一的御使大夫,都是儒家出身,一脉相承。 御使大夫的位置,就和后世的纪高官差不多。他要想让人参与刘怀被杀一事的侦办,倒也合情合理。 宋然续道:“霍侍中之前让我追查凶犯夏婕的验传,从这方面找突破口,太常那边的人已经把这条线索接了过去,并且还挖出一名吏员有问题。 探查汝阴侯府的暗道,夏婕为什么能知道开启方法这条线,也被他们接过去了。” 岳饶不屑道:“他们顺着我们的线索往下查,倒是会捡便宜。” “对方带队的人叫张霄远,是前任太常的长孙。” 宋然稍稍压低声音:“师尊说此事背后涉及儒家和兵家之争,那张霄远是想把霍侍中你压下去,抢先查出刘怀中尉身死的幕后主使。 霍侍中切莫大意,你面对的不只是张霄远,还有他背后的太常等人。” 霍去病哑然失笑:“让他们折腾吧。你们会骑马吗,带你们去看场热闹。” 几人同时想到刚才熊三说要打仗的话头。 “我们手里的事情……” “手里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儒家那些人愿意查,让他们查吧。”霍去病笑道。 其实他让曲军,宋然,岳饶等人联手四处调查线索,某种程度上是在放烟雾弹。 对方敢暗害北军中尉刘怀,布局已久。 从一开始,霍去病就考虑过,躲在暗中不露面的幕后主使,或许一直在关注密侦和廷尉的调查进度。 所以让宋然等人到处探查,搜集线索,也有吸引暗中主使者的注意力,声东击西的目的。 这是一场博弈,和带兵打仗一样。 暗地里,霍去病另有算计,那就是出其不意,从另一个方向打开突破口。 他的这个想法,在收到茹泊虎让宋然转交的卷宗后,变得更为明确。 茹泊虎送来的秘卷,隐藏的意思就是在提醒霍去病,长安水深,盘根错节,很难快速查出有用的线索,获得突破。 他给霍去病的卷宗,写了二十余名可能有嫌疑的人,多是身份显赫之辈,就是在提醒霍去病,此事的调查难度。 而霍去病在更早之前已经有了其他想法。 他的计划,只对皇帝刘彻全盘汇报过。 此时众人乘车架出城,来到长安卫军军营。 姚招提前奉命准备的人马,两百披甲执锐的精锐轻骑,等待已久。 霍去病等人从车上下来,一股肃杀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天下午,一支两百人的骑军,利剑般刺出长安,往东南方向飙驰而去。 同一天的傍晚,长安城郊,有人隐秘传讯,一只经过训练的鸟雀,腾空往西南疾飞。 长乐宫里,刘清也在举目眺望西南,明媚的眸子里略显期待。 她回到宫内的静室,盘膝闭目,分化出一丝元神意识,附着在屋檐上一头雄鹰般俊逸的大鸟身上。 那大鸟蓦然升空,扇翅远飞,转眼出了长安。 大鸟沿路飞出十数里,才从空中见到前方的大地上,一支俩百人的精骑,迅如奔雷,急速前行。 好快的速度……刘清凭借寄托在大鸟身上的一缕元神,忖道:霍侍中要做什么?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汉军骠骑【求票】 岳饶和曲军,宋然,三人不仅会骑马,且都自负骑得不错。 所以霍去病之前问他们的时候,三人很痛快的答应了。 但是在随同霍去病统领的两百骑兵一起出发后不久,岳饶三人就对自己到底会不会骑马,产生了怀疑。 如果登上马背,驾驭马匹奔跑,而自己能适应马的节奏,随其起伏,久坐不累就算会骑,岳饶,曲军,宋然肯定都骑的很好。 然而他们和在马背上打仗搏命,和马同吃同住的骑兵比起来差的太多了,说不会骑也不为过。 霍去病和那两百精锐一登上马背,气势遽增,瞬时间就飙射出去,如一阵疾风往西南方向吹去。 这支队伍离开长安后,速度越来越快。 岳饶和宋然三人跟在后边,疯狂催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掉队,被越甩越远。 大汉建国八十载,从建国之初,就意识到想和匈奴对战,必须有一支不弱于他们的精骑,否则就要一直处于守势,无法出击,掌握不了主动。 前秦,甚至更早的时候,华夏人就开始了和北方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交锋。 绵延数百年的仇恨厮杀,到汉时,随着国力强盛,愈发重视对骑兵的培养。 刘彻登基后,雄心壮志,想让四夷臣服,更是对灵活机动的骑兵投入了大量精力,财力,才有了眼前趋于成熟的骑兵队伍。 他们登上马背后,气机相连,宛如一体,像是动用了某种军阵之术,当真是驰骋如电。 岳饶、宋然和曲军三人眼看着前方的队伍,扬起一溜烟尘,只能跟在后边吃土。 但三人却是心甘情愿,甚至还感觉到一股热血在体内慢慢沸腾。 这就是保卫大汉疆域的汉军吗! 是这样的汉军在边疆浴血,让华夏长安,百姓不受外族所扰。 “架!” 曲军狂吼一声,双腿紧夹马腹,虽然被前方的队伍不断甩开更远的距离,心里却是满腔喜悦: “我曲军今天方才知道,自己原来不会骑马,哈哈哈!” 岳饶和宋然对视一笑。 前方那支骑兵,给他们的感觉是人马合一,马托着人像是没有重量,所以能越跑越快。 当然,这支汉军的装备也非常特殊。 所有马匹的马蹄上都祭刻着一种来自墨家的咒文,传说这是得自前秦的一支秘纹军特有的装备,还有说是来自虚无缥缈的‘仙’,蕴含着神秘的力量。 祭刻了这种咒文,能让马跑的更快,更持久,真正的日行千里。 那些马背上的汉军,更是武装到牙齿,为减轻重量,每人只披轻甲,但背负劲弩,马背上斜插长剑和一种握柄细长,但穿透力惊人的刺枪,连手臂上也有臂盾和绞收对手兵器的勾锁。 这样一支汉军,由久经战场的老卒组成,故能气势彪炳,百人如一! 随着马匹的奔跑,岳饶起伏的身段波涛汹涌,极为壮阔。 这时,她看见前边的队伍里,有一个骑兵明显放慢了速度,在等待他们的接近。 马蹄声中,双方距离快速拉近。 那汉军只有二十岁上下,长得颇为俊秀,但肤色古铜,气质彪悍。看到几人靠近,那汉军无奈道:“你们不会骑马吗?姚校尉让我留下来带你们,免得你们跟丢了。” 曲军三人出奇的一致:“我三人确是不太会骑马。” 那汉军没办法道:“你们跟着我吧,咱们也别赶时间了,慢慢去吧。霍侍中他们晚上应该会停止疾行,进行休整,我们到时再赶上去。” 曲军问:“我们是要往哪去,此番行军要历时多久?” 那汉军没好气道:“行军目的是秘密,怎能随意说与你听?” 宋然忽然道:“你可有联系前军的办法,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霍侍中。” 那汉军疑惑道:“你有何事?” 宋然道:“霍侍中突然出击,可是要突袭纵横道?我新收到的消息是,纵横道表面势微,其实暗中聚众,在山里躲藏,人人通晓修行,数量也远比我们为多,绝不容易对付。 我们两百骑兵杀过去,未必能占到便宜。 我之前还未来得及对霍侍中提及此事。” 那汉军傲然道:“休说是些草寇,便是精兵,也非我大汉卫军对手,人数多些也一样。” “你们只要跟上就行。” “他们不是草寇!” 宋然不放心道:“你可否联系前军,让我亲自和霍侍中说。” 汉军摇头道:“擅传消息,阻碍前军推进,是要吃鞭子的。” “你耽搁了传递消息,就不怕吃鞭子?” “等晚上前军休整,你自去和霍侍中说。” 宋然还要再说,那汉军调转马头,不理她了,自顾在前边催马,让他们快点跟上。 ———— 次日清晨,远在长安东南方向千里外的庐江郡,山野之中,一只鸟雀忽然飞落。两座山峦间的山坳里,竟是建有连绵的建筑。 一只手,稳稳的接住了落下来的鸟雀。 “有消息从长安送来,昨日下午,长安卫军的军营里有一支两百左右的精骑出营,方向是东南,那边提醒我们小心些。” 房内响起两个交谈的声音。 另一个声音嗤笑道:“两百精骑?我们行事隐秘,对方想查到我纵横道的踪迹,绝难如此快速,且只有两百精骑,来了又能如何?” “还是小心些,对方若联合地方驻军,怕是不易应对。 我去报给宗主知晓,你通传各部戒备,以精骑的速度,若是疾行,大概三天就能到庐江。” “嗯……” 两天转瞬即逝。 长安,这天中午,前殿侧翼的书房。 刘彻看向右手侧席后端坐的平阳公主:“阿姐过来,可是有事情?” 平阳公主微微摇头:“无事,知你中午有闲暇,所以过来坐坐。” 两人正在交谈,便听内侍董旭汇报,太常周平携张霄远求见。 “宣他进来。” 刘彻看了眼平阳公主。 周平来干什么,提前已经对他打过招呼,据说是想举荐一个人出仕。 秦汉之前没有科举制,入仕为官多采用举荐的方式。 汉时创办的太学,也是为了择取人才。 不片刻间,太常周平便在内侍董旭引领下,从门外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正是张霄远。 周平两人执礼问安后,来到平阳公主对面的下首位入座。 张霄远跪坐在周平侧后方稍许,没有单独列席的资格。 周平说道:“臣此前曾与陛下说过,这就是张霄远……” “之前御史也和朕提及,说张霄远有实才,若可以想让朕留他在身边任用。 如果确有实才也无不可。” 刘彻笑道:“去病总想带兵出去,若你们举荐的人可用,正好留下。去病若领兵出征,留个人接替他也好。” 张霄远心绪激荡,满腔的喜悦。 刘彻的视线看过来,道:“想留在朕身边,你都会些什么?” 面对皇帝,张霄远满心敬畏,低头垂目,仍感觉对面的气势如山海般涌来,脸色不禁有些发白,强自支撑道: “请陛下随意考较,臣从幼时学儒,兵事也知晓一些。” “如此正好,去病带兵在外,我们一起看看他的行军法度,朕趁机考考你的眼力见识。” “唯!” 张霄远心头微紧,霍去病带兵出去了? 此时刘彻从一侧的桌案上拿出一副画卷。 那画卷霎时气机拂动,升空而起,卷上山河秀丽,正是大汉的疆域图。 “陛下,这可是传说中的社稷图,传闻此图乃上古仙器,能看万里山河?”周平道。 刘彻惋惜道:“可惜此图已毁了,从前朝手里得来时就残损颇重,眼下功用不及鼎盛时十之一二,还要以阴阳镜辅助,才能看见些东西。” 刘彻伸手一抹,那画卷里又浮现出一面青铜小镜: “据说秦皇有一面上古异宝的照骨镜,这镜子就是模仿那照骨镜所炼制。” 他将整幅图卷展开,果然折损严重。帛卷上仙光流转,却有大半张帛卷只剩一片白雾般的景象,气息凋零,看不到具体画面。 刘彻探手虚握,不知从哪借来一股天地五行,阴阳并存的气机。 那图上紫气幽幽,山河骤然放大,和镜子的光晕相合,竟照映显现出一支队伍来。 图卷上的队伍初时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是汉军,便是霍去病率领的骑兵。 整个队伍逐渐清晰,就像一杆战枪,锋芒四射。 而前方的枪锋,一匹毛色天青的战马背上,正是侍中霍去病! 正文 第二十二章 闪电,顺滑!【求票】 正午,太阳洒下万重金光。 肖应从未想象过,会有一支骑兵,只用两天,就从长安奔袭到庐江,而战斗力仍能保持的如此旺盛,没人露出半点疲态。 他是在霍去病等人进入庐江郡后,加入队伍汇合的,现在负责带路,直扑敌巢。 “纵横道在庐江郡有两处地点,一处在庐江最大的城池内,纵横道的人隐藏身份,表面是个走河运的船商。实则是纵横道在城里的眼线,负责利用船运做掩护,半路给纵横道输送各类物资,用品。 我们就是跟着这条线,摸到了纵横道的隐匿地。” 肖应也骑在一匹马上,跟得很吃力:“他们在山野间开辟道场,地点隐秘,建立了一个小型聚居地。” 霍去病嗯了一声。 肖应犹豫了下,提醒道:“霍侍中,经过我这几日的观察,纵横道隐匿的力量不弱,那处聚居地虽在深山当中。 但至少有上千人,且大多都有修行。 他们长年蛰伏,积蓄了不弱的势力。” 他和宋然有着同样的担忧,担心霍去病过于自负,准备不足,只带两百人就杀过来,若千里奔袭,最后却不敌对手,后果可想而知。 “霍侍中可曾考虑过请求地方驻军共同出兵?”肖应建议道。 “你刚才说,根据一些迹象判断,纵横道藏匿在庐江已有数年,既然这么久,为何地方官毫无发现,焉知他们没有问题?” 霍去病稍稍放缓了马速,身后的队伍如影随形,也跟着调整了速度。 他知道肖应是担心他好大喜功,万一轻敌落败,对他的名声将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但霍去病并没解释,策骑前行,胯下骏马在山野间展现出匪夷所思的灵活性,虽然脱离官道,路况不佳,速度却未受到太大影响。 整支队伍在他带领下,径直冲进了庐江郡境内,一座绵延的山川中。 “就快到了,前方十数里就是纵横道的隐匿地……前方有他们的暗哨,可派斥候秘密解决掉。” 肖应话音方落,忽然看见队伍最前方的斥候,取出一种青铜材质的哨子,放在嘴里吹奏,发出频率很低的震鸣。 不片刻间,前方的山林里一连跳出两道身影,动作矫健如猿猴。 “霍侍中!” 出现的两道身影来到近处:“对方大概一千一百余人,借山势,形成天然屏障,建了一座小城。 那小城原是山中村落改建,千余人中,有八百余普通教众,多有修行,还有百余女眷……对方安排在这里的暗哨已经解决掉了。” 这些消息肖应也都探查的很清楚。 让他意外的是,霍去病除了依仗他们密侦的消息体系,竟然另有安排。 眼前这两个人明显是军中斥候,是什么时候进入庐江郡,乔装进行探查的? 嗯,应该是第一次接到我的消息,确定了纵横道在庐江郡的地点,霍侍中就安排了他们过来……肖应念头起伏。 骄阳正盛。 霍去病往前挥了下手,整支队伍继续前突。 而在此刻,距霍去病等人十余里外,两座山岭间有一座小城,依山而建,气势雄奇,山体高巍。 这山城依山为护,只有一个出入的城门,其余三面地势险峻。 远远看去,山城内外出入繁华,人员竟是不少,且高处有人瞭望戒备,防卫非常严谨。 “前日收到消息,说长安卫军有骑兵出营,往东南行军。那边嘱咐我等小心,这两日探查布防,安排的如何?” 山城深处,开凿山体而建的一处洞窟里,传出一个森然低沉的声音。 殿内,地面铺着兽皮,两侧燃有火烛。 兽皮上坐着纵横道下辖两位副教宗等一干高层。 一个常人身形,面皮白净,穿褐色深衣的老者开口: “前日是我最先收到消息。这两日探查,并未发现长安往我庐江沿途有那支骑兵的踪迹。” 说话的老者气势非常强,面容古板,正是纵横道的副宗主季然。 又道:“纵使他们真来了,区区两百人,我麾下部众也能将其击溃。” “副宗说的是,对方若真来,不妨主动迎击。我们可在半路设伏,进行阻截,必能出其意料,让他们铩羽惨败。” 副宗季然身畔站着一个壮汉,是纵横道护持山门的‘勇将’唐茂山: “到时或擒或杀,皆随我们心意。” “算着时间,对方若来,明日能到?”教宗的声音在石殿里回响,却看不见人在何处。 “是,最快明日可到。”季然回应。 “还是谨慎些,我纵横道所长并非战斗,与其交锋,损失必重。派一队人出去扼守山口,随时注意变故。”教宗的声音。 …… 长安,未央宫。 从刘彻等人的视角看,霍去病统帅的队伍,速度和整体性,让人叹为观止,连马都恪守纪律,没有半点嘈杂。 此时社稷图上的画面变化,呈现出纵横道所在山城的位置。 “霍去病带了一队精骑,不远千里,就是为了这山野中隐匿的小城?”平阳公主旁观许久,出声说道。 刘彻笑道:“去病的目标其实不是这座城池,他是想借机练兵,出去活动。 依朕看,若非练兵的机会难得,对付这样一座小城,很难提起他的兴趣。” 太常周平给了张霄远一个眼色,意思是让他抓住机会展示自己。 张霄远打量着社稷图里的画面,徐徐道:“陛下,臣亦修行过兵家韬略,懂得观兵势,地势,阴阳,奇正等精要。” “那你说说看,去病带兵突袭这纵横道山门,胜负几何,他会采取哪种策略进攻?” 张霄远很稳健的思索了片刻,答:“兵书有云,其疾如风,徐如林,侵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此为兵家至圣在军争篇里的论述。” “霍侍中带兵疾行,队伍阵型丝毫不散,行进之速让人惊叹,应是用了兵家军阵之术,气机相合。当得上其疾如风的称赞。” 刘彻微微点头,说的没错。 太常等人也都跟着颔首,看向张霄远的目光隐含期待和鼓励,让他接着往下说。 张霄远略有些兴奋起来,侃侃而谈: “然则我观对方城池虽小,却依山势而建,此为兵家的形胜,占了地利。 霍侍中统兵两百,千里奔袭,而对方城中粗略观看,人数当在千余,且以逸待劳,此为人和。” 刘彻莞尔道:“如是,依你之见,对方连占地利、人和,去病岂不未战已经败了?” 社稷图里,霍去病已经逼近了山城,速度突增,竟是选择直冲山城,没有停滞调整,就像一把刺刀,锋芒乍现! 他身后的两百骑军仿佛化身成一道洪流,去席卷一切敢阻挡在他们面前的对手。 有汉军在疾驰中,从随身皮囊里取出一粒红色丹丸,送到马嘴内吞服。 不知是不是错觉,以霍去病为首的这支队伍周边,似乎在弥漫着一种雾气,越来越浓,将他们裹在雾气里。 风吹来。 山城内,纵横道的哨探,远远的观望到汉军踪迹,惊骇之余立即发出了警迅。 整个山城,气氛骤然变得肃杀。 “以我观之,霍侍中似乎小视了对手,连调整都没有就挥军冲阵,焉知对方没有埋伏? 我以儒家观气之法眺望,那山城内隐然有一股气息,怕是对方有隐藏的防御手段。” 张霄远微微摇头,心忖真是天助我也,这霍去病犯了骄兵必败的错误。 他亦是颇有心机,并未说霍去病要败,只是指出霍去病带兵直冲对手,是不智之举。 不把话说死,留了转圜的余地。但意思明确,霍去病犯了兵家大忌,自身远征疲惫,不做调整就强攻有地利优势的对手,输得可能性极大。 平阳公主听了张霄远的分析微微点头,赞许道: “看来霄远果然熟知兵事。” 就在此时,画面里的霍去病身边,原本坐在马背上,一路随行的熊三蓦然开口吸气,面容瞬间变得紫涨。 她这一口吸气的时间之长,让人惊异。 而随着吸气,她的身形似乎慢慢涨大了一圈,宛若一头黑熊。 熊三终于停止吸气,竟从马背上跳下来,悍然冲向对面的纵横道山门。 在短途冲锋这一块,熊三发力狂奔,居然不弱于奔马,和前排骑兵齐头并进。 整支队伍快的像一道闪电,攻向对手,如丝般顺畅!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破敌如风! 当汉军开始冲击纵横道山门,所有观战的人都是心头一紧。 快,犀利! 这是观看汉军策骑冲击过程,最直观的两个印象。 两百骑兵倏然杀进战场,风驰电掣。 传递的警迅声都还未落下,汉军已冲杀到了眼前。 纵横道山门外,有不少人来不及回城,竟目露凶光,主动往汉军冲过来,想依仗修行对汉军形成冲击。 嗡——! 军弩震动,机扣作响。 所有骑兵几乎在同一瞬,从背上抽出军弩,动作干净之极。 这支由老卒构成的汉军,作战经验丰富,射出的弩箭准头惊人。 纵横道在城外的部众,一共只有数十人,一轮箭矢就全被覆盖,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根本没形成有效的阻碍。 他们往昔的修行,在铁血兵锋的战场上,并不足以形成依仗。 包括城头上的一些纵横道的人,也遭到弩箭射袭,接连身死。 “快关城门!” 有人大喝道:“升起防御阵……” 从汉军出现,到此刻仍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 当纵横道的人开始布防,疾驰中的两百骑兵,在极限速度之上,居然又一次提速。 势如惊雷般迅猛,倏忽间,汉军已到城下! 太快了……未央宫内,通过社稷图观战的人,几乎都浮现出类似的念头。 在这么快的冲击下,对手根本没机会形成有效防御,更不要说反击。 书房里,平阳公主满脸意外。 周平和张霄远神色错愕,头皮发麻。 唯独刘彻似笑非笑,不出所料道: “前朝武安君白起曾创神妙行军策一法,用来行军,神妙无方,可以多次转换速度的快慢。去病统兵亦善用此法,千里行军,在路上用此法可以提升速度,同时减少消耗。 在战场上用此法,气机相连,形成军阵,能提升兵将的战力。 朕当年给他看过武安君传世的手卷,他便从中领悟了神妙行军法的真意。据说这几年还加了些改良,成了他独门的行军策,卫卿和朕也不知其中全部奥秘。呵呵!” 书房里静悄悄的,周平,张霄远压下心里的悸动,将注意力放在战场上。 战局刚开始,胜负还未定。 “快!启动阵列……”纵横道山门的城头上,一名纵横道强者,声嘶力竭的呼喊。 嗤! 有汉军突施冷箭,迎头射来! 那纵横道强者反应飞快,以体内力量推动纵横术,大喝道:“定!” 纵横术可沟通天地,合纵连横篡改乾坤,一张嘴巴便能调用天地之力,神通层出。 然而,战场上突施冷箭的姚招,正和两百骑兵气机相合,混若一体。 这是兵家能战场无敌的原因,一股兵家独有的战意交融,两百人如一,血气滚滚,无坚不摧! 那纵横道好手说了个定字,但箭矢只在半空出现刹那的停滞,而后便迎头射来。 纵横道的人偏头躲避,却被箭矢划过面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痕迹。 此时,第二支箭在他面前仿佛凭空分离般出现,兵家战计,无中生有! 一箭穿喉! 那纵横道的人死亡的前一刻,脸上仍带着惊骇和难以置信。 兵家在战场上,能爆发出远超平时的力量! 汉军精锐常年在一起磨合厮杀,力气通过军阵相连。 而纵横道的人,虽有修行,却未经历过战场交锋,和正规军对上,立即显出差距。 这时,一路飙冲到城下的汉军最前方,熊三从队列中突然窜出。 她积蓄的一股力量,经过口舌,倏地喷发出来,口中的声音宛若滚雷。 啊! 熊三腹中气机经过喉咙,从嘴里吐出,居然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波纹,海潮般往前冲去! 地动山摇。 咔嚓! 纵横道仓促间闭合的山门,连同旁边的墙体都出现裂痕。 熊三狂吼一声,和前排的四名骑兵,一起撞在门上。 厚重的木门四分五裂,彻底炸开,木屑纷飞。 门后,几个纵横道的人被熊三破门的力量冲击,全身都崩出血雾,瞬间毙命。 熊三就像进入狂暴态的母熊,满脸凶气,和身畔的汉军冲进了纵横道山门。 两百骑军如飘风般卷入城内。 此时纵横道的防御体系,已被冲击的彻底混乱,各自为战。 这就是正规军和地方‘黑社会’的区别,两百骑军进退如一,反而形成了战场上的以多打少,集中突破,冲击哪一点哪一点就会被打崩。 且霍去病带的这支队伍,将速度优势发挥到了极致,对手甚至没能组织起有效的防卫。 熊三的小名为什么叫大扇子,因为她能吹出风暴! 整个队伍破防杀入城内的过程如行云流水,霍去病却在队伍展开近距离冲杀后,在城外一座矮丘上驻马,作壁上观。 他并没有参与进去厮杀的兴趣。 “霍将军不打算参战吗?” 肖应不知不觉的把对霍去病的称呼变成了将军。 “我就不去了。”霍去病淡然道。 以国家机器碾压地方邪教,还需要指挥官亲自上阵交锋? “你想去?” 霍去病看出肖应被战场上两百汉军挡者睥睨的气势刺激,热血上涌,也生出去和人交锋的冲动。 肖应咽了口吐沫,双目瞪得老大。 他确实想冲上去,参与这场厮杀,看汉军出手,已是热血如沸: “将军那名女婢,修的是什么精妙法门?如此悍勇!” “哪有什么精妙法门,是兵家的战吼,再平常不过的修行方法,原是在战场上喊号子的方法,大扇子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生来大嗓门,她学了之后这战吼好像变成神通了。” “我是想去场上杀敌,请将军成全!” 肖应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心里激荡的情绪翻腾,几乎难以自抑! “去吧。” 霍去病的声音在此刻的肖应听来如圣旨,他甚至愿意为霍去病的一个命令献上自己的生命。 这并不是夸张的形容,而是霍去病在开战前,催动了美人计,自身魅力值飙升。这条兵计的正确用法,似乎有着让兵将效死的特殊属性。 而他的识海内,腾蛇正与元神相合。 霍去病在一股气机感召下,自然而然的张开嘴吸了口气。 战场上,双方交手产生的一股杀伐战意,对兵家是大补之物,最利修行。 霍去病吞掉这口气机,识海里的腾蛇瞬间就变得更为凝视了一些。 它身上长出甲胄般厚重的黑鳞,像是在蜕皮。 这是霍去病修行实意法腾蛇后,腾蛇第一次在兵气滋养下发生变化! 而在肖应登上战场后不久,宋然,曲军,岳饶三人终于气喘吁吁的追上来。 战场上,交锋持续,但两百骑兵进退自如,人人神色冷漠,眼神平静的可怕。 这是老卒独有的战场经验,体内越是热血如沸,表现的越冷静,和队友配合,下手犀利,杀人如麻。 纵横道的人虽然仍在积极反抗,从各处尝试冲杀两百骑兵,但他们的配合,对战场厮杀的理解,都和汉军差得太远了,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 战局已经开始倾斜,出现了一面倒的趋势。 隐然间,汉军身畔翻腾的雾气,愈发浓重,气机相连如一条巨蛇,在纵横道山门内前冲后突。 每次冲击,必有人倒在血泊里。 宋然、曲军,岳饶三人万万没想到,晚来了一会,战斗好像就快要结束了。 三人目瞪口呆的坐在马背上。 两百汉军,像是把纵横道的千余人包围了,不断蚕食着对手。 但就在这时,纵横道山门深处,冲起一股强盛的气机。 一个声音震动全场:“袭我山门,杀我徒众,尔等汉军罪该万死!” 霍去病朗声传令:“姚招,变阵,戳刺破袭!” “唯!” 霍去病叫的是在场上统兵的姚招,两百骑兵却是轰然答应,异口同声! 正文 第二十四章 本经阴符,意料之外 稍早些时候,山腹当中,副宗季然等人听到外边响起警报,意外道: “不是说前日才从长安出发,怎么会这么快,确定来的是汉军?” “不管是谁,来者不善,先闭合山门。打开法阵防御,让各部不要乱……” ‘勇将’唐茂山缓缓起身,战意熊熊:“我请命,带人出去冲杀!” “先看看形势,再决定如何应对。”季然,唐茂山等人快步走出山腹,举目望去。 轰隆! 城门四分五裂,身穿玄甲的汉军,纵马从城外冲入。 唐茂山,季然等人骇然失色。 这么短的时间汉军竟已破开了山门! 也就在此时,山腹深处传出纵横道主的声音。 唐茂山等人皆是精神一振,相继反应过来,纷纷投入战场。 作为汉军指挥的霍去病,同样将气息彻底放开和全军相合。 所谓兵家修行,特点便是能集聚战场上的一种兵势,汇合众力。 作为战场指挥的将领,则能调动这股兵势,助长自身亦或用于己方部众冲锋陷阵,威力倍增。 当霍去病推动自身的兵家修行,战场上,一道气血汇聚的光柱冲霄而起。 他与两百兵众的气机,产生了玄之又玄的联系。 而纵横道主声音响起时,其力量颠倒乾坤,霍去病背后的虚空,悄然滋生出一缕杀机,如空间浇铸出来的无形利刃,斩向他的后颈。 苍穹上压力如山,雷声隐隐,蓄势待发! 纵横道主想在千军之中,直接斩杀敌将。 然而半空斩落的杀机,被霍去病识海里的腾蛇探首,一口吞掉。 他的身后,还有一层气血浇筑的甲胄浮现。 霍去病端坐在马上,从容看向对面的城头。 那城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一道身影,体量修长,一袭暗绿色深衣,迎风拂动。这人负手而立,脸戴青铜面具,如现如魔! “你是皇帝的近侍霍去病!” 那人的声音冷酷森然,传彻战场。 霍去病心里警兆骤起。 对方呼唤他的名字时,蕴含着纵横术的奇异力量,形成了一种精神域场,隔空将他覆盖其中。 纵横道主露面的一刻,交锋已经展开。 表面上两人只是在隔空对视,实则元神层面的精神交锋,比真刀真枪的厮杀更危险,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魂消的下场。 霍去病体内,一股借兵势形成的力量滚动如潮汐,连周边的虚空,都出现了扭曲似的变化。 城墙上,纵横道主面具下的嘴角上挑: “你会为这次来袭,付出死亡的代价!” 一声轻吟从他口中吐出。 下一刻,霍去病察觉到自己的精神意识,仿佛被呼啸的狂风席卷,坠入了无尽虚空,眼前异象丛生。 他‘看见’自己率领的两百骑兵被对手压制,不久之后就将遭遇惨败。 他自己也会身死在这里。 熊三,姚招,肖应等人逐一死亡……霍去病受到纵横道主的影响,如同坠入了必败的梦魇,气机不断衰弱。 然而……他识海中的兵书徐徐发光,元神和腾蛇相融。 纵横道主带来的影响转眼消失。 在元神层面,纵横道主反过来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一道黑色的海洋冲击。 那海洋上大雾弥漫,一条腾蛇,庞大到了看不见边际的恐怖程度。 它的双翅轻轻扇动,无数的咒文闪烁,波澜激荡。 “你中计了,纵横道主!” 霍去病的声音,经腾蛇之口,在纵横道主的意识里震耳发聩! 单论修行,纵横道主已达天人境,比霍去病要高深,所以他能操控局部天象,以杀机演化刀刃,想直接斩杀霍去病。 霍去病起初将自身的力量隐而不发。 当对方以为占了上风,对他制造精神幻象,霍去病立即推动识海兵书和腾蛇,借助战场上兵家独有的优势,气机由弱转强,争夺主动! 战场上,两百老卒同声轻叱,战意汹涌,和主将霍去病形成配合。 霍去病正准备对纵横道主展开全面攻势,却听见对方震惊道: “你……这是我纵横一脉的本经元神,七术中的腾蛇化神术!” 纵横道主惊骇交加:“你如何有我纵横道的本经元神术?!” 此时,那侵入纵横道主意识里的腾蛇元神,双目睁开,其中无数的咒文交替明灭,张口一吸! 纵横道主感觉自身的力量被压制削弱,脑内巨疼。 他意识深处,性命交修的一枚纵横阴符,也被腾蛇的气机撼动。 蓦地,纵横道主发出痛苦的低吟,识海有一缕光曦被腾蛇吸取出来,张口吞掉。 这些变化,连霍去病自己都愣了愣。 在纵横道主出现的一刻,他就算计好了战斗方式,借助识海兵书,推动兵家修行,联合两百兵众缔结的兵势,压制纵横道主,以获取胜利。 但他想不到自己修行的腾蛇,本经阴符七术,将这场战斗简单化了。 纵横道主的修行,遇到了纵横鼻祖的本经阴符七术,腾蛇对他的克制非常明显。 他修行的纵横术,只在意识里结出一枚‘阴符’,而没有本经化元神的七术。 此刻辛苦修行数十载的纵横符,被腾蛇强行吞入口中。 纵横道主眉心隐然欲裂,体内气息濒临溃散。 他大叫了一声,爆发出全身力量,在逆境中强行挣脱了和霍去病的交锋。 城头上,他纵身后退,身形飘忽,想要撤回山腹当中。 然而周边弩箭攒射,两百汉军与霍去病气机相连,发现纵横道主要逃,立即射出箭矢。 致密的箭雨下,有不少教众过来拼死掩护,纵横道主才得以进入山腹,失去踪迹。 与此同时,战场稍远处的树上,有一只大鸟蹲在那,全程观战。 它正是刘清寄托元神的那只鸟,其忽然张口,吐出一支飞剑。 这柄飞剑同样是元神所寄托显化,紧随其后的追进了山洞。 谁这么不懂规矩,想半路抢怪……霍去病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树上,蹲着的大鸟。 刚才元神和腾蛇相合,洞察万物,便感应到了刘清以元神寄托,跟过来看热闹的大鸟。 但她半路参战,让霍去病有些意外。 “这纵横道主是我师尊要斩杀之人,别让他跑了……”刘清的声音在意识里作响。 霍去病强大的感知力,已经延伸进入山洞内。 那山腹里空间很大,其中一处洞窟,纵横道主跌坐在地,眉心渗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山洞外的战场上,霍去病扭头看向刘清以元神寄托的大鸟,又扫了眼战场。 纵横道主落败逃回山洞,纵横道的部众气势跌入谷底,正围绕在季然,唐茂山等几个核心人物身边,边打边撤。 姚招等部众军阵变化,相互配合,战马穿插,正在扩大优势。 霍去病收回视线,策马穿过纵横道山门的外围,遂从马上下来。 身后,宋然,曲军,岳饶三人也跟着下马,簇拥着霍去病,走进了纵横道主所在的山洞。 而在战场一侧的树上,刘清催动元神祭出飞剑,寄托在大鸟身上的剩余元神,已经变得极为虚弱。 她正准备抽离元神,回归本体,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她寄托元神的大鸟所在的树下,来了一只猫,眨巴着圆溜溜的猫眼,死盯着树上。 猫的后腿下蹲,正处于扑击前最后的静止状态,旋即后腿一蹬,霎时蹿到树上,一口叼住了大鸟的脖颈。 正文 第二十五章 真正的闪电战 山洞里,光线晦暗。 纵横道主跌坐在台阶上,霍去病进来后,曲军上前探查其鼻息,心跳,都已停止。 “人死了。” 曲军揭开了纵横道主脸上的青铜面具。 这面具上祭刻着诸多咒文,是纵横道传承已久的东西。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的脸,鼻梁高挺微弯,阴鸷中透着威严,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霍去病扭头打量山洞,弧形的洞顶,内部空间呈环形。除了入口,后方还有两条通道,延续往山腹深处。 霍去病的思感铺开,感知着洞府深处的一应布置和……秘密。 在他强大的感知下,很难有秘密能隐藏。这其实是一处特殊的洞府,上古传说中曾有仙人羽化过的地方,被纵横道占据后扩建,形成了聚居地。 这山腹中……还隐藏着其他玄机! 霍去病俯身将纵横道主的腰囊解下来,拿在手里查看。 “死掉的纵横道主……是个替身。” 霍去病说话时,将修行本经阴符七术所得的力量,送入青铜面具。 那面具上祭刻的咒文,发出微不可察的光晕,和一侧的岩壁生出了一丝气机联系。 霍去病使了个眼色。 曲军和岳饶都是侦缉探查的好手,当即上前,在岩壁上小心摸索。 “你们不用找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岩壁无声侧滑,露出岩壁后方另一处隐匿的空间,其内面积不大,一目了然。 里边有一张矮席,矮席后同样跌坐着一名老者,须发皆白,神态虚弱。 那老者瘦长脸,颧骨高隆,身体高大,坐在那里仍极有气势,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看向霍去病:“你如何看出他是个替身,我自忖并无破绽。” 霍去病在神色惊讶的宋然和曲军三人跟随下,来到隐藏的洞窟入口外,想了想才给出回应: “他的修行太弱了,他应该是在你的帮助下,走了捷径,勉强达到天人境,终身只能在天人层次初始境界停留,且力量远不如自身修行获得的力量强。 作为一个传承久远的宗派,首领不该这么弱。 更重要的是我率军来袭……你们一旦败了,纵横道就要彻底消亡。 一个好的领袖,不会就这样堵上全部,毫不犹豫的率众和管家对垒搏命,你们赢了又如何,只会遭到更强的征剿。 若你们如此莽撞就能堵上整个宗门的命运,纵横道续存不到现在。 类似的破绽还有不少,比如他身无长物,只有这么一张面具。 这些合在一起,公然露面的这个纵横道主要么够蠢,要么另有原因。” “若我没猜错,这里应该不是纵横道全部的力量,而是纵横道的一个组成部分。” 坐在隐秘空间内的老者沉声道: “你还有一点没说,你能凭本经阴符七术感知到这洞府内的一些气机变化,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没想到会遇上一个修行过本经的人,凭气息就识破了我借此战,打算重新隐入暗处的谋划。” “可惜……你来晚了。” 老者气息突然衰弱,脸上再无半点血色。 他自行摊开胸口,胸腔处有一道细小的贯通伤,已经绝了他的生机,眉心处也开始渗血。 “你背后的人发现纵横道暴露,要杀你?” 霍去病沉声道:“他们是谁?” “这里至少是我纵横道大半的基业,就要被你毁了。” 那老者惨淡道:“我不会告诉你任何事,我相信,你不久也会死,给我纵横道陪葬。” 他的嘴角也开始溢血:“我的事会有人为我做完……” 曲军大步上前,查看后回首道:“霍侍中,这个也死了。” 刚找到这洞窟隐藏的部分,发现这名老者,还以为事情会有突破,想不到转眼再次落空。 刘清祭出的那一缕元神衍生的剑气先一步追近洞窟,但我进来时,剑气已不见了……霍去病心忖。 “霍侍中,后发现这个到底是不是纵横道之主?”宋然脑子有些不够用,忍不住问道。 “应该是,但已经成了被抛弃的弃子。”霍去病淡然道。 长安。 刘彻一直在通过社稷图,观看霍去病带兵突袭纵横道的过程。 当汉军破开纵横道山门,而霍去病在山丘上驻马,刘彻神色欣然。 他注视霍去病,就像是在看十七岁的自己,意气风发,锋芒毕露。 一定程度上,霍去病的出现,弥补了他身为皇帝,无法征战沙场的遗憾。 恍惚间,朕登基已十七载,回头看看,朕当年许下的宏愿有多少已经实现……刘彻在心里自问。 当霍去病进入山腹,他伸手一抹,消除了社稷图的画面。 任谁都能看出,胜负已定。 霍去病统兵两百,横扫纵横道。 汉军展现的犀利迅猛,无坚不摧的攻击力,到此刻仍让人毛孔倒竖,有种强烈的悸动和共鸣感。 有这样的军队,将领,让人莫名的安心。 周平不动声色地低头瞅了眼自己的小臂,那里的鸡皮疙瘩还没平复。 书房里出现了片刻的宁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只有刘彻在战斗开始前,就预判到了结果。 稍有遗憾的是意犹未尽,纵横道显然不足以激发出霍去病的全部战斗力。 刘彻扫过众人,平阳公主面无表情,周平眼神微眯,若有所思。 唯独张霄远城府稍差,脸上的惊色刚刚收敛。 他还处在对刚才那一战的震撼中……张霄远并不觉得自己之前的分析有问题。 霍去病明明劳师远征,对手有地利,人数优势,但结果却截然不同。 张霄远在脑内迅速勾勒推演了一遍刚才的过程,得出的结论是谁遇上霍去病刚才那么犀利的攻势,在那种速度的骑兵冲击下,都得迅速被击溃。 除非能遏制汉军的冲锋过程,以同等质量的部众和其对撼,才可能改变结果。 “我汉军精骑确是足够强大。”平阳公主道。 她并不否认汉军强大,却不提霍去病的统领之功,换言之就是觉得换成其他将领,也能取得这一战的胜利。 张霄远神色恭谦:“恭喜陛下,我汉军之强,远出下臣预料,刚才是下臣对我汉军之强缺乏了解。 有此强军,必可扬我大汉神威,下臣以后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你还是民,不是臣。” 刘彻淡淡道:“刚才去病率军冲击敌阵,当时战机稍纵即逝,只需稍作犹豫,对手反应过来,就会启用布防手段,我军的消耗必然大增。 去病对当时的战局,战机的把握看似简单,实则精妙。对部众的凝聚力,让所有人都愿意在长途奔袭后随他发起冲击,上下一心。 这些是普通将领能做到的吗? 你等竟无一人看出?” 周平默然垂首,张霄远已经变成跪伏的姿势,头压得很低。 平阳公主探手执盏,抿了口热茶。 “朕还有事,你等去吧。” 刘彻只字不提接替霍去病的侍中人选,显然对张霄远的表现不满意。 张霄远脸色颓然,和刚才的兴奋对比鲜明。 谁能想到对手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会被霍去病如此轻易击溃。 直到平阳公主和周平躬身告辞,张霄远才跟着起身。 平阳公主沿路出宫,登上车辇前回头看向张霄远:“我还以为你真知兵事,看来你要继续苦读!” 话罢上车而去。 今日的变化本来是她和周平约好的,准备共同在刘彻面前推举张霄远,促成此事。 想不到事情变化和预期差的很远。 刚才的事也让平阳公主醒悟过来,她是想敲打霍去病和他那个姨母。 卫子夫成为皇后,对她少了往日的恭谦,且在一定程度上,挤占了她在刘彻身上的影响力,让她非常不舒服。 但平阳公主并不想和他们站到完全的对立面。 她坐在车厢里,良久不语。 另一边,周平对张霄远道:“今日的事,并不是你表现不佳,而是那霍去病过于出众,他能那么快破敌,我亦未曾想到。” 张霄远暗自握紧了拳头:“我确实未想到我汉军如此之强,如果给我机会,我相信不会比霍去病做得差。” 周平勾了下嘴角:“好了,以后总有机会,你且去吧。” ———— 庐江郡。 霍去病从山洞出来,看见熊三坐在城头,吃自己带在行囊里的大饼,意态颇为悠闲。 这说明双方的交手已经进入尾声。 “霍侍中,剿灭纵横道,是不是该回长安了?” 曲军神色崇敬:“素闻霍侍中在兵道上的天赋,今日能随侍中前来,亲见我汉军攻势,真可谓来去如风。 霍侍中统兵,破敌如闪电,让人惊佩!” 霍去病道:“真正的闪电战,不单是指打仗速度够快,奔袭够远,而是能解决核心的战略问题。你以为我千里迢迢来庐江,就为了一个纵横道?” 曲军愣了下,难道还有事? 这时大猫从一边跑过来,嘴里叼着一只雄鹰般的大鸟,洋洋得意,邀功似的往霍去病腿上蹭了蹭。 霍去病伸手拍拍猫脑袋,看了那鸟一眼。 鸟已经死了,被大猫咬破了喉咙。 正文 第二十六章 简单却高效【求票】 刘清在长乐殿的寝宫里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下颈部,感觉到了那只猫深深地恶意。 她分化元神的术法,不可能一直在那只大鸟身上。第一次分化,就像是做了个标记,下次元神便可对应出现在那只鸟体内,借其眼睛,观看霍去病奔袭纵横道的过程。 用元神附着那只鸟的时候,包括触感在内,都会传递到刘清这里。 刚才那只猫扑上来,正是她推动元神分化出一缕剑气后,元神消耗极大,非常虚弱的一刻。 被那只大猫钻了空子,拿捏的稳稳地。 猫的牙齿咬碎鸟的喉咙时的巨疼,让刘清感同身受。 她堂堂大汉公主,皇帝刘彻的幼妹,让一只猫给偷袭拿捏咬破了喉咙。 大荷叶刘清气坏了,丰耸耸的沉甸甸急速起伏,一定是霍去病指使那只猫干的。 你等着,等回来了必找你算账。 刘清从静坐神游的状态起身,探出形状小巧,裹在洁白罗袜里的秀足,伸进白底带蓝色云纹的鞋履内,湖绿色的汉裙飞扬,脚步轻快地走向了床榻。 以神游出去的微弱元神斩出那一剑,消耗非常大,头疼。 由于刚从神游状态退出来,不利于修行,刘清准备休息一会。 她伸手到脑后一拽,把发簪取下来,如瀑的发丝垂散,脱掉外衣,露出贴身的洁白中衣,曲线玲珑起伏到了让人惊艳造物主鬼斧神工的地步。 把头往榻上一钻,拉过被子搭在腰腹处,秀发遮住了脸庞,慵懒而魅惑,不一会就陷入了沉睡。 ———— 庐江郡,纵横道山门。 战斗已接近尾声,但剩下几人仍在负隅顽抗。 姚招和百余骑兵将副宗季然,勇将唐茂山层层围困,其余兵马正在追缴溃散的纵横道人员。 熊三似乎消耗不小,在城头饿补吃饼。 那副宗季然和唐茂山实力不弱,纵然惨遭围困,但一时半会想击溃他们并不容易。 霍去病伸手一招,体内力量推动。 借助战场上的一股兵势,推送到姚招身上,为其加持力量。 霎时间,姚招体内气血奔腾如长河,身后的气血之光冲霄,仿佛有千军万马的力量加持其身,在得到强大的兵势融入后,他全身都硬如铁铸,力量暴涨。 狂喝声中,他抬手扔出自己手里的长枪。 一道电芒恍若霹雳。 那唐茂山亦是气势强盛,目光如炬,以纵横术颠倒乾坤之法,想挑飞闪电般破空的长枪,却因为慢了刹那,顿时被长枪贯通肩胛,连身形也被带的快速飞退,肩上有血雾炸开。 另一侧的季然也受到影响,被两名精兵趁机射出弩箭,伤了大腿和小腹。 两人不久后便双双被擒。 至此,纵横道士气彻底散了,再难组织有效的反抗。 季然和唐茂山很快被押到了霍去病身前。 两者仍旧满脸不忿:“我等便是葬身于此,翌日自有人为我们报仇。 汝等不得好死……” 姚招挥动长枪,以枪杆抽在两人脸上,打断了两人后续的叫骂。 霍去病伸手轻触季然眉心。 季然立时生出一种强烈的心悸,仿佛遇到了天敌! 他修行的纵横术,在霍去病推动实意法腾蛇后,被牢牢压制,没有半点反抗能力。 季然满脸惊骇,他的意识里浮现出一只巨大的腾蛇,双翼张开,遮天蔽日。 腾蛇的覆盖下,季然的脑海里如同浮光掠影,闪现出过往的一桩桩一件件记忆。包括心底深处的秘密,都被霍去病所洞察,了解到了一部分。 然后如法炮制,目标变成唐茂山。 霍去病在两者的意识里,居然‘看见’了同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身形曼妙,只是有些冷冰冰的,气质如仙,飘逸虚渺,但只能看到一个背影,身穿白色服侍,像是一种祭袍,上边写满了诡异的咒文…… 半晌,霍去病收回手,心忖:“按照他们的意识,纵横道发展到战国末期时,一度极为强大,吞并了当时一个同样很强盛的宗派,阴地隗女道。 纵横道从此多了一个叫鬼母的副宗主。” “这一代的鬼母修行天赋还要超过纵横道主,身兼两家之长,极为强势……而她数年前就离开宗门,这季然听宗主说过一次,鬼母去了长安,在密谋其他事……” 霍去病的眸子微不可察的眯了眯。 这事情当真有意思,对方的布置可能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这么说当时夏婕在长安能摆脱肖应的追踪,有没有可能是鬼母,或者她遣人进行了干预? 霍去病看了眼手里从纵横道主脸上剥下来的青铜面具,对参战后神色兴奋的肖应道: “你去庐江郡的郡城找郡守,通报情况,就说我带兵征缴纵横道,已剿灭纵横道山门。 但纵横道之主外逃,不知去向。” 肖应愣了下,道:“霍侍中是要我公然通报消息?” 霍去病颔首:“嗯,你去吧。” 肖应躬身答应,迅速策马而去。 曲军等人恍然明白了些什么,面面相视。 夜色初降。 庐江郡城,临近黄昏时密侦的肖应来城内通知,纵横道妖人被剿灭,让庐江郡派人协查,缉拿逃跑的纵横道主。 命令已经被快速传达了下去。 郡守府内,灯火通明。 一郡太守,就是一地的最高长官。 陆续即是庐江太守,其人身形矮胖,面色白净,下巴上的胡须稀疏,乍一看有些滑稽,但他的面色冷肃,目光深沉,又有一种慑人的威仪。 此时庐江太守陆续,身着官袍,正坐在书房里,暗自沉吟:过来的密侦说侍中霍去病,亲自统兵来我庐江,事先竟没告知我这一郡太守,这事情显然不简单……谁! 陆续霍然回头,顿时瞳孔放大,狠吃了一惊。 不远处的窗畔,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脸带青铜面具,夜色下宛若恶鬼登门,着实把陆续吓了一跳。 他壮着胆子大喝道:“来人,有刺客……” 那青铜面具下的人影似乎笑了笑:不是你,看来这庐江郡还没烂透。 人影转瞬消失。 陆续惊疑不定的来到窗畔。 那人影的出现,正是霍去病的一计。纵横道在庐江郡蛰伏,这么大的‘邪教组织’,按说庐江郡不该毫无察觉,否则就太迟钝了,要么就是有人欺上瞒下,与纵横道暗中勾结。 霍去病洞察季然的意识,并未发现庐江郡有哪位官员和纵横道勾结。 可见如果真有这个人,大概率地位颇高,只和纵横道主直接联系。 这样一来,霍去病先抛出诱饵,让肖应来通告协查逃走的纵横道主,晚上再以纵横道主脸戴青铜面具的形象突然出现。若是那个和他有秘密联系的人,猝然遭遇这种情况,凭霍去病强大的元神洞察力,不可能毫无异常瞒得过去。 关键是在修行纵横术带来的气息上,霍去病也能完美伪装,同出一源。 计策并不复杂,但借助霍去病的感知能力,简单却高效。 此时,试过太守陆续没问题,霍去病也是吁了口气。 要是太守出了问题,就说明整个庐江郡都出了问题,事情之大,比预估的还要坏。 月落清辉,皎洁如水。 萧平是庐江郡都尉,也就是一郡之地的军事总掌。 夜色已深,他所在的寝殿一片漆黑,没点火烛。 但他双目炯炯的盯着卧榻上方,根本没睡,脑海里念头起落。 就在这时,他生出感应,转头看去,就见不远处的窗户被推开,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跳了进来。 萧平翻身坐起,只见那人脸戴青铜面具,身量修长,一袭暗绿色深衣,气息森然威严,顿时大骇,脱口道:“你这时候来找我作甚,想害死我吗?” 找到了。 纵横道主身死的线索,又接上了。眼前的都尉也是个不算小的官吏了,想来知道的不会太少。 霍去病探手而出,单手如铁闸般扼住了萧平的手,另一只手出手如电,一拳轰在其胸口。 萧平一口气喘不上来,胸腔剧痛如骨折,直接丧失了反抗能力。 他到此时仍没看穿霍去病的伪装,哑着嗓子道:“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脱身出去,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两边都不会放过你的……这条路,走上来就别想下去。” 霍去病:“两边?一边是我大汉朝野,还有一边是谁,你说清楚?” 萧平愣了愣,面如死灰!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阴符与蜕变【求票】 夜色如幕。 卓青珂苦着小脸坐在榻上,双腿屈膝并拢,以手臂将小腿环住,下巴枕在穿着白内衬的膝盖上: “阿父可曾见到霍侍中?” 卓怀坐在房间一侧:“没有。我让人在霍府外等了两日,始终不见他出入。为父猜测,他可能不在长安。” 卓青珂清澈的眸子掠过一抹绝望,脸色慢慢变得惨白:“若他最终不归,女儿真要嫁过去吗?” 卓怀亦是愁眉不展:“……还可再推上几日。” 父女俩相对无言,一时静谧。 ———— 庐江郡这一晚潜流暗涌,发生了巨大的动荡。 到次日早上,霍去病率两百精骑,启程回长安。而在两百人的队伍里,多了两个被伪装起来,也穿着轻甲的囚犯。 其中一个是庐江郡都尉萧平,还有一个是长史段中义。 这两人一个是地方武备,一个负责各类文书属令的签发,记录等事务。 霍去病表面上千里奔袭,目标是纵横道。 实际上他仍是想找到一个突破口,挖出北军中尉刘怀被害的真像和暗中的人。 萧平和段中义被揪出来,是接触这件事以来,最大的收获。 庐江郡的郡城之外,宋然怨念满满,眼见已经看不到霍去病等人疾驰而去的身影,扭头看了眼同样被留下来善后的曲军和岳饶。 那俩人也和她一样,严重怀疑是因为他们三个骑马太慢,被霍去病找借口扔在了这里。 霍去病率众策骑狂奔,在次日晚上,风尘仆仆的回到长安,直接入宫,面见皇帝。 夜色初降,刘彻在后宫的玉台殿接见霍去病。 他穿着便服,颇为随意地坐在矮席后: “事情如何了?” 霍去病:“纵横道已剿灭,顺着线索找到的是庐江郡都尉和长史。还从纵横道得了几件有来历的古物,陛下应该会感兴趣。” 刘彻直接问结果:“庐江郡的都尉和长史,为什么与纵横道合谋?” “萧平和段中义都说自己的妻女家人,被人以丹药控制,稍有反抗,全家都要死。 但他们的说法,显然不是全部。” 霍去病说:“我只是简单询问,人已经交给密侦带回去了。密侦专事刑讯调查,想来能挖出很多东西。” 这是霍去病的原则。 他想当个相对纯粹的武将,其他事并不过分参与,例如这种背后内幕重重的情况,知道的太多,未必是好事。 他注定要统军征战,一直视外族为自己真正的对手。 要是在将领的基础上,手伸的太长,军事之外的事涉及过多,往权臣的方向发展,那就太蠢了。 权倾朝野者,必引帝王猜忌,难得善终。 所以他负责抓人,后面怎么审,挖出多少人来,他都躲远远的,绝不往前凑。 别问,问就是我只想沙场统兵! 刘彻从小看着霍去病长大,他肚里想什么大抵能猜的差不多,见霍去病对于其他事如避蛇蝎,哑然失笑: “你还怀疑朕能猜忌你不成?” 作为皇帝,连这种询问也能当面问出来,可见对霍去病的信任。 两人不远处只有内侍董旭,宛如老僧入定,不多听也不多看,但此时还是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霍去病,暗自艳羡。 这份信任和看重,当真无人能及。 霍去病摇头道:“陛下自然不会猜忌臣,但这是臣的本分,完成陛下所命就好,此外的事不多问,也不想多问。” 刘彻莞尔道:“好了,你奔波了几日,也该乏了,回去歇着吧。后边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纵横道缴获所得,一并给你了,朕不差这几件东西。” “谢陛下!” 霍去病告辞离去。 未央宫外月光皎洁,已经很晚了。 本来还想去趟长乐宫,问问刘清当时以元神祭出飞剑,半路截胡的事,看来得明天再问了,遂出宫回到了霍府。 老仆严契还没睡,在等他回来。 和严契交代几句,霍去病便回到内宅,没进院落,就听到熊三震天的呼噜声,遂自行回到书房,展开晚课修行。 识海里的腾蛇元神,自从吞掉纵横道主意识里的纵横阴符,这几日气机攀升明显。 那虽然是个假货替身,毕竟也有着天人境的修行。 当霍去病闭目,将意识沉入识海。 元神腾蛇得到他的意识引导,悄然从识海内游曳而出。 如果有擅长元神修行的人在,会看见一股浓重如墨的气息外溢,在霍去病身畔盘绕,黑色的腾蛇游曳律动,慑人无比。 它的眼瞳开阖,口中吐出一枚淡金色的符箓。 正是那日从纵横道主意识里摄取出来的纵横阴符。 此时,这阴符被腾蛇吐出,霎时崩裂,竟化作无数细小咒文,和腾蛇的鳞片相合。 这条腾蛇周身,每枚鳞片上都多出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闪烁数次,最终隐入鳞片内。 旋即,腾蛇倒卷而回,从眉心重新进入霍去病体内,力量徐徐提升。 整个时辰后,霍去病结束了修行。 吸收一枚纵横阴符,对自身修行算小有裨益,变化最大的是腾蛇元神,开始了未知的蜕变。 本来还想研究下纵横道所得,眼见天色不早,便在简单收拾后入睡。 ———— 同一个夜晚。 距长安千里外有一座大城,城内有一座庞大奢华的府邸。 府内即便在入夜后,仍灯火通明,人员出入不断。 而在府内的后宅,一间房舍里,身穿暗褐深衣的老者正和另一个身形雄壮的中年人交谈。 老者在矮席后落座,随手摆弄着面前的玉石棋子:“事情都做好了。” “是,已做好了,不会再有漏洞。”中年男子答。 老者缓声道:“这次太危险了,只差一点。” 中年男子也道:“确是危险,谁能想到那霍去病两天就到达庐江,带兵行进之速让人惊异。 若我去的晚上片刻,就会被他抓住纵横道主。” “你刚才说,以飞剑斩断纵横道主的生机时,还有另一柄元神飞剑出现,可曾发现你?” “君上放心,那飞剑是道家的元神剑,但气息微弱,并不具备探查我的能力,且她出现时,我的飞剑已破入虚空,即便她生出稍许感知,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中年人说。 老年华服男子吁出一口气:“如此还好。 我事先也未想到当年平阳府上的一个女婢之子,会如此厉害,险些被他找到把柄。” 中年男子说:“他突袭纵横道只是表象,想挖出庐江郡埋下的人,才是真实目的。 幸亏君上妙算,及时做出了补救。” 老者沉吟道:“未必瞒得住他们,长安还有个茹泊虎,刘彻最善于通过某些小事,观察一个人。 茹泊虎和刘彻两人相合,已让人难以应对,所以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把握。 等我准备好,又出了个卫青,连匈奴人也不是其对手。又数年,我再次准备好,这霍去病又冒了出来。” 中年男子劝道:“君上不用灰心,一时的挫折,总归不及君上多年布置。” “霍去病能得刘彻重视,此番行事亦非常人。你若出手,有几分把握除掉他?” 中年男子道:“他在纵横道动手时,我以飞剑遥遥感应,此子已接近天人境修行,资质惊人。 他人在长安,刘彻,卫青,茹泊虎,还有那个人也都在长安,下臣实在没有把握。我若去长安,刘彻等人必有感应。” “既然除不掉,那就试试能不能把他拉过来。” “他幼少便跟在刘彻、卫青身边,怕是不易。” “总要试试。” “请君上吩咐。” “听说他对带兵兴趣最浓,凡喜兵事者,必喜神兵、强军之物,甚或坐骑之属。此外,以他年纪,也到了婚配之时,看能否在他身边安插人手。 他常在皇帝身畔走动,至不济也能得到些有用的消息。” 老者想了想道:“不过,这次的事可见他的心智,行事一定要小心。初期不要用我们的人,免得被其看出端倪。选一个有家世,便于控制的,在暗中推动,若其咬饵,再开始下一步。” 中年人低声答应,躬身退了下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公主和压缩饼干【周一求票】 次日,霍去病早起,洗漱吃过东西,准备去找刘清。 但还没来得及出门,姚招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有事?”霍去病问。 姚招的样子有些奇怪,一过来就赶走了熊三,像是有什么隐秘之事要单独告诉霍去病。 姚招被询问,态度竟有些扭捏,仿佛有难言之隐。 霍去病道:“有事尽可直说。” 姚招轻吸了口气:“我在纵横道与人厮杀时,侍中你曾推动兵策神通,将一股兵势的力量送入我体内,帮我击败了那纵横道的妖人。” 霍去病点头,当时那股兵势融合了他自身正在催动的美人计,魅力值暴增,士兵奋勇效命,所以凝聚推动的兵势也格外强大。 “你当时给我加持的那股力量……除了兵势,还有什么神通?” 霍去病念头微动,隐约明白了姚招的意思,冷眼道:“你想学兵势以外的神通?” 姚招立即大声道:“请霍侍中教我。” “你学这神通要干什么,说实话!”霍去病笃定道。 姚招坦白了:“那神通加身时,我就感觉全身坚硬,攻防能力都大幅增加。 而且……事后,那能力两个时辰左右才逐渐淡去,到一日夜后才完全消失。 我想学这种兵策神通,让身体坚硬如甲胄。” “然后呢?”霍去病斜眼道。 “然后……当个真男人,让女子彻夜难眠。”姚招双眼放光,终于交代了最终目的。 霍去病转身走了:“这神通是一门天赋,你没这个天赋,学不会。” “我有,我肯定有。” 姚招不死心的跟在后边:“我想试试,如果真学不了,也请霍侍中每日傍晚给我加身一次,我晚上用。 来日,我愿效死报答侍中大恩。” “滚!” 姚招吓了一跳,但仍不死心,一路跟在后边,冥思苦想如何能学会这门让男人无敌的神通。 霍去病先去了趟皇宫,履行侍中随侍的责任。 临近中午便去到长乐宫,求见公主刘清。 皇室的内宫,出入不易,但霍去病多少是个例外,少时就常出入宫廷。 不过他来到长乐宫,仍非常正式的递交了拜帖。 刘清本在宫阙里静坐行气,听宫女来报,说霍去病求见,冷着脸道:“他还敢来,让他进来。” 十七八的宫女脆生生的应了,小碎步快速跑到外边,将霍去病迎进了长定殿。 自打见到这位名动长安的霍侍中,小宫女心里就开始暗戳戳的砰砰砰。 霍侍中笔挺的身姿,冷峻好看的脸,就像一根棍子探入静潭,引起碧波荡漾,搅动着女子的心扉。 刘清在后殿换了宫装才缓步走出。 长定殿内,壁柱镶玉,内敛而不失奢华。 正殿宏阔,其中一张矮席后坐着等候的霍去病。 他一身玄色汉服,坐在那气度沉雄,站起来见礼的一瞬却又锋芒乍现,眼神炯炯:“臣见过屏娴公主。” 刘清的赐号是屏娴公主。 “霍侍中。” 刘清步履款款,来到首位的矮席入座,有着浓密睫毛的眸子阖动,直接发难道:“那只猫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什么猫?” 霍去病恍然道:“公主说的是陛下的那只灵兽?它是只猞猁,只是腿短身形小,看起来像猫,陛下对它颇为喜爱,我只是代养,它平常只听陛下的吩咐。” 刘清想要找他清算让猫咬自己脖子的事,原本气势汹汹,想不到霍去病开口就说是陛下的猫,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顿时息了息,嗔怒道: “原来霍侍中如此无赖。” 这位公主殿下一颦一笑都有不同的风情,初接触感觉冷艳,稍稍熟稔又会发现娇媚的一面。 霍去病转移话题道:“臣过来有重要的事请询公主。” “你可是想问我那日先你进入那山洞,可曾发现纵横道主真正的死因?”刘清没好气的道。 “公主之聪慧,臣生平仅见。” 该低头还是得低头,刚才把大猫的事推到陛下身上,这时候就得给个甜枣,说人家聪慧到了自己没见过的程度,略夸张,但是能缓和气氛。 刘清余怒未消,抬手摸了摸白皙如玉的颈子:“你让猫咬我的事怎么算,否则休想从我这里知道任何消息?” “这么说公主果然有发现?”霍去病直接忽略了刘清开出的条件。 刘清微微颔首,杏眼明媚:“我问你让猫咬我的事怎么办?” “臣如何敢让猫咬公主,刚才已解释过,那猫是陛下的。” 霍去病瞅瞅刘清脸色,选择出卖大猫换消息:“下次我把猫带来,任公主处置?” “当真。” “自是真的。不过公主纯善,想来不至于对我……陛下的猫怎么样吧。”霍去病暗忖你等着我给你抱猫过来。 刘清想了想,道:“那日我元神衍生的剑气先一步进入洞府,发现了另一缕剑气,我尝试追赶其去向,但元神分化的剑气羸弱,追出去不久就没了踪迹。 不过……我隐约感觉那剑气非常强,且是道家一脉。 这世上能达到那种强度的道家修行者,应该不多,未必不能将其找出来。” 霍去病嗯了一声,扫了眼刘清身后。 殿内还有两个宫女,恭敬的待在一旁。 眼下儒家初兴,给人制定的礼仪规矩还没那么普及,但宗室的公主,未婚前不便和男子独处是基本礼仪。 霍去病直白道:“另有一事……” “可是你前几日来问我的丹鼎之术?”刘清道。 霍去病突袭纵横道之前,曾入宫找过刘清,还去密侦院找过工造令,让其帮忙打造某件器物。 找刘清是为了询问丹鼎炼药之术。 刘清单手轻搭在面前的矮席上,胸怀恰好比矮席略高,形成了直球视角。 “上次没说清楚,你只问我用粟米,稻谷能不能炼丹,但粟米,稻谷这等常见之物,并无药性,即便勉强成丹能有何用?” “只为果腹,不必有其他用处。”霍去病道。 “果腹?辟谷丹吗?” 刘清考虑道:“你是想融合粟米,稻谷中的精粹,增加果腹效果?” 霍去病道:“可以这么理解,我希望通过炼丹的方法试一下,最好能减轻食物体积,而又不损失饱腹的效果,大量配备。 公主觉得有可能做到吗?” 霍去病的想法并不复杂,后世行军有压缩饼干,用来充饥,可以保证奔袭途中不用携带大量物资,轻装简行,也更隐蔽,不用沿途补充。 理解成简易版的辟谷丹也行。 这东西的做法应该不难。 刘清在心里构想了一下,以炼丹的方法,在粟米中加入盐、水和动物油脂,少量益气提神的药材,或许可以一试。 “但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刘清道:“你炼制这种米丹想做什么?” 站在刘清身后的两个小宫女表面上目不斜视,其实已经有些掩不住砰然跳动的心绪。 霍去病就像一块精神磁石,让她们不自觉的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美人计显然都加在了魅力上。 这时,一颗棕黄色带褐色斑点的毛脑袋,出现在长定殿外。 大猫屁股往上一提,灵活地蹿到了长定殿外的墙头上。 霍去病从家里出来,它也飞檐走壁的跟着一路入宫,来溜达散心,顺便打算找点小点心吃。知道霍去病在长定殿,顺便来瞄一眼,看看主子在干什么。 眼见霍去病和刘清在聊天,大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准备去别的地方觅食。 殿内,刘清忽然目光一亮,发现了殿外墙上的大猫,当即探手一抓。 ps:给周一求个票,谢谢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厉害了我的猫【周一求票】 午后。 霍去病从长定殿出来,他对刘清说了炼制米丹的目的。 帮助汉军准备军粮,往大了说是在改善汉军的战斗力,抵御外族,刘清已然同意帮忙。 至于大猫,落在她手里,应该……没事吧。 何况自己还留了个小布置,帮大猫脱困没问题。 想起自己走时,大猫绝望的小眼神,霍去病回头看了眼长定殿,哑然失笑。 刘清总归不至于也把大猫的喉咙咬个窟窿。 他出宫后,乘车架回到霍府。 “明日去城外军营看看,陛下允我调集千人以内兵马的权力,正可用来演练战阵,先做些准备。” 待车架在门口停稳,管家严契快步迎上来,跟在霍去病身后,一起往宅内走:“公子,今日有人来送拜礼,想约个时间和公子一见。” 这并不奇怪,霍府每天都有登门求见的人:“对方是谁?” “不知,只递给门房一件东西,说公子见了就会明白,门房觉得对方应是认识公子,怕耽搁事情,就收了。 东西交到老奴这,我担心是不知来历的物件,所以先打开查看,却是一简拜帖和一件礼物。” 严契解释着家里发生的怪事:“帖上写的是因为仰慕公子,所以冒昧前来拜会,希望翌日能面见公子,除此外并无其他消息。” 霍去病也有些意外:“对方留下的拜礼是什么?” “公子请看。” 严契取出东西,却是一卷古韵斑驳的竹简,以兽筋捆扎,竹制的简面纹理细腻,看着像是有年头的东西。 霍去病见了这竹简便感觉到是兵家之物。 他从这简书上察觉到一股锋锐无匹的气机,杀伐惊世。 简书还未展开,竟隐约有种金戈铁马的动静,从书内传出,又像是战场厮杀,百兵争锋的动静。 霍去病探手接过,翻开来查看,顿时眼神微凝,心忖果然是…… 这世间历朝历代,若论杀伐第一的盖世名将,当属前秦杀神。 霍去病早年曾在宫中见过刘彻给他看的白起手书,那是一卷完整的白起传世名作,就叫神妙行军策。 霍去病看了书中的内容,颇多受益。 他曾说过不学古人兵法,意思是不能照搬古人的兵事理论,并非狂傲到连兵书什么的也全然不看。 眼前的竹简,竟也是白起的一部手卷,却非正式的军事著作。 而是白起研究兵策,思考兵家战术的一份草稿类的简书。 内容不算完整,有些凌乱,能看出是白起随手记录一些想法所用。 但即便如此,这份底稿般的简书,对知兵的人来说,珍贵程度也是难以想象的。 某种意义上,或许还要胜过完整兵书。 因为这底稿上有白起当年思考的痕迹,有他对兵事的理解和考虑过程。 “我和这位武安君倒是有些缘法,数次看见其所写兵理……” 是谁送礼送的如此投其所好,以霍去病的为人,都有种难以拒绝的感慨。 翻开白起的手卷。 霎时间,那简书内居然冲出千军万马的虚影,其上的每个字都像是兵器,战戈,在相互碰撞。 这一本简书内,居然有一座座兵气演化的战场,其上兵马奔腾,或两军对垒,或战阵变化。 不仅是白起手书,且是他分化神识,以兵家神通化气所成,体现出了他对兵法的理解。 最妙的是,白起所著神妙行军策一书的成本,就在未央宫。 霍去病往昔曾经看过,眼下两相对照,对白起的用兵,心态,对兵事的认知,都有了另一个层面的了解。 隐然间,霍去病身上的一股兵家锋芒沸腾,被手中简卷激发。 他探手一指,眉心溢出一缕兵气,化作元神腾蛇模样。 那腾蛇飞进竹简上的战场,亦是化为一队士兵,和白起留下的战阵交锋,神异至极。 “这位前秦杀神着实自负,战意盖世……” 霍去病摆摆手让严契退下去。 他独自捧着兵书走进书房,以意念持续推动元神腾蛇所化部众,宛如和白起展开了跨越百年时空的交手。 这部简卷之珍贵,对兵家的修行都有所助力。 ———— 大猫当时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腾云驾雾般落在刘清手里,被捏住了脖颈。 它用求救的眼神看向霍去病。 霍去病给它传递了一个稍安勿躁,我求人家办事,办完了再想办法救你的回应。 意思可能有些复杂,大猫没太看懂。 没过一会,它那位无良主人就起身走了,看都没看它一眼。 大猫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被丢下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刘清让女侍用一根淡青色的绳子,将大猫绑的严严实实,来了个四足缚,就是四肢都被绑住,绳子另一端悬空,将大猫以型吊在那。 大猫觉得很羞耻,宝石般的猫眼紧闭,假装自己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自己。 好在霍去病离开时,大猫感觉到有一股奇妙的力量送入体内。 霍去病的识海兵书目前虽然只有部分战计浮现,但他自幼修行,另外一些战计演化的兵术,虽不精通,但也有涉猎,只是达不到神通的层次。 就像姚招使用无中生有,并未衍生神通,只是当做一种箭术技巧来用,能同时射出两箭,一明一暗,形成视觉上无中生有般的变化,百发百中。 此时霍去病便是传递了一股暗劲,以兵家暗度陈仓的计策,悄然将一股力量隔空传给了大猫。 刘清似有所觉,但一闪即逝,仔细感应又没什么发现。 大猫绝处逢生,主人毕竟还是爱我的……剩下的就是准备找机会开溜。 霍去病先走了。 刘清扭头看看被绑在半空,呈四足缚的大猫。 “喵!”大猫叫了一声。 这是它学的口技,假装自己是真猫。 “你不是猞猁吗,还会猫叫。” 刘清冷冰冰道:“学猫叫也没用,等我想想该怎么处置你,先吊你两天。” “喵喵喵!”大猫连续叫了几声,感觉吊两天自己可能会死。 刘清不理它了,自顾走向后殿,取出一尊青铜鼎。 霍去病说用粟米等物炼丹,她准备先试试。 时间很快来到晚上,夜色初降。 刘清也有每晚修行的习惯。 她沐浴更衣,换了身便装,进入一间静室,布置了隔绝外界打扰的道家阵列,而后以五心朝天式,进入入静状态,浑然不理外物,以主念守心,以一丝分化的念头神游天地,感受万物变迁,玄妙无方。 夜深人静。 被吊在前殿的大猫偷偷睁开猫眼,闪过一丝狡诈。 它变戏法般从嘴里吐出一口气机,正是霍去病离开时给它传递的力量,合着它自身作为灵兽,体内也有的一股气息,轻松挣脱了束缚它的绳索,准备开溜。 大猫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感觉自己又行了,颇为得意。 怎么说咱也是兵家养的猫,刚才是故意示敌以弱,用的是一计。 懂兵法的大猫蹿上窗棂,本来准备走了,耳朵耸动,听到后殿静悄悄的,那‘女魔头’不在? 大猫想想,又折返回来,进入了后边的寝殿。 刘清闭了外感,在静室里神游修行,只要不是遭遇足以伤害到她的危机,就不会醒来。 大猫飞檐走壁如幽灵,轻松避开了殿内值夜的女婢,摸进了寝殿。 木施上挂着刘清的衣衫,首饰,还有几件随身器物。 大猫跳到木施上,一股好闻的幽香冲入鼻端。它抬起爪子,准备把尿洒在刘清的衣服上做报复。 忽然打了个激灵,感觉真要是撒尿,可能主子都护不住自己,当下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它犹豫了一下,把刘清的内衬小衣,饰物,随身的几件不知来历的东西,一股脑用爪子扒拉进一个口袋里,用嘴叼住,开始再次飞檐走壁,翻墙越脊的出了皇宫,一路往家里去了。 正文 第三十章 激战 大猫叼着贼赃,从皇宫回来时,霍去病也在书房里静坐纳气。 他是兵家修行,始终有一缕意识留在体外,保持警觉,感应到是大猫返家,便没在意。 大猫能自己回来,只能怨刘清不中用,这事情也就结了,以后告诉大猫别往长乐宫去就是了。 大猫知道霍去病在修行,便先回屋把贼赃都放下。 然后去后厨找了些吃的。 家里养猫,霍去病吩咐过厨子,日常备些吃食,大猫闻着味找到些给它留的食物,可惜没有鱼,不太对胃口。 它被吊了一下午,也挺累的,将就吃点,回到霍去病的寝殿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天蒙蒙亮,大猫先醒过来。 它从房梁上跳下来,感觉霍去病修行一晚,也快结束了,当下便兴匆匆地跳到榻畔的木案上,把偷回来的贼赃口袋打开,把里边的东西都扒拉出来,摆在木案上。 没多一会,霍去病从书房出来。 他昨晚观看了白起的兵书,两人隔空以兵气化物,在书简里以兵家神通交手,对个人修行和兵家战阵都有推动作用。 霍去病神采奕奕的回到屋里,眼神一扫,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大猫昂首挺胸的蹲坐在木案上,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见霍去病看过来,抬起猫爪往旁边一指,意思:你看吧,这都我弄回来的。那女人敢绑我,咱不能轻饶了她,我把她家底都给端了。 霍去病来到木案前,视线落在一个白色真丝织物上,感觉又轻又薄,很透气,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再看案上其他几件东西,以霍去病山崩而色不变的沉着,也是面色隐隐发白。 ……你拿回来的这都是什么? 大猫用胖乎乎的爪子,眉飞色舞的比划,生动的再现了自己的作案过程。 霍去病看向大猫用来装东西的‘口袋’,分明是一个贴身的内衬。 汉时的内衬是不分腿的,就像一条裙子,上边以系绳来收口,大猫咬住绳子收紧,只留另一端的开口,可不就是个口袋吗,把东西装的满满当当,一件也没落下。 这些东西都是穿在哪的……霍去病感觉女子的衣服好繁琐。 此外,还有几件一看就来历不菲的器物,怕是刘清随身携带的宝物之属。 这次可特么惹大祸了。 霍去病看了眼天色,蒙蒙亮的时间,心忖或许刘清还未起来,没发现东西丢了,送回去还有一线生机。 他手脚飞快的把东西都装回‘口袋’里,准备让大猫再走一趟,希望能来得及。 大猫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辛苦拿回来的,为什么要送回去,我不去。 ———— 长定殿。 刘清也是大早起来,结束修行,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甫一进屋,她就生出感应,看向自己放置随身物品的位置,空空如也。 随后又发现木施上,修行前更换的小衣内衬什么的,一件都没剩。 招贼了,偷得还很干净。 刘清秀目一扫,稍作感应。 前殿的猫已经不见了,结合昨日霍去病走时,那一缕稍纵即逝的气机感知,遂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霍去病用了手段,帮他那只猫脱身,还把我的东西都偷走了。 连内衬小衣都不放过。 刘清秀美绝伦的脸上多出一丝怒色,又羞又恼。 她释放神念,很快就锁定了自身那几件宝物的方位。 “霍去病!” 刘清伸手一招。 锵啷一声,一柄道家飞剑从一间养剑用的静室破空而来,剑芒吞吐如匹练,化出丈许长的光晕,又如一艘飞舟。 刘清登上飞剑,一个回旋,飒!瞬间从房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飞剑乘风,两次呼吸就来到霍府的院落。 房间里,霍去病反应极快,一把将‘口袋’藏到榻下,又将大猫扔到房梁上,负手从屋里走出,看向站在飞剑上,满脸寒霜的刘清,若无其事道:“公主倒是有雅兴,清晨乘风御剑,好修行。” 刘清那几件宝物,和她气机交感,竟发出微光,从屋里破空,自行飞到了她手里。 刘清瞄了一眼,发现居然用自己的内衬打了个包裹,俏脸上顿时红如染布,怒气更盛。 被人当面拿脏。 霍去病仍是面色不变,心里素质过硬:“公主,能否听我解释,那猫……” “霍去病,这事闹到皇兄那,我也不饶你。”刘清足下剑芒吞吐,一道气机化作千百剑光,横扫霍去病。 大猫在屋里的房梁上眼巴巴瞅着外边。 俩人打起来了。 大猫打了个猫懒,伸伸腰,翻身上房自己出去玩了,你们打吧,我先走了。 使劲揍那个女人,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公主……” 霍去病在劲急的攻势下颇为无奈,只能纵身躲避。 老仆严契闻声而至,怕他吃亏,从一边把随身配剑扔给了霍去病。 霍去病随手抖了个剑花,剑芒乍现,千百寒光如飞雪铺天,倏地又收敛归一,只余一点剑光,神乎其技的和刘清刺过来的剑芒针锋相对,双双消散。 刘清在羞恼之中,仍不由得在心里喝了声彩。 俩人在院子里乒乒乓乓,一通厮杀,好不激烈。 另一边,姚招大早上再次登门,准备继续磨着霍去病传他男人的神通。 他刚进院落,就感觉到院内气机鼓荡。 严契快步跑过来道:“家里杀进一女子,要砍杀公子,你快去帮忙。” 姚招大怒,还有人敢杀到霍侍中家里撒野! 他大步流星的冲向内院,到了近处,却是面色一白,缩了缩脖子。 严契道:“快去助公子一臂,这女子好生厉害。” 姚招摇头:“我不敢,那是公主啊。” 他曾远远见过一次刘清,知道是陛下的幼妹。 仔细观察,却见刘清只穿着平常的便服,脸上轻嗔薄怒,但依旧艳绝人寰,当真是人间倾城色,古今有几人。 刘清和霍去病厮杀激烈,但两人毕竟还没丧失理智,都有保留,剑来剑往,看着还挺默契。 姚招旁观片刻,便把心放回肚里,知道出不了大事。 一放心下来,另一个念头就忍不住跳出来,俩人天不亮就打起来了是为什么? 公主身穿常服在霍侍中家里又是为什么? 叮……霍侍中和公主……联想到霍去病的真男人神通,姚招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有些事,原本不该乱想,但他跟随霍去病日久,素来对霍去病敬服钦佩。 兵事,修行,才貌,还有那种让将士效命的强大魅力,无一不是当世独一份。 要说屏娴公主会对霍去病倾心,姚招觉得很正常。 那俩人天刚亮就打起来是怎么回事?昨晚私会,产生矛盾了? 说不准就是霍侍中的真男人神通,把公主给‘伤到了’,才起了争执,俩人假模假样的拿剑交锋,严契不明原因的瞎紧张。 姚招脑内的念头脱缰般不受束缚的转了一圈。 此时霍去病和刘清,已从院子里打出来。 两人展开手段,兵家神通和刘清的飞剑乃至道术交织,一股冲霄的波动,愈发激烈。 转眼间,两人就打出了霍府,气势不断攀升。 姚招施施然的从府内跟出来继续看热闹,就听一个声音问道:“请问霍侍中在与谁交锋?” “屏娴公主。” 姚招一边回应一边看过去,却是个中年模样的男子站在霍府外,一脸憔悴,像是晚上没睡好。 “你又是谁?”姚招问。 “我来拜访霍侍中……”那男子却是卓怀。 ———— 淮南王刘安是当今皇帝刘彻的叔叔,在外有封国。 但他在长安也有府邸,其长子住在这里。 这天下,论及身份,刘氏宗亲可说一人之下。 王府内,刘安长子刘迁现年三十八岁,常年的养尊处优,让他脸上多了稍许酒色过度的阴白。 他身形瘦高,腰扎宝玉带,身穿褐色镶红纹汉服,式样华丽。 一个侍从站在他面前,道:“已探查清楚,卓家这几日一直遣人在霍府外蹲守,看样子是想借霍去病的势。今日天色初明,卓怀就去了霍府。” “霍去病?他不过是在陛下身畔行走的侍中,能有什么势?卫青站在他背后罢了。” 刘迁轻哂道:“你持我名贴,去送给那霍去病,告诉他,卓家的闺女我看上了,让他莫管闲事,否则该清楚后果。” “唯!” 侍从恭敬答应,快步离开。&/div> 正文 第三十一章 君臣默契【求票】 未央宫,前殿。 满朝文武正在奏报诸事。 刘彻根据霍去病从庐江郡带回来的长史和都尉两人,展开了一系列的彻查,这两日朝野中暗流涌动,有些大臣,已经隐隐嗅到了某种味道,变得谨言慎行。 没摸清刘彻的意图前,这些大臣比往日要更加谨小慎微。 朝会上的气氛也颇为压抑,山雨欲来。 而就在朝会进行中,殿内突然出现了刹那的安静,却是众臣同时感应到城内有气机波动剧烈,有人在动手交锋。 “竟敢在城内厮斗交手,还用了术法?” 九卿廷尉麾下的奏曹掾出列,谏言道:“在城内交手,擅用术法,按律当严惩!” 长安明令禁止厮斗。 此刻不仅有人交手,还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让负责刑律的廷尉麾下奏曹掾韩江,相当愤怒,相当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给他上眼药。 刘彻高居龙座之上,往气机波动传来的方向瞄了一眼,视线仿佛穿透了距离,淡然道:“确是该严惩,是去病和屏娴两人在动手,真是胡闹。” 霍侍中和屏娴公主? 奏曹掾韩江悄悄收回了脚步,那算了,我其实也没那么生气。 公主就不说了,霍侍中是陛下心腹,你听陛下给俩人的交手定下的调子‘胡闹’,谁要是非要追究,就是没读懂圣意。 厮斗交手,说到底并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刘彻嘴唇张合,却没有声音发出。 朝臣们都是人精,一眼看出是陛下在隔空对霍侍中和公主传声。 殿内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他们两人的事朕会过问,继续上朝。” 过问的意思就是朕已出手,你们不用管了。 刘彻话落却是心头微动:“去病和屏娴皆非冒失冲动之人,两人蓄意散布气机,引起诺大动静是为何?” 骄阳高挂的上午。 内书房,下了早朝的刘彻坐在主位,闷头批阅奏卷。 左右的矮席后,分别坐着刘清和霍去病,书房里也是静悄悄的。 “你二人可知道错了?”刘彻忽然问。 “知道,臣不该与公主动手。”霍去病从容道。 刘清遂道:“是我先动的手,他多是在防御。” “胡闹!” 刘彻:“你二人当众交手,扰乱朝会,要引以为戒,若敢再犯必定严惩。” 霍去病躬身道:“臣想请陛下重罚。” 刘彻眼神微眯。 他看着霍去病长大的,见其主动请罚,愈发笃定是事出有因:“为什么要重罚你?” 霍去病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陛下之前说,臣把手头的事办好,就允臣统兵随军征战,所以臣想尽快把刘怀被害背后的元凶找出来,彻底了结这件事。” 刘彻沉吟道:“你想让朕罚你,让人以为你在朕这里失了宠信? 这么说你已经有了怀疑对象,且对方就在长安?” 刘彻不愧为名传后世的帝王,这份心智和洞察力,明察秋毫,直窥人心。 “陛下明鉴,臣正有此意。 但具体是谁,臣只是怀疑,当前还不确定,所以不敢提前妄言。” 一旁的刘清阖动着眸子,道:“你果然是另有打算。” 霍去病道:“还要感谢公主配合,释放气机与臣交手。” 刚才两人动手,霍去病便起了顺势为之的心思,有意无意的扩大了交手的动静。 一来总不能真和刘清厮杀死斗,这事情纠缠下去,不如趁机扩大动静,引起关注,自然也就打不下去了。 再则也可顺手布置,为后续铺路,便于行事,好早日得到随军出征的机会。 而刘清刚出手时,确有几分羞怒,但情绪很快就稳定下来。 两人能打出霍府,则纯粹是一个愿打,一个愿配合。刘清也是看出霍去病在蓄意升级交手的动静,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刘彻说:“你已经想好了后续的打算?” “是,臣准备换个方向试试。 臣被陛下斥责后,若与人生出嫌隙摩擦,对方或许就能胆大些,臣想看看到时候会不会有所得。” “你想引诱对方犯错?” 刘彻道:“好,朕便依你的意思,‘重惩’于你,你虽无品秩可降,但朕罚你俸禄半载,告于朝中,以观后效。” 这确是很重的责罚,罚俸半年,不给工资,且要告知朝中官吏,以霍去病为戒,以观后效,不许再犯。 刘清在一边旁听,却是深切的感受到了霍去病和刘彻君臣间的彼此信任,了解。 霍去病只说要请罚,刘彻就猜出他另有目的,并应允配合。 这种信任在君臣之间,尤其少见。 刘清好整以暇道:“所以你刚才和我交手,是在利用我?” 霍去病挑了下嘴角:“臣说过,多谢公主愿意配合。” …… 临近中午,霍去病回到家里,想不到门口有访客等候已久。 正是卓怀。 他大早过来,在府外一直等到午时,仍没离开。 看见霍去病从宫里回来,走下车架,卓怀立即执礼上前:“霍侍中,昨日所赠之物可曾收到?” 昨天那个白起的手卷,是他千方百计,为了增加求见霍去病的成功率,寻来的礼物。 霍去病驻足看过去,见是一个中年男子,颇有气度,但华服内穿,标准的商贾打扮。 “你跟我进来吧。” 霍府正堂。 卓怀跟着进来,在矮席后入座。 他偷偷打量霍去病,心忖自身商贾之家,如能将女儿嫁过来,这般人物,当真是高攀了。 姚招也留在府内没走,同样来到主厅落座。 沉重的脚步声中,卓怀看着厅外进来一名送茶的女侍,竟如此孔武壮硕,一时有些震惊。 霍侍中的舅父是大将军,想不到武勋氏族,连家里蓄养的女婢也这般彪壮,真是开了眼界。 熊三送完茶点,就站到霍去病身后,瞪着浓眉大眼,打量卓怀。 “你有什么事直说无妨。”霍去病道。 卓怀来的目的很简单,昨日那份白起的手卷兵扎,是他找了好多关系,财可通神弄来的,就为了这一刻的觐见,遂道:“昨日我曾遣人送来拜礼,只因为有事相求。 小女霍侍中之前也见过,在安门大街上隔着窗子……” ……和潘金莲一样扔撑杆那个? 霍去病想起来了,那少女精致的脸庞还依稀记得。 卓怀偷偷打量,可惜霍去病面无表情,半点不露心中情绪,遂自卖自夸道:“小女青珂,貌美之名长安尽人皆知,惟其如此,却是招来一桩祸事。” 卓怀思索着说道:“我此来,本是想询问,霍侍中可曾对小女有意?来的实在冒昧,但若非遇到难处,我不会如此登门,急于让小女出嫁。 若霍侍中不愿娶小女,能帮我解决一桩难处,小人也会感激不尽。” 白起的兵书霍去病确实很看重,但要看卓怀求的是什么事,不违反自身原则,帮一手无妨:“你有何难处?” “有人想强纳小女为妾……” 卓怀忐忑道:“是宗室子弟。” 霍去病仍神色如常:“哪个宗室子弟让你如此畏惧?再则嫁入宗室你为何如此抵触?” “淮南王之子,刘迁。”卓怀深吸了一口气道。 刘迁,那就不奇怪了。 皇亲宗室之中,有几个人好似混世魔王一般,刘迁是其中之一,还有隆虑公主的子嗣昭平君,如今年纪还小,但已无法无天,恶名在外。 单说刘迁,其人已有多房妾室。据说年前还从他府内抬出一房姬妾,说是重病死的,但一直有流传说是被他酒后失德所杀。 只因女方家里不敢追究,事情不了了之。 卓怀心疼闺女,千方百计不想卓青珂被强行纳过去,倒是不难理解。 ps:求个票,谢谢&/div>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谋划,奉为天书【求票】 下午的阳光从窗棂洒入,三月末的天气,渐渐多出一丝暖意。 “你想拒绝淮南王长子,即便是我出面,你可曾想过自己有可能遭遇什么?”霍去病道。 卓怀肃容道:“来找霍侍中之前,我已反复思量过。 只不知霍侍中所指,具体是何事?” 霍去病道:“即便我答应你,他纳不成你家女儿,必是还有其他手段,要让你主动低头。 你若没做好准备,我帮了你,最终你自己或许会抵御不住。 你可想过自己能承受到什么程度吗?” 卓怀面色微变,起身鞠躬道:“我断然不能忍心让女儿嫁过去,终日担惊受怕,便是为此倾尽所有,亦在所不惜。 这长安王都,他总归不敢公然行凶,我卓氏毕竟也不是普通人家,能不声不响的任他揉捏。” 霍去病想了想:“你不想女儿嫁入淮南王府,为何能信任我,主动登门? 你我此前从未有过接触。” 卓怀抓住机会逢迎道:“我家中世代商贾出身,最善看人,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再则霍侍中少年意气,天赋尽显,志在领军,谁人不知。” 其实他是找人多方打听,才有了个相对准确的判断。 知道卫氏崛起,原有的宗室贵胄阶层对卫氏新贵本就不满,两方面隐然对立,才敢找过来求救。 更关键的是除此外,他已无路可走,非是不想求别人,而是能找的门路大多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 天色将黑,卓怀才回到自己家里。 他来到女儿的房间门口,心里泛起稍许喜悦的情绪,终究没辜负了女儿的期望。 他知道闺女在等消息,当即推开房门。 房里不止有自家闺女,息妇白南妤也在。 两女坐在榻上叙话,白南妤正侧着身子,柳腰和修长的腿线曼妙,一脚探在榻外,以足端踩在鞋面上,从一旁的矮席上取东西。 卓怀进来的一瞬,晃眼看见白南妤足端那一点圆润细腻的肤色,赶忙扭过头去,“原来你二人都在。” 白南妤从榻上下来,矮身施礼,水汪汪的桃花眸低垂。 卓青珂也从榻上跟下来,急切问道:“霍侍中可答应了吗?” 卓怀应道:“霍侍中已应了帮我们,但……他还不准备婚配。” 卓青珂先是一喜,而后又是脸色一暗。 原来只是答应帮忙,不是要婚配。 ———— 霍去病答应卓怀,不但是因为白起的兵书手卷,主要是因为想强行纳娶卓青珂的人是刘迁。 他爹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编著了淮南子的刘安,妹妹刘陵。 这一家人,经过最近的一系列事情,皇帝应该也有想试试他们的心思。 先帝时期的七国之乱以后,皇帝刘彻对这些皇亲表面礼遇,甚至适当增加了他们的用度,但防范之心霍去病知道的很清楚。 他之前跟刘彻说,自愿受重罚,想做的事情,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所以当卓怀说出对方是刘迁,霍去病大为心动,这事可真是巧了,正好借机行事。 刘迁的父亲淮南王刘安,当下远在封国当中,儿子刘迁和闺女刘陵却在长安。 刘陵就是前些时日,得到宋然汇报,和新晋北军中尉张次公私通的那个女子。 就是那一次,让霍去病心里生出一个念头。 刘陵的举止……似乎有些不寻常。 北军中尉刘怀死了,她和新任北军中尉张次公接触私通……这让霍去病没法不盯上这一家人。 卓怀走后,霍去病扫了眼身后的熊三。 这大丫头,客人刚走,她眼疾手快的拿了个柰子藏在手里。 柰是汉时对苹果或沙果的称谓。张骞出使西域后,这两年才在长安流行,初期在室内种植,所以反季也有,只是数量稀少,味道甜脆,熊三很喜欢吃。 一天能吃二斤。 管家严契说过她没规矩,她振振有词的回应,说霍去病总不在家,没人吃怕坏了扔掉可惜。 这时严契上来递给霍去病一幅拜帖,正是刘迁叫人送来的,上边的措词还算客气,但意思直白,表明他要纳卓青珂为妾,让霍去病自己斟酌轻重,要不要为了个卓青珂,得罪他淮南王长子。 霍去病笑了笑,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他对严契道:“我之前曾听到些风闻,说我仗着陛下宠信,素来跋扈,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正好,你也给淮南王长子回个帖子,说卓青珂已拜我为兄长,让他熄了娶卓青珂的念头。” 严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躬身退了下去。 若是判断的没错,刘迁娶卓青珂,或许不像表面那么简单,既不是想将其当成玩物,也不是单纯贪图她的美貌,而是另有考虑,比如卓氏家中的巨资,所营的铁矿产业,他正好用得上…… 霍去病念头起伏,旋即对全程跟着旁听的姚招做了几句吩咐。 姚招听后,兴匆匆的问:“我按侍中吩咐,要是做好了事,能不能传我那门当世第一的神通?” 当世第一神通? 霍去病愣了下:“滚去办事!” 姚招去后,他独自来到书房,在书架上抽出一卷竹简,默默品读。 这本简书是前朝衰亡,汉从秦手里继承的东西,讲的是始皇帝嬴政的一些事情。 在西汉这是禁读的书,但霍去病得到刘彻允许,有资格借阅宫中收藏的各类典籍。 始皇帝在这方世界同样是开历史先河,第一个建立华夏帝王政权的人。 而霍去病看关于秦皇的书,还有一个原因。 在这方世界,是始皇帝联合杂家吕不韦,阴阳家邹衍,兵家尉缭子,大将王翦,法家韩非,李斯,儒家荀子等人,共同制定了现在三教九流等各品类的修行等级。 秦皇带来的改变还不止这些,大到治国,为天下修行者制定等级,小到民生,吃食,都因为他,多多少少有了些和历史轨迹不同的偏移。 霍去病通过这些迹象判断,始皇帝的来历,很值得商榷。 只是不知道如果真像猜测那样,为什么秦依然会历二世而亡,晚期暴政,直接导致了一个王朝的崩陨。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内因,或者变故? 霍去病看过简书后将其放在一旁,又拿过一副匈奴的地图进行研究。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多年来,对匈奴和周边四夷的地形,时常查看。 窗外的的光线逐渐暗下来,霍去病收起地图,转而取出另一部质地古老的简书和一个白玉板。 这两件东西是从纵横道搜刮来的。 简书上记录着纵横术的一些技巧和术法,这几日霍去病已粗略看过。 白玉板上却是祭刻着诸多咒文和标记,十分复杂,用途未知。 玉板表面被长时间的摸索把玩,显得极水润圆滑。 霍去病初步估计应该是春秋时的东西,许是纵横道传承的古物。 他还记得在季然,唐茂山等人意识里,曾看见过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是纵横道的副宗主鬼母,眼下可能也藏在长安。 霍去病通过季然和唐茂山,还得知了本经阴符七术,被他们这一脉奉为天书,传闻其中蕴含通仙之秘。 而他们自己只修行过阴符,本经七术的元神变化,早就丢了传承,所以宗门势力才严重衰退。 霍去病研究了一会手里的两件东西,便收了起来。 天色向晚,他吃过晚食后,便展开了修行。 随着自身力量的日益深厚,他识海里许久不见动静的那口古井,近来出现了些奇妙的变化。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元神初成 当霍去病进入修行,观想自己的意识深处。 他识海内的景象再次映现,一口古井发出微弱的青色光晕。 而古井上方,兵书悬浮,前边有十余枚简片已经打开,后边更多的部分却依旧神秘。 兵书上最凝实的简片有两枚,一个是承载着美人计的那枚兵简,和他的神魂意识相通,已经成为他本身随时可以调用的一种能力。 这就是天赋兵策的好处,能忽略客观的使用条件。 兵书上另一枚日益清晰的简片,就是实意法腾蛇。 这枚简片上的古老篆体文字彼此勾连,形成了蓄灵阵,牵引天地间的力量,不断送入霍去病体内,最终在丹田汇聚,成为他身体力量的源头。 霍去病粗略估算,这座蓄灵阵的出现,让他的力量每时每刻都在突飞猛进,大幅度提升了他的修行速度。 大概年内就有希望得到足够的积累,对天人境发起冲击。 这还是正常积累,如果另有际遇,诸如频繁使用兵计,有可能更早。 就像当初对夏婕和符奉使用欲擒故纵,两人中计后,古井便推送出一股力量,让他的力量递增。 不过那次以后,霍去病又有几次用计,虽然兵书也有变化,却始终没再触动古井的力量融入体内。 这段时间他数次尝试靠近古井,想了解井中的秘密,但始终没办法接近。 这一次……当他的意识沉入识海。 记载着实意法腾蛇的简片上,腾蛇从静止的烙印状态复苏,游曳而出。 在霍去病的意识推动下,腾蛇蓦然往兵书下方的古井冲去。 这是他新尝试的办法,兵书,实意法腾蛇本就是井中出现的东西,或许能成功返回井内,探测到其中的秘密。 霎时间,元神腾蛇果然成功靠近古井,一头扎入了井口。 霍去病感觉元神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洗礼冲击,眼前一黑。 时间像是静止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恢复过来,念头已经从识海里被迫退出,结束了这次修行。 不过,在刚才腾蛇冲入古井那一瞬,他隐约看见了古井内的部分秘密……那井内非常幽深,他好像看见井壁周围,祭刻着密密麻麻的咒文,闪烁着淡金色的光泽,而井内更深处还有青光弥漫。 其余东西来不及细看,意识便倒卷而回,被一股力量冲击,退出了识海。 眼下我的神魂还不够茁壮,无法继续深入,了解古井的秘密,霍去病暗忖。 他转而尝试着推动腾蛇元神离体。 识海兵书内,腾蛇第二次出现,离体显化。 临近傍晚才回到府内睡觉的大猫,在房梁上打了个激灵,颈部的长毛倒竖,带着些惊恐的注视霍去病时,腾蛇已穿墙过壁,从房顶扶摇而上,冲上了夜空。 这是霍去病首次释放腾蛇,以元神形态感悟天地。 也是实意法腾蛇修行中的一个新阶段,从纵横道主识海里摄取的那枚阴符,让腾蛇愈发凝实,鳞片上生出阴符纹路。 按实意法腾蛇的内容记载,腾蛇元神的凝实程度,已达到了新的阶段。 之前的腾蛇初成,是第一阶段,意即腾蛇和元神相融,称为显化。 摄取纵横阴符,凝实程度明显提升,腾蛇可更长时间离体,变化也比以前更多,此为第二阶段的神游。 再往后,还有第三阶段,整个实意法腾蛇的修行,共七个阶段。 霍去病也未想到,自己如此快就可以进入第二层。 实意法上记载,神游境的腾蛇可以离体,距离和时间根据元神强度来界定。 当元神腾蛇双翼扇动,倏忽间已来到云层之巅,俯瞰着长安。 它的身体鳞片上浮现出阴符咒文,在高空的狂风下,从容自若。 夜色降临后,长安城灯火阑珊。 腾蛇忽然从天际扶摇而下,来到长安南城上空,略事盘旋,遂往一个方向飞去。 随着腾蛇出窍,霍去病的思感也随之和天地交融,感觉就像是进入了天人合一的过程。 识海内,腾蛇实意法形成的蓄灵阵,吸收天地灵气的速度也在递增。 霍去病还发现,此前一直毫无动静的本经阴符七术中,承载着第二部分本经内容的竹简,也在逐渐清晰,有显现内容的迹象! 夜空,腾蛇元神很快就靠近到一座庞大的建筑外。 那是淮南王府。 腾蛇在夜色下眺望王府,奇妙的事发生了,王府内无数的声音悄然融入霍去病的意识。 “兄长确定要这么做……” 一个娇媚而有些模糊的声音响起。 夜幕中扇翅飞向王府的腾蛇,双目闪现出一枚枚阴符咒文。 霍去病在意识里‘看见了’一座大殿,殿内坐着两男一女三人。 那女子斜倚在矮席后,裙下的双腿前伸,从矮席下探出,惬意中带着些放纵:“兄长若考虑好了,我自然是支持你的,但还是要小心。” 她对面坐着一个体型偏瘦,目光游移间带着些阴柔的中年人,正是刘迁。 女子则是刘迁的妹妹刘陵。 她换了个姿势,上身侧倾,单臂撑着面前的矮席:“我知这些年苦了兄长,一直待在长安……说不定‘他’已经看破了兄长你想纳娶卓家女子的真正目的……” 刘迁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他差得远了……” 两兄妹的交谈,断断续续的被霍去病感知,可惜距离过远,感知到的东西听起来并不完整。 就在霍去病尝试推动腾蛇靠近的时候,那殿内坐在刘迁下首位,一直没说话的男子突然回头,目光如电,看向腾蛇所在方向,低喝道: “谁敢窥视淮南王府邸!” 同一刻,霍去病感觉到脑仁有些疼,知道是神魂消耗过大,之前进入古井的疼痛还在,又推动腾蛇出窍,眼前略感眩晕。 腾蛇元神已是潮水般倒卷而回,重新融入意识。 “听说淮南王蓄养门客以千计,奇人异士,三教九流皆有,果然能人不少。我以腾蛇元神靠近,都被其察觉……刚才那个人,话音中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撼动元神,怕是名家辨者一脉的修行。” 霍去病揉了揉太阳穴,转念忖道:实意法腾蛇上说,若能以异兽的血,炼制某些固定的丹药,能提升元神修行速度… 他旋即抛开脑内的念头,简单收拾了一下,倒头就睡。 次日清晨。 休息了一晚,仍感觉有些头疼的霍去病起床洗漱,吃过东西后便有人来到霍府。 先来的是宫内的一名内侍女官,四十上下,面容酷厉,显得很刻板。 见到霍去病,这女官却是难得露出笑容。 因为她是皇后的近侍,代替小姨卫子夫过来的:“皇后听闻陛下罚没了霍侍中半年俸禄,怕侍中心里不舒服,叮嘱让侍中切莫放在心上。” 原来是小姨知道了霍去病和刘彻昨日商谈好的谋划,派人来慰问外甥。 这女侍走的时候,还留了些贵重之物,是卫子夫让她送给外甥的花用,怕他少了俸禄缺钱。 随后舅母也遣人来叫他晚上过去用饭,估计亦是风闻他被皇帝斥责,罚俸,想要问问情况。 霍去病笑了笑,看来陛下的旨意已经传开了。 他正要出门,又有人送来一个竹制的木牌,这东西相当于一种贵族间的‘请帖’,却是今年刚被封为博望侯的张骞,遣人送来的。 他府上三日后开宴,广邀朝中勋贵参与,庆祝他被册封为博望侯。 霍去病收了帖子,出府乘车来到城外的卫军军营。 姚招已在这里等候,迎上来道:“人已按吩咐召集齐了。” ps:求个票,谢谢 正文 解答几个关于霍去病的疑问,再求个票 关于书里的几个疑问,首先是我写前朝余孽,有书友说前朝没有余孽,都被祸祸干净了。 我解释一下,这个余孽指的是氏族,是秦时隐匿的一些势力,不是具体的嬴姓赵氏遗留。 还有关于这本书的走向,霍去病的性格。 先说走向,这是一本玄幻体系长篇,兵圣路线是主题,修行,兵家的策略应用,战争是主线,但在此之上肯定有丰富人物的过程,日常部分也不可或缺。 有书友问我为啥还不打仗……不知道怎么解释。 难道开始就把冠军侯名震天下的四仗打完,成就兵圣,和你们知道的历史上的霍去病那些文字一模一样,然后上架前就完结?! 还有霍去病的性格,我想写个意气纵横,飞扬跋扈我自雄,兵锋盖世的名将。 当然这个跋扈不是乖张,而是一种天才飞扬的意思。比如现在这段,和淮南王世子刘迁的碰撞,他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做了些布置,就去军营练兵了,没把这个事看的多重。 还有案子介入,也是同样的道理。 有书友说霍去病破案子逼格低,大材小用,书里有过解释的。 他不打仗的时候,那你们说干啥,不写日常,不能参与其他事,就一天到晚练兵,那你们看一段时间不也得厌烦吗? 参与别的事都是逼格低? 此外,霍去病说过匈奴不灭,无以家为。我知道,但那是武帝赐给他宅子时说的,并不是说他不成家,历史上霍去病是有子嗣的。 他死时,孩子四岁,叫霍嬗! 以上,请大家放心,我不会把霍去病写拉胯,睿智,锋芒毕露,五千年历史上最明亮的军事天才! 最后,求追读投票,新书期很重要的,谢谢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博望侯张骞 阳光明媚。 上午的时间,山阳侯府。 张霄远快步跑进内宅书房,神色间略显兴奋: “大父,你可知陛下斥责那霍去病,说他以下犯上,和公主交手,罚俸半年,以观后效。此事晨起以后,传遍了长安,我等俱有耳闻。 那霍去病一贯嚣狂,早该如此……” 张当居在屋内的矮席后倚坐,姿态从容,扫了长孙一眼: “他和公主动手,是该受罚,但你想被陛下看重,还是要靠你自己的本事,并不是霍去病被陛下斥责,你就有了机会。 北军中尉刘怀身死之事,我和太常等人力推你来负责追查,可有进展?” 张霄远精神微振:“正要对大父说此事,孙儿已查到当日那凶犯夏婕能得到验传,还有长公主府内暗道她为何得知等线索。这其中的牵扯,只待告知大父后,请大父示下,孙儿该如何做?” 张当居点点头:“如此才是正事,你要竭力展示才能,方有压下霍去病被陛下看重的机会。” …… 淮南王府。 刘迁坐在主厅,默然不语。 “听随侍说兄长在这里已坐了好一会儿,脸色怪吓人的,怎么了?” 刘陵一身褐色镶红纹的汉服,步履款款的从外边走进来。 这位淮南王幼女今年二十五岁,尚未婚配,素来聪慧强记。 她一直有晚起的习惯,走出来时还打着哈欠。 刘迁将面前的一幅竹简,扔到刘陵栖身的矮席上:“那霍去病居然敢给我回帖,让我不要再有纳卓青珂为妾的心思,呵!” 刘陵扫了眼回帖,嗤嗤笑道:“兄长给人家下帖,却不许人家回过来是何道理?” 出乎外人对刘迁的固有认知,他此时虽面色阴沉,但目光闪闪,一脸精明:“我恼的是他敢如此轻狂放肆!” 刘陵撇嘴道:“但这里是长安,谁让人家现在得了势,背后是皇后,是掌兵的大将军。 兄长切不可和他直面冲突,给阿父惹麻烦。” “你说的我岂有不知。” 刘迁在自家妹妹面前,和外人对他印象不同,消瘦的脸上眼窝深陷,原本看似被酒色掏空的身体,隐然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气势。 “兄长知道就好。” 刘陵说:“不过,兄长真能忍下这口气?” 刘迁冷笑道:“我即便不与他一般见识,也有手段收拾他。何况以我在旁人眼里的性格,若能忍下这口气反而不正常,那就不如给他个教训,将他打回原形,让他知道自己的出身。” 又道:“还有那卓氏,给他脸偏偏不要。” “兄长还是谨慎些,霍去病能得陛下看重,总归不是寻常之辈。” 刘迁横了妹妹一眼:“你放心,我不会直接对他出手,倒是卓氏不过商贾之家,也敢忤逆我。卓氏在各地有不少产业,我看他如何守得住。” ———— 未央宫一侧的独立院落,木质的塔楼上,茹泊虎正在低头画画。 画的是一幅黑白勾勒的老者,其单手摊开,以五指对应五行,手掌两面对应阴阳,一只手而已,却有种将天地万物包裹其中的意境。 虽是人物画,却有种说不出的磅礴气象。 “你这画的是阴阳五行的创始者谈天衍?” 一个低沉雄浑的声音响起,茹泊虎身畔,忽然多出了一身皇袍的刘彻。 茹泊虎脸色平静,手上的笔锋已落下最后一笔,抬头见礼:“陛下难得有空来我这里。” 刘彻缓声道:“有些欣喜的事,想找人说说,其他人都不合适,只能找你。” “这天下虽安,但外有四夷,内有人暗中图谋,有什么欣喜的事,值得你专门来找我说?” 茹泊虎画的颇为满意,嘴上却是直白。 “你之前让人给朕传递消息,将最近发生的几件事联系起来,以庐江郡为核心,往周围扩散。 去病昨日找我,主动请罚,我看他似乎也看出了些事情,和你的见解差不多。” 刘彻走到茹泊虎身畔,夺过他手里的笔,也伏案作画。 “你来是想告诉我,霍去病的心智成算比预料的更好,而他从小受你教诲最多?”茹泊虎道。 刘彻失笑:“那倒不是,是他自身天赋过人,朕最多不过是引导之功。” “还有卫卿,他是知兵的,但在机变上却不如去病。” 茹泊虎颔首道:“以他的天赋,晋升天人境时,能苏醒什么兵符,我倒是颇为期待。” 刘彻换了个话题:“匈奴人近期的动向,你怎么看?” 茹泊虎掌管密侦暗卫,天下消息信手拈来: “匈奴王庭正传令各部,待草木丰美的收获时节过去,便聚集各部,显然是要再次南下。去年匈奴败在卫青手里,今年必囤重兵压境,大战难免。” 刘彻笑道:“匈奴想来报复我汉人,岂不知我大汉同样如此。” “接下来这一战至关重要,若胜必将影响西域诸国。” 茹泊虎的视线落在刘彻的笔锋上。 他说话时笔锋不停,心分两用,竟在‘纸上’勾勒出千军万马的壮阔气象。 没错就是纸,之前说过,始皇帝的出现,推动了这方世界的不少变化,包括纸张的提前应用。 只是眼下的纸仍不普及,虽然比历史同期要好得多。 “近来匈奴频繁试探,重提和亲事……”刘彻看向墙上悬挂的一份兽皮地图。 那里描绘着大汉和西域诸国,还有匈奴的疆域。 三者各据一方。 “我收到密报,匈奴或会派使节过来。” 两人正在交谈,忽然生出感应,先后看向窗外。 在城外的方向,正有一股气息,隐然发出铿锵震鸣的声音。苍穹上的白云,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急速变化聚散。 城外仿佛有一头猛虎,在一路呼啸,往西南方向快速远去。 “是虎贲卫军……去病又在城外调兵,往西南行军操训去了,你给他的调兵权力?” “嗯,朕允他千人以内的兵员调动权。” “陛下把他压在身边,这些年尽让他参与朝内朝外的纷争,他怕是憋坏了,恨不得早日纵横沙场。”茹泊虎道。 在此时的城外,霍去病正率军急行,往西南去,展开操训。 这支长安卫军全是精骑,行进间气机相连,分合变化,娴熟的展现出战阵穿插。 马蹄声践踏着大地,山峦为之震动。 到两天后的傍晚,霍去病才统兵重返长安,风尘仆仆的回到府上,却是见到宋然,曲军,岳饶,肖应等人从庐江郡回来,找他述职。 “回来的正好,还有其他事让你们去办。”霍去病道。 几人当即跟着他一起进入霍府,听从安排。 时间渐晚,几人才散去各行其事。 隔天霍去病仍旧去军营,和士卒一起操训,练习军阵变化之术。 次日,他恍然记起博望侯张骞府上宴请之事,遂在姚招伴同下,出府往博望侯张骞的府邸行去。 张骞和霍去病的住处只隔了两条街,出门前行一刻钟,便见前方一座府邸外车马繁盛,好不热闹。 但凡城中勋贵,大多收到邀请。 张骞出使西域,给大汉带来了不小的变化,刺激了商贾,边贸的高速发展。 长安勋贵,富户多受其惠,所以张骞府上开宴,来者云集。 ps:求票和追读,拜谢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百家修兵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三十五章 百家修兵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真·纸上谈兵 先说话的人没有主动权,人家要是不应你,你就是自找尴尬……霍去病瞅瞅刘迁,没说话。 刘迁深陷的眼眸中怒色乍现,目光转到霍去病侧后方的卓怀身上,冷笑道:“你倒是有些胆量。” 卓怀缩了缩脖,但看了眼霍去病,又把缩回去的脖子抬了起来。 刘迁并未多逗留,但这短暂的驻足说话,以及霍去病‘嚣张’的对宗亲视若不见的态度,已让某些人嗅到了火药味。 整个大厅骤然一静,对面的张霄远暗感兴奋。 霍去病张狂至此,敢无视宗亲,岂不是自寻死路? “你看,霍去病连淮南王长子都不放在眼里,我说他张狂可曾有虚言?”张霄远低声对白羽道。 董仲舒的弟子就是白羽,他是自家尊师最忠诚的拥护者。 儒家分尊卑,讲伦理。 某种意义上,刘氏宗亲是主,而霍去病,包括卫氏,乃至这天下的所有人皆为臣,为子民。 霍去病的态度,让白羽微微蹙起了眉头。 另一侧,刘迁落座,刘陵坐在兄长身侧,正好和霍去病比邻。 她入座后,举止自然的牵起裙角,露出一小截白腻如玉的脚踝。 身上淡香袭来,萦绕周边。 霍去病却是无动于衷,对身畔的变化视若不见。 “霍侍中,之前我等便在这殿内纵论兵策,你兵家众人鲜少胜迹。 汝等连兵策推演亦难获胜,还如何统兵守卫我大汉?” 张霄远刚才被打断了说话,此时迈步而出:“素闻霍侍中兵家天赋出众,不知可愿为我等展示兵家征战之道!” 霍去病对推演兵策,提不起半点兴趣。 他要是亲自下场和这些儒家子弟推演兵法,都不属于降维打击,用壮汉欺负小孩子也不足以形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霍侍中不敢应,是胆怯吗?” 张霄远视和霍去病对垒为展示自己的最佳机会。 要知道霍去病一直被人说兵家天赋过人,包括皇帝。 同龄人和霍去病伦兵,只要稍占上风,就是大大扬名之事,若输了则是正常,因此邀战霍去病百利而无一害。 张霄远追问道:“刚才我等进行庙算,假定双方各领五万兵,以匈奴和我汉军对垒为例,不缺粮饷后援,以匈奴来犯我边境代郡为战场,当如何应对?” 殿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斗志高昂的张霄远和霍去病。 刘相在一边小声对霍去病道:“你让他见识见识。” “霍侍中这般表现令人失望。”张霄远以退为进。 霍去病看了眼姚招,准备让他下场陪这些夸夸其谈的氏族子弟耍几手。 刘相下首两张席位处,另一个青年却是先一步起身道:“我来与伱推演庙算,一决胜负。” 这青年叫公孙敬声,是公孙贺与霍去病大姨卫君孺之子。 “也好。” 张霄远瞅瞅公孙敬声:“那就先与你战一场,但我不妨先告诉你,你不是我的对手。” “比口舌之利,我确实不如你。” 公孙敬声道:“战时条件如何,用什么来推演较量?” “这次不妨正式些。” 张霄远又往前走了数步,来到众人瞩目的殿内中央,从袖口取出一部古卷竹简。 那竹简上儒家气息浩荡,每一字每一句,仿佛都得到了儒家力量的灌注。 简书展开,却见上边写着一兵一卒,百兵百卒,千军万马等字样。 又有“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等孙子兵法总纲内容。 这样一卷简书就如同‘军事推演的沙盘’,甫一取出,就映现出战场的虚幻景象,和此前霍去病所得白起手卷,展开后有兵马在其中排兵布阵的情况类似。 所谓百家修兵,便是指此意! 一些大儒,阴阳家,法家,墨家的人,时而研究兵法。但凡有些底蕴的氏族,多会有这种得到术法加持,用来演练兵策的战术简书。 底蕴越厚的氏族,这种兵简被一代代家中之人千百次的推演,以气息融入,加持,越完善,几乎能化出真实的战场。 张霄远将简书展开,便见其上儒家书写的文字,冲起一股激荡的兵器碰撞声,铿锵震耳。 张霄远动作潇洒的屈指轻弹,其上的一兵一卒四個字,宛若活了过来,化作两个虚虚幻幻的兵卒,在那竹简上存在,像是一种缩小后的幻象。 “举凡战前之准备,战策之推演,包括策略之运用,作战之布署,敌情之研判等…… 这简书皆能推演的完备无缺。此简为我张家历代推演兵策所用,严格按照兵圣孙武,兵祖吕公所著兵理为依托。” “此兵简又以孙圣兵法中的“五事七计”、“诡道十二术”等为推演规则,来恒定胜负成败…” 这都是兵圣孙武的兵书内容,蕴含着庙算精要。 张霄远引经据典,便见那简书宛若一副行军图,在他和公孙敬声两人面前展开。 “开始吧,公孙敬声,让我看看你懂多少兵事。” 张霄远伸手拨动竹简上的千军万马四个字,字迹铺开,战意汹涌。 图卷上化出一些兵将,无数文字竟如刀戈林立,排兵布阵,一如真实战场。 “这兵简上,对比我汉军和匈奴的兵众数量,战力,演化地势,城池,粮备等等。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数万,千里馈粮。而车甲之奉,日费千金……但今日我们不较量这些兵备,只论攻防成败。”张霄远一字一句道。 公孙敬声道:“好。” 张霄远说:“由你统兵匈奴,而我率汉军守城,战略地点就用我大汉北部的代郡。 我知匈奴骑兵善游骑平原战术,所以会采用坚守之策,利用代郡的城高墙厚,广屯粮草以待敌,看你如何破我?” 那兵简上气象变化,对应衍生出大汉北部边郡代城的景象,比例情景近乎和真实无疑。 这东西不仅模拟真实战场,且极具趣味性,如同兵棋,引得许多人乐此不疲,尤其是儒家惯常以推演兵事为乐。 公孙敬声蹙眉道: “凭什么你占先手,让我来攻,你据城以守?” 张霄远像是早料到公孙敬声会这么说,嘴角上挑,从容道:“那换你来守,我统匈奴部众来攻……我以匈奴飞狼,天琦两部,分兵夜袭。 其中的天琦部围而不攻,以扰袭为主。 另一路飞狼军绕城而过,奇袭代郡其他小城,请问你如何防御?” 那兵简在其气机推动下,随之产生变化,攻守之势非常分明,还衍生出匈奴分兵奇袭的情景。 这种兵简遵从孙武的兵书做规则,以气机变化,遵循兵理,兵简上出现对应变化,就说明可行。 霍去病却是暗自摇头。 简直狗屁不通,用死规矩模拟百变的战场,真正的庙算不是这样的。 此时张霄远满脸锋芒,气势汹汹。 他精通儒家修行,唇枪舌剑,说话时牵引一股儒家浩然之气: “我以部分兵众牵制代郡,其余部众过境劫掠各地,你若出城,我左路天琦军蓄势以待,你若始终龟缩不出,我便劫掠后扬长而去。” 公孙敬声道:“我既决定坚守,此前岂会不做准备?我必提前肃清周边,引村落民众入城固防。你若分兵,我亦分而袭之。”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各自以修行推动面前兵简变化,攻防之势一目了然。 张霄远嗤笑道:“肃清周边?” “那你只会输得更快,我会沿代郡往东西两侧延伸劫掠,请问你固守代郡还有何意义?待我劫掠后离开,你整个交锋过程将全无建树,任凭匈奴骑兵在代郡纵横来去,将战术发挥到极致。 何其愚蠢,你就是这么统兵的?” 张霄远虽是在假设战局,但其所说正是匈奴人以往和大汉交手惯用的方式,匈奴善游骑,四处劫掠如风,很多名将都无法应对。 听张霄远说出来,有不少对兵事一知半解的人竟然引起很大的共鸣。 “说的没错,我汉军难道就只能眼看着匈奴骑兵张狂劫掠?” “选择固守时就已经输了。” “未战先败,果然无能。” 公孙敬声脸色微红,怒道:“这兵简推演和实际战况并不完全相通,岂能一概轮之?” 张霄远词锋犀利道:“不足以完全模拟战场你都输,若和战场完美契合,我兵锋会更盛,你岂不全力招架之力?” 话罢压根不再理会公孙敬声,重新看向霍去病: “你觉得我手段如何?可敢与我较量一番,看看孰高孰低?” 这时响起另一个声音:“霄远你不过粗通兵事,绝非霍侍中对手,岂可轻狂出言,还不给霍侍中赔罪。” 随着声音,一行人从后方走出,多是朝中重臣,为首一人就是博望侯张骞!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攻守兼具 张骞一身官袍,体魄轩昂,下颚留短髯。 他生的国字脸,长眉虎目,眼神炯炯。 一同出来的还有七八个人,为首的是太常周平,刚才说话的也是他。 此外还有三个胡人,也和张骞一起走出来。 一个是当年张骞出使的向导甘父,两人是生死之交。此人头发微卷,身形瘦高,手上带着厚茧。 他随同张骞出使回来后,被封为奉使君,同样在朝为官。 另一名胡人身形魁梧,满脸胡须,身后还跟着一名胡人近随。从走出来的几人身位上看,这名胡人和九卿之首的太常周平并肩,显然地位极高。 同行的人里,还有一個是公孙敖。 武将包括卫青在内,多和张骞关系不错。 他出使归来,卫青曾多次找他谈论西域的地理地势,兵备武力等情况。 公孙敖和张骞一同走出来,看了眼霍去病,不动声色的示意他注意那个意态不凡的胡人。 “这胡人的身份显然不简单,是西域来的……”霍去病忖道。 此时几人来到殿前,分别落座。 “霄远遵太常教诲。我数次请战,霍侍中皆不应战,是我一时情急,言语不当,请侍中见谅。”张霄远身形微躬,挑着眉梢观察霍去病的反应。 太常周平来到客位首席入座,也看向霍去病: “今日不仅是博望侯受封开宴,且有贵宾到我大汉观礼,不如霍侍中趁机指点一下他们几个?” 霍去病淡淡道:“靠推演这种兵策来指点他们?” 太常周平笑道:“霍侍中许是看不上这种推演小术,然则这种推演之法若是尚不能胜,又怎么能奢望真实的战场上,可以取得好的战绩呢? 霍侍中与霄远对弈,正可让他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也好让贵使看看我汉军未来的杰出将领。” 贵使……霍去病看见公孙敖入座后,也在给自己使眼色,想让他趁机展现兵锋。 这胡人被称作贵使,难道是代表西域来观测我大汉国力的?因为顾忌匈奴,所以不敢大张旗鼓的来,而我这两日带兵外出操训,竟不知长安来了这么个胡人……霍去病闪念间就猜到了其中的原因。 因为有这胡人在,连公孙敖也期盼他能出手。 张霄远在周平话落后,再次请战道:“请霍侍中赐教。” 霍去病道:“你想用兵策推演和我对垒?” 张霄远精神一振:“正是,兵策之法,胜负一目了然……” 霍去病:“你想怎么推演?” “仍用刚才这一战做过程,双方各领兵五万,演化攻守之势。”张霄远目光灼灼。 他最为擅长的正是以兵策推演代郡的胜负手。 眼见霍去病答应,心下大喜。 “大兄认为两人以兵策推演,谁获胜的希望更大?”刘陵压低声音问兄长刘迁。 刘迁淡定道:“霍去病能得陛下看重,绝非无能之辈。” “所以兄长竟然是看好霍去病?”刘陵有些惊讶。 刘迁道:“但霍去病过于托大,他显然没把张霄远当成对手。古今多少将领都输在轻敌上。” “推演兵策,虽然比不得真实战场,但也能体现出将领的部分能力,霍去病若心存轻视,并非没有输的可能。” 刘陵微微点头。 张霄远明显为眼前的交锋准备了许久,必是有些把握。 刘迁话落,侧身对稍后位置的一个随员道:“霍去病若赢,你便出面邀战,他不知你来历,稍存轻视必败於你手。” “若他输了呢?” 他身后的随员三十余岁,身上有一股隐藏的锋芒,正是那日霍去病释放腾蛇离体,靠近淮南王府,被其生出感应之人。 刘迁冷笑道:“若他输了,你更要出手,让他连败两场。” 此时张骞和身畔的胡人窃窃私语,显然是在介绍兵策推演的规则,规矩,及双方身份等事。 太常周平则道:“霄远,既然霍侍中谦让,那就由伱先选,想来霍侍中不论用哪边都有把握。” 张霄远答应一声,忖道:那日我在陛下书房,亲见霍去病领兵之势,锋锐至极。且我听大父说过,霍去病少时曾和卫青,陛下推演兵策,素来善攻。如此,我当力求稳妥,扬长避短。 “我选……匈奴,主攻,请霍侍中率军防御,守城。” 张霄远做出了选择,让霍去病放弃攻击优势,转而防守: “你我各五万兵,看霍侍中有什么手段,能防住我的攻势。” 霍去病摆手道:“那我开始布防了。” 张霄远失笑道:“霍侍中请便!” 开始了,刘相,刘溪等人皆是满脸期待。 对面的白羽也是目光一亮,等着看霍去病的表现。 “既然是我主防,那我会先将四万五千人,分派到代城周边小城,与代城遥相呼应,若匈奴来攻,代城的五千兵马齐登城头,军威尽显以惑敌,让匈奴人知道代城难攻。 匈奴若绕过代城,想劫掠周围小城,则各城预先埋伏的兵马齐出,形成关门捉贼,围歼破敌之势。” “适时匈奴人远道而来,我军则以逸待劳,各城并出,如同口袋,匈奴部众失去了平原纵马的优势,被围在其中,必遭重创。” 随着话音,霍去病放出一股兵家气机,融入简书,衍生出自己口述的变化。 殿内随着霍去病的描述,变得安静下来。 霍去病虽是守势,却是守中有攻,分兵各城蓄势待发,针对的正是张霄远刚才和公孙敬声交手时所说,分兵往代城东西两端,劫掠其他小城的策略。 霍去病的战术浅显易懂,连不懂兵事的人也是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关键。 张霄远沉声道:“你一共五万人,调出四万五千人去代城周围,则我攻代城,你如何守得住?” 霍去病好整以暇道:“先不说代城还有五千精锐。 单说我大汉北部的代城,一直是和匈奴交锋的前沿,你之前也说代城城高墙厚,正因为多年和匈奴交锋,代城的防卫逐年增强,匈奴人早年攻代城,还和我汉人互有胜负,但他们善骑却不会攻城。 近些年,当他们发现代城越来越坚固,想攻下代城,耗费巨大,已经不肯花大力气攻城,多是绕城而过。我为何要留下大量兵马在代城闲置,而不调往周边,引匈奴人入伏,围杀之?” 张霄远面色微白。 霍去病的守势说来简单,实则依靠的是对形势的准确判断,连用以逸待劳,关门捉贼等计,且毫不牵强。 殿内众人听了也觉得以匈奴人的嚣狂好战,必会绕代城而过,大概率会坠入伏击,落入霍去病的算计。 张霄远马上道:“霍侍中怎知我看不破你的计策,若我提前识破,不分兵袭扰周边小城又如何?” 霍去病道:“你攻我守,你不攻就要无功而返,从草原深处千里而来,难道是为了在代城外边扎营休息?” 殿内众人愣了愣,齐齐失笑。 战场交锋用计,比的是对形势的准确判断,灵活变化,好的计策其实大多不复杂。 霍去病的守势中藏着凌厉的反击。 张霄远想找出破解之策,但连想数条计策都觉得过于牵强,只要说出来,霍去病必能随手破解。 此时霍去病送入一道兵家气息进入推演竹简,其内迅速变化,代城周边城池,伏兵隐然相连,变得杀机暗藏,证明霍去病所言可行。 而张霄远缺乏有效应对,直接判负。 他率领的匈奴兵,最好的结局是无功而返,稍有不慎就会被引入伏击。 张霄远怔了片刻,忽然道:“若我选守城,也用你刚才之法,藏兵在代城周边小城当中,形成以逸待劳之势。换成你统帅匈奴,该如何应对?” 正文 第三十八章 怎么打都赢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霍去病用分兵防守,以逸待劳的方法获胜。 张霄远反过来,也用相同的方法来问霍去病。 若霍去病无良策,那他就算是一胜一负,虽是取巧,毕竟还能留下稍许颜面,没那么难看。 给我五万骑兵,我能把整个防线打成筛子,变成戳穿歼灭战……霍去病突然有些好笑:“给我五万兵?” “是。”张霄远硬着头皮道。 “不敌其力,而消其势,兑下乾上之象。” 霍去病看了眼脸色茫然的张霄远: “不懂?意思是既然代郡城坚墙厚,那就绕开代郡,从其他方面下手破局,战局之上不占优,就从局外破敌,比如袭其粮道,此策乃兵家战计,名釜底抽薪! 最经典的战例,是曹……” 差点把后世曹操奇兵袭乌巢说出来,霍去病临时改口: “此计重点在于攻心夺气,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战国兵家尉缭子说:气实则斗,气夺则走。夺气之法,在于攻心。 先打垮支撑敌军的士气、待敌人军心动摇、战斗力下降,再正面打击敌军。 粮草被烧,你守军士气必定低迷,人心散乱,不战而定胜负,是为釜底抽薪!” 张霄远还想垂死挣扎一下:“粮道岂是那么容易毁掉的?” “按惯例匈奴每次兵马南下,都是草原丰收之时已过的秋季。若我统兵,会提前一月,抽调少量精锐,组成骑队南下。” 张霄远强撑道:“你这策略并不稀奇,匈奴虽是秋期来攻为多,但每次大举南下前,也会先派一支游骑来我大汉边境扰袭,探查虚实。 我还以为霍侍中又有妙计,原来和匈奴的策略一样。” 霍去病道:“代郡本身并非粮草丰收之地。匈奴每次秋收来攻,我大汉也是秋收来守,双方都要在此际屯粮。 我调遣匈奴精骑南下,适时大汉正在备战,各地粮草急速调往北线。我这支队伍,马口衔枚,每人身上都带一束柴火,未战前,趁夜色奔袭汉军运粮路径。 奇袭时,突然点燃柴火,主攻汉军的粮草辎重。” 张霄远愕然道:“粮道必有重兵押运,且路线隐秘,岂是你想袭击就能袭击的?” “华夏和匈奴征战多年,每年粮储都从哪些地方往代郡运输,匈奴人焉有不知?再则我派出的一队游骑,会事先预制汉军军旗以惑敌,趁夜奔袭。 我华夏大地北部边线漫长,被一支千余人的匈奴队伍由整化零,潜入进来,以往有过多少次?” 殿内众人都跟着思索霍去病所用计策。 往昔华夏和匈奴交手,几乎每年都会被匈奴或多或少的破开防线,劫掠成功的例子多不胜数。 也就是说霍去病的策略,可行性依然极高。 又有预制的汉旗惑敌,很简单的计策,但除非是有真正的临敌经验,很难想到这种细节。 而霍去病说话时,隔空推送气机,再次融入兵简。 那兵简变化,突然烧起拟化的火焰,并显示出粮道受损,再次判定霍去病的策略有效。 其实如果让霍去病真人带兵,根本不需要这些计策。他会以闪电之势破防,迅雷不及掩耳,或者大迂回,攻敌心腹! 用兵策推演,大幅度削弱了他的实际行军能力。 张霄远呆看着推演简书,又判他输。 若霍去病主攻,在开战前,就会突袭粮道,他之前模仿霍去病的防守策略,根本没有施展机会。 霍去病要是主帅,怎么打似乎都有理。 殿内悄然无声,公孙敖,张骞等人都对霍去病投去赞赏的目光。 霍去病不独是胜了两场,而是在同一场战斗中,同一种环境,分别用攻守两方获胜,在战术,兵法的运用上信手拈来。 不同的攻守端,翻手云覆手雨,胜的轻而易举。 张霄远的脸色比刚才的交锋还精彩,阵红阵白,羞愧无地。 霍去病扫视众人:“兵家的庙算之道,说的是战前的战略谋划。 兵者诡道也,这句话谁都会说,但怎么用,唯随机应变四字。你儒家设定的兵策推演之法,自觉用了孙武的“五事七计”、“诡道十二术”为规,就能推演战场胜败了?” 霍去病不屑道:“这种战策推演,可笑之至,如同三岁幼童非说自己是大儒。 战场百变,你们用些死规矩,纸上谈兵,推演的津津乐道,沾沾自喜,胜者骄傲,以为真的打了胜仗。匈奴人若在,怕是要笑死。” 这话说的不仅张霄远露出一副要吐血而亡的神色,连太常周平也面色微白。 包括对面的董仲舒弟子白羽。 其余人却是眉飞色舞,刘相差点拍手叫好。 刘溪张开润泽的小嘴,唇瓣紧抿。 刚才嘴拙的公孙敬声,更是握紧了拳头,心绪激荡。 “有句话叫空谈误国,凭你们也配谈兵事,如果真喜欢兵事,想和外族交手,何不弃笔从戎,去前线投军,与敌厮杀!” 霍去病说到这里,殿内落针可闻,有人开始感觉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也有人在轻声重复,空谈误国,弃笔从戎两句话,只觉发人深省,晨钟暮鼓。 这两句话初听浅显,越品越觉得内涵深刻。 这次连张骞身边那个胡人,眼神中也流露出惊艳之色。 霍去病就坐在那,口气从始至终平淡如故: “只敢躲在安逸之地,以推演兵策取乐,假装自己知兵,嘲笑前线将士不会领军。 伱们也配谈兵事,也敢谈兵事?” 张霄远已经三魂丢了两魄,身形摇摇欲坠,心理阴影大到终身难忘。 白羽却是忍不住泛起怒色,霍然起身:“听霍侍中之意,是瞧不起儒家?” “是又怎样?” “儒为百家之一,思想我是认同的,孔圣人,荀子等先贤我不排斥,儒家自有存在的道理,但你们这些学儒的人,我确实看不起,夸夸其谈,打匈奴时你们在哪,靠你们,华夏早亡了。” 霍去病缓缓起身,对张骞道:“博望侯开辟我大汉和西域的通道,此举对大汉,对后世都有良性影响。我来,是为祝贺博望侯,事情既了,就不多待了。” 话罢往门口走去。 刘迁麾下的随侍从位置上起身,正要说话,却听白羽跨步上前,低喝道:“霍侍中。” 霍去病头都没回,道:“你也想和我推演兵策?” “不,我承认在兵事上不如你。” 白羽疾行数步,挡在霍去病身前:“你刚才之意,不仅瞧不起我儒家,且自诩名将。” “若你真和匈奴对垒,有几分破敌把握?” 眼下的匈奴,正值势强之时,西域的大部分国家也在其辖制下,国土辽阔不输大汉,单从兵锋上说,虽然卫青近年打了几场胜仗,但并未彻底扭转匈奴和汉人间的局面。 匈奴依旧强势,咄咄逼人。 霍去病不论如何回应都不合适。说匈奴人不过如此,有空谈的嫌疑。若说匈奴势强,刚才那番话就算白说了,说明他自己也不过如此。 霍去病没搭理白羽,迈步欲走。 此时白羽从袖中取出一件东西:“霍侍中这般自负,可是觉得自己能比拟孙武,吕祖,战国四大名将你觉得比你如何? 你舅父卫青比你又如何?” 他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是我师董夫子亲自制作之物,欲为你兵家正名,让我来长安献给陛下,你可敢先试试?” 董夫子制作的东西! 殿内众人同时看向白羽手上。 他手上也托着一卷简书,却不是兵策推演之用,散发的气息浩荡无比。 ps:下章结束这段剧情~求票求追读,拜谢&/div> 正文 第三十九章 鲜衣怒马霍去病 “这简书是我师尊历时十余载,皓首抄录兵家典籍而成。” “抄录?”有人意外道。 “没错,抄录!” 白羽傲然道:“你等有所不知,每本著作当中,都凝聚着著作者的心血,智慧。我师乃儒家夫子圣贤境,掌握了儒家神通真知灼见! 师尊不辞辛苦,历十余载,每日抄录兵家经典,便是为了从中感受,洞察,呈现出兵家先贤著作中蕴含的真意! 此卷还以孔圣人传承的一部手卷做底,进行加持!” “简书成就之日,有吕祖和兵圣孙武的法相,千军万马映苍穹,而后一切都被收在这简卷内。半年前,诸位虽在长安,应该也能见到当时的变化。”白羽缓声道。 殿内有人思索着道:“半年前,长安东南方向隐然有异兆,有一尊兵符悬空不落,气象惊人。 当时长安城内民众皆见,议论了良久。 只是不知来历,难道是董夫子所为?” “眼前之物,究竟有何用处?” 众人仍不知其所以然。 “诸位一见便知。” 白羽道:“此卷名兵府,我师说此卷可成兵家圣殿,唯历代兵家不世出的名将,能入此兵府卷! 霍去病你既如此自负,可敢将气机送入简书,在历代名将的真意照映下,任何兵家修行者都会被看的清清楚楚,绝难遁形!” 公孙敖蹙眉道:“若此卷如你所说,去病即便有成就名将的潜力,但他此刻年才十七,如何能和历代名将相较?” 白羽道:“我师亲手所制之物,其中玄奥非常人能知,只问你敢不敢一试?” “试一试有何不敢。” 霍去病道:“怎么试?” “你只需把自身修行的兵家之力送入简卷,自会衍生出诸般变化。” 白羽做了这么多铺垫,目的就是想压制霍去病的嚣张气焰。 刚才霍去病言语放肆,对儒家颇多攻坚,连他心中敬若天人的师尊也有所冒犯。 只等霍去病被兵府卷里蕴含的其他将领的真意压制,他便要让霍去病收回刚才的轻狂之言,为天下学儒者讨个公道。 那兵府卷里有一股无形的气韵,似兵家而又不止是兵家,融合着儒家的浩然之气。 霍去病触目间便感觉到卷内气运流淌,深不可测。 白羽正将竹简缓缓展开。 那简书里,化显出一道道虚幻如混沌的影子,每一枚竹简上都有一团气机。 殿内已经有人从座位上起身,满脸严肃。 当简卷进一步展开,那其中的一枚枚竹简,竟变得宛若擎天巨柱般高不可攀,人在其面前如同站在山峦下,渺小若尘埃。 当然,这只是一种意识中呈现的气象,并非真实变化。 不过这种气象,磅礴至极! 一部简卷而已,展开后却像是山峦横在所有人眼前,气息冲腾,令人颤栗敬畏。 当霍去病的视线落在竹简上,简书上拨云散雾。 其中一枚简片缭绕的气机散开,写着兵圣孙武! 另一枚竹简上,第二团气息也露出了内容,却是兵祖吕尚。 此后的简片上,一枚枚的呈现出字迹,战国四大名将,白起,王翦,李牧,廉颇。 还有吴起,司马穰苴,淮阴侯韩信,最后一个赫然是大将军卫青! “此简书以我儒家手段为根基,又将孙武,吕祖生前之物融入,形成烙印。后世兵家,不论等级,只需将自身所修兵气送入简内,不被这些兵家先贤的气机排斥,便有资格称一声是学兵之人。” 众人只看白羽的言语气势,就知道想将自己的兵气送入这简卷,必定非常困难,蕴含着大不易。 白羽道:“霍去病,你自负名将,可敢将气息送入,一观真伪。” 我太敢了,这不就是后世唐宋弄出来的武庙玄幻版吗,把历朝历代武将封神,弄到武庙当中供奉,告知天地,英魂不灭。 在这方世界,董仲舒这么早就把这种变相的武庙弄出来了? 霍去病沉吟沉吟:他弄这个目的是什么,还让亲传弟子不远千里送到长安,进献给陛下?! 明白了,董仲舒这老头坏得很。 兵家的武庙,将领的排位,由他这個大儒来发起,界定,将历代名将推上神坛。 这会形成什么效果? 这是另一种形势的釜底抽薪,名义上是为兵家奠定根基,封禅神将,但同时也在无形中,让儒家地位更高,隐然位于兵家之上。 伱兵家的圣殿兵府,却要我儒家来推动界定地位。 “董夫子想用这种方法,将兵家推上神坛,也让儒家加冠,兵家御敌于外,而儒家治国,主理朝政,可是此意!”霍去病徐徐道。 白羽脸上异色乍现,握着兵府卷的手都随之一抖。 他没想到霍去病一介兵家,能看出他师尊董夫子的意图。 就在他震惊之际,霍去病将体内力量催发出来,送入了简书。 当他的手和简书接触,眼前景象倏变。 他像是来到了一座座竹简并列的‘大山’下,那山峰上就是历朝历代的兵家先贤,不世名将,甚或已经成圣! 而他意识中,对兵家的理解,对兵事的认知,包括自身潜力,都在这些兵家先贤大圣汇聚的气息前无法遁形,被感知,洞察! 恍惚间,霍去病仿佛听到了孙武,吕祖,听到了其他名将,划破时间,对他进行的问询。 这是一种心灵层面的叩问,直抵神魂! 这兵府卷确实神异,已经衍生出自己的规则,像是有了灵性! 霍去病眼前电光石火般闪现出自己往昔经历的一幕幕情景,自己学习兵法为的是什么,将来的志愿是什么?! 这一刻,他识海里的兵书,如同受到了刺激。 兵书上已经显现的几条兵家神通计策,欲擒故纵,关门捉贼,天赋美人计。 几条计策的气息溢出,彼此交融,叠加在一起。 每条计策叠加一次,威力就增长一层。 实意法腾蛇的简片上,无数文字也在交织,霍去病身上汇聚的兵家气息暴涨。 时间仿佛安静了一瞬,然后……突然炸开! 轰! 白羽手里的兵府竹简,仿佛被引燃了,化出一道气柱,如破天的兵戈刺穿了殿宇,直达天外。 白羽承受不住这股兵锋的气息,手中的兵府简,脱手而出。 那兵卷上兵气恢弘如江河,整个长安都有所感。 我的识海兵书计策能叠加,增长威力,刚才的叠加,让我的力量隐约触摸到了天人境………霍去病脑内闪过一个念头。 而此时,他识海内的兵书上,气息沸腾,强行打开了一条新的兵策神通简片。 兵府简卷上,一处空白位置,缓缓映现出字迹:年少鲜衣怒马,当立不世之功——霍去病! 字迹从模糊变得逐渐清晰! 白羽神色大变,目瞪口呆:“你居然将自己的名字烙印在了兵府卷上?” “有何不可?”霍去病淡然道。 那竹简中已经有的几个名字,孙武,吕祖,白起等人所占的简片,皆有气息和他交融,一股兵道的力量彼此相接。 白羽眼前一阵阵发黑:“他凭什么和春秋以来的几位不世名将并列,他还未带过兵,没有寸功!” 此时兵府简书散发的光晕减弱,慢慢消失。 殿内非常安静,所有人都被刚才兵府卷释放的气机所惊。 但他们并未看见卷上多出了霍去病的名字,只发现白羽脸色苍白惊愣。 霍去病已经从殿内失去踪迹,兵府竹简也被他给拿走了。 “你把简卷还回来!”白羽如梦方醒,迈步追了出去。&/div> 正文 第四十章 剽姚校尉 下午,太阳西移。 当兵府简被霍去病触动,气息直冲云霄。 长安东南方向,千里外的一座城池里,有一老者缓缓抬头,远眺苍穹。 他头戴青色类似纶巾的头冠,六旬上下,但目光灵动深邃,又显得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他只有常人身形,脸皮白净,有种从容内敛的气质。 他从屋内走出,来到院落里,远望长安。 他就是董仲舒,儒家夫子境,距离真正的半圣这种神话层次也只一步之遥。 蓦然回首,他这一生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 当年献治国策给刘彻,推动了他的儒家修行,也奠定了他的地位。 但他仍想做些什么,为国,为儒家,也为自己。 华夏的春秋时期,其实是一个真正的神话时代,思潮迸发,是真正百家争鸣的大世。老子,孔子,鬼谷子,庄周,法家,医者等等这些让华夏为之自豪的人,层出不穷,数不胜数。 这些让后世叹为观止的人和思想,追溯其源头,都在那个时代争先恐后的出现。 道,儒,农,墨等等流派争鸣,璀璨千年。 后来的独尊儒术,某种程度上其实是一种文明和思潮的倒退。 后世动辄说儒家治国平天下,知儒而不知儒之外。 不是说儒家不好。 但儒体系以自身为核心,把神权、君权、父权、夫权贯穿在一起,形成了帝制神学体系。 到了后世会发现,你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在为帝制皇权服务…… 儒家的这种体系,董仲舒是最主要的推动者之一,也是受益者。 他因为尊儒术,讲伦理纲常的献策,得武帝认同,也被天下儒家学子认同,成就了如今夫子的地位和修行。 但他仍想再做点什么,攀上儒家至高无上的亚圣,乃至圣人境。 所以他耗十年心血,再次让弟子白羽携兵府简进献武帝。 此举若成,不仅能进一步巩固儒家地位,压兵家一头,他董仲舒也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每个想进入兵府,名传千古的兵家,都会想起兵府体系是他这個夫子所界定,推动,无形中产生的影响力,连兵家的领域也会被他收割一波。 这种影响,会随着兵家每个入驻兵府的盖世名将,一直传承下去。 拉兵家给儒家背书,是董仲舒的手段之一。 不过,情况似乎出了些变化。 董仲舒能感觉到他亲手祭炼,消耗了诺大心血的兵府简,气息激荡。 其中最核心的一股气机,被人触发,才可能出现这种波动。 “当世……有人能引动兵府简的核心气机,那简书用孔圣人传下来的手卷做底,又融入了孙武等兵圣的器物和兵书精义。 有人能和这股气机共鸣……是卫青,不,我已将他的名字提前送入兵府……” 董仲舒隔空远望长安,若有所思。 ———— 长安。 张骞府邸前殿的院落,霍去病就将迈出大门。 白羽自后方快步追上来,推动儒家之力,口含天宪,道:“兵者非贼,画地为牢!” 意思就是你走就走,把那简书还回来,不然就别想走。 他动用了儒家修行,天地协同,一股力量从虚空滋生出来,自四面八方将霍去病围绕在中间。 霍去病体内的锋芒遽盛,绽放出一缕兵家气息如大枪,霎时穿透了面前的阻碍。 “儒家果然善于卖弄口舌,董夫子的弟子,好修行。” 霍去病一步踏出,轰的一声,整个张骞的府邸都在晃动,声势骇人至极。 他的身形宛若缩减虚空,这一步走出去,竟然在十丈开外,完全摆脱了白羽的画地为牢。空间仿佛在他身上出现了快动作,一缕轻烟般来到府门外:“博望侯设宴,今日且不与你动手。” 白羽面色再变。 他在儒家领域已登堂入室。 儒家修行,初始需‘苦读’,以‘书山’化出‘学海’,此三重境界又分为不同的小境界。 儒家不修体,所以不需要修行全部的下九境,开了体窍,便可接引天地之气,展现神通,也就是跨入了天人境。 白羽年纪轻轻,已跨越了学海,成为真正的‘学子’。 儒家神通,最直观的体现便是以口诛笔伐,调动天地力量。 让白羽没想到的是,自己对上前期修行最难,阻碍重重的兵家霍去病,会被其轻松摆脱。 “这兵府简我拿回去看看,以后还你。” 霍去病走到大门口,声音遥遥响起。 白羽探手从袖口拿出一枚简片,其上却是书写封存着一门儒家神通。 这兵府简是董仲舒所写,所谋,要献给皇帝的东西,就这么被霍去病拿走了算怎么回事? 然而白羽还未来得及发动简片,便见门口的车架上下来一个内侍。 正是皇帝的近侍董旭。 他看见往外走的霍去病,喜道:“我去府上找霍侍中,得知侍中来了博望侯府,果然在这里。” “陛下宣侍中入宫。” 董旭道:“我亲自跟陛下领了口谕,来找霍侍中,顺便活动活动。” 两人边说边出了张骞的府邸。 白羽总不能当着陛下的近侍动手,默然站在原地。 这时张骞等人也从正殿出来,看见霍去病和董旭一起走了,不禁忖道:陛下突然宣诏,出了什么事? 刘相,刘溪,公孙敬声,姚招,卓怀等人也都告辞,离府而去,却是准备一起去霍去病府上凑热闹。 张骞府内,只有刘迁,刘陵等少数人没跟出去。 刘迁坐在矮席后,眼神微眯的瞅了瞅霍去病离开的方向:“那董夫子的弟子拿出来的兵府简,被霍去病带走了,似乎是了不得的东西?” ———— 霍去病跟随董旭一路入宫,来见皇帝刘彻。 离书房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了刘彻的笑声。 霍去病进来时,看见刘彻一身帝袍,坐在主位,肩背宽厚,单手压在案上,有种指点江山的强大气魄。 他面前摆着一张大汉的疆域图。 他下首左右两侧的矮席后,分别坐着卫青和一个清瘦和气的老者。 这老者叫张欧,字叔,汉高祖刘邦建国功臣安丘侯张说最小的儿子。 张欧在文帝时期就为太子做事,到景帝的时候已位列九卿,再到刘彻登基,元朔年间,替代韩安国成为御史大夫。 御使大夫位列三公,次于丞相,相当于大检察长和纪检高官的角色。 张欧此时已从御使大夫位上退下来,但仍得武帝信重,时常来宫里行走。 “臣见过陛下!” 霍去病执礼后在矮席后金刚坐,挨着卫青。 殿内三人见他进来,都不说话,目光却全落在他身上。 还是刘彻先开口:“你三日前带着近千兵马出城,往西南去了,去做什么了两天才回来?” 霍去病道:“臣出长安后一路过武都郡,奔我大汉西部边境,统兵沿途奔袭疾行,以做训练。” 汉时国境,以西线边防距长安较近。 刘彻笑道:“奔袭疾行?朕问你,伱奔袭时,可是率兵打仗了?” “打了,臣奔袭总要有个目标,出武都郡,到西线边军的军营打听,有氐,羌等外族依仗小股游骑,扰袭边境。臣带兵奔袭了两个外族的游骑队伍。”霍去病回应道。 氐族就是后来出了苻坚的部族,是五胡乱华的动荡根源之一。 刘彻哈哈大笑:“你回来为何不报功?” “突袭外族游骑,是练兵顺手为之,歼敌不多,不值一说。”霍去病道。 “好个不值一说,你破掉的两支外族游骑,依地势和来去迅捷的便利,常有动作,有边境村落不堪其扰,边军出他们就撤,边军退了他们便来。” 刘彻道:“你带兵向来迅疾勇猛,正是这些游骑的克星,做的好。边军上表,加急送过来朕才知道。” “此事当赏,朕知你素来想入军中征战,如此,就允你正式任军职,先封你为……骠姚校尉一职。” 骠姚就是劲急迅猛之意,和霍去病带兵的方式颇为契合。 校尉是个中高阶的军职,次于将军。 骠姚校尉……一模一样,这头衔一下来,大概是要打仗了…霍去病心忖。 他隐约记得历史上的定襄北之战,大概是四月,但历史上的西汉中前期用的是十月历法,而这方世界被始皇帝早早更改了历法,大抵应该在五六月份发生。 现在已是四月初。 正文 第四十一章 新的兵策神通 被刘彻召见后,霍去病和卫青一起离开未央宫。 甥舅二人登上同一辆车架。 “我前日还听闻你被陛下斥责罚俸之事。” 车厢内,卫青瞅瞅自家外甥,目光如炬:“我看陛下刚才的态度……之前斥责你另有原因?” 霍去病笑道:“是顺势为之,我想做些事,让对方胆子大些,自露马脚。” “不过现在看,想让对手犯错,可能要用些更直观的手段,若任其慢慢观察,需要的时间会很长。” “你想做的事和淮南王长子有关,又或者……你怀疑的就是淮南王?”卫青也有他的消息渠道。 北军中尉张次公,同样有治防,探查各类异常,守护长安的职责,而张次公是卫青的人。 他消息灵通很正常。 霍去病想了想:“舅父要提醒张次公小心些。” 卫青讶然道:“他有什么问题?” 霍去病道:“他暗地里与刘陵私通,虽非大事,但时机敏感,刘陵……在前任北军中尉刘怀死后,和张次公关系突然亲近。” 霍去病点到即止,卫青微微皱了下眉头。 张次公是他麾下大将,打仗可是把好手。 “你有多大把握刘陵……甚或淮南王一脉有问题?”卫青问。 霍去病道:“现在还不好说,不独是刘陵,他哥哥刘迁还想强娶卓氏的女子为妾。” “卓氏,那个大盐铁商?” 卫青沉吟道:“你要谨慎些。伱既能看出来,陛下,茹泊虎不可能全无所觉,那毕竟是陛下的宗亲。” “我晓得,舅父放心。正因为是宗亲,所以我才想先试试,要换个人……哪用这么麻烦。” 卫青换了个话题:“刚才曾有兵气冲霄,动静不小,我和陛下都察觉到与你有关?” “董仲舒想为儒家谋事,送来一卷兵府简书,请历代名将入兵府排位,英魂不灭。”霍去病道。 卫青一听就明白了其中关键,淡然道:“单是一個春秋战国,兵家出了多少大贤,岂容儒家来给我们排位,董仲舒倒是好心思。” 霍去病抬手虚握,奇妙的一幕出现了。 他竟凭空抽出了那卷兵府简书:“舅父你看。” 卫青眼见外甥凭空拿出来的兵卷,惊讶道:“这是我兵家的战计神通,无中生有。你这门神通,竟修炼到了无形无迹的程度?” 刚才在张骞府上,霍去病的识海兵书和兵府简气机交织,冲开了一条新的兵策,便是这无中生有。 这条新兵策,在识海兵书上显现的非常凝实,仅次于天赋美人计。 他来未央宫的一路简单研究了下这门神通,发现能将一些随身之物以无中生有之术取出,收入。 卫青将兵府卷接在手里翻看,笑道:“上边还有我的名字。” “在世名将只舅父一人。”霍去病说。 卫青笑意不减,指着一处位置:“这不还有你吗?” 霍去病也笑:“之前没有,我又没什么战绩。” 卫青轻抚兵府简:“这兵简非凡,董仲舒用此物,所图怕是不小。” 他合上兵府简书,送回给霍去病:“儒家那套东西,对治国有大利,挡是挡不住的。这东西气息如此之盛,董仲舒费尽心思弄出来。 你拿在手里研究几日,给人送回去。 儒家和我们并非敌人,我们的对手是外族,不要主动进行兵儒间的消耗。” 霍去病手握兵府简,往身畔的虚空一推,那兵简顿时凭空消失。 “舅父拿着这兵府简没有特别感应吗?我之前以气机送入这简书,不知触动了什么,得了兵术无中生有,所以才想把简书拿回来看看。” “怨不得人说你跋扈,儒家要进献给陛下的东西,背后是董仲舒你也敢拿。” 卫青哑然道:“这兵府简我并无特殊感应,有些事需要时机来契合。” 又道:“你可知陛下为何突然加封你剽姚校尉?” “这有何难猜。 要打仗了,且这次陛下会允我随军。” 霍去病目中隐有神采飞扬,他等这天已经很久。 卫青道:“我奉陛下命,两天内就要出发去北线朔方郡整顿兵备。” 匈奴袭汉,多在秋后,而汉击匈奴,春夏居多。 历史上数次攻袭匈奴,大多是春夏时节。 刘彻让卫青亲自去整顿兵马,显然有宣战之意。 “边军在去年与匈奴交手后,就做好了今年再战的准备。陛下在两个月前,寒冬将过时便连下诏令,开始做准备。” 卫青肃然道:“匈奴人亦有所觉,我新收到的消息是匈奴会有使节过来,名义上是想谈和,但我猜他们是打算拖延时间,保证今年的夏收。 待秋季到来,就轮到匈奴主动来攻了。” 卫青说:“未来这两月,形势或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匈奴还敢派使节来?” “嗯。” 卫青对霍去病道:“陛下若允你随军,你离开长安前,去看看你阿母。” 霍去病愣了下,低声答应。 他母亲卫少儿,在他年少的时候,被平阳公主嫁给了前丞相陈平的孙子,太子詹事陈掌为妻,现在也住在长安。 独尊儒术,三纲五常这些是近几年才大兴的,在此之前女子改嫁并不奇怪。 卫少儿嫁给陈掌,霍去病就搬出来独住。 他的年纪身份,出入母亲新组建的家庭已经多有不便,走动也就少了。 “西域那边来人了?”霍去病想起张骞府上的西域大胡子。 “嗯,暗中随着一支商队过来的,想看看我大汉。陛下安排了张骞负责招待。” 少顷,车架来到卫青家里。 甥舅两人长谈到夜色初降,霍去病才回到自家府邸。 他一进院落,黑暗里就蹿出一个影子。 是大猫,用猫爪快速比划,通风报信,表示家里来了不少人。 霍去病已经感应到刘相,刘溪,姚招,卓怀,都在自家的前殿正厅。 别人不会来自己家里寻热闹,但刘相自持从小和霍去病相识,性子又是自来熟,能把霍去病的家当成自己家。 ……此时的霍府前殿,花红柳绿,竟有六七个舞姬在翩翩起舞,鼓乐声声。 人就是刘相招来的,是他从自己府上叫来的歌姬。 这几个女婢皆是青春年少,各个体态婀娜,被刘相调教的精通十八般武艺,能文能武,能深能浅。 霍去病得到大猫通报,并未去前殿,自行回到内宅的书房,准备晚课修行。 大猫也跟了回来,娴熟的往房梁上一跳,准备睡觉。 霍去病取出兵府简,进行查看。 而他的意识里,自家的识海兵书也在变化: “诳也,非诳也,实其所诳也。少阴、太阴、太阳。” 这段话的意思是诳,欺诈、诳骗。实,真实,真实与虚幻并存。 少阴,太阴,太阳中的“阴”指假象,“阳”指真象,意思就是用大大小小的假象去掩护真象。 这是无中生有战计的兵解真意! ———— 淮南王府。 “之前在张骞府上,董夫子的弟子曾喊出一句话,当时那兵简波动极大,你等可曾听清?”回到府上的刘迁面色微沉,一路都若有所思。 “当时霍去病与那兵简接触,名字好像烙印在了简书上!”一旁的侍从说。 “听那白羽所说,该兵简唯吕祖,孙武等兵家大圣方可入,霍去病也能简上有名,真是让人意外。”刘陵目光闪烁,脑海里掠过霍去病当时催发的气机,心下亦是难免惊艳动容。 “你们去查查,霍去病今日离开时,被陛下召见入宫是为何?” 刘迁吩咐道:“另外,对付卓家在各地的产业要小心,人手不要用我们自己的。” “唯!”侍从答应一声,旋即告退。 ps:新兵策会很好玩……求追读求票,拜谢 正文 第四十二章 兵蛇吸水,古井丹气【周一求票】 夜色如幕,繁星满缀。 此时的大汉太史令还是司马谈,司马迁的父亲。 司马迁如今正畅游天下,行万里路,不在长安。 他家学渊源,幼时就有神童之称,又先后拜师孔安国和董仲舒两位饱学之士。 司马迁和白羽,有数年同门学艺的情分。 所以白羽来长安,就借住在太史令府上。 书房里,司马谈坐在主位,下首便是白羽。 司马谈生的细眉长目,额头宽广,鼻梁和嘴唇有些瘦削,身形比常人略高,穿一袭褐黄色的汉服。 听见白羽说兵府简被霍去病拿走了,司马谈沉默了好一会。 他浸淫官场多年,老成持重:“此事需好好想想,那霍去病背靠卫氏,又得陛下信重。” 白羽道:“依太史令所见,当如何?” “先将消息传回夫子那里,也可直接上奏陛下,东西本是要承给陛下,由陛下从霍去病手里讨回来,也一样。” 白羽叹了口气,原是想压一压那霍去病的气焰,想不到偷鸡不着,把米给丢了。 “你刚才说,兵府简的气息和霍去病相接,简上留下了他的名字?” “正是。” 提起霍去病在兵府简上留名,到此刻白羽仍有一丝惊色: “按师尊的意思,想登上兵府简的兵家,必是不世出的名将,兵家大贤。 那霍去病尚未带兵打过仗,就算有些天赋,也万不该登上兵府简。 太出人意料了。” 司马谈肃然道:“你不在长安,不知霍去病其人。” 白羽俊逸的脸上露出意外之色:“太史令的意思,是霍去病真有不世名将的资格?” “我掌记年记史等事,记录陛下起居也是职责的一部分,所以知道些旁人不知之事。霍去病幼时便天资纵横,故能得陛下看重,其余……多谈无益。” 司马谈道:“你可有办法能与董夫子联系?” “有,两种方法,一种是草船飞鹤之术,不需一日即可将消息传给师尊。” 白羽说:“还有一种方法,是用来应急的,可千里传信。但此方法颇珍贵,用过一次就要消耗师尊亲手灌注的信简。” “你现在就给董夫子传信,看夫子如何回复?”司马谈断然道。 白羽有些犹豫,董仲舒让他办事,他把东西丢了,本想自行把东西讨回来再说。 但转念想想,兵府简是师尊亲自祭炼,此刻董仲舒必是已经知道出了变故,终究瞒不住。 白羽取出一枚经过董仲舒亲自灌注气息的简片,凝神将今日发生的情况,写在了竹简上。 千里外,董仲舒取出同一种竹简,眼神微眯的看着上面的字迹: “霍去病!不战而登上兵府简……” 董仲舒略事沉吟:“这种情况,只能是其兵家天赋额外出众…… 那兵简内存放的一股兵气因他而沸腾,平白被他得了宗好处。” 霍去病…… 董仲舒写下回复:“此事你不必再管,为师会手书一封,送入长安。” ———— 书房里灯光氤氲。 霍去病在研究新出现的无中生有神通,还有兵府简。 “这门兵策神通,用在个人身上相当于随身百宝囊。” 催动无中生有,霍去病识海里的简片便释放出一股力量,与虚空交融,可以将物品放入一个固定范围内的‘神通口袋’。 但当前还放不了太多东西,无法用来当成搬兵的战计,只能当存放随身之物的兵袋。 霍去病尝试了几次,简直方便到极点,跟变戏法似的。 他旋即将注意力落在兵府简上。 兵简徐徐展开,兵圣孙武,兵祖吕尚,几位兵道大家的名讳,各自占据了一枚简片,隐隐有一股气机,浩荡厚重,还有种千军万马喊杀般让人神魂摇曳,兵锋凛冽的波动。 霍去病将意识送入兵简,自身所修的一股力量也和兵简相合,顿时如溪河汇流,变得茁壮雄浑。 神魂层面,他仿佛看见那一枚枚竹简上,浮光掠影般闪现出孙武,吕尚等人的生平,看见了他们对兵道的理解、认知。 兵府简光芒大作,自行悬空,熠熠生辉。 某种程度上,霍去病借助兵府简,与其中历代的兵家气息互通,相当于是董仲舒以十数年心血,用每日抄录剥离出来的兵家精义,在给他进行加持,对兵家修行的好处之大,难以想象。 长夜转瞬,来到了次日清晨。 霍去病口鼻间吁出一口气。 那气机凝而不散,居然绕着他的身体飞旋如剑,盘绕数周后,气机聚散,又化出一头披甲的猛虎,在他身畔无声咆哮。 随着霍去病吸气,猛虎之气散开,重新被他吞入口鼻间消失。 这一晚的修行,让他体内的兵家气息如同有了灵性,猛虎般锋锐。 而此刻,随着霍去病的吞吐。 他意识里那条腾蛇也出现变化。 整个腾蛇身上的鳞甲开阖,一枚枚阴符咒文闪烁。 这些咒文时而随腾蛇的鳞片脱落,融入霍去病周身的窍穴,皮肤之中。 他在吐纳气息时,身上像是多出了一层阴符兵甲,明灭闪烁。 这兵甲,将大幅度增加他的防御和战斗力。 而和兵府简相合修行,最大的变化来自古井和记载着本经阴符七术的简片。 记载着实意法腾蛇的简片上,那条腾蛇竟来到了井口边缘,对着井口做出抽吸摄取的动作,似乎要从井内捞取某些东西。 随着腾蛇的抽吸动作,井内有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息,被它吞入。 腾蛇的眉心出现了一個椭圆形的烙印,像水滴,又像是一种气机凝结的丹气。 此刻这丹气还非常弱,近乎不可见,却因为腾蛇对古井的摄取,以极缓慢的速度变得明显起来。 “得到兵府简的气息助力,显然提前引发了古井的变化,若是自己修行,也不知要耗时多久。” 霍去病一边思忖,一边结束修行,起身往房外走去:我体内的力量,短短时间已经稳定了兵九境的力量,正在接近天人层次的壁垒。 大猫也打了个猫懒,懒洋洋地从房梁上跳下来,和霍去病一起出门。 “你别乱跑,一会儿带伱出去一趟。”霍去病叮嘱大猫。 他走出房门,熊三听到动静,遂用木盆端来热水。 熊三还有一个任务,就是监督大猫进行洗漱。 大猫也有一个小木盆,里边放着清澈的井水。 熊三用一块粗布,将大猫的爪子包起来,让它自己擦脸。 大猫满脸大冤种的模样,显然不太乐意,用包着爪子的粗布抹了抹脸,然后不情不愿的张开嘴,熊三用一支马鬃做的小刷子,沾着细盐,帮大猫清理牙齿。 一个不愿意伺候,一个不愿意被伺候,一人一猫大早闹别扭是常态。 “刘相说他今日还要来找公子寻乐子。” 熊三向来直呼刘相这位中山王之子的名字,刘相也不以为忤,他小时候被熊三当面抽过一次,童年阴影很深,一直对霍去病的这位女婢抱着惹不起的态度。 “他们昨晚几时走的?” “亥时初。” 霍去病和大猫吃过东西,准备出府,却在府外遇上了卓怀的车架:“霍侍中。” 霍去病循声看去:“你在府外等了一晚上?” 卓怀尴尬的笑了笑,得罪刘迁,在他来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大意。 “你的事,我已经做了安排,你只要注意卓氏下辖的产业,有变故及时来告诉我就好。” 霍去病交代了一句,便带着大猫再次入宫。 今日舅父要离开长安,去整备兵马,连刘彻也要出宫,亲自为兵马送行。 正文 第四十三章 夫子传讯,打草惊蛇 晨光初露的时间。 有数道微光闪烁,破空飞进长安,最终落在了不同的人手里。 …… 兵者,国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 每逢战事,刘彻都会亲登城头,送兵将出征。 霍去病进入内宫时,宫里朝会刚散,正在做准备。 书房,刘彻坐在主位,下首分左右,是刚从朝会上下来的文武,都要随他移驾,一起去送军。 卫青一身戎装,披轻甲,气度沉稳,不动如山。 百官之首的位置坐着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他就是西汉名臣公孙弘,春秋大家。 现在的丞相。 他也是汉历史上第一个以相位封侯的人。 他时年已近八十,主仁政,在位期间多有建树,虽然有些主张并不为尚武的刘彻所喜,但相位稳固,总体来说君臣相合。 “稍后出行,朕先预祝卫卿凯旋,以扬我大汉之威。”刘彻声音低沉。 “臣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卫青肃容道。 “时辰已近,走吧。” 古时出兵,是要择取良辰吉时,映合天地的。 群臣纷纷起身。 半个时辰后,帝驾经未央宫北门出,沿安门大街上的御道往城门行去,沿途戒严,兵甲森然。 距刘彻车架最近的一队精锐禁军,便由霍去病统带护驾。 随行的队伍里,还有其他大臣,以及部分皇室宗亲。 张骞也带着那名胡人使节,跟在队伍里。 霍去病远远扫了眼那名胡人,心忖:此番蓄意扩大了舅父出兵的仪式,主要原因就是要借机展示我大汉兵威,给这胡人使节看。 那胡使昨日对霍去病在张骞府上的表现记忆深刻,见他转头,立即颔首示意,态度友善。 “去病,你昨日在张骞府上,可是夺了董夫子要给朕的东西?” 刘彻的声音从车架里传来。 霍去病策骑靠近车辇:“确有此事。” 黑色镶红纹的车帘随着车辇前行,有节奏的轻微晃动。车内传出刘彻低沉的声音:“你倒坦诚。” “董夫子的弟子非要用兵府卷让臣试试,所以臣就试了。” “然后就把人的东西直接抢了。” 刘彻似乎有些忍俊不禁:“朕早上起来,宫外飞来一枚竹简,是董夫子不惜消耗,亲自给朕传来的信简,东西呢?” 兵府简的羊毛还没薅完,但刘彻亲自询问,霍去病有些无奈,伸手无中生有,从虚空把兵府简掏了出来。 刘彻在车架里一抓,简书如同隔空跳跃般直接出现在他手里。 刘彻翻开兵府简,逐行查看。 孙武,吕尚,这些名字陆续呈现,翻到最后,接连看见卫青和霍去病,刘彻不禁勾了勾嘴角:“鲜衣怒马……董夫子来信,说你的名字能被兵府简认同,是朕之幸,国之幸!自殷商以后,若论兵家资质,数你最高。 还说惟其如此,愈发要对你严加教诲……夫子也对你寄予厚望。” 这老夫子要捧杀我,满嘴表扬……霍去病念头起伏。 刘彻看完又将简书凭空一推,送回霍去病手里: “这兵简最核心的一股气机被伱引动,既如此,便允你再用两天,但要记得,这简书朕另有用处,不可毁坏。” 刘彻接着说: “你何时学了无中生有的神通? 昨日见朕时,将这简书藏在无中生有的兵袋内,朕一时不察亦未曾发现。” “就昨日气机与这兵简相接,感觉到其中一股力量涌出,才得了这门神通。” 两者说话时,后方随行的队伍里,一辆宽敞的车架内坐着两名大臣。 他们遥遥眺望前方的皇驾,以及皇驾旁随行的霍去病。 车内主位坐的是御史大夫,名讳颇为少见,叫番系,一身官袍,面容清隽,下巴留着短髯。 他侧首坐的是太常周平。 “除了我,你可是也接到了夫子的传讯?” 刘彻的车架距离不远,两人说话极为谨慎,以手指凌空书写,连儒家气息都不用灌注,没有任何惊动。 周平微微颔首。 “夫子来讯说那霍去病不战而登兵府简,必是兵家大才……先有卫青,又有霍去病,若任其扬名天下,则兵家随之大兴。以陛下的性子,至少数十年内,我大汉的兵锋只会越来越盛。 夫子多年谋划,罢黜百家之事,怕是要就此停滞,很难实施。”番系道。 “然则夫子也说,能登上兵府简者,拦是拦不住的,你有何良策?”周平问。 “既拦不住,那就延缓其成为名将的速度,争取时间以做其他安排。” “如何延缓?” 御史大夫番系写道: “削其志,以分化他在兵事上的才能。他才十七,有了家室还能专心兵事否?有了妻女还能专心兵事否?被转移了心智,还能专心兵事否?” “亦可尽量减少其带兵出征的机会……” 周平也写道:“怕是很难,他日夕在陛下身畔,机会难寻。” “不试试如何知道……” 两人交换意见时,车架迅速来到了长安城北门外。 刘彻自车上下来,沿内城的阶梯,登上了城头。 适时城外的长安卫军绵延,兵马显赫,黑压压的排开,一股兵意竟将云层冲开,无法凝聚。 霍去病乃至群臣,依次跟在刘彻身畔登上城头,看向城外以万计的汉军,无不心头起伏,情绪激荡。 当刘彻按祭祀礼仪,亲自诵读兵祭,昭告天地已毕。 下方千军万马的前方,卫青对城头遥遥施礼,万军叱咤,声震云霄,连城墙仿佛都在声浪中震颤摇晃。 随即,卫青拨转马头,在众将簇拥下,旗帜猎猎,往北而去。 大军蜿蜒,马蹄踏地,军威鼎盛至极。 这支兵马会和卫青一起,去到北线的朔方,云中,定襄三郡进行整顿。 霍去病多年前就发现,这方世界比已知历史上的汉时,兵马更鼎盛,数量也多,单是长安卫军的精锐兵马,就有十万众。 此次以卫青率中将军公孙敖、左将军公孙贺、前将军赵信、右将军苏建、后将军李广、强弩将军李沮等将领,共同奔赴北线。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一起走,有些将领会在未来几日,陆续携粮草辎重,出发去和卫青汇合。 等大军远去,刘彻便起架回宫。 有部分皇亲宗室,也随队观看军威,此时才散去。 其中就包括淮南王长子刘迁。 他回到淮南王府,却是见到妹妹刘陵迎了上来,脸色严肃: “刚接到的消息,张次公也被卫青召集,说要让他一起出征。张次公三日内就要出发,和卫青汇合。” “张次公被调走,这么突然?” 刘迁心头微沉,和刘陵面面相视,都看出对方脸上一缕而过的惊慌。 张次公被调走,是不是意味着刘陵和张次公的接触,已被察觉……那别的事,有没有也被人察觉? 刘迁想了想,回头问:“昨日,我让你去调查霍去病被陛下召入宫中的原因,可有消息?” “有。 霍去病四日前调集卫军兵马,往西南方向行军操训,在西线奇袭了外族游骑。他回来后,陛下有所封赏。” 身后的侍从道:“他带上千兵马出营,见者不少,回来时也未作隐瞒,行程并不难查。” “长安卫军都知道霍去病经常带兵操练,他十四岁时就说过,匈奴人长在马背上,要想在骑术上赶超匈奴,就要比匈奴人更熟悉马性。长安卫军中有些人听其建议,多年与马同吃同住,连腿都因为长期骑行而略微弯曲。” “据说霍去病自己操训时,也和马一起吃住,驱马成瘾。” “这么说,他经常带兵离开长安?”刘迁目光闪了闪。 “是,据说每月最少一到两次。” 刘迁抿了下嘴,迈步走进殿内。 与此同时,回到未央宫的霍去病发现意识里的兵书上,有字迹闪烁:“疑以叩实,察而后动;复者,阴之媒也。” 意思是反复叩实查究,而后采取行动,是发现隐藏之敌的重要手段。 这是打草惊蛇计的兵解! “你们最好把尾巴藏紧了,别露出来。”霍去病心忖。 刘彻走在他身前一步的位置,道:“匈奴要来使节,已过了北线,预计三五日可达长安。西域也来了個胡使,你稍后去见他,带其观阅我朝之威仪。”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猫社交,大决心 汉时的西域,分为婼羌、楼兰、小宛、大宛,精绝等数十个国家。 这些国家有的是游牧部族,有的是固定的城郭之国。 他们的姓氏五花八门,但也有和汉人近似的姓,比如于阗的尉迟氏,龟兹的白氏(帛氏),且弥国的龙氏。 龟兹位于西域中部,地理位置承上启下,串联西域南北。 这次暗中来汉的胡人使节,就来自龟兹,叫帛旗木。 霍去病奉刘彻命,和张骞一起,接待这位帛旗木使节。 此时一行人位于长安城郊,一处大汉的工造营地内。 密侦所在的梁园,也有一支工造队伍,但那里主要是研究制作一些精妙的东西,眼下这处城郊的工造营,则是军械制备地点。 刘彻让霍去病带领胡使观大汉之威仪,军械是最直观的一个部分。 工造营的大殿内,体型高大的帛旗木和霍去病,张骞三人并列,其他人随行在两侧。 他们面前,摆放着诸多军械,刀枪剑戟,还有甲胄,弓弩。 霍去病上前抽出一柄环首汉刀,全刀长在三尺以上,宽约三指,刀身平直,刀背增厚,刃线略微带弧,斜收。 这种汉刀光可鉴人,单是拿在手里就有一种寒气照面之感。 那胡人使节也拿了一把,颠了颠重量,细看刀锋,刀柄等细节,又以手指敲击刀刃,侧耳倾听,声音脆而不断,袅袅如琴,说明韧性绝佳。 这胡使显然是个行家。 霍去病反手做了個侧劈,虚空倏地出现一道被切开的细线,好一会才消散。 奇妙的是他这一刀速度如电,却没有破空的声音,将锋芒尽数收敛在刀刃内。 随手一刀,没有声音,但刀意锋锐无俦,殿内众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寒颤。 那胡人相当识货,眼神微亮。 这位年轻的汉人将领,每每让他感觉惊艳。 “近年我大汉的冶炼技术有所改进,和你西域也有关系。”霍去病回头道。 西域在汉时就能造弯刀,让金属有了更强的韧性,匈奴也吸收了西域的兵造优点,在武器上进展非常大。 华夏也一直在改良冶炼技术,眼下这种环首刀,韧性,锋利程度,都有调整。 更关键的是其单面开刃,不仅利于劈砍,且更容易锻造,铸造时长也大幅缩减,已经取代了剑在军中的地位,大量配备。 这个变化过程,同样吸收了部分西域带回来的冶炼技术。 霍去病和张骞,帛旗木在工造府内各处行走,偶尔展现部分军械的威力。 还有一种小巧的战弩,是汉军的主力武器之一。 造型精巧,便于携带,射出去的箭,只有巴掌长,祭刻了前秦的一种秘文,甚至能破甲。 这种弩,已经初具枪的雏形。 查看过程中,张骞不时用胡语讲解这些器物的产量,军中的配备情况。 那胡使帛旗木连连点头,偶尔会掠过一丝惊色。 上午让他观汉军列阵出征的威势,下午再带他看部分军械,目的就是让他知道大汉现今的国力,兵力。 这是一种‘肌肉’展示。 眼见目的已达,霍去病和帛旗木,张骞一行回到城内,便打算告辞去做其他事。 走之前,他看向胡人使节:“你既能代表西域来我大汉,当知彼此相交,贵在坦诚,这是我汉人的礼节。”话罢才洒然去了。 帛旗木露出稍许惊愕之色。 霍去病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说他不够坦诚。 帛旗木忽然纵声以一口带着浓重胡人口音的汉语道:“我承认我是会说汉语的,我今晚要离开长安,霍侍中若来,我便与你坦诚相见。” 霍去病并未回头,摆了下手,登上车架而去。 他如今的感知能力何其敏锐,早发现这胡使有隐瞒,重点是他的‘脸’。 下午,天有些阴。 霍去病来到和未央宫比邻的长乐宫的长定殿。 刘清今日穿了一袭湖水绿的汉服长裙,白色的绣云履在裙下若隐若现。 她得到女侍通知,来到前殿时,便看见了身姿笔挺如枪,面容冷峻的霍去病。 俩人关系略微妙,毕竟上次见面还交过手,虽然是演戏的相互配合,但总归是刚打过架。 刘清文文静静的在主位入座,饱满的臀压在小腿上,侧溢出圆滚滚的弧线。 汉时的跪坐,其实在矮席后多会放一个小平凳,不然坐久了,腿能麻到血栓,根本站不起来。 有的矮席前方还设有垂幕,让人看不见里边,也是为了久坐后,能调整姿势。 “要打仗了,公主可知道?”霍去病开场白。 “所以霍侍中是来问米丹炼制进展的?”刘清反问。 霍去病拿出有求于人的态度,招了下手,大猫满脸不情愿的从窗口纵身出现,眼神幽怨,对主子把自己卖掉换米丹的行为表达严重不满,但是不敢反抗。 不过它已经想好了对策,从窗口纵进来以后,往前凑了凑,忽然速度如电,一把扑到刘清面前,探出舌头就舔刘清的脸,脑袋则在刘清身上拱来拱去,表达亲切。 大猫的求生欲出乎意料。 刘清近乎下意识的接住了大猫,俏脸迅速变红…… 她推了两下,想让大猫下去,但大猫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把指钩亮出来,死死地钩住了刘清的衣襟,一副打死也不撒手,我就要和你好的态度。 霍去病眨巴着眼睛,心忖这猫好像不能要了,太丢人了。 刘清试了几下发现实在扯不下来,和大猫对了下眼神,决定各退一步。 刘清的手从推变成抱,大猫则安分下来,发现了新大陆般惬意地蛄蛹了两下,找了个舒服位置,回头瞧瞧霍去病,舔了下嘴,有些得意。 行吧,猫能自己化解和刘清的恩怨最好,省的多费口舌。 霍去病重新询问米丹进度,刘清细心解释,还带他亲自去后殿查看。 到霍去病准备离开,发现大猫居然没理会他,在刘清怀里乐不思蜀。 这猫叛变了? 霍去病自己从长定殿出来,又去了密侦所在的梁园,见工造令。 他之前就曾找过工造令,想打造些东西。 傍晚,霍去病才回到霍府。 府内颇为热闹,刘相和姚招都在。 霍去病觉得奇怪,刘相到了晚上,竟然老实待在自己这里,没去找快活? “昨日姚招和我一起,在你这里喝多了。” 刘相瞅瞅霍去病,脸上露出有些奇怪的神色:“他说你有一门神通,能让全身硬如甲胄……咱们相识多年,我就直说了,我想学。” 就知道这货连日登门一定有事。 “教不了,天赋是与生俱来的,看尺寸。”霍去病施施然的往后宅去了。 刘相也不着急,对他这种常被掏空的人来说,得知霍去病能加持身体强度的神通,简直是福音。 他是下了大决心要学的,霍去病一时不同意也不要紧。 他决定晚上就住在霍府,且以后要常住,不教就不走。 他自己在府上找了间房,摆出常住的态势。 他这边安顿好以后,姚招鬼鬼祟祟的凑进来:“等伱学会了,也教教我。” 刘相大气道:“可以。” 姚招打个招呼就走,刘相便在府内住下了。 与此同时,长安西门外一支商队正离城而去。 帛旗木就坐在其中一辆车架内,随队返回西域。 车上无人之后,他伸手一抹,露出另一张脸,身形也在收缩变矮,却是个二十余岁的女子,回头看了看长安。 ———— 大汉北线边境的朔方,云中,定襄三郡继续往北,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而在茫茫草原深处,狂风凛冽。 匈奴王庭乌兰巴托,和狼居胥山比邻。 伊稚斜是这一任的匈奴大单于,掌管着匈奴浩瀚辽阔的草原和各部数十万兵锋显赫的游骑军。 他是匈奴前代军臣单于的弟弟,在军臣单于死后,打败了王位继承人——军臣单于的儿子,自己的侄子於单,夺取王位。 同一个夜晚,他远眺南方,刀削斧刻般线条转折凌厉的脸上,眼神炯炯:“我匈奴今年和汉人之战,至关重要。” “大单于放心,各部此番集结大军,汉人绝非我匈奴对手。 我只是不明白,大单于为何要派出使团,在此时去长安?”伊稚斜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是匈奴的左贤王,他同样在眺望南方。 伊稚斜并未回应,思忖道:应该快到了。 就在两日后的下午,一支匈奴使节团,来到了长安。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匈奴,大丹 天气很好,阳光西斜。 匈奴大都尉呼衍晔带领的一支三十余人的匈奴使团,在汉军的监督下,由北向南,进入大汉后,经朔方,上郡,北地等郡,一路靠近长安。 当这个下午,长安雄伟的城墙遥遥出现在视线里,呼衍晔从马车内探头外望,眼神瞬也不瞬的盯着长安。 自从进入汉人土地,他们就被要求换乘车辇,不许再骑马。 呼衍晔在匈奴担任左大都尉,相当于大汉次于九卿的一个官位,职务很高。 与呼衍晔同车的还有他的副手提曼,以及族中著名的勇将,负责护卫工作的须卜纳。 呼衍晔今年四十出头,年富力强,头戴匈奴特有的一种皮盔,上有横纹,头发从中穿出,宛若猛兽。 当被他注视时,宛如被恶狼盯上,会感觉到逼人的压力。 呼衍晔的副手提曼人在中年,在匈奴人中算是颇为瘦弱,给人的感觉要和气很多,实则此君在匈奴恶名卓著。 传言其幼时家中贫寒,冬季无粮,曾以饿死的人肉果腹。 负责护卫工作的须卜纳却是生的狂放不羁,头发在脑袋上编成一根粗壮的发辫,身上气势强大。 四月初的天气,他似乎有些热,胸口敞开。 比起汉人,匈奴人亦有其独特的修行方式,是他们信奉的萨满教的魂灵修行,也有血脉般的能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步增强。 须卜是匈奴族姓之一,族中历代勇士辈出。 “这次南来,当真无趣,打又打不得。 原以为能弄两个汉人女子,看这些汉军对我们寸步不离的态度,怕是也不行,早知这样我就不来了。” 须卜纳咕哝了一句,看了眼长安:“汉人将城池修的山峦一样高大,天生就是胆小的民族,只知躲在城墙后,不敢正面与我匈奴勇士冲杀。” 呼衍晔看向须卜纳:“你可是忘了这次来汉的目的,出发前,你是怎么答应大单于和我的?” “我当然记得。” 须卜纳有些烦躁的道:“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汉人只会躲在城墙后,便如同我们养的牛羊,一旦摆脱了城墙和木拦的守护,就会被狼群吃掉。 汉人把城墙越修越高,却没想过只有自己强大了,变成狼才能在草原上吃肉,捕猎羊群。” 呼衍晔叱道:“汉人如果弱,为何我匈奴近年来数战都难取胜?” 须卜纳大笑道:“当狼群分散了力量,开始为了食物彼此争抢,自然就不能打胜仗了。 过去几年,我匈奴各部不能齐心,被汉人钻了空子,若我们正式起来,汉人哪是我们的对手?” “我们这次来汉人的都城,决胜的主因又不在我们这,而在我哥哥须卜晖,只有汉人才以为我们是来求和的。” 几人在车架里以匈奴语交谈,声音没有半点收敛,但其实并未透露任何具体内容。 车外有两個密侦的人,骑在马上随行,暗自交换眼色。其中一人微微摇头:“这些匈奴人看似粗犷,其实是故意说给我们听的。” 转眼间,匈奴使节的车架靠近长安,被九卿之一的大行令,安排人迎入城内。 大行令是汉时负责掌诸蛮夷,或属国来使礼仪等事的官员。 ———— “匈奴人来我大汉,到底要干什么?” 傍晚,霍府的前殿里,刘相随手拿起一个柰子,咬了一口。 果肉细腻,口感清甜,汁水也足,味道非常好。 作为宗亲,他前几日就知道匈奴派了使节过来。 这几日长安的权贵阶层,议论最多的就是匈奴。 汉和匈奴多年纠缠,彼此交手,议和,强弱之势交替已延续百年。 刘相自己想不通匈奴人来的目的,问的是正在看地图的霍去病。 “匈奴人是想拖延我大汉春时的攻势,他们想在夏季牧草肥美的时节安心放牧,等到了秋季,要打要和的主动权就会落在他们手里。” 霍去病之前和卫青商谈过匈奴出使的目的,只是不清楚他们具体要用什么手段。 单靠两片嘴巴是不可能的,匈奴人必定有实际行动,来策应他们这次出使。 霍去病的视线,在地图上来回游睃。 地图上标注着大汉的土地,西侧是羌族,氐族等游牧部族,北侧是匈奴。两者之间则是连接着西域诸国的狭长通道。 “依我看,匈奴是看准了我汉人向来不斩来使,所以才敢跑过来。” 刘相吃光了一个柰子,伸手又去拿,蓦然抓了个空,转头才发现是熊三站在一旁,拿走了装柰子的高脚木托,并怒视刘相: “我家公子还未吃,一共只四个柰子果,你都吃了两个了,还拿?” 刘相从小就对熊三有些畏惧,老老实实收回了拿果子的手:“你说陛下会怎么对这些匈奴使节?” “依陛下的性子,会将这些匈奴人晾在一边,让他们自己暴露目的。”霍去病淡然道。 “我天天待在这,你是不是很烦?”刘相突然换了个话题。 霍去病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那门神通对我真的很重要。” 刘相看见熊三出去洗果子,小声道:“我不瞒伱,这几年我的身体有时候不太管用,你得帮我!” 当一个男人对你坦诚自己不太男人了,并且还算是自己的发小,霍去病无奈道:“教你你也学不会。” 见刘相要说话,又道: “学这门神通要先贯通兵家下九境,破入天人境前后,才可能开启神通,而具体能获得哪种兵策还不好说。 以你的资质,可能学上二三十年,都未必能贯通全部下九境。” 他说一句,刘相面色就白一分。 等他说完,刘相彻底绝望,脸色惨白。 霍去病:“我可以帮你加持一次,咱们说好,你要是同意,往后一个月我最多帮你一次,其他时间别来烦我?” 刘相立马起死回生:“那我今天就要用这个月的次数。” 霍去病叹了口气,推动意识里的兵书,天赋美人计化作一股气机,凌空加持在了刘相身上。 同一瞬,刘相仿佛找到了生命的真谛,不可置信般低头瞅了瞅,然后又看向霍去病:“那我走了,去病。” 霍去病摆摆手,自顾去了后宅。 值得一提的是大猫这两天在长定殿有了新欢,它现在是隔一天回来陪霍去病住一天,然后去刘清那边,不偏不向。 夜色渐深。 霍去病来到书房,闭目进入修行状态。 他发现当他全力推动识海腾蛇,兵书上几条已经开启的兵策,同样会有力量被腾蛇吸收。 那腾蛇眉心处,从井底汲取获得的一缕丹气,会随之变得充盈,就像一颗真实的大丹即将滚落。 单是这丹药散逸的气息,就让霍去病感觉自身的修行速度,比平时要快。 他据此猜测,腾蛇从井底摄取的气息,包括兵书中推送出来的兵策力量,都是在滋养腾蛇眉心的丹气,最终会为自己所用。 这枚腾蛇吞吐兵策和井底气息,乃至天地灵气形成的大丹,很可能会让他的力量,直接做出境界上的突破。 修行中,霍去病的兵家元神变得无比清澈,映合着天地。 长夜转瞬。 次日,霍去病来到未央宫,面见刘彻。 书房里,御史大夫番系,太常周平,大行令李息正在和刘彻谈议事情。 李息个子敦实,虽是大行令,却是兵家出身,跟随卫青数次出战过匈奴,有一股子彪悍气息。 刘彻在看匈奴使团呈上来的国书,对李息道:“先放这些匈奴人两天,他们自己就会忍不住把过来的目的说出来。” 李息领命去了。 刘彻将视线转向霍去病。 “陛下,我想领军出去一趟。”霍去病道。 刘彻嗯了一声:“出去操训?” “是,这次可能要出去的远些,需五六日的时间。”霍去病道。 刘彻也不多问,颔首道:“朕知道了,你去吧。” 霍去病去后,一旁的太常周平和御史番系对视:“陛下对霍侍中真是宽厚。” 刘彻看看周平:“有话就说。” 周平躬身道:“霍侍中已十七,早到了婚配的年纪,若有了家室,当可让其更稳重。” 刘彻笑了:“你想为去病说亲不成?” 正文 第四十六章 暗中已经发生 “臣确考虑过此事,比如鲁地史氏乃望族,家主是曾为九卿之一的史言。” 周平道:“再比如朝中几位大臣家里,亦有适龄女子。” 一旁的番系见刘彻不语,试着道:“依臣之见,霍侍中亦可与宗室女子相配?” 这次刘彻微微点头:“总要等他立下功勋,有了进阶封赏,才好安排,此时还早。” 周平和番系心忖:陛下属意的是将宗室女子嫁给霍去病……等他立下功勋,到时兵家在朝中的权柄将愈发鼎盛…… 而此时,霍去病已来到城外军营,点齐兵马,驰骋如风的离开了长安。 一晃眼,匈奴使团来长安,已有四五日时间。 大汉这边对他们不闻不问,但严密防备,出入都有汉军监视。 匈奴人似乎也不着急。 他们像是在等待某些事的发生,或者说消息的传来,而后才会坦露来汉出使的目的。 直到他们来长安的第六天,上午。 长安南城门内有一条长街,叫“藳街”,为外属使节来长安的馆舍所在。 匈奴都尉呼衍晔一行,就被安排在这里。 这天早上他们晨起后,再次递交国书,要求面见皇帝刘彻。 “算着时间,前日就是与你兄须卜晖约定的日期,最迟今晚,会有消息传到长安,我等此时求见汉人皇帝,正是时候。” 馆舍内,呼衍晔看了看几个随行人员。 须卜纳不以为然道:“你们还是太谨慎了,以我兄之力,便是汉人提前知道了又能如何?” 须卜纳的兄长须卜晖勇武兼具,是匈奴少有的杰出将领,且是这次计划的制定者之一。 正是他想出了遏制汉人在春夏出兵攻匈奴的办法,由他另带一路人马,亲自执行。 几人正在交谈,有一汉人官吏进来。 来的是大行令麾下执礼使于众,气质儒雅,但目光开阖,亦是颇具气势。 汉匈历年交战,各部官员对这些匈奴来使皆有敌意。 于众进来后眼神一扫,淡淡道:“大行令让我来告诉你们一声,陛下日理万机,不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有话我可以代为传达。” 于众话罢就准备离开,呼衍晔冷笑道: “不妨告诉你,我等来之前,我匈奴精锐已到达西域。若你汉人西线生变,伱可担得了责任?” 于众暗吃了一惊,心忖难道匈奴想推动西域人扰袭我华夏? 这难度极大,两地距离远,往来也不便,但西域的姑师,楼兰等国确在匈奴的紧密控制下。 而这两国的位置,恰好一南一北,扼守在汉和西域出入的必经之路上。 若真关乎边关战事,于众一个小小的执礼使,绝难承担其中的责任。 他迟疑了一下,准备回去上报,离开时步履急促,后方匈奴人的耻笑声这时候却是顾不上了。 他回到未央宫,将事情报给大行令李息。 李息数次随军征战,对匈奴人颇为了解。他这几日也在猜测匈奴来使的原因,闻言轻叱道:“无稽之谈,西域胡人小国林立,有何胆量来攻我大汉。” 不过西域若有姑师,楼兰等国牵头,组织一支兵马寻衅边关,倒是不可不防。 李息遂将消息上奏刘彻。 “若楼兰,姑师等国真有动作,匈奴人岂会轻易说出来?” 刘彻哂道:“不过他们想谋划推动西域跳出来阻路,应该不是假的,这就是匈奴人的依仗。 李息,就由你与太常,郎中令石建一并听听他们怎么说。” 半个时辰后,一干匈奴使臣,以呼衍晔为首,被带到未央宫的一间侧殿。 呼衍晔进来后,目光锐利的看了看坐在殿内的三位汉臣。 御史番系坐在主位,左右分别是李息和石建。 石建是开国元老万石君石奋的长子,目下为郎中令,也就是执掌禁军,长安武官之首。 石建已年逾七十,但精神矍铄,目光炯炯。 身高体壮的须卜纳见其年老,有些轻视道:“这般年纪走路都需人搀扶,竟还做武将。” 呼衍晔自行寻了個位置落座,从容道:“我匈奴人只敬萨满大神,余者皆不拜。” 李息身畔有吏员通晓匈奴语,当即进行翻译。 番系眯眼道:“你说有事要上奏给陛下?” 呼衍晔:“你等可是以为我匈奴来出使,是要对你们汉人求和?” “难道不是!”石建冷声道。 呼衍晔和提曼,须卜纳同声大笑:“自然不是,你汉人有何让我等畏惧之处,要来对你们求和?以往,你汉人和我匈奴交手,都是你们求和,将宗室女子嫁到我匈奴。” 汉匈和亲是汉初对匈奴的主要策略,确有其事。 汉向匈奴求和,意在以暂时的屈辱,换取休养生息的发展时间,是一种被动、迫不得已的措施。 当然,到了武帝时期,情况正在发生变化。 不过这几个匈奴人并没说错,之前确是汉主动对匈奴提过和亲。 殿内几名汉臣,尤其是老将石建,闻言脸色极为难看,这是大汉最不容被人揭开的伤疤。 石建人虽老,确是个暴脾气,闻言便要发作,却被番系拉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先听听这些匈奴人说什么,别耽搁正事。 须卜纳站在呼衍晔身后,一直在盯着老将石建。 若石建有动作,他将第一时间进行应对。 他们此来,有着强大的依仗,并非低头求和,即便在长安,须卜纳也敢动手。 眼见石建又坐回原处,须卜纳有些不屑的笑了笑。 汉臣的反应和他预料的一样。 他们几人表面张扬,实际上是在趁机试探汉臣的底线,进而分析刘彻的态度,为后续的行事制定方向。 “我听说前段时间,有一支西域来的商队,把龟兹的帛旗木带到了长安?”呼衍晔道。 匈奴使节来长安,不仅被匈奴人知道了,还知道的如此清楚,包括使节帛旗木的名字! 番系和李息脸上不动声色,瞳孔却是微不可察的收缩。 呼衍晔冷笑道:“我们已派出精骑,帛旗木所在商队,一个也别想回西域。” “你们可能还不知她的身份,她若死在来你汉人土地的路上,你们休想再和龟兹等国缔结和平盟约。” 呼衍晔的姿态愈发强硬,身体略微前倾,气势汹汹道: “这只是第一步,我匈奴还联系了楼兰,姑师等国,只要一声令下,你汉和西域间的联系会被彻底切断,一匹马也休想通行。” “笑话,此事岂是你能决定。”番系沉声道。 “是真是假,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不仅楼兰,姑师会有动作,你汉人疆域以西,很快也会有动荡出现。”呼衍晔说道。 这次连老将石建也心头微沉,他已经明白了匈奴人如此张扬的原因。 他们自己不想在春季和汉军交锋,于是暗中推动西域各部,甚或还利用楼兰,继续往南,与大汉西线之外的游牧部族羌,氐等族联系,以某些手段给予好处,扇动这些部族来汉寻衅,自己抽身事外。 所以他们真正的依仗,不是西域各国,而是要在大汉西线掀起波澜。 当然,呼衍晔说的不一定就是事实。他们若真已经谋划成功,大可不必说出来。 呼衍晔和须卜纳,提曼皆是暗自冷笑。 他们只说出了少部分计划,已让汉臣动容。 看来这次出使的目的,并不难达成。 “我家大单于说,若你们想和谈,可以将宗室女子送入我匈奴王庭。” 呼衍晔反客为主:“大单于还说,若秋时之前,宗室女子未入我匈奴,便会传令西域和我匈奴各部,发兵攻汉。” “你等若做不了主,不妨将消息告诉你们的皇帝,看看他的意思。” “最迟今晚,我说的是真是假就可见分晓。”呼衍晔起身往外走。 与此同时,霍去病带兵外出数日,刚返回长安,从西门入城。 他身畔还跟着两员将领,一个是姚招,一个是早年被匈奴劫掠,后逃回大汉参军的小将赵破奴。&/div> 正文 第四十七章 我! 日正当空。 未央宫,匈奴使节呼衍晔等人走后,番系,李息,还有老将石建联袂来找刘彻汇报: “匈奴的依仗应是要煽动羌,氐等西部牧族来攻我大汉。” “我觉得匈奴人说的未必属实,羌族当年也曾在草原上活动,被匈奴驱逐赶杀,仇怨极深,他们岂会轻易为匈奴所用?” 太常周平也在书房,几人依次对形势发表意见: “老将军此言差矣,为了种族的续存,曾经的仇怨算什么?只要有打动他们的好处,羌族为匈奴所用并不奇怪。” “若羌族和氐族真从西侧来攻,局势会非常不利。” “这就是匈奴的目的,把事情说出来,将水搅浑,规避我大汉的春季攻势。” 周平,番系脸上都有忧色,匈奴所说大概率是真的。 两者都是文臣,遇到这种情况,先想到的是稳一稳,查清匈奴所说真假,再做决定。 石建和李息却认为,绝不能被匈奴吓住。他们若真有把握,没道理将事情告知大汉,因为匈奴的一个使节说几句话,就调整大汉的攻势,才是笑话。 “若是假的,匈奴人何必说出今晚就能知真伪的话,这种谎言,有什么意义。” 周平和番系迅速统一意见。 两人打算拿出舌战群臣的本事,和石建、李息进行辩驳,乃至说服陛下,不可妄自在北线出兵。 刘彻坐在上首,始终不发一言,让人看不出心中想法。 另一边的匈奴使节团,很快回到馆舍。 须卜纳一路上都在哈哈大笑,回来后席地而坐,嘲弄道:“我说的如何?汉人没一个真正的勇士,胆小的像牛羊,只会躲在高墙后。 那几个官员,既懦弱又愚蠢。” 呼衍晔凶狠的目光中也带着些许放松的情绪:“看来此次出使,想达成大单于交代的事并不困难。” “只等我兄长有消息传过来,到时和汉人再谈,就可以步步紧逼。 他们若想今年不开战,除了宗室女子,还要让他们拿出别的东西,能生育的女人,畜牧,财物和铁器。” 须卜纳恶狠狠道。 提曼思索着说:“汉人不会那么容易屈服,此事的最终结果,还是要看你兄须卜晖。 他若顺利,过了西域,和羌,氐等部兵马相合,扰袭汉人西线,则汉人不仅不敢攻我匈奴,还要调兵去防备西线。 若你兄能联合更多部族,在和汉人西部边军的碰撞中,取得几次胜利,则大单于也将考虑直接出兵,对汉人形成夹击的态势。 到时汉人难以两面兼顾,必要大败!” “如果你兄须卜晖的计划不顺利,我们就要退而求之……” 匈奴人的真正谋划,其实是以少量精锐,借道西域,进入华夏以西的羌族,氐族活动区域,许以重利,拉这些游牧部族的力量加入。 包括西域诸如楼兰,姑师等小国,共同给大汉西线制造压力。 这么做可以让匈奴以少部分力量,达到牵制大汉的目的。最不济也能让汉兼顾西线,不得不延缓,甚至放弃对匈奴的春季攻势。 此计对匈奴来说,几乎没有损失,以小博大,借力攻汉。 他们只是答应氐族,羌族,扰乱汉人西线,劫掠所得全归他们,并应允羌,氐等族,会联合扫荡西域几個心存异动,和汉人暗中通商的小国,过程中的所得,同样都归氐族,羌族所有。 如此,匈奴以最小的消耗,便能得到撼动大汉西部边关的力量。 这是匈奴大单于伊稚斜颇为骄傲的一次谋划。 要是负责执行任务的须卜晖进展顺利,能拉入更多羌族,氐族部众,扩大战果,那么匈奴也将扑上来,从北面撕咬大汉。 从时间上看,他们已经不怕在此时说出来,给汉人制造压力。 等汉人做出反应,西线第一场战斗都打完了。 接下来,就等须卜晖发动的消息传来,让汉军证实真伪,注意力先转移到西线边关,到时主动权调转,汉人想解决西线,就要暂缓对匈奴攻势,且要防备匈奴趁机来袭。 届时匈奴使团的作用就会体现出来,汉人想平息战斗,将付出巨大代价。 想起汉人女子白羊般的细嫩滑腻,须卜纳探手挠了挠大腿,有些亢奋:“这次从汉人那里弄到女人,回去的路上就可以用她们找乐子,我要至少五个。 那些汉人女子的模样,我有一段时间没见了……” 一干匈奴将领,使团兵众,齐声大笑。 “我兄须卜晖那边不知是什么样子,若他顺利,大单于决定对汉人发起攻势,那才够味……” 一干匈奴使节正在大声说笑,馆舍外有人进来通报:“有消息传过来。” 终于来了……他们进入长安前,留了匈奴兵在外等候,好及时收到消息。 传递消息的人,从边关策骑,同样在汉军监视下以最快的速度一路传递过来。也就是说,匈奴使团收到消息,汉人那边也会同步收到。 须卜纳兴奋起身:“快,让人进来。” 很快就有一个匈奴骑兵,风尘仆仆的冲进来,未说话已先跪倒在地。 “说,我兄长拉动了多少羌族,氐族的兵马……”须卜纳瞪着铜铃大眼,一脸期待。 “禀左大都尉……骨都侯(万骑长)须卜晖被汉军斩首,所部一千五百精锐被击溃,逃散!” 嗡! 呼衍晔,提曼,须卜纳同时感觉脑袋像是炸开了,成了一片混沌。 屋里其他使节团兵将,亦是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须卜晖死了! 怎么会? 呼衍晔,提曼,须卜纳同时生出一个反应,消息出了错误!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汉军,哪来的汉军? 他们算好了日子,才在今日说出部分计划,震慑汉人,就是因为汉人此时即便知道,也什么都晚了。 然而他们刚说出口,汉军就杀了须卜晖?! 时间点根本对不上。 单说须卜晖本人,亦为匈奴名将,带领的一千五百精锐骑兵,更是实打实的投入,都是匈奴各部勇士。 哪来的汉军,不仅把他们击溃,还杀了须卜晖?! 一定是假的! 须卜纳一把抓住来送信的匈奴兵,狂躁道:“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证实过吗?快说!” 那匈奴兵惶恐道:“传回消息的就是被汉军击溃的骨都侯人马,他们只说那支汉军速度太快了,像我们大草原上的雄鹰,突然飞过来,刀兵比雄鹰的爪子还要锋利,从侧翼撕开了我们的队伍……” 使节团彻底安静下来,人人目光惊滞,只剩下须卜纳粗重的喘息。 “我不信……不信汉人能杀得了我兄须卜晖!” 同一刻,消息也传到了未央宫。 番系等人已经大致分析出匈奴的意图谋划,都觉得眼前形势棘手。 刘彻最先看到了侍从呈上来,密侦送达的密函。他的神色平静,但嘴角上挑,笑意逐渐扩散。 他把密侦传来的讯息,递给了下首位的御史大夫番系。 番系看后愣了愣,然后嘴巴微张,表情定格。 随即轮到太常周平:“这……这……消息属实吗?” 匈奴人的谋划,有一个最重要的关键点,就是需要须卜晖带领的队伍,能顺利推进,进入羌族,氐族,大汉以西的区域,计划才能围绕他一步步展开。 须卜晖被杀,匈奴的谋划相当于被人一击命中心脏,胎死腹中。 还没展开就已经结束! 密侦送来的讯简传到石建,李息手里,两人看见后,不约而同的感觉汗毛竖起,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袭遍全身,通体舒泰,仿佛灵魂都在欢呼。 旋即,所有人生出同一个念头:谁干的,哪来的汉军拦腰斩断了匈奴的谋划?&/div> 正文 第四十八章 他回来了 究竟是谁? 这事情越往细处想,越会觉得其中有诸多不易。 首先是这个人要能提前看出匈奴出使的目的,才有可能及时出手,遏其咽喉。 最近朝野上下,都在琢磨匈奴使团来汉的谋划,但有哪个敢说自己提前看破了匈奴的算计。 需要什么样的战略视角,才能洞察敌人意图? 仅此一点,就够得上名将级别。 其次是看穿对方的意图后,还要有能力及时赶到现场,并战而胜之,稳、准、狠! 这几点合在一起,谁能做到? 这需要强大的战略视角、判断力、执行力、战斗力,缺一不可! 刘彻嘴角的笑意不断扩大,终于变成明显的喜色,毫不掩饰。 有些事,之前不论如何笃定,但只有当它真正发生,成为现实,那种像是梦想成真的喜悦,刘彻已经多年没有过了。 这种规模的胜利,其实还不足以让他觉得惊喜,但…背后折射出来的东西正是他一直在等待的。 “朕当年,之所以要主动出击匈奴,不独是因为我大汉国力,军力日盛,还因为朕发现了卫卿。 朕原以为,得卫卿已是大幸,但现在,显然还不止于此……”刘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石建,李息,番系,周平视线交错。 除了卫青,让陛下如此欣喜,这次击溃匈奴谋划的是谁,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六天前,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意气飞扬,统兵离开了长安。 六天后,他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皇帝振奋,让群臣激荡! 霍去病自己并没太当回事,突袭了一個匈奴的投机分子罢了,想策动西线的游牧部族,干扰大汉袭匈的攻势,构思不错,手段也有些想象力,可惜遇上我了嘛。 霍去病笑了笑。 卫青在前线厉兵粟马,他这个当外甥的总要做些事,也算是确保了前线的舅父能顺利开战。 而且这一战对他也有好处。他识海里的兵书上,釜底抽薪的兵家战计,熠熠生辉。 釜底抽薪,直接击溃匈奴谋划的关键点,一击便结束了双方的博弈。 霍去病回到长安后,带赵破奴和姚招,一起回到府上。 奔波六天,一次突袭交锋,短暂但颇为激烈。 即便都有修行在身,也是非常疲劳。 三人沿路交谈,回到霍府,让熊三通知厨子,弄些好吃的上来。 作战奋勇,该享受的时候也不能少。 三个人,就算是一次小小的庆功宴。 赵破奴只有常人身形,甚或比常人还矮些,肤色黝黑,却给人一种钢浇铁铸般坚不可摧的观感。 他的眼神平静冷漠,眉骨上有一道短疤,是小时候,匈奴人抽打留下的。 他是奴仆出身,从匈奴逃回大汉后从军,被霍去病发现,提拔带在身边,自己也是分外珍惜能跟着霍去病的机会。 霍去病在军事上的才华,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年龄,甘心追随。 没多久就有酒菜端上来,三人边吃边谈。 未央宫。 刘彻这一整天都脸带喜色,下午早早的批完奏折,大步流星的来到了后|宫的椒房殿。 未央宫建筑群中,皇后住的宫殿便是“椒房殿”,取名是因其宫殿墙壁内参杂了椒粉。 这样既能使殿壁呈暖色,室内有温暖感,又能使殿中芳香袭人。 椒房殿坐北朝南,殿前设双阙,如同两座角楼,翘角飞檐。 宫殿之前置‘阙’是十分罕见的,不仅美观,且非一般宫殿所能为,显示出椒房殿建筑规格之高,冠绝后宫。 “皇后!” 刘彻甫一进门,便纵声叫道。 他成为皇帝以后,很少有这种大声呼喊的情绪表露。 屋里的皇后卫子夫闻声惊讶,快步从正殿迎了出来。 卫子夫生的细眉凤眼,眉目间风情荡漾如春水,有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媚意,肤色白皙,琼鼻挺翘,唇红如胭脂。 她头戴华丽的冠冕,以朱玉为佩,身姿绰约,容貌万里寻一,是个绝色的美人。怨不得能以一介歌姬,成为一人之下的大汉皇后。 见到刘彻,卫子夫盈盈施礼。 早年她在平阳公主府上时,歌舞娴熟,一举一动皆是姿态曼妙,把自身的优点呈现的淋漓尽致。 “陛下为何如此高兴?”卫子夫声音清澈。 刘彻笑吟吟道:“朕娶了皇后,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 卫子夫以为老夫老妻的在说俏皮话,抿嘴浅笑,媚眼一勾一回,顺势倚在刘彻身上,伴着他往正殿走去:“陛下劳累整日,可要先沐浴,早点歇息?” “这个不急,一回让你见识见识朕的新手段。” 刘彻和皇后十几年夫妻,什么话都说。俩人玩高兴了,还有各种花样。 卫子夫嗤嗤笑道:“陛下还没说什么事如此高兴,让奴婢也跟着听听。” 刘彻点点头:“你那个兄弟卫青,还有外甥去病……朕得知甚幸!” 卫子夫很聪明,在刘彻说话时专注聆听,是个很好的听众。 卫青在北线,仗还没打起来,理应不会有大事,那么陛下高兴是因为去病……卫子夫念头一转,便猜到了大概的原因。 她自己也清楚,卫青和霍去病表现越好,她地位越稳固。 某种意义上卫氏,乃至自家外甥霍去病,他们是一体的,一荣俱荣。 “去病做什么了,那孩子有时是骄狂了些……若犯了错,还请陛下看在臣妾份上,从轻罚他。” 这也是卫子夫聪明的地方,明知刘彻高兴,是因为霍去病做了某些事,但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要收着说,绝不恃宠而骄。 刘彻大笑道:“去病多年跟在朕身边,能犯什么错?便是犯了些错,也是朕看着长大的,朕怎会罚他。” 当下便把匈奴人出使的谋划,连同霍去病的所作所为,期间的利害关系说了一遍。 “依朕看,这满朝文武,上到八十老将,无一人及得上去病的眼力和勇武,他与朕何其像也。你可知道,朕也看出匈奴人是要引动西线,转移我大汉的注意力,分散他匈奴的压力。 去病和朕一样,并且径直出兵将此事解决了!”刘彻坐下后单手搭在膝盖上,有些感慨。 他看霍去病是另一个视角,意气风发,从来无所畏惧,强大的执行力和盖世的军事才华。 朕如果上了战场,大抵就和去病差不多……刘彻心里美滋滋。 卫子夫掩嘴轻笑,媚眼流波:“那孩子可是来找陛下邀功了,他还年少,陛下不要奖赏过誉才好。” 刘彻笑道:“你却是不如朕了解他,他做了这样的事也只当是练兵顺手为之,绝不会来找朕邀功。去病曾跟朕说过,将来若有一日,他能马踏匈奴,夺回我汉人曾经失去的东西,再让朕赏他不晚。” “朕得卫卿,又得去病!” 刘彻看了看卫子夫,补充了一句:“还有皇后。” 卫子夫翻了个白眼,看来本来没有她,全因为弟弟和外甥才把她加上。 眼见天色渐晚,老夫老妻的沐浴更衣,然后飘飘欲仙,刘彻开始展示帝王手段。 这边大汉上下气氛欣然,匈奴使节所在的驿馆,却被一股随时可能爆发的凶气淹没。 须卜纳眼睛通红,宛若狂兽。 他到此刻仍不能接受兄长须卜晖已死。之前赶来通报的匈奴骑兵,被他狂怒下一拳锤在脑门上,生生打死。 须卜纳发起狂来,呼衍晔,提曼也拦不住。 两人此时都面色凝重,同样心慌意乱。准备良久的计划,被拦腰打断。 他们这支使团该何去何从? 别说须卜纳,他们两人也有厮杀一场的冲动。 “我不信有人能杀得了我兄须卜晖,若真有这个人,我必杀他,否则妄活一世。” 须卜纳怒意激荡。 夜色渐深,他却没有睡意,从馆驿内走到院落里,发出狼嚎般的叫声,满腔愤怒无处发泄。 就在这时,他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建筑转角,有人影闪过,像是馆舍内的汉人侍从,行迹鬼祟。 须卜纳狂喝了一声,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但是等他追到那人影闪现的位置,人已经不见了,地面上写着:杀汝兄者为霍去病,就在长安。 字迹潦草,却是匈奴语。 霍去病……是谁? 须卜纳的愤怒仿佛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炸开。 正文 第四十九章 不服就干 四月的长安,入夜后飘起了细密的雨丝! 霍府内院的观景湖上,波澜荡漾。 书房里,霍去病正在修行。 这次出击,让釜底抽薪的兵策闪烁生辉,从识海兵书内涌出一股力量,与天赋美人计,欲擒故纵,关门捉贼,几条兵策,共同推动了元神腾蛇的变化。 它在吞吐接受兵策力量的同时,古井中也有一股清濛濛的光晕,被其吸收。 腾蛇的眉心,那颗气机缔结的大丹微光流转,仿佛随时可能滚落。 霍去病破入兵九境没几天,根基已非常稳固,甚至开始触摸天人境。 修行中的霍去病,意识里倒映着周边天地。 随着时间的延长,感知的范围也在扩张。 先是整个霍府,然后连隔壁的院落,整条长街都如同井中映月,呈现在他的感知里。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 隔壁两栋院落外的一处房间,有人睡眠中的呼吸声被他清晰的捕捉,房梁上的木柱内,有虫子在蠕动攀爬。 房间外,雨滴在虚空划过的轨迹……如是种种。 整个思感的领域,以匪夷所思的状态,捕捉到诸多讯息。而后又自动忽略,在霍去病的意识里过不留痕。 时间已是午夜。 雨下的愈发大了,惊雷交错,连天地都随之明灭。 霍去病忽然捕捉到了一缕杀气,在迅速逼近霍府! 他缓缓睁开眼,身形从房间里消失。 隔壁的房内,熊三本在酣然大睡,呼噜声忽地戛然而止。 她打了个激灵,睁眼看去,霍去病一身玄色衣装,静悄悄的站在榻旁。 “公子。”熊三睡眼惺忪。 “有人闯过来,你去做些准备,对方进来后,截断退路,别让人跑了。”霍去病道。 他竟是想反过来设伏,将对手一口吞掉。 “对方有几個人。” “不确定,但这里是长安……” 熊三立马变得精神起来,纵身从床上跳落,披了件外袍便冲出房间,连鞋都没穿,赤足无声。 霍去病低头瞅了瞅:“这丫头比我脚还大……” 他有些替自家的丫鬟愁嫁,这将来谁要是娶了熊三…… ———— 霍府外,正是须卜纳带着两个近随,一路找了过来。 雨落在他脸上,却掩不住他近乎癫狂的凶杀气息。 之前他看见有人以匈奴语留字,说霍去病杀了自家兄长须卜晖,顿时变得更为狂躁愤怒。 须卜纳回到房间,越想越压制不住心头的冲动,于是他利用匈奴人的命魂修行,暗中对馆舍内的一名汉人侍者下手,用秘法影响其心神,得知了长安确有霍去病其人。 遂又展开手段,连问数人,终于知道了霍府的大概方位。 他们住的馆舍,时刻有汉军把守,但这种防备是相对的。凭须卜纳的身手修行,想找到机会出来,并非不能做到。 雷雨交加,夜色深暗。 “是这里吗?” 须卜纳的声音杀气四溢。 他和两个近卫在长安人生地不熟,想找到霍府费了不少心思,依仗修行,才一路摸到了霍府附近。 时间已来到凌晨。 须卜纳身畔懂汉文的近侍看了看霍府的匾额,缓缓点头。 “分开进去。” 须卜纳当先提气,从外墙翻入霍府。 他带来的两个近卫也分散开来,隐入了黑暗。 霍府内,一个壮硕如猛兽的身影,以不符合其体型的迅快动作,快速深入。 但就在进入霍府的内宅后,须卜纳忽然停住脚步。 前方院落里,廊道下安静的站着一个身影,笔挺如枪,气度从容。 大半夜,一个人站在廊道下,一动不动,这情景略显诡异。 须卜纳吃了一惊,驻足躲在阴暗处观察对方。 “匈奴人?” 那身影扭头往须卜纳看来,目光如电,穿透了黑暗。 须卜纳突然生出一种惊粟感,感觉自己在对方的注视下,仿佛没有任何秘密,一切都被对方所看穿,洞察。 “你是……霍去病?” 须卜纳从黑暗里走出,往对方逼近。 他身上雨水滴落,头发编成一根很粗的发辫,眼睛通红,气息暴戾,似乎要择人而噬。 他说出来的汉语非常生涩,显得模糊不清。 霍去病好整以暇道:“你是匈奴使团里溜出来的。” 他说的却是匈奴语。 霍去病幼年时卫青就开始研究匈奴人的战法,他对上匈奴能屡战屡胜,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用了以匈制匈的手段。卫青手下有不少降服归汉的匈奴人,比如颇有名气的将领赵信。 幼年就开始了解匈奴的霍去病,自然而然的掌握了简单的匈奴语。 须卜纳也跟着说回匈奴语,怒喝道:“我兄须卜晖是你所杀?” “须卜晖?前几日倒是冲杀过一个匈奴将领,用的是匈奴人少见的短戟,头上也扎了和你一样的辫子。” 霍去病淡然道:“你是来报仇的?” 须卜纳喉咙间发出呼噜噜的怪响,像是野兽在嘶吼咆哮。 “果然是伱,你找死!” 须卜纳突然前冲,壮硕的身体展现出惊人的灵活性。 他的额头浮现出一缕黑气,仿佛灵魂被引出了一部分,恶鬼般扑向霍去病! 霍去病蓦然生出一种错觉,眼前的须卜纳体外仿佛燃起神魂之火,整个人变得高大无比,压迫力惊人。 匈奴人的命魂修行,诡异之极! 刹那间,面色狰狞的须卜纳,已逼到霍去病近处。他体外有一层若有若无的黑气,如火焰般律动。 霍去病在意识层面,还听到一种狼嚎般凶戾的声音,神魂刺疼。 同一刻,霍去病体内的力量轰然流转,兵家锋芒乍盛。 嗤! 霍去病的识海内,腾蛇抬头,侵袭精神的诡异力量,刹那消逝,再难对他形成影响。 电光石火间,霍去病抬手轰出一拳。 他这一拳没有任何花哨,直来直去,但拳意之强,诛邪破妄,大巧不工。 他一拳打出,轮到须卜纳的意识被拳锋所充斥影响,连念头似乎都停滞下来。 须卜纳暴叱声中,想挣脱霍去病的拳力压制,侧身躲避的同时肩头下压,顺势撞向霍去病。 ——咔嚓! 两人接触的一瞬,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楚,却有碎响声穿透了雨幕,时间仿佛定格! 无中生有! 当须卜纳沉肩下压,躲避中想要反击。他身前凭空出现一只拳头,改变了双方的距离,打穿了他的防御,生死转瞬,一拳锤在其天灵盖上。 势大力沉! 须卜纳的身体蓦然停滞。 他的眉心,头顶开始渗血,很快,嘴里也有血沫子涌出。 呼噜呼噜……呜咽般的声响,从他的喉咙里传出。 他眼神凶狠的盯着霍去病,震惊,愤怒,还有一丝……畏惧。 刚才短暂的交手,却是击溃了他作为匈奴勇士的骄傲。 他竭尽全力,依然被眼前的汉人,一拳打穿防御,以比他更快的速度,更凶猛的力量摧毁了他的攻势。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霍去病探手抓住须卜纳的发辫,将其失去力量支撑,要软倒的身形提在手里。 须卜纳闭口不言,眼神里的光彩正变得暗淡。 霍去病的另一只手结出对应天地的纵横印,指端有一缕黑气化作腾蛇。 当指端触及须卜纳眉心,顿时洞察了他意识里的一些片段。 咔嚓! 霍去病翻手锤在其喉咙处,骨骼粉碎,须卜纳直接毙命。 “公子!” 熊三推门进来:“还有两个,已被我打杀了。” “弄些热水来。”霍去病说。 “啊?”熊三愣了愣。 “这匈奴人可能几年才洗一次头,下次和他们打架,记得别拽人头发。”霍去病看了看自己拽过须卜纳发辫的手,油光弥漫,一脸嫌弃。 熊三手脚飞快的打了盆热水过来。 霍去病净过手,说:“把尸体带上,叫醒姚招和赵破奴,我们出去一趟。” “好嘞!”熊三两眼放光,小跑去前宅叫人。 赵破奴平素在城外军营住,今日来霍去病家里吃酒,时间晚了,就和姚招一起住在前宅。 两人喝的有点多,并未听到动静,被熊三粗暴的揭开被子,醒来后听到有人潜入府内想行凶,顿时大怒,穿戴整齐后,和霍去病在府门处汇合。 四人旋即出了霍府。 正文 第五十章 兵者心慈,国威何在 雨夜下的长安城南,藳街。 这里已经被汉军层层围困。 大行令李息脸带怒色,站在一辆车架旁,注视着前方匈奴使节所在馆舍:“这些匈奴人好生猖狂。” 因为事关匈奴使团,御史大夫番系也刚刚赶过来,面容同样有些阴沉。 这时,一辆车架破开雨幕,驾车的赵破奴和姚招率先跳下车辕。 熊三则打开了一把蓑伞,霍去病身披薄氅,从车架里走出。 “霍侍中,你怎么来了?”李息和卫青一起打过匈奴,与霍去病相熟。 “这里怎么了?”霍去病不答反问。 “我们发现死了个馆吏,是被人刺死的,找匈奴人查问,他们或许是以为我们要对付他们,开始抵抗,砍伤了好几个馆舍的人。”李息说。 霍去病看了眼大门紧闭的馆舍。 根据他刚才在须卜纳死前的探查,须卜纳虽然躁狂,但不是傻子,一点退路都不留。 须卜纳是偷潜出去的,他以秘术控制馆舍的侍者,探查霍去病府邸的位置,事后收回秘术,被询问的馆舍侍从只是普通人,并不知道自己曾被探查。 须卜纳打的主意是在夜晚摸黑上门,袭杀霍去病,事后再潜回馆舍,整个过程只要不留证据,即便被人怀疑,总归是匈奴使节身份,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 所以……馆舍里的人不是他杀的? 那是谁? 今晚,包括须卜纳知道是霍去病杀了须卜晖,再到馆舍有人身死,匈奴使节开始抵抗。 这些合在一起,更像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事情发展! 霍去病已经察觉到其中的不正常。 此时番系的视线落在他的车架后方,看见须卜纳及其两個近随的尸体,惊愕道:“这……是匈奴使节?他何时出了馆舍,为何死了?” “深夜潜入我府内行凶,被我打死了!” 霍去病道:“匈奴人敢持械抵抗,为何还不破门?” 李息尴尬道:“这些匈奴使臣的随从颇为精锐,按礼节他们不入宫的时候,除了弓箭等远程武器,是可以持有近身兵器的。 他们共三十余人,守住了前后门,御史大人不想伤亡过重,直接冲杀匈奴使节……” 霍去病挥了下手:“先破门。” “霍侍中且慢。” 番系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此为春秋既传承下来的国仪,岂能擅动刀兵。” “对匈奴人讲礼仪?” 霍去病道:“兵者心慈,国威何在!动手,反抗者杀无赦!” 赵破奴,熊三,姚招只听霍去病命令,对番系的话充耳不闻,已经开始行动。 匈奴使节所在馆舍,是个两进两出的方正院落。 院落的前后门,包括院墙后,都有匈奴扈从持械而立,气氛肃杀。 呼衍晔和提曼站在院落中间,亦是脸色阴沉。 他们同样措手不及,意识到馆舍里有汉人被杀时,李息已经接到报告,带人赶了过来。 呼衍晔和提曼遍寻不见须卜纳,因为不确定馆舍的人是不是他杀的,见到李息气势汹汹,下意识的选择了进行反抗。 于是局面就演变成持械对峙。 李息等人并非攻不进来,而是纵然交锋也不斩来使的规矩,要不要强攻,他们还有些犹豫。 此时,闭合的馆舍大门外,姚招以双手虚搭在一起。 熊三抬脚上跨,踩在姚招手上,被姚招顺势往上一托,整个人庞大的身躯炮弹般上冲,立即翻进了院墙。 院里的匈奴兵眼见有人翻墙,兵器上举,斩向落下来的熊三,正好迎上她开口吐气。 院内如同卷起了一团风暴,迎上来的刀兵像是遭到了激流的冲击,位置偏移,纷纷落空。 熊三这一口气,伴同着低沉的吼声,让匈奴兵的攻势不由自主的顿了顿,感觉神魂不稳,两耳聋了一般嗡鸣。 另一侧,姚招和赵破奴趁机双双耸肩,撞在馆舍的大门上。 两扇木门砰然龟裂! 二人冲进去和熊三联手,彼此配合,与匈奴人展开近身交锋。 其他围绕在周边的汉军也随同涌入,顷刻间已是将匈奴人团团围困。 霍去病单手擎伞,走在最后。 番系虽然不认同强攻馆舍,但在一侧旁观,却是也忍不住赞叹。 霍去病手下这几个人,皆悍将也,将暴力美学展现的赏心悦目,配合流畅,尤其是还有个女的! 番系和李息也跟进了驿馆。 他们进来时,看见霍去病迈步前行,速度并不快,但所过处,匈奴人仿佛被噩梦所困,神色惊惧,竟然没敢对他动手。 却是霍去病推动元神腾蛇,释放出类似恐惧投射的神通。 那些匈奴兵在他逼近时,突然五感丧失,意识里出现一条掀起黑雾的大蛇,不由得骇然失措。 霍去病突兀间已来到呼衍晔身前。 这支匈奴使团,个体力量最强的便是闯入霍府的须卜纳。 也就是说,呼衍晔的身手还要稍弱须卜纳一线。 霍去病靠近后,指如扎枪,猝然刺出。 呼衍晔待要躲避格挡,却是感觉腿部巨疼。 原来霍去病的攻势奇正相合,一如用兵,手指如枪前刺吸引对手注意力的一霎,同时撑出一脚,快如闪电般踢中了呼衍晔小腿上的胫骨。 这一脚的力量让呼衍晔疼痛难忍,天旋地转的倒在了地上。 熊三跟上来,伸出大脚丫子狠狠踩在了呼衍晔胸口。 另一边的提曼,也和赵破奴,姚招,加上两个匈奴扈从,战作一团。 等番系和李息进来,汉军已解除了匈奴使团的反抗,局面大定。 有几个匈奴兵眼见被重重包围,主动放下兵器,被跟进来的汉军控制,跪成了一排。 霍去病看向呼衍晔:“你在匈奴的官职?” 呼衍晔啐了一口:“你汉人不守规矩,辱我匈奴来使,有种杀了我,不然我必报今日之仇。” 他是使节身份,按惯例,并不认为霍去病敢杀他。 霍去病指了指被一名汉军拖进来的须卜纳尸体:“他是你们使团的人?” 呼衍晔又惊又怒:“你居然杀了他?” 霍去病过来的目的,不仅是想要追究匈奴人的责任,主因是他感觉今晚的情况有古怪。 其中隐情,要弄清楚。 可惜,眼前的匈奴大都尉呼衍晔,副手提曼,都对须卜纳潜入霍府的事,毫不知情。 霍去病用了些手段,对这支匈奴使团进行审讯,但并未得到有价值的消息。 淅沥的雨幕也掩盖了某些可能会有的线索。 霍去病凝神思索片刻,扭头瞥见呼衍晔,提曼,乃至跪在地上的一干匈奴兵,皆是面色桀骜愤恨,满脸的仇视。 要是放他们回去,无疑是祸患。 霍去病迈步往门口行去:“走吧。” “这些匈奴人怎么办?”赵破奴问。 “这还需要问。”霍去病的意思很明显。 赵破奴和姚招同时咧了咧嘴角。 番系愣了下,喝道:“住手,敌国来使,岂能如此斩杀……此事该告知陛下再做定夺。” 赵破奴和姚招是铁血军伍,动作干净,接连出手砍杀匈奴使节。 有些汉军听到霍去病的命令,也第一时间动手,刀刃一划,切开了匈奴人的咽喉。 匈奴和汉人的交战已延续百年,血恨早就深入到了骨子里,能杀匈奴人,便是普通百姓都不会有所犹豫,讲什么礼法! “大单于必会为我等报此仇……” 呼衍晔声音未落,即被割喉倒地! 霍去病在馆舍门口驻足,回头问李息:“今晚的馆舍护卫人员,是长安卫军麾下哪支队伍?” 李息道:“北军。”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明暗敌我 ……又是北军。 近来的不少事都和北军有牵扯,这和北军的特殊性有关。长安卫军下辖分三个体系,即护卫皇宫的内廷禁军,由郎中令直辖。 而后是南军,北军。 其中以北军数量最多,即可护卫治查长安,在战时还可以出征。 前北军中尉刘怀身死,张次公继承了北军中尉的位置,然后是密侦探查到张次公和刘陵私通。 今晚由北军值守的匈奴使团所在馆舍,又发生了‘意外’。 霍去病心忖:狐狸尾巴已经要藏不住了。 但他并不准备抓住北军这根线往下查,好的猎人耐心是基本素质。 北军这根线太细了。对方做的颇为小心,非要因为北军值守匈奴馆舍,就把事情都推到北军身上,过于牵强,很难据此再揪出其他线索。 不如假作不知,让对方把胆子养大,尾巴会越漏越多。 霍去病登上车驾,熊三跟在一旁,待赵破奴和姚招出来,一左一右跳上车辇,四人呼啸打马而去。 院子里,留下的尽是匈奴兵的尸体。 还有番系难看的面色。 他脸色难看不是因为匈奴人被杀,而是霍去病对他的态度。 太骄狂了……有什么样的将领就有什么样的兵,还有他那几个下属,纵马而去,同样没给他这个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应有的尊敬。 番系眯眼瞅瞅地上的匈奴人尸体,拂袖而去。 霍去病斩杀匈奴使节,罔顾规矩。 即便再得陛下宠信,也不能任意妄为,否则还制定规矩有何用? 长夜转瞬,天色大亮后的上午。 汉国境以北千里外,是匈奴王庭。 晨起的大单于伊稚斜,面色冷沉。 作为匈奴领袖,他自有一套特殊的传讯方法,能及时收到使团消息,虽然远隔千里,但一晚过去,他已经知道长安出了变故。 还有稍早些时候,西域传回来的消息。 须卜晖和呼衍晔,各领一支队伍,一個前往长安,一个经西域准备进入大汉以西,展开谋划。 然而两支队伍都被挫败。 尤其是出使长安的使团,居然活口都没留下! 汉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犀利凶狠,决绝果断,使团都不放过。 这次的损失,不仅是匈奴的计划失败,且呼衍晔,提曼,须卜纳兄弟,都是匈奴少有的将才。 其中呼衍晔和须卜晖更是身份显赫,一个大都尉,一个骨都侯,竟全死了。 伊稚斜狠狠的锤了下面前铺着狼皮的矮席,怒道:“可知是何原因,让他们杀了使团的人? 还有率军奔袭我匈奴精锐,斩杀须卜晖的又是汉军哪支队伍,将领是谁?” “还没有新消息传来。” “被对方击溃的须卜晖麾下游骑送回来的消息里,只有对方将领的形貌,是个非常年轻的汉人将领,亲自率队冲阵,击杀了须卜晖。” “送回来的消息里,不止一次提到对手的速度快,攻势迅猛,直到撕开须卜晖的队伍,对方的冲击战阵仍保持完整,损伤很小。 领队的汉人将领和骨都侯须卜晖,有过短暂交锋,须卜晖被刺落马下,身死。 消息只有这些……” 负责汇报的是一个匈奴老者,多年侍奉在伊稚斜身边: “关于出使长安的呼衍晔大都尉为何被杀,消息更少。昨夜发生的事,秘术传讯,也只来得及送回一条消息,只知使节团出了变故。 不清楚汉人为何突然动怒,杀了我匈奴使节,以往从未有过。” “传令下去,全力查清原因,此事决不能轻易罢休。 我匈奴大都尉死在长安,只有用汉人的血和命来偿还!” 伊稚斜面色阴鸷:“通告各部,全力备战! 既然计划失败,那就狠狠的教训汉人,让他们吃一次大败,以振我匈奴声威。” 又道:“先派出两支万人队,沿汉人北线进行袭扰,不要有固定规律,所有可能攻击的位置,都可以进攻,要让汉人摸不准我们的方向,分散他们的防御。” 老者躬身答应,正要去传令,伊稚斜再道: “另外,告知汉人,让他们交出杀我使团的凶手,否则我匈奴将尽起雄兵攻汉。” 伊稚斜并不是真的以为这种威胁能让汉人交出凶手,而是一种战术,制造压力。 凭他对汉人的了解,汉人内部也有不同派系,内斗消耗。 他们只要放出消息,再配合两国开战的外部压力,那个杀了匈奴使团的人,很可能会受到朝内派系的攻坚。 对匈奴来说,调查其身份,将他找出来就会很容易。 且大汉朝野纷争,也是匈奴乐于看到的结果。 匈奴使团被杀,伊稚斜立即布置了凌厉的反击。 不及之后,匈奴王庭内,便吹响了古老的战争号角。 这声音传彻草原,让匈奴王庭座下,以百计的游牧部族准备作战! 只不过春时和汉人交锋,不轮胜负,都注定要影响夏季牧收,对匈奴来说,已经形成了莫大的损失。 与此同时,同样是在长安千里外,一座大城当中,府邸宏阔。 那个身穿华服的老者面容谦和,嘴角带着明显的笑意。 上次与他交谈的中年人恭恭敬敬道:“君上,长安经过昨晚的动荡,匈奴和我汉人间即将有一场大战,天下也会为之动荡!” 老者微微颔首,抚须道:“霍去病破了匈奴的谋划,果是大将之才,可惜了……匈奴人没能杀得了他。” 之前这老者说过,若不能杀霍去病,就尝试接近他,权做监视,有机会拉拢最好。 但这不代表他会放过袭杀霍去病的机会。 就比如昨晚,暗中诱使匈奴使节去杀霍去病,成则霍去病死,匈奴和汉爆发激烈冲突。 败则霍去病活,匈奴使节死,匈奴还是会和汉爆发激烈冲突。 老者怎么算都是潜在利益的获得者,正反都是他赢。 也只有他的地位身份,能在暗中做某些事,及时获知长安的变化,在刘彻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既然霍去病还活着,之前的谋划仍可继续推进。 这人确实难得,不仅最先看出匈奴出使的目的,且千里奔袭,夺敌将之首级。卫青之后,再有霍去病,我汉人的兵锋倒是又有提升。” 老者略事思索,又问:“上次让你选一个人去接近他,可曾找好人选?” 中年人道:“已选好了,事情正在推进。” “那就看看匈奴和汉人的这次对垒,谁胜谁负。” …… 未央宫。 早朝上出现了一些争执,原因是御史大夫和太常周平一系,参剽姚校尉霍去病辖功自傲,滥杀匈奴使臣,此举罔顾国之礼仪。 “今日我等斩了匈奴使节,翌日两国再战,若我汉人派使节去匈奴,对方也用同样手段,则再无沟通途径。 两方死战,折损必重!”番系慷慨陈词。 他说话时挑着眉梢观察上方的刘彻,发现陛下面无表情,跟没听着似的。 武将队列里立即有人出言反驳。 太常周平接棒道:“霍去病一时痛快,匈奴大军压境,受苦的是我汉人百姓,杀匈奴使节,实是短视之举。” 一直以来,番系和周平都没找到压一压霍去病的机会。 他把匈奴使节杀了,这事情确实违制。 即便在战国时期,都少有斩杀使节的先例,所谓做人留一线的道理就在这,谁能保证自己百战百胜。 杀对方使者就是不留余地,关闭了沟通门户。 严格说起来,杀匈奴使臣,确实是个可以做文章的事。 但周平话落,也发现陛下面无表情,跟没听着似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刘彻始终面无表情,跟没听着似的。 俩人自己便有些泄气,看来没戏。再往下说就是逼陛下表态了,跟陛下死磕,咱俩绝没好果子吃,这事情不值得死谏。 俩人正要改变话题,刘彻坐在皇位上,总要给老臣们些颜面,道:“既然你等都觉得……霍去病有责,那就宣他入宫来见朕,朕亲自询问。 好了,无事散朝。”话罢起身去了后殿,经内廊来到书房,召霍去病来见。 正文 第五十二章 那一战的风情 清晨,下了整晚的雨已经停了。 霍去病昨晚回到府内,修行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他早上吃过东西,便有内侍来传召,让他进宫。 未央宫的书房,刘彻散朝回来不久,精神矍铄的老丞相公孙弘当先进来,说有事奏报。 然而老丞相奏报完了,仍坐在位置上不挪窝,似乎并不急着走。 刘彻看了公孙弘一眼,遂对门口的内侍道:“你去宣御史,太常等人同来列席。” “唯!” 内侍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没多一会,御史大夫,太常,郎中令石建,李息等大臣,还有四五位武将,依次入内。 张骞最后走进来,忝陪末座,也找了个位置列席。 不片刻间,便听到了脚步声。 霍去病从门外走进来,扫了眼群臣,在刘彻右手位,大行令李息的身畔入座。 李息上首是九卿之一的郎中令,老将石建。 “今日朝会,御史和太常,都说你妄杀匈奴使节,僭越规矩,可有此事?”刘彻问的平声静气。 霍去病神色坦然:“有。一则匈奴使节夜闯臣的府邸行凶,被臣反杀,我大汉长安岂容他们无法无天。臣去到匈奴使团所在馆舍时,他们已经动了刀兵,自当杀之,不留后患。” “说得有理,兵者当有杀伐之心,出手果断。” 刘彻盖棺定论道:“御史和太常是为朝内安稳计,但去病从兵家角度视匈奴为敌,杀之无错!” 太常周平和御史坐在一边,暗忖:刚才在朝会上,陛下说要责问霍去病,这就问完了? 责问在哪呢? “番系,周平,你二人可还有话要说?”刘彻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周平和番系心里有话,但不敢说:“臣等谨遵皇命,没有其他话要说。” 刘彻满意点头,重新看向霍去病:“此前可是你提前看出匈奴来出使的目的,率军击溃了匈奴攻我大汉北线的谋划?” 这事情大家都猜到是霍去病所为,但还是第一次当面印证。 “是臣所为。” 霍去病应道:“匈奴使节入长安那日,臣查看地图,意识到他们可能会从北线着手,缓解自身压力。所以率兵奔我大汉西关之外,果然见到一支匈奴精锐,并楼兰,姑师等西域小国联军数百,合共两千余众。 其中以匈奴精锐为主,约占半数。 他们正往南移动,欲进入我汉境以西区域。” 原来对手不止是匈奴的一千五百精锐,还有数百楼兰,姑师联兵。 众人听到这里,不约而同的泛起情绪上的波动。 霍去病说得简单,实则其间困难不难想象,千里行军,方得以阻敌于前。 而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接下来的冲阵厮杀,战而胜之! “然后呢?”老将石建率先问道。 书房里,众人的视线都落在霍去病身上。 “然后?” 霍去病道:“看见匈奴骑兵,臣率军顺势冲杀,斩首匈奴敌将以得胜。” 石建看他说的坦然,也觉得可能是自己问的有问题,换了种说法道:“对手有匈奴一千五百精锐,并数百楼兰,姑师联军,共两千余众。 我的意思是霍侍中仅率近千我长安卫军精锐,用何等策略,破倍数于己的敌人?!” 霍去病理所当然道:“我军虽只一千,却有主攻奇袭的优势,对方又只有一千五的匈奴精骑。其余楼兰,姑师等部战力有限。 我以一千部众奇袭一千五百匈奴精锐,将其击溃有何奇怪?” 石建咕咚一下咽了口吐沫。 一千汉军冲击一千五的匈奴骑兵,战而胜之,听着好像没毛病。 霍去病说的如此顺理成章,感觉像是打不过数量比自己多的对手,很不正常。 不独是石建,其他几个大臣也愣了愣。 霍去病遂道:“臣率军击杀匈奴将领后斩其首级,遣麾下骑兵,将匈奴将领的首级送到了羌族,氐族游牧之地,以做震慑,此即为交战过程。” 原来还有斩敌首,送去氐族,羌族放牧之地的操作,这是众人此前所不知的情况。 怪不得氐族,羌族毫无动静,显然是意识到匈奴被诛,失了援手,打消了扰袭汉境的计划。 老丞相公孙弘听后微微抚须,如饮醇酒,颇感满意。 御史和太常虽然对霍去病不满,但在对付匈奴的问题上还能保持一致,亦是对视颔首。 “吾等武将,便该如霍校尉般阵前杀敌,千里奔行,历生死如等闲。” 有武将一边说话,一边扫了眼御史和太常,暗指有些文臣,躲在后方的不作为,却对武将屡有攻坚。 霍去病又道:“臣率军出击的路上,还遇到离开长安的西域使节帛旗木,回程时又与其相遇。 据抓到的匈奴俘虏说,他们本准备袭杀帛旗木。 帛旗木亦知此事,让臣回来告知陛下,下次来我大汉,愿进献百匹良驹,回报我汉军救她性命之举。” 刘彻欣然道:“如此甚好。 你破匈奴之谋,已是立了大功,可有想要想得之物,朕可一并允了。” “臣所立不过些微之功,不敢要陛下赏赐。” 刘彻想了想道:“那就等此番与匈奴再战,你另立新功,朕一并封赏。” 霍去病躬身答应。 少顷,他从书房里出来,群臣也都跟着散了,各有各的忙碌。 内侍董旭仍跟霍去病一起,往未央宫东侧行去。 刘彻说以后一并封赏,但还是先赐了些实物,包括一匹西域进献的千里马,让霍去病去宫里的马监那,自行挑选。 董旭负责带路。 没有哪个带兵的不喜欢好马,霍去病也如是,满心期待。 临近中午,骄阳灼照。 董旭和霍去病来到未央宫的御马场。 这次刘彻让他选的马,正是西域人来出使,进献的战马。 西域诸国之一的大宛出好马,人尽皆知。 这次西域送来十匹马,半数出自大宛,刘彻颇为珍爱,之前只给了卫青一匹。 剩下九匹良马当中,据说有一匹是西域人奉为神马的异种。 刘彻没说是哪匹,让霍去病自己挑,挑中了就给,挑不中便是没缘分。 霍去病在董旭和几名马倌的伴同下,来到养马的地方,只一眼,就看中了一匹马。 那马站在群马当中如鹤立鸡群,是真正的高头大马。 很难想象有马匹会如此壮硕,身上的肌肉盘结如小蛇,显出它强健无比的体魄和奔跑能力。 它的蹄子比海碗还大了一圈,四腿强健却很匀称,肩架对称,不偏不斜,其臀肌饱满,马尾垂顺,腰背平直。 这匹马犹如王者般站在马场上,毛色带着点天青,漂亮的像是从天空中跑入了人间的精灵。 它比其他马至少高了一头以上,但体型修长协调。 没有什么好马性子烈,难驯服这些讲究。 霍去病看上的这战马,非常通灵。它见到霍去病走近,歪着马头打量,根本不怕人,马眼纯澈中透着骄傲。 看马要看马腰,观其承重能力,策骑而行,则可测试其耐力。 霍去病从小和马打过的交到太多了,非常熟悉马性。 他走到近前,绕着这匹马看了看,忽然纵身上跃,毫不留情的一拳锤在马腰的脊柱上。 轰的一声。 那马措手不及,而霍去病这一拳足以开碑裂石。 锤在马背上,那马却是丝毫无损,只是又惊又怒,抬起后蹄子就来踢霍去病的脸。 霍去病凌空翻身,一脚蹬出,神乎其技的和马蹄子对在一起。 砰! 虚空炸开一道波纹,远在数丈外的董旭都感觉到有气机拂面。 霍去病翻身落地,亦是惊叹这马腿部的力量。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宝马宝马【春节快乐】 那马没踢到霍去病的脸,自己却挨了一拳,吃了闷亏,一击不中,又将蹄子抬起来,速如追风,连踢十余下,空气中炸响震耳。 霍去病放出一股兵家气息,周边如同变成了战场,刀兵铿锵,杀气四溢。 那马蹄子踢过来,就像是受到了无形的力量影响,无一能挨着他。 那马打了个响鼻,余怒未消,却是收了蹄子,怒气冲冲的盯着霍去病。 它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一直用马脸对着霍去病,再不给他‘偷袭’的机会。 “我可以带你出去,将来还会给你找个小母马,如何?”霍去病用调侃的口气说话。 那马的大长脸上居然露出人性化的逼视神色,似乎对母马什么的根本不感兴趣。 霍去病问不远处的马倌:“这马刚两岁?” 马倌是个三十上下,穿黄褐色汉服的内侍,笑道:“霍侍中好眼力,这匹马陛下赐名叫今安,还差一個月才两岁。” 霍去病莞尔道:“怪不得,还是匹小马。” 马小不知母马好,错把奔跑当成宝。 “嗛!”那马又打了个响鼻,斜着马眼,表情傲娇。 皇帝刘彻文采颇佳,后世流传了他不少辞赋,今安这个名字,来自他所作的天马歌。 就在此时,霍去病突然调动元神腾蛇的力量,潮汐般铺展涌出。稍远处有马匹受惊,焦躁不安,唯独眼前的今安马能稳住身形。 它的马眼中也有惊恐,但并未过分畏惧。 霍去病两次突兀出手,是在测试这马适不适合做战马。 若战场交锋,这马受袭的情况必然不少,试探结果相当满意。 他转而以元神的力量进行安抚,马眼中惊恐渐去。 当霍去病转身离去,那马犹豫了下,便亦步亦趋,跟着他一起往马场外走去。 这马是不是那匹西域进献的神马已经不重要,霍去病就要它了。 “董内侍,麻烦你回禀陛下,马我已选好了,带出去骑一骑。”霍去病道。 今安的马蹄,马蹄铁等物一应俱全。 汉时本没有马镫等器具,但这方世界因为始皇帝的出现,推动了许多事情的变化。 今安的马蹄铁是青铜所制,其上祭刻着繁复的咒文,有微不可察的光晕流转。 “这是前朝留下来的秘纹马铁,可以增加马腿踝骨处的防护,防止陷马坑折断马脚。”出宫后,霍去病检查了一遍马具,遂翻身上马,轻拍马头,今安便小碎步往城外走。 未央宫。 书房,董旭回来报告:“陛下,霍侍中已选好马了?” “选的哪一匹?” “毛色泛青的今安。” “霍侍中打了马腰一拳……人马有过短暂交手,然后马就跟霍侍中走了。”董旭一五一十道。 刘彻莞尔道:“朕就猜他会选今安,那马耐力最好,可日驰千里不歇,有古时异兽血脉,其内腹长了两颗心脏,气血奔腾。待其满两岁,身体还会变化,资质也会超越宫里剩下那匹追日马。” …… 霍去病一路骑着今安,路上引起不少人侧目,竟有如此高壮威武的马。 就在出城的一刻,今安纵声嘶鸣,扬起蹄子便跑。 它跑起来不仅速度快,且四蹄踏地如雷,地面居然炸开一道道浅坑,声势惊人。 城门口的百姓眨了下眼,马匹已变成一个黑点,风驰电掣。 霍去病在马上稳若磐石,心下亦是十分畅快。 直到这天傍晚,一人一马才重回长安。 今安跑了一下午,没多少疲态,反而显得很兴奋。 它回城后又带着霍去病来到长乐宫。 如火的夕阳悬在天际,气象瑰丽,就像坐在霍去病对面的女人。 长定殿里,大汉公主刘清坐在主位。 霍去病来之前,她正在翻阅一部简书,单手撑在矮席上,掌心托着腮帮。 她身穿月白色长裙,质地简单轻柔,不像外衫,似乎刚沐浴过,穿的便装。她将长发挽成发髻,用一根木簪穿过,几缕发丝垂在晶莹的耳畔。 沐浴过的脸颊精致,黑发白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 霍去病道:“今日午后纵马出城,回来的晚,因为和匈奴交战在即,所以日落仍来拜访公主,想知道米丹的炼制进展!” 刘清稍稍调整了下姿势,不经意的动作,让对襟的汉服明显变得紧绷,挺拔耀目。 “米丹我已试过,倒是不难炼制。” 刘清从一旁拿过一卷帛书:“我也有一件事情。” “今日上午去皇后的椒房殿,听说霍侍中提前预判了匈奴出使的目的,千里奔袭,破了匈奴的谋划。” 她指指面前的帛书:“这是春秋传下来的九星图,是我宗门之物,内蕴一宗我道家的玄妙之物,对我颇为重要。 这图上是一种九星相连的阵格,有大贤曾说,或可让兵家尝试解开,方能观看图内的真容。 你帮我看看这九星图。” 霍去病拿过帛书,转手也取出一个青铜质地的长颈小瓶。 之前刘彻赐下的东西,除了马,还有几件器物,都是少见的东西。 这瓶里是一种灵兽的血,上佳的炼丹材料。 霍去病所得的本经阴符七术,要让腾蛇元神更快成长,其中一种方法就是用对应的灵兽血为主料炼丹,食饵以做助力,滋养元神。 既然刘清也有事求他,那就互相打工。 刘清眨巴着眼睛瞅瞅小瓶,拿起来开瓶闻了闻:“古卷南海志记载,海下千丈深处,有灵物吞吐日月海水之精,蕴育百载方可成一滴灵韵。 你这是南海深处的海兽灵血,要用来炼丹?” 刘彻麾下的密侦体系,细分为密侦和暗卫两支,都归茹泊虎掌管,密侦负责探查,暗卫负责执行。 而暗卫的另一个职责,就是探寻许多奇异的事物。 这些超出常人认知的东西,多是暗卫搜集给刘彻的。 “陛下所赐,想炼一种能滋养神识的丹药。” 刘清笑道:“那就等霍侍中推演出九星图,再来取药。” 霍去病:“这图一晚应该就可推演出结果,公主明日能炼出丹药?” 刘清蹙了蹙眉梢:“九星图在我师门传承已久,我找你也是想试试,霍侍中把话说的太满,明日若解不出来当如何?” 她倒不是质疑霍去病,而是缺乏信心。 那九星图在她师门传承多年,求访过许多大家,想获得其中的秘密,却始终难尽全功。 刘清道:“这张图是三个互相串联的阵列,表面上只是第一层,解开会出现第二层,还有第三层,彼此串联,每多一层难度激增倍许。 我们研究了多年,解开第一层毫无用处,霍侍中怕是没看出其中奥妙。” 霍去病起身道:“那我先带回去看看。” 他离开前,见到大猫从窗外跳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条小鱼干,看起来很惬意。 霍去病道:“伱今天回不回家?” 大猫先是摇头,然后突然有些惊疑不定,露出小鱼干都吓掉了的表情,跑到霍去病身畔上下闻嗅。 霍去病告辞离开,它立即纵身上房,飞檐走壁的跟在后边去了。 ps:春节不会停更,会不会少更还不确定,尽量保持正常更新,时间可能稍有变化~大家新春愉快,身体健康! 嗯,票和追读必须拜求&/div> 正文 第五十四章 一生之敌【除夕快乐】 霍府。 大猫怒目圆瞪,盯着院里的‘傻大个’。 它刚才在长定殿就觉得不对,闻到霍去病身上有了新欢的味道。 果然,回来就发现被偷家了。可笑自己还在外边快活,想不到家里有了新人。不,是新马! 没错,家里来了匹马,霍去病的新宠。 大猫心疼到无法形容,感觉遭到了背叛。 猫生已如此艰难,为何还要再来一匹马。 之前霍去病骑马去长定殿,出来后回家,今安也带了回来。 大猫一路上就在打量这匹马,个子大,力量大,所以没敢妄动。 它趴在房顶,对马棚里吃上等草料的今安虎视眈眈。新欢与旧爱偶尔大眼瞪小眼,隔空对视。 院子里,熊三在拿石锁当草梗扔着玩,同时看猫和马的对峙。 忽然间,大猫动了,试探性的从房梁上跳落,落点是马背。它也想骑马,证明自己是上边那个,宣誓主权,教今安做马。 但大猫动作快,今安速度也不慢,甩头用壮硕的颈部肌肉抽向大猫。 一猫一马在马棚里闪转腾挪,斗法半晌,居然不分胜负。 熊三看的目瞪口呆,心忖这可真是马中良将,猫中能臣,都不好斗。 大猫没能得逞,又落回房梁上。 这马的棘手程度出乎它的意料。 经过试探,大猫已经确定,这将是自己的一生之敌。 霍去病回来就进了书房。 考虑到大汉和匈奴即将对垒,他回来后取出笔墨,铺开一张草‘纸’,推演双方兵势。 纸上很快出现了繁复的兵阵对垒图。 这才是真正的兵家庙算,其上将双方的虚实,兵马,包括城池分布,匈奴人有可能出兵的路线,大汉该如何应对,又或大汉出兵,匈奴可能采取的应对方式,进行了对比,预判。 通过这些讯息,来推演战局走势,双方的胜负差。 若有通兵事的人在,一定会对霍去病这份兵图上的庙算之法叹为观止。 图上双方的兵力攻防转换,将用兵之法的刚柔、奇正、彼己、虚实等对立关系,展现的淋漓尽致。 霍去病推演后审视兵图,沉吟道:“舅父用兵喜欢以奇正相合,稳中藏着凌厉的攻势。 匈奴唯一能占便宜的是利用游骑的灵活性,渗透扰袭我大汉边关,偷袭边境小城,试图积累胜势。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可以带兵打一打内线……” 即将到来的定襄北之战,按历史记载,会在两個月内先后掀起两次大规模交锋。 霍去病是在第二场的时候才被刘彻,卫青允许参战。 不过在此之前,他也准备适当参与。比如扫击外围匈奴骑兵,以战练兵,一举两得! 霍去病思忖片刻,遂拿出刘清的九星图,又顺便整理了一下随身的东西。 他身上只有一卷兵府简,一卷卓怀送礼用的白起手书,还有上次摧毁纵横道山门所得,一块未知用途的圆形玉板,共三件东西。 这几日修行,气息和兵府简相合,作用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大。 霍去病准备今晚再修行一次,明日入宫就将兵府简给刘彻。 他整理过东西,视线落在九星图上。 九星图是上古传下来的东西,传说蕴含着道家勘破大道的奥秘。 帛书上描绘着九个星位,能从春秋传下来不毁,触感柔软的布锦,让霍去病想起古卷所载,用来缝制天衣的仙丝。 道家相传,九星图对应人体的九处大窍,可开人体之秘,追逐长生。 刘清拿出来这副星图上,九星分别对应着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等星辰。 整幅图展开,大抵有两尺见方,星位繁复,以九星为根基,能生出千百种变化。 每个星位旁边还有一个人物画像,宛若临世的仙人,色彩古拙。 每个人身上有一个对应星位的节点。 联系起来看,更像是一幅道家的修行图。 不过诸子百家都对九星有所研究,其解法和兵家相关,并不奇怪。 追溯到上古以前的神话时期,百家有许多东西都是同源的。 在旁人看来或许只是一幅星位和人物共存的图卷,落在霍去病眼里的一瞬,图上却是生出山水等地理变化,天然代入化出了军阵对垒般的情景。 图上的九处星位,骤然升起一缕缕气机,九个人物消失,转而映现出一幅古韵流转的战场虚像。 “观看者是什么修行,这图就能衍生出什么品类的变化,果然玄奥。” 霍去病催发体内的兵气,送入九星图,与其中的力量碰撞,如同两军对垒。 与此同时,他识海内的兵书上,几种兵家战计的古篆文字交织,竟像是在推演模拟星图上的变化。 倏地,识海兵书内气机冲腾,锋利如刀的涌入九星图!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微响……图上的星位对冲,然后泯灭,气机滚动如混沌,慢慢出现了一种新的星辰排位方式,愈发玄奥。 长定殿内,本来在修行的刘清,忽然生出微妙感应:“第一层这么快就解开了?” 九星图是师门传承,她曾经祭炼过,所以对星图的变化有感知。 霍去病这么快解开第一层星图,让她有些意外。 她旋即再次闭目,准备修行。 然而没过多久,就再次睁开眼睛。这一次,她直接从盘坐的姿势站了起来:“第二层也解开了,这么快……” 刘清微微张开小嘴。 据她所知,九星图在道德宗存在数百年,能一夜间解开两层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上古道家大贤,还有一个是战国时期的兵家大成者吴起。 第三个就是此时的霍去病。 最初那位大贤解开第二层后便住手,说需要兵家来破开第三层图阵。 吴起当年也因为某些原因,解开两层后,选择罢手,并未继续破解星图。 霍去病难道真能一日间解开全部的三层星图? 刘清有架起飞剑,直接去霍府的冲动。 想了想又坐了回去,还是再等等。 现在过去平白让霍去病看轻了,之前刚说过他一天内解不开。 ———— 匈奴王庭。 大单于伊稚斜在晨起后,收到了关于匈奴使团在长安被杀的新消息。 汉匈之间交战多年,匈奴也在慢慢对大汉进行渗透。他们同样有探查消息的渠道,能获知长安发生的事。 “……当天的情形,应该是须卜纳,先收到其兄须卜晖身死的消息,暗中离开汉人安排的馆驿,想去袭杀一个汉人将领……” 仍是上次的匈奴老者进行汇报。 伊稚斜坐在王帐内,气度从容,音色低沉:“这么说是须卜纳杀了汉人将领,才惹怒汉人,引起汉人的报复,杀我匈奴使节?” 老者道:“消息上说……须卜纳并未能斩杀那汉人将领,反而被对方所杀。” “嗯?” 伊稚斜有些意外:“既然是须卜纳被杀,为何又要杀我使团的其他人?” “送来的消息并未查到具体原因,只知是杀了须卜纳的汉人将领,又杀了使团的其他人。” 伊稚斜大怒:“一个汉将,竟敢连杀我匈奴使节?” “对方是汉人大将卫青的外甥,叫霍去病。” 老者续道:“另外,带兵突袭,斩杀须卜晖部的也是他。” 伊稚斜不由得露出一丝震惊:“同一个人,消息……准确吗?” 他脸上杀机大盛:“传令下去,让各方全力斩杀这汉将霍去病,杀我匈奴使节,岂能容他活着。” 这时,王帐外走进来一个面容方正的中年人。 此人肤色黑红,带着一种饱历风霜,不怒自威的气度。 他的体格非常壮硕,对伊稚斜道:“大单于,我请求亲自带兵,杀往汉人的土地,为我匈奴勇士复仇,让他们能回归萨满之神的怀抱。” 这人却是匈奴的右谷蠡王,也是须卜晖,须卜纳的叔父须卜浑日,平常被人称作渠蒙。&/div>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定襄北之战,大幕【二合一】 长定殿的静室。 刘清轻抚额头,之前过于心急,其实即便不去霍府,也有办法能见到霍去病解开九星图的进展。 天色已明。 刘清复又坐下,凝神静气,双手结印,引一缕元神出窍。 霍去病将大猫带回去了。 而大猫在长定殿已有些时日,早就成了刘清的‘耳目’,就和当初霍去病剿灭纵横道山门时那只大鸟一样,可以被刘清寄托元神。 她分化的元神,循着一种玄妙的心灵感知,倏忽间来到大猫体内,暂时接管了大猫的意识。 而她甫一将元神送入大猫体内,立即收到“打死它,快打那匹马的念头”,这是来自大猫的想法,非常执着。 刘清愣了愣,用大猫的视角扭头瞅了一眼。 不远处的马棚里,站着一匹高大健壮到极点的马。 而大猫正蹲在房檐上,以一个随时可能扑击的姿势,对着那匹马。 刘清引动元神,压下了大猫的念头,操控它的身体跳下房檐。起初还有些不适应猫的移动方式,幸亏经常以元神傲游天地,走了几步很快就适应了些。 大猫来到霍去病的书房,探出爪子推开窗棂,然后灵巧地钻了进去。 房间内,霍去病以金刚坐的姿势,双目闭合,正在修行。 他身畔的气象非常惊人,一条黑色的兵气绕体奔腾,彷如长河。 整个屋内,弥漫着兵家独有的杀伐气机,压力厚重。 刘清眨巴着‘猫眼’,扫了眼屋内。 霍去病身前是一张矮席,周边全是各类古卷,大多是抄录本,竹简很新,也有一些是古卷孤本又或者纸质的书。 他身前的矮席上,就放着那副道家的九星图。 图上情景转变,九个人物已经消失,九星的位置也不在固定,而是相互游移,呈现出无穷无尽的变化。 刘清之前就感知到霍去病解开了九星图前两层。 不过他解开两层之后,就再无动静。 可见他也被难在了第三层。 眼下他阖目修行,似乎已经放弃了继续破解九星图。刘清寄托的大猫,一边观察一边思忖:看来他一时也解不开九星图的奥秘,没能一鼓作气。 大猫悄无声息的跳到矮席上,想就近观察九星图。 蓦地,修行中的霍去病睁开眼睛,伸手一指。 他体内奔腾的兵家气息,元神腾蛇,还有兵书的兵策之力交融,从他指端,眉心分别涌出。 “他还未入兵家天人境,气息居然如此雄浑……” 刘清眨巴着猫眼,目睹眼前的奇观。 一条黑色的腾蛇元神,双翼张开,吞云吐雾,冲进了九星图。 那图内瞬时气浪翻腾,大雾弥天。 九星中的武曲,贪狼,破军等星辰相继变化,衍生出无数符箓,咒文,乃至气机,和霍去病展开攻防,恰如两军对垒。 图内两股气机此进彼退,攻防严谨,生出诸多兵家的阵列。 前后历时半個时辰,霍去病额头隐然见汗,似乎元神消耗极大。忽然,那兵图的气机完全崩溃。 九星图内,仿佛在开天辟地,发生了大爆炸,九星全部消散,浑融归一。 图内尽是翻腾的混沌,再难看清任何迹象。 刘清大喜,意识到霍去病已成功解开了九星图第三层。 这张图即将展现出真容。 霍去病开口纳气,九星图上的气机化作长河,被他吞入腹中,有如巨鲸吸水。 显然,霍去病即将结束修行,苏醒过来。 我该走了……刘清满心喜悦的忖道。 她寄托在大猫身上,来霍府‘偷窥’,总归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 刘清打算悄悄溜走,但这时霍去病已经睁开眼,看见大猫趴在一旁,笑着招了下手。 刘清还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离开。原本属于大猫的那一丝念头,却是兴匆匆的想亲近霍去病,自然而然的来到了他身边。 霍去病探手轻抚猫的脑袋,然后顺着大猫的脖颈,捋到了后背,以及腰腿的位置。 长定殿里,刘清打了个激灵,汗毛都竖起来了。 要知道她寄托在某些动物身上,感知也会被带过来,就像那次寄托在大鸟身上,被大猫咬死,喉咙的疼痛感真实至极。 这次……霍去病撸猫。 刘清同样很清晰的感觉到有一只手,从自己的脑袋沿着后颈往下延伸。 她的脸色迅速变得红润,暗自后悔,刚才早点离开就好了。 大猫被霍去病压在手下,她再想抽离元神,必然会被发现,到时自己被霍去病撸过的事就暴露了,太尴尬了。 刘清转了转念头,决定当鸵鸟,等霍去病撸完再抽离元神。 但那该死的触感,在她身上捋来捋去,感同身受。 长定殿里的刘清,满脸娇羞,偶尔轻哼出声……还有完没完了。 更让人羞耻的是,刘清分化的元神在大猫的意识里蛰伏下来,小心隐藏着自己的存在。大猫自己的意识就重新占据上风,萌发出讨好霍去病的念头,伸出舌头去舔|他的手指。 这种感觉同步传递给了刘清。 刘清感觉头皮发麻,自己的舌头似乎也在发麻。 就在她忍无可忍,准备掀桌子的时候,霍去病起身,打算离开书房。 刘清顿时松了口气,只要霍去病离开,她立即就抽走元神。 不过……霍去病俯身又把猫抱在怀里,一手按住猫头,轻轻拍了拍。 刘清又羞又气,发现自己那一丝元神,好像被困在猫体内抽不出来了。 霍去病出了门,却是感应到家里来人,宋然过来找他汇报某些事情的进展。 俩人嘀嘀咕咕的聊了一阵,宋然才离开。 过程中,霍去病始终抱着猫不撒手,偶尔拍头。 等宋然走了,霍去病吃过早食,才离开霍府。 长定殿里,刘清长长的吁了口气。 登上车架时,霍去病终于放下了大猫。 等他一走,刘清立即抽回了那一丝元神。 不过有个问题让她感到疑惑,刚才霍去病热衷撸猫……有没有可能是知道我在猫身上,故意的? 她想了想,应该不会,自己比上次寄托元神在那只大鸟身上时小心太多了,还动用了道家的一宗秘法,隐匿元神。 别说霍去病没到天人境,即便是天人境修行,兵家不擅长感知元神变化,也不可能发现她的小动作。 刘清咬了咬唇皮,但……万一他已经看出来了呢? 那他还撸猫……刘清觉得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弥漫心头,羞耻感强烈到无法抑制,像是要炸开了,还有一种形容不出的感觉,软绵绵的让身体没有力气。 长定殿的院子里,骄阳升空,草木还带着寒夜后的露珠。 刘清沐浴更衣,换了宫装,身姿绰约,倾城的容颜和窗外落进来的晨光交融,让人不自禁的想起‘后霜庭草芳犹茁,承露林花翠欲欹’的句子。 她沐浴后换过衣衫出来,霍去病已经来到长定殿,坐在刘清对面。 他按约定来还九星图的:“幸不辱命。” 霍去病取出帛卷,放在矮席上。 刘清脸上看不出半点异色,但实际眼神躲闪,从霍去病进来,俩人的视线还没正面接触过。 她拿起九星卷,假装将注意力都放在卷上。 那图卷上混沌蒙蒙,道韵浓重。 其真容在混沌气机的掩映下若隐若现,仿佛有一尊仙人伫立在层层迷雾内,注视着这方世界。 刘清呢喃低语:“果然打开了,你可知这幅帛书九星图的来历?” 霍去病笑道:“本来不知,打开后便知道了,这是关尹子所留的道家至宝。” 关尹子就是后世知名的尹喜,字文公,号文始先生、文始真人、关尹。 道教神话中的华南真人也是他。 传闻他自幼阅览古籍,精通历法,善观天文,习占星之术,能知前古而见未来。 老子应其所请,传法道德经,天下皆知。 尹喜本身则是道家文始派,楼观派的创始人。 传言他最终白日飞升,追寻老子而去,有人亲见其融入虚空,只留下一部古卷传法,便如老子留下道德经传世一般。 历史上的尹喜是天下十豪之一,亦被道教称为二祖,尊老子为初祖。 尹喜还是当时的大将守关令,精通兵事,其人又通星象之学。 这九星图是他所留,处处都能对得上。 刘清十分欣喜,低头打量九星图:“我道门自春秋以后,形成了隐仙派,也就是外界所说的道德宗。此外还有楼观道,犹龙派,文始派,金台观等分支。 关尹子所留九星图内藏我道门修行之源,可以用其整合道门各支。 霍侍中,这次真是要谢谢你。” 刘清身上带着淡淡的体香,从侧脸看,她的面容起伏灵秀,肤色晶莹剔透,耳轮,颈部和锁骨的曲线精致。再往下,海拔陡然攀升…… 便是霍去病也要承认,这女人确是皮相极好,即便用最挑剔的眼光,也找不到半点瑕疵。 他见过的女子中,以刘清容貌最佳。 卓青珂亦是难得的美人,但眼下还稍显青涩,至少要再过个两三年,才能绽放出女子最媚人的那一缕风韵。 道家的事情,霍去病不感兴趣:“昨日说,我解开九星图,你负责给我炼丹,丹呢?” 刘清喜悠悠的道:“丹鼎之术如同修行,想炼出一炉超越了凡品的灵丹,至少要足七之数,也就是七天是第一个丹鼎之术的小关隘,过去以后可称灵丹。 再七日又提高一个等级,品相最佳的灵丹,需七七四十九日可得。 超过四十九日,另有大循环,那已是超越了灵丹的品级。” 霍去病:“所以公主的意思,是丹药还没炼出来?” 刘清嗯了一声:“你能打开这九星图,要炼制的丹药我虽没有,却有上品的灵蛇丹一枚相赠。”话落取出一个翠绿的玉瓶。 瓶子晶莹圆润,单看卖相就知道里边的东西不简单。 “这灵丹比霍侍中提供的灵兽血炼制的丹药只高不低。”刘清将丹瓶整个递过来。 霍去病也不推辞,正常劳动所得,坦然拿了。 “你还没说,如何解开了这九星图之秘?”刘清眸光闪闪。 “最后一层是无解的,需要以气息对冲,演化兵阵,相互消耗,最终同归于尽,形成和局,所有的星位都被破坏,又重新凝聚归一,才能打开。” 那九星图霍去病本来也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解开,得益于识海兵书联合多种兵策神通,共同形成一股气机为他所用,才破开九星图最后一层。 少顷,霍去病从长定殿离开,来未央宫见皇帝。 “朕收到边关送来的消息,匈奴连出两支万骑队南下,这一战就要打响了。” 刘彻瞅瞅霍去病:“还有一则消息,匈奴大单于伊稚斜亲自下令,让各部全力击杀汉将霍去病。” 霍去病失笑道:“与匈奴交手,臣已等待多年,求之而不得。” 数日眨眼即过。 四月中,汉匈交接的北部边境,风声鹤鸣,厉兵粟马,大战一触即发。 到四月十九日,汉军所部率先从定襄郡往北出兵,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 “……已经确认过,卫青率我汉军出定襄,和匈奴人大战在即。” 长安,淮南王府。 随侍正在对淮南王长子刘迁进行汇报。 刘迁则在擦拭一柄青铜剑,听到汇报后,脸上掠过稍许喜色:“你立即把我的命令传下去,趁汉匈开战,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两国交锋上,可以动一动卓氏了。” 又道:“另外,要注意霍去病的动向。” 侍从抬头看了眼刘迁,欲言又止。 “我知道阿父让伱来,是想提醒我要时刻谨慎,正因为谨慎,我才等到现在。你放心,我不会和霍去病冲突,但既然匈奴人对他下了斩杀令。 而霍去病时常喜欢带兵离开长安,奔袭操训……呵呵! 他自己愿意寻死,怨得了谁?” 侍从颔首,刘迁的意思是想借刀杀人。 只需要能获知霍去病离开长安的方向踪迹,自有匈奴人想办法干掉他。 侍从步履匆匆而去,刘迁笑了笑:“凭你也想与我争锋,真是笑话。” 此时,刘陵从房外走了进来,看见刘迁脸上的笑意:“兄长何事这般高兴?” ps:这章四千多字,算二合一吧,初一,琐事难免,晚上那章应该是没有了。当然,也可能赶出来一章,不过希望不大。 马上周一,必须求个票,求个追读,拜谢大家&/div> 正文 第五十六章 九流十家,战起! 刘陵身着广袖汉服,暗绿色的衣衫穿在寻常女子身上会显得颜色深重,过于老气。 但在刘陵身上却衬得她皮肤白皙,吹弹得破,且她举止间媚意过重,被暗色衣服压一压,反而恰到好处,分外明艳。 见刘迁没吭声,刘陵又道:“汉匈之战再起,兄长可是已经做好了准备?” 刘迁蹙眉道:“什么准备?” 刘陵嗤嗤笑道:“兄长一直在暗中布置,想吃下卓氏的产业和他家里那两个美人,以为我不知? 霍去病给你回帖之事,你也一直记在心里。我看你身边的人,最近有几个不在长安。” 刘迁哼了一声:“你知道也好,嘴巴紧点。” 刘陵道:“兄长准备出手,对付卓氏还是霍去病?” “一起。”刘迁冷哂道。 “兄长要用什么手段?” 刘迁蹙眉道:“你不放心我?” 刘陵道:“怎么会,只是想帮兄长参详参详。” 又道:“兄长选在汉匈交战时动手,时机不错。霍去病喜兵事,陛下又许了他便宜行事的机会,两方开战,他必领兵参与。兄长……是想借匈奴人的力?” 刘迁看了妹妹一眼。 他这个妹妹从小聪明,所以其父淮南王将有些事交给这個妹妹来打理,包括在长安的消息搜集。 刘陵笑:“兄长若想借匈奴之手行事,如何做到准确把握霍去病领兵离开长安的路线?” “我自有办法,不容你操心。” 噹! 刘迁轻弹手中长剑,道:“若我亲自出手,伱觉得霍去病可是我之敌?” 刘迁本人的剑术高明,幼从名师,在历史上也有记载。他在剑术上的造诣,刘陵亦是素来钦佩,她一直觉得兄长最大的天赋是剑术,可惜很少有施展的机会。 刘迁看向身后。 他身畔有两个近随,都是其父刘安派来的,极有来历。 刘安有春秋战国之风,门下食客以千计,其中最有名的为苏飞、李尚、雷被、晋昌等八人,被称为淮南八公。 这八人精通文武,乃纵横天下的能人异士。 站在刘迁身后的就是八公之一,不仅力量强横,且晓兵事,在刘安麾下是最被倚重的将领之一。 “李公,我二人过上几手如何?”刘迁回头说。 “吾非公子对手。”他身后的中年人从容道。 淮南八公之中,单论剑术,也只有修行最强的雷被能略胜刘迁一筹。 刘迁似觉无趣,轻轻一抖手中铜剑,剑芒乍起,竟在瞬息间点出上百剑,在半空形成一簇簇剑芒。 他这一剑刺出,满室生寒,刘陵亦是忍不住叫好。 刘迁收起宝剑,问: “李公,我听宫内传出的消息,说霍去病兵家天赋出众,能提前识破匈奴人谋划,千里奔袭。你亦是兵道大才,所以那日在博望侯府,我本打算让你出手,折了霍去病的气焰。” 他背后的中年人颔首道:“霍去病确有兵才。” “比你如何?”刘迁问。 “我在他的年纪时不及他,现在……要战场厮杀过才知。” 身后的中年人面容冷峻:“他能提前判断出匈奴出使的目的,在战略上应该在我之上,但实际统兵对战,并非看战略,此为我的长处。 若让我统兵与他交锋,要看兵力等因素,但我有胜他的自信。” 刘迁很满意的略一点头:“可惜了,你我都没有亲自出手的机会。” ———— 长安,卓府。 卓青珂临窗而坐,睫毛挺翘的眸子定定的看着面前竹简上的字迹,有些出神。 她突然听到门扉响动,如梦初醒,手脚飞快的将竹简卷起,遮盖了上边的字迹。待看到进来的是嫂嫂白南妤,方才松了口气:“嫂嫂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白南妤一身白色绣绿色繁花纹的汉服,妩媚绰约:“你做什么了,如此怕人进来。” 说着便拿过卓青珂面前的竹卷,展开后轻声念诵:“……弃笔从戎,这是……霍侍中说的?” 卓青珂含羞道:“是阿父上次从博望侯府回来所转述,眼下在长安已是流传颇广。” 白南妤勾人的桃花眸子闪阖,笑吟吟道:“女子到了你这般年纪,能有心仪之人是好事。你若真喜欢他,就该努力争取。” 卓青珂摇头道:“阿父已登门问过,霍侍中说过不会考虑婚嫁。” 她起初并未喜欢上霍去病,但在刘迁要纳她为妾的强大压力下,心里很自然的往霍去病身上靠拢。 一段时间后,就变得念念不忘。 听到白南妤的话,卓青珂眸光微亮:“嫂嫂说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尽量找机会,加深他对你的印象。”白南妤在一旁落座道。 ———— 四月下旬,长安迎来了第二场春雨。 中午,霍去病从皇宫出来,称车辇回府。 他在车里翻阅一卷从未央宫天禄阁借阅的简书。 天禄阁是最早期的‘图书馆’,内藏春秋战国,秦汉以来的各类古卷。 霍去病手里的简书,记载着儒、道、墨、法、农,名家、杂家、纵横家、阴阳家等九大流派的修行方式。 此外还有九流十家中的第十家,被排斥在正统以外,负责记录传播各类野史的小说家。 小说家起自先秦,同为诸子百家之一,修行方式便是采集民间传说议论,借以考察民情风俗,包括神话传闻。 小说家编著的典籍,流传越广,往往执笔撰写故事的人,获得的回馈越大,修行越高。 历代小说家的大成者,就在本朝,叫虞初,号黄车使者,在长安任侍郎,是个散职。 霍去病曾见过其人,但印象不深。 他正在看的是小说家的修行方式,前秦的杂家大成吕不韦,曾对小说家的修行有过研究。 他有过一种推测,就是小说家若和名家,又或纵横家相合,两种流派取长补短,修行到某个境界,可以将现实人物带入到自己的故事中。 一定程度上,甚至能影响该人物的命格,控制其生死。 不过这只是吕不韦的推论,现实中还没有谁将小说家修行到如此可怕的地步,能影响人的命格。 “小说家……” 霍去病看后便将古卷放在一旁。 回到府邸,他取出刘清前几日赠送的灵蛇丹。 这灵丹一打开,丹药竟从瓶内升起,旁边还有一条灵蛇模样的虚影,饶丹而行,若隐若现,十分神异。 霍去病将丹药取出,识海兵书上的篆体文字当即分化气机,从眉心溢出,落在那灵丹上。 片刻间,灵丹表面尽是兵书上的篆文,闪烁后才慢慢消失。 此为兵家服用丹药前的温养之法,以自身所习气机融入,为刘清特意叮嘱,以兵家气息经过数日祭炼,而后食饵吞服,方能吸收全部药力。 霍去病估摸着,算上自身修行,温养七日后吞服此丹,效果最好,能大幅度提升冲击天人境的速度。 当晚,他便在修行中度过。 次日,有消息传回长安,匈奴和汉军在定襄郡以北数百里外,展开了首次交锋。 与此同时,匈奴有两支骑兵绕开主力,逼近大汉北部边关,进行扰袭。 这天下午,赵破奴奉霍去病所命,率近千部众离开长安,奔赴北线。 消息很快被刘迁所知:“只有霍去病麾下将领赵破奴带兵离开?他自己没去吗?” “队伍里确实没见到霍去病,还要不要将消息传出去?”侍从问。 “当然要,先让他手下的人损兵折将,看他还能坐得住?” 刘迁道:“尽快将消息传出去。” ps:霍去病的修行并不复杂,本经阴符七术,是鬼谷子的真实著作,以七术来推动兵家神通。这章埋了个前期非常重要的幕后人物…定襄北之战开始了。 周一,求票求追读,感谢大家 正文 第五十七章 风云聚北关 元朔三年,霍去病十四岁。 匈奴大单于伊稚斜遣数万骑攻袭大汉代郡,斩代郡太守及其部下数千人。 秋天,又攻雁门,杀人劫掠后扬长而去。 元朔四年,伊稚斜再次率军南下,各以三万骑攻代郡,定襄及上郡,三处大汉北部的重镇。 匈奴右贤王则独带一路兵马,进攻朔方郡。 两军惨烈厮杀,鲜血染红了土地。 到元朔五年春,这一年霍去病已十六岁,汉军在卫青带领下,悍然反击。李息和张次公出北平郡,攻匈奴之左部做为牵制。 而卫青率骑兵三万出朔方、高阙。 他趁敌不备,夜间潜军六百余里,急袭右贤王,大败匈奴,掳获裨王十余人,男女共一万五千俘虏。 汉帝刘彻知道战况后大喜,也就是那一战,让卫青进拜大将军。 战后卫青把刘彻给他的封赏,平分给了随他出征的将士,备受兵将推崇。 眼前的定襄北之战,就是在以上几战的基础上展开。 百年来,大汉周边的游牧民族利用骑兵的灵活性,多数时候都占据主攻优势,直到卫青的出现。 他让汉初以来,匈奴几乎不可被击败的神话,成为过去。 目前为止,他已三次迎击匈奴,皆胜。 定襄北之战,刘彻更是寄予厚望,希望能再败匈奴。 所以,卫青改变了之前制定的策略,选择主动出击! 此时,卫青就率军伫立在一处矮丘上,身畔跟着一众将领,身后是兵甲显赫,以万计的汉军。 他们前方,汉旗在草原的狂风下猎猎拂动,喊杀声震耳欲聋。 汉匈两方平原对垒,万余人在午后的烈日下战场厮杀,血肉飞溅,更多的兵众则蓄势以待。 卫青的眉心,隐然有气机升腾,其中有一枚兵府,乃兵气所化。 这兵符的出现,让卫青仿佛和场上厮杀的千军万马融为一体,能洞察战场上的细微变化。 兵家到了天人境,化出兵符,能在战场上成倍放大兵家的意识,战力,使战场如领域。 卫青的兵符名万军,通过兵符,战场倒映在他意识里,仿佛一座棋盘,让他有着独特的视角,能纵观全局,统御万军。 识海里映现的战场上,兵众进退,法度森严,帮卫青做出最正确的战场选择。 “传令,前阵收缩回防,形成以逸待劳之势。后阵上压,准备弩箭齐发,支援前阵!” 卫青目中闪烁着冰雪般的冷静,有条不紊的传令! 随后,有亲兵通过震彻战场的鼓声,传递卫青的命令。 战场上,无数汉军长枪前指,彼此配合,迅速收缩形成方形阵。 而在稍远处的战场上,非常突兀的出现了一支匈奴骑兵,速度如风的卷向战场,想从侧翼撕开汉军阵列。 可惜卫青已提前洞察先机,做出了应对。 这支部众杀入战场时,汉军前阵回防,后阵万箭齐发,弓弦震动声裂人耳鼓。 “杀!” 那些匈奴骑兵身前的皮盾上,亦是描绘着繁复鲜艳的纹路,能增强防御,但在汉军祭刻秘纹的箭矢下,迅速被穿透,跌落马下。 匈奴后阵,右谷蠡王渠蒙眉峰紧锁:“卫青对战场的任何一处变化,都能及时感知,果然不易应对! 传令,后阵从左右两侧斜出为护,前军后撤,诱汉军来追!” “谷蠡王有何妙策破敌?”渠蒙身畔是伊稚斜派来的一名近随。 “此战我军先败后胜,我投入的兵力不多,便是为了方便撤出,诱汉军一步步深入草原,必叫其大败。”渠蒙目光如炬。 匈奴部众一沾即退,开始撤走。 四月下旬,匈奴和汉军主力在定襄郡以北三百里,发生了数次小规模试探性交锋。 汉军在卫青带领下,连战皆胜! 而另外一支匈奴骑兵,则和主力分开,悄然逼至汉军北线,化整为零,扰袭大汉北关各处城池。 他们尽量拉长攻击线,以试探汉境边防虚实。 但负责守城的李广,亦将边关守的滴水不漏。 少部分匈奴骑兵试图绕城而过,则遇到了奉霍去病所命,率军来边关打辅助的赵破奴部。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却是精锐中的精锐,在边关城池间神出鬼没,亦是连战皆捷。 长安朝野闻讯,上下无不大喜。 让人有些奇怪的是,以霍去病的好战,到此时仍未露面,亲自参战。 这天傍晚,晚霞如火。 长安霍府的书房里,霍去病已闭门修行了数日。 他的面前,那颗灵蛇丹经过连日温养,熠熠生辉。 而识海里的元神腾蛇,蓦然探首,将灵丹吞入口中,待药力化开,重归识海,霍去病体内的兵家气机立即暴涨。 那腾蛇眉心处,从古井当中,从兵书上的兵策内汲取形成的‘大丹’,也在药力推动融入下,冉冉发光,彻底成型,从腾蛇眉心脱落,化入霍去病周身。 咔嚓! 他体内,像是有桎梏被冲开,破碎。 识海里,最初和腾蛇一起从古井升起的五缕气息,还有兵书上浮现的战计兵策,都有气机上升交融,最终在他的识海上方,凝聚形成一枚兵符的轮廓! 这枚兵符,造型方正,上为阳,下为阴,有五道本经阴符七术的气息共聚其上,对应四方和中央,除了腾蛇双翼张开,显化的最清晰,其余四道气息中,又有一个隐约浮现出形态。 那似乎是一只老龟,仰颈探首,气息厚重如山峦。 随着这枚兵符的出现,兵家的杀伐之气扩散,长安上方的夜空中,竟有星辰发出一缕血色光晕。连城内的普通百姓,在这一刻也是莫名的心生所感,凛然生畏。 有修行在身者,更是清晰感应到了那股可怕的波动来自霍府。 书房里,霍去病缓缓睁开眼:“还需要到战场上吞吐兵气,凝结兵符,完成最后一步,才能真正跨入天人境。 腾蛇从古井摄取的丹气,是用来破关的,其缔结成型一次,可冲击突破一次境界?” 隔天早上,有密侦来到霍府:“北线赵破奴部送来消息,经他们和我密侦联合探查,已找到了匈奴袭边部众的指挥地点。” 霍去病心忖:正好。 这次定襄北之战,是卫青领兵,对卫青的能力,霍去病非常清楚,所以他事先推演庙算双方的胜负手时,就决定了前期在内线打策应,扫击小股匈奴寇边的骑兵。 因此他先让赵破奴去北线,并未亲自下场。 匈奴人在寻找大汉边关的防守漏洞,而赵破奴去边线,也带着霍去病的命令,就是找出匈奴寇边部众的驻营地。 打掉这支匈奴寇边的指挥,是霍去病的小目标。 当天中午,他在姚招及一支近百人的精锐陪同下,离开长安,直飙北关。 而在他们离开时,长安卫军军营的角落,一个原属北军的小校默默记下了霍去病离营的时间,人数。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到刘迁那里。 啪! 刘迁拍手喝道:“霍去病终于去了北关。” “还有一条消息,霍去病麾下赵破奴统率的那支队伍,来去如风。我们之前虽将他们的动向传了出去,但他们在边关城池间移动,匈奴人并未找到机会,对他们进行阻杀。 霍去病去了,匈奴人也未必能将他引入死局。”随侍道。 刘迁眉头微皱,想了想道:“李公,看来只有请你亲自走一趟了。” “我若去,手上无人亦难有作为,若安排人手动静太大,恐难守秘。”刘迁身后的中年人说。 “无妨。你先过去,此时北境两方交战,形势混乱,谁能分清匈奴有多少部众?若真不能成,亦不强求。” 刘迁笃定道:“你真有击溃霍去病的把握?” “若有同等人数可用,机会很大。”中年人从容道。 ———— 数日后,上午。 大汉朔方郡以北百里,霍去病和赵破奴部汇合,统兵疾行,准备奇袭匈奴游骑驻营的地方。 骑在今安背上的霍去病,在驰骋中忽然挥手,整個队伍立即做出反应,动作划一的勒马停定。 “前边……有埋伏!” 霍去病淡淡的道:“是匈奴人。” 正文 第五十八章 技惊敌我! 须卜勇突是匈奴当户,也是渠蒙的儿子,今年三十七岁。 这次匈奴和汉军交锋,须卜勇突遂成为先锋。 逼近大汉北关的匈奴游骑,就是须卜勇突所指挥。 他们在距离汉境朔方郡以北百余里扎营,设置了临时指挥地点。 须卜勇突面色黑红,和其父渠蒙有五六分相似,一身匈奴人常穿的皮袍。 他的左脸有一道很大的疤痕,皮肉外翻,是少年时和牧畜角力,被牛角穿透所留。 “汉人再不是以前任我们劫掠的汉人,近几年秋猎,从汉人手里抢来的收获越来越少,动辄还要受损,甚至吃败仗。” 和其他匈奴将领的狂妄不同,须卜勇突非常理性。 他能看到匈奴的短处,也更……心狠。 “这几年我们劫掠汉人所得虽然少了,却征服了更多的土地。 西域,还有草原以东区域,都被我们压的抬不起头。” 须卜勇突身畔,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匈奴老者,是他父亲渠蒙派给他的副手,略显自得。 须卜勇突沉声道:“不,汉人才是最大的威胁。 他们弱时还好,但汉人正变得强盛,若我们对他们心存轻视,将有大祸。” “你这次带这么多火牛来做什么?” 匈奴攻汉多年,一直在学习如何攻城。 所谓火牛,是他们研究出来用以攻城的‘武器’,以晾干的牛马粪,荒草混合成团,加入油脂还有匈奴萨满以秘法熔炼的药草。 这东西不仅遇火即燃,难以扑灭,且能形成毒烟,熏之毙命,中毒立死。 “这些火牛,当然是用来烧城!” 须卜勇突脸上掠过一丝阴狠: “对付汉人就要让他们惊惧,恐慌。 这些火牛全扔进汉人的城池,会让城内的汉人大量死亡。” 须卜勇突看了眼身后,空地上堆满了被兽皮蒙住的火牛堆,都是用来扔进汉人城池的‘武器’。 这时,一个匈奴士卒走过来,身后还有两个匈奴士兵押着一個头戴毡帽的人。 “大当户,这人说他是在乌桓活动的游牧部族,来给我们送消息的。” 乌桓是汉时定襄郡东北角与匈奴三地交接的一个游牧部族的地盘。 须卜勇突就是通过送信的这个乌桓人,得知了霍去病等人的踪迹。 对方自称乌桓人,实则是刘迁安排的人手。 而须卜勇突之所以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消息,一是对方带来了足够的诚意,几件名贵的器物。 且这个送信的乌桓人,自愿留下做人质,若消息有误,任凭处置。 “你想利用我匈奴的兵马,帮你除掉汉人?”须卜勇突很清楚这乌桓人的目的。 霍去病带来的一千部众,多是从长安卫军筛选出来,有些部众的家就在长安,或周边郡县。 即便他们足够忠诚,但对于刘迁这种别有用心,且有权势的人,利用家人,控制一两个队伍里的兵众,获知霍去病麾下队伍的大概行程,在停留时留下某些标记讯号,是不难做到的。 于是就有了须卜勇突进行布置,提前设下陷阱的一幕。 也是霍去病带兵来袭,思感铺开后发现有埋伏的原因。 此时,在霍去病等人前方,一片连绵的矮丘后,就藏着匈奴人的埋伏。 须卜勇突统领的队伍化整为零,分别扰袭汉境边关,但身边仍有近两千精锐,眼下大半都埋伏在周围,等着霍去病进入陷阱。 这些匈奴人常年在草原上作战,当他们小心隐藏,几乎和草原融入一体,很难看出他们的位置。 “大当户,我说的如何,那支汉人队伍,就是杀了你匈奴使团的汉将霍去病。” 说话的人蹲伏在须卜勇突身畔,正是来报讯的‘乌桓人’,体型瘦小,眼神灵活。 他们趴在矮丘后,遥遥盯着远处只有一个黑点大小的霍去病,及其身后的汉军。 只要霍去病率众继续靠近,须卜勇突就会发动袭击。 在他们埋伏的矮丘下,还提前挖好了陷马坑,绊马索。 陷阱并不复杂,却能有效遏制骑兵。且匈奴人对于和汉军在草原上正面交锋的冲杀能力,非常自信。 只要汉人靠近,须卜勇突有把握吃掉这队汉人骑兵。 他趴在矮丘后,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眼神嗜血。 这时,远处的汉军在短暂停滞后,再次策骑前行,往他们隐藏的位置逼近。 近了……那支千人汉军,呈锥形迅速放大。 须卜勇突将背部微微拱起,如同即将扑击猎物的凶兽。 他惊人的眼力,看见对面的汉军队列前方,骑在一匹额外健硕的马上的汉人将领,正接过身畔一个副将递给他的长弓,竟对着他们埋伏的位置,拉开了长弓。 须卜勇突的第一个念头是汉人知道我们埋伏在这。 第二个年头是这个汉人将领疯了不成,足有四百步以上的距离,有什么弓箭能射过来? 即便能射过来,还有什么杀伤力和准头? 对面的霍去病,确实在弯弓搭箭! 以司马迁因为自身被宫刑,从而对汉帝刘彻,乃至霍去病这种受帝王宠信的臣子们的怨怼和不满,在史记里对他们的功绩都一笔带过,仍要对霍去病的骑射给予肯定,可见其骑射是如何出色。 马背上,霍去病调整呼吸,在今安的驰骋中,将长弓拉成满月。 他手里的弓是特制的牛角巨弓,拉力远超普通弓弩,弓臂上刻着繁密的纹路,明灭闪烁。 弓弦以灵兽巨蟒的主筋拉伸而成。 箭矢则为青铜所铸,其上祭刻咒文以减轻重量,箭长过三尺。 普通的箭,飞行速度和准确性与尾羽关系密切。 箭羽多飞行速度就慢,少则会影响稳定性。 霍去病所用铜箭,放弃了轻灵的鸟羽,改用次之的鹰羽,因为普通鸟羽承受不住铜箭的急速。 他远远看向前方矮丘,目光遽盛。 识海里的兵书上,关门捉贼,无中生有两种战计的古篆文字,悄然分化脱落,被他一口气机吐出,盘绕加持在箭簇上,形成一缕缕战计纹路。 霍去病的手和长弓相合,仿佛延伸进入了虚空。 他的意识里,捕捉到了对面山头的须卜勇突,准确的位置。 下一刻,霍去病松开了拉弓的手。 箭出,没有任何声响,因为速度比声音还快。 数百步外,须卜勇突看见霍去病射出一箭,咧嘴轻笑,这么远射来的箭…… 他念头未落,那支箭已在虚空划过一条细线,以一个近乎直线的运行轨迹,穿过了遥远的距离。 草皮炸裂! 须卜勇突躲在矮丘后,那箭先射穿了矮丘上方的一截泥土,随后破土而出,杀意凛冽! 须卜勇突蓦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汗毛倒竖,就像被凶兽锁定的猎物,大骇! 有人能射出四百步的箭! 他亦身怀修行,暴叱一声,口中吐出一团音爆般的波纹。同时抽刀如匹练,竟斩中了箭杆,让这一箭出现了偏移。 须卜勇突大喜,这一刀能斩中,实是他的巅峰发挥。 哈……须卜勇突想开口大笑,同时下意识抓过一旁的乌桓人,挡在身前。 这种下意识的谨慎,救了他一命。 那一箭被斩中后偏移,仍余力不竭,射穿了乌桓人的胸口。 须卜勇突得了稍许缓冲,纵身往一旁跳去。 然而那箭上的关门捉贼神通爆发,四周的虚空压力陡增,须卜勇突身形一滞,电光石火间,另一支箭凭空而出,一闪而过。 无中生有! 须卜勇突面色凝固,收缩的瞳孔里蓄满惊恐,一动不动。 那一箭被霍去病的神识附着,破空后仍能小幅度调整运行轨迹,神乎其技。 须卜勇突的颈部多出一个拳头大的血窟窿,脑袋只剩稍许皮肉相连,突然歪倒在一旁。 嗤! 箭矢破空的锐响,这时候才响起,宛若音爆,刺的人耳膜欲裂。 须卜勇突仰面跌倒。 他身畔的副将神色大变:“快……” 声音方落,副将亦被远处飞来的一支箭穿喉! 远处,汉军齐声暴叱,蹄声如雷。 霍去病高居马上,缓缓收弓! 山丘后埋伏的匈奴部众无不心惊。 战前,大当户须卜勇突被射杀,没了统属,这仗该怎么打?! 正文 第五十九章 骁勇,胜迹 汉军如潮水般杀到了矮丘下,然后分流,由赵破奴和姚招各带一队,从左右两个方向掩杀向矮丘,完美的避开了山下的陷马坑。 只有霍去病,策骑直线上冲,往山丘顶端杀来。 凭借强大的感知力,地面上的陷坑,清晰的被他所洞察。 今安极具灵性,在他精湛的骑术控制下,硕大的马蹄子蹬在地上,没有一处陷坑被踩中。 “射!” 山丘上,慌乱中的匈奴兵纷纷放箭,若能杀掉这个箭术如神的汉将,这一战还有机会! 今安原本已经快如疾风的速度,忽然再次飙升,让射向它的箭矢大半落空。 剩下少数箭矢,被霍去病左扫右挡,轻松拨开。 今安澄澈的马眼看向山坡上的匈奴兵,竟露出嘲弄鄙视的神色。 一声嘶聿聿的马鸣。 它打了个响鼻,腿上壮硕无比的肌肉,出现了一個明显的收紧而后绷直释放的过程。 地面土石崩飞,巨大的马躯腾空而起,横跨四五丈的距离,落在矮丘中段,旋即往上方狂飙而至! 此时的匈奴兵不仅缺乏指挥,且因为霍去病的箭术,乃至直冲山丘的悍勇,进一步加深了恐慌的情绪。 嗡! 弓弦轻震。 霍去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马侧的长弓入手,箭矢接连射出。 矮丘上方,数名匈奴将领应声栽倒。 这几箭,彻底压制了匈奴部众的斗志。 今安的蹄声如锤,一路冲到了矮丘上。 几个悍不畏死的匈奴兵试图靠近,被今安抬起蹄子,闪电踢出,连手里的皮盾都凹陷龟裂,鲜血倒呛。 霍去病目光扫视,周边形势已彻底混乱。 左右两侧,汉军在赵破奴和姚招带领下,正快速掩杀上来。 此消彼长。 这一战的胜负,在须卜勇突被射杀那一刻已成定局,只看匈奴能有多少部众败逃脱身。 霍去病驻马在矮丘上,草原的狂风,吹拂着他的背上的薄氅。 他脑内掠过刚才射箭时那种天人合一,与虚空相合的感觉。 识海兵书的出现,无疑放大了他的能力。 他以往虽箭术出众,但并未达到这种神乎其神的可怖境界! 霍去病笑了笑,轻抚马颈。 今安果然是匹好马。 …… 被称作李公的刘迁近侍,是淮南八公中的李尚。 他和霍去病同一天离开长安,全力赶路,来到北关。 时间已近四月末,空气里多了一丝暖意。 刘迁除了让李尚过来,还另有安排。 其父淮南王门下食客众多,关系网也扎的非常深。 去给匈奴通风报讯的乌桓人,并非独自一人,背后还有一支队伍。 他们是长期在乌桓,大汉和匈奴交接的三不管地带流窜的势力,和刘迁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这支队伍本就在边境活动,值此汉匈开战时,他们的出现,不会引来额外的怀疑。 接到刘迁传来的讯息后,他们便从乌桓往西移动。 所以才有了派人出面,给匈奴送消息的过程。 李尚千里驰骋,带了两个随从,一路来到边关,趁汉匈交战,绕开边城,很快和乌桓的这支队伍取得联系。 双方在汉匈交战的外围区域,荒野当中碰面。 “我们早就让人去传讯,对付那汉人将领霍去病。匈奴已做好了埋伏,我们还有必要再动手?” 乌桓人的为首者是个神色彪悍,以黑布缠在头上,遮住了半边面孔的中年人,手下都叫他黑狐。 此人目光狡诈,气势凶恶,正上下审视李尚。 他身后跟着上百人,服饰杂乱,有穿皮质甲胄,也有穿汉服的,男女皆有。 这伙人惯常在三地边境劫掠商旅,什么都干,尽皆穷凶极恶之徒。 李尚对他们的战斗力还算认可,但对他们的服从性很不满意:“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黑狐吹了声呼哨。 霎时间,稍远处的疏林里,地皮上翻,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些躲在其中的人。 “我们有接近九百人。”黑狐略显得意,能在边境聚集起这样一股力量,足见他的能力。 李尚微微点头,这样一支队伍去打汉军,不期望能获胜,用些手段辅助,达到目的就行。 “霍去病在哪?” “我按公子提供的方法,这几日断断续续的获知了那霍去病所带队伍的路线。 他们上午就离开汉境边关,往北去了。此刻怕是已经中了匈奴的埋伏,有没有人活下来都是问题。” 黑狐斜眼道:“何况要杀的不过是一个人而已,何须如此费事。 我手下有精通阴灵之术的方士,只要找到汉军的驻营地,驱策阴灵入梦,管叫他死的无声无息,岂不省事?” 李尚蹙眉道:“汉匈交战,你看看这北关边境数百里内的天象,兵锋之气冲霄。 这是国战,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战意。什么样的阴灵之术,敢在交战的战场范围谋害兵家? 阴灵若靠近,立即就会被一股兵家气机绞杀。 在战场上,能对付兵家的只有兵家。” 黑狐被李尚驳斥,丝毫不以为忤。 他是故意说错,顺便观察李尚。若不知李尚的手段,他怎么能放心随同李尚一起行事:“这么说你精通兵事,有对付汉军的把握? 那你认为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先跟过去看看,若霍去病已死最好,否则就需要我们出手。” 李尚道:“你等可通晓行军避敌之术?” 黑狐大笑道:“我们最擅长的就是隐藏行事,否则怎么存活下来,走吧。” 近两个时辰后,太阳西移。 黑狐等人一路小心谨慎,摸索着找到了匈奴之前埋伏霍去病的矮丘。 周边静悄悄的,有明显战斗过的痕迹,但既没有匈奴人,也没有汉军。 在派出斥候探查过附近,确定安全后,一行人靠近了矮丘。 李尚脸色有些凝重。 他精通兵事,观看现场的迹象,就能大致推断出双方交手的过程。 “匈奴人先在矮丘后埋伏,等待汉军靠近……” 李尚仔细观察地面的痕迹:“汉军正面冲过来,马蹄的痕迹又急又密,速度非常快。他们到了山丘下才分成左右两队,规避了匈奴人的陷马坑。 这说明汉军提前发现了埋伏。” 黑狐也盯着地面上一条最为明显的痕迹:“这是……马匹奔跑留下的? 什么马如此大的力量,蹬踏地面,居然留下这么明显的蹄痕?” 黑狐指着矮丘下的一处地方:“这里痕迹最深。” 李尚想了想道:“有一名汉军,骑马直冲矮丘上匈奴人埋伏的位置。你说的痕迹,是那匹马短暂蓄力上跃的地方。” 黑狐脸上不觉间掠过稍许惊色。 有汉军敢直冲匈奴人设伏的位置,且根据上行的蹄痕判断,那名汉军最终成功杀上了矮丘? 李尚等一行人,也沿着痕迹登上了矮丘。 这里的痕迹更为混乱,干涸的血迹到处都是,还有一只耳朵掉在地上,周边全是殷红的血。 在一两个时辰前,这里显然发生过一场激烈的厮杀。 李尚在周边走动观察矮丘上的痕迹,甚至用手进行丈量,很快得出结论:“这矮丘下边,足印往不同方向分散,说明有一方心绪慌乱,部众四散奔逃,缺乏统属。” 结合刚才的分析,黑狐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寒意: “伱是说汉军在遭遇匈奴埋伏后,不仅没退走,还迎头杀上来,将匈奴人击溃获胜?” 李尚嗯了一声:“不然如何解释下方那一道蹄印笔直冲上来的情况? 还有这山丘两侧的痕迹,必是汉军杀过来,匈奴人胆气大丧,才有了后续混乱溃逃的痕迹……” 李尚亦有几分惊懔之意。 他指着一个方向:“马蹄往那边去的痕迹最明显,没有半点混乱,显是得胜的一方,从容打扫战场,然后往那个方向去了,我们跟上去看看。” 黑狐犹豫了一下,才点头同意。 他对将要阻击的那支汉军,已经生出惧意,有些想打退堂鼓。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一行人当即沿着痕迹,悄然跟了上去。 正文 第六十章 汉军的陷阱 下午申时,太阳微灼。 继续追逐那支汉军踪迹,黑狐显得额外小心。 连续派出斥候,在前探路,随时准备应变。 李尚轻笑道:“有我在,你不用如此小心。我兵家在战场上,可借助修行以观气,那支汉军早走远了,不在附近。 我祭出兵家的一种行军策,你让随员驻马等待片刻,我帮你隐藏行军。” 黑狐的警觉性半点不减,眼神灵活的扫视远近:“李公有所不知,我等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谨慎。” 李尚取出一副竹简。 这是他为此行做的准备。 竹简上记录着他灌注兵家修行,抄录的行军之法。 李尚以兵家手段推动简书,那记录着行军之法的简书微微发光。 汉匈交战,数百里内弥漫的一股兵家战伐之气,似被简书引动。书中的行军策气机分化,与虚空相融。 恍惚间,像是有一种微妙的力量,笼罩覆盖着黑狐麾下部众,形成加持。 黑狐及其麾下人马不由得生出一种感觉,整支队伍仿佛被气机串联,成了一个整体,连行进时的马蹄声都在减小,玄妙至极。 黑狐道:“李公所用是兵家的行军术? 我这些年也搜集到一些行军法门,但都不及李公之法精妙。” 李尚淡然道:“我所用是战国时赵国名将李牧的隐匿行军法,可惜我只得了部分传承,不够完整。否则整支队伍行进会毫无声息,且能藏气,让人无法观望。 修行兵家有成的将领,皆有自己的行军策,若能日夕和兵众一起操训,整个队伍气机如一,妙用更多。” 黑狐麾下是杂牌军,和真正的兵家部众相比,差之远甚,许多手段都用不出来。 队伍继续前行,李尚仍在观察地面痕迹:“这支汉军在追逐驱赶那些溃败的匈奴部众。” 黑狐身畔有一副手,是个体态丰腴的中年女子:“汉军在驱赶溃散的匈奴人?” 李尚道:“打猎时,将一只兔子打伤后放掉,让它回巢,就能找出它更多的同伴。而因为兔子受伤,会将恐慌也带给它的同伴。 汉军是想找到更多匈奴人,他们在驱赶匈奴部众回营地。” 女人抿嘴道:“这支汉军如此好战倒是叫人意外,他们就不怕匈奴营地兵员众多,自己反被吃掉?” “匈奴的营地有多少人,只要简单的审讯俘虏,相互对照就能得知,汉军已经心里有数。” “李公有什么制胜手段,可能先说個一二,让我等安心?” 李尚微微一笑:“我所修兵符,最善袭杀敌将。一旦遇到变故,你等从旁策应便好,局势混乱些,我只会更有把握。” 黑狐心忖你说的乱局,怕是要我们来牵制汉军,给你创造机会……他回头对几个心腹使了个眼色。 几人交谈间,李尚忽道:“这里开始,蹄痕骤然加深,汉军开始蓄力,怕是匈奴营地就在前方了。” 黑狐派出去的斥候,也正策骑回返,印证了李尚的判断。 “前方就是匈奴人的驻营地。” 视线尽头,出现起伏的矮丘,正是匈奴人依仗扎营的落足处。 斥候道:“那营地里都是尸体,血腥味飘散,若非汉匈在这一区域开战,怕是会引来狼群。” 一刻钟后,黑狐等人在确定了匈奴营地内,战斗已经结束的情况下,才小心靠近。 须卜勇突统领的匈奴游骑,来到大汉边关后展开游猎,他身边的两千余众,设陷阱袭杀霍去病时,大半随行,留守在临时营地的不过数百人。 霍去病带兵冲过来袭营,历时近一个时辰,战斗就结束了。 李尚和黑狐等人赶到时,霍去病统率的汉军,已经再次消失。 “伱们分散在周围,小心警戒,若有异常,立即来报。” 黑狐进入前,再次增派斥候。 眼前的营地静悄悄的,让他非常不安。 临时搭建的营地,规模不大,只有连绵的皮质帐幕,呈环形围绕排列。 进入营地,就能看见匈奴兵的尸体,足有数百具,被摆放堆砌在营内最显眼的位置。 通过观察,可以看见这些匈奴兵有一小半,都是被汉军制式的长枪穿透挑杀。 这说明,当时冲营的汉军,速度迅猛,借助狂风暴雨般的冲势,席卷了整个匈奴营地,才可能造成这种挡者睥睨的效果。 霍去病统帅的汉军,战力之强,屡次刷新了李尚事先的判断。 他和黑狐等人,迅速巡查了一遍整座营地。 没有一个活口。 “我们先离开,我感觉这营地不对……”黑狐面色阴沉。 进入营地后,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这是他常年刀口舔血,养成的一种对危险的感知。 “匈奴兵被杀后,为什么要堆放在一起?” 有黑狐手下的人道:“还有的被吊在了帐篷外。” 李尚面色突变:“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忽然想到霍去病在率军袭营后,刻意留下匈奴人的尸体,堆在一起,目的只可能是想激怒其他回营的匈奴部众,那霍去病仍打算继续和匈奴人交手。 换句话说,这营地是霍去病蓄意布置过的,而他们一头扎了进来。 有没有可能……霍去病率领的汉军根本就没走,正在附近某处,等待再次阻击匈奴回营的某支部众。 而他们一路跟过来,先闯进了霍去病布置过的陷阱! 暗处有汉军,躲在附近! 李尚感觉有一股寒意让全身冰凉刺骨,急道:“汉军袭杀这里后,往哪去了,蹄印找到没有?” 汉军撤走的路线,痕迹,始终没被发现。他们袭营后,就像幽灵般失去了踪迹。 李尚念头起落,那他们之前一路跟过来的行军痕迹,为什么如此明显?是汉军在张网以待,想让人循迹过来,故意留下的? 霍去病针对的应该不是他李尚或黑狐,而是蓄意留下痕迹,目标是匈奴人。 李尚迅速脑补串起了整个事情的因果,心惊肉跳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和黑狐等人迅速上马,直到顺利出了匈奴营地,才微微松了口气。 “快走!迟则生变。” 李尚不知不觉的被算计了一手,心里阴影持续扩大。 “你不是说兵家能观气吗,进来前没看出这是陷阱?” 黑狐也反应过来,有些气急败坏。 一行人急火火的策骑出营,往远处而去。 匈奴营地斜向数里外,有一座低矮的小丘。 夕阳晚照,霍去病坐在马上,眺望远处李尚等人的队伍。 “我们本想引一队匈奴兵回来。这支队伍是哪来的,好杂乱的衣饰。”一旁的赵破奴蹙眉道。 “跟着我们的方向来的……且见到匈奴营地仍然敢入,此刻又仓皇离去,怕是醒悟到营地有布置。这支队伍有问题,把他们拦下来。” “若来路不明,就将他们剿了。” 霍去病的视线转向草原深处:“舅父那边和匈奴主力的交锋,应该快了,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唯!” 赵破奴和姚招齐声答应,呼啸间策骑而出,身后近千部众披甲执锐紧紧跟随,直扑黑狐和李尚。 ps:感冒……下章结束这段,有些情节疑问也在下章浮出水面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将军饶命 李尚和黑狐刚松了口气,便发现侧翼出现一支队伍,正是汉军。 黑狐对这支汉军的惧意,经过数次累积,已达到顶点,一迭声道:“快!快走!”拼命催马! 李尚也是满心震惊。 他本想利用黑狐的队伍,算计霍去病,现在反过来,优势尽失。 汉军从侧翼斜插上来,速度如飞,人人手执战枪,气势彪炳。 整个队伍缭绕着一股薄雾般的气息,就像是在贴地飞行,倏忽间已逼近到黑狐等人两百丈外。 “他们怎么会这么快?”黑狐骇异道。 “那是一种完整的行军之法,不用一刻钟,我们必会被追上。”李尚道。 黑狐对行军之法所知不多,但不耽搁他大受震撼,恨道:“都是你,非要追上来查看,否则我们哪会陷入如此险境?” 李尚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功夫,汉军又逼近了不少。 和他们的狼狈逃窜相反,汉军军容整齐,整个队伍在疾驰中没有半点喧哗,唯独一股肃杀的气势,让人心胆欲裂。 李尚道:“公子交代的命令是斩杀霍去病。你听我号令,稍后主动迎敌,以做牵制。 这支汉军的杀性,你一路跟过来也看见了,只有杀了霍去病,我们才有生路。” 黑狐怒道:“这支汉军能连破匈奴精骑,你让我回去冲阵,我得了失心疯会信你的话。” 李尚亦是怒道:“你们只负责吸引对方注意力,一沾即走,不会有多大损失! 我会催动乱军兵符,藏在伱们当中,袭杀霍去病后一起撤离。 你一味奔逃,难道能快过汉军,被追上更是死路一条,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黑狐道:“你有多大把握?” 李尚道:“我的兵符能乱军,影响人的心智,只要冲到霍去病一定距离内,我发动乱军兵符,他身畔的人也可以成为我的帮手,对他突施冷箭,防不胜防。 你说把握有多大? 这支汉军再强,主将霍去病却还没达到天人境,许多兵术无法使用。 你们听我命令,凭借乱军惑敌,对手不等摸清我们的虚实,我已经得手。” 黑狐念头急转,眼下只有一试,才有稍许逃生的机会,遂咬牙道:“好,你说怎么做?” “你放心,若无把握,我何必赶到边关来。” 李尚此番出来,蓄意隐藏,穿的是贫民的衣服,隐在黑狐的队伍里,毫不起眼。 当下由黑狐一声令下,身畔部众略微放缓速度,拨转马头,变成和汉军面面相对,并且都取出了武器,短刃,长剑,枪,都有,样式杂乱。 此时双方距离已不过百丈。 黑狐这边虽是被汉军追的心惊肉跳,但自有一股悍勇的匪气,略事调整,便和汉军策骑对冲。 马蹄如雷,尘土飞扬。 李尚藏在人群中,随时准备催动乱军兵符。 他努力说服黑狐率人冲阵,就是为了形成战场对垒的混乱局面,为自己制造方便。 就在这时,李尚脸上杀机大作,看见了对面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的霍去病。 他在人群里大喝道:“冲啊,杀了这些汉军,我们才有生路!” 煽动黑狐麾下部众的同时,李尚悄然发动了乱军符:“看尔等看看我的手段!” 一股兵家气息弥漫,虚空中居然四处都响起纷乱的铿锵声,如同兵器交锋,杀机四溢。 黑狐麾下部众,在乱军符的作用下,双目猩红,战意激增。 原来李尚早在不经意间做了布置,他之前说给黑狐部众加持行军之法。 那行军之法的加持,便是乱军符的一部分。 催发出其中力量,黑狐部众像是被一股莫名的兵势加身,悍不畏死的冲向汉军。 乱军符还可以乱人心智,行兵家战计中借刀杀人类似的神通。 李尚已想好对策,只待掩杀上去,趁混乱影响霍去病身畔的汉军,令其突然调转兵锋,袭击霍去病,至不济也能吸引霍去病的注意力,让他趁机出手,增加成功的把握。 念头闪烁,李尚眉心隐隐发光,一枚兵符若隐若现。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涌起强烈的惊栗感,全身一紧。 下意识的,他祭出了眉心的兵符。 前方的虚空,一缕寒光如电,和兵符碰在一起。 那兵符迸发出厚重的兵家气息,挡住了寒光。 李尚这才看清寒光是一支箭! 他还来不及有其他反应,寒光又是一闪。李尚的兵符刹那间再次和寒光碰撞,导致其方向略微偏移。 但寒光随后还是落在了李尚的额头和半边面颊上。 他惨叫一声,翻身落马。 那寒光是霍去病在对面连续开弓,将黑狐麾下冲的靠前的几个人,悉数射落马下。 李尚挡住了第一箭,于是霍去病又补了一箭。 李尚还没动手,自己先坠马……黑狐等人纷纷愣住了,不约而同的放缓了速度。 对面阵中,赵破奴正纵声大喝:“来将通名受死!” 这一声大喝,震撼全场,敌我双方倏地一静! 黑狐部静悄悄的,许多人都呆看着落马的李尚。 赵破奴喝道:“尔等首领是哪個,通名受死!” 对面依然没有回应,半晌,黑狐队列里的一个人,指了指被射死坠马的李尚。 赵破奴也愣了下,对方的将领被射死了? 场面诡异的安静下来,两方面隔空对望! 黑狐勒马停定,纵声道:“我等乃乌桓的游骑部落,从来没跟汉军做过对,能否放我等离开?” “刚才为何冲阵?” 赵破奴带领汉军,快速逼近。 黑狐正在犹豫还要不要动手反抗,汉军已经策骑如雁翼般展开,从两侧将黑狐的人围在其中。 眼看一言不合就要全军覆没,黑狐忽道:“我等和淮南王长子素有来往,这人叫李尚,是淮南王长子麾下。 之前让人去匈奴营地通信,伏击霍将军的也是淮南王长子的吩咐。不想将军骁勇,连破强敌。 我等受人所惑,不过贪些财物,请将军饶命。否则我等拼起命来,你们怕是也有不小的折损。” 黑狐这番话已近乎求饶,把锅甩给了刘迁。 霍去病笑了笑,他早就让人盯着刘迁,且做了其他布置。 刘迁的事,皇帝大抵也知道,只是还没做出决定。因为涉及皇亲,乃至其他宗室诸侯的稳定,还不是收拾他的时候。 但眼前这伙人一看就是悍匪,哪有留之为祸的道理。 霍去病挥了下手,身畔的汉军速度迅快,取出随身短弩,扣动了弩箭的弓弦。 黑狐再想拼命,已经晚了。 …… “你没告诉霍校尉,陛下说和匈奴战后,再处理淮南的事。 密侦令尊陛下所命,不准备现在就惊动淮南,又怕他们不轨,才让我等过来。按计划,霍校尉应该假作不知这李尚的存在,将人放走才对。” 霍去病杀了黑狐部就率人走了,倒地的李尚身畔,不久之后却是来了两个幽灵般的人,出自密侦麾下。 一个青年,一个中年,都穿着密侦的黑衫。 刘迁派人出长安,自觉隐秘,实际早被人盯上。 如果没有这点本事,茹泊虎屁股下边的密侦令宝座,早该换人了。 霍去病也知道自己掌握的情况,密侦肯定知道,因为他调查许多事,也是让密侦的宋然去做的。 “我刚才以迅简传声,隔空对霍校尉说了,人先不要杀,他不可能听不见。” 中年密侦一脸无奈,指指李尚的尸体:“然后霍校尉就开弓把他射死了。” 年轻的密侦愣道:“你说了,霍校尉为何还把人杀了?” 密侦摊手道:“霍校尉不向来如此吗,对方敢对他出手,肯定就不能留了。这事自有他回去和陛下解释,可没有咱们的责任。” “怎么没有责任,命令是让咱们挖出黑狐之外,其他和淮南有联系的人,像黑狐这种势力还有多少,你弄清楚了?” 年轻密侦说:“眼下岂不白走了一趟。” 中年密侦:“也不算白走,这不把尸体都留给咱俩了。”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突破,养志 夜色已降,繁星缀满了浩渺的深空。 定襄郡以北四百六十里,草原上。 卫青身着戎装,垂手而立,身畔站着好友兼部下公孙敖,还有两个随军将领和几名亲兵。 他们的视线前方,是连绵不绝的帐幕,汉军在这里安营扎寨。 “斥候数次外探,远达七十里都未发现有匈奴骑兵的踪迹。” 公孙敖道:“大将军为何判断今晚匈奴会来袭?” 卫青徐徐道:“匈奴去年新败,必急于求胜。我率军进入草原,放弃城池固守,他们更是视为良机,已经安耐不住,必会利用骑兵的灵活和冲击力来袭营。” “所以你在这开阔地扎营,无险可守,是诱饵,等着他们来袭?” 卫青洒然道:“战场上哪来什么诱饵,胜负还要交手才知。让李沮备好强弩,匈奴人敢来,强弩伺候。” 公孙敖点点头,略感兴奋。 他跟随卫青连败匈奴,已打出信心,坚信这场战争的胜利仍将属于大汉。 乌云掩月。 这一晚,直到凌晨时分,忽然有蹄声震碎了黑夜。 草原上狂风呼啸,仿佛匈奴人信奉的萨满之神在怒吼。 一支匈奴骑兵,就像是从狂风中驰骋而出。 这是匈奴人在草原上才能动用的神秘力量,骑兵如风暴般迅疾,且能利用狂风吸收蹄声。 “汉军受死!” 匈奴兵在啸叫声中,对汉军军营展开了冲击! 然而他们到了近处才发现,营地内的帐幕里,全是披甲执锐,枕戈以待的精兵,迎接他们的是如雨的强弩。 匈奴骑兵一见中计,立即呼啸退走,并未受多大损失。 但卫青就在当天夜里,转守为攻。 汉军衔尾追击来袭后又快速撤离的匈奴骑兵,顺势拉开了大战的序幕。 定襄北之战,汉军出动十余万精骑,中军和左右两路相互策应,在这个夜晚,直扑匈奴主力所在地。轮到匈奴意外接阵,被动应战。 双方从凌晨开始,直杀到天明。 骄阳初生。 卫青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背上,眺望前方的主战场。 此时的战场上万军厮杀,是汉匈交锋以来最大规模的对垒。 数万人的喊杀,兵器碰撞声,战鼓擂动声,还有利刃划过甲胄,皮肉骨骼的声音。 锵! 一名汉军挥刀架住匈奴兵刺来的短矛,刀锋顺着矛杆下划,又快又狠。 匈奴兵握矛的手,三根手指加上半截手掌一起被削掉。 但一转眼,挥刀的汉军亦被侧翼的一柄短刀破开腰肋,鲜血泉涌。 不远处,另一个匈奴兵眼睛通红,抽刀而出。呼吸时间以后,这匈奴兵也死在一名汉军校尉手里。 战场纷乱,类似的情景,不断重复上演。 真正的战场,甚至来不及畏惧,斩杀对手更像是一种本能。 卫青满脸肃穆,识海里倒映着战场上的变化。 他对面,横跨整個战场的匈奴大军背后,大单于伊稚斜亲自率军,头戴金盔,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 匈奴本是主攻之势,想不到会被卫青趁匈奴骑兵袭营,连消带打,顺势反击,猝然开战。 双方凌晨交手时,匈奴人就处于被动接战的局面。 到天明时分,他们的劣势逐渐被放大,越来越明显。 伊稚斜骑在马背上,满脸愤怒,握着马鞭的手,因为格外用力而发白。 他身畔的另一匹马上,是一个刚被他抽击过,脸上带着血痕的匈奴将领,正是昨晚力主以骑兵袭击汉军的匈奴骑兵首领诺日措。 卫青纵观战场形势,暗自吁了口气。 如不出意外,汉军的优势最终将会转化成胜势。 此时卫青才有机会扭头问身畔的霍去病:“你怎么来了?” 天亮的时候,霍去病带兵赶来,手执长枪,从左翼杀入战场,悍然参战,最终来到卫青身畔。 此时赵破奴等人仍在战场上,和匈奴兵厮杀。 霍去病手里的长枪染血,眼神却是额外明亮,和卫青一样,扫视战场各处。 汉军正慢慢占据优势,匈奴已出现阵地后移,准备缓退抽身的迹象。 “击鼓,令三军紧逼,不容匈奴后撤。”卫青下令道。 霍去病:“我来吸收战场气机,准备冲击天人境,缔结兵符!” 卫青蓦然吃惊,回头道:“你进入兵九境方才旬月,又要突破天人境?” 公孙敖等几个周边将领也都神色惊异,转头看过来,大抵是觉得霍去病过于求快,强行冲关并不是好事。 “去病你十七岁达到兵九境,已是古今少见,切不可贪快。兵九境尤其重要,越是积累厚重,对将来缔结兵符,好处越大。”公孙敖以长辈的口气道。 卫青又扫了眼战场,回头抓住霍去病手腕,以气机送入。 片刻间,卫青就感觉到霍去病体内气机雄浑如江河奔腾,流经诸窍,通达百脉。 他果然已经达到冲击新境界,将要进入天人境的地步。 卫青有些愕然的收回手:“你如何能在旬月时间内,将兵九境的气机推到如此浑厚程度?” 霍去病摊了下手,意思是这个速度很正常,并未刻意去做。 其他将领见到卫青反应,面面相视之际,霍去病已经开口吞吐战场气机。 兵家修行,离不开吸收战场上万众交锋,形成的杀气,煞气,乃至生死间的戾气,死气共聚的一股气息。 将其纳入体内,锤炼剥离杂质,而后为己所用,便是无坚不摧的兵锋之气! 而越是大型的战场,卷入的士卒越多,生死转瞬的杀气越盛的战役,对兵家好处越大。 汉匈交战,两方主力超过十万人对垒,决定国运走势的战场,用来突破天人境,正是最好的机会。 霍去病一口气机吞入。 轰隆一声,体内犹如江河汇海,撞击天地之门。 战场上,一股无形无质,但兵家却能够清晰感知的气机,蜂拥往霍去病所在处汇聚。 这股气机的变化,甚至引动了天象。 空中风云激荡,隐然间又有另一座古战场在苍穹上映现,虚幻朦胧,似有千军万马争锋。 而这座衍生浮现的古战场,正被霍去病开口吐纳吸收,往他身畔倾泻。 “吐纳化出一座战场!” 公孙敖意外道:“各家破关,有时会出现大日当空,亦或明月出海等神异气象,去病吐纳气机引动浮现出一座古战场,倒是未曾听过。” 霍去病的识海里,腾蛇抬头,兵书上字文明灭。 腾蛇之外的第二只本经阴符七术灵性生物,似乎即将复苏出世。 兵书上的本经七术竹简,又有一部分变得清晰凝实,露出字迹:养志者,心气之思不达也……志者,欲之使也。欲多则心散…… 养志法灵龟! 而后体内所有气息上冲,涌入识海。 这股力量推动着霍去病的识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开始塑造他独有的兵符。 战场上,双方厮杀交织的兵气,持续往霍去病所在处汇聚。 但就在这时,天空突然晦暗起来。 先是大草原深处,匈奴王庭的方向涌起一股惊人的煞气。 卫青脸色微变:“匈奴萨满!” 苍穹上乌云滚滚,宛若江河在流淌。 奔腾的云气浇筑形成了一只巨大,枯瘦,如鸟爪般的手,从高空下压,一把掐断了往霍去病所在处聚集的那座苍穹上的古战场异象。 这些变化,皆是元神层面的一种显化,普通士兵仍在战场厮杀,并未看见苍穹上已是异象层出。 那只鸟爪般瘆人的手出现后,变化还在持续。 另一方天空,又出现一只握笔的大手。 这只手,执笔在虚空中一划,像是斩断了一种无形的命数。 冰冷无情的声音,在霍去病意识里响起:“汉不可再出名将,你的命魂,天赋都将止步于此!” 卫青的脸色愈发凝重。 第一个出现的鸟手,他能隐约感知到是草原深处的变化,因为霍去病破关,引动的气象,古战场映空,想要来破坏阻挠。 第二支握笔的手,来得更突兀,更隐晦,也更强,连卫青也看不出来历。 霍去病突然纳气,意外接踵而至。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幕后,破关 卫青的眉心有一缕流星般的光晕,破空而起,璀璨夺目。 那是他修行出来的兵符。 兵家在战场上,力量倍增。这兵符一出,锋芒盛若骄阳,千军万马共聚其力,冲向高空执笔下压的手。 然而那只‘鸟爪’半路探出,当先和卫青的兵符碰撞。 喀嚓! 鸟爪被兵符释放的锋芒穿透。 但卫青的兵符亦受阻,晚了一瞬没能碰到那只执笔的手! “匈奴萨满,恩敕!”卫青沉喝。 云气重新浇筑出鸟爪,一个阴鸷的声音仿佛吹遍了整个草原的狂风在呼啸:“有人给我传讯,你汉人若再出神将,兵锋将影响我匈奴国运。 你我,不过是各自尽忠,我绝不会让汉人再出破国神将!” 那草原深处,隐隐有一团风柱,旋动不休。 在风柱背后站着一个枯瘦,佝偻的老者。 他立在草原深处的一座山上,眺望南方的天空。 他手里,握着一根脊骨形成的骨杖,发出微弱光晕。 他就是匈奴大萨满恩敕。 而此时的霍去病感觉到一股可怖的力量,在侵袭自身的精神意识,试图削弱他的生机! 天空中那只执笔的手消失了,像是探入了他的意识,杀机浓重。 霍去病在神识中,看见一双冷漠,无情,且……贪婪的眼睛。 他能感觉到自身有某种气机,正被这双眼睛的主人觊觎,想要取走。 森然的声音在意识里徘徊:“你的资质,本源,如此之佳,就该为我所用……” 当这個声音响起,霍去病吞吐战场之气,即将破开的境界壁垒,开始衰弱。 他识海里,本经阴符七术的第二尊元神之灵,那头灵龟不在移动,复苏被终止。 在突破时,有力量侵入自己的意识当中。这种情况,换个人或许会选择停止修行,暂时结束突破,以规避风险。 霍去病却是反其道而行。 对方敢来,就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他体内的兵家意气,自身的意志,倔强且执拗的选择了继续破关。每一次开口吐纳战场上的兵气,神魂都传来巨疼,眼前发黑。 但霍去病反而加大了摄取战场气机,全力推动自身力量进行突破。 霍去病的意志,仿佛出鞘的利剑,有我无敌,无坚不摧! 那道来袭的力量,躲在暗中的人,明显意外:“本想削掉你的命魂,让你苟延残喘,但你自己想寻死!” “凭伱吗?”霍去病冷哂。 轰隆! 好似天崩地裂,纷乱战场上,十万官兵交锋共聚的磅礴兵气,被霍去病不断吸收引入体内。 他的身后,腾蛇扶摇而出,显化的无比巨大,气象磅礴。 腾蛇彻底张开双翼,周身承载着无数的本经阴符七术咒文和兵家战无不胜的可怕意志。 进入霍去病体内的兵气,在他的四肢百骸越流越快。 他和整个战场气机交融,侵袭神魂的力量不论如何强大,邪戾,都不可能和战场上的万军匹敌。 那股阴寒气机开始减弱。 对方显然没料到霍去病在突破时被他压制,仍如此悍勇,逆境反扑! 霍去病被压制的力量,重新抬头,扶摇直上,成功挣脱了对方的压制,继续破关。 他的意识里,始终没有动静的古井,似乎也受到他强大无匹的意志感召,升起一股灵韵,滋养着他强行破关,经脉中承受的压力,以及刚才受到冲击伤损的神魂。 “霍去病,你在我出手后强行破关,却不知过刚易折,已经伤了根本。今日之后,我看你还能走多远……”声音再起,每个音节都在撼动霍去病的意志。 然而霍去病的神识,得到古井滋养后,变得澄澈至极,洞察万物。 他恍惚间却是捕捉到了侵入自己神识的‘人’的踪迹。 那是一股完全陌生的力量,强大到让人颤栗。 在那股力量背后,他看见一张闪烁即逝的面孔…… “我能走多远你不会知道,因为我会将你找出来,不论你躲在哪。” 霍去病在意识里传念回应:“我为兵者,以护内驱外为责,为我汉人的山河而战。而你躲在暗处出手,只有这一次机会。既然漏了面,你就完了!” 霍去病话音一出,自身力量和识海兵书相合,联合战场上的兵家之力,锋芒无俦,如利剑斩向侵入自己意识的那股外来气息…… 隐约间似乎有一声又惊又怒的低呼响起。 与此同时,大汉国境深处,传来龙吟般的怒吼。 一条华丽之极,由气运浇筑的真龙,在长安催发出惊动天地的可怕威势。 草原深处,匈奴萨满恩敕演化出来,遮蔽战场上空的鸟爪,在这真龙一吼下瞬间炸裂。 匈奴大萨满手里的骨杖,龟裂出一道缝隙,他自己更是开口呛血,发丝霎时变得灰白。 侵袭霍去病的力量也在加速退去,最终消失。 战场上,匈奴兵众在汉军攻势下,败相已露。 伊稚斜下令吹响了撤离的号角,想要结阵退走。 这时,战场外,斜向冲出了卫青预先埋伏的伏兵。 老将李广不知何时从北关赶来,带领两万部众投入战场,和卫青的中军相合,对匈奴展开追击。 卫青一边指挥大军,一边扭头看向闭目盘坐,仍在吐纳气机的外甥霍去病。 这次变故来的非常突兀,事先没有任何征兆。 到底是谁瞒天过海,要杀外甥霍去病? 卫青看了眼草原深处,一个是匈奴萨满,另一个执笔者是谁? 其出现时的力量波动,前所未见,虽执笔却非儒! 刚才那股波动,还在他卫青之上,几乎能媲美战场万众共聚的可怕力量。 …… 在长安,茹泊虎轻吁了口气。 刚才的变故,他也有所感,始料未及。 他收回眺望北部天空的目光,旋即听见刘彻从未央宫传来的震怒声音。 这位大汉皇帝,杀机四溢:“刚才的执笔者是谁?好大胆子,蛰伏在暗处,就是在等去病突破这一刻出手,时机之准,气机之隐晦,连朕事先也被他瞒过。 把此人找出来,朕必诛之!朕谋划多年的事,险些被他毁了!” 茹泊虎知道刘彻为什么如此生气。 这个暗中的人,想斩断霍去病的气运,断他命数,夺其天赋,也是在试图削弱大汉,助力匈奴。 谁人如此大逆不道?! 茹泊虎迅速思忖,不可能是淮南……还有谁? “臣失职,今日之前并不知有此人存在。”茹泊虎毕恭毕敬,垂首执礼。 刘彻沉声道:“确是你的失职,立即去查,把人给朕找出来!” “刚才朕显化元神,捕捉到那人的元神气息,像是阴灵般冰寒,不是九大流中的任何一家。记住他的元神特征,看看有没有线索。” “臣记下了。”茹泊虎恭敬道。 …… 长安东南方向千里外,董仲舒脸上也有一缕惊色,缓缓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刚才那股力量,形似我儒家而神非,哪来的执笔者,如此之强!” “师尊,那力量可是在蓄意模仿我儒家,要害我儒家?”董仲舒身后有一个中年人,是多年随侍在他身畔的弟子。 “非也,此人之修行,不在九大家之内。 对方是在助力匈奴,破我汉人国运,我儒家和兵家不过是朝内之争,岂会如此不分轻重!” “为师要去长安一趟……” 那个暗中的人,如此强的修行,到底哪来的……董仲舒也在思忖。 定襄北一战,在匈奴败退,汉军衔尾直追百里,斩其近万兵马的情况下,暂时告一段落。 战后,卫青毫无获胜的喜悦,率众回到定襄,云中,朔方等郡休整。 五月初的上午,微风送暖。 定襄郡的郡城内,卫青愁眉不展的从房间里出来。 霍去病到现在仍在修行状态,没有回醒,气机也无法入体探查他的状态。 实际上,霍去病的意识里,正发生着奇妙的变化。 他仍在完成天人境的突破,缔结兵符。 当他睁开眼,嘴角有稍许笑意:“想阻我晋升,可惜手段不中用…” 正文 第六十四章 这样的天人境 夜色初上。 当霍去病醒来,生出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的念头,他的感知里立即呈现出房外璀璨夜空的景象。 达到天人境,力量,感知能力,都进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没有任何原因的,他知道自己这次修行一共历时七天。 而他的识海里,原本的兵书上方,赫然悬浮着一共五枚兵符! 没错,五枚兵符! 兵家修行有成,达到天人境,多会生成一枚性命交修的兵符。 霍去病的识海,对应本经阴符七术当初升起的五道气息,共化出五枚兵符,此外还有两枚漆黑如墨,悬在兵符后方的本经竹简。 五枚兵符中,有两枚已显化具体形态,位于五枚兵符的左右边缘。 一个是实意法腾蛇,另一个是新出现的养志法灵龟。 识海兵书也变得不同了,其上记载的兵策,显化的更清晰,波动也比以前强了不止一筹。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那口古井。 此时霍去病的眉心有两缕微光浮现,落在手里,化作兵符。 这是兵家天人初境特有的能力,可以显化识海兵符。 手里的两枚兵符,造型方正如印玺,半掌大小,上方分别盘绕着腾蛇和灵龟,栩栩如生。 符上的腾蛇和灵龟背上,不时浮现出古老的篆体文字,正是本经阴符七术的内容。 霍去病尝试推动实意法腾蛇。 那腾蛇宛若活了过来,蛇吻张开,吞吐云雾。 一瞬间,整個房间都被云雾充斥,如临仙境。 霍去病念头再动,雾气收敛,又被腾蛇吞回口中。 下一刻,腾蛇破空而起,穿透了房舍,来到夜空中。 它的身躯显化,居然有百丈之长!强大无匹的感知力海潮般汹涌铺开,整个定襄郡城的风吹草动,都被腾蛇所感知掌握。 天人境的强大,单是感知力和以前相比,提升了不止倍许! 当霍去病换了养志法来推动灵龟兵符,自身气息便开始收敛,呼吸,心跳,包括神魂波动,乃至血脉流速都在减弱,变得无声无息。 他的身体也在灵龟兵符的气息笼罩下,略显虚幻,像是要融入虚空。 要知道兵符的作用,对于兵家来说,并不仅限于自身,更主要的是用来带兵。 这两种兵符,在领兵时会发挥出怎样的作用? 腾蛇兴云吐雾,用来带兵可化雾而行,而灵龟主收敛,进一步增加带兵的隐蔽性。 两者配合呢? 霍去病念头起落,开口吸气,两枚兵符,包括在夜空中舒展身躯的腾蛇,倏地消失,化作两点微光,回归识海。 玄妙的变化出现了。 霍去病同时推动这两种本经之法,两枚兵符的纹理彼此勾连,相合成了一枚兵符! 其上的灵龟和腾蛇化为两枚烙印图案,出现在兵符印玺下方,对应着南北两个方向。 此时的兵符散发的气息,比它们单独存在时,远远强出不止一个层次! 霍去病继续吐纳,感受天人境的变化。 长夜转瞬,天色微明。 门外传来脚步声,卫青推开房门,霍去病也正结束修行,睁眼起身。 卫青大喜,靠近过来,目光炯炯:“终于醒了,可曾感觉哪里不适?” 确实还有些不适,那位侵袭进入意识的执笔者,修行层次比霍去病要高的多,其当时曾想斩断霍去病的命数,气运,掠夺他的资质。 虽然没成功,但总归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损。 即便突破天人境,这种伤损仍未完全消失。 不过霍去病能感觉到古井散发着一种气息,在修复他的身体和神魂。 “舅父放心。” 霍去病示意自己安然无恙,遂转开话题:“外边情况如何?” 此时,霍去病的识海内,兵符上的腾蛇目光阖动。 而霍去病得到其力加持,再看卫青,居然见到卫青身后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那影子脚不沾地,无头无面,像是传说中的厉鬼阴魂。 霍去病还看见那厉鬼周围,虚空像水波一样律动,诡异至极。 卫青亦在同时发现霍去病在观察自己身后:“你已入天人境?且能看见我的阴身?” 所谓阴身,可以理解成一种‘鬼’,也可以看成是自身元神的一部分! 人体有三身,也可称为三神,即阴神、阳神、元神! 九大流中,兵家是最容易修出阴神的。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兵家吞吐的兵气当中,本身就包含生死间的阴煞之气。 阴神和元神一样,有遨游天下,出入幽冥,显化诸多神通的能力。 天人境的第一重是兵符,第二重就叫军魂,也叫阴阳,对应兵法中的阴阳奇正,在自身的阳身之外,修出一具阴身。 不过这只是其中的一种修行方向,也有专修兵符的兵家。 “你能苏醒过来,且成功进入天人境,大喜之事。” 卫青欣然道:“春秋以来,也只至圣孙武等三两人,在二十岁前有此成就! 陛下和我之前没对你提及天人境的具体情况,是怕你过于憧憬天人境,心态不稳,大忌。 天人境的奥秘,你可慢慢体会,与你往昔的认知会有诸多差异,连我至今也没能看清天人境的真容。” 舅甥俩在房间内的矮席后入座。 卫青先拿出一个玉质的小瓶:“陛下遣人从长安加急送来的灵丹。” “伱被人暗算,陛下震怒,已下令缉拿天下。” “可有线索?” 卫青摇头:“对方出现的突然,事先甚至没人知道天人境有这号人物。” 霍去病道:“那个匈奴大萨满怎么回事?” “匈奴和西域都有一位最强者,几乎凌驾在皇权之上。” “匈奴萨满,就是匈奴的最强者?” “对,但不是唯一的,匈奴还有一位叫苣都的大将,数年前孤身往北去了极寒之地,至今未归。传闻其人有鬼神之能。另一个就是大萨满恩敕。 他在匈奴的地位如神,传说他能召见匈奴人的先祖,叩问祖先,引领匈奴。” 卫青娓娓道:“西域也有一人,就是被誉为三十六国神魂源头的洛诗娜,亦被称作罗什娜。 她的名字在西域是最高贵的称呼,世代传承。 当代罗什娜已是第七代,据说天赋格外出众,能比肩初代罗什娜。 西域小国林立,没有强大统一的武装力量,但至今未被匈奴全部吃掉,就是因为有洛诗娜的存在,听说伊稚斜一直想娶她为阏氏。如能成功,匈奴将彻底吞并西域。” 卫青瞅瞅霍去病:“上次去长安出使的使节帛旗木,应该就是洛诗娜的人,否则无人有资格代表西域来我大汉出使。” 原来如此! “既然匈奴和西域都有与皇权齐平的人,我大汉呢?” 霍去病问完就哑然失笑,因为不等卫青回应,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以皇帝刘彻的雄才伟略,皇权至上,怎么可能容忍任何人高于皇权。 他自己就是那个将中土神权,皇权集于一身的人。 董仲舒或许做过帝师的梦,但现在早醒了,所以他当年离开了长安。 “之前和匈奴交锋结果如何?”霍去病又问。 卫青叹了口气:“受暗中那个执笔者袭击你的影响,当时战场上的追击并不及时。 匈奴除了主力和我对战,落败。另一支部众由匈奴右谷蠡王渠蒙统率,与我军负责牵制他的苏建,赵信对垒。苏建败归,而赵信被渠蒙生擒……” “赵信又回降匈奴了?”霍去病心忖历史倒是惊人的相似。 赵信本为匈奴人,被俘归降卫青。 如今又被匈奴所俘,重归匈奴。 “那个执笔者着实可恨,不仅想阻你破关,且坏了我大汉和匈奴的这场交锋。”卫青蹙眉道。 “其实还不算结束。”霍去病说。 定襄北之战,历史上就分成了上下两部分,间隔不过一个月出头。 “出去看看吧,你麾下姚招和赵破奴等部众,都赶了过来。” 舅甥两人起身打开房门。 赵破奴和姚招等人皆聚集在门外,看见霍去病,精神大振。 霍去病开门后却是微愣,怪不得舅父说天人境是另一重天地,区别于以往的认知。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新境界,见龙 长安。 淮南王府。 刘迁皱着眉梢问:“李公仍无消息?” 他身前站着一个侍从,下首位则坐着妹妹刘陵。 “没有,李公最后一次传消息,说要出北关,此后再无动静。” 侍从小心道:“黑狐那边也没联系上,倒是听到了北关的另一则消息。 霍去病在汉匈交战的战场上,遭到未知来历的人重创,至今未醒。” 刘迁轻笑道:“他自觉懂些兵事,真正上了战场果然不堪造就。遭人重创,不知死了没有? 再探,以李公的本事,又有熟悉北关情况的黑狐在一起配合,不该有事才对。” 等侍从领命退了下去,一旁舒展着长腿,斜坐在矮席后的刘陵问:“李公没有消息,还有一种可能你想过没有?” 刘迁道:“当然想过,北关战场,千军万马征战的地方,谁也不能确定不会出意外。 李公虽精兵事,但也有可能……已经丧命。” 他看了妹妹一眼:“你该不会以为他被那霍去病所杀。 你刚才也听见了,霍去病在北关被重创,自己尚且护持不了,能伤李公? 退一步说,李公和熟悉边关的黑狐相合,若与霍去病遭遇,最差也不该连脱身的机会都没有。” 刘陵想了想:“你谋划卓氏也有段时间了,可有进展?” 卓氏? 刘迁的心情明显变好,道:“卓氏之女这几天就会自己送上门来,任我施为。” ———— 骄阳初生。 霍去病和卫青从房间出来的一瞬,入目的情景,让他略感震惊。 刚才在房间里,对天人境带来的变化就有所感。 而甫一出来,灿烈的阳光灼照在建筑上,院里的花草上,廊道的立柱上,每一点细节都和以往大不相同。 色彩上比以前绮丽丰富了也不知多少倍。 仅仅是花草探出来的一枚叶片上,霍去病居然看出了千百种缤纷的色彩,一片花叶,就像一个二维的世界,存在着以往想象极限外的颜色,纹理等丰富变化。 这或许就是佛家所说,一花一世界的真正原因。 修行到某个层次,看到了常人肉眼以外的‘世界’。 进入天人境,整個世界才露出真容,展现出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霍去病的视线,掠过廊道上的梁柱,五感相互配合,清晰的捕捉到梁柱内有蛀虫在啃食木屑。 他还能感知到那木柱正慢慢腐朽,处在步入‘死亡’的过程里。 甚至于,他还得出这截木柱完全风化,彻底消失的准确时间。 这种过程和结论没有任何原因,不需要计算,自然而然的浮现在心底。 这种能力,建立在对物性的极致洞察,对世界本质的了解上。 许多东西,到了天人境才更加‘真实’。 这种能力用在战场上,将可以精准推演战局,洞察敌我。 霍去病不确定是不是所有兵家,进入天人境都有自己这么优秀的感知和捕捉力。 但……他在此刻,确是莫名的欣喜,雀跃,甚至想要欢呼。 天人境,就像是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 定襄郡以北的形势仍然很紧张,两方都未退兵,显然皆有再战之意。 依霍去病的意思,他准备直接留在北关打匈奴。 但刘彻知道他苏醒,下了圣旨,让他回长安。 霍去病在五月九日,再归长安,直接入宫见皇帝。 未央宫的书房。 即便霍去病见皇帝前已经有所准备,但看见刘彻那一刻,仍是略感吃惊。 刘彻背后紫气如水,宛若龙潭。 而在‘龙潭’中盘着一条真龙,通体晶莹好似紫色水晶,有五爪,气象之瑰丽,非笔墨能形容。 这就是进入天人层次,能看见刘彻的元神显化的形态。 霍去病进来后,那真龙像是有灵性般,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 陛下以往在有人进入书房时,很少抬头,原来都是用背后的龙魂打量进来的人……霍去病莞尔思忖。 他念头未完,刘彻已经放下御笔看过来,过了片刻才道:“你还是被人伤了,但远没有朕以为的那么重,否则命数,气运受损,怕是再难有几年的寿命。” 刘彻遂收回目光:“没有伤到根本就好。” 霍去病在矮席后入座。 “你的天人境,似乎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刘彻兴致勃勃:“居然能直视朕的龙魂,而没被灼伤?” 霍去病高情商应对:“陛下对臣亲近,龙魂是陛下的龙魂,自然也对臣亲近,怎么会让臣受伤。” 刘彻哈哈大笑:“给朕说说,袭击伱的人,可有什么特征?” “阴冷,无情,似儒非儒。”霍去病沉吟道。 刘彻嗯了一声,略感失望。 霍去病也没能带来有价值的线索,那个暗中人隐藏之深,出乎预料。 他让茹泊虎全力调查,这几日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很不正常,没人能凭空存在,只要出现过,就会有痕迹。 以密侦的能力,不该毫无收获。 除非这个人有特殊方法,能抹掉自己的存在痕迹。 “臣受袭时,曾联合战场气机,斩了那人一击。并且动了手脚,想事后寻找此人,可惜随后那种印记便被‘他’发现抹掉了。” 霍去病思索着说:“或许……可以换个思路试试。” “嗯?” “对方藏的如此小心隐秘,为什么要不惜暴露自己,亲自出手阻挠臣破入天人境?” 霍去病道:“他袭击我,显然有不得不出手的原因,绝非一时兴起。” 刘彻认同道:“他应该是看中你的潜力,资质,想要掠夺你的根基!” 霍去病:“还有一点是他想插手汉匈之争,阻止我大汉再出名将。” 刘彻哑然失笑:“你对自己倒是自信。 继续说,对方想干扰压制我大汉,然后如何?” “他能藏的这么深,可见其谨慎周密,这样的人不会只从一个方向下手,必是多管齐下,以求必成。”霍去病道。 刘彻已经把握到了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那个人除了压制你,还有别的手段来达成目的,让我大汉产生动荡,进一步平衡汉匈间的局势,以完成他的某些谋划?” “陛下明鉴。” 如果霍去病分析的没错,对方还有别的手段,那么近期朝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很值得怀疑。 霍去病和刘彻同时想到北军中尉刘怀被杀,张次公上任,刘陵暗中和张次公私通等事情。 这是近段时间,朝内的一股暗流。 如果那个执笔者另有谋划,北军中尉刘怀身死,还有淮南王,这些事情会不会有联系? 很多事,背后像是有一条内在的‘线’将它们串联在一起。 淮南,执笔者,大汉,匈奴。 “朕和茹泊虎之前分析,那个暗中的执笔者应该和淮南无关,此刻看来,未必……” 刘彻重新看向霍去病。 这个他视为心腹的子侄辈,果然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暗中之人藏的如此诡秘,仍被霍去病剥离出一角线索。 这或许是他能成为一代名将的原因。 他打仗行军的风格亦是如此,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决胜机会。 霍去病心忖淮南系从高祖开国根子就不正,现任淮南王刘安的父亲厉王刘长,当年也曾暗中和匈奴串联,想要行大不敬之事,文帝赦免其死罪仍不知悔改。 现在的淮南王刘安,刘彻一直觉得自己待其颇为亲善…… “好了,你伤势还未全复,先回府休息几日。这事情朕会吩咐下去,按你说的方向展开调查。” 刘彻说:“另外,边关加急送来的消息朕已看过,你连破匈奴游骑,杀大当户须卜勇突之事,做的好。 待你统兵正式上过战场,朕会重重封赏。” 重重封赏,就是冠军侯了……霍去病笑了笑,起身告退。 “你自去少府那里,传朕口谕,选些滋养神魂的药物服用。”刘彻补充道。 …… 霍去病出了宫,回到霍府时,刘相,刘溪等人闻声而来。 不久之后,宋然,岳饶,肖应,曲军等人也依次过来,都有事情汇报。 “刘迁动手了?” 霍去病问:“卓氏怎么样?” 几人都看向宋然。 卓氏的事霍去病走之前,交代让宋然负责。 宋然的表情略古怪:“关于刘迁,事情有些超出估计,但效果好像……还不错。”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神转折 夕阳给天空着色,让半壁苍穹枫红如火。 霍府的书房里略显晦暗。 刘相和刘溪在前殿等候,宋然等人则是第一次来到内宅。 书房的布置简单到出乎他们意料,除了书卷,只有一张用来读书的矮席,地面以纯木铺设,要高出普通房间,目的是隔潮,防止书卷受损。 霍去病在主位,宋然等人便席地而坐,叙述这段时间的调查所得。 “霍侍中去北关后三天,卓氏在江东往长安来的几船货物,就出了问题。” “劫船还是其他手段?”霍去病问了一句。 “他们还没那么蠢,敢直接劫船。而是在船经过一些郡城时,给水监打招呼,反复盘查。 有些沿岸城池,检查繁琐,过程中征重税,延缓船运时间等等。还有些珍异之物,会被暗中掉包,因为检查过程颇多,且有些检查船工会被赶下船,所以事后发现不对,连船工都不确定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 霍去病喝了口熊三煮的热茶。 “还有两船货物,半夜失火,有多名船工被烧死。” “类似的手段不在少数,连日来,给卓氏的航运,盐铁等事项造成重大损失。” 宋然悄悄瞥了眼霍去病冷峻的侧脸,暗忖听师尊说他在北关被人暗算,现在看好像没什么事。 宋然续说:“卓怀按霍侍中吩咐,配合的很好,没露出破绽。但半路出了些岔子,淮南王太子暗中遣人给卓青珂送去了信简。” ‘王太子’是汉时用来对封王长子的称呼,区别于‘太子’的称谓。 霍去病听到这里,已经知道宋然接下来要说什么。 “刘迁送给卓青珂的信简,我看过,大抵意思是告知卓氏变故,倾覆在即,而一切都是因为她卓青珂。 淮南王太子在信简里说,他碾死卓氏如捏死蝼蚁,只需一声吩咐,卓氏将因此家门凋零,甚至有人会死。” 宋然又瞄了眼霍去病,发现他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情绪起伏: “他是想利用卓青珂不谙世事的心里,让她内疚,然后逼她就范。” 霍去病道:“所以你插手进行了安排?” “是,卓青珂接到信简后,打听过消息,确定简上所说属实,偷偷哭了整晚,还遣人来霍侍中府上问过,知道侍中不在长安,去了北关一时不会回来,彻底绝望,便准备按简书上所说,自行去淮南王府……” 宋然说:“我记得霍侍中走之前,说要护持卓家安全。所以遵侍中命令,另找了个女子,替卓青珂去了淮南王府。” “你找人伪装成卓青珂,刘迁难道看不出来?” 宋然娓娓道:“我密侦搜罗天下各行各业的人手为用,其中包括娼门女子。” 所谓娼门,就是三百六十行里的妓。 这个行业最早能追溯到春秋,管仲有大才,发明了女闾,就是早期的妓。 密侦打探消息,确实需要各行各业参与,女闾更是探听消息的前沿。 宋然补充道:“有女闾入我密侦后,修行取阳之术。我选出的人,替身进入淮南王府,服侍王太子的同时还可以修行,她很乐意。” 密侦吸收了一些女闾后,会用秘术训练。 宋然所说取阳之术,就是女闾借助男子在夹缝中求生存的时机,盗取其体内阳气,本源,高明些的还能迷惑对方,让对方欲拔不能,日益迷恋,获知更多想要的消息。 霍去病瞅瞅宋然,心忖你这神转折,前半段还觉得刘迁手段卑劣,下半段就把他坑死在沟渠里。 “刘迁到现在仍不知?” 宋然笑道:“我们密侦麾下的娼门,训练有素,绝不会让他轻易看破。” “我先找了個杂家修行丹青之道的画者,画了张皮,给替身贴上,活脱脱一个卓青珂。嘿!” 宋然要是有尾巴,已经高高翘起,忍不住得意的道:“因为有修行,便是行房时也可伪装成未经人事,绝无破绽。” 曲军、岳饶,肖应三人齐齐在心下给那淮南王太子叫了声可悲。 也就宋然依仗背后有其师茹泊虎敢这么大胆,要是换成他们,即便得了授命,密查淮南王长子,也不敢这么算计他。 此事若被刘迁知道,估计能疯。 霍去病想了想,亦是忍俊不禁,很像看看刘迁知道真像时的反应。 “这么说你在刘迁身边布了个暗桩?” 宋然昂了一声,用期待表扬的眼神注视霍去病。 “真的卓青珂哪去了?” “我和卓怀打过招呼,接到我密侦梁园去了,现在和我住一个院子,安全上绝没有问题。”宋然表示自己安排的很周到。 霍去病问其他几人:“让你们查的事情呢?” “我负责跟踪追查卓氏货物被劫走后的去向,包括盐铁等物,对方掉包取走后,就放在南郡的府库,没动过,并未据此查到其他线索。”肖应回答。 这不出所料,刘迁总归不是傻子,得了东西马上就用,平白让人抓住把柄。 曲军,岳饶也都暗中密查某事,各有汇报。 同样,都没有太大收获。 几人随后离开,霍去病则来到前殿待客之处,刘相和脸颊上梨涡浅浅的刘溪,正在说笑吃东西。 “去病,你可回来了。” 刘相神色热切:“前几日还听到消息,说伱在北关受了伤。” “已经无碍。” 霍去病和刘相,刘溪寒暄过,又一起吃过晚食,刘溪先告辞离开。 刘相却赖着不走,压着声音道:“去病,你那种让全身硬如甲胄的神通,我试过了,效果并没有意料中那么好。” “所以呢?”霍去病问。 “效果不行,就得加次数,每月一次太少了。”刘相暴露了真实目的。 先压低效果,好讨价还价。 其实加持美人计获得的效果,让刘相兴奋到难以自持,对这门手段垂涎欲滴。 他见自己说完,霍去病不为所动,有些泄气道: “早年我也想过要修行,后来知道宗室之人不论如何修行,都难延寿求长生,兴致就淡了,觉得是白费功夫。 要是知道有你这种奇术,我肯定会好好学一学兵家。” 霍去病信手给刘相加了个美人计神通,起身往后宅走去:“增加次数是不可能增加的,这个月别再来了。” 夜色初上。 回到书房的霍去病思忖道:什么品类的修行,是和儒家有关联而又非儒家。 他念头微动,想起前些时日看过的一卷介绍九流十家的简书。 在书案上略一寻找便将简书拿了出来,翻阅其上对九大流的介绍。 “小说家……” 霍去病的视线落在秦时杂家大成的吕不韦,对小说家的修行分析上,若与纵横一脉或名家相合,小说家有可能用书写的内容,影响现实人物,甚至决定其命格…… 霍去病心头再动,小说家的代表人物,好像就在朝中任职,叫虞初? 他记得自家就有虞初的一部手卷。 当下来到书案上寻找,很快就抽出一部简书。 这是一部搜集民间传说类的简书,霍去病将其翻开,同时催动体内修行。 他的识海里,兵符上的腾蛇猝然抬头,蛇目发出微光。 奇妙的变化出现了。 霍去病的视线落在简书内的字迹上,在意识层面,仿佛看见那竹简上出现了一只执笔的手,一个中年男子,坐在矮席后,书写这部竹简的情景一闪而逝。 这是天人境以后,腾蛇的神通提升,凭借强大的感知,追溯与文字相关的因果源头而洞察的景象。 那个被霍去病‘看见’,书写竹简的人,就是虞初无疑。 “气息不对……”霍去病微微摇头。 他念头起落,正在想事情,忽然生出感应,扭头看向窗口,就见自家的大猫出现在墙头上。 紧随其后,一个女子翻墙而入,鬼鬼祟祟。 大猫只是个带路的。 霍去病有些奇怪,以对方身份竟会翻墙来霍府,当下起身迎了上去。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好戏登场 长安东南向千里外,是淮南王的封国。 宏阔的府邸深处有一间丹阁,是用来炼丹的地方。 气象威严的老者坐在矮席后,手执竹卷,抚须阅读,时而看一眼房间中央炉火通红的丹炉,颇为惬意。 “王上,北边和长安都有消息送来。”腰间负剑的中年人走进来。 “说。” 老者是淮南王,皇帝刘彻的叔叔刘安。 他的目光内敛,视线仍在手里的竹简上。 “北边的消息说霍去病在战场受创,但人已无恙,回到了长安?” 中年侍从道: “北关眼下流传说霍去病若过天人境,有望成为破国层次的神将,匈奴会大受影响,所以匈奴萨满恩敕才亲自出手。” 淮南王直了直身板:“匈奴萨满恩敕有沟通鬼神之能,怕是看到了某些我们所不知的东西。 不过破国神将,这个赞誉似乎过高了。” 中年人应道:“还有一种可能是恩敕另有打算,推出霍去病来掩盖他出手的真实目的?” 淮南王微微颔首,显然也有类似判断。 中年人说:“长安亦有消息,刘陵翁主说王太子派人去北关想杀霍去病,可惜未能得手,派出去的李尚,至今下落不明。” 淮南王刘安的才略名传后世。 但他对长子刘迁和幼女刘陵十分溺爱,同样尽人皆知。 听到儿子派人去杀霍去病,他虽不认同,却是叹了口气:“迁儿在长安数年,多有不易。 你去传诏让他回淮南来吧,看那边放不放人。” 淮南王的意思是,让儿子离开长安,回淮南国。这也是一种试探,可以知道刘彻的态度。 中年人躬身退下,丹房随之安静下来。 淮南王想了想,取出一副空白的竹简,执笔写道:“你有何谋划?” 诡异的是,那竹简上竟浮现出一行字迹,做出回应:“匈奴和汉不日再战,到时可伺机而行。匈奴人已开始做准备,草原会将汉军吞噬。 汉一旦落败,霍去病的命格就会破碎。那位坐镇长安的陛下谋划多年,到头只会是一场空。” 字迹变化:“你也开始吧,把东西给匈奴,然后静观事态变化。” “霍去病很重要吗,你亲自出手杀他?”淮南王问。 “他的生死,还影响不了汉匈的胜负……”竹简上的字迹消失。 ———— “公主为何入夜翻墙过来?” 霍去病眨巴着眼睛,看向翻墙而入的刘清。 她穿着收袖的暗色汉服,下方裙裾上提,别在腰封内,便于行走和动作,内里的裙裾轻柔,隐约露出长直匀称的双腿。 这位公主殿下似乎对翻墙的举措感觉很刺激,从墙上跳下来,气喘吁吁地拍了下胸脯:“我有事寻你,不便被人知道。” “我们屋里去说。”跟着霍去病来到书房。 大猫也从房檐上跳下来,落在刘清怀里,梗着脖子看霍去病,意思:你有别的马了,我也不差,有奶妈。 霍去病没理它,它便抬起爪子,试图吸引注意力。 “公主亲自过来,究竟何事?” “伱在北关遇袭时,其实我也在北关的战场上。” 刘清取出一面镜子,伸手一拂。 镜子上有道家的符箓浮现,照映出一只大鸟,身着彩翼,颇为漂亮。 而大鸟下方是辽阔的草原,有两军对垒厮杀,非常激烈。 “这是公主分化元神寄托的鸟?” 霍去病看了眼刘清。 这位公主对于分化元神,寄托在动物身上周游天下早有前科,是个惯犯。 某种意义上,这也算是化身万千了。 镜面浮现的影像,就是天空那只大鸟的视角,下方正是霍去病受执笔者袭击那天的汉匈战场。 刘清化身的大鸟,在空中扇翅,往某个方向飞行。 霍去病生出一种莫名而来的感应,就是刘清在追踪那個执笔者。 忽然间,镜子里的大鸟被一股未知的力量袭击,颈部在飞行中突然断折,鲜血飞溅。 刘清轻哼了一声:“不仅我分化元神寄托的这只鸟被断颈,那个暗中人的力量还凭借这只鸟,伤了我的元神。” “那人的力量隐晦强大,你当时分化元神在一只鸟身上,怎么能确定他的方位?” 霍去病立即抓住了关键:“除非你早知那个暗中执笔者的存在?” “没错。” 刘清坦然道:“你当初奔袭纵横道时,我曾先于你进入纵横道的洞窟,根本原因就和这个执笔者有关。” 霍去病:“事后你说过参与纵横道之事,是因为尊师的命令?” “对,纵横道也和那个暗中的执笔者有关。他还曾伪装身份,在我道门蛰伏过十余载。” 刘清在书房的矮席后入座,大腿和小腿相叠,曲线饱满圆润。 “他蛰伏在道门?目的是什么?” “道祖的手卷!” 刘清说:“他蛰伏十余年,不仅学会了我道家许多神通,还找到机会,盗走了我道德宗的至宝,道祖亲笔的手卷。” 老子有手卷传世……霍去病小吃了一惊。 “此人极善隐忍,藏在我道门十余年,都没人发现他有异常。直到他偷了手卷消失,师尊等人才逆推出一些线索,怀疑到他身上。 但他当时已经不见了踪迹,这些年我们苦寻而不获。” 刘清道:“我下山返回长安时,师尊唯一叮嘱我的事,就是让我尽力找回道祖手卷。” “师尊说那人修的应是纵横道,密谋颠覆天下,施展纵横捭阖之术,从中窃取力量增长修行。” 霍去病心忖这倒是能对得上,那个暗中人想平衡汉匈局势的手段。 “此人之奸恶险诈古今少见,师尊怀疑当今天下不安,许多事都和他有关。” 刘清道:“想不到他会亲自出手对付你。 这事情颇不寻常,以他的隐忍,绝不会浪费时间在无用的事情上,他不惜亲自出手,必是你有某些特殊之处,对他十分重要,不可或缺。” “所以你来找我,想和我联手找出暗中那个执笔者?” 霍去病扫了眼刘清,有些好笑道:“这就是你翻墙进来的原因? 难道你还怀疑那暗中的人能时时监视你不成,来我这里也如此小心。” 刘清居然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那人的修行诡异,除非我身在皇宫,大汉国运所在的核心,他的力量才无法渗透,否则想找到一个人,对他来说很简单。” 霍去病哑然失笑:“你能确定他修的是纵横术?” “只是师尊根据一些迹象做的判断。 他似乎将儒,道,纵横这三大流派的修行融于一身,形成了他独有的力量。” 刘清阖动着眸子说:“你和他接触过,可有其他线索?” “你为何不去找陛下求助,却来寻我?”霍去病不答反问。 刘清见霍去病目光黑亮黑亮的注视自己,忽然生出一种羞涩的情绪,下意识挪开了目光: “我师尊说,兵家诛邪破妄,主杀伐,和儒家,纵横家互为生克。这事情找你最合适。” 两人一番交流,这位公主殿下和霍去病约好互通消息,遂带着大猫翻墙而去,兴致勃勃的返回了皇宫。 霍去病严重怀疑,她来找自己并不是主要目的,而是想体验下穿房跃舍,侠女们行走天下的快感。 刘清离开后,霍去病却是也离开了霍府。 夜色深重。 长安城南,淮南王府。 霍去病出现在王府外,岳饶和肖应,宋然三人也出现在墙外。 兵家有计策叫打草惊蛇,反客为主。 霍去病过来,顺便还可以试试破入天人境后的身手。 他的识海里,腾蛇吞吐云雾,整个人仿佛也被一层薄雾缭绕,悄无声息的消失在黑暗里。 ps:拜求大家能跟读一阵,大概一号会上架,这阵跟读是书的命脉,拜托。这段略作调整,会有重头戏……谢谢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夜袭王府 淮南王府。 宋然,肖应,岳饶三人一起被霍去病的力量覆盖。 他们的身形如同失去重量,周围有一层虚渺的气机,就像包裹着他们的外壳。 这层外壳吸收了他们行动时的声音,包括自身的呼吸,心跳等内在动静。 而他们身畔的霍去病,更像是消失了,视觉上依然能看见,却感觉不到。 连体温,气味,都在收敛。 此刻的霍去病,身上的毛孔闭合,体内自我循环。 他在尝试养志法灵龟中的‘息’,龟息,主收敛,隐藏。 他进入王府后,从容不迫的开始深入。 王府内明装暗卡不在少数,却无人能发现他的踪迹。 霍去病正将整个府邸的动静,变化,全都收入感知当中。 他们四人就像是潜入了‘战场’的一支孤军。 但宋然三人反而生出身在主场,优势在我的信心,这得益于霍去病的表现和他识海兵书内的天赋美人计的作用。 几人穿庭过舍,很快来到内院。 这里的防卫反而相对松散,因为进入了主人的生活区,只在一些关要处,有人驻守。 霍去病的感知,洞察到淮南王府内有两股强大的气息,分别守护着刘迁和刘陵。 捕捉到对方的方位时,他们交谈的声音也随之入耳。 “你给阿父传消息了?”刘迁的声音不悦,在质问刘陵。 噹! 余音乍起。 刘迁单手握剑,另一只手屈指轻弹,敲在剑脊上,催发了剑鸣。 一共十六下……霍去病脑内自然而然的浮现出这个数字,是那柄剑被刘迁弹指震鸣,在空气中发出小幅度震颤,一共十六下。 这种洞察一切的感觉,带来了强大的掌控感。 “你做过什么,阿父每过一段时间总要问问。” 刘陵淡定道:“你在长安,多年都没什么作为……除了那个卓氏女子,被你骗来。 这几日你房里的动静,让人不得安宁,兄长最好能收敛些,我听说霍去病已经回到了长安。” “呵!” 刘迁不屑的笑了笑。 刘陵起身:“我猜阿父过段时间会让你回淮南。那是我们的地方,总归能随着兄长的心意行事。 长安不适合兄长久留,伱将那卓氏女子也带回淮南吧。留在府上是個祸根,等利用完卓氏,最好将她杀掉。” 房间外,廊道上的阴影下,霍去病已经驻足而立。 刘陵离席的同时,他脑内再次浮现出诸多讯息,包括刘陵的步履长度,她会用四次呼吸的时间,从房门走出来,然后左转,回自己房间。 而霍去病依据这些讯息,提前规避,来到了房门右侧的廊道后安静伫立。 如果从旁观的视角看,会发现霍去病的动作和往门外走来的刘陵,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配合。 他来到房门右侧的廊道,隐藏不动时,刘陵恰好从房内走出,分毫不爽。 其果然往左拐,步履轻盈,在两个随侍的簇拥下而去。 整个过程,刘陵只要往右侧看上一眼,就有可能发现异常。 但她没有。 倒是她身畔有一名随侍,猝然回头,但……什么都没发现。 随侍回头的刹那,霍去病无声无息的拔高身形,紧贴房梁。 和霍去病一起的宋然三人,齐齐吁了口气。 霍去病闯入淮南王府的过程,太不讲武德了,处处都差之毫厘,稍有错失就会被发现,简直刺激到极点。 当远处那个随侍收回视线,霍去病又从房梁上落下来。 而此时的刘迁也沿着房间后门的内廊,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他的房里,有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哭的梨花带雨,眼睛红肿。 看见刘迁,女子露出惊羞中藏着畏惧的表情,小心翼翼:“王太子,你要歇了吗?”原本清澈的声音,带着些嘶哑。 刘迁大乐,毫不掩饰目光中的侵略性。 这美人便是‘卓青珂’,不仅容貌倾城,且他已经领略过个中滋味,妙不可言。 “之前让你嫁过来你不愿意,非要我用手段,才肯乖乖过来。”刘迁灼灼打量。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自在。 “这几日我教你的闺中之法,都学会了?”刘迁自得道。 女子低低的嗯了一声,顺从中带着畏惧,尺度拿捏的刚刚好。 霍去病心忖不愧为密侦训练的娼门。 嗤! 房内响起刘迁撕|衣服的声音,还伴着一声娇柔的低呼。 肖应在一侧旁听,偷偷咽了下口水,耳朵耸动,全神贯注。要是霍去病不行动,他估计能一直听下去。 宋然却是面色微红,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开始行动?” 霍去病潜入王府,固然有正事,次要原因则是试验天人境的身手,无所谓动手早晚。 房内,刘迁已经感觉到了自身的膨胀,正准备让美人登榻,门口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刘迁大怒:“谁,滚。” “霍去病。”门外的声音,淡定到像是在自己家里。 刘迁愣了下:“谁?” 房外的人不理他了,房门被推开,肖应,宋然一左一右先走了进来。 霍去病为什么要来淮南王府? 为了教训刘迁? 当然不是! 眼下的形势,包括汉匈的交锋,那个暗中执笔者的出现等等,都意味着山雨欲来。 而淮南王是霍去病推测出来,可能和执笔者相关的一条线索。 就像和刘彻交谈时说过,从北军中尉被杀,之后的事很可能是联在一起的,有隐藏的目的性。 敌暗我明。 如果什么也不做,任凭对手布置,就很被动。 即便再藐视对手,有些布置还是要做的,至少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 霍去病夜闯王府,是准备推刘迁一把。 刘迁的性子,适合当一颗棋子,相对冲动,没经历过多少风浪,在关键时刻他更容易被利用。 霍去病打算把他扔出去当搅屎棍,成为试探淮南王,甚至那个幕后执笔者,用来惊蛇的‘草’。 这也是刘彻默许了的。 若非如此,宋然等人亦不敢跟着来闯淮南王府。 霍去病负手走进房间,而后先来到一侧的窗棂下,无声伫立。 就在宋然,包括刘迁都有些愕然不解的时候,窗户忽然破碎,一个人从外边跃了进来。 是刘迁的随侍,时刻护持他安全的,住在隔壁,显然是听到动静,过来护主。 然而他并没料到会迎头撞上提前洞察了他的动作,等在窗后的霍去病。 制敌于先! 电光石火间,霍去病挥手抽出。 对面的护卫大骇,双手前探,进行防御,却被霍去病横向抽出的手破开,同时提膝撞在其胸口,狠辣无比。 兵家厮杀,就如战场分生死,直击要害,让对手失去反抗能力。 扑进来的人影矫健如豹,却没能抵住霍去病,被破防击中,砰然倒地,一动不动。 出奇的,旁观的刘迁并未惊慌,而是满脸自负和笃定的盯着霍去病: “你可知道,单是你擅闯王府,我就能要了你的命。” 锵! 他抽出悬在腰上的长剑:“我幼习剑术至今三十载而无一败,今日让你见识见识。” 长剑在他手中如有灵性,轻轻震动,雪亮的寒光慑人眼目。 倏地,剑刃折射的灯光,晃在霍去病脸上。 就在霍去病微眯眸子的刹那,刘迁垫步上前,刺出一道细长的剑浪,犀利如电闪。 刘迁确实有很强的剑术,不过…他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 霍去病身上突然传出龙吟虎啸,千军万马血洗山河的锋芒。 这是兵家征战,养出来的戾气,杀气。 在霍去病进入天人境以后,这股气机如同实质。 兵锋出世,整个房间像是变成了沙场。 刘迁的感觉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往自己杀过来,不由得心胆欲裂。 刺出的长剑出现了不该有的停滞。 砰! 他感觉鼻梁骨被重锤砸了一下,眼前一黑,仰面栽倒。 后方,宋然,岳饶,肖应三人看的目瞪口呆。 “还不赶紧做事。”霍去病回头道。 ps:求追读求票,谢谢打赏,投票,评论的大家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兵锋在我! 霍去病话落,最先反应的却是假扮卓青珂的那个娼门谍子。 “密侦麾下兰晴见过霍侍中。” 她前一刻还在旁边惶然欲泣。 当看见霍去病解决了刘迁和他的护卫,俩人仰面跌倒,迅速上前查看,确定两人是真晕了,扭头就变了脸色,给霍去病执礼。 自古娼门出人才,诚不我欺。 这姑娘前襟被扯开一道口子,露出白皙如玉的精致锁骨,但浑然没当回事。 又转身对宋然施礼:“见过密侦使。” 霍去病过来,也是在进一步完善宋然的计划。 她在刘迁身边安插了一个暗桩,其实并不稳妥。 若暗桩和刘迁相处一段时间,大概率会露馅。 索性还来得及补救。 宋然当即上前,将从其师茹泊虎那里要来的一张印记般的咒文,贴在了兰晴眉心处。 那印记闪烁消失,像是化进了兰晴体内。 这种阴阳家的手段,是茹泊虎亲制,能护持收敛其念头,不被人看破,弥补了她身上的漏洞。 霍去病看向刘迁,意识里腾蛇和灵龟纹理交融,也化作一缕气机,送入刘迁体内。 肖应、宋然,岳饶三人,手脚迅快的去刘迁的内外寝殿,书房,翻阅查看各类收发的信简等物。 半茶盏时间后,霍去病一行离开淮南王府。 除了刘迁和他的护卫,并没有其他人被惊动。 霍去病顺便探查了刘迁的部分意识,发现他对淮南王的谋划所知有限,更不知道什么执笔者。 这不出所料,淮南王不会让知道自己事情的儿子,在刘彻眼皮底下的长安整天晃悠。 王府内,刘迁是在接近天明时醒的,身边坐着六神无主,脸色茫然的卓青珂。 他脑内回忆起昏厥前的经历,眼神很快又变得空洞。 他一度以为自己是剑道大家,然而事实证明,并不是! 刘迁心里的阴影无限大。 刘陵等人随即也知道了刘迁遇袭的事情,但并未声张。 数日后,淮南王送来消息,让刘迁回淮南。 刘彻闻讯后并未阻拦,还亲自修书一封,让刘迁带回去给刘安。 五月中的上午,微风徐来。 长安城外有一辆马车,在护卫伴同下离开了长安,刘迁带了几名妾室,其中就包括卓青珂。 刘陵则仍旧留在长安。 与此同时,北关的形势依然严峻。 匈奴游骑不断往边关汇集,扬鞭策马,寻衅的态度明显。 战端随时可能再次爆发。 傍晚的霍府,霍去病正在查看汉匈地图,视线落在匈奴境内的一处位置上,凝神看了许久。 到了晚上,他开始修行,识海里的两枚兵符交融,龟蛇相合,接引天地灵气。 体内气机奔腾,识海兵书上诸多战计的力量流转,腾蛇和灵龟身上隐然多出了甲胄般的纹路。 他的眉心,越来越明亮,最终有兵符离体,在身畔起落。 而霍去病体内,被执笔者袭击受到的伤损,已近乎恢复。 长夜转瞬。 隔天上午,他入宫来见刘彻! 书房里,皇帝刚从早朝上下来。 刘彻下首位右侧,坐着老丞相公孙弘。 公孙弘身畔是一个气度儒雅的老者,须发微白,穿暗绿色汉服。脸色平静的坐在那,有种说不出来的坦然和从容。 霍去病看见这老者,心忖董仲舒来长安了。 董仲舒下首位依次是御史番系,太常周平,还有他的弟子白羽忝陪在末座。 白羽看见霍去病,下意识挺起了腰杆,对霍去病上次从他手里抢走兵府简,记忆犹新。 大行令李息,郎中令石建也在。 屋里的气氛略肃穆,隐然带着针锋相对的火药味。 其余还有几名朝臣,分列左右。 霍去病一进来,与他熟稔的李息就打了個眼色,让他来自己身边入座。 “晨时刚收到的消息,匈奴不断递增兵力,在北关数百里外陈兵,并接连派出小股游骑扰关。” 霍去病坐下后,李息小声给他解释当前形势: “除此外,西线的羌,氐等族也有异动。密侦探得消息,西线外族在两天内集结部众过万,同样在边关数百处陈兵,似乎在和匈奴呼应,有同时犯边的迹象。” 霍去病顿时明白过来,这是和上次匈奴使节来长安时一样的情况,是当时那种局势的延续。 若和匈奴开战,西线外族又有寇边之举,形势对大汉就会很不利。 番系,周平等文臣,肯定会建议先稳一稳,收缩防线固守。 这是文臣一贯的观点,遇战先观察,谋定后动。 后世还将中土外的部族称为游牧民族,说他们生性好侵略,主攻。 而汉人是农耕民族,天性不善战而善守。 瞎扯瘠薄犊子,中原大地什么时候少过战争,若不攻外就一准是在内斗。若有机会,同样会外侵,不然那么大的国土,那么多种族哪来的? 汉人缺的不是狠辣和勇武,而是应该减少内耗。 “去病,你对西,北两线的形势怎么看?”刘彻声音浑厚的问。 霍去病:“羌,氐等族集结西线,目的是观望牵制,绝不会轻易动手。 他们集结部众更多是想制造压力,应是匈奴许了他们好处,上次臣出击斩杀须卜晖的事情重演而已。 臣以为,通知西线关注羌、氐等族动向即可,不必增派兵马。北线和匈奴争胜才是关键。” “只要我军能压制匈奴,西线集结的外族,将不攻自溃。” “霍侍中说西线不会攻边,难道羌族,氐族聚集是假的?”说话的董仲舒的弟子白羽。 这种场合他没有官身,敢随意说话,显然是霍去病来之前,他已经参与过事情的讨论。 太常周平也指了指面前的疆域图: “羌,氐等族以往多次扰袭西关,为何这次就是假的了?依我看西线当屯重兵,力求稳妥。 需知兵家无小事,容不得半点轻忽。” 书房里,人手一份皮质的疆域图。 霍去病来之前,武将和文臣各抒己见,已争论了有一阵。 此时,番系,包括老丞相公孙弘都看向霍去病,白羽更是全神贯注,目光灼灼。 周平神色笃定,似乎对自己的判断很有把握。 眼见霍去病没接话,他又道:“你没来之前,我们皆以为匈奴必是对羌族,氐族许以重利,让他们出手牵制我大汉,参与此战。 霍侍中依据什么做出判断,觉得不必重视羌族,氐族集结的兵力?” 霍去病淡定道:“儒不谈兵。两军对垒,就如下棋,对手虚晃一枪,我们就大肆调动兵马去防西线,岂不正好上了对手的当。” 白羽插话道:“霍侍中将事情看的太简单了,羌族,氐族,匈奴联合攻边,是国事而非单纯的兵事。” 霍去病续道:“我做出判断,是有依据的。 凡两方开战,必粮草先行。 羌氐等族调动,忽然集结兵力,聚在西关之外。 只从他们的集结速度上就可以判断,事先没有调动与集结速度想匹配的粮草。 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打大仗和持久交锋的准备,因此我说西关外的游牧部族,至多不过是扰袭,掀起大规模交锋,不用过于重视。” 白羽皱眉:“若西线的外族打的是劫掠养战的目的,自然不需要囤积大量粮草,又如何?” 霍去病好笑道:“西线多山地,又不安稳,边境村落不多,上哪支持他们大规模的劫掠养战?” 番系和周平等人对视,白羽苦思该如何反驳。 一直神色淡定的董仲舒,首次将视线转向霍去病,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眼。 霍去病侃侃而谈:“匈奴,甚至西关外的游牧部族,不论如何谋划,最终目的,仍要汇聚在战场上,靠战争胜负来定成败! 兵事关乎生死,国运,意义就在于此!” 霍去病整了整衣衫,起身肃容道:“陛下,臣霍去病请战北关! 此战,兵锋在我!臣必能胜匈奴,击之千里!” 他的话音中蕴含着强大无匹的信心,让人不觉间相信,他确实可以击垮匈奴! ps:马上周一,提前求个票。这就要开始了… 正文 第七十章 千军出征【周一求票】 “你的伤都好了?” 刘彻赞许道:“朕亦知你为时之良将,必可破匈奴蛮夷。” “臣早已无碍。” “好。你此番出征,想领多少兵马?”刘彻笑道。 霍去病将目光转到一旁的御史身上。 番系愣了下,在霍去病看向他的刹那,他正要说话,就像是被霍去病预知到了他要开口。 “陛下,霍侍中的勇武,臣等尽知。 但此番和匈奴对垒,关乎国之成败。且霍侍中是校尉,未立大功,若独自领兵,恐难服众。”番系道。 霍去病早有所料,文臣想压制兵家的心思路人皆知。 他们绝不会让朝中再出一个卫青,将刘彻征服四夷,大兴兵事的念头完全激发出来,倾一国之力,四处征战。 如果刘彻答应,事情就成了定局,所以他们会急于开口,压制霍去病独自领军。 番系话落,连坐在一旁的董仲舒亦开口说道:“霍侍中少有勇武,我虽不在长安亦多有耳闻。 但正因为霍侍中幼少知兵,更需多加历练,翌日方堪国之大任。”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现在还不行,缺乏大战经验。 刘彻或许算不上喜欢董仲舒,但对他的意见向来重视。 董仲舒不疾不徐道:“既然陛下已允了让霍侍中参战,不如此战就以千人为限,若霍侍中能统千军扬名沙场。下次再有战事,老夫愿亲自为他披挂牵马以送行,如何?” 这位老夫子坏得很,看出霍去病年少气盛,满心自负,当众提出千人为限。 再厉害的将领,手下没兵,在动辄数万,数十万的大战中,能发挥出多大作用?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就像是有某种神秘力量,早就制定好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 历史上,霍去病首登汉匈战场,也只有不足千员精骑…… 霍去病道:“就按夫子所说,我此番统兵,就以千人为限。” 又道:“臣只领千军,但都要轻骑勇,每骑不能限于双马。” 他答应只领千军,在马匹上一干文臣就没再反对。 刘彻亦是点头答应。 霍去病执礼后,转身离去,步履雄健。 此去,便是报国安邦,建功立业,亦是长枪捭阖,千古留名的序幕! 书房里,番系,周平等人也是心满意足。 “陛下,关于兵府简……”董仲舒看向刘彻。 刘彻摆手道:“待和匈奴交锋结束再谈兵府简。夫子回长安,不妨住上一段时间,不要急着离开。汉匈交锋之际,朕也有事要和夫子商议。 好了,你们先去吧。” 皇帝下了逐客令,董仲舒无奈和众人一起告辞,出了书房。 老丞相公孙弘等人全程一语不发,出来后便各行其事。 儒家一脉众人,都来到御史番系所在的未央宫偏殿。 一干人眼神交错,忽然一起莞尔。 “霍去病仍是过于年少,被夫子几句言语所逼,便自行同意领兵千员。 他此番上战场,休想再有大的作为。”番系失笑道。 周平亦是莞尔:“他之前竟敢说出兵锋在我这等言语,竖子轻狂,也该给他些教训。” 董仲舒神色平和:“即便只领千军,他亦未死心,怕是仍有立功传名的打算。” 周平调侃的口气:“纵然有心,只领千军与匈奴对垒,就怕他寸功为立,从此无颜再回长安。” 众人皆笑。 “匈奴人的兵锋鼎盛,我们还是要承认的。师尊也是为他好,在压他几年,让其稳重些,总归不是坏事!”白羽道。 …… 霍去病出了未央宫,翻身上马,策骑来到长乐宫。 “霍侍中要去北关?” 刘清一身杏色汉服,对襟的领口在粉颈下交叠,容颜如玉,跪坐的身段绰约生姿。 “正是,来跟公主告别后,便要离开长安。” 霍去病直白道:“我来取粟米丹。” 一旁的大猫坐在窗棂上,听到他要去北关,顿时跳下来,走到一旁,用头来蹭霍去病的衣角,颇为不舍。 霍去病伸手拍了拍大猫的脑袋。 这家伙平素傲娇耍小性子,还因为今安离家出走。 “你留在长安看家,这次出征,不能带你一起去。” 大猫顿时翻了个白眼,重新跳回窗棂处,表示不想搭理霍去病。 “霍侍中今日似乎意气激昂,格外高兴?”刘清忽闪着眸子道。 霍去病的目光明亮,确是比往日更加意气飞扬。 “伱还是要小心那個暗中的人。他的术法真的很邪诡,你在长安还好些,但去了北关,他说不定会再次对你出手。”刘清说。 霍去病道:“正因为想通了某些事,所以心情很好。” “暗中的执笔者,不论在谋划什么,既然和平衡汉匈局势有关,他的目的,布局同样会汇聚到战场上,若能击溃匈奴,他的谋划也将随之成空。” 霍去病从长乐宫出来时,时间临近正午。 他本想去看看母亲卫少儿,但念头微转,以后又不是不回长安,这次出征,最多一月便回。 当天下午,霍去病策骑离开长安,只带了一小队亲兵,直奔北疆。 他麾下兵马,由姚招和赵破奴统率,都在北关等候他去汇合。 ———— 匈奴王庭以西千里,辽阔无垠的茫茫草原。 大单于伊稚斜负手而立,右谷蠡王,体型高大的渠蒙站在他身后,头戴狼盔,身披坚甲。 而伊稚斜身畔,是一个体型佝偻的老者。 其脸上褶皱如沟壑,头戴翎羽插成的冠冕,正是大萨满恩敕,匈奴人心中的神。 “大萨满,先祖的遗骨就放在这,安全吗?” 伊稚斜盯着恩敕手里一块像是人类头盖骨,泛着枯黄色的骨骼,神情略带敬畏。 “将遗骨埋在这,是它自己的意思。” 大萨满声音沙哑,眺望南方:“此战你有多大把握?” “既有大萨满出手,催动草原为我匈奴而战。则此次交锋,汉人必败,我会让进入草原的汉军,一个也别想离开。” 伊稚斜笃定道:“汉人既选择春季来攻,我匈奴夏收的损失,就从他们身上抢回来。 一个月后,我们会在汉人肥沃的土地上纵情劫掠。” 大萨满恩敕:“我推动祖恩的力量,也只能用于一时,难以持久。” “足够了,只要汉军踏上草原,必溃于我匈奴大军之下。” 伊稚斜道:“我想知道,那日大萨满亲自出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收到一则特殊的消息,汉人若再出神将,将影响我匈奴的国运,预兆就应在那个年轻的汉人将领身上。”大萨满道。 “年轻的汉将?” 伊稚斜笑道:“霍去病的名字我是近些时日才知,想撼动我匈奴国运,就凭他一个汉家小儿?” 另一侧的渠蒙脸上,露出刻骨的仇恨。 他不久前才知道,儿子须卜勇突也是被霍去病所杀。 须卜氏子弟接连死于霍去病之手,已让他成为渠蒙必欲除之的汉人:“他若敢进入草原,我会叫他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你若与他遭遇,切记要竭尽全力,将他当成卫青来对待。”恩敕沉声道。 渠蒙微微躬身:“他能杀我儿,我心里只有仇恨,而没有轻视。” “开始吧,让我听听大草原的怒吼。”伊稚斜道。 这一日的草原深处,狂风呼啸,呜咽声中,整个草原仿佛都被某种气机覆盖。 数日转瞬,霍去病来到了北关。 适时卫青已做好战前准备,定襄北之战随时可能再次打响。 ps:周一求票,求追读,拜谢 正文 第七十一章 剽姚千里! 骄阳高悬。 正午,定襄北的边关重城。 卫青视线放远,正在观望城外的草原。 风吹来,他的衣袍猎猎如同城头的汉军大旗。 “舅父。” 霍去病从城下上来,走到了卫青身畔。 “身体都好了?”卫青扭头看向外甥。 “本也无碍。” 霍去病说:“舅父打算何时开战?” 卫青目光深远:“这几日的草原上,风向异常。匈奴人频繁派出游骑寻衅边关,他们似乎在诱我军进入草原,主动出战。” “你猜猜看,我会怎么做?” 霍去病气定神闲道:“匈奴人想算计我们,那就将计就计,顺而歼之!匈奴或许为这一战准备了些手段,我汉军何尝不是?” “自高祖开国,我大汉的军备,武力,国力都在快速发展。 匈奴再不是汉初的匈奴,我大汉也不是汉初的大汉。” 卫青脸上笑意扩散:“我听说你只能领千军出战?” “千军足以。” 霍去病要做的事,在现阶段,千军正合适,没必要更多。 将千名精锐发挥到极致,就够了。 如果他非要多求兵马,皇帝一定会应允,并非要不来。 但他没上过大型战场也是真的,独自领军,让那些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么看? 眼下的千军,恰是最适合他发挥的数量。 “这是你首次带兵参与汉匈的主战场,切忌急躁。我即命你为前军右先锋,如何?” 霍去病早有准备道:“不如舅父封我做游骑校尉,许我自行带兵扰袭匈奴。” 一般来说,游骑校尉,多是充当斥候的职责,有更大的活动范围和自主权。 卫青并未多想,点头同意:“你通兵事,我是知道的,但切不可鲁莽轻敌,急功冒进。” “舅父放心。”霍去病嘴角微勾。 次日,天有些阴。 出征前,卫青麾下公孙敖、公孙贺,苏建、李广、李沮,张次公等大将各自领兵,共十万余骑,准备再出定襄,进击匈奴主力。 战前,在定襄以北的边关城外,大军即将开拔。 数万人齐聚,披甲执锐,战枪如林,金戈铁马的气息瞬间就起来了。 一股杀气未战已弥漫百里,空气中甚至有铿锵的金属鸣音在作响,连高空的云气都被冲散,无法汇聚。 包括战马身上的肌肉都在兴奋抽动,马蹄频繁的蹬踏着地面。 霍去病一身汉军将铠,位于前军阵列内。 汉军的制式甲胄分为不同样式,士兵所穿甲叶较大,也就存在了相对较大的空隙。 而将领所穿甲叶更密,防御力更好。 战甲的肩和臂则是整块的,以金属为骨,外蒙牛皮,包裹感,韧性,都极好,但颇为沉重。 霍去病麾下皆精骑,连马脸上也有皮铠,能在一定程度上抵御马战的彼此冲击。 他这一千骑,人人只穿轻铠,腰间和马颈处悬有两把利刃和一柄马战长枪。 兵员手上还有小巧的臂盾,背上交叉负弩和长弓。 霍去病傲然坐在马背上,左右是姚招和赵破奴,处于队列最前头。 他首次戴上了头盔,两侧的甲叶将他冷峻的面庞包裹其中,英气逼人。 “众将勇,百年来,匈奴屡犯我大汉疆土,屠戮我汉人……” 卫青一身戎装,在墙头上做战前训话,神色肃穆。 这是个激励战士,提升士气的过程。 卫青为人谦和,极得将士尊敬,待其话落,下方立即响起山呼海啸般惊人的回应:“汉必胜,奴必败!” “汉必胜,奴必败!” “汉必胜……” 声音如潮,震彻云霄。 而后各部将领亦会做统兵出征的训话。 轮到霍去病时,他只是挥了下手,道:“诸位,随我去打胜仗!” 就这么简单,话罢策骑而去。 霎时,近千骑兵呼啸相随,以他马首是瞻,如同利箭刺入了草原。 今安的马脸上比霍去病还兴奋,马眼圆瞪,扫视周边所有战马,一副我是马中霸主,有没有马敢出来和我跑一圈的睥睨气势。 它比海碗还大的马蹄蹬在地上,地面砰然炸裂,嚣张跋扈到极点。 忽然间,今安发出震耳的马啸,一路飙冲在前。 城头上,卫青瞅瞅先军开拔的外甥,失笑对身边的公孙敖道:“什么人养什么马,陛下那匹今安,给了去病,真是合适!” 众将皆笑。 大军陆续开拔。 到这天晚上,第一日只行五十里扎营。 众将在卫青的帅帐碰面,商议作战任务,即将分出左右前军等部曲,要深入草原和匈奴人开撕! 商谈结束后,已是夜色初降。 卫青留下霍去病在最后:“你记得别跑太远,要和后军配合……” 霍去病答应一声,便出了帐幕。 下半夜,军营里蹄声如雷。 斥候出去探查,在军营是常事,谁也没在意。 不想没多一会就有人来找卫青汇报:“大将军,剽姚校尉霍去病独自领了军旗,出营去了。” 卫青刚起,披着衣服在看行军图,并未当回事:“去病出营与否,可由他自行决定,不必多管。” “大将军,霍剽姚这次出营好像不太对!”亲兵道。 “嗯?”卫青抬头。 “霍剽姚的队伍,全军一骑配三马而去,看样子不像是出营探路。” 卫青蓦然起身。 一骑配三马是远征的骑兵才有的配置,为的是千里奔袭,久驰不疲。 一骑负重,两骑轮换。 汉时还有一骑配四马的时候,为的是能以最快速度到达作战目标。 霍去病因为精通神妙行军策,能提升马力,所以他用三马比其他队伍四马还快,奔袭距离也更远。 听到他天不亮就带一骑三马出营,卫青心头一跳。 从这一刻开始,霍去病统率的近千骑兵,踪迹成谜。 两军无人得知。 随后几日,汉军在草原上快速推进,准备迎击匈奴主力。 而草原上开始吹起了狂风。 汉军很快发现,这风来的诡异,且有迷失方向的作用,在风中很难辨别南北。 且风势好像只有汉军所在处,格外强烈。 匈奴人不知催动了什么力量,让草原上狂风肆虐。 “这就是匈奴人的依仗!”卫青脸色略凝重,却没有惧色。 …… 后世盛传的定襄北之战,霍去病用的是大迂回闪电战,俗称偷家,直戳对手心腹的防守空白区。 这一次,家还是要偷,但不会只偷家。 霍去病在定襄北之战中的路线,是个近乎勺子形的作战线路,因为麾下不足千人,所以他完美的规避了匈奴主力,出定襄郡以后,直戳东北方向绕行,而后一路往北,打到了匈奴老巢的大后方。 然后从北线往西,把沿途匈奴分布的重要部落,留守兵马撕了个稀烂。 他打的是戳穿战,被誉为千年战争史上的闪电战鼻祖,途中所遇匈奴要员或捉或杀。 此刻,霍去病带兵离营后,走的仍是这条路线。 …… 草原后方,匈奴大单于伊稚斜等人,正围在一张狼皮地图周围。 那地图上居然有一股风团在旋动,当大萨满恩敕出手,风团便随着他的心意调整位置。 匈奴众将都在盯着地图,大喜道:“愚蠢的汉军,这次输定了。” “吃下这十万汉军,汉再无精骑可与我匈奴交锋。” “汉人的边关,不日可破。” 连伊稚斜也神色惊喜,鼓励众将:“大萨满诱发了草原上百年一遇的风沙助战,我军必可大败汉军。” 萨满恩敕伸手,轻轻拨动面前的狼皮地图。 那地图上,汉军所在方位,风势不断增强。 ps:定襄北之战的经典会保留,但不是全部,在合理的基础上,会有其他精彩发挥 正文 第七十二章 破营袭后【大章】 汉匈再次开战,北关的战迅一日数次,传到长安,传到刘彻手中。 大军出征。 霍去病趁夜离队而去……刘彻都能及时得知。 可惜进入草原,不再是大汉境内,刘彻无法用社稷图显现,亲见草原上的作战过程。 他亦在等待着北关之战的后续。 但随后便是接连而至的坏消息。 草原上狂风突起,汉军主力陷入其中,情况不容乐观,已一日一夜没有进一步的消息。 北关。 卫青的大军离开后,北线各地戒备森严。 仍由老将李广负责守城。 他正伫立在朔方郡的城头,耳畔仿佛也能听到草原上呼啸的风声:“这风刮得当真邪门,斥候还没有消息送回来?” “没有,多路斥候都在风中迷失了路向,只有两路返回,说我军似被卷入了风势最盛的区域。” 一名副将忧虑道:“将军以为,我军还有胜算吗?” 李广今年已六十六岁,须发微白,但体型高大,双目如虎:“卫大将军进入草原前,多有准备,他用兵谨慎,素有成算。我们等消息吧。 倒是匈奴人用了这种手段,应该不止是为了对付大将军。” “将军的意思是匈奴会冲击边关?”副将神色微变。 李广点头:“一定会,只是不知会从哪里开始。” …… 右北平郡,是大汉偏东北方向的大郡。 这里亦是历年和匈奴交锋的前沿战场。 不过近年的形势有了些变化,随着汉军的反扑,右北平郡和匈奴直面交锋的机会,已经少了。 相对来说,这次北线的布防,也是以右北平郡较为薄弱。 就在这天晚上,右北平郡的边城外,亦是起了狂风。 这种狂风遮盖了匈奴骑兵的蹄声,同时削弱了汉军的视力,听力。 当匈奴兵在凌晨时分策骑冲城,直到城下很近的距离,汉军才发现,传出了警迅。 双方血战至天明,右北平郡的边城战火熊熊,已是岌岌可危。 同一天,还有其他数座边城也遭到匈奴的袭击。 匈奴对大汉边关,展开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攻势。 有数座城池,被他们以‘火牛’扔进城内,想要焚城破关。 消息传回长安,闻者震惊。 近几年,匈奴直接冲击边城的情况,已不多见。想不到会在这次汉军主战时发生,且不止一处。 “匈奴怎么会知道右北平郡,是这次边关布防的薄弱点?” “看匈奴投入的兵力,选择的几座城池,都是我们防守较弱的地方!” 郎中令石建等留守将领,被召集到刘彻面前,人人脸色凝重。 想不到主动出兵的情况下,会被匈奴率先冲城,危及边关。若边关城破,那就真是损失惨重,重创匈奴的意图将不攻自破。 “陛下,匈奴明显早有所谋,当传令边关,改为全力固守!” “……请陛下三思!” 一干大臣陆续出列。 而一旁的周平,番系此时愈发笃定先前的判断是对的。这次开战,中了匈奴的圈套。 若开始就选择固守,绝不会有眼前的危机。 “陛下,别忘了还有西线的游牧部族,也可能攻边……” 周平的进言被刘彻打断:“再等等,朕相信卫大将军不会让匈奴得逞。” ———— 上午,在草原深处,有一支队伍正策骑狂飙。 咻! 箭矢破空,一只空中的鸟雀,被射杀栽落。 马背上,霍去病亲自开弓放箭。 原因是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和刘清一样,分化元神,在利用飞鸟,试图追逐他的踪迹。 这种感觉在他来到北关后便若有若无。 霍去病怀疑那个暗中的执笔者,正展开手段,寻找自己的位置。 他们这支队伍最前方,就是手握一杆丈二长枪的霍去病。 而他身后的整支队伍气机相连,有一层薄雾缭绕在周边。 霍去病已催动了神妙行军策,并推动识海兵符,释放养志法灵龟的力量,敛息而行。 所以他的队伍,能如同隐身般在草原深入。 他的意识里,灵龟抬头吐纳天地灵气,周身浮现出本经阴符七术修行之法的古字,闪烁不定。 他们这支队伍,驰骋数个昼夜,间或休息进食,已来到了草原深处。 霍去病的感知在茫茫草原上全力放开,洞察一切变化。 按方位推算,他们应该已接近了乔巴山一带,戳进了匈奴大后方。 “霍剽姚,我们该往哪走?!” 赵破奴早年曾被捉到匈奴做劳力,对草原的地理环境远比他人熟悉。但此刻也有些晕头转向,目之所见,辽阔无垠,几乎没有参照物。 六月初的草原,绿草如海,对不熟悉草原的人来说,简直是天然迷宫。 “前方数里,就是第一个目标!”霍去病沉声道。 …… 匈奴籍若侯,是大单于伊稚斜祖父辈的匈奴勋贵,相当于大汉的封侯。 前线出征,他负责坐镇大后方,部族精锐大半被征调去前线,但族中仍有相当强的防卫力量。 匈奴和更东方的草原牧族也时有摩擦,还要防卫狼群等野兽。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匈奴人扎营的地方,都保持着足够的警戒和战斗力。 籍若侯单名一個‘产’字,如今虽老,但当年也是统兵马踏汉地的大将,立过赫赫功勋,深得伊稚斜尊重。 他所在部落,占据着草原上最丰茂的土地之一,位于乔巴山以西。 部落里现在还有他当年劫掠的汉人为奴,乃至让汉人为他们繁衍的子嗣。 近日草原上狂风呼啸,匈奴人的后方却是无风无雨,阳光灼照。 籍若侯产正在帐幕外眺望南方。 其瘦长脸,皮肤粗粝,对身畔的一个留守子侄道: “这次大单于征调各部去劫掠汉人,又有大萨满助力,等败了汉人,抢回来新的人口,我们部落也可分上一些,继续壮大。” “可惜我因为去年受的伤,没能亲自去战场和汉人交手。” 身后的匈奴壮汉,腿有些跛,头发潦草的扎成了一个发辫,脸上有征战时留下的伤疤,十分狰狞: “我的伤若是在马上,并不影响作战。没能亲去劫掠汉地,好东西都要被别的部落分走了。” 籍若侯道:“汉人的地方总归有劫掠的机会……你着什么急?” “等我长大了,也要随我匈奴大军去截杀汉人,抢他们的女子回来……” 籍若侯另一侧,一个十岁上下的匈奴小孩撇了撇嘴,满脸桀骜,对侵略汉人似乎有一种向往。 这是匈奴一代代传承,几乎刻在骨子里的想法。 南下劫掠,可以壮大他们的部族! 这小孩的母亲就是劫掠的汉人女子,如今却被他当成了女仆。 这在匈奴很常见,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人正在交谈,忽然感觉地面的草皮微微震动。 籍若侯略显警觉,扭头道:“是大量马匹在奔跑,导致地面震动?” “来人,去探一探。” 他身边脸上有疤的壮汉吹了声口哨,不远处便有一匹马奔跑过来。 那跛脚壮汉揽住马颈,翻身上马,迎着蹄声传来的方向,策骑而去。 他很快就登上一座低矮的山丘,眺望远处。 转眼间,那壮汉策马从矮丘上冲了回来,狂喝道:“有汉军,有汉军来袭!快,备战!” 他的声音远远传来,籍若侯等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汉军? 哪来的汉军?! 但营地还是快速行动起来,留守的兵马仍有近千人,纷纷执矛而起,做好了战斗准备。 包括籍若侯身边的匈奴小孩,也从帐幕里取出一根短矛,居然一脸兴奋! 就在此时,远处的矮丘上薄雾滚动,一支汉军贴地飞驰般,直线往匈奴营地杀来。那种迅猛和强大的气势,让籍若侯产瞬间惊懔。 真是汉军! 籍若侯产声嘶力竭道:“快,竖起外围的木栅!” 此时最先去探路的匈奴壮汉策骑回到部落内,探手抓了一根插在帐幕外的木矛,开口呼喝一声,有人凌空扔给他一面皮盾。 这壮汉左盾右矛,拨转马头,狞笑道:“汉军的人马并不多,他们敢来草原,随我去宰了他们!”悍然往迎面而来的汉军杀过去。 他身后也有匈奴部众迅速反应,策骑跟随。 汉匈交战多年,血仇累累,唯死战尔! 转眼,那壮汉当先靠近汉军前方的一员将领,口中嚣叫如狼嚎,脸上杀气大盛。 汉军的数量并不比他们部落的人多,最初的慌乱后,一干匈奴人并不畏惧。 后方,籍若侯产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 那匈奴壮汉名戈多,是他们部落的勇士,若他能斩杀领队的汉将,说不定他们还有胜望…… 汉军前方,策骑的便是霍去病,眼见匈奴人冲过来。 霍去病手中长枪轻震,一枪刺出,寒光如电。 他并不壮硕的身躯里,像是蕴含着山呼海啸般强猛的力量。 一声轻响,对面的匈奴壮汉举起来的皮盾居然被长枪贯穿,排山倒海的力量,将他的胸口也一枪穿透。 其在巨力的冲击下,全身崩开,渗出血雾,顷刻毙命。 倏然一静! 霍去病这一枪之威,让后方跟着杀过来的匈奴部众大惊。 籍若侯眼看着戈多照面间被挑落马下,寒意从心下涌起,全身颤栗! 完了! 那个匈奴小孩此时也开始害怕。 他最尊敬崇拜的叔父戈多,被那汉将一枪刺死! 汉人这么厉害?! 蹄声如雷,冲出去的匈奴部众,霎时和那支汉军撞击在一起,然后被淹没,消失。 其他匈奴部众据部落而守,想和汉军交锋。 他们的部落外,挂着一颗兽头模样的枯骨,来显示勇武,周边竖立着坚固的木栅,具有不弱的抵御能力。 当汉军冲来,那木栅居然浮现出萨满咒文,防御力倍增,整个部落像是被一股气机连在了一起。 然而,当汉军逼到近处。 他们身上的兵气汇聚,似有一只巨龟的身形,庞大如山,通体如铁铸,和队伍相合,轰然撞在部落外的木栅上。 咔嚓! 攻如雷奔,势如重山! 养志法灵龟在兵符催动下,与千军相合。木栅瞬间炸裂,被摧枯拉朽般冲开。 籍若侯产喉咙发出一声低吟,身躯颤栗。 需要什么样的力量,能一击冲开他们部族得萨满赐福的防御木栅! 部落内的人被这一击震慑,鸦雀无声,已经没有了刚才遇战而起的兴奋。 一切都完了! 半个时辰后,营地内处处喋血,籍若侯产被压跪在霍去病身前。 “你是匈奴单于的族亲?”赵破奴用匈奴语询问。 籍若侯产啐了一口:“要杀就杀,我匈奴人从不畏死亡……” “枭首!”霍去病冷漠下令。 有汉军手起刀落,将压跪在地上的上百匈奴俘虏,齐齐断首。 籍若侯产眼窝一跳,这支汉军如此凶戾嗜血。 他突然想到若任凭这支汉军在匈奴大后方驰骋,匈奴人的损失简直难以想象……这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念头,下一刻他也被斩首。 “走,下一处!” 霍去病的目标刚开始,他不止要打穿匈奴后方的各个部落,而是要让整个匈奴永远畏惧他的名字! 汉军策骑,风卷残云般远去。 …… 伊稚斜正在帐幕里吃午食,笑容满面。 这一战,匈奴已占据主动,只等进一步扩大战果。 伊稚斜很期待能得到一场大胜,吃掉汉人主力,则汉军数年内都休想对匈奴再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他可以用这段时间先吞并西域,进一步壮大匈奴,回过头再好好收拾汉人。 富庶的汉地,将再次成为匈奴人的‘牧场’,任他们掠夺。 他面前有一个跪伏在那,帮他剃掉羊骨,三十上下的美人。 她是伊稚斜的女仆,时常带在身边,因为这女子是当年汉人和匈奴和亲的一名翁主后代,身份尊贵,伊稚斜每次看见她,就会记起匈奴压制汉人,逼其和亲的荣耀。 “嗯……” 女子低吟了一声,却是伊稚斜伸手掐在她脸上,随手为之的取乐举动,但力气非常大,女子吃疼,身躯轻颤。 伊稚斜轻笑了一声,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帐幕内悬挂的疆域地图上,有字迹扭曲变化。 他并不奇怪。 两年前开始,就有个‘暗中的人’和他联系。 他这次出征,关于汉人的边关布防,也得益于此人送来的消息。 然而伊稚斜很快发现这一次出现在疆域图上的文字,猩红如血。 那个暗中人传来的消息竟是:有汉军奇袭匈奴后方,已到了乔巴山以西…… 伊稚斜偏了偏头,轻哂一声。 这一战明明优势在我匈奴,哪来的一支汉军突袭后方? 汉军主力所在,他掌握的清清楚楚,正准备与其接战,获得大胜。 伊稚斜取了块羊肉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心下沉吟。 如果不是主力汉军,去我匈奴后方,能有多大作用,留守各部并非没有战力。 想突袭我匈奴后方……伊稚斜笑了笑。 ps:这张是大章,下章就上架了。稍后有个上架感言,说下大家感兴趣的一些问题,关于创作思路,关于‘挂’,关于上佳更新这些。顺便求个首订,今天凌晨零点上架~ 接下来的情节会很好看,绝对有出乎大家意料的精彩表现 正文 上架感言,内容干货和更新 又到了上架的时候,心里还是非常忐忑。 因为一本书上架成绩,将决定它的命运,长度,作者能不能安心写书,所有这些,都是最直观的体现。 上架首订有多重要,大家都是老看书人,不用多赘述,都清楚,跟大家拜求首订了,请支持这本书,让我好好把它写完。 嗯,尽量长的那种。 今晚零点,二月一号零点上架!! 说下加更,现在近三万收藏,我要求其实不高,能有十分之一订阅,三千就达到预期。 要是三千以下,感觉挺崩心态的,要是三千以上,每多两百订,加更一章。 也就是如果有四千首订,加更五章。不是不想多更,但先要量力而行。 要是五千首订,我感觉可以隔天三更那种,这是我的极限了,再多质量可能就要坑。 五千以上没想过。 上架首日肯定有万字更,上架后先更三章,明天中午,晚上还最少有两更,看成绩,说不定会加。 上架以后,多数时间六千保底。 嗯,如果出盟主加万字以上,三到五更。 盟主以上也没想过。 再次拜求首订,真的太重要了。 接下来说下情节: 这本书的写法,有些读者觉得前期不够刺激,这个仁者见仁。我是想让书里的爽点尽量不雷同,避免反复叠加重复。 大家不妨回忆下,前边从最初的突袭纵横道,小小的展示下兵锋,再到谈议兵事,到破坏匈奴使节谋划,到策骑反杀匈奴伏击这些。 又到现在正式登上战场,环节是在不断升级的。 且每次的爽点都是不同的,不突兀,不重复,保持新颖有趣是目标。 包括情节线索,也是这样的,先放出去,而后收拢归于一点,不散乱,有明确的主线。 写这本书我真的很用心,费劲心思考虑剧情。 嗯,自夸下。 当然用心不意味着受欢迎,没达到某些书友的期待,但已经尽力,不可能满足所有人。 再说外挂,有不少书友觉得给霍去病开小了。 书里马上就会揭开一部分外挂的秘密,它也是一个变化而后爆发的过程,会很浪的。 然后说人物,霍去病的英雄之处是他在军事上是个‘巨人’,战无不胜,十七岁已经辉耀历史。 有书友不让有女人戏,甚至极端的不要求成家,觉得民族英雄不该这样。 这個我真做不到。 要求他不近女色,这已经不是军事巨人的高度,或者说都不是圣人的层面。 你看看古今多少伟大的人……是吧。阴阳相合必须有啊。 再则你也压不住女人喜欢他不是。 他或许能不好色,但不能不近女色,不然人类繁衍问题怎么解决,身怀宝器,如何更锋利? 最后,再次拜求首订,这个真的很重要。 拜求大家给个首订。今晚零点,二月一号的零点上架,谢谢! 祝愿所有书友顺遂。 感谢每个打赏,投票,评论支持的大家,真的很感谢。 老告!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天神下凡【求首订】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三章 天神下凡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玄冥兵符降世【求订阅】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四章 玄冥兵符降世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消息传回了长安【求订阅】 月光清冷。 渠蒙的修行,若对应汉人的体系,亦是天人境的存在,所以他刚才能抽刀挡住霍去病的箭。 然而此刻,玄武冲进他的意识。 渠蒙感觉自己的命魂,像是被玄武撕扯,咬掉了一块,蓦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全身都在收紧,唯独脑袋像是要涨开般,就像是脑袋太小,而那只玄武非要挤进来,疼得难以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五章 消息传回了长安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三章 天神下凡【求首订】 正午,草原上的天空像是触手可及。 虽然不认为汉军有能力奔袭匈奴后方,但伊稚斜还是保持了谨慎。 他想了想,起身出王帐,来到隔壁的一顶大帐内。 “大萨满。” 能让伊稚斜亲自移步的只有恩敕。 帐幕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种古旧的味道。 萨满主修人体三魂,连通生死。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三章 天神下凡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玄冥兵符出世【求订阅】 渠蒙挟着满腔怒火,走出大帐,往蹄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然而入目的却是单于王庭外,一名策马疾驰回营的匈奴斥候,被一箭穿颈,落马身死。 渠蒙轻叱道:“随我出去杀了这支汉军,挂马而行!” 所谓挂马而行,是将人拖在马后,一直拖死,马踏残尸,是匈奴对汉军最酷厉的手段之一。 蹄音如雷。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四章 玄冥兵符出世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五章 消息传回了长安【求订阅】 月光清冷。 渠蒙的修行,若对应汉人的体系,亦是天人境的存在,所以他刚才能抽刀挡住霍去病的箭。 然而此刻,玄武冲进他的意识。 渠蒙感觉自己的命魂,像是被玄武撕扯,咬掉了一块,蓦然发出一声惨叫。 他全身都在收紧,唯独脑袋像是要涨开般,就像是脑袋太小,而那只玄武非要挤进来,疼得难以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五章 消息传回了长安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故障,前边章节没计入上架,重求首订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故障,前边章节没计入上架,重求首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六章 石破天惊【求订阅】 未央宫的侧翼偏殿。 御史大夫番系在亲自告知白羽要做的事情。 白羽是董仲舒亲传弟子,得番系,太常周平联名举荐,已入仕,在御史番系手下任主簿,掌文书,书记等事。 这是个起步颇高的官职。 番系笑道:“你得夫子教诲,胜任主簿一职不难,熟悉一段时间,还有进阶机会。” 白羽躬身执礼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六章 石破天惊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七章 剽姚归汉【求订阅】 风势劲急,吹在脸上生疼。 草原上两军对垒,正在打一场突围破防战。 千骑汉军位于匈奴的一座部落边缘,双方短兵相接。 从刘清的视角看,那处匈奴大营连绵起落,帐幕以千计。准确的说应该是一座草原上的城池,在城内中间,有一座金色大顶的帐幕。 那是乌兰巴托的单于王庭! 汉军由霍去病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七章 剽姚归汉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求个票,说下加更数 上架前说过按订阅会加更,说下。 点娘统计的是四千三。但我这因为刚上时的‘小原因’,很多没统计上,实际没这么多。不过我会按点娘统计的四千三,至少加更六章以上~上架这个月争取加完,讲究不?斜眼笑…… 求个票和支持,先谢谢大家 下章可能会晚点,也有可能晚上一起更——嗯,尽量多 说我上架更得少的,拜托,我重感冒,头疼欲裂,没说罢了,因为觉得没必要。更新还是质量为先吧,基础上尽量多写啊。老书友应该知道,我绝对良心作者来着……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求个票,说下加更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八章 名震天下【求订阅】 六月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星空璀璨。 入夜后,霍去病统领的汉军在草原上,选了处依托矮丘的地方扎营。 嗷呜! 狼嚎声从远处传来。 进入草原深处,一直有狼若隐若现,队伍散发的血腥味吸引着它们。 不过近千人的军伍聚在一起,强大的杀气,没有狼群会冲击这么大的队伍。 斥候散开警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八章 名震天下求订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一战封侯【求订求票】 “师尊。” 傍晚,从朝中回来的白羽,对伏案看书的董仲舒执礼问候。 他在长安购置了一栋小院,将董仲舒请到家中暂住。 董仲舒正意态悠闲的临窗而坐,把头发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只穿一袭白色内衬。 他所在的屋子,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笔墨香味。 这是他的修行境界,带来的一种附加变化。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七十九章 一战封侯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章 刘彻,卫青,霍去病【求订求票】 霍去病再回长安。 他奇袭匈奴后方的事,在刘彻发出告民诏以后,已是天下皆知。 连长安城外都有民众涌出相迎,不单是为了看霍去病,而是想旁观汉军的军威。 能看到大军披甲执锐的壮观场景可不多。 “那就是击溃匈奴的汉军?这是我大汉最强的军伍了吧?” 百姓是看阅兵的心情,非常兴奋。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章 刘彻,卫青,霍去病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一章 白虎符,玄武符【求订求票】 虞初号“黄车使者”,修的是小说家一脉,神都洛阳人,如今在朝中任职。 他是被九卿之一的少府麾下尚书看重,录为方士侍郎。 其主要职责是搜集整理各地的民间传说,异闻,编著成册,存入大汉天禄阁。 “眼下虞侍郎不在长安,因为公务去了南部滨海。据说是有渔民看见海上霞光涌动,半夜有歌声传出,临海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一章 白虎符,玄武符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二章 井中,封侯以后【加更求票】 入夜后轻雷作响,细雨从深邃的穹幕上,落入了长安城。 书房里,当玄武游曳进入井口,霍去病的意识也随之进入。 他的眼前仿佛有流光飞逝,光怪陆离。 那个井内空间,像是笼罩着一层水气凝结的雾,探入其中,就如同坠入了雾海。 玄武进来后,似乎对雾海的某个方向,隐隐有种渴望。 它就在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二章 井中,封侯以后加更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三章 内因,神兵天赐【求订求票】 刘清名义上的师傅是当代道尊,隐仙一脉的宗主。 但她是金枝玉叶的女儿身,道尊将其带在身边多有不便,所以让师姐秦青玉代其传业授法。 因此秦青玉是她的业师,两者关系亲如母女。 道尊今年七十出头,秦青玉是道尊的师姐,年龄只大不小。 但霍去病面前的秦青玉,看不出具体年龄,说三十都有人信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三章 内因,神兵天赐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四章 入手,霸王【求订求票】 昨夜下的雨,在天明后云收雨歇,正午的阳光照下来,折射在这几件器物上,周边的虚空居然有一股冰寒刺骨的森然之意。 后方的几个内侍,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感觉心头发紧。 好重的杀气! 这几件器物都是杀人器,不适合用来日常随身佩戴。 刘彻虽宠信霍去病,但直到他立下战功,才允他选取神兵,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四章 入手,霸王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五章 无声处起惊雷【求订求票】 “先说淮南。” 刘彻很少有情绪上的起伏,但此刻明显脸色微沉。 茹泊虎先将一份竹卷递给他,又像是知道霍去病会跟来般,事先居然准备了两份,又递给霍去病一份。 “臣对淮南的调查,分两个方向。 一是彻查这几年出入淮南的各类商号,物资,从中寻找淮南正在做什么的痕迹。”茹泊虎的声音,在只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五章 无声处起惊雷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 正文 第八十六章 发动,捉个正着【求订求票】 淮南。 刘迁面色有些发白,低头看向刘安递给他的一部简书。 那竹简上是淮南这几年出入制备的铁器数量,数目之大,让人触目惊心。 “阿父用这些铁器做了什么?” 刘迁已想到了答案,心下有一丝惊恐,同时又隐隐有种兴奋。 “打造军械。” 刘安神色平静,对儿子的反应还算满意:“ 《神话大汉,冠军兵圣》第八十六章 发动,捉个正着求订求票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神话大汉,冠军兵圣&/b>》必去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ib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