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有种》 正文 001 豆腐西施 大梁·瀛州·乐寿县。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蒸笼般的热浪笼罩全城。 县城东南角,土黄色城墙之下,一条丈余宽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慵懒。 临街商铺、路边小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蒸饼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酒店小二热情喊道:“大爷里面请……” 噗! 突然,一个身长八尺、穿着儒衫的青年,直挺挺扑街,仰躺在大街中央,溅起的灰尘四散。 “苏贤这书呆子又晕倒了!”路人发一声喊,瞬间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苏贤为什么总是晕倒?” “还能因为啥,豆腐西施克的呗。” “这书呆子,早就叫他搬家……” “……” 苏贤躺在街上不能动弹,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 脑袋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过,感觉已经开瓢。 口中犹如生吞了一座火焰山,干燥口渴难忍。 意识迷糊,昏昏沉沉。 “我不是在省图书馆查找资料么?怎么……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 意识慢慢恢复,苏贤昏沉想道:“这一跤摔得厉害,怎么没人来扶一把?” 不知过去了多久。 睁眼是湛蓝的天空,但烈日非常刺眼,他下意识想用手遮挡,却发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身体恢复了一些,费劲儿扭转脖子,发现一群古代装束的人正聚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是到剧组来了? 还是谁做的恶作剧? “苏贤醒了!”众人发现他扭头的动作,大为惊恐,后退一步,像是躲避瘟神。 “书呆子已经被克了,大家千万不要过去!” “娘亲……”有小孩吓得直扑母亲怀抱。 “……” 苏贤嘴唇动了动,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演戏? 还是穿越了? 他现在浑身难受,感觉快要死了,但这群人却不过来救人,看来情况不妙啊。 他想喊“救命”,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过来扶一把啊! 我要去医院! 救命啊! 终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慢慢靠近,看起来像是个屠夫,一步三回头。 苏贤欣慰,终于有人施以援手。 “胡屠夫,你这憨货不怕死么,快些回来!” “俺命硬,阳气重,不怕!” 话虽如此,但胡屠夫走近,只探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回去,对众人说:“书呆子应该是渴了,嘴唇都起了皮。话说今天的天气不是一般的热……” 听了这话,苏贤嘴唇轻轻一动,他的确非常口渴!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送水来,这让他郁闷,所以那屠夫是说了一句废话? 奈何他只能扭动脖子,不能发声…… 一会儿后,一位老者手捧一只粗瓷碗,颤巍巍自围观人群中走出。 苏贤瞥见了粗瓷碗中溅落的清水,心中再次燃起希望,这老者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老人家别去,快些回来,危险!”有人拉住老者的手。 “不怕,老朽已经七十了,豆腐西施克不到我。苏贤这孩子,是老朽看着他长大的,他父母临终之前曾托付过我……” 老者终究颤巍巍走来,手捧粗瓷碗一路走一路撒,真是浪费。 苏贤干渴起皮的嘴唇翕动,心中想象着甘泉入喉的快感。 不过,这老人家走得可真慢…… 终于近了! 他那皱纹纵横的老脸分外慈祥,慢慢蹲下,准备喂他喝水。 苏贤感动得想哭,看来还是老人家心善! “豆腐西施出来了!” 这时,忽一声大喊犹如晴天霹雳。 老者蹲了一半的身体刹那一僵,扭头看着侧边,粗瓷碗硬生生悬停在距他一尺远的地方。 苏贤狂咽口水,两眼紧盯那只碗都直了。 “豆腐西施现身……哇大家快跑啊!” “等等我,你个没良心的,等等我……” “……” 耳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还有凌乱远去的脚步声。 苏贤心中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那老者以七十岁的高龄,爆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至于那粗瓷碗…… 苏贤眼睁睁看着它做了个完美的“自由落体”,随后耳边传来“啪”的瓷器碎裂声。 苏贤心里那个气啊! 真想破口大骂,什么豆腐西施,竟让他与那碗甘美的清水失之交嘴! 心里正气愤难平,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 定睛看去,原来身侧已蹲下了一个人,头戴白纱幂篱,透过白纱隐约可见这是一位女子! 最重要一点,她两手捧着一只青花瓷大斗碗。 水啊! 苏贤那快冒烟的嘴唇大大张开。 女子不紧不慢,先将那只大斗碗放在地上,然后顺手往两边撩起幂篱的白纱,卡在帽檐之上。 这一刻,苏贤本已张大的嘴再次扩张,黯淡无光的两眼也明亮了三分。 这位女子,竟是个大大大……大美女! 但见—— 芙蓉面,桃花眼,柳眉弯弯尽显女儿媚态。 樱桃口,瓠犀齿,一笑微微便令雁落鱼沉。 最主要是她的肌肤,切开的嫩豆腐不足以形容,非得上内酯豆腐才行! 苏贤也算是在网络上“阅美无数”了,尽管面容精致,但终究缺少了一分真实感,而眼前这位…… “不要怕。” 这声儿媚得能滴水。 女子俯身,一手扶着苏贤脑袋,一手端起那只青花瓷大斗碗,慢慢凑近。 咕咚! 咕咚! 苏贤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美的清水。 干渴起皮的嘴唇,就像干枯的土地般被灌溉。 带着丝丝凉意的清水,犹如刚刚融化的冰雪,扑灭了喉咙中冒出的“火星”。 “慢慢喝,别急,还有的……”那女子轻声细语。 口干舌燥的症状得到缓解,心思也通透了一些,他不由想道:“豆腐西施,莫非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豆腐西施不成?” “她看起来很好啊,可是为什么……嗯,等等,我他妈到底是穿越了?还是遭遇恶作剧了?谁来告诉我!” “……” 喝完最后一口水,阵阵疲倦犹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抵抗。 苏贤两眼一抹黑,直截了当昏睡了过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啊……救命!”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冷汗布满一头一脸。 猛喘几口气,挥袖擦汗。 “咦?这袖子怎么这么长!” “还有这衣服,这被子,这……房间!” 他掀开被子下床,茫然打量着整个房间。 漆木雕花家具;湖绿色绣花床帐;墙上挂着意境花鸟图;还有木柜以及木架上的……工艺品? 等等,那里还有一个梳妆台? 苏贤走过去,定睛一看,梳妆台上竖着一枚铜镜,镜面光滑但画面不太清晰。 铜镜下面是精美的小盒子,看起来像是妆奁。 台面上有一把精美的篦子,拿起一看,篦子的齿间竟缠绕着一截乌黑发丝…… “我真的穿越了?” 放下篦子,苏贤自语:“如果真的穿越,可为什么没有原主的记忆?” “对了,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他取下梳妆台上的铜镜,捧在手里,左看右看。 图像倒没有变形,但不太清晰,不过也能从中看出,他长着一张俊俏如美女般的脸,面色有些白…… 好在一对眉毛犹如刀削,是英气的剑眉,为他挽回了些男子气概。 “这张脸与之前的脸有很大的区别……” 苏贤手捧铜镜正“顾影自怜”,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位女子。 前面那位美得冒泡,正就是喂他喝水的那位豆腐西施。 至于后面那位女……汉子,腰若水桶,脸生横肉,倒没有见过。 “苏公子,你这是……” 豆腐西施愕然,撇了眼苏贤举在面前的铜镜,然后又看向他本人。 后面那位女汉子也是一脸古怪。 “呃……你好……不对,你……你的……” 苏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确是穿越了。 他以前也曾中二的幻想过穿越回古代,纵横江湖朝堂,一统江山,与一群妻妾过着没羞没躁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他,却非常不适应。 “你的镜子。”苏贤心绪起伏,想将之放回梳妆台。 “不敢劳公子之手,还是妾来吧。”豆腐西施微笑而来,双手接过铜镜。 妾?! 她居然自称妾!! 苏贤如遭雷击,心跳加快,心说这个豆腐西施莫非是他的……老婆? 他心中的情绪本就起伏不定,所有没有深入思考,便莽撞的认为豆腐西施自称“妾”就说明她是自己的老婆。 既然如此……苏贤环视一圈这个房间。 嗯,说明家里还挺富裕,这家具,这床帐,明显就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享用的。 他才刚醒来,身子有些虚,站了这么一会儿觉着有些累,便走到那华丽的绣塌前一屁股坐下,好软! 豆腐西施刚放好铜镜,转身就看见他一屁股坐下这一幕。 唰! 刹那间,她那芙蓉面染霞,但没有说什么,还拉住了想上前阻止的女汉子。 “苏公子可曾好些了,为何今日忽然在大街上晕倒?”豆腐西施问。 噗! 苏贤呈“大”字型瘫倒在宽大的绣塌上,迷茫道:“不知道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我感觉我失忆了!” 就目前来说,装失忆是最好的法子。 本书架空,勿需纠结人物称呼之类;qqs;粉嫩新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02 柳蕙香 “公子不用担心,慢慢会好起来的。”豆腐西施安慰。 苏贤觉得这个床铺着实香软,便抱着绣花的被子,滚了两圈,闭眼迷糊道:“夫人啊,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夫人?! 豆腐西施发怔,明亮的眼眸闪过茫然、羞愤、纠结等等光芒。 虽然以前的苏贤,也称她为“柳夫人”,但她心思细腻敏锐,岂能听不出这个“夫人”代表的是妻子。 满脸横肉的女汉子,三两步走到床前,一边掀开被子将他拽下床,一边怒道:“谁是你夫人?下来!” “什么?你不是我的……”苏贤被拽下床,目瞪口呆,自作多情了? “苏公子,先夫故去已有六年,妾也孀居了六年。” 豆腐西施似忧愁,似激动,柔弱无助,“今日苏公子当街昏迷,妾才出此下策……却不想公子竟口出狂狼之词,还请公子……自重!” 苏贤心头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 这个豆腐西施名叫“柳蕙香”,其实是个寡妇! 六年前,柳蕙香虽身为世家大族的小姐,但却被爹娘许给一个病人冲喜,完婚当晚,还没入洞房,那新郎便一命呜呼。 此时的礼教不算严苛,不久之后,便有媒婆重新上门说亲。 结果,在婚期的前两天,新郎官竟被山贼抢劫杀害。 后来又准备再嫁,也是在婚期前几天,新郎官一家竟全遭牢狱之灾…… 如此数次,但凡媒婆牵线搭桥之人,不是身亡就是遭灾。 所以整整六年了,柳蕙香愣是没有嫁出去。 登门的媒婆也相继出事,不是掉池塘就是被马车撞…… 再后来,娘家陆续有人不正常去世,或卧病不起,十分邪门,直至将柳蕙香赶出家门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所以柳蕙香现在不仅仅是“克夫”,她还克媒婆,克任何与她亲近之人。 如此一来,柳蕙香虽年仅二十五六,且花容月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了,更不用说媒婆。 幸得那位腰如水桶、一脸横肉的女汉子,忠心护主,她才能在乐寿县支起一个豆腐摊,日子竟越过越红火。 只是她那“克夫、克媒婆、克任何亲近之人”的恶名,越传越玄乎,远近邻居都怕。 柳蕙香也极少出门露面,豆腐摊几乎全权交给那女汉子打理…… 而苏贤,就是柳蕙香的邻居! 两家的房子挨在一起! 想明白这点后,苏贤忙作揖赔礼,道:“唐突,唐突了,柳夫人莫怪,我忘掉了许多事,一时没有想起,莫怪……” 在满脸横肉女汉子的逼视下,苏贤一溜烟夺门而逃,来到大街上。 天已经黑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 一股凉风吹来,苏贤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 左右扫视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最终,视线停留在一幢二层的小木楼上面,那是他的家。 快步走过去,摸出钥匙开门而入。 摸索着点燃油灯,看着熟悉的烂木凳、旧桌子、破门窗,原身的记忆逐渐浮现—— 原来,苏贤出自京城的世家大族。 不过自他的老爹算起,就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苏贤被生下来后,便是庶子的庶子,十分不受人待见。 后来受家族排挤,爹娘干脆独立门户,远远迁到瀛州这个地方安居。 几年前,爹娘相继离世,他们的愿望是苏贤能够多读书,最好考上“进士”或者“明经”,一雪受家族排挤的耻辱! 苏贤也真是个书呆子,果然一心读书,不谙世俗经济,结果…… 他手持油灯呆立许久,最终肚子的“咕咕”叫声将他唤醒。 “好饿,先熬点粥来喝。” 凭着记忆来到一楼厨房,揭开米缸盖子,结果里面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有。 苏贤愣了一瞬,想起家中几天前就断粮了! 家里最后一枚铜钱,也在两天前被他拿去买了一只蒸饼…… 苏贤不死心,端着油灯,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结果硬是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苍天啊!” 苏贤仰天长叹:“我苏贤好歹也是一个月入大几万的房东,还是当地文化圈中小有名气的学者……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地方!?” “算了,先睡到明天再说。” 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推开房门,一览无余,入目只见一个床铺,一套椅子,以及一个一人高的衣柜。 走近床铺,上面铺着一床破烂漏洞的被子,透过破洞还能看见下面的床板。 “垃圾!” 苏贤将破烂被子扯起来丢在地上。 结果床上就只剩下多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床板,以及一只多年都未曾洗过的枕头。 幸好最近天热,不盖被子也行,苏贤合衣躺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夜凉如水。 “当当!”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声狗吠。 微弱月光透窗而入,依稀可辨墙体上的斑驳。 “唉!” 苏贤越睡越清醒,咬着牙翻身爬起,骂道:“这床板是钢板不成,硌得我的背生疼。” 睡惯了软软的床垫,乍一睡又平又硬的木板床,苏贤很不适应。 他起床穿好儒衫与布鞋,瞥了眼地上的破烂被子,强忍着将之捡起的冲动,端着油灯开门下楼而去。 他准备找邻居借一床被子,垫在硬如钢板的床板上面。 下楼的过程中,苏贤心头涌出更多记忆,事关当今天下的局势: “这里是‘大梁王朝’的瀛州,东边跨过一个‘沧州’,就是渤海了。” “秦岭、淮河以南,还有蜀国、南楚、南陈三个国家……这明显与历史上的朝代对不上号啊!” 下了楼,随手将油灯搁在老旧的木桌上,苏贤豁然开朗:“哦,自东汉末年以来,历史的轨迹就发生了改变。” “按正史的时间轨迹来算,现在应该是武则天当皇帝的武周……” “等等,大梁的现任皇帝还真是一位女皇……” “封建时代,好没有安全感啊,而我现在吃饭、睡觉都是问题!” 推开房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心中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且先不说妻妾成群,过那没羞没臊的生活。但最起码要保证人身安全才行,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杀头。” 瀛州乐寿县,是个“中县”,但或许是因为处在东南城角的缘故,苏贤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他瞥了眼柳蕙香家的大门,转身走向另一边。 同时心道:“先不管那么多,还是想办法解决温饱再说。” 砰砰砰! 苏贤敲响一个邻居的家门,喊道:“刘叔,刘叔开开门。” “谁呀,这大晚上的……” “刘叔,我是苏贤啊。” “苏……苏贤?哎哟对不住,我刚才摔瘸了腿,下不来床,对不住……” 苏贤敲了一会儿,屋内已无人应答。 他挠了挠头,又去敲下一个邻居的门:“罗掌柜,开开门,学生苏贤有事相求。” “屋里没人!”罗掌柜捏着鼻子喊道。 “我去!” “张大爷,晚辈有事相求,请开开门。” “苏贤侄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烧纸的……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苏贤侄你就安心的去吧……” 苏贤:“?” 他不信邪,将周围的邻居都敲了个遍,结果无人回应,好像屋里没人似的。 他丢下一句“人心不古”,回到昏暗、破败的家里。 再次躺上那硬如钢板的木板床,苏贤努力适应。 适应,适应,再适应…… “妈的!老子适应不了!” 他再次翻身爬起,看着硬邦邦的床板欲哭无泪。 这时,他不由想起了柳蕙香家里的床铺,又软又香,被子都是蚕丝带绣花的。 柳蕙香虽然名声不好,但豆腐摊的生意却红火,赚得也多,人家的居住环境相对于苏贤这破烂的卧房来说,就是天堂! 刚才苏贤敲遍了周围邻居的家门,唯独没有敲柳蕙香家的。 她毕竟是个孀居在家的寡妇,不好打扰。 可是……苏贤揉了揉硌得生疼的后背与肩膀,苦笑道:“我这娇嫩的背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犹豫半晌,苏贤终究再次下楼,推开房门,偷摸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咚咚咚! “谁呀?” 腰如水桶的女汉子小声且紧张。 也是,这房中就住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美得冒泡的寡妇,况且又是大晚上的,由不得人家不小心谨慎。 “张姐,是我,苏贤。”那女汉子名叫“张翠花”。 脚步声临近,很快,隔着门传出张翠花的声音:“苏公子?大晚上的你有何事?” “惭愧,我想借一床被子,我家床板太硬,硌得人睡不着觉。”苏贤没有绕弯。 门后安静了一阵,张翠花估计是觉得这要求太唐突了。 向一个寡妇借被子? 一会儿后,张翠花说了句:“等着”,屋内便传出脚步远去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儿,屋内脚步声渐近,门栓拉开,两扇房门的大门,打开了一扇,张翠花一步跨出。 她一手抱着一床被子,一手提着一个食盒。 看着苏贤说:“我家小姐同意了,邻里街坊的,不用说借,这床被子就当送给苏公子了。” 苏贤接住软软的被子,刚准备道谢,张翠花又将食盒递来,说:“我家小姐知道你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一定很饿,这虽然是剩菜,但却是干净的,希望苏公子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嫌弃,多谢柳夫人,多谢张姐。” 苏贤正饿得难受呢,管它如何,有得吃就不错了,他抱着被子做了个揖才将食盒接过。 收获颇丰的苏贤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却发现张翠花提着一只大木桶跟了上来。 “张姐你这是?” “哦,这些是馊了的豆腐,不能卖了,我提出去倒掉。” “馊了的豆腐……”苏贤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喜道:“张姐,你听说过‘臭豆腐’吗?” “臭豆腐?没听说过,豆腐还能有臭的?”张翠花摇头。 求收藏、推荐票 正文 003 臭豆腐 张翠花倒完发馊的豆腐,提着空木桶返回。 简单收拾一番,上楼来到柳蕙香的闺房。 “翠花回来了,被子和饭菜都送给苏公子了么?” 柳蕙香正在泡脚。 她端坐于小木凳,撩着裙摆,两脚踏在热气蒸腾的木盆之中。 她那两截小腿的形状完美,堪比最伟大雕塑大师的艺术作品。 其肌肤白如堆雪,即便油灯昏暗,也难掩其晶莹质感,晃人眼球。 “苏公子收下了,并说‘多谢柳夫人’。”张翠花笑道。 柳蕙香抿嘴,面色一黯,缓缓道:“何谈一个‘谢’字,若不是我们搬来此处,想必苏公子也不会……” “小姐。” 张翠花眸泛湿润,摇晃着柳蕙香肩头,大声说:“我始终都不相信小姐会克人,若果真如此,那我为何没事?” “小姐,这都是无稽之谈。苏公子是明事理的人……” 哗! 柳蕙香的脚丫子动了动,木制脚盆中发出水声。 她保持沉默,不愿在此事上多做争辩。 “翠花,你今天说‘明月楼’退回了我们送去的豆腐?可曾查到是什么缘故?”柳蕙香淡定切换话题。 她们的豆腐摊,实在过于偏僻,就算豆腐做得再好,客源稀少也是枉然。 所以还有给各大酒楼送豆腐的业务,酒楼需求量大,是豆腐摊赚钱的大头。 柳蕙香平日极少出门,花销也几乎没有,除了吃食之外,最多买一点便宜的胭脂水粉,再扯几尺布做衣裳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着实积攒了好多财富,可是一个小富婆呢。 “查到了,是县衙户曹的陈参军指示手下人做的,明月楼掌柜迫于压力,不得不退回我们送去的豆腐。” “户曹陈参军为何……” “听说陈参军的侄子新开了一间豆腐坊。” “原来如此。”柳蕙香秀眉稍稍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小姐,退回来的豆腐全都馊掉了,倒了好可惜。”张翠花心疼,那毕竟是她们主仆的心血。 “罢了,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以后就少做一点豆腐吧。存那么多钱作甚,难道做嫁妆么?”柳蕙香自嘲,并不想争。 “可是小姐,我心里憋闷啊。” 张翠花面色忽然狠辣起来,两拳紧握,“小姐,要不我拿着菜刀,去找户曹陈参军讲讲理?” 张翠花可不是弱女子,力气大得惊人,以前也曾练过。 想当初刚搬来这里时,有人垂涎柳蕙香的美色,张翠花便手握两把菜刀将那人从城南追到城北,又从城北追到城南…… 得益于此,她们这小小的豆腐摊竟无人敢惹。 后来,柳蕙香“克夫、克媒婆、克与之亲近之人”的恶名传播开来,就更没有人来招惹她们了,生怕被克。 “不可莽撞,这不是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横生事端。”柳蕙香忙劝阻。 “是。”张翠花泄气。 哗啦啦! 柳蕙香的脚丫从木盆中抬起,水珠滚落,犹如白玉出水,搁在一张小木凳上。 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光脚丫子,呆呆出神。 张翠花端走木盆,临出门前说:“小姐早些安歇吧。” 良久之后,柳蕙香才取过毛巾擦干水分,起身熄灯,躺上宽阔的绣塌。 每天晚上的入睡,对她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考验,也是折磨。 无尽的空虚笼罩着她。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铁链,锁住了她的脖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无情的父母,坎坷的道路,无根无萍,漂泊无依。 她经常半夜惊醒,枕头都被泪水打湿大半。 …… …… 话说苏贤回到家里,先将软软的被子放回卧房。 再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碗米饭,一碗菜,外加一小罐汤。 菜是煮好的羊肉切片,带了个小碟子,装着不认识的蘸料。 汤是鱼头豆腐汤,豆腐应该是她们自己做的。 这年头,羊肉可不便宜,家里没两个子儿是吃不起的。由此可见,柳蕙香的豆腐生意该有多么的红火。 苏贤食指大动,一扫而光。 打着饱嗝,洗了碗,上楼回到卧房。 “五脏庙被填满的感觉真好!” “柳夫人家的饭菜当真不赖!” 苏贤哼着小曲儿,走到床前,抓着被子一角轻轻一抖。 被子很轻,里面应该是蚕丝,被套则是爽滑的丝绸…… 等等,被套的面料是大红色的也就罢了,可上面绣个大大的“囍”字是什么意思? “哎呀不管了,有得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苏贤躺上床,舒服的扭了扭,背部和腰终于被温柔以待。 “臭豆腐、豆腐干、毛豆腐、豆腐乳,还有什么来着?嗯,嫩豆花也不错……” 被子应该是熏过香,淡香幽幽缭绕鼻尖,伴他入眠。 也不知柳蕙香有没有用过这床被子…… 夜! 终于安静下来,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这是苏贤穿越之后的第一晚,怪梦连篇,前世与今生交替浮现。 最后一个绝美的古装女子向他走来,温香袭人,看着他笑啊笑,笑啊笑。 然后轻轻捏着薄薄的衣襟,缓缓掀开…… 第二天。 苏贤幽幽醒转。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弱晨光透窗而入,残破的卧房一览无余。 他茫然坐起,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 “臭豆腐!” 他翻身爬起,套上长袍的儒衫开门下楼。 家中已经没有一粒米,没有一枚铜板了,他必须尽早开始“臭豆腐”的计划才行。 刚一下楼,就听得隔壁传来石磨的声音,那是柳蕙香和张翠花在磨豆浆。 做豆腐是个辛苦的活计,尤其是没有机械电力的古代。 张翠花力气大,倒是一把好手,但柳蕙香仍需早起。因为用石磨磨豆子,需两人配合,一人推磨一人添料。 简单洗漱一番,苏贤直接出门。 清早的街道行人稀少,除了经营早市的蒸饼摊、粥铺、饼铺、面条摊之外,店门几乎没开。 柳蕙香的豆腐摊紧靠东南城墙,就在墙角之下。右边和后面都是城墙,左边紧挨着苏贤的家宅。 对面一家人觉得晦气,早已搬走。 对做生意的人来说,墙角的位置很不好,但柳蕙香没有办法,因她背负恶名,只能在位置最不好的地方安家落户。 苏贤来到街上,远远就闻到了蒸饼的麦面清香。 侧头一瞥,一层层蒸笼堆叠了三四尺高,水汽蒸腾,还有人在购买刚出锅的蒸饼。 他摸了摸小腹,摇头不已,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在抗议了,要知道昨天晚上才饱餐了一顿的啊! 正文 004 这么厉害的么 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天色尚早,豆腐摊还未开张,房门也紧紧闭着,只从里面传出推动石磨的声音。 咚咚咚。 苏贤轻叩门扉。 石磨声暂停,张翠花的声音传出:“谁啊?买豆腐晚点再来。” “张姐,是我苏贤,有事找柳夫人商量,请先开门。”苏贤喊道。 屋内传出压低的讨论声。 听不清楚,似乎是张翠花不同意,但柳蕙香坚持。 一会儿后,张翠花打开一条门缝,探出一颗头左右张望,见周围无人,才将那扇门完全打开,说:“进来吧。” 苏贤挠了挠头,总感觉她的行为怪异…… 进得房门,张翠花在后面砰的一声关了门,还拉上了门栓。 苏贤打量着这个房间,面积约十三四平,中间安置石磨,旁边整齐摆放着好几只木桶,有的装满清水,有的泡着豆子。 石磨的沟槽中,是雪白的浆汁,正淅淅沥沥流入下面的木桶。 房间本就不大,摆满石磨、木桶,以及一些必备物品之后,就显得有些拥挤。 柳蕙香俏立石磨之旁,她身姿绰约,面容秀美,肌肤白嫩得就像她亲手做出来的嫩豆腐,光滑涓细。 手里还拿着一只添料的木勺。 如此一来,便不愧那“豆腐西施”之名了。 “柳夫人,打搅打搅。”苏贤作揖。 “苏公子客气。”柳蕙香放下木勺,回了个万福。 “柳夫人,在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件事想和夫人商量。” “苏公子吃了早饭没有?” 柳蕙香擦干手上的水渍,走向靠墙的小木桌,招手道:“公子来者是客,不如一起吃个早饭吧。” 不待苏贤答应,她扭头对张翠花吩咐:“取一幅碗筷来。” “这怎么好意思……”苏贤正要婉拒,可一股粥香钻入鼻孔,肚子不争气“咕咕”乱叫起来。 他探头瞥了眼桌上那一大锅粥,立即改口:“柳夫人盛情相邀,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言罢,腆着脸走向小木桌。 他是个现实的人,身体是自己的,吃了再说。 小木桌靠墙,只有三个座位。他在墙边的位子上落座,柳蕙香坐对面,剩下一个面对墙壁的位子,就留给张翠花。 现在是六月份,天气炎热,虽然太阳才刚刚升起,但一碗肉粥下肚,苏贤已是大汗淋漓,不停挥袖擦汗。 “苏公子饱了吗?要不再吃一碗吧。”柳蕙香只吃了半碗粥,早已停筷。 “饱了,多谢夫人款待。这粥真好喝!” 柳蕙香抿嘴一笑,“适才苏公子说,有事要和妾商量,不知是什么事?” 张翠花将剩下半锅粥通通扫光,收拾碗筷拿去厨房清洗。 “昨晚,我见张姐提了整整一捅豆腐,说是发馊了,要拿去倒掉。”苏贤说。 “不错,发馊的豆腐卖不出去,只能倒掉。”柳蕙香坐在他对面,明眸皓齿,肌肤胜雪,漂亮得晃人眼。 苏贤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但每次看她都不会超过三秒。 “那么大一桶,倒掉太可惜了。豆腐制作不易啊!” “是啊,做豆腐是个辛苦活儿。”张翠花返回,坐到方才的位子。 张翠花其实并没有洗碗,送入厨房放下后便赶着出来了。 其目的,便是谨防苏贤对她家小姐动手动脚。 想当初刚搬来时,柳蕙香恶名在外,但还是有梁上君子、采花贼等夜访,张翠花愣是操起两把菜刀吓破了那些人的胆。 这么多年来,柳蕙香大门不出,接触不到什么男子,除了苏贤。 在张翠花看来,苏贤就是一个小白脸,主要是长得太像了。 她家小姐对苏贤,也与对他人不同,这一点张翠花可以觉察出来。毕竟,小白脸虽讨人厌,但却颇得女孩子喜欢,这也是帅的一种,帅就是资本。 更何况苏贤不是小白脸,只不过长得像罢了,尤其是他那一对剑眉,无不让怀春女子怦然心动…… 虽然,张翠花欣赏他明白事理,不怕被克。 但也一直防着苏贤,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苏贤会不会骗了她们的钱财,又骗了自家小姐的身子呢? 不得不防啊! 不过,表面她没有任何异常,打开了话匣,将“明月楼退回她们送去的豆腐”的前因后果讲给苏贤听。 最后张翠花说:“我和小姐决定了,今后少做些豆腐,刚好够卖就成,如此一来就可以减少浪费。” “少做些豆腐?”苏贤一愣。 “对呀,豆腐摊每天能卖多少豆腐,我心里都有数,我们精确计算过,可以做到一块豆腐都不会剩余!”张翠花说。 “这……这么厉害的吗?”苏贤干笑。 他之所以想到“臭豆腐”计划,就是因为豆腐摊剩下的豆腐太多的缘故。 剩下的豆腐,反正都要倒掉,还不如做成臭豆腐,相当于“使用废料开发了一款新产品”,成本非常低。 臭豆腐这个东西,喜欢它的人趋之若鹜,不喜欢它的人避之不及,但只要抓住喜欢它的人就能让臭豆腐成为爆款! 到时候财源滚滚,苏贤也可以借此改善一下生活。 可是现在,人家要精确计算每日制作豆腐的数量,还能做到不剩一块…… 苏贤沉默了。 “不知苏公子要和妾商量什么事呢?”柳蕙香问。 苏贤抬头,不打算放弃,俗话说“谁有需求谁主动”,现在是他想改善自己生活的渴望更强烈一些。 “柳夫人,张姐,说来惭愧。”苏贤振作起来,准备拿出后世销售死皮赖脸的精神,“我昨晚见那么大一桶豆腐被倒掉,心里着实可惜。” “临入睡之前,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卷孤本古籍,叫做什么……”苏贤假装凝眉沉思,而后恍然道:“《齐民要术》!” “书上记载了许多美食,都与豆腐有关,其中有个‘臭豆腐’,据说非常特别。” “我心想,多余的豆腐反正都要倒掉,何不用来制作成臭豆腐呢?既避免了浪费,又能做出一道天下独一份的新菜,岂不两全其美?” 苏贤说完后,看着对面的柳蕙香。 柳蕙香秀眉微凝,似是在沉思,而后迟疑道:“《齐名要术》?妾自小也曾博览群书,但为何对此书没有任何印象?” “哦,那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孤本,是竹简,我翻看的时候,它已被烧毁一大半,现在应该全毁了吧。” “原来如此。”柳蕙香缓缓点头。 她知道苏贤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而当下的书籍,几乎都被大族垄断,除了那几本儒家经典之外,各家藏书都不尽相同。 苏贤说他曾看过一本名叫《齐民要术》的书,而且该书还毁了,这都是很有可能的。 柳蕙香,曾是书香世家的小姐,看过的书不知凡几,苏贤早就知她不好糊弄,昨晚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么一个“无头公案”。 见她缓缓点头,苏贤不由心中大定。 这时,张翠花又说:“可是小姐,我们不是决定不剩下一块豆腐了么?哪里还有多余的豆腐去做什么臭豆腐啊?” 柳蕙香一愣,看着苏贤。 苏贤嘴角一扯,有些尴尬。 新书求投资 正文 005 尊贵的书生 “既然‘臭豆腐’是古书上记载的美食,那么,妾料想应该差不了。”柳蕙香明眸看着苏贤。 恰巧,苏贤也正抬眸看向她。 人的眼珠是黑色的,但却喜欢搜寻美好、鲜活的事物。 两人相对而坐,可谓低头不见抬头见…… 对视一瞬,柳蕙香不动声色低头,想了想后对张翠花说:“我决定了,用一半的豆腐来做臭豆腐。” “一半!?”苏贤和张翠花都是一怔。 她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苏贤心头十分欣慰,这是一种信任。 但他还是劝道:“柳夫人,大可不必,我们还是先用一小块豆腐尝试一下吧。一半豆腐真的太多了!” 张翠花说:“小姐,那什么臭豆腐,不过只是书上的几句话罢了,奴婢从未见过,也没听谁说过,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柳蕙香听了这话,秀眉微凝。 张翠花又说:“苏公子虽然是县学的生徒,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如何能够……” 所谓“生徒”,就是中央官学和地方官学中的学子,按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在校生”。苏贤,正是乐寿县县学的生徒。 “住口!” 柳蕙香打断她的话头,“臭豆腐既记载于古籍,必然不会有假!苏公子乃识文断字的书生,也是你能够妄言的?” 她虽然娇声细语,但却吓了张翠花一跳,忙起身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苏贤却是轻轻摇头。 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这个时代,书籍还是卷轴的,能读书识字的人都不一般,可以说是高人一等。 但原主差点活活饿死或渴死在街头…… 他对书生这个身份不太稀罕。 摇头之余,苏贤正想自嘲两句,却听柳蕙香缓缓说:“今天不摆摊了,全部豆腐都用来做臭豆腐!” 张翠花抬头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劝。 她心知她这位小姐,虽看似柔弱,但性子却颇为倔强,一旦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 她也能明白,为何自家小姐对苏贤如此信任? 其一,苏贤作为邻居,从未厌恶过她的恶名。 其二,苏贤之所以家徒四壁,越混越差,柳蕙香认为正是被她克的,心里一直怀着愧疚。 “柳夫人,大可不必,先用一块豆腐试一试吧。”苏贤心里有点虚。 “妾相信……《齐民要术》不会有错!公子请稍待,还有一点泡发的豆子没有上磨……” 柳蕙香起身,招呼了张翠花继续磨豆子。 苏贤见此,也只得点头道:“那就依柳夫人之意吧。” 一会儿后。 苏贤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因见她们忙碌,自己在这儿干坐着似乎不妥,于是便提出帮忙的想法。 “不妥!” 柳蕙香放下添料的木勺,看着他认真说:“苏公子乃读书之人,左手圣贤书,右手安邦笔,如何能做这等粗俗的活计?” “可我一个大男人,看着你们两个女人干活儿,不太好吧?” 柳蕙香展颜一笑,犹如百花盛开,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笑道:“公子安心坐着便是,容我去泡杯茶来。” “这……” 苏贤有点宾至如归的感觉,可他并不是来做客的啊。 她们身为女儿家,不仅不让他帮忙干活儿,还笑眯眯的给他泡茶? 就因为他是读书人? 苏贤略有不自在的起身,目送柳蕙香走进厨房,同时心道:“莫非,书生的身份果真如此吃香?” “苏公子你就安心的坐着吧。”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挤出笑容,“小姐曾经说过,苏公子学富五车、才华横溢,将来不说考上‘进士’,就算登上朝堂做‘卿相’也不在话下!” “小姐的眼光不会错!所以苏公子你就安心的坐着吧,小姐是不会让你干这些粗俗活计的。” 张翠花此话,倒也的确出自柳蕙香之口,但她以前不怎么认同。 刚才,苏贤主动要求帮忙之举,让她的想法稍微改变,于是便将这些话抖了出来,打消苏贤的顾虑。 再者,苏贤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来帮什么忙?帮倒忙还差不多。 “翠花……你闭嘴!” 这时,柳蕙香端着一个托盘走来,俏脸染霞……那些话怎么可以说给苏贤听! 她先是训了张翠花一句,再偷偷瞟一眼苏贤。 见苏贤面色正常,她才轻移莲步送来香茶。 “公子请用茶。” 苏贤道谢接过,同时心里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是了,在这个年代,读书人可是一个大有前途的职业……” 柳蕙香从托盘上拿起一个卷轴,递给苏贤说:“此乃妾从娘家带来的《礼记校注》一卷,是天下独一份的藏品!” “公子若闲坐无聊,可以翻阅此卷,学问或有进益。” “多谢。” …… 房间中安静下来,只有磨盘转动的声音持续不断。 柳蕙香手握木勺,跟随石磨转动的节奏,重复“从木桶中舀黄豆倒入磨眼”的动作,神情专注。 苏贤喝着茶,悠闲坐在那里,两手捧着卷轴,看似是在认真研读上面的文字。但实际上,他的视线不时滑向石磨那边。 因为角度的关系,他能看见柳蕙香的侧影。 当今天下女子的服饰,多种多样,襦裙与宋抹并存。 柳蕙香就穿了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湖绿色绣花抹胸,素色丝织蓬松下裙,外罩对襟窄袖褙子。 看起来婉约秀美,充满古典韵味儿。 这倒也罢了,重点是—— 苏贤发现她胸前十分饱胀! 抹胸被狠狠地撑着! 尤其是她弯腰将豆子倒入磨眼之时,那种震撼的效果最为明显。 好吓人! 以前,苏贤与她面对面打交道的次数本就屈指可数。 而且那时候的苏贤,秉承着“非礼勿视”的原则,只发现人家脸蛋秀美,其他的根本不会乱看。 刚才,进屋见她俏立石磨之旁那次,还有面对面坐着喝粥那次,苏贤似已有所察觉,但并没有仔细观察。 所以说,这次算是发现了新大陆! “柳夫人,制作臭豆腐的工序,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另外还需准备一些东西。”苏贤放下卷轴,起身走到柳蕙香正对面。 嗯,这样就好多了。 “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公子尽管开口。”柳蕙香添料的动作不停,分心看了眼苏贤,面带笑容。 “需要准备一些木箱,以及大量稻草……” “……” 磋商细节之际,柳蕙香和张翠花已经磨完了泡发的豆子。 分离出豆浆,送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粗活儿都是张翠花做的,点豆腐这种技术活,则由柳蕙香亲为。 苏贤则是个“看客”。 既看制作豆腐的过程,也欣赏美人。 忙碌中时间过得飞快,一会儿后,豆腐成型。 “公子你看,这豆腐如何?” 柳蕙香取下一块四四方方的嫩豆腐,装在盘中让苏贤检验。 苏贤看着颤抖如果冻般的嫩豆腐,赞道:“好大!好白!” “嗯?”柳蕙香一愣。 “哦,这豆腐太嫩了,还需得压老一些才行。”苏贤暗中掐了自己一把。 正文 006 公子请回避 将嫩豆腐重新压上重物后,所需木箱与稻草的形状、数量等,也已经谈妥。 接下来就是谁去置办的问题。 苏贤和柳蕙香对望一眼,一起扭头看着张翠花。 意思很明显。 “小姐,可是……”张翠花纠结,有口难言。 并隐晦的瞥了眼苏贤。 若她出门去置办这些东西,那么家里就只剩下柳蕙香和苏贤两个人了。 她本来就防备着苏贤,若她不在的时候小姐被欺负了怎么办? 柳蕙香倒是一脸平静,且奇怪,看着她说:“我不便出门。而苏公子乃读书之人,也不能去。” “可是……”张翠花一脸便秘之色。 “柳夫人,要不还是我去吧。”苏贤上前一步,“什么活儿都不做,我心里不踏实。” 张翠花见此,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对苏贤的观感又拔高了一层。 然而,她正准备附和,柳蕙香却认真的说:“不行!且先不说苏公子读书人的身份,不便沾染世俗铜臭。” “再者,公子这些年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俗人奸诈狡猾,若公子去置办木箱与稻草等,恐遭人欺辱!”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头警觉起来。 他以前的人设,就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即便要改变形象,也需一步步慢慢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但……世俗铜臭,他真的很想接触接触啊! 恨不得将之当成美女抱在怀里! 苏贤现在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真的穷怕了…… 不过,顾及到他在柳蕙香眼中那高洁的形象,苏贤沉默了,后退一步。 “是,小姐。” 张翠花最终点头。 取了银子,一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开门而去。 目送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回头,看着苏贤叫了声:“公子。” 她本想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可是随后,她就没了声儿,也低了头,犹如含苞待放的少女。 这么大的一个家里,就他们两人,孤男寡女…… 刚才,柳蕙香其实并未预料到这一点,只是在心里做了加减法——苏贤不能去,她也不能去,那么就只有派出张翠花。 “柳夫人,时间紧迫,我们先寻一个合适的所在吧。”苏贤觉察到了那丝若即若离的暧昧。 但他真的想早点完成臭豆腐计划。 于是便强行将那丝旖旎驱散,办正事儿要紧。 “寻个合适的……所在?”柳蕙香后退一步,面色泛起丝丝红晕,仰面看着苏贤:“做……做什么?” “放臭豆腐的所在啊!”苏贤心中说了句“女人果然麻烦”,接着补充道:“需要阴凉通风的所在。” “哦!” 柳蕙香重重松了口气,强行将杂念驱散,不假思索的说:“正巧,二楼有个闲置的房间,南北都有窗,因为城墙的遮挡,也没有太阳直射。” “那太好了,我们去看看吧。” “嗯。” “……” 两人踩着木梯拾级而上,柳蕙香在前,苏贤在后,隔了半丈的距离。 只见柳蕙香两手轻轻提着裙摆,迈着小小的步子,踏上一个个阶梯。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仪礼形象方面的训练,从很小的时候就已开始。 是故,她走起路来,既大气端庄,又摇曳生姿;既四平八稳,又如那弱柳扶风,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教人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柳夫人穿上旗袍走路一定很好看!”苏贤跟在后面,心头冒出一个念头。 “当然,汉服也不错,古韵、优雅、仪态万方……咦?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狠狠摇头,将那丝旖旎再次驱散。 柳蕙香走在前,脑后虽未长眼,但却感如芒在背。 这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她知道苏贤跟在后面,一定正细细打量着她,心里七上八下,也是好不容易才将那丝荡漾抹平。 “苏公子,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县学的‘田假’已经结束,但为何公子……没有去县学呢?” 柳蕙香踏过最后的阶梯,停在原地等他上来。 所谓“田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暑假”,五月初开始,放假一个月。 苏贤不动声色的想了想,原主的记忆涌现,回道:“我已向经学博士告了一个月的长假!” 一提起县学、博士,还有请假一个月之事,他同时想起来一个同窗,平时关系比较好,也是某一个大家族的庶支…… 正想着那同窗,不觉已走过最后的阶梯,与柳蕙香并肩而立。 “公子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那个房间在哪?”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没有多嘴。 苏贤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打量,毋庸置疑,他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话,柳蕙香的家就可以用豪宅来称呼。 又大又宽敞! 在二楼走了好一会儿,柳蕙香才推开一道房门,说:“公子请进,就是这里了。” 苏贤一步跨入,这房间果然南北通透,比较宽敞,可以用来做客厅。 但如今却闲置,堆了一些杂物。 “不错,不错!” 苏贤连连点头。 因见朝南边开的窗子,正对着土黄色城墙,还有个黑漆绣侍女的屏风,遮挡了一半的窗,显得隐秘。 他下意识举步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柳蕙香愣了愣,心里觉得苏贤此举不妥,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于是便轻移莲步跟随在后。 “这……这是……” 苏贤走近屏风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 原来,屏风后面支起了一根晾衣杆。 上面整整齐齐挂着襦裙、袄裙、褙子等等服饰。 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件女儿家的小衣服,也堂而皇之挂在那里。 色彩或艳丽或清雅的抹胸; 还有数条丝织的长布条,正迎风飘扬,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啊!” 柳蕙香惊呼。 她走近屏风后,一眼便看见,她亲手挂上去的那些衣服,正迎风飘扬。还有衣服前目瞪口呆的苏贤…… 如遭锤击! 她捂嘴之余,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心脏都快蹦出胸腔。 因这房间南北通风,这窗又正对着高大的城墙,私密性好,是晾晒衣物的绝佳场所。 加之,柳蕙香恶名远播,根本不会有人前来串门,所以…… 为了避免意外,她还特意安置了屏风,挡在晾晒的衣服前面。 可是今天,苏贤忽然来了! 还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襦裙之类的倒也罢了,可是秘不示人的小衣服竟也暴露在苏贤眼前! 柳蕙香当场傻眼了,不知所措。 忽然,一股微风自窗外灌入,晾衣杆上的衣服飘荡起来,尤其是丝织的长布条,竟脱离晾衣杆向苏贤兜头罩脑飞去。 心如擂鼓、不知所措的柳蕙香,眼睁睁看着那极私密的长布条,就那样覆盖在了苏贤的脸上! 如坠冰窟,呼吸停滞,柳蕙香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这是什么?这气味……”苏贤将布条取下,捏在手里,回头看着柳蕙香。 “公子请……请回避!”柳蕙香一把夺过长布条,紧紧攥着,面色绯红,不敢抬头。 “抱歉!” 苏贤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走到屏风后面,将自己围在其中,整个人都藏起来。 屏风外,传来收拾衣服的声音,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几乎是用跑的。 嘤嘤嘤……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07 遮羞 话说,张翠花被安排去置办木盒以及稻草等物。 她一路走一路想,觉得必须要早点回去,避免出现意外。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一种首饰盒,大小形状都比较符合,也不算太贵。 买现成的盒子,总比找木匠打造快得多。 说干就干,张翠花赶到一家首饰店铺,表明了购买首饰盒的意愿。 “哦,那种首饰盒啊,五文钱一个。”掌柜懒洋洋。 “五文钱……”张翠花咬了咬牙,要是以前她会讲讲价,但这次时间紧迫,最终点头道:“五文钱就五文吧,我要一百个!” “一百……等等,你说什么?”掌柜瞬间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客官要一百个?” “不错!你不用担心银子。”张翠花为了自家小姐,算是豁出去了,当场取出钱袋,沉甸甸都是银子。 “客官请坐,哈哈,来人上茶。” 掌柜大喜,这可是大客户啊! 可是等茶水送来后,掌柜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哎呀糟糕,客官要的那种首饰盒盒,鄙店里只有二十个!” “只有二十个!?”张翠花猛地站起,她为了自家小姐,都能接受五文钱一个首饰盒了,结果掌柜就只有二十个。 “客官莫急,鄙店里还有另外一种首饰盒,比五文钱的更好看些,足足有数百的存货……就是那个价钱嘛……二十文一个!” “客官您看?”掌柜赔笑。 张翠花略有纠结,二十个五文,就是一百文;八十个二十文,就是一千六百文,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七百文! 这几年风调雨顺,一文钱可以买一只蒸饼,十文钱可买一升粮食。所以一千七百文不算小钱,而且这还是她和自家小姐辛劳所得。 “客官?”掌柜一直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可张翠花久久不能决定,他的嘴角都快抽筋儿凝固了。 “行!” 张翠花终究同意下来。 为了早点回去保护小姐,她决定豪爽一把。 直接从钱袋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掌柜:“多出来的三百文,就请掌柜帮忙雇辆车,待会儿我再来取货。” 一两银子合一千文。 掌柜大喜,一口答应下来。 张翠花交代完毕,又去购买了大批稻草,稻草可以用作牲畜草料,所以城中很多…… 半个时辰后。 张翠花火急火燎赶回了家,带着两个马车的木盒,以及三个马车的稻草。 推开门一看,苏贤和柳蕙香正坐在靠墙小木桌前聊天。 奇怪的是,柳蕙香竟戴上了那顶白纱幂篱,头、脸、肩都笼罩在其中。 “小姐……你这是?”张翠花疑惑。 而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柳蕙香头戴幂篱,明显就是要和苏贤拉开距离啊! 原来小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张翠花松口气之余,又暗暗心痛那二两多银子…… “木盒与稻草都置备齐全了么?”柳蕙香起身,声音很小很小。 原来,刚才在二楼,柳蕙香收走衣服回到卧房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还有她那俏丽的脸蛋儿,始终红晕满面,擦脂抹粉都不能遮盖,这如何能够见人? 最后没办法,她只得将幂篱戴上…… “置办齐全了。”张翠花觉察到自家小姐声音有异,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既然置备齐全,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苏贤起身,他想早点做完这件事,然后告辞。 柳蕙香虽然是个养眼的大美女,但方才的事,真的太尴尬了。 人家女孩子缠绕在手臂上的“披帛”,竟然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按照原主的世界观,这就是非礼! …… 张翠花力气大,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将所有木盒与所有稻草都搬运至二楼,堆在那个选定的房间。 这时,早上压的嫩豆腐也差不多可以了。 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和张翠花负责动手,将整块豆腐切成豆腐干大小的小方块,也搬运至二楼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制作臭豆腐的关键,仍旧是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她们动手,主要是柳蕙香坚持不让他干活儿。 苏贤所采用的方法,是最原始的一种:先在木盒中铺一层稻草,放入小豆腐块,再覆盖一层稻草,然后又放豆腐块……如此堆叠数层后,盖上木盒盖子。 柳蕙香没有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因为害羞。 她们手脚十分麻利,时值午时,竟已完成了二分之一! “公子,时值午时,一起吃个饭吧。”柳蕙香说。 “也好。”苏贤想了想后点头。 午饭后,继续上午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房间就算再大,也渐渐被木盒填满,最后只剩下朝南窗户前面的那一小块空地。 张翠花抱着一摞木盒走过去,刚刚放下木盒,抬头就见屏风后面的晾衣杆上空空如也。 她猛然一震。 她明明记得,晾衣杆上挂了很多衣服,还有小姐的…… 等等,张翠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了眼柳蕙香戴在头上的幂篱。 短短一瞬间,她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小姐在家里也戴上了幂篱。 刚才,她还以为是小姐知道自己保护自己了呢,所以才…… 现在看来,情况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她了解自家小姐,柳蕙香之所以在家里头戴幂篱,一定是为了……遮羞! 张翠花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为了早点回来,甚至不惜花费了二两多的银子! 可是结果呢,小姐还是被欺负了。 没错,在张翠花看来,苏贤看到了自家小姐的小衣服,就算是欺负了小姐,不然她在家头戴幂篱干啥? 一念至此,张翠花起身,缓缓转头看着正查看木箱中豆腐块摆放情况的苏贤。 “翠花,不许偷懒!放好了木盒就赶紧去搬稻草。”柳蕙香立即说道。 “是……小姐。”张翠花收回即将喷火的目光,依言去搬稻草。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终于快要忙完了。” 一刻钟后。 木盒摆满了一地,豆腐和稻草还剩下一些,总算是弄完了。 “柳夫人,就这样摆在地上就可以了,不用管它。等稍晚一些我再来查看情况,叨扰了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这就告辞了。” 苏贤作揖为礼,准备撤退。 柳蕙香本想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回了个万福,道:“公子慢走。” 走出柳蕙香家的大门,来到街上。 烈日还如昨日那般热辣。 因为时辰不早了,加之紧靠城墙,凹凸不平的女儿墙投射在街面,形成“齿轮”般的阴影。 苏贤闭眼深吸口气,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些。 然而还没睁开眼,就听得周围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书呆子!” “书呆子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了!” “大白天的就有魂魄游荡,好吓人啊!” “……” 正文 008 开辟鸿蒙 苏贤睁眼,顿见以罗掌柜和刘叔为首的街坊邻居,还有街上的行人,都惊恐大叫着躲入临街的店铺。 砰砰砰砰! 店铺木门依次关闭。 偌大一条大街,眨眼间安安静静,除了苏贤之外一个鬼影也没有。 我去! 昨天晚上,苏贤出门借被子,也曾被邻居张大爷误会,还说要给他烧纸来着。 当时苏贤并没有在意。 今早出门,因时辰太早,街上没什么人,所以并未引起什么轰动。 可是现在…… “罗掌柜、刘叔,诸位街坊邻居,我是活人啊!” 苏贤走出城墙形成的“齿轮”状阴影,来到阳光下面,大声喊道:“你们看,我有影子,我活得好好的!” 吱嘎! 一个店铺的木门推开一条细缝,罗掌柜哆嗦着往外一看。 而后奇道:“还真有影子!苏贤侄你……你果然没被克死?” “没有!”苏贤苦笑,“太阳下的影子还能作假不成?” “也是啊。”罗掌柜开门而出,扯着嗓门吆喝道:“诸位街坊邻居,我们误会苏贤侄了,都快些出来。” 罗掌柜在这条街上开了一间古玩店,虽然位置偏僻,但因古玩店的性质比较特殊,不怎么挑地儿,生意竟是一年胜似一年。 所以这条街上的邻居商贩等,都以罗掌柜为首。 他发一声喊,躲入铺子中的人们纷纷开门而出。 众人见苏贤果然是个大活人,不免长舒一口气。 “书呆子你怎么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有人问。 “不瞒诸位。”苏贤团团拱手,笑道:“我和柳夫人正合作一种全新的、独一无二的美食,这两日就将面世,到时候还请诸位赏脸光顾啊!” “什么美食?还独一无二?”邻居们来了兴趣,尤其是罗掌柜,他可是乐寿县有名的顶级老饕。 “‘臭豆腐’!”苏贤笑道。 “臭……臭豆腐?” 邻居们齐齐后退一步,似乎想到了某种臭臭的东西。 罗掌柜更是凝眉,说:“苏贤侄,豆腐放一两天就会发馊,发馊的豆腐只能丢掉。贤侄所说的‘臭豆腐’究竟是什么东西?” “罗掌柜,两日后自见分晓。” 苏贤没有多说,留下悬念,团团施礼后转身离开。 等苏贤回了家,街上众人围拢在一起,面面相觑。 “臭……豆腐?”罗掌柜吃了苍蝇般难受,摇头道:“单单这个名字就让人受不了,还美食,还独一无二?” “这书呆子,虽然没有被克死,但会不会被克傻了?” “他再怎么说,也是一个读书人,怎么跑去做什么臭豆腐呢?” “而且啊,还是与豆腐西施合作……” “豆腐西施做出来的嫩豆腐,虽然不错,但也经历了许多波折,才被人们慢慢所接受。” “是啊,就算取名为‘香豆腐’,也会因出自豆腐西施之手的缘故,从而无人敢轻易尝试!” “臭豆腐?老夫不怎么看好!”罗掌柜摇头。 “……” 话说苏贤回到家,因闲来无事,就打来水,将整个家里里外外都擦拭了一遍,尤其是卧房。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 古代条件不好,不过其实柳蕙香家里的条件还可以…… 至于他这个家,有一些乱,不好收拾。 也只能先擦一擦表面的灰尘,其他的等以后再说吧。 忙完,天色已经不早了。 苏贤去了柳蕙香家,查看豆腐块发酵的情况。 柳蕙香留饭。 苏贤腆着脸又蹭了一顿。 饭后,苏贤告辞离开。 柳蕙香和张翠花收拾一番,沐浴洗漱后一起来到闺房。 “小姐,今天上午……奴婢出门置办木盒的时候,小姐和苏公子在家……”张翠花坐在一张凳子上,细细打量着正端坐于梳妆台前卸妆的柳蕙香。 以前,柳蕙香还没被赶出家门的时候,张翠花就不是贴身的丫鬟,只能做一些粗浅的活计。 类似于伺候更衣、洗漱、化妆、卸妆等等精细活儿,张翠花都不会。 这些年来,柳蕙香也习惯了自己一个人更衣、洗漱、化妆、卸妆,不需要张翠花帮倒忙。 张翠花不仅仅只是做不了精细活儿,说话也挺直。 这不,柳蕙香听了她这话,对镜拆卸簪子的动作不由一停,慢慢将之放上台面后,便一动不动坐在那里。 “小姐?” 张翠花觉得不对劲儿,起身走来,急道:“小姐莫怕,若苏公子无礼,奴婢现在就去找他讨一个说法。” 她认为此话是对小姐的关心。 但小姐却因此话而羞窘满面。 “小姐啊……”张翠花急了,激动道:“那苏贤是不是欺负了你?奴婢早就看他不是什么好人!” 张翠花满脸横肉,浮现狠辣之色,脑补出苏贤对她家小姐“调戏揩油”、“搂抱亲嘴”等等不堪画面。 可是柳蕙香只顾以手捂脸,竟是作声不得。 无疑,此举让张翠花心里更加着急。 她说话本来就直,于是摇晃着柳蕙香的肩膀问:“小姐你告诉奴婢,苏贤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亦或者言语调戏了?” 柳蕙香依旧做声不得。 “难道是搂搂抱抱?” 柳蕙香娇躯轻颤。 “那苏贤难道……难道……难道亲了小姐的嘴儿?” 柳蕙香差点一头栽倒。 她心里十分羞急,但越是着急,就越发不出声儿来。 “还不是啊!” 张翠花一张脸彻底狠辣起来,隐现杀气,骂道:“苏贤,你竟敢……竟敢玷污小姐。我要抓你去见官!” 言罢,张翠花大踏步冲向房门,走路带风,杀气腾腾。 柳蕙香心头猛然大骇。 若果真抓苏贤去见官的话,岂不是要羞死个人? 她心里又骇又急,一口气终于脱口而出:“翠花回来!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翠花果然折返回来,长满横肉的脸上怒气未消。 柳蕙香没有办法,只得将真实的经过告诉给她—— 苏贤并没有对她动手动脚,只是无意间看到了她的贴身小衣服罢了…… 两刻钟后。 闺房中的油灯已经熄灭。 消了气的张翠花也已离开。 柳蕙香一动不动躺在绣塌上,黑暗中,双目久久未曾闭合,脑袋无比清醒。 诶,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 不过今夜有一点不同,她不是因为空虚、自怜身世睡不着。 而是因为白天所发生的那件事。 “苏公子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下贱的女人?”她的心头浮思连篇。 “登上楼梯的时候,我的衣饰是否整齐,走姿是否附和‘步从容’?” “……” 柳蕙香孀居数年,几乎从未见过什么男子,就连以前差点成功或夭折的几庄婚事,也是没有见过新郎官的。 也就是说,她活了二十五岁,仅仅只有今天,才与一个男子发生了如此多的“古怪事件”。 无意间看到女儿家贴身的小衣服而已,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在柳蕙香看来,此事无异于开辟鸿蒙,二十多年来的头一遭! 她隐约触摸到了一种名为“甜蜜”的东西,尽管这个“甜蜜”有些畸形。 隔壁。 苏贤倒是早早的就陷入了沉睡,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青春懵懂的高中,有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女同学,看似无意将一包“卫生巾”丢在了他的课桌上…… 梦到兴奋处,嘴角缓缓浮现一抹弧度。 而后侧身,将垫在身下的大红“囍”字被紧紧抱在怀里,用腿夹住…… 正文 009 大梁女相:兰陵公主 翌日。 上午,艳阳高照。 苏贤居住的这条街,名叫“角楼街”,据说是因为东南城墙夹角那里,有一座“角楼”,因而得名。 但经数十年的变迁,那座角落因破败早已拆除,只剩下一段光秃秃的城墙。 即便如此,“角楼街”的名字倒是保留了下来。 街尾,最靠近城墙的夹角那里,便是柳蕙香的家,以及豆腐摊。 这个位置真的很不好,太偏僻了。 不过柳蕙香做的嫩豆腐物廉价美,倒是拥有颇多熟客。 这不,一位大娘手挎小竹篮,穿过两条街,专门来此购买新鲜嫩豆腐。 “嗯?怎么没有开门?” 大娘疑惑,而后大声喊道:“张姐,张姐,豆腐摊还不开张么?” “抱歉,实在抱歉,今天不开摊,还请改日再来。”紧闭的房门内,传出张翠花的声音。 却原来是因为,今早苏贤去柳蕙香家查看臭豆腐的情况,说一切正常,等到明天就可以享用了。 柳蕙香听了这话,便决定今天的嫩豆腐,也全部用来制作臭豆腐…… 所以今天豆腐摊依旧不开张。 专门赶来买豆腐的大娘,吃了闭门羹。 大娘转身,走了十多步,恰逢罗掌柜从古玩店中走出。 “罗掌柜,豆腐摊今天怎么不开张呢?”大娘显然认识罗掌柜,就在街边攀谈起来。 “不仅今天没开,昨天也没开。” “这是为何?” “大娘你就有所不知了,苏贤侄和豆腐西施正在合作一种美食,叫做什么……”罗掌柜微微凝眉,最后说:“臭豆腐!” 听他们在谈论臭豆腐,街坊邻居和路人们,纷纷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几乎都对臭豆腐不看好。 大娘说:“豆腐摊的张姐我知道,不是浮夸的人,她们为了臭豆腐,竟两天都不开摊,此事绝不简单。” “张姐不是傻子,莫非那臭豆腐果真是一种美食不成?” “嘶,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道理。” 这时有人又说:“苏贤这个书呆子,不好好读书,竟跑去做什么臭豆腐……我们这条街上,就苏贤一家,对豆腐西施还算不错。诶你们说,张姐和豆腐西施……是不是因为报恩的缘故,才陪着苏贤瞎胡闹?” “也对啊!” “有道理!” “可是我听说,那什么臭豆腐,是苏贤从古书上找到的已经失传的美食,古书上的记载应该不会错。” “古书上的记载?” 罗掌柜、刘叔,以及稍微有点文化的人,听了这话后都不由肃然起敬。 这年头,书籍、书生,都是难能可贵的东西。 既然臭豆腐是古书上记载的美食,那就不一样了。 “到底究竟如何,明日自见分晓,我们就等着看吧:那臭豆腐究竟是古书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还是苏贤的瞎胡闹!” 罗掌柜最后说。 众人纷纷点头。 …… …… 乐寿县,是个“中县”。 这说明乐寿县的户口数,达到了三千户以上。 乐寿县县城,中规中矩,不算大也不算小,县城正中央是县衙所在地。 下午时分,县衙后堂。 县令唐矩,还有县丞、主簿、县尉等,正聚在后堂议事。 不知说到什么趣事,县令及众人纷纷抚掌大笑,笑声响彻整个后堂。 这时,一个胥吏在门外禀道:“启禀明府及诸位大人,有紧急公文送到!” 所谓“明府”,就是对县令的尊称。 “进来吧。”县令唐矩嘴角还残留着笑意。 “明府,使君差人送来的紧急公文,使君还传话说:请唐县令立即办理,不得有误!”胥吏进得后堂,呈上一个卷轴。 所谓“使君”,是对一州刺史的尊称。 刺史相当于后世的“市长”,正是唐矩这个县令的顶头上司。 “哦,快快递来。” 唐矩不敢怠慢,接过卷轴,拆开捆绑的绸带,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县丞、主簿、县尉等全都保持了安静,紧紧盯着唐矩脸色。 很快,唐矩嘴角的笑容缓缓消失,竟变成一脸的凝重。 众人的心都不由提了起来,不知那公文上到底说了什么? 一会儿后,唐矩放下卷轴,面色依旧肃然。 县丞问道:“明府,公文上说了什么?” “公文上说,朝廷近期接到秘报,幽州、莫州、瀛州、沧州一代,有人与北方辽国密谋勾结,图谋造反!”唐矩缓缓说。 “造……” 众人惊诧,有人还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乐寿县所在的瀛州,属于“河北道”,北边是莫州,莫州以北是“幽州”。 幽州以北,则是辽国的地盘! 辽人凶残,经常南下犯边,不说幽州,就连瀛州都曾数遭辽国大军南下劫掠。 “诸位大可放心,兹事体大,朝廷不会坐视不管。”唐矩还算镇定,“朝廷将派大臣坐镇幽州,查明暗中勾结辽国之人!”唐矩说。 “敢问明府,朝廷派遣的大臣,将携带多少兵马?”主簿问。 “十万大军。” “这就好,这就好……”县丞、主簿、县尉等,都暗暗松了口气,只要有大军坐镇,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 “女皇陛下特旨。”唐矩接着说:“派遣当朝尚书左仆射、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 “另外,女皇陛下还加封兰陵公主‘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等诸职。握有河北道各州县官吏的生杀任免大权!” 听了这话,县丞等人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惊叫道:“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小的亲女儿。 据传,兰陵公主不仅貌美如雍容贵气的牡丹,才能方面,也极得陛下欣赏。 她以公主的身份,担任大梁帝国的“尚书左仆射”,相当于帝国的“首相”。 世人称她为“女相”。 不过,兰陵公主这个人,权欲也太大了些,心思深沉、沉断有谋、凶猾无比,稍不注意,就会在她的手里折戟成沙。 栽倒在兰陵公主手里的大小官吏,不知凡几,令人惶恐。 县丞等人,乍听朝廷派来的人竟是兰陵公主后,才会失声惊叫,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诸位不用担心,兰陵公主将从‘河间县’前往幽州,不会途径我乐寿县。”唐矩微微展露笑容。 河间县,瀛州州城所在地,官道畅通,可直达幽州。 是前往幽州的首选路径。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兰陵公主不来我们乐寿县,就万事大吉。”县丞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正文 010 冷蝶 ps:本书中有少量武功高手,但没有江湖情仇、武侠门派之类 “话虽如此,但也要做好一应准备。” 唐矩说:“使君在公文中特意交代,风化、狱讼、籍帐、三疾、桑麻、赋税、课役、传驿、仓库、盗贼、河堤、道路等等,都需要做好准备,以备兰陵公主突击巡察。” 唐矩放下文书,起身看着县丞等人,肃然道:“兰陵公主已从京城出发,最快十余日,便能抵达幽州。” “近期,诸位就辛苦一下,凡我衙门上下事务,通通都捋一遍,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不然兰陵公主雷霆之怒,你我都承受不起。” 县丞、主簿、县尉等一起起身,作揖道:“明府请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唐矩缓缓点头。 “其实也不用过于紧张。”县尉笑道:“明府贤明,治理乐寿县虽只有半年,但我乐寿县已是吏治清明、路不拾遗,就算兰陵公主突击巡察,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少府此言有理!”主簿笑道。 所谓“少府”,便是对县尉的尊称。 “对啊,下官竟忘了此事,我们只需谨慎应对,当无大碍。”县丞也笑了起来。 半年前,唐矩来到乐寿县为官,经过一番治理,的确颇有成效。 县尉那番话也不全是恭维他。 可是忽然,唐矩心中想起一事,笑容逐渐消失,叫道:“坏了!” “什么坏了?!”县丞、主簿、县尉等齐齐一愣。 “诸位,莫非忘了那伙山贼不成?” “山……山贼……”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瀛州、沧州联合围剿数次,都不能剿灭……万一兰陵公主路经瀛州之际,山贼下山兴风作浪的话……” 唐矩说不下去了。 若此事果然发生,兰陵公主一怒之下,将瀛州、沧州大小官吏全数撸掉,也不无可能。 后堂中沉默下来。 县尉忽然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山贼之事,下官想来,使君只怕比我们更加着急。” “也对。”唐矩点头,想了想后说:“山贼之事,暂且不理,且看使君如何安排吧。至于我们县内之事,还请诸位多多用心。” “尤其是城防与巡逻之事。” 唐矩看着县尉,吩咐道:“督促兵曹加强城防与城内巡逻,可以抽调民壮加以协助,这段时间内,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下官遵命!”县尉拜道。 “……” 入夜。 苏贤在柳蕙香家忙了一天,终于回家,烧水沐浴,沉沉睡去。 臭豆腐发酵的时间可长可短,因时值夏日,时间可以缩短到三两天。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享用到滋味独特的臭豆腐了。 这一夜,苏贤又做了一个美梦。 这次不是美女。 而是数不清的、金灿灿的铜钱,倾倒下来,将他淹没在其中…… 后半夜。 苏贤的家宅后面,是高大的城墙。 那城墙之上,两个民壮手执火把巡逻到了这里。 “哈欠……”一个民壮打着哈欠,一边挪动懒散的脚步,一边迷糊道:“巡夜,巡夜,巡个屁的夜!” “我们转悠了大半个晚上,愣是一个鬼影儿也没看见,哪来的盗贼?”另一个民壮也十分不满。 呼! 呼!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 两人的火把同时熄灭。 这一段城墙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天上一轮残月高悬。 月光惨白! “不对劲儿……”两个民壮立即停在原地,渐渐靠拢,惊骇扫视着四周。 唰! 一个民壮忽乍见城墙上突兀出现一个人影,手执一柄利剑,剑刃反射着惨白的月光。 令人心脏骤停的是,剑刃直指他的心脏要害,飞掠而来。 噗! 眨眼间,剑刃扎入他的心脏,当场死亡。 黑影闪电般拔出利剑,反手刺向另一人。 噗! 剑刃入体。 但因这位民壮拼了命的躲闪,竟未中要害。 那黑影拔出利剑,准备补刀。 恰在这时,另一柄细剑突兀砸来,生生救下此人。 金铁交击之声震耳。 久久不曾消散。 城墙之上,月光惨白,受伤的民壮倒地不起,但还没立即死掉。 他的左右,分别站着一个黑影,与一个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之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你的弱点还是没有改变,身为一个杀手,最不该的就是救人!” 黑影的声音冷幽幽。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杀这两个人,也不会引你现身。” 矮小女子侧头,瞥了眼躺在地上一死一伤两个民壮。 沉默一会儿,看着黑影冷冰冰的说:“我已给小领留书,退出内卫,不再为你们杀人。” “生是内卫的人,死是内卫的鬼!” 黑影声音冷冽,“不过,你也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出逃数月,我们愣是没有找到你的一丝踪迹。” “若不是此次,兰陵公主受命远赴幽州,小领带人先行一步,肃清沿途叛贼,我们也不会发现你的行踪。” 黑影的嘴角渐渐勾起。 用一种独特的音调说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能量。 矮小女子身体一阵摇晃,最后不支瘫倒在地。 丢下那柄细剑,两手抱头颤抖,似乎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冷蝶,难道你忘了,小领从小对你的‘教导’了么?”黑影持剑跨近一步。 “不……”她浑身抽搐,好像发了羊癫疯。 “冷蝶啊冷蝶,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黑影举起手中利剑,狠道:“小领念叨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唰! 黑影看准时机,一剑刺去,意图重伤倒地抽搐的矮小女子。 或许是出于本能,矮小女子闪电抓住地上的利剑,反手就是一刺。 噗! 黑影身形顿止。 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蹬蹬瞪后退数步。 稀薄的月光之下,只见一柄细剑正扎在他的心口。 “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小领……之手!” 黑影看了看扎在心口的剑,惨然笑道:“果然……不愧是……内卫……第一杀手……冷蝶!” 言罢,黑影仰天栽倒,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而矮小女子却是生不如死。 黑影临死之前说的“冷蝶”二字,久久萦绕耳畔,让她好似万蚁噬心,瘫倒在地直打滚。 良久之后,她才慢慢恢复,从地上坐起。 迎着月光,她眼中满是绝望、痛苦、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沉默好一阵,她从黑影身上拔出细剑,慢慢将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竟是要自杀! “……荷荷……咳咳……” 这时,还未死透的民壮拼命挣扎,对她伸出一手。 矮小女子放下细剑,快步走过去,将耳朵贴近。 只听那民壮断断续续说:“活……活着……” 说完后,浑身一挺,就此死去。 矮小女子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拿起细剑看了又看,数次将之横在脖子上面,又数次将之放下…… 一会儿后。 月光之下,矮小女子傲立墙垛,夜风吹得她散乱的发丝飘扬,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纵身跳下城墙,就此隐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正文 011 哎呀,长毛了 梦中的世界,诡异多变,且不可理喻。 上一秒,苏贤还在做“数不清的铜钱将他淹没”的美梦,可是下一刻,竟然梦到了打铁。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赤膊大汉,手臂比他的腿还粗,抡着大铁锤,猛力敲击一块烧红的铁胚。 忽然,那赤膊大汉扭头看着苏贤,“嘿嘿嘿”阴笑个不停。 最后,他更是抡起大铁锤砸在苏贤头顶…… “我艹!”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流。 两手下意识摸向头顶。 原来只是个梦…… 侧头瞥了眼窗外,月光稀薄,此时已是后半夜,就连狗都入睡了,天地归于安宁。 他翻了个身。 抱着大红色绣“囍”字的被子,闭上眼沉沉睡去。 …… 天明。 苏贤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出门,来到柳蕙香家中。 柳蕙香和张翠花正在推磨,见苏贤到来,便招呼苏贤一起吃早饭。 饭后,三人去往二楼。 “苏公子,那臭豆腐,今天就可以了吗?”木制楼梯上,柳蕙香走在前面,两手轻轻提着裙摆。 “夏天天热,两天就可以了。” 苏贤低头,盯着楼梯,没有乱看。 因为张翠花就在他身旁。 他接着说:“若是冬日,气候寒冷,则需四五日方可。” 谈话间,三人已至二楼。 苏贤笑道:“柳夫人、张姐,臭豆腐之所以名为臭豆腐,说明它真的很臭,要不……拿个东西堵住鼻孔?” “不怕,公子不用担心。”柳蕙香笑道。 “不妨事!”张翠花摆了摆手,一把推开房门。 随着门开,一股新鲜的浓烈臭味扑面而来。 三人“虎躯一震”,默默承受着臭味的洗礼。 苏贤眉头一挑。 柳蕙香和张翠花一起挥袖遮鼻,大皱其眉,有点后悔没听苏贤的话。 苏贤笑了笑,当先步入其中,蹲下身体,就近打开一个小木盒查看情况。 柳蕙香跟了进来,蹲在苏贤身边,探头看去。 只见稻草覆盖下的豆腐块,竟已长毛! 白色的细绒毛,长达一寸左右。 “哎呀,长毛了!”柳蕙香惊呼。 “柳夫人莫急,这个叫做‘霉菌’,长出这种绒毛,就说明臭豆腐成功了!”苏贤笑道。 张翠花也凑过来,眉头一皱,道:“苏公子虽然说过,臭豆腐很臭,可是这个味儿……苏公子,臭豆腐真的可以吃吗?” “多嘴!”柳蕙香瞥了她一眼,“臭豆腐虽然臭味难闻,但毕竟是古籍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自然不会差的。” “小姐,我就是怕这数日的功夫,还有数百十斤的豆腐,全都打了水漂……” 此话还未说完,就被柳蕙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贤随机抽检了几个小木盒,都挺不错,拍着手起身,笑道:“张姐不用担心,臭豆腐自然可以吃,我们现在就弄几块来尝尝。” 一刻钟后。 厨房。 油锅中的油脂,已经冒出青烟,用的是胡麻油,香味已扩散至整个厨房。 胡麻油,原本十分昂贵,一般人家享用不起。 但本朝国泰民安,朝廷曾鼓励大量种植胡麻,导致市面上的胡麻油售价十分亲民,逐渐走入寻常百姓之家。 柳蕙香亲自掌勺,在苏贤的指挥下,将刮掉了白毛的臭豆腐依次放入油锅。 嗞嗞! 嗞嗞! 一股浓郁的臭味扩散开来,比刚才还臭,直接盖过麻油的香味。 烧火的张翠花连打数个喷嚏。 “这……这真的能吃么?”张翠花起身,探头瞥了有油锅中的臭豆腐。 “……”这次柳蕙香也没有说话。 因为真的太臭了! 臭豆腐在油锅中一炸,貌似被激发了什么似的,这股味儿简直不能闻。 “自然能吃。” 苏贤倒是一脸淡定,笑道:“闻起来越丑,待会儿吃起来就越香……差不多了,柳夫人起锅吧。” 柳蕙香一手挥袖遮鼻,一手将臭豆腐捞出,装在一个盘子里。 苏贤取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先是看了看,赞道:“焦黄酥脆。” 接着又细细一闻,笑道:“初闻臭气扑鼻,细嗅却浓香诱人!” 最后一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他。 柳蕙香秀眉微微一动。 张翠花的嘴角却狠狠一扯……他真的吃了。 “怎么样?”柳蕙香问。 “新鲜爽口、芳香松脆!”苏贤回道,一脸的回味。 张翠花撇嘴,心里暗道:“装!” 这玩意儿臭死了,能吃才怪。 柳蕙香一咬牙,也取来一双筷子,笑道:“我也尝一块。” “小姐!”张翠花赶紧拦住她,“要不还是奴婢先尝一尝吧?” “不用,我相信苏公子,也相信古籍上的记载。”说着,柳蕙香已夹起一块臭豆腐,看也不看,直接就咬了一小块。 “咦?” 随着咀嚼,她那微蹙的秀眉逐渐舒展,两眼也一亮。 咽尽后赞道:“果然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 张翠花不信邪,也取来筷子,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嘶……这个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吃完后,张翠花疑惑:“不应该啊,闻起来是那么的臭,吃起来却是如此的香!这不应该啊!” 苏贤笑道:“这就是臭豆腐的独特之处!看来古籍上的记载诚不我欺!” …… 臭豆腐成功了。 他们决定立即支起“臭豆腐摊”。 此事主要由张翠花负责张罗。 苏贤和柳蕙香,则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磋商合作的具体细节。 “……” “有两种方式,‘买断’和‘分成’。”苏贤说。 “‘买断’什么?”柳蕙香问。 “所谓‘买断’,就是我将臭豆腐的秘方一次性卖给夫人。此后,不管夫人如何对待那秘方,我都无权过问。” “那什么又是‘分成’呢?” “所谓‘分成’,便是长期的合作,臭豆腐所得之纯利,分出一小部分给我即可。” 柳蕙香仔细想了想,最后说:“妾以为,‘分成’的方式比较好。” “为什么?” “公子乃读书之人,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面。而公子家里……臭豆腐天下独一份,想来生意必定可观。” “若采用‘分成’的方式,细水长流,应该可以供养公子读书的吃穿用度。”柳蕙香说完后,便低下头去,生怕被苏贤看出异样。 苏贤坐在她对面,抬头就见她雪嫩的脸颊上,似乎浮现出丝丝红晕。 不过苏贤并没有深究。 他仔细想了想,在这个年代,书生的确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决定发展这条路。 但他家徒四壁,生计尚且是个问题,何谈供养读书? 若能有一项持续可得的收入,对他的确很有帮助。 再者,若采用“买断”的方式,固然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大笔钱。 但苏贤就怕管不住自己,大吃大喝,肆意挥霍,几天就将之用尽花光…… 现在还不是该“浪”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苏贤点了点头,说:“柳夫人所言在理,那就采用‘分成’的方式吧。” “嗯。”柳蕙香轻轻点头,心里五彩缤纷。 接下来,就是苏贤到底该占几成纯利的问题。 苏贤以他“不出力、不出成本”为由,认为占一成纯利即可。 柳蕙香则认为“没有苏贤的秘方,也就没有臭豆腐”为由,坚持给他五成纯利。 经过一番反复磋商。 最终谈定:苏贤只提供臭豆腐的秘方,占三成纯利。并且,只要苏贤有需要,每天都可以来柳蕙香这里拿钱。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一次…… 合作事宜磋商完毕,苏贤心头压着的巨石也终于落地。 有了这份收入,他也算是站稳了脚跟,至少不用担心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柳夫人,合作愉快!” 兴奋的苏贤,有些忘形,竟向柳蕙香伸出一手,大有一种“合作成功,然后握手致意”的意思。 可是随即,苏贤就醒悟过来,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没有握手的礼节! 这里是古代,男女礼教大防虽然没有后世明清时期那般严重,但贸然向一个女人伸手,也着实惊世骇俗了些。 可是…… 就那样撤回来么? 也太尴尬了吧。 苏贤尴尬、犹豫之际,对面的柳蕙香,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什么意思? 苏公子主动向她伸出一手,看其手掌的朝向,也不像是向她索要什么东西的样子。 她心念电闪,结合苏贤那句“柳夫人,合作愉快”,隐约明白了苏贤的意思。 可是,难道要遂了他的意,把自己小手给他握着,肆意把玩儿么? 这是轻薄啊! 一念至此,柳蕙香心头狂跳,樱桃小嘴不由轻轻张开,深吸一口气。 想她柳蕙香,虽经历过数庄还未开始就结束的婚事,但是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更不用说与异性握手的接触…… 第一次,总归是害羞的。 对面。 苏贤咬了咬牙,准备把伸出的手撤回。 反正柳蕙香也不知握手之礼,不会嘲笑他的。 然而,就在那手即将撤回之前,对面的柳蕙香鬼使神差,缓缓将自己的小手“镶嵌”进了他的大手里面。 触觉细滑、柔嫩、微凉,手感极好。 苏贤一愣之余,不由轻轻一握,只觉她那小手似乎没有骨头,十分软嫩。 感受着自己的小手被紧握的力道,柳蕙香一颗心都快蹦出胸腔,面色刹那绯红一片,呼吸也急促起来。 她的第一次……就这样被苏贤给夺走了。 自她长成以来,还是第一次与一个男子如此接触…… 这种感觉…… 让人心悸。 也感觉好暖! 苏贤轻轻一握后,便立即松开,笑道:“以后就要经常叨扰夫人了,还请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公子……”柳蕙香声音微颤,深吸口气后说:“公子说什么话,按照约定……公子可以……随时过来串门……” “多谢!”苏贤重新坐下。 柳蕙香体味着心里生出的种种异彩缤纷,也跟着落座。 大门口那里,张翠花正张罗着臭豆腐摊,背对两人。 她敏锐发觉,方才自家小姐的声音有异,回头一看,却见苏贤和自家小姐各自坐在小木桌两旁,神色如常。 张翠花松了口气,继续张罗摊子。 “对了,柳夫人、张姐,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苏贤面色一正。 “公子请说。”柳蕙香还略有恍惚,那只被握的手,始终火辣辣的…… “臭豆腐的秘方,其实非常简单。等臭豆腐的名气传出去之后,会不会有人来盗取秘方呢?” 通过稻草的方式制作臭豆腐,的确十分简单,没有多大的技术含量。 万一被人学了去,搞得满大街都是臭豆腐摊子,他们的生意必定一落千丈,那可不好。 张翠花将一口铜锅放在火炉上,回头霸气的说:“苏公子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可不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若有毛贼敢来,我就用那两把菜刀吓破他们的胆!” 她一边说着,两手一边比划,颇有种手握菜刀砍瓜切菜的样子…… 苏贤心头莫名一寒。 不过又想到,有张翠花在此,的确可以放心。 这时,坐在对面的柳蕙香自嘲笑道:“公子多虑了,妾头顶恶名,一般的毛贼只怕会是过门而不入……” 苏贤看着她。 心头浮现出她的遭遇,还有她对自己的帮助,心里微微触动,正色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柳夫人的恶名,我会想办法帮你洗刷。” 柳蕙香愣了一下,起身施了个万福,笑道:“多谢公子好意。” 她没有多说,也不阻止苏贤。 对于洗刷恶名之事,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一边忙碌,一边动着小心思。 她其实十分担心自家小姐的未来。 现如今,她虽然可以保护柳蕙香,可是等她老了呢,亦或者出了意外先一步去了呢? 那时小姐孤苦无依,只怕衣食都将是问题。 长久以来,张翠花就琢磨着,给自家小姐找个合适的归宿。 可是此事太难太难…… 对于苏贤,张翠花以前不怎么看好,他虽然是个书生,但却是个书呆子…… 但经过“臭豆腐”一事之后,张翠花心里的想法却已悄然改变。 似乎,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两刻钟后。 臭豆腐摊准备完毕。 张翠花点燃炉子,往里面添了木炭,支起铜锅。 一边整齐码着麻油、臭豆腐、小葱、碗筷等等。 至于苏贤和柳蕙香,全都没有现身,躲在厨房门口。 此处既能避免客人看到他们,也能听见客人们的说话声。 柳蕙香恶名在外,她做的豆腐,虽广受欢迎,但却也是经历了许多波折换来的。 另外,还有一些不成文的规矩。 比如,柳蕙香不能露面。 若客人看到了她,一定会被吓得亡命飞逃。 至于苏贤,他也不想露面。 他未娶,柳蕙香又是个寡妇,身份尴尬,还是不要在人前乱晃为好。 “张姐,你这是干啥呢?”很快,街上就有人围拢过来。 “有炉子,还有铜锅?” “什么气味,好臭啊……” 张翠花大声笑道:“诸位街坊邻居,鄙店的臭豆腐已经成功了!今日便推出那道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炸臭豆腐!还请诸位赏光!” “嘶……还真有臭豆腐!” “名副其实,果然好臭啊!” “张姐,这东西真能吃?我闻着这味儿就受不了了……不行了,大家后退,快后退……” “……” 苏贤躲在厨房门后,探头一看。 果然见街坊邻居们后退了一丈有余,捂着鼻子,更有人作势欲呕。 似乎开局不利? 这时,罗掌柜站出来,大声喊道:“诸位,这臭豆腐,是苏贤侄从古籍中找到的失传美食!古籍上的记载,应该不会有错,我们姑且尝试一下吧。” 罗掌柜还是很有威信的,众人又纷纷围拢过来。 嗞嗞! 嗞嗞! 这时,张翠花热好了油锅,将一盘臭豆腐倒入其中,开始油炸。 受热油一激,一股浓烈刺鼻的臭味疯狂扩散,比方才的臭味浓烈数倍。 “卧槽!” 刚刚围拢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怪叫着又往后退去。 这次退出去足足两丈多远。 “这玩意儿真能入口?张姐,你是糊弄我们的吧!” 正文 013 命案 屋内,厨房门口。 苏贤和柳蕙香藏在这里,柳蕙香在下,苏贤在上,躬着身子探出脑袋,将“臭豆腐摊”前的情况看在眼里。 见街坊邻居们退出去两丈远,柳蕙香心里暗暗着急,小声问:“苏公子怎么办?邻居们都被吓跑了。” “不妨事。”苏贤十分淡定,稍微加大了声音,喊道:“张姐,张姐!” 张翠花回过头来。 苏贤说:“你且试吃一块,吃给他们看。” 张翠花点头,恰巧一份臭豆腐出锅,她便当众吃了一块,以此表明臭豆腐真的可以吃。 但街坊邻居们还是不敢过来,效果不太明显。 厨房门口这里。 柳蕙香比谁都着急,问道:“还是不行啊,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她身处下面,说这句话的同时,不由扭头往上面看去。 恰巧苏贤也正低头往下看。 一时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数寸,面对面相望。 娇嫩的脸蛋,似乎能掐出水来,蕴含了无数星辰的水眸,全都近在咫尺。 她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兰香似麝。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心间流转与扩散。 柳蕙香败下阵来,扭过头去,探出的脑袋也缩回,背靠着墙,手按澎湃的心口连连喘气…… 苏贤不动声色将脑袋抬起,压下心里的激荡,定了定神,对张翠花喊道:“张姐,用最后一招,免费试吃!” 柳蕙香自然是美艳无双的,且她这个年龄段儿,对苏贤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方才,苏贤有种感觉,就算他强吻了她,只怕也刚好是迎合了佳人的心意……人非草木,苏贤能感受到柳蕙香对他的不一般。 可是俗话说“饱暖思那啥”,饱暖在前,苏贤目前也的确没有和她加深关系的想法,最多,就是抱着那床大红色的喜被在床铺上滚两圈……至于以后,苏贤虽然有意“与一群姬妾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但还是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张翠花答应一声,大声宣布了免费试吃的决定,一个人可以试吃一份。 一份大概能有五六块臭豆腐。 “免费试吃?不要钱的么?” 两丈开外,有个大爷眼中一亮。 臭豆腐虽臭,但总有一些人爱好重口,也乐于尝试黑暗料理。 这位大爷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错,大爷过来尝一下吧,真的很好吃,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张翠花热情介绍。 大爷意动,但双脚仿佛生出了树根,过不来。 罗掌柜、刘叔等,估计也想找个人试一下,便在旁极力撺掇。 最终,大爷慢慢走来。 近了。 张翠花捞起四五块臭豆腐,装在碗里,递给他。 大爷接过,皱着眉,夹起一块正准备吃。 可是这时,他一眼瞥见铜锅旁的盘子,里面是刚取出的新鲜臭豆腐。 重点是,上面还有白色的绒毛,没有刮干净。 “张……张姐,那个就是臭豆腐?”大爷指了指。 “没错,这就是……” “我不吃了!”大爷丢下碗筷,被吓到了,拔腿跑回了人群之中。 …… …… 与此同时。 城墙,东城楼。 县令唐矩,缓缓走出城楼,沿着斑驳坑洼的城墙,往东南角的方向快步赶去。 身后跟着县丞、主簿、县尉,以及大批胥吏、衙役、民壮等。 唐矩很生气。 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昨天下午,在衙门后堂,他才叮嘱过,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可是谁曾想,睡了一觉起来,他就被人禀报,昨天夜里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足足三条人命! 唐矩冷着一张脸,脚步飞快,气势汹汹。 身后的县丞、主簿、县尉等人,全都不敢说话,只闷头走路。 走了一会儿,唐矩觉着有些累,便在原地驻足暂歇。 身后众人也纷纷停下。 “县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唐矩歇够了,回身看着县尉,面色冷峻。 一刻钟前,唐矩接到人命案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东城楼上巡察,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案发现场。 他心里太急,竟直接用腿走过去,若是以往,骑马是最好的选择。 命案的具体情况,唐矩也不是十分清楚。 “回禀明府,今早拂晓时分,巡逻的差役在城墙东南角发现死者的尸体……” 县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其实对此案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得硬着头皮说: “一大早,林捕头就带人赶去了案发现场,林捕头查案数十年,经验丰富,想必已有了眉目。” “很好。” 唐矩面色稍霁,一手轻轻抚着斑驳女儿墙,看着众人说:“兰陵公主虽然不会路经我县,但人命官司大过天。” “万一公主心血来潮,改道来我乐寿县,发现人命官司积压,不仅是本官,你等也逃脱不了干系!” “是……”主簿等齐齐附和。 唐矩训完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迎面赶来一人。 此人身着捕头公服,约四五十岁年纪,看起来精明干练。 “明府!”此人便是乐寿县的捕头,姓林,因闻讯县令与衙门一众大佬亲自赶来案发现场,他便先一步来迎接。 “起来吧。”唐矩停步,大手一挥。 “多谢明府。” “林捕头,你查到了什么?可曾抓到了凶手?”唐矩面带希冀。 林捕头一愣,“可曾抓到了凶手”是什么鬼? 他又不是神捕,此案昨天晚上才发生,半天时间不到,如何就能抓捕到凶手了呢? 唐矩身后的县尉,默默后退一步,并低下了脑袋…… “回禀明府,现场死者有三,两个巡夜的民壮,还有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似乎是盗贼。”林捕头提都没有提抓捕凶手的话。 “然后呢?”唐矩面色微微一变,希冀消失。 “然后……”林捕头挠了挠头,“那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他应该不是一般的盗贼!” “再然后呢?”唐矩的面色已经复归于冷峻,一脸铁青,语气也严厉起来。 “再然后……就……就……”林捕头额头上渗出冷汗,感觉坐蜡了,“从案发现场来看,属下暂时还没有……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那就是无头公案了!”唐矩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差点暴走。 “……” 林捕头作揖低头,不敢说话,心里暗暗吐槽:“可不就是一个无头公案么!” 县令唐矩,瞪了林捕头一眼,又扭头找到县尉,那个眼神似乎能杀人。 县尉不由后退一步,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县衙之中,县令总管一切;县丞是副手;主簿主官文书;县尉统领三班六房。 这四人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其余典吏、参军、捕头等,皆不入流,属于胥吏一类。 若兰陵公主突然改道,来到乐寿县,并追究积压人命官司之责,倒霉的主要就是他们四人。 因为他们有品级。 所以最后,唐矩除了瞪一眼林捕头之外,还找到县尉,来个眼神杀…… 正文 014 唐淑静 “爹!” “爹,等等女儿!” 这时,城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并伴有密集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 原来是个美少女,一双腿很长。 她虽然穿了女儿家的裙子,但跑起来却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野小子。 唐矩眉头一凝。 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见了这个女儿,心头一股怒气若影若现,很想骂人。 “静儿,你跟来作甚?”唐矩两眼眯起,面色不愉。 这位美少女正是唐矩的女儿,名叫“唐淑静”,她跑近后,笑道:“我听说城墙上发生了命案,就赶过来瞧瞧。” “胡闹!” 唐矩颌下的山羊须都翘了起来,瞪着眼斥道:“命案关天,岂是你看热闹的地方?还不退下!” “爹……” 唐淑静面不改色,拉着唐矩的手,说:“女儿是为爹排忧解难来了,难道爹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 唐矩面色微微一动。 不错,他这个女儿,虽像个野小子,但对查案的确很有天赋。 以前,唐淑静就曾帮他解决过一些棘手的案子。 当然,那“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名头,是唐淑静自己封的。 唐矩又想到,兰陵公主将至,积压人命官司可是个大问题,那何不…… 想到这里,唐矩的面色缓和下来,看着唐淑静说:“没规没矩,罢了,你就跟着一起去瞧瞧吧。” 说完后,唐矩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主簿、县丞等快步跟上。 “谢谢爹!” 唐淑静笑着道谢,迈动大长腿,走了两步,忽一眼瞥见低头站在一旁的林捕头。 她秀眉一杨,说道:“还不走?” 林捕头抬头,见是唐淑静,忙抱拳施礼:“二小姐。” 唐淑静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跟在身后,就像大哥示意小弟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种眼神。 林捕头忙屁颠屁颠跑过去,笑嘻嘻拱手道:“二小姐,此案难破,明府必然动怒,到时候还请二小姐在明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你就放心吧,此事包在本小姐身上。”唐淑静大咧咧挥了挥手。 林捕头苦笑摇头,轻叹口气,不过也没忘了屁颠屁颠跟在唐淑静身后。 半年前,唐矩升任乐寿县县令,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唐矩的两个女儿。 林捕头只见过县令家的二小姐,就是这位大长腿、大咧咧的唐淑静。 这位二小姐不愿待在深闺,对查案、探秘之事倒颇感兴趣。 她查案的确很有一手,让林捕头这个办案数十年的老伙计,都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最后,他更是混成了唐淑静的“跟班”、“手下”! 变成了一个打杂的…… 至于唐矩的大女儿,倒是极少出门。 听说她名叫“唐淑婉”,性格温和沉静,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与二小姐唐淑静的性格迥异。 …… 一会儿后。 唐矩一行已临近东南城墙。 “嗯?” 忽然,唐矩停步,面色古怪。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众人问:“命案不是今早才发生的吗?怎么都臭了?” “的确有股臭味!”县丞皱眉,挥袖遮鼻。 “好臭啊!” “明府,这臭味……”县尉终究经历得多一些,捂着鼻子说:“这臭味并非尸体腐烂而发臭!” “附议!”唐淑静一只小手在琼鼻前轻轻扇了扇,弯弯的秀眉轻轻一蹙,她的表现比大多数人都好。 “那这是什么臭味?如此浓烈,要熏死个人不成!”唐矩压下心头的火气。 林捕头上前一步,作揖禀道:“明府,小人已遣人到城墙下打探过了,据说,是摊贩在做‘臭豆腐’,这股难闻的气味,便是那臭豆腐散发。” “臭豆腐?!” 唐矩凝眉,沉吟一会儿,看着众人问:“臭豆腐是何物?为何本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谁说过?” 众人纷纷摇头。 林捕头解释说:“据打探得来的消息,那臭豆腐是一种食物,摆摊的张姐说,此乃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 “美食?!”众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县丞说:“如此恶臭,还是美食?谁敢吃这种美食呢!” “据那摆摊的张姐说,臭豆腐这种美食独一无二,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乃是天下独一无二……” 一语未了,县令唐矩大声斥道:“荒谬!” 林捕头赶紧打住话头,缩着脖子,默默站回唐淑静身后。 唐矩接着说:“如此恶臭,简直就是扰民!还敢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县丞建议道:“明府,要不派人查封了那什么臭豆腐摊?” 唐矩正要点头,可心头忽然一动,冷静下来。 他并非脑子一热就做出决定的昏官。 相反,唐矩其实非常贤明。 只因今日发生命案,心情浮躁,才差点做出昏官之举。 贩夫走卒,虽然卑微,但人家的摊子或许就是一家人的生计,若贸然查封,岂不是害了人么? 唐矩深吸口气,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果真能吃?” 林捕头小心翼翼回道:“能吃,摆摊的张姐就曾亲自吃过,据她说,越吃越香,臭豆腐就是这样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乃天下独一无二……” 没等他说完,唐矩咳嗽一声,道:“小民生计,罢了,随他去吧。” “是。” 林捕头低头拱手,但他心里十分憋闷,就不能让他把那句话说完么? 唐矩抬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想了想又停下,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摊,可曾有人光顾?” “没有。摆摊的张姐曾说,每个人都可以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但始终无人敢去尝试。”林捕头说。 “等等,你刚才说免费试吃,不要钱?”唐矩抓住了重点,两眼泛光。 “呃……不错。” 不仅林捕头发现唐矩行为异常,县丞、主簿、县尉等,也觉得万分古怪。 明府看起来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 “咳咳,嗯哼!”唐淑静假意咳嗽,声线清脆。 “嗯……”唐矩面色微变,立即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正色道:“查案要紧,尔等还愣着作甚?”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立即跟上。 正文 015 县令来了 城墙东南角。 案发现场。 两个民壮,一个黑衣黑面的中年男人,尸体都已僵硬,躺在不同的地方。 城墙的地面,因岁月风蚀而变得凹凸不平,凹陷的地方,蓄积了暗红的血液。 三个死者的中间,静静躺着一柄细长剑,剑刃雪亮,未曾沾染血污。 这便是今早巡逻的差役发现的案发现场,没人敢乱动,维持了案发之时的模样。 唐淑静,一副柔弱女儿家的装扮,但却穿其中,稍稍有些违和。 但更加违和的是,堂堂县衙林捕头,竟像个小弟似的,被唐淑静使唤得团团转。 县丞、主簿、县尉,还有县令唐矩,站在案发现场外围,指指点点,小声讨论着案情。 毫无意外,兰陵公主即将到来之际,县里发生人命案件,是非常危险的。 稍不注意就会被削职为民。 此案真的太重要了。 刚开始时,唐矩还曾亲入案发现场,与唐淑静一起勘察,寻找蛛丝马迹。 可是,那僵硬的尸体,地上粘稠发黑的血液,还有那柄寒意袭人的利剑,都对唐矩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终究是高估了自己。 没办法,唐矩只得退出,站在外围旁观。 要不然在一众属下面前呕吐,那可不妙…… 臭豆腐散发的臭味,持续不断从城墙下面飘然而上。 唐矩两手扶着斑驳的女儿墙,闻着这股臭味,竟奇迹般的,让肚子中的翻江倒海逐渐平息下来。 有了这层功效,唐矩忽然觉得,这股臭味……其实也不是那么难闻! 他甚至从中咂摸出了一点别样的滋味。 就像喝茶,茶水味苦,但喝完后却有回甘。 也像是吃辣椒,辣椒入口辛辣,但吃完后却感觉神清气爽。 臭豆腐的臭味,也是这个道理。 迎着微风,唐矩又深吸一口,不知何故,这臭味压下他肚中的翻江倒海之后,竟让他生出了一丝……馋意。 馋嘴的馋。 他想亲口尝一尝那臭豆腐究竟是什么滋味!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以毒攻毒”? “林捕头,你过来。”唐矩决定详细了解一下臭豆腐的事。 “明府?”林捕头正跟在唐淑静身后打下手,屁颠屁颠的,似乎还挺享受这个过程。 但唐矩的喊话,让他一张脸当即就跨了下来。 他也知道,此案对唐矩的重要性,他下意识认为,唐矩招呼他就是为了询问案情。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过来,本官有事要问你。”唐矩催促。 “是……”林捕头耷拉着脑袋走来。 “那对臭豆腐了解多少?”唐矩问。 “啊?”林捕头惊讶。 “嗯?” “哦……”当即,林捕头便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原来今天早上,林捕头带人赶来案发现场之时,就闻到了那股臭味。 这股臭味真的太古怪了,他便派人去查,是故,他对臭豆腐之事还算了解。 一会儿后,林捕头讲完。 唐矩默默听完,沉吟半晌,最后小声问:“那臭豆腐摊,果真能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 “呃……是……是的。”林捕头心里十分古怪,但不敢表现出来。 “好了,本官明白了,你下去忙吧。”唐矩挥手。 “是。” 林捕头抓着脖子,回到案发现场继续勘察。 两刻钟后。 勘察完毕,唐淑静拍着手,迈着大长腿走过来。 “如何?”唐矩问。 县丞、主簿等也停止议论,一张张脸都转过来。 “从死者的伤口及血液凝固情况来看,案发时间应该是昨晚的下半夜,丑时左右。” 唐淑静一旦说到案情,便会一脸肃然,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但唐矩认为她不靠谱,于是扭头看着林捕头。 林捕头招手,唤来仵作,仵作认同唐淑静的说辞。 “丑时。”唐矩点了点头,然后瞪了眼缩着脖子的县尉,因为方才在来的路上,县尉给他说,案发时间是今早凌晨。 “从伤口和遗留在现场的凶器来看,我推测,应该是黑衣男人先杀了两个民壮,然后又出现一个凶手,用另外一种兵刃杀了黑衣人,最后潜逃而去!” “潜逃的凶手,手段高明,并未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一点林捕头倒也没有撒谎。”唐淑静又说。 唐矩瞥了眼林捕头,皱眉道:“那也就是说,此案没有任何头绪?” 唐淑静点头:“目前看来没有任何头绪。” “诶!” 唐矩叹气,转身,轻轻拍着斑驳的女儿墙。 最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爹,其实不用担心,女儿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一定可以查破此案,为爹爹解忧!” 唐淑静挥拳打气,信心十足。 她一双大眼明亮,樱唇不点而红。 一张瓜子脸英气十足,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县丞、县尉、主簿等,也纷纷劝说唐矩。 他们认为,其一:兰陵公主不一定就会改道路经乐寿县。 其二:兰陵公主到来之期,还有数日之久,这么长的时间,案情应该能有突破。 “罢了。” 唐矩挥了挥手。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多虑无意。 吩咐几个人留下收拾案发现场后,他带着人马返回东城楼。 路上,唐淑静和林捕头落在后面。 林捕头作揖道:“多谢二小姐美言,不然我这身皮恐怕难保。” 唐淑静拍了拍林捕头的肩膀,大咧咧笑道:“你是我小弟,做大哥的不罩着你还能罩谁?” “跟着我好好干吧!” 唐淑静又拍了拍他的肩头,迈着大长腿追上前面的唐矩。 林捕头欲言又止,最终苦笑摇头,默默跟在后面…… 很快,众人下了城楼。 唐矩略一沉吟,摸了摸肚子,笑着吩咐:“备车,我们先去角楼街逛一逛,看一看那臭豆腐究竟是什么东西!” …… …… 县城东南角。 角楼街。 臭豆腐摊前的街面上,空无一人。 罗掌柜等街坊邻居,都躲在两丈开外,不敢靠近。 他们也没有闲到一直关注臭豆腐摊,而是一边忙着自己的活儿,偶尔抽空撇一眼。 “还没有关门收摊呢。”罗掌柜摇头。 “记得以前,豆腐西施刚开始做豆腐的时候,也是无人问津。” “几经波折之后,豆腐的生意才慢慢好了起来,那是因为大家都知道豆腐是什么东西。” “可是这个臭豆腐……气味恶臭难闻,莫说有人来买,就连不要钱的试吃也没有人敢去!” “……” 忽然,街头有人大声喊道:“明府驾到!” “明……明府,明府竟然来了,所为何事?”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臭豆腐啊。” “臭豆腐的恶臭,竟将明府都给薰来了?!”罗掌柜得到消息后,一脸震惊,然后看着臭豆腐摊的方向,喃喃道:“苏贤侄啊苏贤侄,你这次可惹下大祸了!” 正文 016 妾可以养你 很快,“县令被臭豆腐熏来”的消息,传入张翠花耳中。 张翠花又通知了苏贤和柳蕙香。 “明府居住在县衙,而县衙又处在县城正中央,距离我们‘角楼街’远达数里,怎么会惊动他呢?” 苏贤不解,也靠着墙,侧头看着一脸红晕未消的柳蕙香。 做个臭豆腐而已,没想到县令都给熏来了,这事儿太大条,刚才那丝暧昧早已被彻底驱散。 柳蕙香俏脸红晕渐消,恢复为雪一样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 神色也镇定了许多,她想了想说:“公子莫急,明府贤明,应该不会为难我等小民。大不了,我们不做臭豆腐便是。” 不做臭豆腐……苏贤的计划不就破产了么? 他微微蹙眉,轻轻叹气,感慨谋生的艰难…… 柳蕙香猛然想起,臭豆腐对苏贤十分重要,供养他读书的吃穿用度等,全都落在这臭豆腐上面。 她张了张红润的小嘴儿,差点说:“妾可以养你。” 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时,外面街上传来“明府”、“拜见明府”等等声音。 越来越近,说明县令即将抵达。 张翠花坚守在摊前,一眼便看见身着圆领官袍大踏步走来的县令。 身后一大群胥吏、衙役、民壮等,乌拉拉一大群人! 糟了! 张翠花见此,心里凉了半截。 她下意识认为,县令带着这么多人杀来,是为了驱赶自家小姐。 柳蕙香头顶恶名,走到哪儿都不受欢迎。 她们主仆,在乐寿县安家落户之前,曾在很多地方都停留过,但无不被人谩骂、驱赶。 那段艰苦的岁月,已深深烙印在她记忆深处。 她甚至已经脑补出,两手操着菜刀,背着自家小姐杀出重围的画面…… 县令又近了一些。 除了差役与胥吏之外,还有街坊邻居们,也跟着一同涌来,诸如罗掌柜、刘叔等…… 紧要关头,张翠花猛然想起—— 明府是为了臭豆腐而来,那么“主犯”应该是苏贤才对啊! 一念至此,心里不由责怪苏贤,没事儿瞎折腾什么臭豆腐。 这下好了吧。 臭豆腐不仅没有带来好生意,还将县令都给熏来了。 亏她刚才还以为,苏贤不再是书呆子,并产生了将小姐托付给他的想法…… 心里正抱怨着,忽见苏贤走了过来,站在摊前,与她并肩而立。 张翠花一愣,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臭豆腐是我的想法,此事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出来面对明府。”苏贤还算镇定。 “这……”张翠花怔了一下,心里暗道:“不错,还算有担当……但我家小姐,还是不能托付给你……” 另外一边。 罗掌柜、刘叔等邻居,默默跟在县令身后,一筹莫展。 他们虽然不看好臭豆腐,但也不希望苏贤因此事而被明府责罚。 毕竟是邻居,苏贤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可是,他们终究只是商贾,位卑言轻……忽然某一刻,两人对视一眼,缓缓点头。 就算身份卑微,他们也打算在合适的时机替苏贤求求情! 至于能不能成,就听天由命吧。 …… 终于,县令唐矩停在臭豆腐摊前。 他的表情古井无波。 其身后的县丞、主簿等,面色十分冷峻,有的还捂着鼻子,他们几乎都认为县令是来找茬的。 唐矩身侧,还站着一位白裙瓜子脸的漂亮姑娘,挥袖遮鼻,侧着美眸,似乎受不了那个臭味。 “学生苏贤,见过明府。”苏贤作揖见礼,不卑不亢。 “那就是臭豆腐?”唐矩点头,随手一指。 “是。” “为何气味如此独特?” “回禀明府,这便是臭豆腐的特色,闻起来虽臭,但吃起来却有奇香!” “……”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苏贤的预料。 按理来说,县令被臭味熏来,不该是直接命人查封的么? 为什么问东问西? 观察其面色,似乎也没有厌恶的表情……等等! 苏贤心头一动,莫非县令并非是为了找茬而来? 方才,街上人人都说“县令被臭豆腐熏来了”,导致先入为主…… 不仅苏贤疑惑,在场的胥吏、衙役、街坊邻居等,都有些发怔,心说明府废这么多话作甚? “这臭豆腐,出自你手?”唐矩又问,语气平淡。 苏贤定了定神,将《齐民要术》又一次请出。 这套说辞,罗掌柜等邻居,早已经听说,但事实证明那就是废话,唬人用的。 但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苏贤还用这套废话来糊弄明府! 作死啊! 他们不停摇头叹气,皆以为唐矩不会相信。 “原来还有如此渊源。” 唐矩却点了点头,“既然是古籍上记载的美食,想必必有独到之处。本官听说,可以免费试吃一份是吧?” “没错!” 苏贤心头狂喜,县令果然不是为了找茬而来! 他有信心,只要县令尝上一口,就会爱上这个滋味。 然后经县令金口那么一宣传…… 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风,将县令给吹了来。 然而,一旁的张翠花却已陷入呆滞,没有任何动作。 “张姐。”苏贤手肘碰了她一下,茫然看过来,苏贤笑道:“现炸一份,明府要试吃!” “哦哦!” 张翠花立即反应过来,压抑着心头的狂喜,开始炸臭豆腐。 明府来此,竟然是为了试吃臭豆腐而来,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县令虽然只是一个七品小官,但自从柳蕙香被赶出家门之后,她们俩主仆流落在外,单单一个衙役,或者里正什么的,都能随意驱赶她们…… 像今天这样,县令亲至,近距离接触一县之父母官,还是首次。 心情激动的张翠花,感觉炸臭豆腐的手都有些抖…… 她是吃过臭豆腐的,心里明白,只要县令一尝,此事必有转机! 罗掌柜等邻居们,彼此交换了眼神,不约而同后退一步,面色凝重。 在他们看来,臭豆腐一旦入了明府之口,立即就会被吐出……到那时,苏贤的罪过就大了。 刚才,他们还想着,冒险替苏贤求情,毕竟是十余年的邻居。 可是现在,县令亲至,苏贤不主动撤掉臭豆腐摊不说,还诱惑明府试吃,简直就是做了个大死! 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纷纷后退一步,表示不再参合此事,只暗地里摇头不止…… 正文 017 穷逼县令 “爹你真要试吃么?” 唐淑静侧目瞥了眼刚出锅的臭豆腐,长袖捂鼻,黑珍珠般的美眸闪过一丝嫌弃,拉住唐矩的胳膊,意在阻止。 爹? 苏贤抬头看去,这位姑娘原来是唐县令的女儿! 仔细打量,此女十六七岁,身材高挑,主要是一双腿很长,瓜子脸,齐眉刘海,上身穿着交领窄袖白色上衣,裹得严严实实。 不过胸前貌似平平,只有对a的小规模。 腰肢被腰带勾勒出盈盈一握,下面也是白色的绣花罗裙,裙边有湖绿色的滚边,整个人看起来英气十足,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唐矩还没有回话,唐淑静暗咬银牙,豁出去般,说:“要不女儿替你试吃吧?” “不可,不可。”林捕头屁颠屁颠跑来,笑道:“不劳明府和二小姐,还是属下来吧,属下不怕。” 唐淑静满意点头,这个小弟没有白收。 而唐矩乍见林捕头,脸色就是一变,斥道:“林捕头,你怎生还在此处,你不是应该很忙吗?” 林捕头笑容一僵,连道:“是是……”后退着消失在人群中。 “炸好了吗?”唐矩扭头看着张翠花,暗中吞口水。 刚才在城墙上,对这股臭味产生馋意之后,他的嗅觉细胞仿佛发生了变异。 明明很臭,但闻起来却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他已迫不及待。 “炸好了,明府请用。”张翠花将碗筷递过去。 “爹……别吃!”唐淑静花容失色,连忙阻拦。 但唐矩还是将碗筷接在了手中。 他夹起一块,送到唐淑静嘴边,笑道:“那就由你先尝尝吧。” “臭死了,我才不要,这玩意儿不能吃!”唐淑静侧过头去,做呕吐状,忘了方才的话。 苏贤闻言,眉头一挑。 这句话,他可是记住了! “哈哈!”唐矩无师自通,夹着臭豆腐送近鼻前深深一嗅…… “明府!”县丞等人都吓了一跳,在他们看来,唐矩此举,有点那啥。 “……” 罗掌柜等邻居,又齐齐后退一步,不停摇头叹气。 张翠花屏住了呼吸,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屋内,厨房门口,柳蕙香探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红润小嘴微张,贝齿微现,两手交叠按在雄伟起伏的心口,屏气凝神。 终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唐矩将一整块臭豆腐送入口中。 整条街都安静了。 每个人都睁大了两眼,宛如雕塑,只有唐矩咀嚼的嘴在动。 哦对了,还有他颌下的山羊须。 “爹,你……你感觉如何?” 唐淑静黑珍珠般的美眸瞪圆,上下扫描着唐矩的脸,做好了唐矩一旦中毒就扛着他直奔医馆的准备。 她还抽空瞪了苏贤一眼,大意是说:“待会儿找你算账……” 苏贤信心十足,见她瞪来,便反瞪回去,针锋相对。 所有人也都盯着唐矩,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柳蕙香、张翠花继续屏着呼吸。 县丞、衙役、胥吏等面色各异。 罗掌柜等邻居又后退一步,心道:“完了,完了,明府果然中毒了……” “爹,你倒是说话啊!” 唐淑静有些着急。 然而唐矩只顾着吃,吃完后又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直至将一份臭豆腐全部吃完,他才朗声赞道:“好吃,美味,果然滋味独特、奇绝!” 呼! 苏贤、柳蕙香,还有张翠花,都松了口气。 妥了! 唐淑静、县丞等人一脸错愕加不解。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们,差点一头栽倒! 没听错吧? 明府竟然夸赞臭豆腐“好吃”? 还“滋味独特、奇绝”? 可是……真的很臭啊! 这玩意儿真能入口? 不过转念一想,县令对他们来说,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人家没有必要说谎! 那么也就是说,臭豆腐是真的好吃! …… 苏贤见唐矩吃完后,不停砸吧嘴,知他意犹未尽,便识趣的吩咐张翠花:“张姐,再炸一份,臭豆腐滋味奇特,请明府再次品尝。” “好。”张翠花立即动手。 “不用了!”唐矩伸手阻拦,面色一正,道:“本官身为乐寿县父母官,当以身作则,不可以官位压人!试吃一份,便只能试吃一份。” 县丞愣了一下,立即拍马屁:“明府仁义啊,属下等当以明府为榜样才是!” “明府仁义!” “明府是个大大的好官……” “……” 胥吏、衙役、民众等一起附和。 唐矩的面皮有些挂不住,他素来贤明,足以担当“仁义”之名。 不过这次却是因为……兜里没钱的缘故。 嗞嗞! 嗞嗞! 张翠花没有理会唐矩的阻拦,早将一盘新鲜臭豆腐倒入油锅中开炸,还说:“臭豆腐真的很好吃,明府不妨多尝尝。” 唐矩嘴角一扯,闻着热油激发的香……臭味,他不争气的吞咽着口水,刚才是真的没有吃够。 可是兜里干干净净,怎么办? 身边都是属下与治下之民,若让他们得知,身为一县父母官的他,竟然连买一份臭豆腐的钱都没有,丢脸可就丢尽了。 对了。 唐矩忽然侧头,看着女儿唐淑静,咧嘴一笑。 唐淑静一愣,缓缓伸出少女玉手捂住钱袋。 两父女隔空展开了一场眼神交流: 唐矩:“闺女,借我五十文钱,等俸禄下发后就还你。” 唐淑静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捂紧钱袋:“不行啊爹,娘亲吩咐过,不能借钱给你,不然娘亲会克扣我的月钱。” 唐矩:“怕啥,你知我知,你娘不知,不会有事的。” 唐淑静:“可是……” 唐矩:“女儿啊,身为女子,还是待在闺中为好。你应该跟着你姐姐好生学习……” 唐淑静:“好好,爹你别说了,我借给你还不行么。” 唐矩满意的笑了。 唐淑静抿着鲜红的小嘴,刚从细细的腰上取下钱袋,就听苏贤说: “明府尽可试吃,因明府是第一个试吃之人,对我们来说意义重大!可以一直试吃,直到明府不想吃为止!” “还有这条规矩?”唐矩一愣。 “原来没有,现在有了。”苏贤笑道,就算让他敞开了肚皮吃,也吃不了多少,臭豆腐不能多吃。 “这样啊……”唐矩咧嘴一笑,暗中对唐淑静摆了摆手,看着张翠花说:“张姐,炸快一点……” “……” 一脸幸福的唐矩,连吃两份臭豆腐后,忽然想起苏贤方才所说的《齐民要术》。 苏贤说,该书曾是他家里的藏书…… 这年头,能有藏书的人家,大多都是世家大族。 世家子弟! 唐矩抬眼,仔细打量了苏贤一番,只见他身着儒衫,谈吐从容,面皮白净,五官俊朗,一表人才! 不似凡夫俗子。 尽管面庞阴柔了些,但胜在一对剑眉气韵昂藏。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 “苏贤,莫非你是世家子弟?”唐矩审视着苏贤,眼神悄然起了变化。 正文 018 县令:叫我世叔 苏贤持礼道:“学生苏贤,祖籍京城……” 身份来历没有必要保密,既然县令问及,苏贤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包括“来自京城苏家”、“父亲是庶子”、“脱离家族落户乐寿县”等等,没有任何隐瞒。 屋内,厨房门口。 柳蕙香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局势。 对于苏贤的身份来历,她其实早就知道,如今再听苏贤提及,她心头忽然一动。 “我虽然出生在书香世家,还是嫡女,但却被赶出家门,流落在外。”柳蕙香左手食指伸出,尖尖细细,这些年虽然干了些粗活儿,但还是小姐的手。 “苏公子虽然是庶子,但毕竟出自大族,又与家族断绝关系,潦倒落魄。”她又伸出右手食指,同样尖尖细细,白如葱段。 两指并拢。 她喃喃道:“我与苏公子同病相怜,而且,苏公子似乎……不会被我克制。” 红鸾星猛然一动! 柳蕙香刹那呼吸急促,酥胸起伏。 她扶着厨房门框,稍微探头,细细盯着臭豆腐摊前那道傲立的背影。 目光温柔,似乎能滴出水来。 以前,柳蕙香认为是她克了苏贤,导致苏贤穷困潦倒,心里对他满是愧疚,有种补偿的心理。 可是现在,她隐隐觉得,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他们,是一对绝配! 她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真的好想找个人发泄出去啊! 臭豆腐摊前,苏贤还在讲述着自己的身世来历。 唐矩认真听着。 唐淑静眉毛一挑,乌黑大眼上下扫描,虽然不满苏贤“用毒物毒害父亲”,但眼中也多了一丝异彩。 罗掌柜等街坊邻居们,还处于呆滞状态,他们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闻起来臭烘烘的东西竟然是美味? 很快,苏贤讲完。 “京城,苏家,庶子,与家族断绝关系……” 县令唐矩凝眉沉思,盯着苏贤的脸看了又看,而后惊问道:“苏贤,你父亲是不是名叫‘苏正’?” “明府如何得知先父名讳?” 苏贤吃了一惊,方才讲述身份来历之际,因原主先父已经去世,他便没有提及“苏正”这个名字。 却是没有想到,这两个字反而从唐矩口中说出。 “哎呀!” 唐矩拍手大喜,朗声道:“苏贤侄,本官是你父亲的同窗好友,我们一起寒窗苦读十年,并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明府,这……”苏贤震惊,而后释然。 不错,原主的记忆中,苏正的确提及过年少读书之时的同窗,似乎就是姓唐。 不仅苏贤震惊,柳蕙香、张翠花两主仆也吃惊不已。 唐淑静渐渐张大鲜红的小嘴,不可思议盯着苏贤,显然她知道唐矩有个同窗,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 县丞、主簿、衙役等人,面色各异。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猛然从“臭豆腐怎么可能是美味”的呆滞中惊醒。 他们知道苏贤的身世,落魄的世家大族子弟罢了。 但是没想到,苏贤竟与高高在上的明府有这样一层关系。 十年同窗,还结拜成了兄弟…… “书呆子要发达了!”这是邻居们的心里话。 “明府……果然是先父的同窗?”苏贤喃喃,心思也活络起来,他是个现实的人,能否从这层关系中捞点好处呢? “苏贤侄,你应该叫本官‘世叔’!”唐矩笑呵呵。 “世叔!”苏贤立即打蛇随棍上。 “切!” 唐淑静瘪嘴,黑亮的美眸闪过一抹厌嫌,并傲娇的别开了头去。 唐矩哈哈大笑上前两步,用力拍打苏贤肩头。 重新打量着苏贤,笑道:“难怪刚才本官看你面善,在哪儿见过似的!苏贤侄颇得乃父遗风,果然是一表人才!” “多谢世叔夸赞。”苏贤恭敬作揖。 “诶诶。”唐矩笑着摆了摆手,忽而面色逐渐肃穆,道:“本官听你称你父亲为‘先父’,莫非……” 苏贤面色一黯,道:“家父和家母数年前已经先后仙去……” “节哀!”唐矩重重拍了苏贤肩膀两下。 两人面色肃穆交谈了几句,都在追忆已经过世的苏正。 随着新一份臭豆腐出锅,这个悲伤的话题才终结。 “苏贤侄,本官给你介绍一下……”唐矩一边吃着又臭又香还烫嘴的臭豆腐,一边指了指唐淑静,道:“这是本官第二女,名叫‘唐淑静’,你们年轻人之间可以多多交流。” “爹……”唐淑静不满,拉着唐矩的胳膊左右摇晃,白眼瞥了苏贤一下,似撒娇的说:“女儿才不要和他交流。” “嗯?” 唐矩面色一正,两眼一瞪,威严十足。 唐淑静立即矮了半截,不敢再说话。 还悄悄摸摸朝苏贤吐出一点粉嫩的丁香小舌。 “没规没矩,什么他他他的,要叫‘世兄’。”唐矩的声音十分威严。 唐淑静不情不愿,随意拱了拱手,叫道:“世兄!”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作揖还礼道:“贤妹!” “贤……贤……贤贤妹?!”唐淑静好似被踩中了尾巴的小猫,激动得浑身乱抖,朝苏贤怒道:“你才是贤妹,你全家都是贤妹!” 看她这个样子,颇似二十一世纪的少女,不愿过“妇女节”,认为“妇女”把她们喊老了…… “放肆!” 唐矩怒斥,颌下山羊须都翘了起来。 唐淑静如此言行,让他脸上无光。 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唐家的嫡系,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 苏贤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显得大度的样子,说:“世叔息怒,既然贤妹不愿学生叫她为贤妹,那就叫‘唐姑娘’好了,唐姑娘!” 唐姑娘,果然比贤妹顺耳多了,唐淑静满意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然而,唐矩的怒斥又来了:“你看看你,女儿家家的,成何体统,再看看你世兄,知书懂礼,高下立判!” “我……”唐淑静张大了鲜红的小嘴,但不敢反驳,最后只得美眸一翻,狠狠瞪了一眼苏贤。 苏贤大人有大量,不与她一般见识。 唐矩连吃五六份臭豆腐后,感觉吃够了。 临走之前,留下两句话。 第一句:“苏贤侄当以学业为重!” 第二句:“在学业上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到衙门来找本官。当然,没事也可以来找我,我们叔侄好好叙一叙!” 正文 019 一腔柔情 翌日。 一大清早。 柳蕙香家里。 磨盘转动的声音连绵不绝。 张翠花好似永远不知疲惫,饭桌那么大的磨盘,在她手上好似一个小玩具,持续输出。 柳蕙香俏丽石磨之旁,容光焕发,肌肤白皙涓细。 今天,她里面围着大红鸳鸯抹胸,鼓鼓胀胀,外罩丝质窄袖直襟褙子,下面穿着湖绿绣花罗裙,两点小小的绣花鞋时隐时现。 因为干活儿的缘故,她还系了一条白色丝质围裙,围裙在腰后打了个结,将纤细的柳腰勾勒而出。 苏贤依旧是个“看客”。 他坐在靠墙小木桌旁,两大碗浓粥下肚,有些撑,手上捧着一卷书,据柳蕙香说,这是她从娘家带出的珍贵藏书,外面没有的。 柳蕙香被赶出家门,并非净身出户。 苏贤的目光在书卷上停留不住,老是往石磨那边滑去。 年少慕艾。 柳蕙香之所以被称为“豆腐西施”,并非没有由头,身材、脸蛋、气质,每一样都极为出挑,豆腐西施之名当之无愧。 唯二的遗憾,就是她头顶恶名,还有年龄早已不是十八九岁的妙龄。 但这些“遗憾”对苏贤来说,都不是问题。 他信奉颜值既正义! 相较于上次,柳蕙香今天这件大红绣鸳鸯的抹胸,与她白嫩涓细的肌肤互相映衬,极为夺人眼球。 教人挪不开眼。 宋抹这种型制的汉服,最能凸显女人味儿。 它直接将抹胸展露人前。 爱美的女人们精心雕琢这块布料。 绣花、绣鸳鸯,更有甚者用金银丝线来绣,五彩缤纷,精美华贵,裹在胸前,让人无限遐想…… 苏贤这个位置,滑动眼珠便能看见柳蕙香的侧身。 她的身材非常不错,所以这身着装,除了显得温婉之外,还有一种“即将爆炸”的震撼。 苏贤自认为不是下流胚子,但眼珠总是不自觉滑过去。 异性相吸,宇宙至理! 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 又一次将眼珠滑过去,细细欣赏了一会儿,苏贤发现了一个问题。 既然她身材如此爆炸,但为何没有像水波纹那般乱晃呢? “束胸!” 苏贤想到了这个更神秘的物件儿。 那是一条布,裹在身上用的…… 苏贤心头不由浮思:“即便裹了束胸,她还是如此……给人难以掌控的感觉,若没有裹呢?” “这玩意儿对女性来说是摧残,应当废除,还有,她难道不觉得气闷么?” 蓦地,苏贤想起数日前,在二楼那个房间,屏风后面,撞见柳蕙香晾晒的衣物那次。 衣物旁边就有几条长长的布条,还有一个随风罩在了他的脸上。 苏贤当时认为那是披帛,挽在手臂上的一种长布条。 但此刻,他猛然醒悟过来。 那应该就是“束胸”! 难怪,当时柳蕙香的反应是那么的激烈…… 正胡思乱想间,柳蕙香手握木勺,将泡发的黄豆倒入磨眼后,扭过头看着苏贤笑道:“苏公子不妨猜猜看,昨天臭豆腐赚了多少?” 苏贤回神,目光上移。 她笑起来很好看,让人如沐春风。 还有她那双水眸中,似乎带着丝丝崇拜。 不过,除了丝丝崇拜之外,还有一抹羞涩与不自然。 大抵,她方才回头的那一刹那,发现了苏贤眼中射出的两道火辣辣目光。 直勾勾的盯着她的…… 胸。 苏贤淡定收回目光,想了想后说:“昨天经明府试吃之后,我们的臭豆腐摊,差点被慕名而来的客官们掀飞。” “但试吃的人比较多,我料想……应该没有赚到什么钱吧?” 昨天,县令唐矩吃完臭豆腐后,大为满意,回去逢人便说臭豆腐是如何如何的滋味奇绝,不可不尝。 县令乃一县之父母官,他的话很快就在整个县城掀起了波澜。 慕名而来的客人络绎不绝。 刚开始时,他们也被那股臭味唬住,不敢吃,但想到县令的说辞,便捏着鼻子送入口中…… 这一吃,不得了。 一传十,十传百,涌来的人更多。 直至将所有臭豆腐都卖完。 …… 柳蕙香抿了抿嘴,苏贤的目光虽令她感到不自然。 但不知何故,她反而……挺了挺。 或许,是因为昨天在厨房门后,忽然明悟她和苏贤是绝配的缘故。 这是芳心暗许了呢! 虽然遭遇了数庄失败的婚事,但柳蕙香对美好的婚姻生活,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幻想,哪怕以前曾自欺欺人的对张翠花说过:“我这辈子都不嫁人了!” 她已积攒了数年的柔情蜜意。 如今快要溢出来了。 再者,柳蕙香是个正常的成年女性,体内荷尔蒙不受人为控制的分泌,所以她的柔情蜜意中,不可避免的加入了许多羞人的幻想。 这些幻想,她自己都不敢直面以对。 苏贤那略带侵略性的目光,好像一根针,扎了她一下,但随即就被满腹柔情修复,然后又被扎一下,又被修复…… 如此反复,起起落落,欲罢不能! 所以,她并没有责怪苏贤非礼勿视。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男人打扮得非常帅,走到街上被美女们惊呼围观,美女们放肆大胆的视线,会让他感觉开心,而不是说一句:“不知羞耻!” 当然,也只有苏贤,才能得到柳蕙香的原谅。 若是其他男子,敢如此看她,她早就吩咐张翠花动手了。 …… 柳蕙香定了定神,笑道:“公子错了,昨日试吃的人虽多,但回头客亦有不少,按十文钱一份,我们足足卖得三千文!” “三千文?!”苏贤吃惊。 “不错,刨去成本,净赚两千文左右!” 柳蕙香美眸泛丝丝崇拜,“单靠做嫩豆腐,赚两千文需要十余日的功夫,而凭借臭豆腐,短短一日便赚到了这么多,而且还有那么多试吃的。” “这一切的根本,都源于公子的臭豆腐!”她嫣然一笑,犹如百花盛开。 以前,她在娘家做小姐的时候,也是个不知民间疾苦的。 后来被赶出家门,才知道一文钱也得来不易,底层人生活艰难。 正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才能掂量出臭豆腐的价值,一日的功夫,抵得上她们做十余日的嫩豆腐。 很不简单! “这其实没有什么……”苏贤笑着摇了摇头,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堪堪用来解决温饱而已。 “苏公子不用妄自菲薄,奴婢也没有料到,臭豆腐竟然如此赚钱,这很了不起!” 张翠花一边推磨,一边插话:“以后我和小姐多做些臭豆腐,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她还有一句心里话没有说:“苏公子是个有能为的人,将小姐托付给你也不无不可……”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0男儿何以为家? 磨完泡发的豆子,沥出豆浆,搬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依旧是柳蕙香点豆腐,其余粗活儿全由张翠花一人全包。 将凝结的豆腐倒入木制模具中,压上重物,现在就等待豆腐成型了。 “翠花,还是你出门跑一趟吧。” 柳蕙香用一块毛巾擦着手,“找张木匠打造的木盒要催一催,还有找李木匠打造的支架,也催一催,我们等着急用。别忘了稻草……” 昨天下午,臭豆腐摊收摊后,苏贤和柳蕙香曾商议过,要扩大臭豆腐的制作规模。 那种首饰木盒,不太合用,需要找木匠专门打造。 二楼那个房间虽大,但木盒只摆在地上,有些浪费空间,所以苏贤设计了一款木制支架,增加空间利用率。 “小姐,可是……”张翠花欲言又止,看了眼苏贤。 她虽然重新认为,可以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了,但这还没有成亲呢,孤男寡女…… “早去早回,我们急用木盒与支架,可以多给木匠一些钱。”柳蕙香催促。 “那……好吧。” 张翠花终究开门而去。 偌大一个家中,又只有苏贤与柳蕙香两个人了。 这次比上次自然得多。 但柳蕙香还是不由自主代入到某种奇怪的剧情之中…… 毕竟女儿家心思细腻,脑补的功能强大,还擅长自己说服自己。 “柳夫人,我们这就开始吧,早点弄完早点完事。”苏贤正色道。 “这就……开始了么?”柳蕙香缓缓后退一步,原本白嫩涓细的脸上刹那染霞,娇羞如少女。 “嗯。” “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回房?” “回房?做什么?” “做……做……”柳蕙香都快站不稳了,这种事儿难道还需要说破么?好羞人! “……” “从豆腐的压制时间开始。” 苏贤走到豆腐成型的模具前,准备开讲。 然而却见柳蕙香低头站在那里,一幅不胜娇羞的模样,他有些懵。 苏贤所说之事,其实是“指点柳蕙香制作臭豆腐的关窍”之事。 前两次虽也大批量制作了臭豆腐,但苏贤并未详细讲解其中原理。 现在补上。 以后他就可以不再插手,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柳夫人?” “哦。” 柳蕙香回过神来,羞愧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但也莲步轻移走来,站在苏贤身旁,并肩而立,一起看着正被重物压着的豆腐成型模具。 苏贤开始讲解,嫩豆腐压制的时间,与臭豆腐压制的时间截然不同…… 讲着讲着,苏贤忽感身旁的佳人凑近了一些,一抹迷人的妇人暖香袭来,萦绕鼻尖,让人心神止不住的荡漾。 苏贤没有在意,只觉得柳夫人真是个妙人,她身上好香啊! 一会儿后,柳蕙香又凑近了一些。 两人肩膀相隔仅有半寸。 明明没有接触,但不知怎的,心里好像有块钢铁被磁铁吸引了般,苏贤心里躁动难安,总想扭头看一眼身侧的佳人。 借着一个空档,他后退一步,微微扭头,看见了柳蕙香的侧颜。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从侧边看去,脸颊的曲线非常优美,不过脸面和耳根都已通红一片…… 他还发现,柳蕙香耳后的肌肤,与脖颈间的肌肤,竟然也是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没有一丝瑕疵。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浑身上下都是一个“色号”,通体雪嫩。 真是一个瓷娃娃。 …… 讲完了压制豆腐的时间,二人又来到二楼,存放臭豆腐的房间。 这次讲的是臭豆腐的发酵原理,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初时,苏贤讲得认真,柳蕙香也听得仔细。 忽然某一刻,正讲得起劲的苏贤,感觉身旁没了动静。 扭头看去,只见一双灿若星辰的水眸正直直的盯着他。 刹那四目相对。 那个眼神…… 苏贤早已不是书呆子,岂能看不住,她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倾慕! 眸光溢彩,心灵碰撞,两人的灵魂似乎握了个手,来了场“灵魂交融”。 苏贤的内心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很快,柳蕙香别开头去。 苏贤心潮起伏,隐约捕捉到了她的心迹,并在脑中回放他与柳蕙香接触的一幕幕…… 臭豆腐发酵原理的讲解,还在进行着,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还经常不约而同同时抬眸看向对方。 换个说法就是:眉来眼去。 某种东西在急剧升温…… 柳蕙香对苏贤,最开始是感激,因为苏贤作为邻居,没有谩骂与驱赶她们主仆。 接着,感激演变成浓浓的愧疚,因为柳蕙香认为,苏贤穷困潦倒是被她克的。 愧疚,使柳蕙香心生补偿的心理。 这也是她大力支持苏贤做臭豆腐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已经陷进去了。 她孀居数年,只接触了苏贤一个男子,而且从感激,变成愧疚,再变成想要补偿。 她心里始终都装着这个男人,这便是女人沦陷的第一步。 随着接触的增多,臭豆腐的成功,以及昨日苏贤讲述自己身份来历之时,柳蕙香的“明悟”,再在她那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的驱使之下,终究不由自主的迈出了这一步。 那个眼神,就是赤果果的暗示。 世人皆以为男人比女人更为主动,更为大胆,其实更主动更大胆的是女人,不过都是暗示罢了。 …… 至于苏贤,他对这份倾慕,也十分心动。 理由? 亲手研究一下柳蕙香到底是不是浑身雪嫩的理由,是否足够? 但是! 他心念一转间,将这份心动慢慢压制下来。 目前,他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 想在万恶的封建时代活得滋润,还需要权和势! 当然,多多的银子也必不可少。 没有权、势、银子,苏贤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何以为家? 诚然,他可以不管这些,毅然选择结婚,但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稍不注意就家破人亡,家中女眷说不定还要被罚没为奴啥的,太吓人了! 那不是苏贤的追求! 既想姬妾成群,那么自身必须要硬,不然顶不住。 不说站在权力之巅,至少也需要一定的自保之力才行。 他现在真是一点权势也没有,一介白丁! 那么如何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呢? 这两天苏贤曾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通过读书,考上进士,然后做个小官,再一步步往上爬……这的确是正途,但太慢太慢。 等到获得足够安全感的那一天,只怕人都老了。 人都老了,还要一群姬妾作甚! 所以苏贤认为,只能另辟蹊径,乐寿县县令唐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苏县虽然喊他一声“世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突破口罢了。 这层关系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比如,苏贤的父亲苏正,与家族断绝关系,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之后,为什么没有去投靠同窗兼结拜兄弟的唐矩? 还有,落户乐寿县之后,为了供养苏贤读书,家里曾一度十分拮据,但也没见苏正去求唐矩支援一二? 苏正不是傻,而是没有等价的利益去做交换。 利益交换,才是维系关系的不二法宝! 可是苏贤堪堪解决温饱而已,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去和县令唐矩做交换呢?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1唐矩的烦恼与乞丐女 县衙。 县令唐矩的值房。 午时已过,唐矩凝着眉头翻阅公文,一卷又一卷,桌上放着三菜一汤,那是他的餐食,但直到凉透也未动一筷。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将路径瀛州,此事本就已令他压力山大,但偏偏又出了人命大案…… 咚咚! 敲门声轻响。 “谁呀?”唐矩略微一顿,放下文书抿口浓茶。 “启禀明府,县丞、主簿、县尉,还有林捕头到了。”门外是胥吏的声音。 “进来吧。”唐矩精神一震。 四人鱼贯而入。 县丞、主簿、县尉还算镇定。 林捕头哆哆嗦嗦,始终都低着脑袋。 见礼毕,县丞等首先禀报了各自管辖的事务,如风俗、赋税等,没有任何问题,唐矩缓缓点头。 最后轮到林捕头,上前两步,依然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唐矩面色一沉,问道:“林捕头,城墙命案进展如何?可曾抓捕凶手归案?” “回禀明府……该案发生之地在城墙,又在深夜,没有任何目击之人……且作案凶手手段高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直接说查到了什么?”唐矩面色再次一沉。 “没……没有进展……” “废物!”唐矩大怒,拍案而起,颌下山羊须乱抖。 林捕头吓得跪地,连道“属下无能”的同时,暗暗祈祷大救星唐淑静尽快赶来。 县尉上前作揖道:“明府请息怒……” 唐矩坐回椅子,揉着太阳穴,沉声道:“命案不结,倘或兰陵公主追责,我等头顶乌纱难保,你教本官如何息怒?”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齐齐摇头。 “爹!”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吱嘎一声,房门已被推开,一位大长腿的英气少女一冲而进。 唐矩愣了一秒种,板着一张威严的脸斥道:“没规没矩,风风火火,吵吵嚷嚷,你这又是干什么?” “爹爹息怒,女儿知道爹爹烦恼城墙命案,故特来略尽绵力。”唐淑静侧头撇了眼林捕头,秀眉一挑。 林捕头大感安心,被大哥罩着的感觉真好。 唐矩面色缓和下来。 县丞等人对唐淑静虽颇有微词,但此案牵扯甚大,此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爹,您怎么还没有吃饭呢!”到底是亲闺女,一眼就瞧见桌上凉透的饭菜。 “没胃口,吃不下。” “爹,公事虽重,但身体也重要啊……”唐淑静轻声劝道。 唐矩轻叹口气,这个女儿虽然不着调,但也懂得关心人,让他心里一阵暖和…… 等等,唐矩猛然抬头,喜道:“本官想到了一个主意,诸位且听是否可行。” “明府请说。” “悬赏!” 唐矩起身,朗声道:“张贴,谁若能提供此案的线索,本官……” 唐矩肉痛了一下,“本官以个人名义赏一千两!不仅如此,本官也会将他奉为座上宾!” “爹爹,您哪来的一千两?”唐淑静黑白分明的美目错愕。 “座上宾?”县丞等人的关注点又不一样。 县令的座上宾,表示此人由县令罩着了,在本县范围内可以横着走。 唐矩出自世家大族,还是嫡系,虽然这些年来世家衰弱,完全被皇权碾压,但傍上这条大粗腿也足以吃香喝辣。 县丞和主簿对望一眼,却摇头道:“不可,明府万万不可。若张榜悬赏,必然闹得满城皆知,此案……还是保密为妙!” 唐矩一愣,缓缓点头,面色有一丝不自然,“是啊,此案还是保密为妙。” 兰陵公主巡察,甚于京察,有些地方官府为了保住头顶乌纱,往往掩盖某些棘手之事,比如破不了的命案。 唐矩虽然贤明,但并非官场愣头青,若此案不能侦破,恐怕也只能采取这个法子。 商议一阵,没有头绪,县丞、林捕头等相继退出值房。 唐淑静担心老爹的身体,亲自热了饭菜,劝他吃饭,但压力太大的唐矩根本没有任何胃口。 “臭豆腐!”唐淑静两眸一亮,“爹想不想吃臭豆腐?” “这个……”唐矩口中莫名生津,那种又臭又香的滋味的确非常特别,他想吃,眉头不由舒展开来。 可是摸了摸干干净净的钱袋,刚舒展的眉头又阵阵紧蹙。 唐淑静瞧见他摸钱袋的动作,笑道:“只要爹有胃口,女儿可以请客,爹爹稍待,我去去就回!” 一刻钟后。 唐矩吃上了又臭又香的臭豆腐,果然胃口大开,许久未曾动筷的饭菜,也被一扫二光。 五脏庙被填满,他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但随即那犹如泰山般的压力又一次迫近。 “那个狡猾的杀手,究竟是谁?究竟藏在哪里?”唐矩喃喃。 …… 城内。 某条街道。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的乞丐女,粗麻衣服,打着补丁,头发散乱,走在闷热的街道,忽然仰天栽倒,直挺挺扑街。 “哪儿来的小乞丐?这是死了么?”街上行人迅速围拢过来,指指点点。 “应该是又饿又渴,晕了过去……” “……” 一丈开外,苏贤迈着轻快的步伐悠闲走来。 臭豆腐生意异常火爆,短短一个上午,就赚了一大堆铜钱,苏贤第一次“分红”,足足得了一千文! 他怀揣着一千文的巨款,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楼里爽一把。 ……酒楼。 他要放开肚皮大吃一顿,庆祝在万恶的古代站稳了脚跟,解决了温饱。 心情正美丽的苏贤,轻快走过围观人群,路人们的谈话声自动入耳。 嗯? 苏贤后退几步,也围拢过去。 他仔细看了看躺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小乞丐,嘴唇发干已经起皮。 “这一幕有点眼熟。” 苏贤很快反应过来,他刚穿越过来那会儿,不也正是躺在街上嘴唇发干起皮么? 围观的路人,没有一人施以援手。 苏贤犹豫一会儿,见街旁有座酒楼,便走过去掏出一文钱,对小二说:“舀一碗清水来,今天爷心情好,要做一回好事!” “好勒!”有钱自然好办事,小二迅速用粗瓷海碗送来清水。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2抽你大嘴巴 干渴! 极度缺水! 她感觉自己被埋在干旱的沙漠,身体一点点脱水,死亡的脚步也一步步临近。 忽然,不知何处凭空生出一股清泉,精准洒落她那干渴起皮的嘴唇…… 悠悠醒转。 入目是一只磕破了边角的粗瓷碗,碗中有一半清水,自己的上下门牙正死死咬着碗沿,鲸吞海饮。 她心头猛然生出警觉,急翻眼皮看向碗沿之上,那里有一张白净的少年脸庞,甚是俊俏! 同时,她的左手闪电伸入腰间,精准握住贴身的剑柄,并伴随着浑身一抖。 “不用害怕,慢慢喝。” 苏贤口气尽量温和,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咕咚! 咕咚! 乞丐女大口大口吞咽着,一双疲惫但锐利的眼睛,逐渐敛去杀机,握住剑柄的手也慢慢松开。 喝完了水,苏贤放下碗,蹲在乞丐女身旁一眨不眨盯着她。 等着她道谢。 在苏贤的认知里,做好事必有报酬,哪怕只是一句“谢谢”。 乞丐女背靠阴凉的墙角,一动也不动,一双还算清凉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却没有开口。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数息后。 苏贤面色微变,打破沉默:“你这个人是怎么回事?我花了足足一文,喂你喝水,你不说句谢谢也就罢了,还理直气壮的盯着我干嘛?” 乞丐女一动不动,不说话,一双清亮的眼眸一如既往的盯着他。 看起来像是活死人。 又是一阵沉默,大眼瞪小眼。 “看来是个哑巴,诶,真可怜啊。” 苏贤叹气,从装满了一千文……九百九十九文巨款的钱袋中,摸出十个铜板,放在乞丐女的粗布麻衣上。 乞丐女的眼珠终于动了。 她看了眼静静躺在衣服上的十枚铜钱,抬眸看着苏贤,从眼神中看不出任何神采,宛若活死人。 “你还嫌少!?” 苏贤跳了起来,捂紧钱袋。 乞丐女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苏贤跳了起来,她便稍稍抬头,保持紧盯苏贤的姿势。 “算了算了,看在第一次做好事的份上,我就……”苏贤万般肉痛,取出钱袋,数出一百个铜钱,一个一个丢在乞丐女的粗布麻衣上。 铜钱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拿着这一百文,去谋个差事,先活下来再说……嗯,一百文似乎有点少,罢了,给你凑个两百文!” 苏贤又抓出一大把铜钱。 乞丐女还是没有任何表示,坐在地上,背靠墙壁,一动不动。 她瞥了眼粗布衣服上堆积的两百枚金灿灿的铜钱,又抬眸以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盯着苏贤。 她似乎是个旁观者。 苏贤与之对视一会儿,而后大怒,指着她大骂道:“你别太过分啊!两百文已经不少了,你知道普通人赚两百文多么不易……” 面对苏贤的大怒和痛骂,乞丐女仍旧没有任何变化。 似乎苏贤的痛骂,是在骂别人,她只是一个旁观者。 啪! 苏贤拍了自己一巴掌,暗骂:“叫你多管闲事……罢了,看在你和我遭遇相同的份上,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哗啦啦! 苏贤从钱袋中倒出一大半铜钱,数出五百枚,放在乞丐女的粗布衣服上。 说道:“一共是八百文,足够你换身干净衣服,再谋个好差事……你好自为之!” 感觉付出巨大的苏贤,见乞丐女还是那副表情,他嘴角扯了扯,转身就走。 还碎碎念道:“妈的,老子再也不做好事了……” 表情与眼神始终都没有任何变化的乞丐女,低哞瞥了眼堆积在衣服上,好似一座小山的八百文,然后抬眸盯着苏贤远去的背影…… 这时,旁边有个观望已久的年轻乞丐,搓了搓手,慢慢摸近,准备抢劫那八百文巨款。 乞丐女一点一点转动脖子,没有任何变化的眼神,目送苏贤越走越远。 慢慢摸近的年轻乞丐大喜,这乞丐女应该是个傻子,他这样想到。 可是,他慢慢凑近后,那只刚刚伸出的手,眼见就要得逞,却被乞丐女闪电般一手抓住。 “啊!” 年轻乞丐惨叫。 他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铁钳夹住,并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 …… 苏贤按原路返回。 兜里只剩两百文,大吃大喝的计划延后。 路上,他顺道买了一点米,用来熬粥,碳水有了;又买了两只带羊肉馅的胡饼,蛋白质有了;最后再来一把青菜,维生素也有了。 营养丰富。 安全感的问题需要解决,但小日子还是要过起来。 臭豆腐摊前,客人依旧火爆。 苏贤身份不一般,直接插队,从张翠花手中接过一份臭豆腐,回去配粥,应该完美。 “苏兄!苏兄!” 这时,街头那边传来一个少年的喊叫声,有些着急,也有兴奋。 不过……酥胸? 谁这么粗鄙啊! 光天化日之下就乱喊,太没有素质了! 即便再喜欢那啥,也应该回去对着小娘子喊嘛,在大街上就…… 苏贤回头,一脸伟光正,准备以读书人的身份好好教训那粗鄙的家伙。 嗯? 苏贤眉头一挑,只见一个身着儒衫的青年飞奔而来,白面无须,五官秀美,竟是比他还更像小白脸! 主要是,苏贤看着他眼熟! 白面青年腋下夹着几个卷轴,身后跟着几个青衣书童……终于,原主的记忆浮现,苏贤想起来了,这位白面青年正是他在县学中的同窗兼好友—— 林川! 也是苏贤唯一的好友。 大抵,是因为林川出自世家大族同时也是庶支的缘故,苏贤是京城苏家的庶支。 林川父亲这一支混得比较好,执掌林家在瀛州的生意,在家族中虽然没有话语权,但胜在油水丰厚。 林川是家中独子,极得母亲溺爱,他的月钱没有上限! 苏贤的父母相继离世之后,生活越过越拮据,若没有林川数次慷慨解囊,原主估计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这是个真正的好哥们! 以苏贤两世为人的眼光,回思与林川交往的重重,也不得不承认,林川的确是一个值得深交的人。 “林兄!”苏贤笑着迎了上去。 “苏兄,苏兄……” 林川跑近,气喘吁吁,一手腋下夹着卷轴,一手用力拍着苏贤肩膀。 高兴道:“苏兄,你没有死就好,哈哈,今日县学放旬假,一走出县学大门我就听说苏兄差点……” “本来,我已寻思着为你送终收尸了……没死就好!” “……” 苏贤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同时黑如锅底。 刚一见面就“死”、“收尸”的乱叫,他可真是会说。 此人的确值得深交,但他这张嘴……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3品玉阁 苏贤瘪嘴,撇了眼林川夹在腋下的卷轴,问道:“县学放旬假了?” 旬假,没十天放假一天,与朝廷百官的“休沐”保持一致。 放假之前,县学封闭,数日前苏贤“被克死”的消息,直到今天才被林川得知。 “今天刚放!” 林川难掩高兴,低头看了眼腋下的卷轴,面色一愣,好似是说:“咦?我怎么还夹着它们?” 两个青衣书童跑近,连喘粗气,从林川手中接过卷轴,说:“公子跑得太快,卷轴还是小的们来拿吧。” 苏贤恍然明悟。 这位好友兼同窗,为了赶来见他,竟忘了将卷轴交给书童。 而是自己夹在腋下就赶了过来。 苏贤莫名有点小感动。 他正要说什么,却见林川鼻子翕动,循着味儿,整个人提线木偶般走向臭豆腐摊。 竟将苏贤直接晾在那里! 苏贤心里刚升起的一点感动,如一缕轻烟般被狂风吹散。 “这个就是大名鼎鼎的臭豆腐吧?”林川走到摊前。 “不错。”苏贤矜持的点了点头。 “闻起来果然臭味难闻,不过据说吃起来奇香无比,而且此物还是出自苏兄之手?”林川盯了眼“嗞嗞”冒烟的铜锅,眉头一挑。 “不错。” 林川撇了眼排成长队的食客,侧头朝苏贤挤了挤眼睛,最后转头向张翠花喊道:“给我来一份尝尝。” 张翠花有些拿不准,看向苏贤。 排队的食客们怒目而视,最后也看向苏贤。 “张姐,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林川,京城林家子弟。”苏贤介绍道。 张翠花点了点头,既然是苏贤的同窗,那么就是自己人,白吃加插队可以来一个“全套”。 排队的食客们泄气,不说同窗的关系,单单“京城林家”就不是他们所能招惹的,纷纷摇头。 世家大族虽然衰弱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林川呵呵笑了,得意的挺了挺腰板,他就喜欢这种“搞特殊”的待遇。 然而,苏贤紧接着又说:“林公子有得是钱,收他二十文一份!最后再请林兄去后面排队。” 林川的笑容刹那僵硬。 …… 苏贤和林川并肩而行,走向隔壁稍显破败的家。 林川一边走一边吃着臭豆腐。 “果然滋味独特,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这种美食……”林川狼吞虎咽。 苏贤手里提着胡饼、青菜和米,有一搭没一搭和他聊着。 “今日恰逢县学旬假,苏兄又死里逃生,我们不如去青楼快活一把,也好去去晦气。”林川忽然揽着苏贤的肩,毫不避讳。 “青楼?” 苏贤眉头一挑,压低了声音。 他毕竟是二十一世界的灵魂,当街讨论青楼,稍稍有些不适。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正从铜锅中捞出一份臭豆腐,乍闻“青楼”二字,她眉头就是一紧,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好久没去‘品玉’了,也不知小怜姑娘想我没有。”林川吃着臭豆腐,有些囫囵。 但他的声音绝对不小,立即引来臭豆腐摊前众食客关注的目光。 有鄙夷,有厌恶,但更多的是艳羡。 品玉,大梁名气最大的几座青楼之一,分店开遍南北州县,势力庞大。 “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去!”苏贤有些放不开,声音虽小,但也被凝神细听的张翠花听了去,她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我们瀛州的确偏僻了些,但小怜姑娘已是矮个里拔高个,算是不错了。” 林川一脸肉痛,拍着苏贤的肩头说:“罢了,这次就将小怜姑娘让给苏兄吧,我是不是很够义气?” 瀛州,远离京城繁华之地,又时常遭到辽国南下犯边的威胁,所以百业略显萧条。 就连本该繁荣hang盛的某些行业,也略显凋敝。 整个乐寿县可以拿出手的,仅品玉的小怜姑娘一人而已。 “不去,没钱。”苏贤摊了摊手,光棍拒绝。 “我做东,苏兄玩得开心就好。” “还是不去。”苏贤顿了顿,笑道:“不如请我去你家酒楼吃饭?” “也行,我们兄弟今天不醉不归,喝个痛快。”林川笑着点头。他心里想着,等赔完了苏贤后,再去品玉让小怜陪。 “……” 苏贤推开家门,将胡饼、蔬菜等搁上旧木桌,出门上锁,与林川勾肩搭背、说说笑笑扬长而去。 日渐西斜。 红彤彤的太阳周边彩围绕,傍晚的金光将整个县城都染上颜色。 臭豆腐摊早已收摊。 晚饭洗漱完后,柳蕙香与张翠花来到闺房,张翠花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 “小姐,这是今天臭豆腐摊的毛利。”张翠花将布包搁上木桌,发出“哐”的一声响。 “你先清点一下。” 柳蕙香端坐梳妆台,自顾卸妆。 铜镜里倒映着一张美艳的鹅蛋脸,五官秀美,水眸旺旺,柳眉细细,丰唇红润。 最重要一点,是她那如雪涓细的肌肤,嫩得似乎能掐出水。 柳蕙香卸妆之余,不由侧脸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 她已经很久很久未曾仔细打量过这张脸,上一次是十八岁?还是十九岁? 这张美艳的脸蛋相比于从前,多了些丰腴妩媚,少了些清丽脱俗,总的来说她还是非常满意的。 她芳龄二十五岁,身子已经完全长开,有着少妇般的丰腴冶艳。 但尚未婚配,还是处子之身,所以还保留着少女般的青涩水嫩。 两种风格杂糅在一起,青涩可人,艳丽无双,有种难得的媚意,难怪得了个“豆腐西施”的美名。 “小姐,今天下午在臭豆腐摊前,苏公子遇到了县学的同窗林公子。”张翠花在桌旁清点铜钱,叮叮当当的声音分外悦耳。 “他们都说了什么?” 柳蕙香一边卸妆,一边细细打量自己那张美艳的脸蛋,心头不由浮现出今日上午,苏贤那直勾勾的眼神…… “苏公子喜欢看我!”她心里这样想着,嘴角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同窗林公子说,要请苏公子去青楼,见那什么小怜姑娘。”张翠花答道。 什么?! 青楼? 小怜姑娘? 光滑的铜镜里,那张丰腴美艳同时又青涩水嫩的脸庞怅然失色,嘴角的笑容也消失,卸妆的动作刹那停止。 “苏公子去了……青楼……没有?”柳蕙香侧身,水眸紧盯张翠花,丰润鲜红的唇瓣吐出“青楼”二字时,俏脸悄然爬上丝丝红晕。 “苏公子说,都是些歪瓜裂枣,不去!”张翠花清点着铜钱,并未发现柳蕙香的异常。 “还有,小姐你听我说,那苏公子……呃?”张翠花侧身,发现柳蕙香面色和坐姿都不太正常。 “苏公子怎么了?”柳蕙香缓缓吐出一口气。 “苏公子似乎有一些腼腆,声音压得很低。我还发现,苏公子曾偷偷转动脖子四下打量。”张翠花说。 “噗嗤……” 柳蕙香转过身去,两手捂嘴,乐得花枝乱颤,刀削般的双肩轻轻颤抖。 披散肩头的乌黑秀发,如波纹般荡漾起伏,油灯的光芒一照,油光水滑美不胜收。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4女为悦己容 “小姐笑什么呢?”张翠花挠头。 “我曾听人说,那小怜姑娘也算颇有姿色,但苏公子却说人家是‘歪瓜裂枣’……噗噗噗……” 她趴在梳妆台上,脑袋埋在臂弯里,乐不可支。 张翠花也跟着笑了一会儿,但不知笑点在哪里。 一会儿后,柳蕙香卸完了妆。 张翠花说着林川邀请苏贤去酒楼吃饭的故事…… 柳蕙香没有仔细听,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一盒盒廉价的胭脂水粉,整齐陈列在桌面。 这些廉价胭脂,都是在乐寿县安家落户之后置办的。 柳蕙香头顶恶名,根本不敢出门,即便出门也是头戴幂篱,她那张美艳的脸庞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她早已没有浓妆艳抹的心思,每日只薄施粉黛而已。 反正没有什么人来看,昂贵的胭脂擦在脸上又有什么用呢? 这些廉价的胭脂,陪伴了她好些年。 但是现在,柳蕙香觉得它们不够好…… “翠花。”柳蕙香打断她的唠叨。 “小姐有何吩咐?” “你明日出门,去城东的‘春绘堂’,采买一些好用的胭脂水粉。” “?”张翠花一怔。 “记得以前,在娘家我就喜欢用‘春绘堂’的胭脂水粉,闺中姐妹们也都用那个。”她面露一丝回忆。 “小姐,为什么……” “别问,你只管去买就是了。”白嫩涓细的丰腴脸颊泛起丝丝红晕,女儿家的小心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呢? 好在张翠花没有刨根问底,清点了铜钱,伺候柳蕙香洗脚后,便端着洗脚盆出门而去。 临出门前,柳蕙香叮嘱道:“要买最贵的!” 按照以往的作息,现在应该吹灭油灯上床睡觉。 但今晚却无心睡眠。 她将堆积在衣柜中最下层的衣裙取出,那是她最好看、最奢华的衣裳,在衣柜中闲置了好些年。 柳蕙香兴致勃勃,嘴角挂着笑意,将一件件漂亮衣裳和裙子取出,放在床上。 来回摆弄,挑出以前最喜欢的一条红色裙边绣金丝纹的罗裙,准备换上试一试。 结果尴尬了。 裙子是一条好裙子,她的身材也极为出色。 但这条裙子毕竟是在几年前置办的,穿在现在的身上,略小。 尤其是胸前,绷得太紧。 不合身! 不过她又想起,苏贤今天看她的那直勾勾的目光,一大半都落在她胸前,她便知道苏贤喜欢她这样的。 当今大梁风气开放,尤其是那位女皇登基之后,据说宫里的女人们都以“胸中有沟壑”为傲,且十分节约裁剪衣裳的布料。 皇室引领民间风气,使得越来越多的男人喜好胸怀宽广的女子…… “诶!” 柳蕙香换下那条罗裙,坐在床沿,心里默默盘算,这么多年来竟未曾好好的置办一两件像样的衣裳。 女儿家的门面十分重要啊! 很快,她心里有了主意,将所有衣裳都收回衣柜后,稍稍提高了音量喊道:“翠花?翠花睡了没有?” 没有回应。 柳蕙香抿嘴,再次提高音量。 “小姐有何吩咐,奴婢来了,小姐莫急……” 三更半夜小姐呼唤她,这种情况非常罕见,张翠花翻身就爬了起来。 咚咚咚 数息后,张翠花敲门,她住在隔壁一个房间。 柳蕙香拉开门闩。 张翠花进屋后仔细瞧了瞧屋内的情况,见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后才问有何吩咐? “你明日采买胭脂水粉的时候,顺便去城西的布庄扯几匹绸布回来……” 油灯下,柳蕙香详细讲解了需要什么样的布,每种布需要多少。 吩咐完毕,张翠花离开。 柳蕙香熄灭油灯躺上绣塌,但还是睡不着。 于是,她便在心里构思即将面世的、美丽的、非常搭配她的罗裙的种种细节。 比如哪里需要弄一个褶皱,哪里需要绣什么图案等等,详细而繁复。 …… 午夜。 月圆。 仔细看能看清月亮表面的阴暗纹络。 整个乐寿县县城仿佛陷入了沉睡,除个别繁荣hang盛的街巷之外,大片区域都静悄悄一片,只有打更人出没其间。 品玉,城中最大的青楼,林川已经被一堆莺莺燕燕包围。 醉仙楼,苏贤酒足饭饱,因为被灌了许多酒水,他便在酒楼的某间客房中睡下了,没有回去。 县衙,后宅。 后宅是县令家属居住之所,戒备森严,但忽然喧哗四起,县令唐矩从睡梦中惊醒,一坐而起。 “夫君?”县令夫人也被惊醒。 “爹,是我,女儿有要事禀报,事关城墙命案。”门外,一个少女的清脆声由远及近。 “是静儿。”唐矩松了口气,在县令夫人的伺候下披上一件长袍,打开房门。 “怎么这么吵?”唐矩来到门外走廊,凝眉看着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的唐淑静。 他其实很想教训这个女儿,身为女子,走路要有走路的规矩。 再怎么说,他唐矩也是唐家的嫡系……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如果说教有用的话,唐淑静早已是合格的大家闺秀了。 “爹,那是误会……女儿带着林捕头他们抓了好几个山贼团伙!”唐淑静精致的瓜子脸上带着兴奋,好似在说:“快来夸我。” “山贼!”唐矩沉声凝眉。 今日在衙门值房,左思右想没有一丝头绪,唐淑静思维发散,认为可以从城外那伙山贼身上尝试突破。 唐矩同意了。 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收获。 “爹你听我说,女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踏遍全城,还去请教了……” “说重点。” “哦,女儿带着林捕头他们,在一间客栈中抓到了五个山贼。爹您是不知道,山贼们都带着兵刃,当时女儿潇洒的拔出一剑,上前一步,手握剑柄……” “说重点!” “抓了五个山贼,逃走一个。逃走的那人十分厉害,一点也不像山贼,就连女儿都打不过,只在那人的左手臂上和右小腿上留下剑伤……” “你没受伤吧?”唐矩面露慈色。 “没有,爹爹放心,女儿身手好着呢。”唐淑静清秀的瓜子脸一昂,尖尖的下巴似乎能戳人。 “这倒也是……”唐矩苦笑摇头,心里十分后悔,为什么要在唐淑静小的时候要送她去学武呢? 搞得现在男不男,女不女。 以后可怎么嫁人哟! “吩咐林捕头连夜审问,务必要从山贼口中问出线索来。”唐矩面色悠然一正。 “女儿遵命。”唐淑静雄赳赳气昂昂,两手拎着裙摆快速离开。 “交给林捕头去审,至于你,马上回去睡觉!”唐矩喝令。 “哦……”唐淑静快速迈动的大长腿,登时慢了下来。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5 午夜惊闻 醉仙楼,林家在瀛州的众多产业之一。 也是乐寿县第一酒楼,每日里宾客如,由林川的父亲掌管经营。 苏贤与林川是同窗兼好友,有了这层关系,苏贤白嫖醉仙楼已经不下于二十次。 今晚,他就留宿在醉仙楼的某间客房中…… 午夜时分,苏贤抚着额头醒来。 昨晚架不住林川灌酒,直接喝断了片。 醒来只觉口干舌燥,脑袋有些晕乎,膀胱也帐成了一个皮球。 起床点燃油灯,倒了杯凉茶润喉,推门而出,借着廊道上昏暗的灯光走向茅坑。 午夜的酒楼静悄悄,天上一轮明月高悬。 凉爽的夜风拂面而过,苏贤打了一个激灵,清醒了许多。 醉仙楼很大,回廊环绕,有一幢一幢的客房,也有单独的小院落,满足不同的住客需求。 苏贤白嫖已久,对醉仙楼的格局有一定的认知。 至少,不至于找不到茅坑。 “我淦!谁把茅坑上锁了?” 来到茅坑门前,苏贤愣住了。 仔细盯了眼锁死的铜锁,再摸了摸胀鼓的小腹,他决定去另外一个茅坑。 酒楼的茅坑集中在一起,称之为“茅坑区”比较妥帖,除这里的“茅坑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 但那边的“茅坑区”,主要是供小院里面的住户使用,苏贤不太熟悉路线,好在酒楼夜间有伙计巡逻,可以问路…… “我这是走到了哪儿?” 苏贤按照伙计的指示,忍着鼓胀的膀胱,不知不觉步入一座小院,东张西望。 绕过一座假山和一座花坛,他看见一座房屋,透出亮光。 大半夜还亮着灯,有些奇怪,但这也说明小院中已有住户。 苏贤转身就走…… 这时,亮灯的房屋中,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最好的位置,就在县城东南角的‘角楼街’!” 角楼街? 有些耳熟。 等等,苏贤脚步一顿,他居住的那条街不正就是“角楼街”么。 苏贤没有多想,无故闯入还偷听人家谈话,非常不好,还是早点抽身退出为妙。 “具体的位置,一共有两个,分别是‘豆腐西施’的家宅,与书呆子苏贤的家宅,这两个地方最安全!” 屋内又传出男人低沉的声音。 苏贤脚步一停,心头狂跳。 他慢慢转身,望着透光半开的纱窗。 方才听得分明,屋内那人说了“豆腐西施”和“书呆子苏贤”等等字眼。 “此人为何提及我和柳夫人?”苏贤凝眉,瞬间困意全消,心中喃喃道:“听此人的声音,可以确定我不认识他。” 有古怪! 安全感这个东西,苏贤本就极度欠缺,要知道这是动不动就满门抄斩的古代。 然而,他却在一座酒楼之中,在夜深人静的大半夜,听见有人道出他的名姓! 清冷的月光之下,苏贤默默立在小院中。 后脑勺像是被敲了一棒,浑身不寒而栗,感觉一个巨大的阴谋将他笼罩。 “不行,我得去看看,屋内究竟是什么人,他们要说些什么?”犹豫一阵,苏贤拿定主意,慢慢摸向那间散发光芒的屋子。 “哦?”途中,屋内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清冷,但十分悦耳,应该是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女子。 苏贤屏住呼吸,绕开屋前台阶上摆放的小盆花坛,轻手轻脚蹲在窗户下面。 或许是因为天气闷热的缘故,窗户只关了一半,利于夜里通风纳凉。 苏贤深吸一口气,待心神稳定,慢慢将脑袋探到窗户一角,窥向屋内。 只见一个树枝形状的灯架,“挂”着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屋内一片雪亮。 屋内正中有一张小圆桌,桌旁圆凳上端坐一位少女,果然是十八九岁的模样,面容精致妍丽,初看惊艳抢眼,细察却经久耐看,竟是难得的殊色。 少女身前一丈开外,有一黑衣男子作揖躬身而立,低头盯着地面,左手臂上和右小腿上绑着纱布,白色的纱布透出殷殷血迹。 显然此人刚受伤不久。 苏贤心头猛然一跳,慢慢将脑袋缩回,大张着嘴巴,手捂心口顺了口气儿。 “此人身穿黑衣,手臂上和小腿上都受了伤,重点是,他提到了我和柳夫人……”苏贤心里骇然且茫然,暗暗猜测此人的身份:“莫非是个山贼?” 城外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在原主的记忆中,有很多山贼下山打劫过往行商的记忆。 苏贤仔细想了想,在乐寿县城周边,除了那伙山贼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暗黑势力。 “我和柳夫人没有做什么啊?为何会被山贼盯上?”苏贤心里惴惴,而后猛然一怔,心道:“莫非,是被臭豆腐吸引而来?” “多思无意,且看他们接下来要说什么。”苏贤忍着擂鼓般的心跳,还有即将爆炸的膀胱,再次将脑袋慢慢探到窗角。 受伤的黑衣人极为恭敬,保持作揖低头的姿势,压低了声音说:“其中,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为安全!” “为何?”少女声音冷淡,一张粉脸虽然精致妍丽,但却难掩一抹高高在上的傲然,目空一切。 这也是苏贤想知道的。 “传闻那‘豆腐西施’克夫,数年来无人敢登门造访,按理来说,豆腐西施家里最为安全。” 黑衣人一动不动,姿态极低,声音低沉接着说:“不过,那豆腐西施有一健仆,颇为棘手。而书呆子苏贤的家中,就只有他一人一身!” 窗外。 苏贤咬牙暗骂:“他妈的,你才是书呆子!” 骂归骂,但苏贤还是听不懂,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什么安全? “知道了。” 少女无意识踢了踢小腿,湖绿色绣荷花图案的裙摆轻轻摇曳,她提壶倒茶喝了一口,问道:“对了,梅花内卫现在是什么情况?查到了什么?” 梅花内卫? 窗外,苏贤轻轻蹙眉。 他自然知道梅花内卫是什么组织。 据传是大梁当朝女皇一手培养起来的秘密卫队,眼线遍布全国各州县,堪比明朝的锦衣卫。 苏贤暗暗思忖:“若是城外那伙山贼,应该不敢与梅花内卫为敌,更不用说‘查到了什么’!这两人应该不是山贼。” “启禀公主,梅花内卫之事,属下已有了一些眉目。”受伤的黑衣人作揖低头的姿势保持不变,声音低沉而冷冽。 苏贤闻言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公主? 皇宫里面的? 还是包厢里面的? 要知道这里是瀛州,与辽国的边界非常接近。 什么公主会来此处? 最近,当朝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人还没有到,就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各地方官府,可谓是鸡飞狗跳。 若这位少女真的是公主,乐寿县不该如此安静。 就算是兰陵公主便装暗访,提前赶来了瀛州,可是也用不着调查梅花内卫啊,大水岂能冲了龙王庙。 所以,这位少女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要针对苏贤与柳蕙香?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6 这笑容,该死的甜美 半开的窗户,透着明亮的灯光,映出苏贤那张慢慢缩回的脸,万分吃惊。 他感觉被恶意针对了! 屋中那位黑衣人,疑似城外的山贼,并称呼妙龄少女为“公主”,两人的身份成迷。 最重要一点,两人还提到了他的名字,说什么“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安全”。 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为了解决温饱弄出一个臭豆腐而已。 万恶的封建时代,果然处处都是坑。 苏贤心里惊骇莫名,缩回脑袋的同时,一脚无意识横跨一步,将石阶上的小花盆踢翻一个。 “哐!” 花盆碎裂。 在这安宁的深更半夜,发出一声巨响。 “……” 苏贤脊背发凉,死死盯着被摔碎的花盆,面容扭曲,如坠冰窟。 心道这次完了。 撞破疑似山贼和疑似公主的阴谋,焉能善了。 “什么人!” 屋内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直奔而来的脚步声。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 想跑,但两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喵!” 恰在这时,一只狸花猫忽然从不远处的花坛中蹿出,轻巧跃上半开的窗,停顿一瞬,沿着纱窗攀上了屋顶。 “一只狸奴儿罢了,不必大惊小怪。”妙龄少女好听的声音响起。 “是……”黑衣男子退回原位。 苏贤这才重重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胸膛不停起伏。 好险! “你接着说,梅花内卫之事,你都查到了什么?”妙龄少女问。 “回禀公主,兰陵公主已从东都启程,赶往幽州。在此之前,梅花内卫派出了一位小领,先行出发,沿途清剿可能具有的威胁。” “据悉,那位小领已经抵达刑州巨鹿县,不日将至瀛州,我们安插在刑州、相州等地的暗子,几乎全被拔除!” “嗯?”少女声音骤冷,仍旧悦耳动听,但却威严十足,“何故?”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 “……” 这时,苏贤已经冷静下来,慢慢将脑袋探近窗角。 只见那黑衣人的脑袋又低了一些,比先前更加恭敬。 端坐于小圆凳的妙龄少女,面孔精致妍丽,但此时却面若寒霜,秀眉紧蹙。 锐利的目光紧盯一丈开外的黑衣人。 “罢了。” 她忽然笑了,秀眉舒展,妍丽的面容笑起来犹如百花盛开,明媚而甜美,与方才判若两人。 躲在窗外的苏贤猛然一顿,呆呆盯着那少女的笑容看了好几眼。 这女人,笑起来竟是该死的甜美。 “兰陵公主那贱人,既然贪生怕死,又何故坐镇幽州!” 妙龄少女笑容不减,不过笑容中多了一抹讥讽,“等那贱人路过瀛州,本宫一定要送她一份大礼!” 苏贤听了这话,心里一团浆糊,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此女也兰陵公主不合,有矛盾。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低沉着声音。 “说。” 妙龄少女甜美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坐在小圆凳上,轻轻踢着小腿,华丽裙摆不停摇曳,犹如金光潋滟的水波纹,霎是好看。 当然,黑衣人看不见这一幕美景。 苏贤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不仅欣赏到了金光潋滟的“水波纹”,还看到了少女的小脚丫,穿着小小的丝履绣花鞋,一荡一荡的。 让人不禁想将之捉住…… “昨天晚上,发生在东南城墙上的命案,有个死者疑似是梅花内卫之人,属下赶到现场,发现杀死此人的凶手,也疑似是梅花内卫的杀手。”黑衣人说。 “此事倒透着古怪。” 妙龄少女凝眉思索,晃荡着小腿,缓缓说:“不管怎么样,那小领即将抵达瀛州,你们最好小心行事。” “是!” 窗外,苏贤又听不懂了。 昨晚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可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又说。 “怎么还有事儿啊。”妙龄少女有些无聊,语气慵懒,打着哈欠。 苏贤见她伸展双臂,胸前略有凸起,规模比柳蕙香小了很多。 但她毕竟是少女,可以得到原谅。 “公主,辽国秘使将至,最快后日,就能抵达瀛州……”黑衣人禀道。 苏贤又一次将脑袋缩回,心潮起伏,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 辽人! 屋内这两人,竟然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 他蹲在窗户下面,大气儿也不敢出,心头浮现一幕又一幕记忆画面…… 辽人南下犯边劫掠,苏贤曾经历过两次。 辽人之凶残、贪婪、嗜杀,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一时,渐渐回神,耳中听得半句话:“……时间安排在后日午夜。” 苏贤心头敞亮,他们说的时间应该就是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 他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胀得发酸的膀胱让他保持警惕,再次将脑袋探近窗角,继续偷窥屋内二人。 “会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书呆子苏贤家宅的隔壁。” 黑衣人低头说道:“因为豆腐西施的恶名,角楼街街尾的住户,几乎都已搬走,空置长达数年,是个绝佳的所在。” “嗯。”妙龄少女点头,小脚晃晃悠悠,慵懒问道:“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属下这就告退。” 苏贤立即缩回脖子,一动不动蹲在窗户下面。 这个地方是屋侧,正门在另外一边,他只需躲好便不会被发觉。 一会儿后。 黑衣人已经走远,屋内出现几个丫鬟,正嘻嘻索索伺候那少女更衣…… 苏贤眉梢一挑,压制住偷窥的欲望。 那妙龄少女不知是什么身份,且结交辽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面容精致妍丽,身段儿凹凸有致,是个罕见的大美人儿。 此际她正在里面更衣,机会难得 苏贤以大毅力慢慢起身,准备撤离此处 这时,膀胱胀得厉害,每走一步,都有绷不住的感觉。 他龇牙咧嘴,强行忍着。 虽然没有偷窥那少女更衣,但眼前却不可抑制的,闪过她那精致的面容,还有那该死的、甜美的笑容…… 嘶! 想着想着,苏贤不由再度弓腰,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7 姑娘请自重 一路有惊无险,苏贤离开那座小院,找到茅坑,释放容量。 爽啊! 脑子似乎都清明了许多。 酒楼的夜晚仍旧安静,清风徐徐,月光播撒,走过客房前的回廊,微弱的鼾声此起彼伏…… 多么安宁的夜晚! 悬挂灯笼的走廊上,苏贤一边走一边沉思。 刚才在小院中的所见所闻,并非做梦,在这安宁的夜晚之下,曾奔涌着怎样的激流。 “山贼、公主、辽人,都不是目前的我所能招惹的,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还是明哲保身为妙。” 苏贤踱着步,心里冒出许多念头。 “可是……事关辽人,若果真引来辽人南下犯边劫掠,到时候就不是明哲保身的问题……我该怎么办?” “正好刚认了唐矩为世叔,要不将这些消息告诉给他?” “不行,不行,不能莽撞,我没有任何证据……罢了,还是先回房睡觉,等明天看情况再说。” 计议已定,苏贤加快脚步。 谁知,走过一个廊道拐弯处,他嘴角一扯,浑身猛然一僵,差点调头就跑。 只见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盛装打扮,穿着繁复而考究的罗裙,面容精致妍丽,初看极为惊艳,细看没有一点瑕疵,五官秀美宛若天成。 此女不是别人,正就是刚才在小院中窥见的那位妙龄少女。 自称“公主”的那位。 莲步款款,迎面走来。 她的两手自然放在腹前,拿着一柄绣着仕女图的团扇,衣袂飘飘,妍丽的脸上有着极尽甜美的笑容。 一双明眸扑闪,带着淡淡的笑意。 身后跟着两位侍女。 苏贤呼吸一滞,身体僵硬一瞬后,心头猛然警觉过来,现在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 方才偷听之时,他并未被发现,此刻在此相遇,应该是机缘巧合。 实际上,他为了避免意外,已经特意绕了路……跑,是跑不掉的。 心里有了主意后,苏贤目不斜视,努力装出正常的样子,迎面走向妙龄少女。 准备从她的身侧穿过。 “糟糕,她似乎在打量我。” 通过眼角余光,苏贤瞥见,迎面而来的少女稍稍歪着脑袋,正看着他的方向,笑容不减。 苏贤头皮发麻,莫非方才偷听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但此时逃跑已经来不及…… 没办法,苏贤只得硬着头皮上。 近了。 近了。 两人相距不足半丈。 苏贤的眼角余光,瞥见她那一身潋滟的罗裙,白色为底,用反光的银丝绣上了许多纹与精美的图案。 走动间,反射出绚丽夺目的碎光。 苏贤眼珠微微一动,看见了少女叠在腹前握着一柄团扇的手,团扇遮在胸前。 他不由心想,对一个大活人视而不见,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似乎太奇怪了……为了真实一些,苏贤无意识侧眸,瞥向妙龄少女的脸庞。 只瞥了一眼,苏贤立即收回视线,心头狂跳。 因为那少女一直在盯着他看…… 又近了一些。 眼见即将擦肩而过,苏贤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过好在,他的眼角余光中,已经没了少女的身影,但少女却没有任何行动。 呼! 苏贤呼出一口气,看来是多虑了。 与那少女在此相遇,应该是巧合。 然而刚舒口气,耳后就响起一道悦耳动听的声音:“公子请稍等。” 苏贤脚步一顿,慢慢转过身体。 那少女已经停步,转身面向苏贤,笑容未减,一双明眸上下打量着苏贤,轻声笑道:“这位小公子好生俊俏!” 苏贤嘴角扯了扯,隐约感觉此女在调戏他。 但没有证据。 “姑娘也是国色天香……夜已经深了,姑娘还是早些回房歇着吧,告辞!”苏贤作揖一礼,转身就走,脚步略急。 “嘿!” 伴随着少女戏谑的娇声,一柄绣着仕女图的团扇,突兀出现在苏贤眼前。 香风袭鼻,生生拦住了他的去路。 苏贤心头一凛,心道今天晚上恐怕要遭。 他强打精神,慢慢转过身来,见少女笑容依旧,明眸中带着点点笑意。 不过在苏贤看来,那是玩弄猎物的笑容! “姑娘这是何意?为何拦住在下的去路?”苏贤深吸口气,神色平淡的看着少女。 他身着儒衫,身姿挺拔,看起来颇似正气凛然的读书人。 不过眼神深处的恐惧出卖了他。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弱鸡书生而已,手无缚鸡之力。 而眼前这个少女,疑似公主,还有疑似山贼的属下…… 苏贤现在只能装,装作路人,装作没有偷听他们的谈话,这是唯一的法子。 “这位公子,方才说奴家国色天香,是真的么?”少女收回团扇,将之遮在规模适中的胸前,一脸笑吟吟。 “自然是真的。”苏贤虚与委蛇。 “既然如此,那公子为何转身就走?奴家国色天香,难道公子就不想多看两眼么?”少女笑容不减。 她的声音悦耳而柔媚,笑容是该死的甜美,还有她说的这句话,有一种勾人的意味。 有那么一刹那,苏贤差点以为她是一个狐狸精。 或者品玉中的花魁、粉头什么的。 “非礼勿视。”苏贤回应,只要她没有撕破脸皮,苏贤就得继续装下去。 “咯咯咯……”少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既然非礼勿视,那公子一直盯着奴家的脸作甚?” 苏贤老脸微黑,移开视线。 这少女的笑容太过甜美,稍不注意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天色已晚,姑娘在这走廊上游荡,实在不安全,若是遇到歹徒就不好了……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去吧。” 苏贤摆出一副为她好的姿态。 “哎呀!” 少女面色陡然一变,手握团扇惊恐扫视四周,好像被吓到了。 然后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二话不说就扑上来,还说:“哪里有歹徒?奴家好怕呀,公子救命!” 苏贤眉头一挑,下意识后退两步,两手挡在身前,惊恐叫道:“你别过来!” 那少女扑来,两手在前,撞在苏贤的两手上,力道竟意外的弱小。 “公子救我……”少女楚楚可怜,声音娇软,让人忍不住想当场将之按在地上狠狠鞭挞。 “姑娘请自重。”苏贤按捺住原始的冲动,两手往外一推。 “既然公子不愿,那便算了。”少女笑吟吟后退两步,一双明眸中透出满意的笑容。 而苏贤却陷入了沉思。 在他看来,刚才少女扑过来不是让他救命,也不是投怀送抱,而是为了抓他而来。 可是少女并没有抓他,反而后退了。 还有,她眼中为何会有“满意的笑容”?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8 很好,本宫记住你了 表面淡定心里p的苏贤,再次借故开溜。 可是刚走没两步,那少女突兀出现在眼前,长裙飘飘,手执团扇,甜美的脸庞笑啊笑,眼中带着戏谑。 苏贤生生止住脚步,心里一沉,心道此女绝非一般人,至少身手就不弱。 “公子,奴家就住在前面小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夜深人静,奴家一个人好怕。”少女笑眯眯说。 苏贤嘴角扯了扯,瞥了眼那两个侍女,然后看着她。 少女面不改色,一双明眸眨巴眨巴,说道:“她们两个没用,还是公子护送奴家回去吧。” 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大半夜护送一个美人儿回房,自然是极好的,说不定还能发生一种美妙的碰撞。 可是这个少女,处处透着古怪,护送她回房无异于直奔“盘丝洞”,有去无回。 苏贤面色一正,义正言辞拒绝道:“不妥,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还是自己回房吧。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言罢,苏贤举步开溜。 结果那少女又一次突兀出现在眼前,拦住去路,一脸甜美精致的脸笑啊笑,说道:“值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这位公子,我们不妨秉烛夜游吧,畅谈古今,纵论风月,岂不美哉?” 少女一手摊开,白嫩掌心上赫然躺着两根蜡烛。 苏贤心里一阵恍惚。 心说这是玩儿什么把戏呢? 她还真带着两根蜡烛! 心念电转间,苏贤忽然弓腰,捂着小腹,喊道:“抱歉,在下吃坏了东西,要去拉屎,再见!” 拉……拉…… 如此粗俗且带着味道的字眼,一下镇住少女。 她甜美的笑容一瞬僵硬,眼中透出阵阵错愕之色。 苏贤看准时机,抽身狂奔,跑了两步后,发现那少女并未追来。 舒了口气,他抓紧机会,眨眼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跑远的苏贤,本想一口气离开客栈,但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若要收拾他无论跑到哪儿都是枉然。 就算躲进唐矩的县衙,估计也不安全,因为那黑衣人可以与梅花内卫的杀手较量,小小县衙如何能够阻拦? 思来想去,苏贤干脆返回原来的房间,倒头闷睡。 若那少女要对他不利,刚才就该撕破脸皮追上来抓人了。 …… 醉仙楼,某座小院。 笑容甜美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回到这里。 树枝形状的灯架上面,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映照出一位面容妍丽肌肤如雪的少女,她正在两位侍女的伺候下更衣。 “该死的苏贤!” 一位侍女一边更衣一边跺脚骂道:“公主原本已经更衣,都准备入睡了……为了去见那该死的苏贤,大半夜的公主又打扮了一番。” “可是那苏贤眼瞎,公主屡次相邀,他竟一口回绝!” “他知不知道,能得公主邀约,是多么巨大的荣幸!” 另一个侍女也插嘴。 笑容甜美的少女,一脸倦色,没有了笑容,默默听着两位侍女的抱怨并未搭话。 “不仅如此,他还害得公主又更一次衣,又卸一次妆……”侍女咕哝。 “那苏贤不应邀也就罢了,最后还……还……口出污言!” “拉……” “住嘴!” 紧要关头,那少女一张脸转过去,盯着口无遮拦的侍女。 侍女低头认错。 少女这才懒洋洋回头,继续让侍女们更衣。 屋内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侍女不说话了,只有衣裳被剥落的轻响。 少时,那少女仅着一件肚兜。 白色打底,用金银丝线绣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荷花,粉嫩的花瓣,碧绿的荷叶,甚至还有波光凌凌的池水。 在数十盏油灯明亮光芒的照耀之下,金银光点闪烁,色彩艳丽,极为夺目。 这等华贵艳丽的肚兜,一般人家的女子享用不起。 肚兜之外,雪颈修长,玉臂如酥,白晃晃耀人眼,整个屋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两位侍女依旧保持安静,取来一袭淡黄丝织的睡衣,轻轻给少女披上。 这时,刚才被少女盯过的侍女说:“公主,那苏贤粗言秽语,在公主面前说那些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想法?”少女懒洋洋问。 “应该捉住苏贤,吊起来打,用鞭子抽!还要掌嘴!让他口出污言!公主千金之躯,不容亵渎!” 一脸倦色的少女打着哈欠,由着两位侍女整理衣袍,喃喃道:“苏贤此人在我们的计划中十分重要,今晚,本该是了解他的一个好机会。” “就连蜡烛本宫都准备好了……” 少女秀眉微微一蹙,淡淡问道:“那苏贤屡次婉拒本宫的邀约,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世上就没有对美色不动心的男人,莫非……本公主不够美不成?” 两位伺候更衣的侍女,听了这话,顿时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大声说道: “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公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若谁敢质疑公主的美,奴婢就和那人决斗!” “……” 一脸倦色的少女听了这话,满意点点头,面上倦色消失,甜美的笑容复现。 顿时宛若百花盛开,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挪开眼。 “苏贤,竟拒绝了与本宫秉烛夜游的邀请。” 少女昂着精致的下巴,一脸自信与不可一世,嗤笑道:“虽然不知因为何故,但本宫的确记住这件事了。” “……”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也的确突然了些。”少女喃喃,“若非是那色中饿鬼,今晚的计划能成功就怪了。” “今晚的试探,苏贤看似不近女色,但因为我们出现得突然,使他心生顾及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如此一来,就不能测出苏贤真正的品性。而这一点,对我们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 少女陷入沉思,身披华丽睡衣,在房间中踱步。 宽大的睡衣也不能遮掩她那修长完美的身材。 “公主何有打算?”侍女问。 少女沉默一阵,淡淡的说:“你们去做安排,明晚在‘品玉’举办一场‘诗宴’!广邀城中学子与名士。”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他总该可以展现真正的自我了吧!”少女喃喃道。 “是。”侍女没有多问。 “秉烛夜游,既然本宫发出了邀约,那么就一定要秉烛夜游!” 傲然的少女一脸执拗,喃喃道:“苏贤啊苏贤,你成功引起了本宫对你的兴趣,本宫要将你从内至外摸个透彻!” ……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29 喝一碗看一碗 第二天。 一大清早。 苏贤悠然醒来,揉着脸仔细检查了一番屋内,没有发现有人闯入的痕迹。 他昨晚绕道去了趟酒楼的厨房,取来草木灰,撒在门窗下面,若有人半夜闯入,必然留下足迹。 “昨晚的事,莫非真的是我想多了?”苏贤凝眉沉思。 “可是从茅坑回来的路上,偶遇那少女之事也太巧合了吧!” 不管怎么说,他算是安全了。 更衣,吩咐小二打水洗漱。 忙碌这些的时候,苏贤心头对昨晚之事做了个总结: “首先,那少女和黑衣人身份不简单,不是城外的山贼,就是某某公主。” “他们讨论的事情中,城墙命案、梅花内卫之类,都可以略过。” “重要的有两点。其一,他们在谈话中提到了我和柳夫人,还说我的家里最安全!这是什么意思?” “其二,就是辽人。他们竟暗中勾结北方的辽人!与辽人密会的时间是明天晚上,地点就在我家隔壁……要不要偷听他们的谈话呢?” 苏贤洗漱完毕,沿着木制楼梯来到酒楼的大堂,他心里还在纠结要不要偷听。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实在不该掺和到这种事情里面。”苏贤摇头,可随即又想道:“可是事关辽人,就不能单纯的从个人的角度来看待。” “若辽人南下犯边,极有可能劫掠乐寿县县城,到那时还是跑不掉……诶,这个问题真的麻烦。” 心里正纠结,苏贤走到大堂的柜台,对掌柜笑道:“林叔,房间已经收拾好,我这就走了,告辞。” “苏公子慢走。” 林掌柜对“白嫖怪”拱了拱手,笑呵呵。 苏贤是林川的好友兼同窗,经常在醉仙楼白吃白喝,林掌柜不仅不敢要房钱,还得笑脸以对。 苏贤回礼,大踏步出门而去。 此时他心里又想道:“不管那么多了!眼下,我也算是兜里有钱,心里不慌。嘿嘿,嗯,角楼街的蒸饼铺,好久没去光顾过了吧。我这次要买十个蒸饼!” “苏公子请稍等。”林掌柜忽然叫住他。 “掌柜?” “公子特意吩咐,为苏公子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早点,来福,你带苏公子过去。”林掌柜挥手招来一个伙计。 然后,林掌柜就看着苏贤,等着他主动婉拒。 每次苏贤白嫖醉仙楼,林川都会吩咐准备丰盛的早点,但苏贤有自知之明,从不去吃,每次都主动婉拒。 “丰盛的早点!”苏贤愣了一下,摸了摸静静躺着一百多文的钱袋,婉拒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苏公子不用客气……”林掌柜笑着点点头,客气的话还是要说。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苏贤忽然改口,看着那伙计说:“带路!” 林掌柜一愣,呆呆看着苏贤跟随伙计走远的背影。 他这次竟然没有婉拒! 左右也只是一顿早点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林掌柜摇了摇头便不做理会,专心忙自己的事。 苏贤跟随伙计来到一个独立雅间,桌上摆满了各式早点,糕点、肉粥、馅饼等等,多种多样,香味儿扑鼻。 “林兄果然仗义。”苏贤赞道。 “苏公子请慢用。”伙计说完转身离开。 “等等。” “苏公子?” “替我谢过林兄,我还有事要去办,就不吃了。”苏贤丢下一句话,快步离开。 伙计愣了半晌,回去告诉林掌柜,林掌柜更是一头雾水,心说苏贤这是什么意思? …… 角楼街。 时辰尚早,街面冷清,只有经营早点的铺子开门营业。 苏贤提着钱袋,来到蒸饼铺前,层层堆叠的蒸笼高达数尺,白雾蒸腾,蒸饼的清香味儿弥漫。 “苏……苏公子?”蒸饼铺的掌柜有些错愕,因为苏贤已经很久未曾光顾他的生意,“苏公子要买蒸饼?” “嗯。”苏贤惦着手里的钱袋,里面铜钱碰撞哗啦啦的响,这声音真是悦耳呢。 “好嘞!”掌柜开心,搬开最顶层的蒸笼,一手拿着打包蒸饼的一种长条绿叶,看着苏贤问:“还是一个吗?” 以前,苏贤曾是蒸饼铺的常客,但每次只卖一个蒸饼。 后来家道中落,竟连买蒸饼的钱也没有了……但掌柜还能记住苏贤这位老顾客的习惯,每次只卖一个蒸饼。 苏贤眉头一杨,若不是因为这位掌柜是老熟人,他就准备开骂了,买一个蒸饼?看不起谁呢! 哗啦! 哗啦! 苏贤惦着手里的钱袋,铜钱碰撞的声音吸引了掌柜的注意,但眼中满是疑惑。 “我要十个蒸饼!”苏贤缓缓说。 “哦……十……十个?!”掌柜吃惊。 苏贤没有回答,而是将钱袋搁在蒸饼铺的摊子上,两手将之打开,从中数出十枚金灿灿的大钱,放在摊子上,整齐码成一摞。 掌柜见钱眼开,笑呵呵的用长条状绿叶包了十个蒸饼,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提着打包用的草绳,走到街道正中间,晃晃悠悠而过。 街面淅淅沥沥有几个行人,他们都不免多看了苏贤几眼…… 几步路后,街边有个粥铺,门前支着一根竹竿,上面挑着一面写着“粥”字的幌子。 苏贤顿了顿,调转脚步走向粥铺,在粥铺掌柜茫然的目光之下,径直在店中最中间的位置上落座,十个蒸饼随手放在桌面。 粥铺中,已有好几位客人,他们的目光落在长条绿叶包裹物上面,知道里面是蒸饼,因为他们桌上也有。 但,最多也就两三个而已。 像苏贤这样一下子弄来十个,着实令人侧目。 “苏公子,还是要一碗稀粥么?”粥铺掌柜身着青布围裙,笑呵呵走来,两手抓着围裙不停擦拭。 “稠粥,先来十碗吧!” 苏贤大手一挥,当众解开包裹蒸饼的长条绿叶。 果然是十个蒸饼……众食客眼神古怪。 他们都是附近的街坊领居,很快便明白苏贤今日为何如此……豪奢。 因为臭豆腐! “十碗!?”粥铺老板一脸错愕。 “我喝一碗看一碗不行吗?”苏贤面色略有不愉,哐的一声响,将钱袋搁在桌上,表示他有钱。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030 墙上有洞 走出粥铺,苏贤肚子有些撑。 十个蒸饼只吃了四个,粥也只喝了两碗。 提着剩下的六个蒸饼,慢悠悠回到街尾的家门,石磨转动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开门而入,将六个蒸饼放进厨房,踩着嘎吱做响的木制楼梯上得二楼,推开书房的门。 左右闲来无事,他准备温习一下功课。 “借助外力提高安全感,获得自保之力之事,还需好好谋划一番。”苏贤一边收拾书房,一边思考,该当如何从唐矩那里寻找突破口。 “但读书人的身份不能丢!大梁王朝,虽然不是历史上的朝代,但士农工商的鄙视链依旧存在……” 书房非常简陋,一排摇摇欲坠的书架,似乎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它就会轰然倒塌; 书案和椅子也是旧的,桌面铺了一张木板,因为桌面上有许多划痕,凹凸不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怎么才这几卷书?” 苏贤呆呆盯着书架上仅有的五个卷轴,随即想起,十余日前县学开学,他曾将大部分书籍都搬去了县学。 后来,在经学博士那儿请假一月,人回家了,但书籍没有带回来。 苏贤随手取下一个卷轴,在旧书桌前坐下,慢慢展开,熟悉的字迹,熟悉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卷轴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上面的字则是自己一笔一划抄上去的……书籍珍贵,一般学子只能自己手抄。 看了一会儿,苏贤心头莫名浮躁,他走神了,想起昨晚醉仙楼中那位少女与黑衣人的对话。 事关辽人啊! “不行,若辽人果真南下犯边,极有可能劫掠各州县城,乐寿县也不能幸免。” “无论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大局上出发,都得想办法阻止此事!” 苏贤掩卷沉思,双目虽然盯着书卷,但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他自言自语道:“我目前手无缚鸡之力,应当如何阻止呢……咦,等等!” 苏贤豁然站起,在书房中激动的走来走去。 只听他喃喃道:“我正愁不知如何从唐矩那里寻找突破口!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不就是因为辽人的事么,若……” “既然要找靠山,那何不直接找兰陵公主呢?听说兰陵公主极美,有‘大梁第一美人之称’且尚未出……” “不行不行,兰陵公主对现在的我来说,高高在上,还是先搞定唐矩再说吧!” “……” 细细谋划一番后,苏贤不由握紧双拳,认为此事大有可为。 唐矩在兰陵公主那里得了好处,一定不会亏待他苏贤。 一会儿后,苏贤冷静下来,凝眉道:“此事倒也不急,时间尚早,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偷听一下他们的密会。” 苏贤自言自语,离开书房,来到隔壁卧房,走到一面墙壁之前,仰头望着房梁处。 他记得以前,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曾爬上房梁通过一个不大的洞口潜入隔壁领居家玩耍,可谓记忆犹新。 后来,被老爹苏正当场逮住,揍了屁股,还将房梁上的洞口用青砖堵住封死。 “或许,我可以将房梁上的洞口重新打开。”苏贤眸光灿灿盯着房梁,“等他们密会之时,我就躲在洞口后面偷听。” “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被发现,因为我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堵墙,随时可以撤离,简直完美!” 说干就干。 苏贤搬来木梯,搭在墙上,手脚并用爬上去。 这面墙用青砖砌成,因为它要承重,而且还与隔壁邻居家公用,也就是说这堵墙的另一面就是领居家。 一根粗达数寸的原木横梁,一头插在青砖砌成的墙壁里,房梁之上的墙壁,曾有一个不大的洞口。 这个洞口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苏贤猜测是修筑房屋之时匠人偷懒所致。 当年苏贤小时候就是从此洞潜入隔壁领居家玩耍,不过现在已被青砖封闭。 原木房梁上积了厚厚一层灰,苏贤用手一摸,手指顿时乌黑一团,他不由皱紧了眉头。 再用手去推横梁之上的青砖,发现纹丝不动。 “这么紧的么?” 苏贤站在木梯上,多次尝试,发现还是推不动,更取不下任何一块青砖。 “怪了,我记得这上面的青砖是松动的啊。” 原主的记忆浮现,那时他还小,若青砖取不下来,他也不可能弄出一个洞然后钻到隔壁领居家。 苏贤两手沾满灰尘,仔细观察青砖的缝隙,而后恍然:“应该是后来,老爹修复这个洞口之时,抹了类似水泥一样的东西,严丝合缝……” 从木梯上下来,苏贤去厨房洗了手。 回房仰头望着房梁上的青砖,差点就此放弃。 “不行,不行,此事涉及辽人,事关重大,也是我用来突破唐矩的法子,不能就这么放弃。” 苏贤定下心来,既然青砖纹丝不动,那就用蛮力将之凿开! 他咬牙打定主意,非得要在墙上凿出一个洞口不可! 随后他想起角楼街上有个邻居,是个石匠,可以找他借凿石的錾子和铁锤…… 一刻钟后。 苏贤拿着錾子和铁锤返回,沿着木梯爬上去,开始叮叮当当的凿墙。 …… 柳蕙香家。 今天刚做的豆腐已经成型,两主仆来到臭豆腐发酵的房间,开始忙碌。 这时,叮叮当当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小姐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张翠花停止手里的活计,侧耳倾听。 “应该是衙门在修缮城墙吧?”柳蕙香侧头看了眼窗外,因房屋后面就是县城的城墙,所以她只看见了城墙的青砖,坚固且斑驳。 “可是这声音的方向不对,小姐你听,并非是从城墙上面传来的。”柳蕙香的家,虽然有两层,但相对于城墙来说还是太矮。 若衙门修缮城墙,声音必然是从“天上”传来才对。 柳蕙香愣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会儿,发现张翠花说得也有道理。 “奴婢听这个声音,似乎是从……”张翠花面色古怪,“是从小姐的闺房那边传来的,莫不是有人在凿小姐闺房外面的墙壁不成?” “不行,奴婢得要去瞧瞧。”张翠花起身,生满横肉的脸非常严肃,怒色隐现。 “翠花,你别瞎想。”柳蕙香本能认为不可能,自嘲笑道:“我们家里,就连贼人都不敢来,又有谁会凿我们的墙呢?”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不会有人做这种事,翠花你不要多想。”柳蕙香缓缓道。 “可是小姐,这个声音……” “修缮城墙,并不一定只在城墙上面修缮,也有可能是修缮城墙的中间。”柳蕙香说。 “也有道理。” 张翠花点头,随即不再理会此事,专心忙自己的活计。 正文 031 翘首 忙碌中,时间接近午时。 “不行了,好累!” 苏贤跨坐于粗壮的原木横梁,上面惦着一床破被子,不然以横梁上积攒了十余年的老灰,苏贤会变成一个挖煤工人。 他左手拿着一尺来长的錾子,右手握着一柄铁锤,汗水已将衣服全部打湿。 连续半日的高强度劳作,早已让他腰酸背痛。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不远处的“平棊”上面,苏贤挪动屁股,背靠墙壁休息一会儿。 所谓“平棊”,就是天花板。 凡是上档次的房子,都有平棊。 苏贤虽然家道中落,但老爹苏正刚刚脱离家族那会儿,家境还不错。这栋二层的小楼,在当年也算是有档次的房屋。 所以拥有平棊这种奢华的构件。 “虽然说是书生,但锻炼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凿了一会儿墙就不行了……” 苏贤自言自语,休息一会儿,侧身趴在凿了人头那么大一个洞的墙上,透过洞口看向对面。 很黑! 因房屋建在城墙下面,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之隔壁邻居家也有平棊,遮挡了光线自然黑乎乎一片。 苏贤没有多想,沿着木梯下来,简单洗漱一番,就着早上带回家的六个蒸饼填饱肚子,休息一会儿后,下午接着凿墙。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苏贤放心大胆的凿,并不怕蹦出个邻居来找麻烦。 因为隔壁的三个邻居早前几年就搬走了,屋子闲置了数年,就算苏贤将这堵墙拆了也无人找他的麻烦。 正是因为这一点,昨晚在醉仙楼中,那黑衣人才对少女说“苏贤家里最安全”。 并将密会辽国秘使的地点,选在苏贤家的隔壁。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经过一个下午的辛劳,苏贤终于在青砖砌成的墙上,凿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终于完成了!” 苏贤喘着粗气,满脸汗水。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平棊上面,背靠墙壁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就算如此,他两手也感觉已经废了,懒得动弹一下。 歇了一会儿后,苏贤将脑袋钻过洞口,上半身探到隔壁领居家,然而什么都没有看见,视线被平棊挡住。 “先洗个澡,再活动一下四肢纾解乳酸,不然明天我这两手就废了。” “吃完饭后,再想办法潜入领居家摸摸情况,至少要将平棊拿开,不然什么都看不到。” “……” 苏贤一边做着安排,一边下得木梯,来到厨房点火开始烧洗澡水。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些天来每天都要洗澡。 同时也是一个懒惰的人,很少做饭,这数日来,厨房唯一的作用就是烧洗澡水。 “淦!” 苏贤拿着水瓢,发现从水缸中舀水的动作都十分困难。 他凿了一天的墙,现在后遗症来了。 将柴火送入灶膛后,看着熊熊火光,苏贤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一个丫鬟,来做这些粗活儿!” “嗯,伺候更衣洗漱的丫鬟也要,一个两个……三四个也不嫌多!” “对了,还要长得漂亮养眼才行。” “……” 苏贤一边烧洗澡水,一边畅想着漂亮的丫鬟伺候他更衣洗漱的画面。 他还可以逗丫鬟,也可以摸摸她们的小脸蛋,或者拉拉小手什么的…… 吸溜! 想着想着,苏贤不禁入了迷,嘴角流出口水,一个人坐在灶膛前傻乐。 那种奢侈而有趣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享受得到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 卧槽! 苏贤茫然看着灶膛,里面的火焰是什么时候熄灭的? 洗完了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苏贤在一楼的堂屋里,做着各种简单的运动,这些动作可以纾解肌肉中的乳酸,不然明天抬手或者下楼梯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将非常麻烦。 “呼!” 一套动作下来,果然好受了许多。 他回房取了钱袋,准备出门吃晚饭,饭后回来,他还要爬到隔壁领居家查看情况。 然而刚准备开门,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敲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苏兄,苏兄在家吗?” 是林川。 苏贤随手拉开门闩,见来人果然是林川。 他一身白色的儒衫,头戴儒冠,面色白净俊俏,身后跟着两个青衣书童。 门前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林兄。” 苏贤笑着作揖,问道:“县学的旬假只有一天,你不回家或者待在品玉,跑来找我作甚?” 这时,不远处的臭豆腐摊前,食客已经相继散去。 因为今天的臭豆腐已经卖完,张翠花正收摊。 她被苏贤和林川的谈话吸引了注意,一边收摊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同时,屋内靠墙的那张小木桌旁,柳蕙香正清点着今天卖臭豆腐所得的铜钱。 今天的柳蕙香,比往日又艳丽了一些,衣着没变,但原本白皙涓细的脸上擦了今天刚从“春绘堂”买回的名贵胭脂。 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宛若被红霞蒸熏过,丰润的唇瓣红艳艳,秀眉也细细的描过。 再搭配精心梳理的发髻与金银光闪烁的珠翠,柳蕙香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宛若从画中走来。 叮当! 叮当! 铜钱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柳蕙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已是第三次清点这批铜钱了。 桌上有一大堆铜钱,起码有四五千枚,柳蕙香将之分成了两堆,较小的那一堆便是苏贤的分红。 柳蕙香不停数钱,甚至清点了三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等苏贤上门来取走属于他的那一份。 她精心打扮,用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也是为了等苏贤上门。 因为,自苏贤将制作臭豆腐的关键完全教给她后,就没有再踏入过她家的门槛。 除了按照约定来取钱之外,苏贤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找她…… 今天上午,苏贤没来。 中午,苏贤也没来。 那么晚上一定会来了。 就当柳蕙香翘首以盼之际,苏贤家门前,那林川作揖回礼后,面色凝重道:“苏兄,你在家正好,我来寻你是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我们兄弟一起去面对!” “林兄但说无妨。” 苏贤被他那凝重的面色感染,认为林川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他帮忙。 林川这个人很够义气,苏贤也准备深交此人,若他能帮的话,苏贤一定不会推辞。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不由竖起耳朵,通过昨天下午的事,张翠花认为苏贤这个同窗不靠谱。 但听他现在这口气,似乎遇到了麻烦。张翠花不由心想,她那两把菜刀都快生锈了…… “苏兄你听我说,这件事对苏兄来说十分简单。”林川口气依旧凝重。 “到底是什么事?” “苏兄莫急。”林川忽然咧嘴笑了,两手搭着苏贤肩头,嬉笑道:“今晚你陪我去一趟青楼,去品玉,参加一场‘诗宴’!” 正文 032 小仙紫 苏贤茫然一怔,嘴角不由狠狠一扯,盯着这位同窗兼好友十分无语,担忧的面色逐渐消失。 刚才林川一脸凝重,兄弟之情都搬出来了,苏贤认为他遇到了麻烦事需要帮助,结果却是—— 去青楼? 品玉? 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诗宴? 不知何故,听到“诗宴”或者“诗会”这样的字眼,苏贤心里就是一紧,本能抗拒。 因而正色道:“多谢林兄好意邀请,不过对着一群歪瓜裂枣吟诗作对,无异于对牛弹琴,牛嚼牡丹,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 张翠花正慢悠悠收摊,对开的房门虚掩一扇,柳蕙香提着裙摆藏身门后,苏贤婉拒的话一字不差落入她耳。 苏贤不去青楼,让她开心,吹弹可破泛起丝丝红晕的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苏兄,这次不一样!” 林川声音激动,活似一个推销员,朗声道:“举办诗宴之人,并非那些歪瓜裂枣,也不是小怜姑娘,而是数月前名动京城的‘小仙紫’姑娘!” “小仙紫姑娘?”苏贤愣了一下,仔细回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问道:“她又是何人?很有名气么?”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出苏贤话中对那“小仙紫”透着一丝好奇,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沉闷。 吹弹可破的俏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张翠花将炸臭豆腐的铜锅搬入屋内,没一会儿又搬出,拿着一张抹布擦拭摊子上的木板,一边擦一边关注隔壁的谈话。 “苏兄,你竟连‘小仙紫’姑娘都不知道?!” 林川震惊,痛心疾首,颇有一种“没有带好兄弟”的惭愧,等苏贤摇头后,林川清了清嗓门介绍道: “‘小仙紫’姑娘,是南陈最有名的舞姬,其舞姿优美、面若天仙也就不用说了,反正都是极好极好的。” “最令人惊艳最令人着迷的,是‘小仙紫’姑娘那甜美的笑容……” 林川表情夸张,做回忆状,嘴角哈喇子直流。 “那笑容,犹如最温暖的阳光,可以融化冰冷的内心;那笑容,也像是一只温柔的小手,轻轻拂过心田,让人一见难忘……” “林兄,你流口水了。”苏贤提醒。 “哦抱歉,情不自禁。” 林川掏出一方女儿家才用的洁白手帕,擦了擦嘴。 收好手帕,见苏贤略有意动,林川顿时高兴坏了,认为这次可以说动苏贤,于是加紧介绍道: “数月前,‘小仙紫’姑娘不知何故来到我大梁东都洛阳,我有幸见过一次……但却不知‘小仙紫’姑娘何时来到了穷乡僻壤的瀛州。啧啧,了不得啊!” “苏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品玉吧……” “……” 林川见他脸上的意动之色犹存,便抓紧机会不停撺掇。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了林川对“小仙紫”的介绍后,心里的沉闷不由又加重一分。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尽管不再是二八年华。 可是……那个“小仙紫姑娘”不仅年轻,人家还是会跳舞的舞姬,名头响彻大江南北。 她虽然号称“豆腐西施”,但只有在乐寿县城中有一点名气罢了。 一种危机感,在她的心中快速扩散。 门口,张翠花又擦了一遍摊子上的木板,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如林兄说来,那‘小仙紫’姑娘的确值得一见。”苏贤面上仍有一丝意动。 “对对,如此美人儿,自然值得一见。”林川附和。 隔壁,柳蕙香心头再次一黯。 但随即她就愣了一下,不由脸红自嘲道:“苏公子又不是我什么人,人家去青楼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但是,我还是不想去,林兄抱歉。”苏贤表面上的意动消失,一脸平淡的对林川拱了拱手,竟是拒绝了。 倒不是说苏贤对美女不感兴趣,拒绝的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他现在没钱。 第二,心里装着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没有心情。 “……” 林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苏贤最后还是拒绝。 隔壁门后,柳蕙香心头的阴霾刹那消散,仿若拨开雾见了青天,吹弹可破的俏脸展颜一笑,明媚如花。 门口那里,抱着铜锅回屋,然后又抱着铜锅出来的张翠花,不由点了点头。 “苏兄,这次举办的‘诗宴’上,除了各路歌姬与舞姬之外,还有许多美味佳肴可供随意享用。” 林川见美女勾不动苏贤,于是便另生一计,那就是美食。 诗宴,不同于诗会。 诗宴的流程大体上是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最后作诗,再由举办诗宴的女子选出一位入幕之宾。 苏贤喜好大吃大喝,林川作为同窗兼好友,自然深知这一点。 于是便从美食出发,意图说动苏贤。 说来惭愧,苏贤之所以“喜欢”大吃大喝,其实是因为以前的他钱袋拮据,平时荤腥难沾,若遇林川请客,他就会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出于“惯性”,苏贤听说有很多美食可供享用,脸上不由再度浮现意动之色,问道:“参加诗宴需要多少银两?” 诗宴这种场合,一般都需缴纳“入场费”。 “每人五十两!”林川答道。 “五十两……打扰了。” “苏兄不用担心,这五十两我替你出了,苏兄只需陪我走一趟……” 林川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说:“再帮我做一首诗,不用摘得诗魁,论诗排位之时只要不垫底就好了……” 苏贤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头明白过来。 林川这人虽然义气且大方,但学业很差,尤其是做的诗简直狗屁不通。 而苏贤就相当于是“学霸”般的存在。 林川邀请他参加诗宴,是为了在作诗的环节中不至于太过出丑,而且还是在“小仙紫姑娘”面前…… 苏贤斟酌半晌,最后还是拒绝了林川。 如果是平时,苏贤一定答应,有美食不吃白不吃,还能欣赏一场歌舞秀,十分附和他那“白嫖”的属性。 可是这几天他真的没有心情,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若辽人一旦南下犯边,乐寿县很大概率上会被劫掠。 虽说不至于就影响到苏贤,但他不想冒这个险。 安全感,安全感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安全感真的太难得了…… “苏兄……” 林川又一次被拒后,差点当场撒娇。 苏贤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隔壁,柳蕙香笑容加深,明媚如花,同时在心里暗暗计较,原来苏公子喜欢吃美食,那就好办了。 门口,将摊子上的木板擦得发光的张翠花,对苏贤坚持不去青楼的品德感到满意。 她越来越觉得,可以将小姐的终身托付给苏贤。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33 一千两 林川为了不在“小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拿出了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还有最后一招,同时也是最不被看好的一招。 尽管知道,用出这一招后,很有可能还是说不动苏贤,但他没有办法。 苏贤只有他一个同窗兼好友,林川何尝又不是呢。 在乐寿县县学,苏贤和林川都是异类,都是被排斥的对象,大概是因为他们都长得太好看了吧,遭人嫉妒。 所以,若最终不能请动苏贤出马,林川只得一个人面对“在小仙紫姑娘面前丢面子”的惨祸。 “一千两银子!” 林川缓缓吐出这一句话,面色颓然,因为他不看好这一招。 苏贤虽然喜欢“白嫖”他,但却很少接受他的银子捐助。 在林川看来,苏贤是高洁的,他们之间很少有黄白之物的往来。 然而苏贤两眼猛地一亮,上半身稍稍前倾,追问道:“什么一千两?” 莫不是林川这狗大户要用一千两银子请他参加诗宴? 这个可以有,太可以了! 前两天,苏贤在柳蕙香那儿得了一千文的分红,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一千文折算成银两也才一两而已。 林川、柳蕙香、张翠花三人,面色齐齐一愣。 他们都听出了苏贤话中的期待、急切,以及那浓浓的渴望。 林川站在苏贤面前,看见了他意动的表情以及发光的两眼。 错觉! 这一定是错觉! 林川甩了甩头,不认为苏贤会看在一千两的份上答应他的请求。 但还是解释道:“本次诗宴有个规矩,‘小仙紫’姑娘将拿出一千两奖励诗宴的魁首!” 苏贤呼吸一滞,心头明白过来。 这一千两应该是从“入场费”中抽取而得。 摘得诗魁之人,不仅能做“小仙紫”姑娘的入幕之宾,还能得到一千两,简直财色双收啊! 这位“小仙紫”姑娘可真是会玩儿,如此一来的话,本次诗宴只怕将宾客爆满。 “好,林兄我答应你了,我们一起去参加这个诗宴!” 苏贤爽快说道。 反正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是明天晚上,时间上并不冲突。 “苏……苏兄,你真的……”林川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最不被看好的一招竟然说动了苏贤,但随即便大笑道:“好,哈哈,我就等苏兄这句话了。”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娇艳的俏脸上笑容一僵。 背靠墙壁手抚门框柔弱可怜,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弃妇。 苏公子最终还是答应去青楼了…… 柳蕙香心里沉闷沉闷的,怅然若失。 这时,耳中又听得林川说道:“苏兄若能摘得诗魁,一千两银子归你,‘小仙紫’姑娘归我。另外我再给苏兄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如何?” “可以。”苏贤的声音传来,“不过五百两太多,一百两就可以了,我们兄弟之间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太客气。” 苏贤是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林川的。 至于小仙紫姑娘,若他看重这个,刚才就该答应林川了。 一个舞姬而已,苏贤不是太在意。 “也行。”林川点头,又说:“即便没能摘得诗魁,但我相信以苏兄的诗才,也不至于让我垫底,在‘小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所以那一百两还是归苏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柳蕙香听罢两人对话,心头的阴霾再次被驱散,娇艳的脸蛋笑容复现,犹如桃花儿盛开美艳不可方物。 虽然苏贤还是去了青楼,但不管有没有摘得诗魁,都不会与那“小仙紫”姑娘产生瓜葛……这让柳蕙香心里好受了许多。 随后,柳蕙香就见苏贤登上了林川的马车,车轮滚滚而去。 张翠花终于停止擦拭摊子上的木板,回屋准备关门。 进屋后,见柳蕙香倚靠门框一脸痴呆,水汪汪的眼眸望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 “小姐?”张翠花探头仔细打量,面色古怪,一手拉着另外一扇门准备关上。 “嗯……”柳蕙香回神,对上张翠花那探究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 “小姐我们该吃饭了。” “……” 饭后。 沐浴洗漱完毕,两主仆来到柳蕙香闺房。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卸妆,铜镜中倒映出坐在桌旁不时侧头打量她的张翠花,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翠花。” “小姐?” “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多一些臭豆腐。” 柳蕙香拆下一只发钗,挽成发髻的三千青丝倾斜而下。 在油灯的照耀下油光水滑,披散于刀削般的香肩与柳条儿般的腰肢,瀑布一般,看起来霎是好看。 “小姐啊,臭豆腐的生意虽好,但我们只有一个摊子,就算多做两倍的臭豆腐,也不知何时才能……” 张翠花的语气有些古怪,似调侃,似捉弄,带着促狭的意味。 柳蕙香弯弯细细的眉梢轻轻一动,她已听出张翠花话中的怪味儿。 心里正茫然间,只听张翠花补充道:“也不知何时才能……赚得一千两!” 柳蕙香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娇艳的脸蛋微怒,梳妆台下的秀足轻轻一跺,细声细气的斥道:“你瞎说什么呢!” “奴婢失言。” “罢了。” 柳蕙香继续卸妆,但没敢再提多做一些臭豆腐的事儿。 一会儿后,张翠花忽然说道:“小姐,其实有一个主意,可以多卖一些臭豆腐。” “什么主意?”柳蕙香连忙追问,但随即便装作淡风轻的模样。 “与酒楼合作,就像以前与明月楼合作嫩豆腐一样。”张翠花说。 柳蕙香一愣,对呀,这么简单的主意她竟然没有想出来。 聪慧的柳蕙香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了。 但她不想让张翠花看出任何异常,因此一边慢慢卸妆,一边平淡的赞道:“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臭豆腐所得两成纯利属于苏公子,我们不好私下决断。” 张翠花说着走近梳妆台,两眼灼灼盯着自家小姐,笑道:“小姐,我们应该请苏公子过来,一起商量此事。” 柳蕙香秋水般的哞中猛地一亮,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请苏贤过来串门呢,没想到张翠花就提供了一个。 她心里开心,眼中不由放光。 可是猛然间,柳蕙香便觉察到张翠花正站在一旁,眸光灿灿的盯着她瞧。 于是她慢慢将眼中的亮光收敛,淡然点头道:“这是应当的,翠花你明日就将苏公子请来吧。” “是小姐。” 张翠花为人虽然比较直,但对关心的人却能做到观察入微。 她在旁瞧了许久,早已将自家小姐的各种小表情和小眼神看在眼里。 踌躇良久,张翠花终于缓缓问道:“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 正文 034 归宿 “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张翠花问。 柳蕙香顿时如遭雷击。 彼时她正手拿一柄桃木梳梳头,听了这话心儿震颤之余,那柄梳子竟脱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你胡说什么啊!”柳蕙香羞恼娇斥,一双水眸狠狠瞪着张翠花。 但片刻间就爬满整张娇艳脸蛋的红晕,已经说明一切。 柳蕙香已经不是二八少女了,本不应该如此害羞,甚至不愿在张翠花面前承认自己对苏贤的感情。 主要是因为,她并未真正的谈过恋爱,前几次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导致她完全没有经验。 更经不起一丝丝的逗弄。 二八少女的娇怯,体现在丰腴冶艳的柳蕙香身上,有种独特的美。 这一次张翠花没有说“奴婢失言”,而是像个长辈似的,开导说道:“奴婢看来,苏公子才貌俱全,也有能为,最重要一点苏公子不信那些对小姐的污蔑之词。” “苏公子,值得小姐托付终身,是小姐的良人!” “以前,奴婢认为苏公子只是一个小白脸,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可通过臭豆腐之事后,奴婢改变了想法。” “小姐啊,奴婢终究不能一辈子护着你,小姐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归宿,需要一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 “苏公子就是小姐的归宿……” “……” 张翠花语重心长,将这些日子心中所想之事一口道出。 柳蕙香早已别过了头去,背对张翠花,其实这些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她对苏贤早已芳心暗许。 但她真的太害羞了,根本不敢与张翠花堂而皇之的谈论这件事。 只得始终背对着她,等她唠叨完后,冷冷的说:“翠花辛苦了一天,想必也该累了,回房早点休息吧。” 张翠花嗫嚅半晌,最后说道:“是。” 房门关上后,柳蕙香犹如活泼好动的少女,身子敏捷的拉上门栓,然后背靠房门,两手用力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油灯熄灭了。 闺房中一片黑暗。 柳蕙香静静躺在绣塌上,两眼睁着,心里回荡着张翠花那番话。 苏贤其实很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从她想补偿苏贤的那一刻开始。 数日前,苏贤讲解制作臭豆腐的详细步骤之时,柳蕙香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大胆的做出暗示。 今天晚上,张翠花那番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与她的心意相同。 唯独一点,是她未曾考虑过的。 那就是她以后老了怎么办? 若不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孤寂终老……只需稍稍一想,柳蕙香心头就感觉害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 古人不比现代人,没有那么多娱乐,若没有一个人白头到老,真的会无聊死和孤独死。 未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柳蕙香脑海。 未来! 犹记得数日前,苏贤在臭豆腐摊前给唐矩讲述自己身世那次,柳蕙香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并将自己两个食指并拢,认为自己和苏贤是天生的绝配。 这个想法其实错了! 大错特错。 错在没有考虑“未来”这个因素。 苏贤固然是苏家的庶子,且已与家族脱离关系,穷迫潦倒。 但是未来呢? 而她柳蕙香,以前是克人的寡妇,未来难道会变得更好么? 即便摘掉克人的帽子,她也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她虽然貌比西施,但年龄是个硬伤。 她虽然还保有处子之身,但以前的确有过数庄夭折的婚事…… 硬伤太多,多到配不上未来的苏贤。 “莫非,我只能做个小妾?” 柳蕙香喃喃,随即便自怨自怜起来,感慨自己命运多舛。 一会儿后,她忽然明悟过来,笑道:“小妾就小妾吧,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能为力……” 她毕竟出自世家大族,耳濡目染之下,强烈的等级、羞耻观念让她并不排斥男人纳妾。 比如她那狠心的爹爹,就纳了十八房小妾,她的兄弟姐妹两双手都难以数过。 她身上的“硬伤”实在太多,年龄大了,还有一堆不堪回首的往事,唯一让她聊以的是处子之身尚在。 在这个年代,贞操观念深入人心…… 接纳了自己只能做苏贤小妾的命运安排之后,柳蕙香心里竟坦然了,并没有难受得要死,很平静。 夜深了。 可柳蕙香横竖度睡不着,便闭上眼睛在心里幻想未来的“婚后生活”。 想着想着,她脑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出嫁之时,娘亲亲手塞给她的那些小画册。 那些羞人的画儿至今还躺在箱底,除了从娘亲手中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 可是那些画面,却记忆犹新…… 一会儿后。 柳蕙香浑身燥热,酥胸起伏,心里就想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 糟糕,那种煎熬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很是熬人,她想狠狠发泄一番,但却不知如何操作,只能憋着。 “冷水澡!” 柳蕙香翻身爬起,点燃油灯的手都有些轻颤,推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体内的燥热稍稍降温。 随即,她提高了音量颤声喊道:“翠花,翠花……” “小姐奴婢来了。” 张翠花随叫随到,开门进屋后,见柳蕙香满脸胀红,不由关切问道:“小姐这是发烧sa了?” 柳蕙香别开头去,低声道:“准备冷水,我要沐浴。” 张翠花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一边答应一边退出房门,连夜去准备洗澡水。 这种事儿,每个月都有两三次,就跟女人的例假似的,虽迟但到。 张翠花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对一个久矿的寡妇来说是一道坎,她以前还曾偷偷送了个“角先生”给柳蕙香。 不过柳蕙香将之当成柴禾烧了。 理由是她尚未经人事,岂可如此自渎。 一会儿后,张翠花返回,没敢进屋,只在门外喊道:“小姐,洗澡水准备好了。” 柳蕙香没有回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开门下楼。 张翠花吊在后面,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自家小姐害羞受不了,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虽然是炎热的夏季,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凉。 柳蕙香银牙紧咬,手扶浴桶边缘慢慢跨入其中,冰凉的井水先没过两个小腿,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站在浴桶中,两拳紧握,咬牙闭眼,然后狠狠躺进浴桶,溅起水花,全身都淹没在冰凉刺骨的井水之中。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体内的燥热瞬间被驱散。 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她自己又是自己了。 正文 035 罚抄《女戒》三百遍 品玉,位于乐寿县县城西北角。 那里有一条小河,叫做“春香河”,两岸绿树成荫,大大小小数十家青楼、勾栏等星罗棋布,点缀小河两岸。 瀛州这个地方穷乡僻壤,比不得长安、洛阳等地的繁荣hang胜,不过春香河沿岸,就是整个乐寿县县城中最繁华最热闹的区域之一。 歌舞、戏曲、赌坊,乃至于说书、斗鸡、杂耍等等娱乐活动应有尽有,是个消遣的好去处,并不仅仅只有做皮肉生意的妓子。 苏贤登上林川的马车,一路驶出角楼街。 角楼街位于县城的东南角,与西北角的品玉正好形成对角的关系。 距离太远,乘坐马车是最好的选择。 马车中,苏贤和林川聊着天,过不多时,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喊道:“公子,到了。” 这么快? 苏贤有些疑惑,掀开车厢侧帘一看,只见街边有一座相对气派的府邸,朱漆铜钉大门上悬挂着一块匾额:林府。 “我们不是去品玉么?怎么来到你家了?”苏贤放下侧帘,看着林川。 “苏兄,我们今晚去见的可是小仙紫姑娘。”林川自然而然拉住苏贤的手,站起身准备下车。 苏贤咧了咧嘴,甩开林川的拉扯。 以前,他们两人就经常拉拉扯扯,关系非常好。 但是对现在的苏贤来说,两个大男人之间最多勾肩搭背,手拉手什么的就太那啥了,那是女人之间才有的动作。 一想到这一点,苏贤心头顿时恶寒。 仔细回忆与林川相交的过往,发现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 “那可是小仙紫姑娘呢!”林川没有在意苏贤将手甩开的举动,一边下车,一边说道:“我们去品玉之前,最好先打理一下。” 苏贤不置可否,亦步亦趋跟着他走进林府。 林川这人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奶油小生”,以前的苏贤也有这种发展趋势,但现在他决定走阳刚路线。 进入林府,一路穿门过院,来到林川的小院落。 随着一声吩咐,四五个模样清秀的小丫鬟一起涌上来,手里拿着新衣、水盆、毛巾等等。 这一步是洗漱,然后换上新缝制的儒衫。 苏贤乐得接受,享受了一把被小丫鬟柔嫩小手伺候的感觉。 真他妈的爽啊! 可是紧接着,小丫鬟们又拿着铜镜、胭脂等等“凶器”逼近苏贤。 “你们干什么?”苏贤直接跳了起来,后退一步,面色略有扭曲。 “苏兄你……这是?”正被丫鬟们围着化妆的林川,还有丫鬟们,纷纷转过来一张张错愕的脸。 “化妆就不用了。”苏贤也觉得反应过度,对丫鬟们摆了摆手。 “是。”丫鬟们退下,林川也不理会,只不过心里有些奇怪,因为以前的苏贤也经常化妆…… …… 与此同时。 县衙。 县令唐矩,正趴在值房内的书案上,两手支头,轻轻揉着太阳穴。 他头痛啊。 城墙命案还是没有任何线索,因为案发在城墙上,根本没有闲人经过,所以无从查起。 昨天,唐淑静思维发散,认为可以从城外那伙山贼身上寻找突破口。 当天晚上,她就抓到了好几个山贼。 可是经连夜审讯后,传到唐矩这里的结果,却是“山贼们一无所知”! 眼瞅着这条不是线索的线索又要断了…… 唐矩头痛。 兰陵公主早已经出发,不久之后就将进入“河北道”地界,也就是说,最多不超过十天,兰陵公主就会路径瀛州。 她不一定会来乐寿县。 即便来到乐寿县,也不一定发现县衙隐藏了一桩命案。 不错,城墙命案至今还处于封锁状态,并未对外公布,其目的,就是等到关键时刻可以将之掩盖下来。 这是最后的办法。 老实说,唐矩不想用这个办法,因为这种行为与昏官无异。 从本心上来说,唐矩还是希望能够破解此案的。 所以他内心纠结,脑袋痛了好几天。 “爹……爹爹……” 这时,远处传来唐淑静的喊叫,还有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唐矩揉太阳穴的手一停,凝眉看着房门。 身为世家大族嫡系的一个父亲,唐矩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抓住唐淑静罚抄《女戒》三百遍! 可是随即他凝固的眉头舒展开来,长身而起,疾步走向房门。 唐淑静现在是他的一大助力,她奔跑而来,一定是得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不过刚刚疾走了两步,唐矩生生驻足。 然后理了理衣冠,返回书案之后坐下。 他是一县之长,同时又是唐淑静的父亲,威严还是需要维持的。 很快,脚步声近了,唐淑静的叫声中带着一抹惊喜。 唐矩正襟危坐,正准备喊“进来吧”三个字,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撞开,哐当一声,唐淑静已经风风火火冲到他的书案近前。 唐矩嘴角扯了扯,眉梢一挑,忍住了说教唐淑静的冲动,问道:“可是有了线索?” “爹您听我说,女儿又抓到了好几个山贼……”唐淑静身材高挑,面带喜色,叽叽喳喳,带着邀功请赏的表情。 唐矩安静的听着,面色由期待逐渐转变为平淡。 他还以为找到什么线索了呢,结果又是抓到了几个山贼。 昨天晚上抓的山贼可是一无所知的。 “林捕头已在审问那几个山贼,其中有个头领逃走了,此人身手不俗,女儿刺瞎了他的左眼……” 唐淑静说。 唐矩长叹一口气,继续趴在桌上揉太阳穴。 …… 品玉。 三楼,一间很大的包厢中,不停有衣饰华贵的客人来到此处。 包厢最里面,有一个小型的舞台,重重帷幔遮挡。 舞台后面,一间幽静的闺房之中。 那位笑容甜美的少女正端坐梳妆台,两个侍女忙前忙后为她做妆容。 忽然,窗户被敲响,咚咚咚咚暗合某种韵律。 少女侧头瞥了一眼,说道:“进来吧。”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翻身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站起身,作揖弯腰不敢直面那少女。 少女瞥了此人一眼,正待回头,不过猛然一愣,仔细盯了盯,神色平静的问:“你左眼怎么回事?”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左眼被县令之女刺伤,恐怕是瞎了。” 那黑衣人作揖,一条白布包裹了半张脸,左眼那里透出一抹晕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36 剑儿姑娘 那少女盯了黑衣人一眼,便转过头去,继续做着妆容,淡淡说道:“你跟了本宫也有好几年了吧?” “回禀公主,六年了。” “六年……你的身手已然不弱,为何栽到了县令之女的手里?” “公主殿下,县令之女唐淑静,身手不凡,属下……若不是舍弃了左眼,只怕也会被她抓捕。” “怪哉,那唐淑静为何与本宫过不去?”少女神色变了变,继续说:“昨天晚上,有人被刺伤了手脚。” “今天,你又被刺瞎了左眼,啧啧。”少女冷笑。 “属下无能,请公主殿下责罚。”黑衣人战战兢兢,不由压低了腰。 “罢了。”少女挥了挥手。 “多谢公主殿下。” 少女端坐梳妆台前,一动不动,默默的看着侍女将一支金步摇插在她那鬓般的发髻上,光辉夺目,人比花娇。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面露一个甜美的笑容。 呵,这笑容她十分满意,与今晚的妆容也十分搭配。 片刻后,她那甜美的笑容消散,凝眉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一丈开外的黑衣人,保持作揖弯腰的姿势一动也不敢乱动,更不敢去看梳妆台前的靓丽背影。 “乐寿县县令,以及县令之女唐淑静,都不在我们的计划范围之内。” 少女缓缓开口,声音虽稍显冷淡,但依旧清脆悦耳,犹如仙音。 侍女们继续做着妆容,黑衣人则竖起耳朵恭听。 “尽量不要与县令起冲突,说不定啊,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还要‘仰仗’乐寿县的县令呢。” “今后你们就多注意一些吧,提高戒备,若遇到唐淑静,不必与之起冲突。”少女最后吩咐。 “是。” “行了,退下吧,好好养伤。” 黑衣人通过窗户离开了,临走前还将窗户恢复原样。 这时,少女的妆容已经完成。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面容精致妍丽,只需看上一眼便会被惊艳,让人恨不得将两眼贴在她的脸上。 柳眉弯弯,两眼大而明亮,琼鼻挺翘,丰唇鲜红,唇角如刻,眉心贴着桃花花瓣形状的花钿,真的是人比花娇。 鬓发如,繁复而考究,上面插满了金玉珠翠,走动间金银光点细碎,步摇垂下的金丝吊着珍珠,贵气优雅。 雪颈修长,酥胸半露,穿着一套十分清凉的紫色舞衣,这套舞衣以紫色为主要基调,搭配各种纱、罗、绸缎等,看起来高贵大气,飘飘欲仙,裙摆舞动起来一定很好看。 “公主真漂亮!” “公主是奴婢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公主之美,当万古长存!” “大梁的兰陵公主、蜀国后宫那位,还有南楚那个卖茶的贱女人,在公主面前就是一个个小丑!” “对的,她们就连给公主提鞋都不配!” “……” 两位侍女毫不吝惜溢美之词。 而那少女就吃这一套,听着听着,嘴角不由勾动甜美的笑容,这笑容真让人迷醉啊! “人都到齐了吗?”少女笑着问,两手捧着一枚铜镜细细端详。 “奴婢这就去瞧瞧。” 不一会儿后,侍女返回,说道:“启禀公主,大部分人都到齐了,唯独……唯独苏贤和他的同窗林川还没有到。” 少女没有应答,如黛的秀眉微微隆起,甜美的笑容消散了大半。 另一个侍女插嘴道:“公主请放心,先前有人来回过话了,说那林川已经赶去了角楼街,他一定是去接苏贤,应该很快就到了。” 听了这话,少女缓缓点头,微微隆起的秀眉舒展。 两刻钟后。 诗宴开始的时间临近。 那少女将铜镜倒扣在梳妆台桌面,凝眉问道:“苏贤到了没有?” “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去瞧瞧。” 侍女脚步飞快开门而去,绕过舞台,来到举办诗宴的巨大包厢。 这包厢中已经聚齐了四十八人,都是收到小仙紫姑娘的请柬而来,每人都缴纳了五十两的“入场费”。 本次一共发出去五十张请柬,还没到的自然就是林川和苏贤两人。 那侍女来到包厢把眼一扫,发现苏贤和林川还没有到。 这让她心里直泛嘀咕:“该死,那苏贤不会不来吧?他若不来,这场诗宴不就是白费功夫么?” 再需半刻钟,诗宴就将开始了。 侍女感觉回去没法交代,于是轻移莲步走到包厢门外,探头探脑,翘首以盼。 这一看,侍女就看见了姗姗来迟的林川和苏贤,正被包厢门口把守的人拦在外面……侍女长长的舒了口气,人来了就好。 不过,苏贤了林川似乎被人拦住了不让进来? 侍女秀眉一杨,迈着小碎步上前,问道:“发生了什么?你等为何拦住这两位公子?” 守门的人,见来人是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忙弓着腰和颜悦色的说:“原来是剑儿姑娘。这位林川林公子有请柬,可以进入,但此人……” 守门人回头神色不善的盯了眼苏贤,说道:“此人却没有请柬,在此扯皮多时,我正想将此人赶出去呢!” 名为“剑儿”的侍女,闻言瞪大了眼眸。 她终于知道让自家公主不安心的症结了,原来就是这个家伙从中捣乱啊。 剑儿秀眉一杨,目光一凝,就要发作。 然而此时,林川却先一步开口:“这位兄台,他本来是有请柬的,只不过都怪我,忘在了家里……” “住口!” 守门的人扭头大叫,面目可憎,他忍这两人已经许久了。 而且,在剑儿姑娘面前,他认为应该快刀斩乱麻,说不定还能在小仙紫姑娘那里得到一个好印象。 想到就做,那守门人猛地用手去推林川和苏贤,要将他们统统都给赶走。 苏贤微微凝眉,心道都怪林川这家伙,竟将他的请柬忘在了家里,导致他与那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失之交臂。 林川也挺懊悔的,经此一闹,只怕是无缘再见小仙紫姑娘一面了。 品玉堪称大梁的“连锁青楼”,背后的势力强大,就连林川也不敢在这里捣乱,所以一旦被驱赶,他们就只有狼狈离开的份儿。 就在苏贤和林川心里郁闷之际,忽听得一个少女的娇斥声:“住手!” 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两人眼前一花,紧接着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揉了揉眼,两人这才看清,那个嚣张的守门人已经摔在一丈开外爬不起来,揉着腰连连呼痛。 而动手之人,正就是那位名为“剑儿”的小姑娘。 正文 037 吃货的诗宴 小舞台后面的闺房里,笑容甜美的少女重重舒了口气。 刚才侍女回来禀报过,说苏贤已经到了。 她拿起倒扣在梳妆台桌面的铜镜,最后仔细打量几眼,满意点点头,而后吩咐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诗宴也准备开始吧。” “是!” …… 前面的大包厢中,苏贤和林川已经落座。 小仙紫姑娘邀请的人,都是乐寿县城中有头有脸或有钱的人物。 首先是县学中的学子,身着儒衫,大约十多个,聚在一桌旁,低声交谈着。 乐寿县是个中县,县学可招收二十五名学子。这年头能读书的人,不是世家大族就是大富大贵之家,所以这些学子有足够的闲钱来参加这场诗宴。 另外就是城中的仕宦乡绅、名士、商贾等等。 苏贤和林川来得比较晚,所以只能与地位不高的商贾们同坐一桌,离县学中的同窗们挺远。 不过,苏贤和林川在县学中,与同窗们的关系都不太好,不坐一起也好,不然难免生出各种矛盾。 对于方才发生在门外的那一慕,两人都没有怀疑,只是惊异于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竟然是个练家子…… 两人刚刚落座,包厢之中便响起丝竹之声。 遮挡小舞台的帷幕,缓缓向两侧拉开。 包厢中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缓缓拉开的帷幕,苏贤喝着茶,磕着桌上盘子里的瓜子儿,也盯着舞台的方向。 这番操作有些吊人胃口,就连苏贤也好奇那帷幕之后有什么。 终于,帷幕被拉开一条缝,显出舞台的布置,以及一截藕色绣花纹的裙摆,一只小巧秀足穿着绣花鞋足弓笔直,鞋尖轻轻点着地面。 第一个表演应该是舞蹈,包厢中顿时叫好声不断。 单单这一截裙摆与翘起的小脚就能带给人无限的遐想。 随着帷幕缓缓拉开,台上舞姬的小手、腰肢等水落而出。 那小手白嫩,那腰肢柔软,摆了个舞蹈的姿势,虽然还没将脑袋露出来,但也足以引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饶有趣味的看着,瓜子不停,茶水不断,两眼直直盯着舞台的方向。 终于,帷幕被彻底拉开,台上舞姬的脸面也展露而出…… 苏贤愣了一下。 然后默默低头,打扰了。 他将注意力放在盘子里的瓜子、时令水果,以及糕点上面,还是食物更加吸引人。 除苏贤之外,其余客人都觉得很妙,拍桌叫喊,声声刺耳,唯独苏贤低头关注茶水与糕点,是个十足的异类。 林川叫好一阵,忽瞥见苏贤的异样,忙拉着他说:“苏兄你看,这位姑娘舞得好生精彩。” “歪瓜裂枣!”苏贤头也不抬,做出评价。 林川和同桌的商贾们,诧异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不再理会他。 一会儿后,丝竹声停,桌上的茶点已被撤走,一道道美味佳肴陆续上桌,散发着诱人食欲的香味儿。 苏贤食指大动,也不理会被舞台吸引目光的同桌之人,一个人大快朵颐,频频举筷。 “是隔壁‘邀月楼’的清倌人,酥儿姑娘!”林川对这些门清,激动之余便给苏贤做介绍。 然而,林川却见苏贤埋头专心对付着一条红烧鱼,吃得津津有味。 林川愣了一瞬,抓着苏贤的肩头摇晃道:“苏兄你看,快看啊,那是清倌人酥儿姑娘,极擅水袖之舞,是隔壁‘邀月楼’的头牌。” 苏贤抬头盯了眼舞台,看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在台上蹦跶。 “庸脂俗粉,不过她这身衣裳还不错。”苏贤这样评价,然后继续埋头对付盘子里那条红烧鱼。 倒也不是苏贤故作高深,他是真的看不上。 b站上的跳舞小姐姐拔高了他的欣赏水平,寻常的庸脂俗粉难以入他法眼。 再者,这具身体比较消瘦,对肉食的渴望是强烈的,前天虽然白嫖了林川一顿,但哪里就够了呢? 他要吃多多的肉! 苏贤与林川等人不知道的是,一个侍女打扮的丫鬟,一直躲在一个屏风后面偷偷关注苏贤的言行。 她快步离开包厢,来到舞台后面的闺房,将观察到的结果一一告知给笑容甜美的那位少女。 那少女微不可查的点点头,挥手道:“你继续盯着。” 侍女返回包厢,躲在屏风后面继续盯梢的时候,酥儿姑娘的舞蹈表演已经结束,现在是一个歌姬在唱曲儿。 苏贤依旧埋首大吃。 一会儿后,包厢中叫好声如雷,苏贤诧异之际,林川适时凑过头来解释道:“苏兄快看,小怜姑娘上场了,小怜姑娘可是我们瀛州的门面啊,苏兄快看。” 这时,苏贤正啃着一只羊蹄,抬头看了一眼,评价道:“姿容尚可。”停顿一会儿补充道:“花里胡哨!” 然后继续专心致志对付那只羊蹄,对于一个饥渴已久的人来说,大口吃肉的快感胜过于女人,除非来个绝顶美女。 苏贤这番评价,是以柳蕙香和醉仙楼中偶遇的那位少女作为基准的。 小怜姑娘其实也还不错,但在柳蕙香和那位少女面前,就逊色了许多。 同桌的商贾们纷纷侧目,随后摇头,他们都认为苏贤是那种“故作高深”的人,这种人他们见多了,懒得理会。 这时,一盘大肘子上桌,表皮金黄油亮,肥瘦分明,一截大骨棒伸出在外,像是个“把手”。 苏贤丢下啃了一半的羊蹄,将这只大肘子拿在手里张嘴开啃。 同桌的客人们几乎都关注舞台,没怎么动筷,这倒是便宜了苏贤,大吃大嚼的感觉真是快美啊! 啃了一会儿肘子,包厢中忽然爆发出比先前小怜姑娘出场之际更加猛烈的响动,拍桌锤腿,鬼哭狼嚎。 苏贤感觉耳朵都快聋了。 林川适时凑过头来,激动得语无伦次:“苏……苏兄,重……头……” 苏贤正咬了一口大肘子上的瘦肉,口齿不清的问道:“什么重头?” 然而,林川已经忘了苏贤,一边擦口水一边盯着舞台,整个人都痴了。 苏贤摇了摇头,专心对付这只大肘子。 舞台之上,那笑容甜美的少女已经开始舞蹈,踩着优雅的舞步,笑容极度甜美,仿若能融化人的内心。 包厢中反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台上那道美妙的倩影。 除了苏贤。 少女在舞台上居高临下,一眼就扫到正闷头啃咬肘子的苏贤,他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似乎对台上的美人儿没有一丝兴趣。 她表面上笑容不减,但心里却慢慢沉了下来。 方才,盯梢苏贤的侍女禀报说苏贤只知道吃,对美女的舞蹈没有任何兴趣。 少女听了这话心里还挺高兴,那些庸脂俗粉岂能与她相比? 可是现在,她亲自上台了,苏贤仍旧是埋头大吃,竟连抬首看一眼都不曾…… 这让少女心里万分不爽。 莫非在苏贤的眼里,她也被划归到了庸脂俗粉的行列? 这让她心里非常生气! 正文 038 一舞倾城 丝竹声悦耳,舞蹈还在继续,苏贤也始终埋首大吃大喝。 舞台上的少女,已经难以维持那甜美的笑容,舞姿背对观众时她一脸寒霜,转身后却是笑容满面。 只是那一双明眸中,缺少了一丝灵动。 她略带幽怨的盯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 苏贤身周并非只有他一人,少女看来的眼神,就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比如林川。 “苏……苏……苏兄!” 林川两手按住澎湃的胸口,脑袋定定的盯着舞台,上半身侧向苏贤,手肘轻轻一撞,说话都不利索。 “怎么了?”苏贤咽下一块肉,扭头见林川这幅模样,微微愣了一下。 这时,他才发觉不对劲儿,这包厢中何时竟如此安静了? 转头看向四周,观众们全都微微张着嘴巴,眼睛瞪大,一动不动盯着同一个方向,有的甚至还流出了哈喇子…… “苏兄……小仙紫姑娘……看我了!”林川激动的说。 “小仙紫!”苏贤恍然,原来是小仙紫姑娘上场了啊。 号称瀛州门面的小怜姑娘,苏贤都不看在眼里,可是对这个小仙紫姑娘,他还是颇为好奇。 主要是她的来历,以及数月前名动神都的名头。 她是南陈来的舞姬,南陈风华与大梁风格迥异。 她身上带有“异国风情”的光环加成。 苏贤抬头。 看向舞台。 这时,苏贤两手还捧着啃了一半的大肘子,满嘴油光。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悠然一变,然后也微微张开嘴巴,两眼瞪圆,死死盯着台上的少女,看得痴迷。 台上那少女的美貌,勿需赘述。 单单她的舞姿,就是生平仅见! 她那舞蹈静时极静,动时宛若脱兔,一动一静,动静相合,工作干净、利落、优雅、高贵,很有一种提神醒脑的感觉。 她身着一袭以紫色为主色调的舞衣,在舞蹈动作的带动下,裙带飘飘,五彩绚丽。 紫色十分难得,自带高贵、神秘加成,使她的舞蹈极具观赏性。 最重要一点,是她的笑容。 那该死的甜美!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笑起来时,脸颊上的弧度非常完美。 一双明眸微微眯着,鲜红的丰唇笑而不露,轻轻的抿着,拉成一条两角向上弯曲的好看的唇线。 这笑容甜美也就罢了,她还频频挑逗观众的情绪。 随着舞蹈的动作,那少女忽然撩起华丽反射金银光线的水袖遮挡脸面,再忽然探头,令人心醉的小脸惊鸿一瞥。 观众们还没有看清楚,她又将脸蛋藏入水袖之后。 俏皮,而勾人。 亦或者她整个人侧身对着观众,以侧颜示人,然后猛然间,将脑袋轻轻转过来,笑脸正对观众。 紧接着媚眼一番,昂着白皙精致的下巴,又将脑袋侧回去…… 妩媚,而多情。 总之,那少女熟练使用各种舞蹈动作与挑逗的动作,牢牢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极品! 这是苏贤心里对小仙紫姑娘的评价。 人美,舞蹈更美。 一舞倾城! “难怪,小仙紫姑娘能够名动神都,能让林川如此在乎颜面……此女不似人间凡女,b站上的跳舞小姐姐中,百分之九十都比不上她……咦,等等,我怎么感觉此女的脸看着有些眼熟?” 苏贤一怔,陷入沉思。 他这一思索,便将自己从“沉迷歌舞”的状态中拉出。 同时苏贤愕然发现,他的两手竟还捧着那啃了一半的肘子,嘴上的油光未擦。 顾不得多想,他立即从林川身上取出手帕,擦拭嘴上和手上的油。 他心里想着,方才那副痴呆的模样,一定被台上的小仙紫姑娘看了去,让人有些窘迫…… 再次看向舞台,仔细盯了一会儿,苏贤猛然张大了嘴巴,死死盯着小仙紫姑娘。 目露惊骇的光芒,差点起身逃跑。 原来,这个小仙紫姑娘,正就是昨天晚上在醉仙楼中遇见的那位。 当时,苏贤猜测过她的身份,不是城外的山贼,就是某某公主。 可是现在又迷糊了。 因为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仙紫姑娘…… 苏贤有些坐不住。 两手撑着桌子,似乎随时都会起身跑掉。 同时一脸惊骇,死死盯着台上的小仙紫姑娘。 与此同时,舞台上,那小仙紫姑娘笑容未减,心里却在狠狠地吐槽:“呵,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随着舞蹈的动作,她一双明眸盯了苏贤这边一眼,得意之余,也难掩一抹高傲、胜利的神采。 同时在心里说道:“先前你只顾埋头吃喝,不是不看本宫的么?呵呵,现在还不是被本宫的魅力所吸引。” 小仙紫一吐心中的郁结,笑容愈发甜美,心道:“诶,我这该死的魅力,呵呵,不愧是我!” 后来,苏贤面露惊恐之色的时候,小仙紫料想他应该认出了自己,于是心里更加得意,并朝苏贤抛来一个媚眼儿。 “嗷!” 林川捂着胸口鬼哭狼嚎。 急忙用手肘撞着苏贤,激动得语无伦次:“苏兄,苏兄你看,小仙紫姑娘……她又看我了!” 苏贤嘴角一扯,没有回应。 他心里暗暗想道:“莫非是昨晚偷听之事,被小仙紫姑娘发现了?不对,她们商量的可是密会辽人之事,若我被发现,只怕早就被灭口了,焉能活到今日。” “那么,为何今日又在这里见到她了呢?莫非是巧合?”苏贤凝眉,心里默默复盘此事,发现没有漏洞。 因为来品玉参加这场诗宴,最终是他自己决定要来的。 林川也有足够的理由请他一起来…… 苏贤抬头,重新盯着台上的少女,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并且在心里默念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火中取栗;为了一千两银子,我要拼一把。诶,希望不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结局!” 不过,苏贤刚刚重新看向舞台之际,就见小仙紫姑娘完成了最后一个舞蹈动作,一脸傲然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若有人站在舞台上,还能听见她轻哼了一声。 她摇曳着修长婉约的身姿退去,活似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小仙紫的舞蹈结束了,这场诗宴最后一个表演也结束了。 众人还沉浸在方才的美妙舞姿之中,久久无人开口说话。 直至小仙紫姑娘的另一位贴身侍女,碧儿姑娘,出来宣布进入作诗的环节,众人这才重新活了过来。 以“雪”为题,诗体不限。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小插曲:接种疫苗历险记 真实经历改编,主角:金百万。不是正文,所以一挥而就,没有修改 某城。 三天前,吃完饭回出租房,金百万在楼道门口看见一张告示:早上9点到11点,到社区109室找专人登记,可以免费接种新冠疫苗…… 上面还有联系人和电话。 金百万没有在意,心想早接种晚接种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时。 一天前,偶然刷微信朋友圈,看到房东发了条消息:从5月1号开始,没有接种疫苗的人不能进村…… 金百万手一抖,手机差点摔在地上。 不能进村可不行啊,因为这是“刚需”,于是决定明天去社区做登记,先把疫苗接种了再说。 今天,金百万穿戴整齐,戴好口罩,按照习惯拿起镜子检查口罩是否戴歪……然后,金百万发现自己原来这么帅啊! 这该死的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诶,可是不戴又不行,真是烦恼。 出门,步行十多分钟来到村口的社区办公大楼,门卫室的墙上贴着一张狗爬字写的告示:到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接种疫苗,坐、516车去医院们(划掉)门口落车(没有句号)。 金百万有些懵。 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好复杂的赶脚。 然后还要坐公交车啊,也太麻烦了吧! 既来之则安之,进入社区大楼,找了半天找到109室,进去后金百万傻了,好多办公桌啊,简直就是一个小公司的规模。 顺利找到专人,在那位大婶的亲切指点下,填了两张表格,一张社区的登记表,一份两张纸钉在一起的接种疫苗登记表。 习惯了用键盘打字,金百万多年未曾动过笔了,写出来的字犹如狗爬……诶,刚在在门口他还嘲笑人家的字是狗爬字呢,结果他的字也没好到哪儿去。 社区大婶怕金百万坐错车,特意将“516”的公交路线写在表头,很贴心。 金百万意气风发,感觉登记挺简单的嘛,于是立即走出社区大门,朝外面大马路上的公交站台走去。 结果走了两百米左右,抬头就看见一个“开发区医院”的巨大招牌,金属材质的字体在眼光下闪闪发光。 我去! 这就到了? 那一刻,金百万一手拿着疫苗接种登记表,一手拿着手机,望着巨大的招牌傻在大路上,看起来好傻的感觉…… “不对,不对。”金百万摇头,“如果医院这么近,社区工作人员提醒我坐公交车作甚?” 随即,金百万想起社区门口的那张告示,人家说的是开发区医院“西区院区”。 再看那巨大的招牌,竟然没写“某某院区”的字眼儿……一点也不专业。 金百万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地图搜索关键词,结果出来两个开发区医院,一个就在附近,一个远在四五公里开外。 令人郁闷的是,四五公里开外的开发区医院,它在百度地图上也没有注明“西区医院”的字眼儿。 这尼玛,逗人玩儿呢! 不过根据“社区工作人员提醒做公交车”的线索,金百万可以明确,可以接种疫苗的医院,就是远在四五公里外的那个。 过马路,找到公交站台,等了五六分钟左右,516路公交车到了,上车,金百万一直盯着手机导航,以免错过站点。 几个站点之后,金百万在心里吐槽:“太慢了啊,一会儿停车,一会儿堵车,一会儿又等红灯……”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早上十点十多分了,像这样走下去,医院里的护士都下班了。 如果错过上午,那就需要等到下午,而下午护士小姐姐们上班都挺晚的。 金百万心里一想到今天还没有动笔写小说,心里就挺着急…… 这时,金百万猛地想起,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打一个呢? 诶,人已在车上,且行且珍惜吧。 好在,公交车后面竟一路畅通,于上午十点半左右抵达开发区医院大门。 下车,远远的就听医院门口放了一个小喇叭,循环播放“接种疫苗不需出示健康吗”、“进院左转”等等提示。 尽管通过简单推理得知,接种疫苗的地方就是这里,但此刻金百万心里才完全放心,来对地方了。 按照提示,进院左转,没走两步果然看到墙上张贴着醒目的标语:新冠疫苗接种区域+箭头。 金百万快步走过去,看到大楼下面有一座搭建起来的棚屋,墙上贴着标语,还有一面鲜红的镰刀铁锤红旗,上面写着“党员突击队”。 金百万打起精神,走进棚屋,空气中飘散着一种极淡的药味。 再环视一圈,只见宽敞的棚屋内,左边靠墙坐着一排工作人员,有标语曰“表单盖章”。 右边也有一排坐着的工作人员,他们的设备更多,有电脑有打印机还有识别身份证的机器,有标语曰“登记”。 中间则是一大片空地,除了金百万之外就只有三两个人,工作人员们都挺闲的。 “人不多!”金百万心中想道。 他没有急于去做盖章和登记,而是环视了一圈这间宽敞的棚屋。 可以想象得到,这间棚屋应该建于一年多钱,形势最危急的时刻。 想当时,这屋内只怕不是现在这般安宁祥和吧…… 因为人少,金百万快速完成了盖章、登记的操作,盖章的时候,工作人员问了有无过往病史等问题;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确认了姓名、联系电话等等。 然后按照提示,进入接种大厅,这里的护士小姐姐们也挺闲,金百万来时就只有他一个。 不过大厅中除了接种区外,还安置了许多金属镂空的铁椅,起码两三百个人坐在上面休息聊天,就跟火车站的候车区似的。 当时金百万并不知道这些人坐在那里干什么,他愣神的功夫,有个白大褂小姐姐招呼他来到最近的一个接种点……金百万心里暗骂自己,刚才一定又犯傻了。 护士小姐姐确认了名字和身份证,取出一个比小指头还细一点的注射器,然后让金百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靠近肩头的位置。 “原来是打在这里……”金百万心道。 护士小姐姐动作熟练,一针扎在金百万手臂上,令人奇怪的是,金百万没有一点痛的感觉,就连那种“被蚂蚁咬了一下”的感觉也没有。 护士小姐姐缓缓推动注射器,同时叮嘱道:“忌烟酒,忌辛辣,少喝咖啡多喝点水,注意休息。” “咖啡也不能喝?”金百万惊讶,因为他在写作的时候,就喜欢喝一杯咖啡,麦斯威尔的一百支装三合一速溶咖啡。 护士小姐姐笑了笑,没有回话,接着叮嘱:“记得按时来打第二针。” “什么时候打?”金百万心里直泛嘀咕:“还要打第二针?” “二十八天后。”护士小姐姐一边说,一边抽出注射器,用棉签压住伤口。 金百万一手拿着接种登记表,一手按着棉签,傻乎乎的在坐了两三百个人的休息区域乱走一会儿,不知道这些人坐在这里干啥。 后来又遇到那个白大褂小姐姐,提醒道:“打完了就坐着观察一下。” “观察多久?” “半个小时。” 至此,金百万才明白这些人坐在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这才有时间详细看了看登记表。 发现“接种后观察半个小时再离开”、“四周后打第二针”等等信息,人家早就印在上面了…… 金百万好羞耻,想起刚才傻乎乎乱问的样子,一定很搞笑。 不过,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金百万当即就挺直了腰板,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坐在休息区刷“作家助手”app。 怎么还不增加收藏? 怎么没有人投票? 来个大哥评论一下啊! …… 半个小时后。 金百万离开医院,站在大马路边的人行道上,他犹豫了一瞬,到底是打回去呢?还是坐公家车回去? 诶,金百万摸了摸牛仔裤中静静躺着的扁扁的钱包,他决定做公交车。 在公交站台等了几分钟左右,516公交车来了,上车,刷手机nf模拟的公交卡……咦?这次怎么扣了3三块钱呢? 车上人不多,金百万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摸出手机查看“钱包”app,里面有模拟公交卡的消费情况。 果然,来的时候是2块钱…… 这尼玛,迷一样的收费标准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再过四五个站点就到了。 可是在这时,惊险的事情来了。 金百万坐在座位上,正欣赏车外的风景,忽然,他感觉肚子有点问题,貌似是……想上厕所。 “我去,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可是大约一分钟后,金百万忽然感觉浑身越来越冷,尤其是额头,他摸了摸,我去,这是冒冷汗了啊! 同时,金百万难受起来,那种感觉说不上来,但很明显的就是不对劲儿。 “难道是疫苗不对,或者我不适合接种疫苗?出现不良反应了?”金百万心中惴惴,本来就冒出了冷汗,现在冒得更厉害。 接种的时候,护士小姐姐说需要观察半个小时,其实金百万在休息区待了四十多分钟,若有不良反应早该出现啊,为什么在这时候出现? 金百万怕了。 他脑中不由闪过过去一年多以来的所见所闻,莫非……在研发出疫苗的一年之后,他不幸的中招了? 心脏狠狠的抽了一下。 随即,他又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就算中招了只怕也没有大问题。 可是,总归是麻烦事啊,那样他就不能做别的事了,刚开了个头的小说就要断更了…… 恰在此时,公交车在一个站点停下,金百万差点直接下车,然后再观察一下,若持续难受就打算叫120了。 也是此时,金百万脑中忽然闪过一道闪电。 现在的症状,有没有可能是……晕车导致的呢? 金百万认为可能性很大,于是决定暂不下车,且先尝试调节一下,看情况会不会好转。 就算在车上出事,不还有司机和周围的乘客么? 金百万以前坐公交车总爱晕车,俗话说久病成良医,所以他摸索出了几个对付晕车的小法子。 其中第一个,就是戴上耳机听音乐。 这一条可以pass,因为他没带耳机。 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两条组合拳—— 用小手臂按着小腹,同时,调整坐姿,加深呼吸,气息悠长而深沉,让整个肺都感受到吸进空气所带来的凉意。 呼——吸—— 呼——吸—— 呼——吸—— 咦? 连续几个深呼吸之后,难受的情况果然慢慢好转。 继续深呼吸,一两分钟后,难受的情况彻底消失。 我去! 刚才还真是晕车啊! …… 公交车到站,下车,找了个地方吃饭。 饭后出来,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二点零几分了。 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正文 039 名士风采 以“雪”为题的诗词,在几千年浩如烟海的诗词海洋中,不乏诸多传世名篇。 苏贤随手摘抄一首,趁周围的学子与名士们都在冥思苦想之际,偷偷塞给眼巴巴望着他的林川。 林川接过一看,顿时手一抖,嘴巴大大张开,一脸狂喜的偷偷瞥了眼苏贤。 苏贤点点脑袋,示意他莫要得意过头。 代人写诗本就为人所不齿,若被人发现的话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林川眼神回应,表示他拎得清轻重,随后闭目沉思一番,似是在构思,最后提笔笔走龙蛇,在宣纸上写下那首让他这位“学渣”也觉得无比精彩的诗句。 苏贤不去理会他,手执毛笔略微一顿,笔尖悬停在宣纸上方一寸处,感觉难以下笔。 “若是再抄一首咏雪的传世名篇,自然没有问题,可是我并不想摘得诗魁,此番只是应付罢了……” 苏贤陷入沉思,抄一首好诗简单,但抄一首坏诗却是难上加难。 一会儿后,他两眼一亮,心道:“有了!若论诗坛上的恶俗诗人,我张宗昌张大帅可是一尊大神啊!” 心念一动间,苏贤带着恶意的笑容,落笔,诗成。 很快,苏贤和林川都做好了各自的诗,返回原位,诗稿交给了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碧儿姑娘。 话说,碧儿姑娘其实一直都在紧盯苏贤的一举一动。 苏贤偷偷递送诗稿给林川,她都看在眼里,不过并未喝破,只在心里默默记下此事。 碧儿姑娘心里十分明白,自家公主举办这场诗宴,其目的就是为了试探苏贤的品性,所以他的诗才如何,倒不是十分重要。 而且,从以前搜集的情报来看,苏贤的诗才只能算是中上,所以碧儿姑娘并不认为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惊天动魄的好诗。 不过,她拿到苏贤和林川的诗稿之后,还是忍不住一睹为快。 她先拿出“林川的诗稿”,慢悠悠的扫了一眼,然后……就挪不开眼了,眼中的惊讶逐渐增加,小嘴微张,目瞪口呆。 紧接着,碧儿姑娘酥胸起伏,白嫩的脸蛋激动得通红,拿着诗稿的手都在轻轻打颤。 这是一首好诗啊! 不! 单单一个“好”字不足以形容此诗的好。 这是传世名篇! 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会、诗宴等,不下于数十场,碧儿作为贴身丫鬟,自然是懂诗词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诗词的鉴赏能力已经达到一个相当的高度。 她震撼之余,微不可查的打量了苏贤一眼。 然而却见苏贤坐在桌前……狂吃海塞? “苏公子真是……豪放之人,有名士风采呢!” 碧儿姑娘心里暗暗做出评价。 仔细将这首传世名篇反复阅读数十遍之后,碧儿又抽出苏贤署名的那张诗稿。 有方才那首传世名篇珠玉在前,她对这首诗作也充满了信心。 可是,只扫了一眼,碧儿满脸的笑容便刹那僵硬,眼中满是错愕与不解,还有一丢丢的厌恶。 这是什么诗? 如此粗俗的字眼儿…… 她目瞪口呆之余,拿着诗稿的手又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只不过这次是因为她想将这张诗稿撕成碎片的缘故! 方才她亲眼所见,这张诗稿上的字迹真的是苏贤亲笔手书,做不得假。 可是……两首诗出自同一人之手,但为何如此迥异? 碧儿厌恶、错愕、茫然之余,又一次抬头看向苏贤,苏贤还坐在桌前大吃大喝,满嘴的油光。 碧儿秀眉微微隆起,心里吐槽道:“苏贤这人……真的是恶俗、粗鄙!” 她心里的想法,苏贤自然不知道。 苏贤只知道,方才塞给林川的那首诗,真的是一首名篇。 只要那小仙紫姑娘眼睛不瞎,就会点林川为诗魁。 嘿嘿,苏贤不由笑了起来,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样到手了。 一千两银子呢,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与柳蕙香合作臭豆腐,只能解决温饱问题,若想暴富,还得需要这笔意外之财。 这时,林川凑过来,小声笑道:“苏兄的诗才比我想象的更好,太好了,这次的诗魁一定属于我。” 苏贤摆了摆油腻的手,小声说:“别说话,以免被人听了去。” 林川忙点着头坐正身体,不再交头接耳,但嘴角的笑容就没有消停过。 林川甚至已在心里畅想,待会儿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碧儿姑娘,走到他身边恭请他进去喝茶的那一幕。 小仙紫姑娘属于清倌人那一类,并不陪睡,林川明白这一点。 但是能与小仙紫姑娘近距离交流,说几乎话,他就感觉幸福死了。 不过,恐怕林川不知道的是,这场诗宴还没有开始,诗魁的名额就已经定下来了。 林川的幻想,终究只是幻想。 这时,大部分作诗的学子、名士等,都已交了诗稿,回到原位开始吃喝。 远处的一桌,全是身着儒衫的县学学子。 其中有一人,不仅被同桌的同窗们敬酒恭维,就连苏贤这桌的商贾,也捏着酒杯上前恭祝那人摘得诗魁。 “刘公子素有大才,以前就有名作传世……我等这点微末诗才在刘公子面前,就好像油灯与太阳的区别。” 一个商贾捏着酒杯,面红耳赤,朗声说着恭维的话,最后举杯道:“刘公子随意,这杯在下先干了。” “刘兄的诗才自然毋庸置疑,就连县学的经学博士都赞扬过,说整个瀛州地界,刘兄的诗才都是数一数二的!” 一位身着儒衫的学子附和。 “……” 苏贤和林川往那边看了一眼,心头了然。 那位被众人恭维敬酒的刘公子,名叫“刘子匀”,是县学中的同窗,为人嚣张跋扈。 苏贤和林川都与此人不对付。 论诗才,刘子匀的确有那么一点,至少比林川这种学渣强了不少。 不过,刘子匀被众人恭维敬酒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的身份—— 瀛州刺史之子。 俗话说“破家县令,灭门知府”。 知府就相当于刺史,刺史在一州的地头上,拥有很大的权力,足以灭门。 在场的学子、商贾们,纷纷摇着尾巴上前去恭维敬酒,其实都是因为刘子匀“刺史之子”的身份。 那刘子匀红光满面,摆了摆手。 围绕他的人纷纷安静下来,很明显刘子匀要说话了。 然而就在此时,另外一桌,一位颌下留着山羊须的中年名士忽然冷哼一声。 忽然的冷哼声,生生打断刘子匀已到嘴边的话。 只听中年名士冷声道:“刘公子的诗才,只在瀛州地界管用。但小仙紫姑娘来自南陈,与神都的高官大族,都有着莫大的关联,可不会畏惧刘公子那刺史之子的身份!” 正文 040 气死老娘了 起冲突了。 刘子匀与那位中年名士针尖对麦芒,互相争论攻击,这场诗宴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过这场热闹,与苏贤和林川无关,两人默默坐在一旁“吃瓜”。 林川笑眯眯喝了一口酒,凑近苏贤,小声笑道:“苏兄,别看这两人现在争得火热,待会儿碧儿姑娘宣布诗魁之后,我看他们两人的脸往哪儿搁。” 苏贤偷偷递给他的那首诗,真的是传世名篇! 林川虽然是个学渣,但也笃定小仙紫姑娘一定会点那首诗为魁首。 现在这两人争得热闹,不过徒劳而已。 待会儿他林川就要大放光芒,要刺瞎刘子匀和中年名士的狗眼,让这些人好好的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好诗! 苏贤盯了眼林川那稍显猥琐的笑容,摇了摇头,不予理会。 他的目标十分明确,那一千两银子弄到手就行了,为女人争风吃醋之事他不屑参与,没有意思。 小仙紫姑娘这个女人虽然非常惊艳,但此女的身份也太诡异了。 若不是看在那一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的份上,苏贤早就准备开溜。 …… 小舞台后面的闺房中。 小仙紫姑娘斜靠在一张矮塌上面,以手支头,另一手自然放在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之上,紫色裙摆下,两脚并拢放在矮塌另一侧。 星眸似闭未闭,整个人显得慵懒、优雅、高贵。 侍女碧儿姑娘,手里拿着一叠诗稿,恭敬侍立在侧,面色复杂。 “诗稿都收上来了?”小仙紫声线清脆悦耳,但此刻又融入了一丝慵懒,犹如呢喃梦呓,落入耳中不免令人浑身上下发痒。 “都收上来了。”碧儿欲言又止。 另外一个侍女剑儿,蹲在矮塌之前,两只白嫩的小手隔着华丽的紫色裙摆轻轻揉着小仙紫姑娘的腿。 兴许是剑儿揉得太巧妙了,小仙紫舒服得直哼哼,鼻音慵懒。 雄性动物最好还是不要听这种声音为妙…… “苏贤的诗作呢?” 小仙紫来了兴趣,精神一震,缓缓从矮塌上起身,捏腿的剑儿也顺势而起,躬身侍立在一侧。 碧儿手握一摞诗稿,抽出署名“苏贤”的那一张,动作略有迟缓,最后面色一定,建议道:“公主殿下,苏贤那位同窗林川所作的诗词,也出自苏贤之手,要不先看一看那首吧?” “不用,我就看苏贤的。” 小仙紫素手往前一伸,小手白嫩,长长的水袖垂下,反射出阵阵耀眼的金银细碎光点。 碧儿抿了抿嘴,口中说了句“是”,将署名为“苏贤”的诗稿恭敬放在小仙紫白嫩的小手上面。 这场诗宴还没有开始之前,诗魁的人选,其实就已经决定。 因为诗宴的目的就是了解苏贤的品性。 不过,她还是要先瞧一瞧苏贤的诗才。 对于这一点,她怀着小小的期待,从之前搜集的情报来看,苏贤的诗才中等偏上,算不得多好。 但今晚不同,今晚苏贤见到了“天下第一美”的小仙紫,还欣赏了她那“天下第一美妙”的舞姿。 但凡是个人,只要“受了刺激”,就会开发潜能,做出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比如作诗。 呵! “那些臭男人,本宫还不了解你们那点小心思?为了能多和本宫说会儿话,为了能多看本宫两眼,就算是‘诗渣’也能憋住一首好诗来……诶,我这该死的魅力啊!” 小仙紫在心里感叹着,慢慢展开苏贤的诗稿。 她先看向末尾的落款,确定是“苏贤”两个字后,再从头看起。 “大雪纷纷下。” 她那鲜红丰润的小嘴,轻轻吐出第一句诗,嗯,这句中规中矩。 一旁,手里拿着一摞诗稿的碧儿姑娘,忍不住用手捂脸。 剑儿姑娘有着一身的拳脚功夫,但不善诗词,侍立在一旁费劲儿的领悟诗中意境。 “乌鸦……啃……树皮???” 小仙紫念出下一句,她整个人都是一怔。 这句诗完全没有意境,不过画面感倒挺十足,小仙紫这样点评道。 一旁,碧儿姑娘依旧以手捂脸。 剑儿姑娘愣了一下后,忽然捂嘴“噗噗噗”笑个不停,双肩乱抖,笑道:“这句诗倒像出自奴婢之手。” 正乐呵的剑儿,忽然察觉到小仙紫射来的两道目光,忙死死压制住笑声,背过了身去,双肩起起伏伏。 小仙紫懒得理会她,继续照着诗稿念出下一句:“风吹……” “风吹……” “风吹……” 小仙紫似乎卡住了,两眼瞪大盯着诗稿,目瞪口呆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后面的字很久都没有念出。 碧儿依旧捂脸。 剑儿双肩停止起伏,扭头不解的看着小仙紫。 “……屁股……凉!” 小仙紫终于念完。 屁股凉? ??!! 碧儿还好,因为她早就看过此诗。 另外一边的剑儿陡然瞪大了眼眸,小嘴大张,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这是诗? 剑儿心头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以前搜肠刮肚做出来的歪诗,被自家公主评价为“平淡如水,毫无诗意”。 可是苏贤做的这首,完全就是不堪入目了! “屁股……”神不知鬼不觉间,小仙紫那鲜红的丰唇轻启,竟又念了一遍这两个粗俗不堪的字眼儿。 恍若仙女下凡似的小仙紫,她是如此的高贵、优雅、美丽,但口中却念出这样的粗俗不堪字眼儿……这画面,简直就是焚琴煮鹤,美玉掉入污泥,粗鄙不堪。 剑儿和碧儿两个侍女都傻了。 一会儿后,小仙紫终于反应过来,白皙犹如葱段的细指,狠狠捏着诗稿,指尖都发青了,她浑身颤抖,咬牙道:“苏贤,粗鄙、龌龊,竟做出此污秽之诗,污染本宫之眼,太可恨!” 她心里很生气。 非常生气。 从碧儿手中接过这份诗稿之前,她还信心满满,认为苏贤为了多见她一面,多和她说一会儿话,就会爆发潜能,以中上的诗才做出上上的诗作。 毕竟苏贤也是臭男人中的一员。 那些臭男人什么心思,她可是门儿清。 可是结果呢? 苏贤写的这是什么鬼? 以他中上的诗才,不说写出中上的诗作……等等。 小仙紫猛然一怔,心头明白过来,咬牙道:“苏贤是故意的!故意做此污秽之诗来气本宫!”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心里就更加气愤了。 她是如此的美丽,她的舞姿是那般的世上无双,可是竟然没有吸引到苏贤这个家伙,他非但不发挥诗才,反而弄了一首污秽之诗。 这才是令她不能接受的地方。 她是不美了? 还是跳的舞不好看了? 小仙紫气得浑身颤抖,酥胸起伏,两眼好似要喷火,一剑杀了苏贤的心都有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41 一百遍啊一百遍 侍女剑儿,见自家公主如此愤怒,她便握紧了两个小拳头,同仇敌忾的建议道:“公主殿下,苏贤如此粗鄙,做出如此污秽之诗,污了公主殿下之眼,犯下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话说?”小仙紫兀自气愤难平,精致妍丽的俏脸满是怒容。 “请公主殿下准许奴婢抓捕苏贤,将他吊起来打,用荆条抽他的手掌心,再扇他的嘴巴掌嘴!”剑儿气呼呼的说。 小仙紫也是气糊涂了,闻言两眼一亮,心说这种惩罚力度一定足够解气。 苏贤那等粗鄙之人,竟敢无视她的美貌,真是令人讨厌。 心里有此想法之后,小仙紫当即就准备点头同意这个建议。 至于什么“试探苏贤品性”的计划,已经顾不上了,先出口恶气再说。 “公主不可!” 手里拿着一摞诗稿的碧儿姑娘,赶紧拦住头脑发热的小仙紫,她相对理智,知道苏贤还有另外一首堪称传世名篇的佳作。 小仙紫和剑儿都扭头看过来,剑儿怒道:“你打什么岔呢!” “公主殿下容禀,署名为林川的诗作,其实也出自苏贤之手。” 碧儿一边说,一边在那一摞诗稿中翻找,最后抽出一张递给小仙紫,说:“与刚才那首诗相反,这是一首佳作,堪称传世名篇。” 小仙紫看着递过来的宣纸,秀眉坟起,老实说,她不想再看苏贤做的诗。 但碧儿的诗词鉴赏能力,她是知道的,既然碧儿都说好,那不妨看一看。 她的手缓缓抬起。 就在此时,兀自愤怒不已的剑儿,闪电般夺过那张宣纸,作势欲撕。 还怒道:“碧儿你够了,竟然还让公主看那些歪诗,这诗还没有我写的好。” “住手!”碧儿大叫。 “住手!”小仙紫相对冷静。 已将诗稿撕开一道小口子的剑儿,被两人同时一吼,顿时楞在原地,一脸不可思议。 碧儿也就罢了,可是为啥公主也…… 最终,她还是不情不愿的将诗稿放在小仙紫白嫩的掌心。 小仙紫拿了诗稿,没有急于欣赏,而是看着碧儿问:“此诗果真是一首佳作?” “确是佳作无疑。”碧儿点头。 小仙紫深深看了她一眼。 然后将诗稿展开,先看最下面的落款,是“林川”二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丰唇轻启,小仙紫声线清脆悦耳,咬字清晰,整个闺房内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这一句尚可。 至少没有出现“屁股”那样的字眼儿。 “梅须逊雪三分白……”小仙紫明眸急闪,神色认真起来。 笼罩在她身上的怒气,不知不觉已一消而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也是一种被美妙诗文熏陶的祥和。 她急不可耐看向下一句,还未念出,呼吸猛然一滞,她被震撼了。 隔了许久才缓缓念道:“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小仙紫反复品味这两句诗,像是闻弦知雅乐,她那标志性的甜美笑容复现,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一旁,碧儿虽然早就读过了此诗,现在听小仙紫念出,她又一次被深深的震撼了。 至于剑儿姑娘,她虽不大懂诗词,但也勉强能听出这是一首好诗,自家公主的表情更做不得假。 可是……她同时又迷茫了。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小仙紫念出最后两句,然后又从头至尾细细品读,旁若无人。 良久之后,她才从那种美妙的诗词意境中走出,明眸低垂,视线不觉落在最下面的“林川”二字上面。 她秀眉一杨,面色微微一变,看着碧儿问:“此诗果真出自苏贤之手?” 碧儿肯定,并将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一幕告知。 “苏贤……明明诗才绝顶,他亲自署名的诗作为何如此粗鄙,代人做的诗却是传世名篇?” 小仙紫越想越不对劲儿。 她所在意的,是苏贤对她的态度,而并非苏贤的诗才如何。 比如方才那首“屁股诗”,她生气是因为苏贤故意做这种诗来气她,这是态度问题。 现在这首,明明出自苏贤之手,明明堪称传世名篇,但却是代人所作,这还是态度的问题。 她越想越气,精致妍丽的俏脸布满冰霜,最后更是狠狠将那份诗稿丢在地上,大声斥骂…… 侍立一旁的剑儿见此,瞬间来劲儿了。 她跳上去,直接用脚去踩掉落在地的诗稿,狠狠的踩,还骂道:“苏贤此僚该死,我踩,我踩,我踩死你!” 上蹿下跳踩得正欢的剑儿,忽然感觉有个人从后面大力推了她一把。 力气很大。 剑儿不由自主踉跄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俯面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是谁?!” 剑儿大怒,翻身爬起,怒火冲天看向身后。 不过她所看见的,却是自家公主蹲在那张被踩了许多脚的诗稿前,小心翼翼,动作极为缓慢,珍而重之,将之捡起。 “呃……” 剑儿瞬间哑火,张了张嘴巴。 随后,她更是见自家公主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轻轻擦拭上面的脚印,甚至还用鲜红的小嘴哈气,其神色之认真,无异于修复一件几千年的古董。 剑儿心里直泛嘀咕,没有搞明白小仙紫的意思。 但有一点她可以明确,就是她要糟糕了,公主一定会惩罚她的。 果然,待小仙紫“修复”好了诗稿,扭头看着她,面色还算正常,然而剑儿刚松一口气,就听小仙紫说:“就罚你抄《诗经》一百遍吧!” 罚抄《诗经》一百遍!! 一百遍啊一百遍!! 剑儿眼前闪过那本砖头也似的大部头,而自己要抄一百遍…… 完了完了,这惩罚够狠啊,还不如一剑杀了她算了。 小仙紫不再理会剑儿,拿起“屁股诗”的诗稿,反复看了好几遍。 这次她没有发怒,反而明眸一闪,笑道:“风吹屁股冷,不如在屋里。” “屁股……” 小仙紫丰唇上扬,以美丽的容貌念出最粗鄙的诗句。 这一幕若被外面的人看见,只怕会惊掉一地下巴。 侍女碧儿愣了愣,随即便反应过来。 她想起自家这位公主的脾性,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正文 042 横财 她们这位公主,表面上看起来宛若仙女下凡,她本该是美丽、高贵、优雅的代名词。 其实不然,碧儿作为贴身侍女,心里十分清楚小仙紫还有另外一层属性—— 污女! 比如,小仙紫曾穿上男装,做公子哥打扮,然后口花花的调戏她们这些丫鬟,甚至还玩上了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但碧儿也知道,小仙紫的“污女属性”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她们这几个丫鬟。 对那些臭男人,小仙紫虽然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但污女属性这一面那些臭男人永远也看不见。 在人前,她永远是高贵的,永远是凝然不可侵犯的。 碧儿心里猜测,自家公主恐怕只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之后,才会暴露本性…… 她胡思乱想之际,小仙紫已将其余诗稿简略看了一遍,然后丢在一旁,骂道:“都是垃圾!” “公主殿下,那诗魁的人选?”碧儿回过神来。 “呵,这还用问,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咯。”小仙紫起身,慵懒的斜躺在矮塌上,以手支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尽显。 “那位林川林公子呢?”碧儿收起诗稿。 对诗稿进行名次排定之事,两主仆已有默契。 小仙紫负责挑出诗魁之作,其余的名次则由碧儿一手排定。 “他呀,也选为魁首吧,呵呵,双魁首,待会儿在品玉借四个姑娘,好好的陪着那林川便是。”小仙紫慵懒的说。 碧儿点点头,抱着一摞诗稿离开闺房。 …… 外面的包厢中。 苏贤已经酒足饭饱,放下筷子,与林川一起专心致志的“吃瓜”。 刺史之子刘子匀,还有那位中年名士,两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贤曾问过林川,那中年名士是什么来头?竟敢与刘子匀针锋相对,难道就不怕刘子匀伺机报复么? 林川摇头,说不认识,但观其言谈举止,推测是从神都来的…… 总之,双方斗得如火如荼,谁也奈何不了谁,又因时间临近公布诗魁人选的时刻,双方竟同时偃旗息鼓,狠狠瞪着对方,并达成默契—— 谁能摘得诗魁,谁就是胜者。 同时,他们还开赌局,下赌注。 “我押五百两。”刘子匀命人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包厢最中间的一张木桌上。 “呵,一千两!”中年名士直接拍出一千两的银票。 刚开始就一千五百两了? 包厢中顿时沸腾起来。 苏贤也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我前天还为一千文而沾沾自喜,结果随便一场赌局人家就能甩出五百或者一千两……” 心里感叹之余,苏贤忽然心中一动,搓着手指跃跃欲试。 “十两,押刘公子摘得诗魁。” “五两!” “二十两!” “……” 包厢中热闹起来了,押刘子匀的人很多。 押那位中年名士的也有不少。 包厢中间那张桌上的银票已接近两千! “再押一千两!”刘子匀暗中咬牙,但表面平静。 “我跟一千两!”中年名士毫不示弱。 但随后两人都保持了默契,没有再继续押钱。 刘子匀押了一千五百两,中年名士押了两千两,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 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自然不可能才这么点,但为了意气之争,押上全部身家很不可取。 其他人也跟着又押了一些。 至此,苏贤预估那桌上的银票已有四千两之巨。 四千两啊! 苏贤心头砰砰乱跳。 他对偷偷塞给林川的那首诗很有信心,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被评为魁首。 要不要赌一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于,苏贤下定决心。 他拉过林川,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一番。 林川听罢,瞪大了两眼,随后点点头,笑道:“行!我先给你垫付一千两,我相信苏兄的诗才,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嗯,既然苏兄都加入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押我自己一千两!” 苏贤两袖清风,根本没钱,但他和林川都坚信,苏贤很快就将得到一千两的意外之财—— 摘得诗魁的附属奖励。 苏贤的想法就是用这一千两去押注,当然,先由林川垫付。 于是乎,在剑拔弩张的包厢之中,在人人都保持安静等待结果的包厢之中,林川突兀的起身了,慢慢走向中间那种桌子。 唰! 所有人一起扭头看着林川,表情各异。 林川身着白色儒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县学学子。 “林川?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刘子匀身旁,有个儒衫学子冷声呵斥。 “速速退下,别给县学丢脸,别给刘公子丢脸!”另一位同窗朗声斥道。 “这人准备做什么?”其余的名士、商贾等也一脸好奇。 “莫不是见了这么多银票,心里起了歹意,想要抢劫不成?”有人猜测。 “不可能,鄙人认得这是林家的公子,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抢钱。”有人摇头。 “那他要干什么?” “……” 面对各种议论与呵斥,林川都不做应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慢慢走向包厢中间的那张桌子。 刘子匀眉头微微一凝,端起茶杯,但没有喝。 中年名士也盯着林川,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很快,林川停在那张桌子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一手伸入贴身的衣兜,取出一个布包。 “林川要押注!”眼尖的人已经看清,那布包是一个钱袋,专门装银票用的。 “他想押谁?” “没看见他一身儒衫么,自然是押刘子匀刘公子啊,毕竟是同一个县学的同窗,不押他押谁?” “有道理!” “……” 县学众同窗见此,面色不由和缓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押注刘公子啊,那没事了。 刘子匀也缓缓点头,喝了一口捧在手中许久的茶水,眼睛眯了起来。 林川和他不怎么对付,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为他押注,着实令刘子匀心里感动。 并在心里思忖,以后是不是要对林川好一点? 另外一边,中年名士微微凝眉,但随即舒展,在他看来,此人押注不过是为他送钱罢了,多多益善。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包厢中间,堆满银票的木桌之旁,林川万众瞩目,他从布包中取出两千两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并朗声道:“我押我自己摘得诗魁,两千两!” “噗!” 刘子匀一口茶水喷出,惊愕的盯着一脸淡定的林川。 对面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被喷了一头一脸。 正文 043 羞与此人为伍 包厢中诡异的安静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定定的看着一脸淡定的林川,就跟见了鬼一样。 林川竟然押自己摘得诗魁? 还押了足足两千两? “哈哈,笑话,这是我今天见过的最好笑的笑话!”熟知林川底细的同窗们,笑得前仰后合。 “林川就会认几个字而已,做的诗就连三岁小孩都不如,还想着诗魁呢?” “真丢脸!” “丢县学的脸,丢刘公子的脸!” “我等县学学子,羞与此人为伍……” “……” 县学中的同窗们毫不留情的进行嘲讽。 刘子匀已是脸色铁青,他刚才认为林川是为了他而押注,可是结果却不是…… 这让刘子匀感觉脸如火烧,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盯着林川。 对面,那中年名士愣了一下后,便笑着摇了摇头,并评价了一句:“后生可畏!” 其余名士、商贾们,都对林川的“愚蠢”行为拍手叫好,林川押得越多,待会儿他们就赚得更多。 甚至,还有一个商贾认为林川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撺掇他多押一点…… 林川冷笑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将两千两银票拍在桌上后,转身就回到原位坐下。 苏贤和他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一会儿后。 终于,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丫鬟碧儿,手里捏着一摞诗稿来到包厢。 唰! 众人视线齐齐落在碧儿身上。 包厢中有赌局之事,碧儿已经知晓,她福身盈盈一礼后,微不可查的瞟了眼堆满了银票的小木桌。 然后看了眼苏贤和林川所在的方向,唇角不由扯起。 “碧儿姑娘,诗魁是谁?” “是刘公子吗?” “……” 刘子匀,以及那位中年名士,上半身稍稍倾斜,一双眼睛紧紧盯着碧儿。 苏贤、林川,以及在场所有人都紧盯着她,接下来就是最紧张最刺激的一刻。 诗魁的名头很重要。 不仅关乎颜面,还关乎几千两的银子。 众目睽睽之下,碧儿姑娘翻了翻手上那一摞诗稿,将其中一张抽出放在最上面,又盯了眼堆满了银票的木桌。 最后笑道:“小姐知道诸位开了赌局,那桌上起码已有六千两了吧?” “差不多。”有人回应道。 “小姐说,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小姐眼光毒辣,诗魁之作当之无愧。”碧儿姑娘的目光缓缓扫过苏贤和林川。 众人发现这一幕,心头顿时了然。 碧儿姑娘真是贴心呢,竟事先安慰林川。 刘子匀和中年名士彼此对望一眼,目光犀利,都像是高高昂着脑袋的大公鸡。 “待会儿公布诗魁之后,必然有人损失惨重,到那时还请莫要生气与发怒,毕竟!” 碧儿姑娘的声调忽然拔高,众人心里都震了一下,“毕竟,这里是品玉,还是不要在此处闹事为好。” 众人心头一凛。 品玉背后的势力强大,的确不好在此处闹事。 刘子匀和那中年名士眼中的锐利也收敛了几分。 “林川,你听见了吗,待会儿可不要大吵大闹的哦。”有个同窗笑呵呵的看着林川。 竟是当着众人的面进行嘲笑。 林川懒得理会,若是平时,他必然咽不下这口气,但这次么……嘿嘿嘿。 碧儿姑娘笑容满面,视线全场游走,她先看向那位中年名士,略微一顿,然后又看向刘子匀。 视线还是略微一顿,随即滑走,最终落在苏贤和林川所在的方向。 众人心头一楞,没搞明白碧儿姑娘什么意思? 莫非林川得了诗魁? 这根本不可能嘛! “小姐亲点的诗魁,是林川林公子!”碧儿声音清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轰! 刘子匀和那位中年名士好像被一根闷棍敲了一下,有些晕,怀疑没有听清楚,于是问道:“碧儿姑娘说什么?” “诗魁是林川林公子!”碧儿笑着重复一遍。 这次听清楚了。 可是……这不可能啊。 唰! 顿时所有人一起扭头盯着林川,有错愕,有愤怒,有阴冷,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林川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起身拜道:“多谢小仙紫姑娘,多谢碧儿姑娘。” 然后他往前走了两步,团团拱手道:“多谢诸位。” 众人又是一愣,谢他们作甚? 很快,众人明白过来,林川摘得诗魁,那么桌上那六千两就是他的了,而这些银两,半刻钟前还属于他们……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像是吃了苍蝇般难受。 尤其是方才极力嘲讽林川的那些人,脸皮红了一片,像是被人啪啪啪的抽了几十记耳光似的。 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苏贤坐在原位上没有动,笑而不语。 此番虽然是让林川出了风头,但他也吸收了全部的火力。 林川毕竟背靠大家族,根本不怕,说不定他还乐在其中。 而苏贤不声不响间,被三千两银子的巨款砸中,真的赚大了。 猥琐发育,闷声发大财,才是目前的苏贤该做的。 而且林川那首诗,其实出自他的手,林川出风头,就相当于苏贤出风头…… “这不可能!”终于,有人质疑。 “是啊,林川在县学什么表现,我等一清二楚,就他做的歪诗也能入小仙紫姑娘的法眼?这不可能!” “……” 一时间,超过五分之四的人都在质疑。 碧儿姑娘始终笑容满面,拿着一份诗稿,笑道:“就知道你们接受不了,所以小姐命我当众诵读林川林公子的大作。” 包厢中安静下来。 碧儿清了清嗓音,念道: “《雪梅》!”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诗念完了。 包厢中静得落针可闻。 中年文士两眼猛然一亮,表情十分严肃,盯着林川看了好几眼。 刘子匀嘴角不停抽筋,一双小眼睛眯成一条线也盯着笑容满面的林川,拢在长袖的两手用力握成拳。 身着儒衫的县学学子们,震惊了,错愕了,他们想反驳,明明林川作的诗狗屁不通……可是,碧儿姑娘有言在先,并且这里是品玉。 就连刘子匀也不敢在这里放肆。 所以学子们默默的接受了这残酷的事实。 其余商贾、名士等,则是一脸目瞪口呆,这是一首好诗毋庸置疑,但为何先前那群儒衫学子要那样说人家?以至于他们被误导…… 再然后,众人的目光落在包厢中间那张桌子上。 他们的银票啊,从现在开始就不属于他们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44 你跑不掉的 诗宴结束。 林川如沐春风的被碧儿姑娘请入内室喝茶。 笑容在脸上藏不住的苏贤,随着散去的人流快步离开。 刘子匀在一众狗腿的恭维声与斥骂声中,脸色铁青甩袖而去。 那位与刘子匀对赌的中年名士,快步离开品玉,回到下榻的客栈,连夜挑灯书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他详细写明了今晚的所见所闻,提了“林川”的名字,最后附上那首《雪梅》。 吹干墨迹,装入信封,唤来心腹,叮嘱道:“速速骑快马返回神都,亲手将此信交到太子殿下手上,不得有误!” 心腹双手接过信封,当晚便骑马上路。 …… 品玉。 话说苏贤离开那包厢之后,心里一边乐,双脚一边狂奔,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此处。 他如今算是深入虎穴并得到了虎子,是该全身而退了。 主要是那位小仙紫姑娘,着实邪门,她的身份成迷,且与辽人勾连,还是少接触一点为妙。 然而,刚刚离开品玉,正走向林川马车的途中,在灯笼光芒四射的大街上,苏贤迎面撞上一位女子。 “抱歉。” 苏贤急忙后退两步,抬头看去,顿时目光一凝。 因为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仙紫姑娘的贴身侍女之一,剑儿姑娘,先前在包厢门口遇到过。 “苏公子要去哪儿?”剑儿挑了挑眉笑道。 “我不认识你,再见……”苏贤转身拔腿就跑,冲进一条相对黑暗的小巷,意图甩开剑儿姑娘。 他心里下意识的认为,昨天晚上在醉仙楼中的偷听之事,已被小仙紫发现了,所以派人来抓他。 剑儿望着苏贤的背影,嘴角勾起,笑道:“你跑不掉的。” 半刻钟后。 品玉第三楼。 苏贤被两个壮汉押着,再次来到举办诗宴的包厢门口。 他欲哭无泪啊! 早知如此,在认出小仙紫就是那位少女的时候,就该设法跑路,不该为了那一千两而冒险。 果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在剑儿的招呼之下,两个壮汉押着苏贤走过包厢的大门,从侧边一道小门进入。 苏贤一边走一边观察,猜测应该来到了包厢舞台的后面。 “你们下去吧。”剑儿对两个壮汉挥手。 苏贤解脱,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四下打量,准备逃跑。 剑儿回头看着他笑道:“苏公子不要怕,也不要想着逃跑,奴婢奉小姐之命抓公子回来,其实是因为……那首《雪梅》出自苏公子之手。” “你……你怎么知道?”苏贤吃了一惊。 “呵,我不仅知道,我还要为那首诗抄《诗经》一百遍!”剑儿咬牙,脸色不太好看。 “什么?所以?” “真正的诗魁是你。”剑儿翻了个白眼,拉着苏贤的衣服将他带到一个房间,途中说道:“小姐请你到内室喝茶,一起研讨诗词。” “就因为这个?”苏贤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昨晚偷听之事被发现了呢,不过这位剑儿姑娘的话也不能全信。 剑儿冷哼,拉着苏贤来到内室。 “苏兄?你怎么来了?” 林川一脸诧异,放下茶杯从椅子上起身,上下扫描着苏贤。 其实,林川自打进了内室之后,都已经喝了三四杯茶水了。 结果小仙紫姑娘还不叫他。 莫非是在沐浴?林川这样猜测。 “林兄,剑儿姑娘抓我回来的。”苏贤指了指剑儿。 剑儿意味深长的笑道:“小姐额外安排了四位姑娘,都很漂亮的哦。” 林川愣了一下,看着苏贤,哈哈笑着勾肩搭背,笑道:“苏兄你保留了十八年的童子之身,今晚怕是保不住了。” “来来来,作为兄弟,我教你几招,不然你如何招架四位姑娘……”林川眉飞色舞。 苏贤还没有说话,那剑儿姑娘看着林川说:“那是给你准备的。” “我?” 林川浑身一震,嘴巴慢慢张大,错愕道:“给我准备的,那小仙紫姑娘……” 他还不算太笨,缓缓转头看着苏贤,一脸错愕。 苏贤拍了拍林川的肩头,平静的说:“我代你作诗之事,已经被她们发现了。” “……” 林川一脸郁闷的离开了。 既然见不到小仙紫姑娘,就早点说嘛,害的他喝了那么多茶水。 苏贤则被剑儿带到闺房门前,递给他一只点燃了火苗的蜡烛,苏贤茫然接过,然后看着她。 “这是小姐的安排。”剑儿没有多说,推开房门,将苏贤推入其中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苏贤走进闺房,明白剑儿为何要拿一根蜡烛给他了。 因为这房间中没有点灯,若手上没有蜡烛的话必然一团漆黑。 他在房间中走了一圈,除了他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这是……被关起来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一个帷帐后面,忽然走出一个人,手里也捧着一根点燃的蜡烛。 她忽然出现,吓了苏贤一跳。 蜡烛散发光芒,苏贤看得分明,此人正就是在醉仙楼中遇到的那位少女,身份疑似山贼,也疑似公主,当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小仙紫姑娘”。 苏贤呼吸一滞,呆呆的盯着越走越近的她。 她在笑,烛光之下的笑容极度甜美。 她依旧是跳舞那时的装扮,一袭紫色舞衣,华丽、神秘、优雅。 尽管光线不强,但也能看清她那张俏脸、修长的脖颈,以及锁骨等雪腻一片。 还有她的衣裳、发饰等,随着莲步轻移而星光闪闪,将她妆点得宛若仙女下凡一般。 不过最显眼的标志还是她的笑容。 甜美,鲜红的唇,乌黑的眼,白腻的肌肤…… 苏贤心神恍惚一瞬,有一种“看她的笑容是世间最美好之事”的错觉。 “苏公子,你来了。” 小仙紫朱唇轻启,笑容又甚了一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种慵懒的感觉,同时还有一丢丢的……诱惑。 没错,就是赤果果的诱惑。 虽稍显刻意,但在这种环境之下,苏贤心头还是一紧,泛起了丝丝涟漪。 他连忙收敛心神,举了举手里的蜡烛,问道:“小仙紫姑娘这是何意?” “秉烛夜游啊!” 小仙紫明眸一翻,风情万种,白了苏贤一眼。 正文 045 尼玛妖精啊 苏贤当然知道这是“秉烛夜游”,关键是为什么要玩这一出? 不是喊他来研讨诗词的么,拿着一根蜡烛走来走去算怎么回事? 小仙紫又翻了一个魅惑的白眼儿,薄嗔道:“昨天晚上,在醉仙楼,奴家偶遇公子,本想与公子秉烛夜游,纵论风月。” “可是公子非但不允,还借故逃跑,奴家又不是母老虎,还会吃了你不成?”烛光下,小仙紫明眸眨巴眨巴,嘴角上扬,笑容不减。 这是赤果果的挑逗。 她的眼神虽然魅惑,但深处却带着一丝警惕与审视。 她化身为“小仙紫姑娘”,举办这么一场诗宴,其目的就在于考验这个男人的品性。 苏贤并非圣人,也不想做圣人,他就是一个普通人,而且七情六欲强烈。 如今美色当前,若说他心里没有心动是骗人的。 不过,他清楚且理智的知道,眼前这个少女绝非普通之人。 她身份成迷,还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十分危险! 心里这么一想后,苏贤心里泛起的丝丝涟漪,顿时被驱散得干干净净,眼神平静的看着她继续作妖。 “无聊!” 最后,苏贤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随手将蜡烛放在桌上。 小仙紫错愕,眼神深处的警惕与审视减弱一分。 但心里也有一点生气,因为苏贤又一次无视了她的美貌。 好在她还算理智,暗暗记下此仇,随后笑嘻嘻坐在桌旁,一边从荷包里取出一张折叠的宣纸,一边笑道: “既然公子觉得秉烛夜游无聊,那么我们……就来玩一玩儿公子感兴趣的东西吧!” 说着,小仙紫将宣纸铺在桌面。 白如葱段纤细可人的玉指,将宣纸展开,然后用涂抹了鲜红蔻丹犹如红宝石般的指甲,轻轻点着纸上某两个字迹。 苏贤侧头看去。 她的指甲轻轻点着的地方,赫然写着“屁股”二字。 原来,这张宣纸就是苏贤亲笔手书的诗稿,“风吹屁股凉”的那首。 苏贤瞳孔蓦地一缩,呼吸一滞,目瞪口呆。 她的手指点着的竟然是“屁股”二字。 而她方才说的是……玩一玩儿? 玩屁……那啥?! 饶是苏贤心如止水,此刻也不禁猛地一震,扭头呆呆看着她那仙子般的容颜,以及鲜红丰润的樱桃小嘴。 她怎么能这样呢? 话也不说清楚—— 他玩她的? 还是她玩他的? 苏贤目瞪口呆看着她,她不以为耻,反而妖媚一笑,倾国倾城,以一种慵懒令人心里发痒的声线说道:“公子,来玩嘛!” 她说话的同时,还故意在椅子上扭了扭。 苏贤低头一看。 只见腰肢纤细盈盈一握,但往下就嘭地增大,因为坐姿的缘故,紫色舞裙蹦得紧紧,勾勒出完美诱人的型制。 苏贤吞了口口水,然后抬头继续目瞪口呆的盯着她,尤其是她那漂亮的同时也说出脏话的樱桃小口。 这尼玛! 妖精啊! 苏贤很想腾身而起,指着她喊道:“妖孽,吃俺老孙一棒!” 不不不,一棒哪里够呢,起码也要三百棒才行。 良久之后,苏贤猛地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此女身份成迷,且与辽人勾连,还是不要与她产生太多瓜葛为好……” 这简直就是“清心咒”,苏贤瞬间便冷静下来,眼神平静。 一旁的小仙紫明眸一闪,心道:“可以啊,这样都能毫无所动,看来苏贤的品性勉强可以。” 随后,她那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睑低垂,心道:“可惜,本宫身份尊贵,除了未来的夫君之外,其他臭男人甭想占本宫便宜……所以也就不能测试苏贤是否坐怀不乱了。” 小仙紫胡思乱想之际,苏贤摇了摇头,缓缓道:“不瞒小仙紫姑娘,其实在下对那个……也不感兴趣,这诗稿……小仙紫姑娘还是收起来吧。” “那公子对什么感兴趣呢?” 小仙紫收起诗稿。 心里默默思忖着苏贤可能的回答。 诗词? 文章? 还是不着一缕的美人儿? 亦或者科举仕途? 苏贤斟酌半晌,然后搓着手指笑道:“那一千两银票的奖励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 小仙紫茫然一怔,怀疑耳朵没有听清楚。 银票?! 苏贤竟然对那种黄白之物感兴趣? 俗! 忒俗。 小仙紫一时间失言,小嘴微张,久久不曾说话。 …… 苏贤离开了闺房。 拿着一千两银票离开了。 丫鬟剑儿,一直伺候在门外,她曾幻想过多种苏贤开门而出的场景。 首先排除一点,不可能是衣衫不整的出来,自家公主虽然化身为“小仙紫姑娘”,但实际上她比谁都看重名节。 其次…… 反正剑儿想了许多种可能。 可是最后,苏贤却是一边数着银票一边走出房门的,满脸笑容。 他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钱眼,俗不可耐。 这大大出乎了剑儿的预料。 她一愣一愣的,转动脖子目送苏贤离开后,推开房门进入闺房,见自家公主正坐在绣塌边缘发呆。 手上还拿着一个绣着荷花精美的荷包,里面露出一大摞银票。 剑儿上前盈盈一礼,问道:“公主殿下,那苏贤……” “苏贤这人,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也并非品性不端之人,知进退,懂取舍,符合我们后续的计划安排。” 小仙紫缓缓做着点评。 剑儿点了点头,道:“哦!” “还有一点,苏贤为人贪财。” 小仙紫秀眉微微隆起,因为苏贤对钱财的兴趣竟然大过于对她的兴趣,让她心里难受。 随即隆起的秀眉舒展开来,意味深长的说:“不过贪财也有贪财的好处……” 这时,闺房的窗户被敲响,咚咚咚咚,符合某种奇怪的韵律。 小仙紫起身,走到房间中间,声音平静的吩咐道:“进来吧。” 吱呀! 窗户被推开,一个黑衣人闪身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起身。 不过黑衣人没敢正面看小仙紫,而是弓腰作揖,脑袋几乎与膝盖等高,沉声道:“拜见公主殿下。” “你查到了什么?” “启禀公主殿下,梅花内卫派出的小领,已经来到乐寿县,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属下猜想,他找的人应该与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有关。” “哦?”小仙紫微微蹙眉。 “另外,属下还查探到,那小领派人去了角楼街,对苏贤家宅隔壁的空屋,进行了打探。”黑衣人说。 “呵。” 小仙紫笑了,“看来他们也认为苏贤家宅附近比较安全。罢了,既然如此,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暂且延后吧,倒也不急。” “属下遵命!”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46 一夜暴富 话说苏贤离开小仙紫的闺房后,喜滋滋的由一个小丫鬟带到不远处的厢房。 林川正在里面。 苏贤要带他走。 咚咚咚。 “谁呀?”林川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夹杂着好几个女子的嬉笑与抱怨之声。 “林兄,是我,快开门。”苏贤喊道。 “苏兄!稍等。” 屋内传出穿戴衣服的声音,女子抱怨的声音更大了。 不一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林川仅着里衣,看了眼苏贤,又扭头看向苏贤的身后与左右。 “苏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林川惊讶。 “嗯。我们现在就回去吧。” 苏贤稍稍打量了一眼房间里面,只见四个花枝招展且仅着肚兜或抹胸的女子,一起缩在绣塌上。 被子遮挡了身子,探出一颗颗好奇且幽怨的头。 “回……回去?”林川明显不想走,回头看了眼那四个美艳的女子,舍不得,“苏兄,要不你一个人先回去吧,马车借你。” “林兄,县学的旬假就只有一天,你今晚是爽了,但明日一定起不来床。去县学迟了的话,一定会被经学博士用戒尺打手掌心。”苏贤笑道。 林川挣扎,犹豫不决之际,苏贤又说:“万一经学博士将此事告诉给令尊知晓,可就不就是那么好玩的了。” “逛青楼,以后有的是机会,可是你明天就要去县学了,在这节骨眼上还是早点回家为好。”苏贤劝道。 “好!” 林川终于下定决心,关门回屋,在四个妖艳女子的抱怨声中,穿戴好了衣衫,出门与苏贤一起离开品玉。 登上马车,车夫扬鞭启程。 马车中,苏贤沉默一阵,小声对林川说:“林兄,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苏兄你说。”林川顿时正襟危坐,面色肃然。 以往的他,虽然帮衬了苏贤很多次,但苏贤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请他帮忙的话。 他本是一个豪爽之人,讲义气,苏贤又是他唯一的好友兼同窗,且又是第一次开口,所以林川暗暗决定,无论如何都要满足兄弟的要求。 苏贤压低了声音,说道:“迷香,我想请林兄帮我弄一点迷香。” “迷香??”林川吃了一惊,差点跳起来。刚才他还想着苏贤的忙他一定要帮呢,可是现在林川想食言。 “不错,就是迷香,只要一点点即可。”苏贤说。 “苏兄,你要迷香做什么?”林川眸光闪烁,在他的印象中,苏贤不是那种用的上迷香的人。 林川的父亲,掌管着林家在整个瀛州的生意,单单药铺就有好几家,所以搞一点迷香完成不成问题。 这也是苏贤一定要带林川离开品玉的根本原因,为的就是此刻。 至于苏贤要迷香的用途,自然是为了明天晚上,用来对付小仙紫与辽国秘使。 小仙紫的贴身丫鬟剑儿,就是一个高手,料想小仙紫本人也不差。还有辽国秘使,既然敢深入大梁国土,想必武力也不会弱。 明天晚上偷听之际,若事态严重的话,苏贤需要一种手段,最好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迷香,就是他想出来的办法…… 林川见苏贤面色犹豫,忽然灵光一闪,瞪大了眼睛惊讶道:“苏兄,你是不是想用迷香去偷那个豆腐西施?” 苏贤一愣,懵逼道:“偷?”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林川一脸得意,一张脸上写满了“我懂得”的笑容,不过很快他笑容凝固,摇头道:“兄弟,不妥,不妥啊!” 苏贤继续懵逼。 林川摇头说:“那豆腐西施虽也是仙子一般的人品,但她克夫啊!苏兄,你……你竟然比我还更会玩儿,佩服!” “林兄,柳夫人并不会克夫,那都是谣言!”苏贤一脸严肃的更正。 “完了,完了,苏兄,看来你果然已经是深陷其中了,兄弟我只是说一说而已,你就不高兴……” “我……”苏贤正待辩驳,可随即一想,林川这样误会也好,正好可以解释请他弄一点迷香的缘由。 “苏兄啊,等回头我给你介绍两个清倌人,苏兄今晚得了三千两,随便花个几百两给她们梳笼便是……” 苏贤不待他说完,打断他问道:“林兄,你就告诉我愿不愿意弄一点迷香吧。” 林川看着他愣了好久,而后拍着他的肩头说:“弄,这么不弄呢,这不是多大的事儿。不过苏兄,你真的不怕……那个?” 苏贤嘴角扯了扯,摇头道:“不怕。” “好吧,那豆腐西施也是极美的人儿,且又是一个孀居的寡妇,苏兄若能偷到她,也是你的福气……”林川说道。 苏贤再次扯了扯嘴角,他对“偷”这个字很是敏感,因此对林川说:“林兄,你能答应我,不对任何人提起此事吗?” 他主要是怕这话传入柳蕙香耳中,那样会引起误会。 林川一听,连连点头,道:“苏兄你尽可放心,这个秘密兄弟替你守一辈子,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与那豆腐西施就好好的享受吧,哈哈哈……” 苏贤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算了,虽然林川误会了,但只要达到了目的就好。 一会儿后,林川吩咐车夫改道,直奔最近的一个药铺。 不一时马车停下,苏贤在车中等候,林川下车亲自去取药。 一切顺利。 林川笑眯眯上车,珍而重之的将一个小木盒递给苏贤,吩咐开车后,笑道: “此乃江湖上名头甚广的迷魂香,极不易得,药效霸道,只需一丁点,便能麻翻五六个大汉!” “最重要一点,被麻翻的人身体不能动,但头脑却是清醒的,清楚的知道自己在‘遭遇’什么,嘿嘿嘿……” 林川一脸奸笑。 苏贤收好那木盒,脑袋有些疼,但也不解释。 接着林川详细讲解了使用的法子…… 过不多时,马车驶入角楼街,稳稳停在街尾苏贤的家门前。 苏贤下车,挥了挥手,车夫驾着马车消失在街头。 开门进屋。 苏贤藏好了迷魂香,又将那三千两银票珍而重之的分开藏在各处。 三千两银票中,一千两得自诗魁的奖励。 另外两千两则是通过赌局赢得,林川下注之前,那桌上已有四千多两银票,赢了自然平分。 此外还有一些散碎银子,留着日常开销使用。 经此一晚,苏贤也算是一夜暴富了。 三千两银子,足够他潇洒好久。 正文 047 凿错了墙 苏贤休息一会儿,起身取来一张干净的毛巾,用水浸透,拧干蒙在口鼻上面,做成一个“简陋版口罩”。 端着油灯,走到卧房内的木梯前,木梯之上,就是今天凿出来的那个洞。 今天晚上有些晚了,但苏贤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潜入隔壁邻居家探探路。 他一手端油灯,一手攀着木梯,往上攀爬了两步,发现油灯不好使,总怕忽然打翻然后将整个屋子都点燃。 落回地面,将油灯搁在桌上,苏贤喃喃道:“蜡烛,最好是用蜡烛!” 他在卧房中到处翻找,最后从破旧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翻出食指那么长一小截。 当今照明用的灯具,油灯与蜡烛并存。 不过蜡烛太过昂贵,非达官贵人之家用不起,一般人家都用油灯。 成功点燃蜡烛,上得木梯,洞口他已事先垫了一件旧衣服,避免弄得脏兮兮……慢慢爬过洞口后,踩在原木横梁上,再将蜡烛取过来,仔细观察。 “奇怪,隔壁邻居搬走已有数年,但这平棊天花板看起来好像很新的样子?” 苏贤心里怀着疑惑,掀开好几块平棊,往下看了一眼后,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按理说,这下面应该灰尘满地、蛛网满天才对,毕竟闲置了这么多年。 可是,很干净!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个衣柜的顶部,旁边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大木箱。 衣柜前面的地面,虽然光线暗淡,但苏贤仍能看出地面很干净。 “有点怪啊!” 苏贤迟疑,莫非隔壁闲置了数年的空屋有人居住不成? 他有一点想打退堂鼓。 不过随即又想道:“不行,此事关联甚大,既关系辽人南下犯边之事,也关系到我个人,我还准备通过此事傍上唐矩的大腿呢。” 心里一定,苏贤慢慢落下,先踏在衣柜的顶部,站稳后拿着蜡烛又一脚踏在旁边的小木桌上,就跟走楼梯似的。 轻轻松松,苏贤双足落地。 房中比较昏暗,这一点倒符合“空置数年无人居住”的设定。 不过,苏贤大致扫了两眼后,却是猛地楞在原地。 首先是气味不对。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灰尘加腐朽”的气味才对。 可他闻到的竟是淡淡的清香,有脂粉味儿,也有熏衣服的味道,感觉像是个……女子的香闺! 还有这房间的摆设与布置,因他手里拿着蜡烛,已经看清,摆设与布置虽然简单,但却雅致、清新,有一种低调奢华的感觉。 苏贤楞在原地好几秒后,才端着蜡烛“探索”这间屋子。 有豪华的绣塌,榻上红色的蚕丝被褥稍显凌乱,似乎屋子的主人掀开被子起床后就一走了之。 另外还有衣柜、桌椅、屏风、衣架等等,墙上挂着长辐的山水花鸟图,以及书法字帖之类。 最重要一点,苏贤发现了一个梳妆台! 我去! 还真是一个女子的香闺啊。 苏贤端着蜡烛走近梳妆台,上面摆着铜镜,桌面有桃木梳子,还有几个装饰精美的小漆木盒。 鬼使神差,苏贤打开其中一个木盒,发现里面是胭脂,再打开一个,则是女人家佩戴的金银首饰。 忽然,苏贤两眼猛地一亮。 再次将整个房间扫了一遍后,他想起来了。 这里不是其他地方,正是柳蕙香的闺房! 记得数日前,苏贤刚刚穿越,晕倒在大街,是柳蕙香救了他,醒来后便在这间房内。 这豪华的绣塌,他还曾死皮赖脸的躺上去打过滚,印象中很软,且带着淡淡的香气。 还有这梳妆台,这铜镜,这妆奁,就跟数日前醒来后所见的一模一样! “坏了,一定是我搞错了方向!”苏贤伫立在原地,喃喃自语。 “我本想打通隔壁邻居家的墙,但却打通了另外一边的邻居柳夫人家的墙。” “我的卧房,竟与柳夫人的香闺只有一墙之隔……” “怪哉,我明明记得小时候爬过的洞口就在那里啊,怎么会搞错呢?” “……” “还是早点离开为妙,不然柳夫人突然回来的话,解释不清。” “……” 然而事有凑巧,就在苏贤准备离开之际,门外传来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到了。 另外还有柳蕙香说的话:“洗了个冷水澡后,果然舒服多了。” 听声辨位,柳蕙香竟已走完了楼梯,来到房间门口,就要开门进屋了。 “今天很晚了,小姐早点休息吧。”张翠花的声音传来,伴着咚咚咚上楼梯的声音,她应该落后了很长一段距离。 屋内。 苏贤顿时如坠冰窟,汗毛炸立。 手上的蜡烛直接脱手,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火苗熄灭,房间中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需要费很大的劲儿才能看清东西。 这一刻,苏贤的思维都僵硬了,双脚就像陷入泥沼之中,竟挪不动步。 柳蕙香对他其实很好,她的心意苏贤可以感觉得到。 可是,苏贤并不认为她就能原谅他“闯入闺房准备干坏事”的举动。 而且,后面还有个张翠花。 张翠花力大无穷,苏贤不认为可以打得过她。 若被当场抓住的话,丢面子事小,被张翠花胖揍一顿才是真正的难受。 “不,不!” 苏贤在心里呐喊,“我要改变这种现状,我不能处于被动……” 就在苏贤愣神之间,房门已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说时迟那时快,苏贤爆发潜能,闪身躲入门背后,因为屋内光线昏暗,只推开了一个门缝的柳蕙香并未发现他。 门越开越大,直至柳蕙香缓缓走进。 光线虽然昏暗,但苏贤仍能看清她那张白皙的脸。 她似乎只着了一件睡衣,走动间,苏贤曾预想过多次的“乱晃”终于出现。 虽然看不太清楚,但那种“动荡感”却能明显感觉出来。 苏贤呼吸一滞,当前不是走神的时候,他一个闪身就扑了过去。 此时,柳蕙香进屋后转身,正准备关门,苏贤扑来,用手在门板上用力一按,哐当一声响,门板死死紧闭,苏贤再将门栓给拉上。 “啊……” 柳蕙香大吃一惊,正准备张嘴大叫,然而躲在门后的黑影已经扑了过来,一手将她摁在墙上固定住,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喊叫声戛然而止。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48 唯一的法子 “小姐!” 门外,张翠花的惊叫声炸响。 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陡然密集。 不消说,方才房门猛烈关闭所发出的“哐当”声,还有柳蕙香发出的半句尖叫,成功让张翠花意识到自家小姐出了问题。 以前,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柳蕙香虽头顶恶名,但仍有一些梁上君子、采花贼等慕名而来。 因为张翠花的存在,没有一人得逞。 张翠花还吓破了那些人的胆,从那之后,家里就彻底安全了。 不过张翠花并未放松警惕,时刻都绷紧了神经。 谁不成想,今天晚上就出现了意外。 张翠花明明听见了猛力关门的“哐当”声,还有小姐叫了一声就戛然而止的惊叫。 小姐一定是遇到什么了! 张翠花心急如焚。 她快步冲上楼梯,奔向柳蕙香闺房,咚咚咚用力敲门或者推门,但这门纹丝不动。 “小姐开门啊,小姐里面是不是有人?” “小姐莫怕,奴婢这就来救你……” “……” 屋内。 柳蕙香本就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她能明显感觉出那黑影将她摁在墙上的力道,她那娇嫩的背狠狠的抵在墙上。 没想到家里竟然潜入了贼人。 她下意识就认为,这是一个采花贼。 因为她对自己的容貌非常自信。 而且,那黑影将她摁在墙上的手,按住的地方…… 柳蕙香俏脸火辣辣一片,心如擂鼓,既有采花贼闯入的恐惧,也有被占便宜的羞愧。 这时,她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的影子。 她被占便宜了,有一种再也配不上苏贤的感觉,哪怕只是做妾,她再也配不上了。 因为她的……胸。 被人……总之不再纯洁。 呜呜呜……柳蕙香很想纵声大哭。 她毕竟出生于书香世家,幼时家教极严,对名节极为看重……现在,她感觉有种东西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想着想着,柳蕙香不禁悲从心来,又想起自己的坎坷经历,两只桃花眼儿一酸,滚出豆大的晶莹来。 …… 这时候,苏贤心里起伏激荡,根本注意不到那么多。 张翠花正在外面砸门,以她的力气,这破门估计坚持不了几下,也就是说,他很快就要被张翠花暴揍了。 再者,苏贤以前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心里慌乱在所难免,所以并未注意到,他用来摁住柳蕙香的那只手,究竟按在了什么地方。 他以为按住了柳蕙香的肩头。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差异过,柳蕙香的肩头这么这般柔软呢? 嗯,果然女人都是水做的。 …… 泪珠儿吧嗒吧嗒直流的柳蕙香,忽见黑影的脑袋凑近。 她下意识闪躲,拼命别开脸去。 因为她以为这采花贼安奈不住,要亲她的脸和嘴了。 谁知,那黑影只是凑近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柳夫人莫怕,是我,苏贤。” 苏贤! 柳蕙香猛然一震,而后眼中放光。 没错,这是苏贤的声音。 即便他压低了声音导致有些走样,但她还是能够分辨得出。 她心里的阴霾尽去。 这人是苏贤,不是采花贼,那么她被按胸之事,就不是被毁了名节…… 柳蕙香心里顿时五彩缤纷,有种喜获重生的感觉。 她那还被捂着的嘴笑了,一直进行着的小幅度挣扎也停止,眉眼带笑的仰头望着那个黑影。 至于苏贤为何出现在她房中的事,她来不及去想,也并不着急,在她看来这算是一件事儿? 她不着急,可苏贤着急啊。 柳蕙香停止挣扎后,苏贤又说:“我不是故意闯入你的房间,情况说来复杂,眼下还请柳夫人配合瞒过张姐,不然……” 苏贤还没说完,被摁在墙上的柳蕙香,忙不迭点头,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苏贤松了口气,松开捂住她小嘴的手。 再准备将摁住她的手拿开…… 就在这时,苏贤终于发现异常,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手真正按住的地方之后,脑中轰的一声响。 完了。 黑暗中,柳蕙香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停留在苏贤那只张大了五指的手上。 随即低垂了脸面,面色发胀且发红。 两人沉默数秒。 好死不死,苏贤不知怎的,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竟然…… 用力将五指收拢,抓了一抓。 柳蕙香闷哼一声,腿脚发酸差点软倒在地。 苏贤慌不迭收回手,连连作揖道歉。 这时,房门砰砰砰巨响,张翠花着急的声音喊个不停,一次又一次加重了撞门的力度。 苏贤回神,忙说:“柳夫人,我先想办法离开,此事我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言罢,他急忙跑向那道墙壁,想沿着那个洞口爬回去。 屋内光线很黯,柳蕙香隐约见苏贤跑向墙边,爬上桌子,竟是想躲在衣柜上面? 这怎么能行呢? 躲在床底下都比躲在衣柜上好,张翠花进屋一眼就会看见。 柳蕙香收敛了尴尬、害羞、喜悦等等情绪,强自镇定,一边走过去拉扯苏贤的衣服,一边大声说道:“翠花我没事,别敲门了!” “小姐,小姐你还好吗?”张翠花砸门的动作减弱一分。 “我没事的,天色已晚,我已经躺下,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柳蕙香应付着张翠花,将尝试了几次都爬不上衣柜顶部的苏贤拉下来后,胀红着脸小声说:“苏公子,躲在被子里面吧!” 然后拉着苏贤的衣服走向绣塌。 苏贤没有办法,亦步亦趋跟着走过去。 哐! 哐! 哐! 张翠花砸门的声音更加响亮了。 苏贤预估,再来几下那房门就将支撑不住。 原来是因为,柳蕙香刚才应付张翠花的那句话漏出了破绽。 倒不是话的本身,而是柳蕙香的声音,不可抑制的带着一丝颤音,与往日迥异。 在张翠花听来,不由脑补出自家小姐别人用尖刀抵着脖子,又惊又怕的说出那么一段话的画面。 由不得张翠花不着急。 哐! 哐! 哐! 砸门声还在继续,张翠花随时都可能闯进来。 柳蕙香拉着苏贤的衣服,跑到绣塌前,小声说道:“公子你先躺上去,不用脱鞋。” 明明是十分紧张的时刻,但柳蕙香意外的发现,她很冷静。 害羞、喜悦等等情绪,也没有影响她,她是如此的淡定,就像一个指挥作战的女将军,也像是一个女主人般安排着一切。 冷静的柳蕙香,已经预料到了,很快张翠花就会撞断门栓而进。 所以让苏贤躲在绣塌上,是最稳妥的法子,尽管待会儿两人将不可避免的发生极为亲密的接触。 但这是唯一的法子! 柳蕙香心里如此想到。 正文 049 想的什么啊 苏贤犹豫一瞬,顺着柳蕙香的指引钻入被窝。 好软,好香啊! 熟悉的感觉。 柳蕙香紧随在后,快速踢掉绣花鞋,仅着里衣钻入被窝,顺便将绣塌前的帷帐放下来一半。 她快速躺好,以侧卧的姿势,面朝外。 侧躺可以将被子顶高一些,面朝外可以应付待会儿闯进来的张翠花。 苏贤整个头脸都笼罩在被窝中,呼吸不是很顺畅,不过处处软香的感觉真好。 然而现在不是享受的时候,他缩在被窝中一动也不敢乱动。 对了,苏贤离柳蕙香的身子,起码有半尺的距离,中间都是空的,两人并未紧紧贴在一起。 柳蕙香平静的扭头看了一眼,平静的说:“公子靠近我一些,被子看起来太大了。” 苏贤顿了顿,靠近数寸。 “还是太大了,翠花一眼就能看穿……苏公子,你……你干脆抱紧我吧!” 平静的柳蕙香,说到“抱紧我”的时候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同时她心里异样,既有期待,又有抗拒……最后,“目前只能如此”的念头一闪而过,将所有异样和念头通通斩灭。 是啊,目前只能如此,若苏贤不紧紧挨着她,被子就太大,一定会被翠花看穿的。 嗯,目前只能如此! 柳蕙香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可……可是……” 苏贤犹豫,如此一来的话,柳蕙香的牺牲就太大了,他拿什么来补偿呢? 而且还有一个现实的问题,他现在贴上去的话,会…… 会戳着人家的。 那就尴尬。 “公子,妾……妾其实不怪你……” 一语未了,门口那里传来门栓断裂的声音。 最多再撞一下,张翠花就可以进来了。 “公子快!”柳蕙香说道。 “好吧……”苏贤咬牙,将上半身贴过去。 他心里像是过山车一般,心跳猛烈。 柳蕙香仅着一件里衣,很薄,苏贤可以感觉到她的温度。 “抱紧一点……” 柳蕙香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小声说着,将手伸入被窝,牵引苏贤的手环住她的腰肢。 苏贤心跳如擂鼓,心说如此一来的话,跟情侣没有差别了啊。 但人家女方都如此干脆,苏贤也不再矫情,用力抱紧…… 柳蕙香心如鹿撞,被抱紧的刹那,她脑袋不可抑制的晕了一下。 若苏贤乘机对她做点什么,刚才的她铁定反应不过来。 咔嚓! 终于,门栓断裂,房门被推开,侧身看着房门方向的柳蕙香,见张翠花端着一盏油灯快步走进。 终于要迎接考验了。 柳蕙香慢慢平复心绪,强迫不去想正在被子下面紧紧抱着她的苏贤,不然待会儿无法应对张翠花。 这时,柳蕙香察觉有异。 苏贤上半身抱紧了她,可下半身却隔得远远的。 她不经意看了眼床尾,那里的被子果然不正常…… 可是现在张翠花已经进屋,她不可能开口说话了,怎么办? 正着急间,柳蕙香灵机一动,既然不能开口让苏贤靠过来,她就自己主动靠上去,效果是一样的。 时机稍纵即逝,柳蕙香当即往后面重重靠去…… 然后,她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异样,一瞬间就猜中那是什么,她心头狂跳,差点破功,惊叫出声。 同时,头脸都蒙在被褥里的苏贤,浑身猛地一颤,抱紧了柳蕙香的手都在发抖。 这次真的有点痛。 本来就肿了,结果还被撞…… 柳蕙香反应过来,心知自己莽撞了,从抱紧她腰肢的手上就能感觉出苏贤十分难受。 她心里万分抱歉,歉意盖过了刚才差点让她惊叫出声的羞涩。 “小姐你没事吧?” 张翠花端着油灯,见柳蕙香安安静静的躺在绣塌上,不由重重的松了口气,一边说着“没事就好”的话,一边端着油灯在屋内各处搜寻。 “我没事,你看你,把门都撞坏了。”柳蕙香以责怪的语气说道。 她表面平静,其实心跳得厉害。 因为被她撞痛的那个东西,似乎…… 很是调皮。 一股暧昧的情愫,在两人之间流转,柳蕙香需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才能在张翠花面前保持正常。 “奴婢敲门,小姐为何不开呢?”张翠花打开衣柜翻找。 “我都睡下了,今天也累了,睡下了就不想再动。” “哦。”张翠花点了点头,这话虽然有些古怪,但仔细一想,却也附和自家小姐的性子,说得过去。 张翠花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暗暗松了口气,歉然道:“是奴婢鲁莽了,希望小姐莫要怪罪才是。” 柳蕙香也松了口气,笑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又怎会生你的气呢?” 头脸都蒙在被子中的苏贤,也长长的舒了口气,此番虽然抱着一个绝顶大美人,但空气条件委实糟糕了些,他想早点呼吸新鲜空气。 “小姐休息吧,奴婢明天再来修理这个门。”张翠花端着油灯走向门口。 终于完了,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而,走了两步的张翠花,忽然转过身来,惊咦的盯着柳蕙香的脸,一边走近,一边问道:“小姐的脸是怎么回事,怎生如此的红呢?” 我擦! 又来? 苏贤在被褥中,能听见张翠花逼近绣塌的脚步声,刚放松的心又重重的提了起来。 柳蕙香也扯了扯嘴角,强打精神,趁着张翠花没有走近之际,幽幽的说:“冷水澡的作用越来越不明显了!” 张翠花脚步一停。 苏贤心头则是一阵茫然。 “小姐早些休息,奴婢告退。”张翠花终于离开了,并将房门关上。 紧接着,外面隐约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张翠花回到了她的房间。 柳蕙香的香闺内,一片安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之后,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因为苏贤和柳蕙香都保持了原来的姿势,一动未动,苏贤既没有松开手,柳蕙香也没有开口让他松手。 夜晚安静如水。 两人一动不动,但心跳都很猛烈,谁也没有首先打破这份静谧,恍若他们就该如此相拥着躺在一起似的。 苏贤心中想的是:“张姐会不会忽然回来?房门的门栓已经断裂,若她要进来的话随时都可以……最稳妥的法子,还是多等片刻。嗯,才不是因为可以多抱柳夫人一会儿的缘故。” 柳蕙香心中想的是:“苏公子……为何还不松手?莫非……哎呀好羞人……待会儿我是拒绝呢?还是半推半就的答应呢?还是拒绝吧,可莫要让苏公子看轻了我……呃,若他强来的话,我就……哎呀想的什么啊!”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50 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胡思乱想的柳蕙香,很快冷静下来,苏贤之所以一动不动的缘由,她大概猜到了几分。 是啊! 说不定张翠花就躲在门外偷听。 刚才隐约传来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极有可能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蕙香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身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害羞的情绪逐渐占据主导。 苏贤脑袋蒙在被子里已有许久,终于憋不住,将脑袋探出,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后,隔壁隐隐传来轻微的鼾声! 柳蕙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张翠花的鼾声! 以前多少个不眠之夜啊,都是张翠花的鼾声陪伴着她,太熟悉了……也就是说,张翠花早已回到了她的房间。 鼾声变大了一些,苏贤应该也听加了。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苏松开来她的腰肢,还紧紧的搂着…… “苏公子……还没有抱够么?”柳蕙香忽然幽幽说道。 语气中带着抗拒、冷漠、羞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怎的,话一说出口就变成那样了。 可能,或许,应该,像她这样的寡妇,就该是这种语气吧。 苏贤默默松开手,没有说话。 柳蕙香心里又是失落,又是羞愤,掀开被子爬起,也不穿鞋,快步跑到房门处,发现长长的门栓只是断了一截,往前一拉也能达到锁门的效果。 “呼!” 重新拉好门栓后,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后摸黑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绣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苏贤也下床了。 柳蕙香回头看去,就见苏贤长揖为礼小声说道:“柳夫人,今晚其实是个误会……此事说来复杂。” “但不管怎们说,闯入夫人香闺,都是我的不是。今晚之事我必有一个交代!” 柳蕙香愣了一下,心里那点羞愤竟逐渐消散不见。 继而略带期待的问:“什么交代?” 苏贤保持作揖的姿势,道:“今晚有些混乱,且天色已晚,夫人就早些休息吧,且容我思虑数日,以求周全。” 柳蕙香犹豫半晌,最终点头道:“好!” 想了想后又说:“苏公子跟我来,我带你下楼出门。” “不用了,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啥? 柳蕙香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苏贤走到那面墙之前,踩着小木桌攀上衣柜,然后钻入屋顶的平棊…… 这个时候,柳蕙香才发现,原来房顶的平棊被移开了两块。 她好奇走过去,仰面一瞧,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以及墙上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柳蕙香错愕之余,不由想起今天白天听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柳夫人,早些休息吧,我就……就先爬回去了。”苏贤在平棊上拱了拱手,然后在柳蕙香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钻入洞口,消失不见。 熄灯。 躺回卧榻。 柳蕙香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那一幕在眼前不停回放,被苏贤搂住腰肢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今晚的冷水澡,真的是白洗了。 隔壁。 苏贤落地后,猛灌了两大杯温水,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柳夫人那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话说,我怎么会搞错方向呢?竟然凿错了墙?” 苏贤连夜端着油灯,走出卧房,路过旁边的书房,来到书房隔壁的一间空置屋子。 相对于柳蕙香家里来说,苏贤的家宅就寒碜了许多,二楼上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闲置屋子。 闲置的屋子,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后来双亲相继仙去,这间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推开屋门,里面堆了些杂物,灰尘满地,墙上结了许多蜘蛛网。 “这间屋子需要找个时间打扫一下。” 他嘀咕着,走到青砖砌成的墙下,仰头望去。 透过残破的平棊,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之上有个青砖堵住的洞口,颜色与周围的墙体明显不同。 “应该是这里才对。”苏贤点点头。 今晚很晚了,苏贤打水洗了把脸,就返回卧室,躺上床开始睡觉。 今天晚上,他又做了美梦。 梦中,一位长得很像柳夫人的天仙美人儿,和他卿卿我我,然后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 擦! 苏贤半夜惊醒,梦断。 皱着眉头起来换裤子。 …… 翌日。 河北道,卫州。 卫州处于河北道的西南处。 是距离神都洛阳最近的一个州县。 一大清早。 卫州刺史带着新乡县县衙众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仗队。 数日前,兰陵公主带着一众属官和侍从,从神都洛阳启程,终于将在今天莅临河北道地界。 与兰陵公主一同出发的,还有十万大军,护卫在兰陵公主前后左右各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官道上,等候已久的刺史、县令等,终于迎来了仪仗队。 但见旌旗招展,华盖满天,前面是举着官衔牌的差役,牌上写着兰陵公主的各种身份,诸如“兰陵公主”、“尚书左仆射”、“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河北道黜置使”等等。 然后是衣甲鲜明的甲士,或手持红缨枪,或腰胯制式大刀,威风凌凌。 接着,是穿着绸缎的仆从,穿着华贵齐胸襦裙的丫鬟侍女,以及随行的公主府中的属官等。 人数之多,队伍之长,侍从衣着之豪奢,让卫州刺史和新乡县县令咋舌不已。 最后,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出现在眼中,但见轿夫健硕,轿子的木料上了红漆,订着金银打造的各种装饰物,格外华丽。 轿体由华贵的丝绸缝制而成,上面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轿顶垂下一条条串着珍珠宝石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前进而左右晃动。 极尽奢华! 卫州刺史和新乡县令赶紧上前见礼,但却被拦在了官衔牌之前。 并且还被随行的将士赶到了路旁,仪仗队的速度不减。 刺史和县令愕然之际,一位穿着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的特殊服饰的女官,骑马上前,高高昂着下巴,说道: “公主令旨,张刺史和刘县令即刻回城,做好接受巡察的准备,若查出问题公主殿下绝不姑息,你等好自为之!” 言罢,女官纵马而去。 刺史和县令对视一眼,大骇之余连滚带爬赶回城内…… 正文 051 兰陵公主的手腕 新乡县。 兰陵公主的仪仗队入城一个时辰之后。 县衙外的墙上,张贴出一张红底黑字的大幅告示。 据那告示上说,兰陵公主查出新乡县县衙存在屈打成招的冤案,公主震怒,当场摘了新乡县县令、县丞、主簿、县尉头顶的乌纱,贬为庶民! 这张告示一经贴出,直接在整个县城激起千层浪。 围观的百姓们自然欢呼一片。 卫州各县的大小官吏则感如坠冰窟。 而且此事还以海啸般的速度往河北道各州县扩散…… …… 共城县,位于卫州西部。 按照兰陵公主北上的计划,不会经过共城县。 所以共城县县令,在听过新乡县的遭遇之后,胆战心惊一阵,很快又开朗起来,与县丞、主簿说:“还好兰陵公主不会经过我们共城县,要不然啊……” 一语未了,一个胥吏跑来禀道:“兰陵公主往我们共城县来了!” “什么??公主殿下不是不经过我们共城县么,怎么又来了?”县令大吃一惊。 “据说是公主殿下临时改变主意……” 县令愣了好一会儿,颤抖着手吩咐接待公主事宜,当然,衙门中的尾巴也需要立即清理干净…… 又一个时辰后。 共城县县衙外面的墙上,也贴出红底黑字的告示。 告示上说,公主发现共城县的赋税逐年增长,远超同级各县,公主十分高兴,准备嘉奖共城县县衙中的全体官吏。 可是随后,公主手下的属官又查出,共城县的赋税之所以逐渐增长,是因为横征暴敛越来越严重的缘故。 公主殿下大怒,当即将共城县的县令、县丞、主簿、县尉等,通通下入大狱,侯审定罪…… 告示一出,百姓们欢呼一片。 但卫州其余州县的官吏们,都感头皮一阵阵发凉,感觉药丸。 同时,共城县的事,也如同海啸般往河北道各州县席卷而去。 …… 汲县,是卫州州治所在地。 那卫州刺史赶回州城后,就在极力掩盖着什么。 可是当兰陵公主的仪仗队进城后,不出半个时辰,卫州刺史极力掩盖之事就被查出—— 掩盖人命官司,意图蒙混过关。 兰陵公主震怒,当即摘掉了卫州刺史的乌纱帽,打入大牢候审。 连带州衙中的一众属官也遭了殃,入牢的入牢,罢官的罢官。 当告示贴出后,整个州城都沸腾了。 当然此事也以极快的速度向河北道各州县扩散。 …… 卫州还剩下卫县和黎阳两县,兰陵公主不辞辛劳,最后两个县也没有放过。 其中,卫县也有悬而未决的人命官司,但县令不曾隐瞒,兰陵公主只是将县令削职为民,并没有下入大牢。 最后一个黎阳县,是硕果仅存的没有查出任何问题的州县。 兰陵公主十分高兴,当即任命黎阳县县令做卫州刺史,即刻赴任! …… 兰陵公主刚刚踏入河北道地界,短短一日之内,就将卫州上下全撸了一遍。 其中,两个县令被罢官,一个县令下狱,刺史也坐牢去了,没有任何问题的黎阳县县令,一眨眼就坐上了卫州刺史的交椅。 升官,或者罢官,全在兰陵公主一念之间。 卫州发生的事件,以惊人的速度向河北道各州县疯狂扩散。 当日半夜,消息就传到了瀛州。 …… 乐寿县县衙,后宅。 县衙后宅的夜晚,自然是安静的。 因为无人敢打扰,里面住着的可是一县父母官的家眷,就连梁上君子都不敢轻易冒犯。 主院落中,卧房内,乐寿县县令唐矩,正与县令陈夫人酣然而睡。 衙门中积压了数日的城墙命案,始终悬而未决,这几日唐矩真的累坏了。 然而人终究只是凡人,连日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的唐矩,今晚终于顶不住,头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 哐哐哐! 哐哐哐! 忽然,敲门声打破了半夜的安宁,如一道明亮的流星划过了夜空。 唐矩猛然睁眼,正待喝问为何半夜扰人清梦,就听得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喊道:“明府,大事不妙,大事不妙!” 大事不妙? 唐矩心里当即一沉,瞬间睡意全无。 在陈夫人的咕哝声中披上一件衣服,出门而去。 今晚的月光甚是明亮,但唐矩无心赏月,快步走到院门前,将之打开,见敲门之人是府中管家,于是沉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禀明府,刚刚卫州传来消息,说兰陵公主今日已经进入卫州地界。”管家说。 “哦。”唐矩不置可否,兰陵公主迟早都会来,这是预料之中的事。 “今日一日之内,卫州两个县令被罢官,一个县令入狱,一个刺史坐牢,还有一个县令升任刺史!”管家又说。 唐矩瞳孔猛地一缩,他混迹官场多年,对某些事务极为敏感,现在听了这消息他只觉头皮一阵发凉。 管家又说:“少府已经赶到了衙门后堂,并派人去请县丞和主簿,明府也赶紧过去吧。卫州发生的事,少府知道得更多。” “好!” 唐矩举步就要赶往县衙的后堂。 这时,主院中各屋依次亮起灯光,县令陈夫人拿着一件外衣快步而出,喊道:“夜里凉,多穿一件衣服。” 陈夫人没有多问,只贴心的亲自给唐矩披上那件外套。 唐矩稍微感觉到了一丝暖意,临走前忽想起一事,吩咐道:“派人去叫静儿,让她去衙门后堂一趟。” 唐矩来到县衙后堂,县丞、主簿、县尉等已经先一步到了。 简单寒暄后,唐矩立即看着县尉问:“少府知道什么就请一一道来吧,此事关系重大,涉及我等的身家性命,马虎不得。” 县尉面色冷峻,当下将今日发生在卫州的事讲给众人听。 讲完后,后堂中沉默了好一阵。 唐矩沉声道:“如今看来,公主殿下不会遵循既定的路线。也就是说,公主殿下很有可能改道来我乐寿县!” 县丞说:“卫州刺史隐瞒人命官司,结果半个时辰内就被查出,卫州刺史及州衙众官也因此下狱的下狱,坐牢的坐牢。” 主簿接过话茬:“卫县县衙也有悬而未决的人命官司,但他没有隐瞒,所以只是被削职为民……” 最后唐矩重重的叹口气,总结道:“看来我们不能报以任何幻想,隐瞒不报被查到,我们全都要下狱。若只是悬而未决,不过削职为民罢了。” “请明府示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查!” 唐矩咬字很重,“不用隐瞒了,发动所有人全城搜捕,务必要捉拿到凶手,了结此案!” “诸位,你们能坐上现在的位置,想必也不容易吧,若不想被公主殿下摘到头顶乌纱,就尽早抓到凶手,从现在开始!” 唐矩一脸严肃。 他虽然是唐家的嫡系,但如今世家大族已经式微了,他这个县令还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 若一旦被削职为民,不仅丢了官位,还会在朝廷留下污点,以后若再想为官可就难了。 所以,此案不单单涉及一个县令的官位,还涉及到今后的仕途。 真的太重要了!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052 隔墙有耳还有眼 同一个半夜。 县城东南角,角楼街。 苏贤精神抖擞,一动不动跨坐在屋顶的原木横梁之上,这次,他没有搞错地方。 为了今晚的行动,白天的时候苏贤提前补了觉,所以在此枯坐了半夜,他连一个哈欠也没有打。 迷魂香、蜡烛、火折子等必备工具,也已经备好,就搁在旁边搭在两条横梁上的厚实木板上面。 这种厚实木板是白天的时候搭上去的,相当于在横梁上做了个平台,方便行动。 这面墙上的青砖,只是堆叠上去而已,并没有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可以用手轻松将之取下。 苏贤只取下来两块青砖,刚好够他看清隔壁屋内的场景,也刚好方便他不声不响的施放迷魂香。 而不会被轻易发现。 因为只取下来两块青砖,相当于在墙上打了个老鼠洞,极不易被察觉。 一切都是为了稳妥。 当当当! 街巷中隐约传来打更的声音。 苏贤仔细倾听,原来时间已经过了子时,来到丑时,大概凌晨一点钟的样子。 尽管白天补了觉,但在房梁上枯坐好几个时辰,苏贤还是逐渐犯困…… “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怎么还不来?莫非是鸽了?”苏贤心里浮想联翩。 无聊之余,他又检查了一遍迷魂香等作案工具。 然后背靠墙壁,闭上眼睛在脑袋中模拟他们秘会的场景,关键时刻,他放出迷魂香,将她们全部麻翻。 最后连夜去县衙找唐矩…… “诶……”苏贤轻轻叹了口气,“这样似乎挺麻烦”的话刚到嘴边,他生生忍住。 一个人在黑暗中待久了,就想自言自语解闷。 但为了避免意外,还是不要乱说话为好。 “坏了!” 忽然,苏贤心头一震,暗暗自语道:“隔壁邻居家挺大,而我只能监视其中一个房间。要是他们去另外的房间秘会……我就不是白费功夫了么?” 苏贤扭头,透过小小的洞口看向对面。 隔壁是一个很大的房间,可以做客厅使用,蛛网满天,灰尘遍地,一缕月光自窗外透入,勉强可以视物。 “这么大一个房间,且又在二楼,若我是小仙紫和那辽国秘使,应该会选择这里。”这么一想,苏贤心安了一些。 接下来又是长达一个多时辰的等待。 期间连一个鬼影儿都没有出现。 苏贤开始小声打哈欠,瞌睡连连,心说:“恐怕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他们还不来,我不会在这儿白坐一个晚上吧?” 若他们不来,苏贤就抱不上唐矩的大腿,所有的计划都落空……他的心里不由焦躁起来。 终于,寅时的打更锣鼓声刚过,正百无聊懒透过小洞口盯着对面房间的苏贤,浑身猛地一震,呼吸一滞,心跳加剧,睡意瞬间全消。 来了! 等候了大半夜,他们终于现身了! 苏贤睁圆了两眼,只见隔壁房间的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此人什么时候进屋的?我竟没有听见一点响动?”苏贤心里疑惑间,那人逐渐走出阴影,站在月光照射的地方。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四方脸,颌下有山羊须,身着绣金线的黑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种型制奇怪的发冠。 他负手而立,挺着胸膛,站在那里给人一种威严十足的感觉。 “此人莫非就是辽国的秘使?”苏贤心里直泛嘀咕,“看其身形及衣饰一点儿也不像,难道是小仙紫姑娘那边的人?” “是了,小仙紫姑娘是头领,自然不会轻易涉险。” “……” 苏贤心里做着分析之际,那黑袍人一动不动矗立良久,忽然声音威严且浑厚的说:“既然来了,何不现身!” 苏贤瞪大了两眼,下意识认为自己被发现了。 这人能够无声无息潜入隔壁的房间,说明是个高手,若自己落在这人手中,只怕小命不保! 正惊悚间,苏贤意外发现,隔壁房间一根粗壮的柱子后面,转出一道娇小的黑影。 “原来不是发现了我啊。” 苏贤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但随即他盯着那道娇小的黑影,心里惊道:“这人又是什么时候藏在那根柱子后面的?我怎么没有发现?” 一阵后怕袭来,辛亏方才没有自言自语,也没有肆无忌惮的打哈欠,要不然藏身的位置铁定暴露。 好险! 心里稍安的苏贤,再次看向隔壁。 那黑影慢慢走出,来到月光照射的区域,可以看清她应该是一位女子,身材非常娇小,粗布麻衣,头发散乱…… 咦,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他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起来。 那女子在黑袍人身前一丈处停下,站立的身形一动不动,恍若一截木桩,隔了一会儿,她才以一种极端冷静的、没有任何感情的声音说:“见过小领!” 苏贤愣住了,小领? 是什么鬼? 等等,这不是小仙紫的手下和辽国秘使的秘会么? 好像有些不对劲儿。 苏贤凝神继续看去,只见那黑袍人甩袖冷哼,侧过身去,依旧负手而立,昂首挺胸,有种高高在上威严的感觉。 然后说道:“你还知道我这个小领?为何要留书潜逃?” “属下……属下……”女子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感情,但苏贤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无奈和恐惧。 还有一点,此女应该是黑袍人的手下…… 这让苏贤越来越看不懂了。 “本座对你从小的教导,难道你都忘了吗?”黑袍人声浑厚威严,让人下意识想要听从与屈服。 他酝酿一会儿,缓缓吐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具有某种魔力,身形始终没有变动的女子,忽然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双脚似乎不能支撑身体,手捂心口慢慢趴在了地上。 女子竭力不发出任何声音,但那种痛苦似乎难以忍受,因此她一边剧烈喘息,一边仰头望着威严的黑袍人,声线终于有了变化,说道:“不敢……忘,也忘不掉……你,我始终都记得你……从小……时候开始……你一直都在那里……” “哈哈哈哈!” 黑袍人仰天畅笑,看着女子说:“很好,很好!按照内卫铁律,本座该当一剑结果了你。” 苏贤凝了凝眉,表示没有看懂。 趴在地上的女子,并不害怕,反而还将脖子伸长,闭目等死,没有任何畏惧之色。 正文 053 这个杀手不太冷 黑袍人又说:“但念在你是内卫第一杀手,曾屡立奇功,本座便网开一面,饶你一命!再给你一个机会。” 女子闭上的双目睁开,伸长的脖子慢慢缩回。 犹豫许久,终究伏地拜道:“多谢小领。” 隔壁。 苏贤跨坐横梁,心跳陡然加剧。 他刚才听到了什么? 内卫! 传说中的内卫,也名为“梅花内卫”。 内卫虽然神秘,但关于内卫的传说早已是路人皆知,苏贤自然也是知道的。 据说内卫是当今女皇陛下手上的一柄尖刀,她以女子之身登基为帝,面临的阻力何其之大。 但动乱很快平息,女皇也用最短的时间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其中,神秘的内卫出力不少。 甚至可以说,若没有内卫的帮助,当今女皇不一定就能登基为帝。 苏贤的记忆中,虽有内卫的相关概念,但此时此刻,才真正与内卫的人相距如此之近。对了,苏贤还在偷听内卫成员间的谈话。 嘶! 一想到这个,苏贤就想立即离开这里,返回卧房睡觉,当做刚才的事只是做了一场梦。 主要是内卫的威名太过响亮,或者说臭名昭著,目前的苏贤有些怕怕。 但逃走不现实,难保不会弄出响动,若被隔壁的人听见,那就糟糕了。 于是乎,苏贤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偷听。 只见那黑袍小领已将女子扶起,道:“本座从神都出发的路上,就在思考你的问题。你虽然已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本座对你的操练明显还不够。” “身为一个杀手,就不该有任何感情!” 小领加大了音量。 他的声音本就浑厚威严,加之又故意加大了音量,刻意营造氛围,所以让他这句话听起来有种天雷滚滚的感觉。 躲在墙壁后面的苏贤,心脏都不由跟着颤了一下。 心颤之余,苏贤慢慢将迷魂香拿在手里,他并不是想用,只是为了自保,或者提供安全感。 这时,小领又说:“这间屋子的隔壁,住着一个书呆子,你现在就去把他杀掉,提着人头回来复命!” 啥? 苏贤心里猛地一震,手里的迷魂香差点脱手。 隔壁的书呆子,不就是他么? 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偷听之事被发现了? 这简直就是祸从天降啊。 他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仔细分析那小领的话,似乎只是为了训练这个女杀手,让她抛弃感情……所以,就毫无顾忌的杀了他? 还提着他的脑袋回去复命? 赤果果的视人命为草芥啊! 对一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动不动就提人家的人头回来复命…… 真他娘的霸道,且不讲理! 苏贤对内卫这个组织顿时充满了厌恶。 还有一点,十分重要的一点,这狗屁小领竟然叫他为“书呆子”! 书呆子也是他能叫的? 街坊邻居,比如罗掌柜他们,叫他书呆子就只是一种称呼而已,但这个小领叫书呆子就是赤果果的羞辱。 “妈的,既然你们想杀了老子,老子就先下手为强,先麻翻你们再说。”苏贤微微颤抖的手指,操弄着迷魂香施放的工具。 他心里非常愤怒。 同时也很害怕。 果然,果然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动不动就会有生命危险,太尼玛恐怖了。 苏贤手指打颤,加上天黑,本已熟练掌握施放迷魂香的操作方法,可是现在竟然忘掉了。 越是不会操作,心里就越慌乱。 这些杀手可以飞檐走壁,说不定下一秒钟,那个女杀手就会出现在他的身后,给他来上那么一剑。 好恐怖啊! 心里越想,手上就越乱…… 就在苏贤脊椎骨发凉之际,隔壁传来那女子冷静到极点的声音:“不!” 她竟然拒绝了! 黑袍小领愣了一下。 苏贤也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女杀手竟然会拒绝。 “陌生人无辜,为何要杀?” 女杀手头发散乱的脑袋,微微动了动,直面黑袍小领,语气虽然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苏贤仍能听出一种执拗的感觉。 对于她这句话,苏贤深表认同。 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后,他发现又会操作迷魂香施放工具的方法了。 快速做好准备,苏贤毫不犹豫的施放迷魂香…… 事先,他已吞服了解药,不会将自己一起麻翻。 这迷魂香果然无色无味,隔壁的小领和女杀手没有任何反应。 小领还在那哔哔:“杀手需要的就是听从命令,没有任何顾忌的听从命令!” “而你,本座刚刚赦免了你一命,你却……总之本座十分失望!”小领声音严厉起来,一张四方脸在月光下非常威严。 女子低头,不说话。 “你可知,隔壁那个书呆子是什么人?”小领说。 女杀手抬头看着他,没有搭话。 苏贤愣了楞,然后心道:“我是什么人?” 小领继续说:“数日前,你流落街头,有人施舍给你八百文铜钱,你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女杀手猛地抬头,万年毫无变化的犹如树桩般的身体,此刻微微颤动。 苏贤躲在墙后,更是大吃一惊。 八百文铜钱……乞丐女…… 他目瞪口呆,细细盯着隔壁那位身着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女子。 她,号称内卫第一的女杀手,竟然就是那个乞丐女! ……人不可貌相。 “那书呆子对你有恩。” 小领看着矮小的女杀手,“现在本座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速去将那书呆子杀掉,提着人头回来复命!” “不……”女杀手抗拒,矮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若你不尊令而行,本座留你无用!” 小领声音威严,且冷酷。 苏贤暗暗祈祷:“药效啊,你快点发作吧,麻翻这个狗屁小领,他就是一个疯子!” 他一边祈祷,一般关注着隔壁的局势。 那女杀手忽然上前一步,闭上两眼,将脖子伸长,等死。 苏贤又是一愣,这女杀手其实还算心地善良,可怎么就这么容易寻死呢? 小领十分愤怒,一手伸出,精准捏住女杀手的脖子,用力捏住,还往上提。 “荷荷……” 女杀手发出窒息的声音,但却很好的控制了身体,没有剧烈的挣扎与扭动,可以说是视死如归。 苏贤两眼瞪圆,心有触动,在心里呐喊道:“药效快点发作,快点发作……” 女杀手被捏着脖子提在半空,荷荷的声音消失,只剩下本能的抽搐。 苏贤对这个女杀手比较有好感,不由两拳紧握在心里呐喊道:“药效怎么还不发作?快点啊……” 终于。 咚咚两声响。 小领,与差点窒息而亡的女杀手,一起软趴在地,一动也不能动。 药效发作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54 你敢踩本座的脸?! 苏贤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一松。 该死的小领,终于中招软趴在地。 松了一口气后,苏贤咬牙冷笑。 单单因为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这狗屁小领就以他作为女杀手的“磨刀石”? 简直荒谬! 视人命如草芥! 蛮横不讲理! 这让苏贤想起了后世那句震耳欲聋的名言:“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欺人太甚! 小领此举,直接戳中了苏贤紧绷已久的神经,他就怕身处万恶的封建社会随时小命不保,这让他极度不适应。 为了自身安危,苏贤决定将一切危急都扼杀在摇篮中—— 干掉这所谓的小领! 计议已定,他两手摸到堆叠在洞口的青砖,准备将青砖全部取下,然后再爬过去。 此处的青砖并未涂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是松动的,徒手就可以取下。 “嗯,不对!” 他的手刚刚摸到青砖就缩了回来,心中喃喃道:“且先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藏匿其他杀手。若有的话,他们一定会冒出来解救小领……” 想到这一点,苏贤不仅停手,胸中的怒气也渐渐消退。 如果还藏着其他人,他就不能干掉那小领……那样就太难受了! 但是没有办法,苏贤本就只是一介书生,虽习有骑射之术,但面对内卫的杀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千万不能冒险。 就这样,苏贤心情起伏,蹲在老鼠洞般大小的洞口后面,死死盯着隔壁的情况。 那黑袍小领仰躺在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勉强能开口说话。 只听他还算冷静的喝问:“迷魂香!你……是不是你放了迷魂香?” 女杀手也仰面躺在地上,猛烈喘气之后已经恢复过来。 听了小领的问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领见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酝酿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下是什么人?为何用迷魂香将本座麻翻?本座是什么人下知道吗?” 安静。 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冷笑,傻子才回应呢。 接下来,小领逼逼叨叨许久,片刻不停,不是威胁就是许以巨利…… 一墙之隔的苏贤,老神神在的听着他的唠叨,就是不回应,气死他! 眼见小领越来越气急败坏,苏贤嘴角不由缓缓扯起。 如此过得一刻钟后。 小领已经停止唠叨。 苏贤也已明确,周围的确没有埋伏杀手,若有的话,只怕早就跳出来了。 若只是配合小领演戏,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苏贤会躲在暗处放迷魂香。 若是知道,此刻苏贤身后应该出现一位内卫杀手才对。 所以,万分谨慎与稳健的苏贤,断定周围没有任何埋伏。 还有这迷魂香的药效,据林川所说长达三四个时辰,还说什么可以让苏贤一次性爽个够…… 爽什么? 纯洁的苏贤不明白呢。 总之,苏贤有很多时间炮制小领。 沙沙沙! 沙沙沙! 青砖摩擦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安静的深更半夜格外刺耳—— 苏贤开始拆卸堆叠在洞口的青砖了。 躺在隔壁地上的小领,在沙沙声响起的瞬间,就极力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因为方向与光线的缘故,他看不见。 女杀手也警惕起来,眼珠极力转动,但她也看不见。 “敢问下是什么人?”小领气定神闲的问,威严不减。 苏贤懒得理会,此刻他正忙,将一块一块青砖搬下,放在横放在横梁上的厚木板上,不一会儿就将洞口扩大了好几倍。 所幸此处的青砖本就是十分松动,拆卸起来毫不费劲儿。 终于,洞口大开,足够一个人钻过去。 苏贤不慌不忙,用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光明驱散黑暗。 他借着光芒慢慢钻过洞口,踩着房梁以及邻居搬家遗留下来的柜子一步一步落地。 很快,双足踏上了坚实的地板。 苏贤拿着蜡烛,慢慢走到小领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那张威严的四方脸。 小领两眼一凝,忽然爆喝道:“你是什么人?私放迷魂香袭击本座,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苏贤深吸一口气,两眼轻轻一闭,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怂,也不能露怯,不然会被他占据心理优势。 苏贤这不是怕,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需要适应。 一会儿后,两眼睁开,他的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他灼灼的盯着躺在地上愤怒不已的小领,冷声道:“我就是你扬言要提头来见的那个‘书呆子’!” 小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躺在旁边地上的女杀手,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更记得他施舍的八百文铜钱…… “原来是你……” 小领冷幽幽的盯着苏贤。 他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一声响亮的“啪”声打断。 却原来是苏贤蹲下了身,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狠狠甩在了小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面。 啪的一声巨响。 小领一瞬间茫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小领,竟然被人甩巴掌了? 女杀手虽然看不见那边发生的事,但能猜到。 那可是小领啊,高高在上的小领,她就算是死,都生不出一丝伤害他念头的小领,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女杀手不由张大了嘴巴,心里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同时,她也有那么一丝丝解脱的感觉,捆绑了她整个前半生的绳索,似乎裂开了一条小细缝。 啪! 小领和女杀手愣神之际,苏贤换了一只手,下死力又甩了小领一巴掌。 这次更加响亮。 蜡烛燃烧的火苗微弱,但发出的光线足以让苏贤看出,小领四方脸两侧迅速胀红充血,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现场安静了数息。 小领眼神猛然一变,十分锐利,这种眼神非数十年的上位者养不出,能直指人心,使人臣服。 “区区一个书呆子,也敢欺辱本座?”小领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 “书呆子?!” 苏贤怒火冲天,随手将蜡烛放在一边,起身提脚,用力一蹬,将鞋底踩在小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狠狠的踩!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55 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小领闷哼。 他气得浑身颤抖,气血沸腾。 他是谁啊,是内卫的小领,手下杀手无数,眼线遍布整个大梁,就连朝中身穿紫袍的诸公,他也有能将之扳倒的手腕。 他是多么的叱咤风。 多少人对他闻风丧胆。 比如躺在一旁的女杀手,虽号称内卫第一女杀手,但在小领的面前却生不出一丝杀掉他的念头。 小领一句话,就能夺走这位女杀手的性命,而她只能乖乖将脖子伸出受死。 他是如此的威风,不可一世。 隔壁的“书呆子”,就因为曾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就被他当做磨炼女杀手的“磨刀石”,命令女杀手提着苏贤的人头回来复命。 他是多么的霸气,多么的“随心所欲”,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现在。 那个在小领眼中一句话就能杀死的书呆子,竟然用他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那高贵的四方脸! 耻辱! 奇耻大辱! 小领体内气血翻涌,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暴怒。 不过奇怪的是,他心里越是暴怒,嘴巴就越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小领的嘴皮子在动,因为苏贤的鞋底摩擦着他的嘴皮子,不动不行。 他的齿间,还有嘴唇上,不可避免掉入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 “你敢……踩本座的脸……”小领也是硬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仍旧如此的淡定和威严十足,气度不减。 咚! 苏贤提脚,然后用力狠狠踩下去,踩在小领那威严的四方脸上,冷笑道:“老子踩的就是你!” “你这个人渣!”苏贤一边骂,一般狠狠的踩,用力的踩,翻来覆去的踩,相当于用鞋底给他洗脸。 “老子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事,结果你这个人渣竟然想要老子的人头!”苏贤面红耳赤,愤怒不已,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 “做好事不求回报本是美德,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渣的存在,社会风气才变得如此糟糕!” 小领心里震怒之余,不由奇怪道:“这与社会风气有什么相关?” 旁边,女杀手浑身颤抖,努力抬头向那边看去,但扭转脖子也不能。 她心里异常复杂,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痛苦…… “你不是很威风吗?”苏贤换了只脚继续踩。 “你想杀谁就杀谁,视人命如草芥!”苏贤胸中的怒气丝毫不减。 “蛮横、霸道、无理,大魔头,你这种人只能将你物理消灭,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 苏贤一边乱踩,一边骂骂咧咧,对小领动了杀心。 杀心,其实刚才在那堵墙后面,听小领吩咐“提头回来复命”的时候,就在苏贤心里生根发芽。 此人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么就只有发动对等的反击。 “你敢杀本座?”小领咬牙冷笑。 “不杀你,难道等你来杀我吗?”苏贤冷笑,踩了许久他竟有些累了,此刻已经停止踩脸。 “本座乃内卫小领,手下杀手无数,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在千里之外取你狗命!”小领气急败坏。 被踩了这么久的脸,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全都是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这简直让他发疯。 “呵,这也正是我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苏贤四下看了看,走到女杀手身旁,弯腰捡起她身旁的细长剑,这剑看起来细细的,但入手却颇为沉重。 女杀手嘴巴张了张,挣扎许久说出一句话:“别杀他。” 苏贤回头看了她一眼,稍稍有些错愕,“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苏贤是看在这女杀手“就算是自己被勒死也不杀他”的份上,才解释了一句。 随后不再理会女杀手,一边走向小领,一边将细剑拔出,清冽的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冷冽,犹如鬼啸。 苏贤作为县学的学子,学过骑射之术,但却没有学过如何使剑,甚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一柄可以杀人的剑。 他手握剑柄,缓缓将剑尖抵在小领凌乱的山羊须之下,脖子之上。 月光幽幽,反射着细剑清冷的寒芒。 苏贤只需轻轻往前一推,就能结果了这位叱咤风的小领的性命。 小领果然不愧为久经风浪的大人物,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面色只是微微一变。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脸上全是泥土与灰尘的缘故,将难看的脸色遮挡了。 “内卫,梅花内卫,我曾听说过你们的辉煌事迹。” 苏贤居高临下,手里握着剑柄,“内卫小领,想必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今晚,我要杀的就是内卫小领!” 苏贤语气平静,胸中的愤怒刚才已经发泄完毕。 此刻的苏贤异常冷静,排除泄愤的因素,今晚手刃小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小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若现在放了他,他百分之百会报复! 对付这种狡诈的家伙,只能将他物理消灭,永绝后患。 小领面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感觉到苏贤身上那种必杀他的意志。 那是一种杀气。 他是叱咤风、威风凌凌的小领啊,莫非今晚就将命丧在此? 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个书呆子手上,更不甘心死得如此憋屈。 “书呆子,你可知内卫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你今天杀了本座,女皇陛下必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九族!” 小领灵机一动,搬出女皇陛下来吓唬苏贤。 妄图打散苏贤身上的杀气。 女皇陛下! 出于对皇权的畏惧,苏贤心里的确犹豫了一下。 小领敏锐觉察到苏贤身上的杀气瞬间陷入低谷,不由在心里暗道这招果然有效。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苏贤身上的杀气重新拔高。 他两手倒提剑柄,将剑尖垂直抵在小领心脏要害。 小领一惊,威严浑厚的声音怒道:“书呆子你敢,你若杀了本座就是藐视皇权,不说大梁,整个天下都不能容你!” 苏贤冷声道:“皇权又如何?若有必要,我可以亲自送皇帝老儿上路!至于你,就先一步去吧!” “我要让你们看看,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话音一落,噗的一声响,细细的剑尖破开小领绣了金线的黑袍,扎入体内,直入心脏…… “呃……呃……” 小领两眼陡然瞪大。 既有对苏贤那番言辞的震撼,也有失去生机的绝望和屈辱。 不久之后,小领瞪大的两眼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叱咤风、肆意妄为的内卫小领,就这样死在了苏贤的手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56 你杀了小阁领! 确定小领咽气后,苏贤心情有些复杂。 但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干掉小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他没有选择。 哐当! 苏贤丢下细长剑,他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今天的夜晚也格外的安宁,忽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快速平复心绪,苏贤取出解药,喂女杀手吞服,很快女杀手翻身爬起,扑到小领尸体旁仔细观察。 轻轻将小领未曾瞑目的眼皮抚平后,女杀手回头看着苏贤,声音冷静且没有任何情感的说:“你杀了小领!” “难道你想报仇?”苏贤吓了一跳,这女杀手差点死在小领手上啊……难道判断错了? “不。”女杀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小领的尸体,又扭头看着苏贤,说道:“你杀了小领!” 苏贤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说:“是啊,我杀了小领,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刚才你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你杀了小领!”矮小的女杀手看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苏贤微微凝眉,但还是解释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杀他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杀了我。而且你也会没命!” “你杀了小领!”矮小的女杀手重复。 苏贤怔了怔,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逼吧? 他嘴角嗫嚅半晌,最后忍不住吐槽到:“有病!” 矮小的女杀手愣了一下,散乱如鸡窝的头发之下,那瘦弱的脸面陷入回忆—— 是啊,她的确有病! 从小被小领以非人的方式操练,她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女杀手沉默,陷入沉思,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不再理会她,看着小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脑袋一阵阵发疼。 刚才杀人的确是爽了,但收尾工作却不好做。 小领毕竟身份特殊,一个处理不好,若被内卫的杀手找上门来,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诶,头痛啊! 但他从不后悔杀了小领,所以现在还是想办法解决尸体的问题……嗯? 苏贤看了看替小领整理遗容的女杀手,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试探着问道:“那个,小领对你是不是非常重要?” 女杀手手上的动作一停,面色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小领以非人的手段操练她,让她身体、心理都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理的作用,女杀手对小领有着一种特殊的、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说不清楚,既对小领充满了恨意,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领又是她的精神支柱…… 苏贤自然没有察觉到女杀手心中所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十分高兴,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将小领的尸体安葬了吧。” 在苏贤看来,女杀手应该擅长干这样的事,安葬尸体外加处理血迹等,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是专业的。 他也是灵机一动,偶然想出这个办法,既可以处理棘手的尸体,又能支走这位女杀手,一箭双雕。 然而,女杀手却久久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苏贤的话。 这让苏贤的心提了起来。 好歹回个话啊,一声不吭算这么回事? 就在苏贤安奈不住的时候,女杀手缓缓点头,道:“好!” 苏贤松了口气,然后退在一旁,看着女杀手继续给小领整理遗容…… 一会儿后,遗容整理完毕,女杀手移开小领尸体,开始处理地上的血迹。 这时,苏贤拍了拍额头,走到小领尸体前,在他的衣兜里到处摸索。 这人杀了也就杀了,不从他身上榨一点好处的话,不符合苏贤白嫖的属性。 女杀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处理血迹。 苏贤忙活一阵,将小领身上摸出的东西摆在地上,有一串钥匙,一块雕刻着“内卫”字迹的玉牌,两块玉佩,几百两银票与一些散碎银两。 这时,女杀手走来,看了一眼,将玉牌、玉佩取走,扛起小领的尸体,毫无波动的说:“玉牌和玉佩你拿着的话恐招杀身之祸。”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女杀手扛着小领尸体已经翻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苏贤快速收拾好那串钥匙和几百两银票,按照原路通过洞口爬回去。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青砖一块一块垒回去,直至将洞口彻底封住。 沿着木梯落在地面后,苏贤伸了个懒腰,一边回思着今晚之事,一边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回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看来应该是安全了,那女杀手虽然古怪,但并没有杀我之心。”苏贤躺在床上,阵阵疲惫袭来…… 不知何时,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擦着额头的冷汗,睁开眼睛,下意识望向窗户看天色。 然而,他却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窗户前,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但苏贤能分辨得出,那道身影正面朝着他。 “淦!” 苏贤爆粗口,当真是亡魂皆冒。 本来就做了个噩梦,心里有些虚,醒来后又见窗户前立着一道黑影,这场景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那道黑影侧了侧身,让月光打在她那头鸡窝般的脑袋上。 苏贤定睛一看,随即松了口气,这道身影是个矮小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隔壁的女杀手。 “你怎么来了?”苏贤顿时没了困意,翻身爬起。 矮小的女杀手一动不动,月光下,她浑身脏兮兮,脸庞瘦削,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但却没有一般少女的活泼与灵动,显得死寂沉沉。 “你杀了小领!”女杀手缓缓的说。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报仇?”苏贤挑眉。 “不想!” “那你回来干嘛?”苏贤松了口气,看着女杀手说:“你是小领的属下,貌似过得并不好,现在小领已死,你可以说是自由了,解脱了!” “自由了,解脱了……”女杀手抬头看着苏贤,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但过了一会儿,女杀手又来了一句:“你杀了小领!” 苏贤蛋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所以你想?” “你杀了小领!”女杀手又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一头撞死。 他犯了错,有法律来制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你杀了小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次女杀手多说了一句。 正痛不欲生的苏贤,听了这话后猛然愣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57 杨芷兰 “你是内卫第一女杀手?”苏贤坐正身体,表情严肃凝重,颇似一个面试高技能人才的小老板。 女杀手点头。 “等等,把那个‘女’字拿掉呢?”苏贤又问,毕竟“第一女杀手”和“第一杀手”还是有区别的。 女杀手茫然的看着他。 “这样问吧,你是内卫第一杀手吗?” 女杀手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木然的点头。 “讲一讲你的经历,内卫是什么情况?你如何成了杀手?小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与常人不同?” 女杀手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始逐一回答苏贤的问题。 她本是话不多的一个人,但说到内卫、杀手这些问题,话明显多了起来,语速也有所提升。 苏贤一边听,一边点头。 其中最重要的收获,是女杀手前半生的经历—— 她从小就被抢入内卫,经历非人的训练,时至今日,她的身手已经出神入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但她这个人却出了很大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心理问题。 小领训练她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心理暗示或洗脑的法子,常年累月下来,女杀手对小领产生了非常复杂与矛盾的感情…… 苏贤听罢,斟酌半晌,然后问:“今后,还会不会有内卫的人来追查你?” 他问这句话其实是有私心的,若这个女杀手以后会引来祸端的话,他就不准备收留,至少目前不准备。 女杀手顿了顿,声音平静的说:“小领已死,今后不会再有人来追查我了,我相当于从内卫中除名。” “为什么?” “小领手下杀手的鱼鳞册,就只有小领一人知晓,且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随后笑道:“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呃……” 女杀手眉梢微微一动,这句话她没有听懂。 不过她的话真的很少,不关紧要的话她懒得问出口。 苏贤脸色正了正,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今后就暂时跟着我吧,我供你衣食,再想办法把你变成一个正常人。” 女杀手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杀了小领。” 苏贤听了这话,心头没来由一慌。 不过通过刚才的交流,苏贤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领,所以你就要负责安排我。” 心里稍安后,苏贤抿了抿嘴,笑呵呵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不过同时,你要做我的保镖,保护我的安全。” 女杀手没有犹豫,说道:“你杀了小领。” 苏贤蛋疼,这女杀手只要不说内卫和杀手相关的事,就会变得惜字如金。 她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领,我感激你,所以答应你的要求。” 女杀手和小领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矛盾,既亲如父女,又宛如仇寇…… 苏贤心里非常高兴,这位女杀手号称内卫第一杀手,身手自然是顶尖的,现在由她来保护苏贤,苏贤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再需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 但他心情激动,无心睡眠,于是继续和女杀手聊天,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女杀手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说:“身为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女杀手两手抱头,浑身战栗,好像整个人都掉入冰窟似的。 “罢了,不说便是。” 苏贤赶紧打住,刚才聊的时候,女杀手就讲过,她害怕听到自己的代号,听到后浑身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苏贤心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诶,这都是小领的锅。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苏贤坐在床沿,歪头陷入沉思。 女杀手前半生都是黑暗的,甚至名字都没有。 但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以可以取名为…… “杨芷兰!” 苏贤一愣,扭头看着女杀手,他正想了一个意义深刻的名字呢,没想到她自己就先说了一个。 “杨芷兰?”苏贤重复一遍。 “杨芷兰!”杨芷兰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呢?”苏贤问。 杨芷兰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她的缘由。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被抢入内卫之前,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但毕竟太小了,记忆模糊不清,甚至爹娘的长相都记不得,然而爹爹姓“杨”,娘亲名为“芷兰”,她却记忆深刻。 如今要取名,她自然就想到了那段模糊的记忆,杨芷兰,取自爹爹的姓和娘亲的名,正好可以组合成她的名字。 苏贤听罢,忙道:“好,杨芷兰,今后你就叫芷兰了,这个名字很有意义!” 杨芷兰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十几年来她都未曾笑过,实在做不到。 “芷兰啊,今后你就跟着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我会带你进入新的生活。”苏贤笑道。 “新的生活,我可以吗?” 杨芷兰的语气依旧冷静且毫无情绪波动,话中若没有“吗”这个字,苏贤非得以为她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自然可以!”苏贤语重心长。 “……” 又聊了一会儿,苏贤竟哈欠连天。 他躺上床铺,看着杨芷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你睡这里吧?” 杨芷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慢走到床铺那一边。 苏贤嘴角扯了扯,他不过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主要是他很困了,不太想安置杨芷兰,他嫌铺床叠被麻烦。 杨芷兰走到床铺那边,停在床前,用手摸了摸被子丝滑的面料,道:“脏!” 脏?! 这么直接的么? 这床被子是从柳蕙香那边借来的,面料上绣了个大大的“囍”字,这些天苏贤一直使用。 可能因为天气热,夜里出汗多,导致这香软的被子变得有点…… 正尴尬的苏贤,忽见杨芷兰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她那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然后说:“我睡地上。” 原来她说的是自己脏……苏贤心中莫名心疼,翻身爬起,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给你弄个地铺吧。”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58 我的顶级女保镖 夜里的楼道静悄悄,鸡鸣狗吠甚至打更人都已陷入酣睡,这是黎明前的安静。 苏贤端着油灯推门而出,身材矮小头发乱糟糟的杨芷兰亦步亦趋跟随其后。 走了两步,苏贤推开隔壁书房的门。 随手将油灯递给杨芷兰,用凿墙之时垫在横梁上的破被子和一些旧衣服铺在地上,打了个简单的地铺。 “好了,你就先在这儿应付一晚吧,明天再给你弄新的被褥。”苏贤拍了拍手。 “是!”杨芷兰平静回道。 她像是一个下属接受命令似的……苏贤点了点头,开门回到卧房,打着哈欠躺上床准备睡觉。 谁知刚闭上眼,房门处就传来吱嘎一声响,在这“黎明前的安静”中尤为响亮刺耳。 苏贤急忙扭头看去,就见杨芷兰抱着那床破被子站在门口,被子卷成很大一团,而她身材矮小,抱起来有些费劲儿。 “芷兰你这是?” “你杀了小领!” “……” 苏贤心头一跳,这句话虽然听了许多遍,但每次听都让他心如擂鼓。 他捂着心口,支起上半身呆呆的看着杨芷兰,问道:“所以?” 杨芷兰不说话,只抬头盯了眼苏贤床铺旁边的空地,然后看着苏贤,面无表情。 “你想在我的床边打地铺?”苏贤明白过来。 “嗯。”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杨芷兰定定的看着他,意思是:“你说。” “今后你不要再说‘你杀了小领’这句话了,要是被其他人听见可不好,会招来祸端。”苏贤说。 “好。”杨芷兰重重的点了点头。 她抱着破被子进屋,关门后走到床前,随手将被子往地上一丢。 被卷展开后,变成只够一个人躺的样子,杨芷兰直接躺了上去,用旧衣服盖在身上。 铺床叠被都不会……苏贤摇了摇头,说了句“睡吧”便闷头睡去。 还别说,有了杨芷兰睡在身边,他竟然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亮后,苏贤翻身爬起,探头往床边的地铺上一望,顿时他整个人都凝固了。 昨晚新收的女杀手保镖,竟然不见了! 破被子保持了叠起来仅够一个人躺的样子,旧衣服则凌乱堆积其上…… “人呢?” 苏贤惊愕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凝眉沉思。 莫非昨晚的事只是一个梦? 不对,若只是一个梦的话,床边的地铺又怎么解释? “郁闷,好不容易新收一个强悍的保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她睡在我身边,就连噩梦都不做了。” “可是……”苏贤颓然坐在床边,呆呆盯着地上的破被子,“可是她竟然半夜跑路了!弃我而去……” “……” 心里正悲伤的苏贤,忽然察觉到身后的窗户一暗,并伴有轻微的声响。 他急忙扭头看去,就看见一个身着粗布麻衣、头发乱糟糟的矮小女子,像一截树桩似的立在窗前。 正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你……” 苏贤大喜,他的“生命安全保障”又回来了,他又安全了。 可是随即,苏贤咳嗽一声,微微抬起的屁股坐回床边,脑袋也转回去,用后脑勺对着杨芷兰。 他的笑容也强行忍住,惊喜的声音变为平淡,问道:“你回来了?” “嗯。” “去哪儿了?” “杀手出没,我去处理。”杨芷兰冷静的说。 “杀手出没?”苏贤惊讶扭过头去,刻意维持的淡定形象,崩塌了一半,“什么时候的事?” “昨晚,你睡着之后。” “然后你就追出去了?” “嗯。” “他们有多少人?什么目的?你解决他们了吗?” “五个杀手。来寻找小领。我杀了他们!” “呃……你杀了他们?” 苏贤瞳孔一缩,差点忘了眼前这位,可是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存在,虽心底善良,但以前一定杀了很多人。 同时,苏贤再次感受到了那种强烈的安全感! 难怪昨晚睡着后,没有做噩梦,因为他有杨芷兰这尊守护神! 苏贤的疑问句,貌似给杨芷兰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她那犹如树桩般一动不动的矮小身体,忽然抱拳弓腰,小心翼翼解释道:“启禀小……” 说了三个字后,杨芷兰陷入沉思。 因为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苏贤。 甚至习惯性的差点称呼苏贤为“小领”。 苏贤微微错愕间,起身斟酌道:“你不用紧张,我不是你的头领,我那句话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经过。” “对了,你以后可以称呼我为公子,或者苏公子。” 杨芷兰点点头,详细将昨晚的经过讲了一遍。 她只要一说到杀手相关的事,话就变多,与正常人区别不大。 原来,那五个杀手是跟随小领远赴幽州的亲信下属,昨晚并未跟在小领身边,而是被派去执行其他任务。 任务完成后,见小领迟迟不归,心生疑窦,于是赶在天亮之前前来探索。 至于杨芷兰杀了那五个杀手的事,问题也不大,据杨芷兰所说,那五个杀手是真正的冷血杀手,死有余辜。 苏贤听完后,心道:“杨芷兰虽然行为古怪,但并不是蠢人,知道如何分辨善恶美丑,不然如何能做到内卫第一杀手呢。” “你做的很好,像那种十恶不赦之人,就该杀!” 苏贤鼓励一句,然后又说:“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心里的良善未曾被磨灭,是一件好事,对于善恶之分,你也有自己的一套标准,我不会插手。总之你继续保持吧!” 杨芷兰轻轻“嗯”了一声,面无任何表情。 但心里莫名的有些小雀跃是怎么回事? 她并未表现出来…… 苏贤穿好了衣服,对杨芷兰说:“你先在家里等着,我去买点早点回来。” 杨芷兰点了点头,然后就见苏贤从床底下拉出一口旧木箱,打开盖子。 她正好站在小木箱前面,一眼便瞥到里面装了很多银票,一堆散碎银两和一大堆铜钱,还有昨晚从小领身上搜出来的那串钥匙,都静静躺在里面。 杨芷兰愣了一下,不由想起了数日前,她将得自苏贤的八百文铜钱,郑重藏在某个隐秘之地的画面…… 苏贤抓了一把散碎银两和上千枚铜钱放入钱袋,关上旧木箱盖子。 将之推入床下的同时,说道:“这个箱子里面就是我们家里的大部分家当,你可要看好了,千万不能让小偷偷走。” “好!” 杨芷兰回神,点了点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59 全城搜捕 清早的街上稍显冷清,天边一团白越发明亮,再需得半个时辰,火红的朝阳便会洒满人间。 角楼街中部区域,蒸饼铺、粥铺等早点铺子,已经开门营业,数尺高的蒸笼白气蒸腾,写着“粥”字的幌子在清早的微风中轻轻摇曳。 苏贤走在这样的街道上,感觉一股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想起昨晚上的事,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早点铺子的老板,还有早起的食客们,恐怖不知昨晚街旁某座空屋里发生了一件大事,甚至是命案…… “苏公子,买蒸饼么?”蒸饼铺老板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十个!”苏贤回神,面带微笑走过去。 当苏贤提着十个蒸饼走向粥铺之后,蒸饼铺前,一个邻居惊奇道:“书呆子瘦猴似的,饭量应该不大,但怎会一次买十个蒸饼呢?他吃得完么?” “莫不是家里来了亲戚?”另一人猜测。 “没听说啊!哦对了,前几天就见书呆子一次性买了十个蒸饼,据说是与豆腐西施合作臭豆腐赚了些钱,故而手脚阔绰……” “原来如此……不过也太浪费了吧!” “你管那么多做甚,人家乐意。” “也对……书呆子进了粥铺,你们猜他能喝几碗粥?” “三碗吧?” “据说,书呆子上次去粥铺,扬言要十碗稠粥,结果仅仅只喝了三碗,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 一会儿后,苏贤从粥铺离开,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的应该是打包的粥。 苏贤走远后,方才嘴碎的邻居们,拎着两只蒸饼来到粥铺,随口问道:“刚才书呆子打包了多少粥啊?” “十碗稠粥!”粥铺老板在围裙上擦着手。 “十碗?还是稠粥?”邻居们发怔,“书呆子一个人吃得了十碗稠粥么?这不可能吧?” “莫非书呆子家里果真来了亲戚不成?” 粥铺老板摆了摆手笑道:“据说是包养了好几只小狗崽呢,狗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 “哦,原来如此!” “……” 苏贤回到家后,提着早点来到书房。 杨芷兰身份毕竟敏感,在没有给她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前,最好是待在二楼的房中。 就连家里其他地方都不要乱走乱动为妙,以免意外。 书房中的书案,被当做饭桌,两人相对而坐。 “吃吧,不用客气,昨晚忙了那么久也应该饿了。” 苏贤当先拿起一只蒸饼,就着粥开吃。 杨芷兰当真不客气,像是几天没有吃过饭似的,两手各抓了一个蒸饼左右开弓,速度飞快。 见她吃得欢,苏贤心里挺高兴,能吃是福呢。 可是紧接着,苏贤心里就高兴不起来了,这杨芷兰,看着身材矮小矮小的,但却是个十足的吃货、饭桶! 苏贤才吃完一只蒸饼,她就吃完了四只。 苏贤才喝了半碗粥,她就将食盒中的粥消灭了一半…… 吃得正欢的杨芷兰,左右两手的蒸饼吃完后,两手下意识一起去拿蒸饼。 然而就在这时,杨芷兰觉察到苏贤正直直的盯着她。 抬头看去,只见苏贤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蒸饼,正目瞪口呆的盯着她看,像是看一个怪物似的。 杨芷兰吞了口口水,已经触摸到蒸饼的两手顿时僵住,然后慢慢缩回,低头坐在那里像是犯了错的下属。 原来,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也会不好意思……苏贤笑道:“继续吃啊,别客气,我只是好奇你身材瘦弱却能吃下那么多食物罢了。”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嘿,还不好意思呢……苏贤拿起两个蒸饼塞进她的手里,一边吃一边说:“我昨晚就说过,跟着我吃喝不愁,吃饱为止,不用客气。” 若是两天前,苏贤还不敢说这样的话,因为那时他的收入只有柳蕙香那边的臭豆腐分红。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三千多两的巨款。 再也不用为吃喝之事发愁。 “哦。” 杨芷兰点了点头,开始吃起来,不过比刚才慢了许多。 苏贤放慢吃喝的速度,说道:“待会儿我去隔壁借几件女装,你好好的洗个澡再换身衣服。” “嗯。”杨芷兰默默点头。 她心里虽然好奇为什么要去“借”,而不是买,但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的话真的不多。 苏贤自然有他的考虑,他一个大男人,忽然跑去衣铺买女装,太不妥当了,还是找柳蕙香借一点半旧的衣服更好。 “至于被褥、枕头之类,我再找个时间去买。嗯,我也需要换一套新的被褥……” “嗯……” “……” 吃完饭后,苏贤见杨芷兰意味尤尽,于是问道:“够了吗?不够我再去买,这也不需要几个钱。” “还差一点。”杨芷兰声音平静,但苏贤从她眼神深处捕捉道一抹“不好意思”的表情。 “行,那你就在家待着吧,我这就去买。” 苏贤离开书房,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下得一楼。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里的推磨之声,竟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说话声……等等,似乎还有男人的声音? 苏贤眉头微凝,快步走向房门。 拉开门闩,推开房门,只见门前赫然站着一位身着黑色绣金丝捕快服的人,一手扬起做敲门状。 苏贤忽然开门,貌似打断了捕快敲门的动作,他的表情略有茫然。 “林捕头!?” 苏贤愣了一下后,认出此人,此人正就是乐寿县县衙的林捕头。 再往林捕头身后看去,只见大街上站满了捕快、差役、民壮等,腰上都悬着制式大刀,面目冷峻,杀气腾腾。 苏贤心头顿时一凛,心说昨晚的事莫非案发了? 不然林捕头带着这么多捕快、差役、民壮来此作甚,不就是为了抓他的么。 心里正凛然,林捕头忽然换上一幅笑脸,做了个揖,笑道:“苏公子,我刚准备敲门呢,你就开了门,倒省却我一番麻烦了,哈哈哈……” 苏贤见他这副表情,不像是来抓他的,心中稍安。 于是作揖回礼道:“原来是林捕头,不知一大清早的,带着这许多人马来此所为何事?” “奉明府之命,全城搜捕杀人逃犯!”林捕头大声的说。 杀人逃犯……苏贤两眼猛地瞪大,心道完了,整个乐寿县最近都没有发生什么命案,就只有昨天晚上…… 苏贤的心不由沉入谷底,昨晚的事终究还是暴露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0 凶手就是……我! “杀人逃犯……什么杀人逃犯?”苏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甚至已在心里思考,他那位世叔县令,会不会看在和老苏是同窗的份上,帮他逃脱个死罪。 但随意摇头否定。 第一,命案毕竟事关重大,不好脱罪。 第二,苏贤虽然喊唐矩一声世叔,但这层关系真没有这般牢靠。 摇头之余,苏贤又想,要不干脆让杨芷兰扛着她杀出重围,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算了…… “城墙命案的杀人逃犯!”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林捕头叹了口气说道。 “城墙……命案?”苏贤一愣,他并未听过什么城墙命案,听起来似乎与昨晚的事没有关系的样子! 苏贤心中稍安。 林捕头当即便将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告诉给苏贤知道。 苏贤与县令唐矩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林捕头是知道的,所以才肯费这番唇舌,若是一般人他才不会亲口讲解。 苏贤听罢,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另外一个案件,与昨晚的事不相干! “明府个人将出资一千两,用于悬赏提供此案有用线索之人。啧啧,那可是一千两呢!别看我是捕头,但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也才二两银子。”林捕头感叹不已。 “若谁能提供线索的话,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苏贤更是艳羡,他如今虽然拥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但穷怕了的他,永远都不嫌银子多。 遥想数日之前,他曾为一千文的臭豆腐分红而喜滋滋……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胡须满脸上的艳羡之色消失,又说:“这还不止,若谁帮明府破了此案,明府就会将此人奉为座上宾呢!” “我们乐寿县的明府,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唐家的嫡系,被明府奉为座上宾,无异于与唐家搭上关系……” 林捕头说了一通,忽然想起眼前的苏贤,也出自世家大族,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他在这儿讲无异于班门弄斧。 他有些尴尬,立即结束这个话题,笑道:“总之啊,若谁能帮明府破解此案,此人以后在整个乐寿县都可以横着走!” “那可真好。”苏贤艳羡不已。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感叹完,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门口,苏贤也还堵在门前,两人就以如此奇怪的方式聊了半天。 林捕头忽然面色一正,说道:“苏公子,你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因为家里藏匿了杀人逃犯啊?” 他这句话本是戏言,但听在苏贤耳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家里虽然没有藏匿杀人逃犯,但却藏匿了一个没有跟脚的内卫第一杀手。 若杨芷兰被林捕头撞见,总归是个麻烦事…… 苏贤快速冷静下来,笑道:“自然不会,林捕头说笑了。” 说着,将门口让开。 他没有理由拒绝林捕头入内搜捕,而且杨芷兰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应该能提前发现林捕头他们的到来,从而藏好。 一念至此,苏贤心里稍安,招呼林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入内,各处搜查。 林捕头也认为苏贤家中不可能藏匿杀人逃犯,入内搜捕只是列行公事罢了,因此他们一行一边搜捕一边说说笑笑。 苏贤顺势问道:“为何世叔对此案如此重视呢,不惜耗费一千两作为悬赏,而且还将破案之人奉为座上宾?” “因为兰陵公主!” 林捕头对苏贤讲解了其中的关窍。 大体上,兰陵公主此番巡察,更甚于京察。 且昨晚从卫州传回的消息,彻底打消了唐矩的侥幸心理。 于是便有了今天一大早的全城搜捕之举…… 谈话间,一行人登上二楼,先检查了苏贤的卧室,没有问题,然后来到书房门前。 苏贤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杨芷兰就在书房里面,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响动,从而藏起来,若是被林捕头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推开房门,一行人鱼贯而入,苏贤瞪大了眼睛一扫……安全,不见杨芷兰的人影儿,她应该是藏起来了。 还好还好。 林捕头带着几位捕快,到处看了看,从书架到桌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其实这时,苏贤心里又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刚才桌案两旁都摆了凳子,桌上两边都摆了粥碗。 若林捕头问为什么要摆两个碗的话,苏贤还需要耗费一番唇舌,比如:一碗用于放凉,一碗用来吃等等。 然而,桌边的凳子已经收走,粥碗也放入了食盒,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愧为顶尖的杀手,就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苏贤心里对杨芷兰越来越满意。 “没有任何问题!” 林捕头搜完了所有房间,丢下一句话后便带人离开。 砰! 苏贤把大门关上,再搬来一截原木顶在门上,这样就算七八个人撞门也不会轻易撞开。 快步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杨芷兰已像一截木桩似的立在屋内。 “刚才你藏哪儿了?”苏贤问。 “卧房。”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卧房与书房的窗户相隔不远,以杨芷兰的身手可以轻松跨越。 苏贤又说:“看来,得尽早给你弄个合适的身份。”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苏贤捏着下巴沉思良久,道:“这样吧,若遇到外人,你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来投奔我。至于户籍之类,我再想想办法。” “嗯。”杨芷兰点了点头。 苏贤皱眉苦思如何弄个户籍的时候,杨芷兰忽然说道:“那捕头说的城墙命案,我知道凶手是谁。” “啥?你知道凶手是谁?!”苏贤吃了一惊。 “知道。”杨芷兰表情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说的是一件吃饭喝水的琐事般。 “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苏贤惊喜莫名,转身迎上杨芷兰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 一千两银票啊,被唐矩奉为座上宾呢! 刚才苏贤还在艳羡,不知哪个家伙会如此幸运,毕竟一千两银票不是小数目,而且被县令奉为座上宾的话,也是一座不小的靠山。 但却没有想到,昨晚阴差阳错收的女保镖,竟然知道城墙命案的凶手是谁。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而是还是双喜临门。 苏贤笑容满面,盯着杨芷兰等着她的回答。 “杀人凶手……就是我!”杨芷兰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苏贤猛地一怔,笑容逐渐凝固,消失,变成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1 创造条件也要上 “你杀了那三个人?”苏贤面上的震惊之色未消。 “杀了两个民壮的,是另一个内卫杀手。他又被我所杀。”杨芷兰详细讲解了城墙命案发生的背景。 原来,那个内卫杀手也是小领手下。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小领提前赶往幽州,沿途肃清可能存在的危险。 而在小领出发之前,还有内卫杀手走在前头。 那个被杀的内卫杀手,就是走在最前头的人,这人误打误撞发现了杨芷兰的踪迹,为了逼她现身,于是制造了城墙命案。 “原来是这样……”苏贤点头。 “公子抓我去衙门吧。”杨芷兰伸出双手,甘愿被缚。 苏贤扭头凝眉盯着她。 该说她这是心思单纯呢?还是以退为进? 其实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确动了抓杨芷兰去衙门领赏的冲动。 但随后就将这个冲动斩灭…… 杨芷兰可以不用对他坦白的……所以说,她并非是心机深沉,以退为进。 “城墙命案中,无辜的是那两个民壮。而那个杀手死了也就死了,我认为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苏贤背过身去,算是否定了这项提议。 杨芷兰眼角动了动,伸出去的两手慢慢收回。 “我在想,城墙命案不破,城中就不得安宁,说不定明天还会有衙役上门搜捕。”苏贤转身看着她,凝眉道:“而你目前不方便见人,总归是不太方便。” 杨芷兰陷入沉思,一会儿后声音平静的说:“有个办法。” 苏贤两眼一亮,问道:“什么办法?” 杨芷兰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物,展示在苏贤眼前,道:“通过此物。” 苏贤凑近一看,原来是昨晚从小领身上搜出的一块玉牌,长两寸,宽一寸,一面雕刻了“内卫”二字,另一面则是一朵盛开的梅花。 昨晚杨芷兰曾说过,这种玉牌是内卫之人的身份凭证。 但并不表示官阶与职位,只能表明玉牌的主人属于内卫。 “怎么操作?”苏贤问。 “按大梁律法,倘若案件涉及内卫,地方官府无权办理,只需上报即可。” “也就是说,我们用这块玉牌证明那个被杀的黑衣人,是内卫的人。此案便涉及到了内卫,地方官府无权插手,自然也就不用担负命案未结之罪?” “嗯。”杨芷兰点头。 “妙啊!”苏贤拍手,笑着看向杨芷兰,想和她一起分享喜悦。 然而杨芷兰面色平静,好像刚才那一番话不是她说的。 苏贤嘴角扯了扯,但面上笑容依旧,搓着手笑道:“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合理的将玉牌送到唐矩手上。” …… 两刻钟后。 苏贤大踏步出门,来到街上。 此时太阳已经破壳而出,金色的朝阳照在人身上有些温暖,但再过一会儿,就会变成灼热。 街上的人流多了起来,摆摊的,开店的,逛街的,喧嚣声沸腾,还算热闹。 但街上的捕快和差役全都不见了,这倒出乎了苏贤的预料。 苏贤的家在街尾,是最偏僻的地段,也是最冷清的地段,于是他抬步往角楼街中间的位置走去。 出门时,隔壁柳蕙香家的推磨声已经停止,但铺门未开,想必她们俩主仆正在厨房中煮豆浆吧。 苏贤走到罗掌柜的古玩店前停步,这里人多,且距他家不远,是个理想的地方。 “苏贤侄!”罗掌柜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着员外服,微有富态,手里摇着一柄折扇,悠闲又惬意。 “罗掌柜。”苏贤见礼,然后立在大街中间,扯着嗓门喊道:“诸位街坊邻居,诸位街坊邻居,学生有话要说,十分重要,事关城墙命案!” “书呆子又在发什么神经?” “事关城墙命案?” “走走走,去听听书呆子要说什么。” “……” 今早捕快们挨家挨户搜查的时候,数日前城墙上发生命案之事也就随之传开了。 而且,命案发生的地点,就是紧挨着角楼街的城墙,距离角楼街上的居民十分接近,所以人们对此十分敏感。 苏贤嗷唠一嗓子,瞬间吸引来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苏贤侄,你这是作甚?”罗掌柜挤进人群,劝道:“城墙命案,对明府来说万分重要,贤侄还是不要哗众取宠为妙啊。” “是啊书呆子,你还是回家好好读书吧。” “听说明府为了此案,头发都快愁白了,今早捕快和差役们全城搜捕之事,可不常见……” “因为兰陵公主快到了啊!” “原来如此……” “……” 眼见“楼”就要歪了,苏贤拍了拍巴掌,吸引人们的注意后,大声说:“多谢诸位街坊关心,学生此举并非哗众取宠,而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围观人群愣了一下,还深思熟虑? 苏贤接着说:“我知道城墙命案的线索!” 街上安静了一会儿,罗掌柜首先打破沉默,凝眉道:“苏贤侄,明府的悬赏虽然高达一千两,但……” “罗掌柜,学生知道你的担心,不过我的确有城墙命案的线索。”苏贤镇定的说:“这条线索能不能破解此案,我不知道,但也是一条线索不是?” 众人见苏贤说得煞有其事,都不由来了兴趣,忙问是什么线索? 苏贤咳嗽一声,就在大街上给众人讲了一个故事—— 数日前的一个半夜,迷迷糊糊间,苏贤忽然听见金铁交击之声,他以为是做梦。 然后又听到房顶传来叮的一声响,貌似什么东西从城墙上掉下来了,苏贤也没在意,以为那是梦。 可是今早得知城墙命案后,苏贤细细回忆,发现案发的时间正好就是他半夜做梦的那天晚上! 重点是,金铁交击之声也还罢了,苏贤疑惑的是房顶传来的声音,貌似什么东西掉落在上面。 现在想来,那或许就是命案发生之时,杀手失手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那件东西,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围观众人听罢,陷入沉思,还是罗掌柜首先打破沉默:“苏贤侄的家宅,正好就在案发现场的下面!” “那这样说来,掉在房顶上的东西,说不定还真是一件重要的线索!”有人点头。 苏贤憋住笑,面色凝重的说:“不错,所以我决定爬上屋顶,查找那件东西。但此案牵扯过大,还请诸位邻居在旁做个见证。”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2 谁愿和我去县衙 苏贤话音一落,围观的邻居们面面相觑之余,不约而同都往后退了一步,以实际行动表明他们不想帮苏贤做见证。 苏贤嘴角扯了扯,这些人啊可真是现实。 他正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手执折扇的罗掌柜就越众而出,朗声道:“城墙命案,对明府来说非常重要,若不能破解此案,少说也要丢官罢职。” “诸位请想想,半年前自明府上任以来,多有善政,可以说达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现在,苏贤侄有破解城墙命案的线索,需要见证,我第一个加入!” 罗掌柜将折扇收拢,迈出坚定的一步,站在苏贤身旁。 邻居们愣了一下,有人附和: “罗掌柜说得有理,明府这半年来的治理,我们都看在眼里,倘若此举能帮明府一把,在下义不容辞!” 说完后,此人也站在了苏贤身旁。 有了这两人的示范,片刻间,街上所有男女老少,都表示支持苏贤,支持明府! 看来世叔很得民心呢……苏贤笑容满面,团团作揖,道:“多谢大家,多谢诸位街坊邻居!” “谢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一会儿后,一架长长的木梯已从街上一个木匠家里抬出,搭在苏贤家宅的二层小木楼的房檐上。 苏贤手脚并用往上爬,罗掌柜等街坊则在下面扶梯。 “书呆子小心点啊,别摔着了!” “要不还是我来吧,你们看书呆子瘦猴似的,只怕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哈哈哈……” “不妥,此事涉及城墙命案的线索,也涉及巨额的悬赏,还是让书呆子去吧。” “对啊,自从书呆子的父母相继去世以后,他的生活就十分拮据,若能得到这一千两,也是他的造化!” “……” 苏贤战战兢兢爬上屋顶,扭头往下一看。 只见街上乌拉拉一大群人,全都仰面对着他。 大多数人都面带关心之色。 他们虽然喊我为“书呆子”,但街坊邻里的淳朴气息也很足……苏贤向下挥了挥手,然后沿着房檐慢慢走向一边,开始搜寻“从城墙上掉落下来的东西”。 因为视角的缘故,街坊们已经看不见苏贤了。 “诶你们说,那会是一件什么东西?”邻居们闲聊起来。 “这谁知道啊,希望能破解城墙命案吧。” “……” 聊了很长一会儿后,罗掌柜仰面望着二层的屋檐,狐疑道:“苏贤侄怎么还没有出现?这么久了还没有找到吗?” 这句话引起了大家伙的注意。 “对呀,按理说上房顶捡个东西而已,应该很简单才对。” “书呆子会不会……” “别瞎说!我们喊一喊,书呆子!书呆子!书呆子!” “书呆子!” “书呆子!” “……” 与此同时,隔壁柳蕙香家紧闭的铺们,忽然打开,张翠花走出,问这么多人聚在此处所为何事? 有人解释给张翠花听后,她急忙回屋,将情况告诉给躲在厨房门后静悄悄观望的柳蕙香。 “苏公子……爬上了房顶?” 柳蕙香吃了一惊,白嫩涓细的俏脸难掩担忧之色,忙吩咐张翠花出去再探。 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抿了抿嘴,略有嗔意的说:“公子就喜欢到处乱爬,爬墙不够,现在又爬房顶了,一点也不知爱惜自己……” 街上。 “书呆子”的喊叫声,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苏贤在房檐上冒头。 “怎么样,找到了吗?” “那是一个什么东西?” “可以解开城墙命案吗?” “……” 邻居们松了口气后,纷纷问道。 苏贤面色尴尬,挠了挠头,道:“惭愧,我在屋顶上找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 他惭愧之余,心里还十分奇怪。 记得出门之前,他亲眼看着杨芷兰以飞檐走壁的功夫攀上屋顶,放好那枚玉牌后又返回房间…… 可是怎么就是没有找到呢? 怪哉! “没找到?” 邻居们愣了一下,随后罗掌柜建议道:“苏贤侄你偶尔左右不分,是不是找错方向了?苏贤侄,你试着去那边找一找。” 苏贤听了这话,猛一抬头,看了看屋顶上的情况,这边是柳蕙香家的屋顶,那边是空置房屋的屋顶…… 卧槽! 苏贤发怔,他果真搞错了方向。 谢过罗掌柜后,苏贤走到房顶的另一边,仔细搜寻一回儿,便看见一枚精美的白色玉牌静静的躺在那里。 果然在此……苏贤将之捡起,回到长梯处,当着一众邻居的面,对玉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 “苏贤侄,怎么样?可以解开城墙命案吗?”罗掌柜问。 苏贤又看了一会儿,然后面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我想,凭借此物可以破解城墙命案,助明府度过危机!” “真的吗?那感情好……” 苏贤沿着木梯下来,双足落地后,将玉牌递给期待已久的罗掌柜,让他先看。 这时有人问:“书呆子,那是什么东西?” 苏贤面色凝重的说:“那应该是内卫的身份牌子!” “内卫!!?”周围的邻居们顿时愣住,目瞪口呆之余又十分惧怕,一动不动恍若雕塑。 “内卫?”罗掌柜接过玉牌,正一眼看去,便看见玉牌上雕刻着的“内卫”二字。 啪! 玉牌脱手,摔落在地。 内卫二字,似乎赋予了玉牌几百度的高温似的,罗掌柜拿不稳。 众人脑袋齐齐一低,齐刷刷看着静静躺在街面青石板上的玉牌。 没有人说话。 罗掌柜心头大骇,折扇也已脱手,整个人竟往后摔去,若不是后面的人将他扶住,他已经被大地母亲拥抱。 苏贤弯腰将玉牌捡起,看了看,淡定的说:“还好,没有摔碎。” “呼!” 包括罗掌柜在内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没有摔碎就好。 他们之所以如此畏惧内卫,甚至对一块玉牌心生恐惧,主要得益于内卫曾经的辉煌,那些恐怖的传说…… 内卫的恐怖,甚至能止住小儿的啼哭! 内卫虽然可怕,但我可是杀过内卫小领的人,同时还收了内卫第一杀手做女保镖呢……苏贤心头浮现这些念头。 随后他手握玉牌看着众人说:“谁愿和我走一遭县衙,面见明府?” 街坊们面面相觑,都保持了沉默。 这次就连罗掌柜都不再站出来说话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3 唐淑婉:恨我不是男儿身 车轮滚滚。 马车摇晃。 苏贤、罗掌柜两人坐在马车中,一路赶往县衙。 罗掌柜最终还是答应往县衙走一趟,因为苏贤说了句:“可是你都摸了这块玉牌了啊!” 是啊,摸了就跑不掉了,就需要负责任。 不然会被骂“负心汉”的…… 苏贤掀开侧帘,见街上一队又一队的捕快、衙役、民壮,百姓们脚步匆匆,似乎不愿在街上多待。 放下侧帘,苏贤苦笑道:“看来这次明府是真的急了,一下子出动这么多人,导致人们心里着慌。” “希望不要出现什么意外才好。”罗掌柜坐在对面,两手紧紧抓着折扇,不复之前的轻松与惬意。 “罗掌柜请安心,我们此行是去帮世叔解决麻烦的,不会有事。”苏贤安慰。 “说什么呢,我心安得很!”罗掌柜挺了挺胸膛,色厉内荏。 苏贤笑了笑不再说话。 一会儿后,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在外喊道:“县衙到了。” 苏贤和罗掌柜先后下车,他们身侧不远处,就是乐寿县县衙。 门前有两只石雕的狮子,红色的圆柱子,红漆铜钉的大门紧闭,“乐寿县衙”四个大字金光闪闪。 吩咐车夫在此等候,苏贤和罗掌柜走到县衙大门的正前方。 他们对望一眼,都感觉不对劲儿。 正常的衙门,应该是大门洞开的,门前也该有衙役值守。 可是现在的县衙不仅无人值守,大门也紧紧关上了…… 苏贤一时有种难以下手的感觉。 他虽然在乐寿县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从来没有来过县衙。 认唐矩为世叔之后,因为太忙也未曾登门拜访,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站在县衙大门前。 罗掌柜默默站在苏贤身后,摆明此行以苏贤为主。 苏贤正感难以下手之际,衙门一侧,忽然转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是个女子,身材高挑大长腿,瓜子脸齐眉刘海一双大眼很亮,她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跟着以林捕头为首的数十捕快,正匆匆而过,甚至都没有看见苏贤和罗掌柜。 “贤妹!” 苏贤挥手大叫一声。 急匆匆走出去好几米远的唐淑静,脚步猛然一停,凝着秀眉回头一看是苏贤,顿时一张瓜子脸就跨了下来。 “是你?别叫我贤妹!你来这儿做什么?”唐淑静有些不耐烦,她现在可是很忙的。 “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唐姑娘。”苏贤笑着上前。 唐淑静眉头舒展,但还是语气颇为不善的说:“我现在正忙呢,有大事要办,你别来烦我!” 话毕,二话不说就迈开大长腿想走。 林捕头赶紧跟上,脚步匆匆。 “我有城墙命案的线索!”苏贤喊道。 “什么?”唐淑静停步转身,面露喜色走近,“你说什么?你有城墙命案的线索?” “不错!” “是什么线索,先让本姑娘瞧瞧。” 唐淑静心里相当激动,她带着林捕头忙来忙去,不就是为了查找城墙命案的线索么? 结果线索自己送上门来了,简直就是瞌睡遇到枕头啊。 然而苏贤却一本正经的说:“此事事关重大,请唐姑娘引我去见世叔,我要亲自将线索呈送到世叔的手上。” 唐淑静听了这话,瓜子脸上的激动和笑容渐渐消失,“给我看是一样的!” “不一样!” “你……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唐淑静握紧两个小拳头,龇牙咧嘴。 “干什么?”苏贤后退一步,心说这妞儿原来是个暴力狂啊。 “头儿,冷静!” 林捕头赶紧拉住发怒的唐淑静,接着说:“事关重大,时间紧迫,还是直接引公子去见明府吧。” “哼!”唐淑静冷哼,转身走向县衙大门,后脑勺对着苏贤说:“跟我来吧!” 这妞儿虽然暴躁,但还能拎得清轻重缓急……苏贤招呼了罗掌柜,跟在唐淑静身后进入县衙。 …… 与此同时。 县衙后宅。 后厅。 县令唐矩穿着便服,眉头紧锁,坐在厅中不停喝茶。 “爹爹。” 长女唐舒婉,忽然前来,她见唐矩身着便服,心头便隐约明白唐矩的打算—— 与其被削职为民,还不如主动卸职。 唐舒婉生着一张鹅蛋脸,容貌秀美绝伦;三千青丝梳着象征未出少女的垂挂髻,插满了珠翠;穿着齐胸襦裙,湖绿碎花的上襦,藕色百皱的绣花罗裙; 她双手交叠于小腹,莲步款款走来。 整个人显得端庄得体,清丽宜人,气质卓绝,知书达理,是个标准的书香世家的大家闺秀。 所以她那张秀美的鹅蛋脸,应该始终保持波澜不惊,以和顺的笑容示人。 但此刻,唐淑婉脸上却不见笑容,而是秀眉隆起,一幅愁得不轻的模样。 “婉儿来了?”唐矩放下茶杯,一脸倦色。 “爹爹下定决心了吗?”唐淑婉走到唐矩的椅子旁边,自发提壶添茶,她的动作优雅轻缓,透着一股难言的气质,极具观赏性。 “嗯。” 唐矩缓缓点头,在大女儿面前,他愁容渐消,竟露出一丝笑容。 二女儿唐淑静,是他“教育失败的作品”,而这位长女唐舒婉,则是他引以为傲的贴心小棉袄。 虽然丢掉了官位,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也还不错……唐矩心里这样想着。 “爹爹的官位,得来不易,不如再想想办法……” 唐舒婉放下茶壶,她可笑不出来。 遥想这些年来,唐矩是如何的挑灯夜读,又是如何的苦心孤诣,才换来这么个七品小官! 他虽然是唐家的嫡系,但如今世家大族普遍式微,而唐矩的排行太小了,家里的资源已经砸在前面的兄长身上…… 可以说,唐淑婉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艰难的爬上这个位置的,真不容易。 若就此放弃的话,唐淑婉都替他感到不值。 她心里很明白,自家爹爹的报复是——出将入相。 可是这才刚刚踏出艰难的第一步,难道就要失败了吗? 不值得啊! 若是可以的话,唐淑婉很想替自家爹爹圆了这个梦。 可惜她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弱女子,平时大门都不出的,如何能帮老爹圆梦? “其实这也没什么,官场险恶,早点抽身退出也好。” 唐矩笑容比哭还难看,“为父也将有更多的时间陪伴你们,嗯,尤其是静儿,我得好好教导教导她……” 唐淑婉看着他那强颜的欢笑,心里不由一痛。 并生出“都怪我没用”、“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爹爹长脸”的念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4 柳暗花明又一村 唐淑婉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在唐家大族的嫡系中,唐矩这一支混得最不好。 究其根源,在于唐矩只生了两个女儿,膝下无儿,导致家族的资源不向他倾斜。 就连区区一个乐寿县县令的七品小官,也是唐矩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得来的…… 唐淑婉犹记得,一家人离开神都赶往乐寿县赴任之时,家中就有人取笑唐矩,说他远赴河北道瀛州那个偏远的地方当县令,简直就是给家族丢脸。 并断言唐矩不会得到升迁,最好的情况就是一辈子待在乐寿县县令的任上。 可是现在,唐矩竟然要卸职了。 唐淑静能够想象得到,当他们一家灰溜溜返回神都的时候,不知要遭受多少嘲笑…… 唐淑婉清楚的知道家里的困境,但奈何她只是一个弱质女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虽然样样精通,但有什么用? 她有时候不由幻想,若自己是个男儿身的话,说不定唐矩的处境就会得到改观,至少能得到家族的资源倾斜。 可是……她从小就被培养成一个大家闺秀…… 反倒是妹妹静儿,言行举止颇似男子,让她好生羡慕,然而这也没有什么用,膝下无儿就是膝下无儿。 唐矩除了正妻陈夫人之外,还有两房小妾,但两个小妾竟一无所出…… 安静的后厅中,两父女都没有再话说。 唐矩默默喝茶,唐淑婉则默默的提壶添茶。 皆眉头紧锁。 这时,县令陈夫人抱着一个精美的小木盒走进后厅,见了厅中的情形后,也不说话,径直抱着小木盒在唐矩旁边的椅子上落座。 唐淑婉默默取过干净杯子,给陈夫人倒茶。 “夫人啊,收拾得如何了?”唐矩问。既然决定主动卸职,自然需要搬离县衙后宅。 “夫君莫急……”陈夫人将小木盒放在茶几上,小心翼翼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好几大摞银票。 唐矩扭头看了一眼后,就挪不开眼了。 心里不由生出“原来家里这么有钱”的感觉。 可是他平时身上就连十个铜板都凑不齐…… “夫君啊,要不我们把悬赏的银票提高一点?”陈夫人警惕的防备着自家夫君,怕他忽然来抢钱。 “提高多少?” “一两?” “噗!” 唐矩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来,按照喷射的轨迹,茶水将打湿小木盒中的银票。 但危急时刻唐矩生生扭头,转向另外一边。 喷完茶后便是剧烈的咳嗽。 唐淑婉赶忙莲步轻移走到唐矩身后,替他捶背顺气。 “夫君没事吧?”陈夫人尴尬的笑了笑。 “没事,咳咳……一会儿就好。”停止咳嗽后,唐矩摇头道:“现在提高悬赏也没什么用了。” “那就……提高一百两?一千一百两已经很多了。”陈夫人说。 唐矩继续摇头。 陈夫人咬了咬牙,犹如断腕壮士,“那就加一千两,总共两千两,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唐矩还是摇头,叹口气说:“此案几乎无解,因为没有任何线索,就算提高一万两的悬赏也是没有用的。” “哎!”陈夫人叹气,默默将小木盒的盖子盖上,然后抱在自己怀里。 唐矩眼角直跳,但也没说什么……谁让他惧内呢? 哎! 陈夫人叹气一阵,忽然看着长女唐淑婉说:“婉儿,要不你去找刘子匀,看能不能请动使君帮忙?” “娘,别提刘子匀了!”唐淑婉一张脸垮了下来。 之前,唐矩和瀛州刺史有意撮合刘子匀和唐淑婉,尽管唐淑婉不怎么情愿,但书香世家的家规束缚着她,不敢在明面上反抗。 “为什么?婉儿啊,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客气……” “娘,那刘子匀得知城墙命案之后,已经连夜逃回州城……”唐淑婉此话听着虽然委屈,但其实她心里暗暗高兴不已……终于可以甩掉那个讨厌的家伙了。 “呃……”陈夫人懵了。 “这……”唐矩也是一阵懵逼。 刘子匀对他们家长女有些意思,他们自然知道,但是却没想到,一到关键时候刘子匀竟然跑了? 唐淑婉灵机一动,鼓起勇气拉着唐矩的手说:“爹爹,女儿的婚事就由女儿来做主吧,刘子匀就是个懦夫……” “闭嘴!” 唐矩眉头一凝,打断唐淑婉的话头。 唐淑婉登时低头不语,从小受到的家教让她不敢与唐矩顶嘴。 她低头认错的模样,让唐矩十分满意,因为这让他体验到了“为人父”的爽感。 此番若是唐淑静那不孝女的话,一定会梗着脖子与他吵架的。 “自古以来,子女婚嫁,都需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可自己做主?此乃败坏门风之举,回去罚抄《女戒》十遍,我要检查。” “是!”唐淑婉低着头,声音中微有委屈。 “这就对了嘛。” 唐矩满意点点头,面露会心的笑容,能将唐淑婉教导成为一个完美的大家闺秀,他自我感觉是成功的。 就算丢掉了官职,但等回到了神都之后,论及唐淑婉的品行,家族内的人都会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丫鬟跑来禀报,说:“阿郎、夫人……二小姐闯进来了,带着人闯进来了……” 啥? 唐淑静带着人闯进了自己的家里? 唐矩脸上成功的笑容顿时僵硬,然后满满消失。 对于这个二女唐淑静,以唐矩的了解,她绝对干得出这样的事。 唐矩不由长身而起,脸色铁青,准备好好的说教说教唐淑静。 卸掉官职之后,我就要将精力放在教导静儿上面,不然她以后怎么嫁人……唐矩心里一边想,一边起身。 陈夫人也起了身,对于唐淑静这个女儿,她也是没有办法,不过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如此冒冒失失,实在是不懂事。 唐淑婉也微微蹙眉,她虽然羡慕妹妹可以像个男子似的到处溜达,但同时又对她的一些言行感到不适。 唐矩起身后,脚步才刚刚一动,后厅中就传来唐淑静的喊叫声:“爹爹,有线索了,有线索了!” 听了这话,唐矩、陈夫人还有唐淑婉三人都是猛然一震。 脸上的愠怒立即消失,转而变成一脸的期待和惊喜。 原本,唐矩都准备辞官不干了。 结果却又来了线索。 还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5 见过世兄 苏贤和罗掌柜两人,跟着唐淑静快步走进后厅后,一抬头,就看见三道带着欣喜的目光笼罩了他们。 苏贤一边往厅中走,一边打量那三人。 为首之人是唐矩,也是他数日前刚认的世叔,身着便服,数日未见似乎憔悴了许多。 唐矩身旁,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贵妇人,端庄贤淑,衣饰鲜明,眉眼与唐淑静有八分相似。 这位应该是唐矩的夫人,也是唐淑静的娘亲……苏贤心中想道。 唐矩和陈夫人身后,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妙龄少女。 苏贤一眼看去,感觉此女身上有种温婉的气质,望之令人如沐春风,感觉春暖花开,让人想谈恋爱。 对于养眼的美人儿,出于尊重的目的,苏贤都会多看几眼的。 可他细细打量人家的时候,那少女也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打量着他……两人很有默契的移开视线。 听说唐淑静有一位姐姐,名叫唐淑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莫非就是她?果然人如其名,是一位婉约的女子……苏贤心中一动。 看罢对面三人,苏贤和罗掌柜已经走到后厅中间的位置,停步。 “苏贤侄!?”唐矩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对于这位同窗的子嗣,他还是想照顾一番的,但最近实在太忙,他都快忘了县城中还有这样一个人……惭愧。 “世叔!”苏贤作揖见礼。 “明府。”罗掌柜也见礼。 一旁的陈夫人和唐淑婉,见他们以“贤侄”和“世叔”相称,都是愣了一下,然后重新打量苏贤…… 唐矩偶遇昔年同窗之子的事,她们已经知道,但还未见过真人。 “爹爹,他说他有城墙命案的线索,但是不给女儿看。”唐淑静这话听起来有种告状的意味。 唐矩眼中一亮,正待询问是什么线索,不过他想起自己的身份,不能失了长辈的风度。 于是咳嗽一声,看着唐淑静斥道:“什么他他他的?要叫世兄!” 唐淑静清秀瓜子脸上的表情一滞,张了张嘴巴,最后不服气的说:“女儿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快叫?” “世……世兄!”唐淑静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使小性子,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声叫了一声。 苏贤一直笑眯眯的看戏,等她叫完后,这才出来打圆场:“世叔就莫要责怪唐姑娘了,毕竟城墙命案为重,唐姑娘也是心里着急,才有此失礼之举,其实晚辈不在意的。” “你……”唐淑静猛然抬头盯着苏贤……现在说这些不是恶心人么! “嗯。”唐矩却满意点了点头,然后冷脸瞪着唐淑静说:“你看看你,一点也不懂礼,比起你世兄来说差远了,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玩意儿?” “我……”唐淑静差点暴走,最后气呼呼、恶狠狠的瞪着苏贤,像只发怒的小老虎,差点扑过来…… 唐淑婉默默站在后面,见此一幕不由掩嘴憋笑。 陈夫人若有所思。 罗掌柜则是眼观鼻鼻关心……你们说了什么?我可没听见啊。 总之,唐矩是满意了,然后给苏贤引荐,先介绍陈夫人。 “伯母。”苏贤作揖见礼。 “好好好,早就听他念道过以前的同窗,如今可算是见到故人之子了,小伙子长得可真俊!” “伯母谬赞了。” 唐矩又引荐了唐淑婉。 苏贤还没上前见礼,唐淑婉已先一步走上前来,如沐春风的盈盈行了个万福礼,声线清脆悦耳,带着能令人心神安静的奇异能量说:“见过世兄。” “唐姑娘有礼。”苏贤回礼。 认完了人,唐矩咳嗽一声,平静的吩咐道:“婉儿,你就先退下吧。” “是爹爹。” 唐淑婉莲步款款离开后厅。 她走出后厅之后,假装走了几步,然后停在原地,左右扫视见周围无人,便两手提着裙摆轻手轻脚绕到后厅的另外一道门。 她要去偷听。 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心跳难免加快,秀美的鹅蛋脸也浮现出潮红。 一会儿后,她顺利的从另外一道门绕到唐矩和陈夫人椅子后面的屏风之后。 她躲在这里,可以听清谈话的内容。 屏风外面。 唐矩已经淡定的落座,陈夫人也坐在旁边。 苏贤、罗掌柜和唐淑静则站在后厅中间。 唐矩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水后,才问:“刚才听静儿说,贤侄有城墙命案的线索?” “不错,很重要的一条线索!”苏贤珍而重之的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物,双手呈递给唐矩。 苏贤声音中带着一种十分确定的口气。 这让唐矩精神一震,两手将那物接过。 唐淑静伸长了脖子,但只能隐约看清那似乎是一块玉牌? 屏风后面的唐淑婉,听了苏贤这句话后,心中不免一动…… “这……这是……”唐矩仔细看了玉牌两眼,猛然起身,面露震惊之色,捧着玉牌的手都在轻颤。 “这是什么?”陈夫人问。 “爹爹那是什么啊?”唐淑静很想将脑袋凑过去仔细瞧瞧,但又怕被老爹当众说教。 屏风后面,唐淑婉手捂扑通扑通乱跳的心口,暗道:“听爹爹这口气,莫非……此物果真能破解城墙命案?” “内卫……梅花内卫的身份玉牌!”唐矩声音非常严肃,然后凝重的盯着苏贤,问道:“此牌你从何处得来?” “从我家房顶上捡到的,它的来路,应该就是案发的那天晚上,从城墙上掉下来的!”苏贤说。 唐矩瞳孔猛地一缩,手里紧紧握着玉牌,而后纵声爽朗大笑,有一种数年郁闷一朝扫除的痛快。 陈夫人茫然的看着他。 唐淑静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屏风后的唐淑婉心里也十分疑惑,很想偷偷瞧一眼外面的情形,但又怕被发现。 “苏贤侄,你这次可帮了老夫一个大忙!” 唐矩止住笑声,上前用力拍了拍苏贤的肩膀,看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然后迎着陈夫人和唐淑静茫然的目光,他说:“凭借这块玉牌,就可以解决城墙命案!” “城墙命案马上就能解决,老夫再也不用担负命案不结之罪!” “就算兰陵公主亲来,老夫也不怕,哈哈哈!” “……” “果……果真?”陈夫人张大了嘴巴。 “我想明白了,我想明白了!”唐淑静握紧着小拳头,一张瓜子脸十分兴奋。 屏风后面,唐淑婉一双美眸猛地瞪大—— 城墙命案破解了! 爹爹就不用辞官了! 也就不用回神都接受家族成员的嘲讽了! 最主要一点,爹爹的报复算是保住了…… 唐淑婉心情激动,笑容不可抑制的浮现,同时眼前闪过苏贤方才对她作揖回礼的模样。 是苏贤,是这位刚认的世兄,拯救了她们这一家子!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6 长得可真俊 唐矩高兴过后,详细了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苏贤那套说辞并没有什么漏洞,况且又有罗掌柜从旁作证,可谓人证物证具在,唐矩深信不疑。 陈夫人、唐淑静、唐淑婉等,通过旁听也明白了个中原委。 终于不用辞官了,终于不用返回神都了,母女三人全都笑容满面。 陈夫人看着苏贤缓缓点头,像是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顺眼。 躲在屏风后面的唐淑婉,屏住呼吸,偷偷探头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立即缩头。 这位刚认的世兄,长得可真俊…… 唐矩珍而重之将玉牌收好,整个人红光满面,意气风发,看着苏贤说: “贤侄啊,接下来老夫要忙一段时间,贤侄就请先回,最迟明后日,再邀贤侄过府一叙。” “世叔尽管先忙,当以大事为重,不用管我的。”苏贤笑道。 唐矩点点头,又看着罗掌柜说了几句,大致是“以后请你喝茶”之类,把罗掌柜激动得满脸通红,这一遭算是没有白跑。 苏贤带着罗掌柜告辞,唐矩吩咐唐淑静送客。 他们离开后,唐矩回头看见陈夫人抱在怀里的精美小木盒,笑道: “夫人啊,你刚才说要将悬赏提高到两千两?好啊,为夫觉得很好!” “滚滚滚!” 陈夫人抱紧了小木盒,骂道:“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胆子肥了啊,竟然想吞没一千两!” “……” 返回角楼街的路上,苏贤从某座大酒楼中打包了一份丰盛的酒菜。 回到角楼街后,与罗掌柜挥手告别。 付完租车的钱,苏贤提着大包小包,先去臭豆腐摊拿了两份臭豆腐,同时将此行的结果告诉给张翠花知道。 苏贤回家后,张翠花立即丢下臭豆腐摊,回到屋内,对担惊受怕的柳蕙香讲了苏贤县衙一行的结果。 “没事就好!” 柳蕙香长长舒了口气。 经过那天晚上在闺房中发生的事后,她便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托付给苏贤,做妾。 所以苏贤的安危,她十分在意。 张翠花又说:“最快明后日,明府就将邀请苏公子前去县衙,悬赏的一千两,应该也在那个时候领。” “一千两的悬赏……”柳蕙香轻轻凝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姐?” “哦没事,你去守着摊子吧。” 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呆坐良久,喃喃自语道:“苏公子已有好些天,没有来领臭豆腐的分红。” “那晚之后,料想苏公子抹不开脸面,不会轻易过来了……我原先还担忧,他会不会缺钱使,但现在看来……苏公子有了那一千两的悬赏,更看不上这点臭豆腐的分红了吧!” 柳蕙香一个人坐在那里愁绪满满。 她穿着新做的华丽衣裳,也用了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整个人忧愁的坐在那里,十分惹人怜爱。 但却没有人来怜爱她。 原本,那天晚上洗冷水澡之前,张翠花曾建议,邀请苏贤过来一同商议“与酒楼合作臭豆腐”之事。 但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张翠花的提议便作罢。 一会儿后,柳蕙香起身,莲步款款来到二楼的书房,在案前坐下,执笔核算臭豆腐摊的账目。 她自小受过良好的教育,算学也曾涉猎,但大太擅长。 尤其是账本上密密麻麻的一堆文字,看得她脑瓜疼。 “把账目做得精细一些,能多赚一点是一点,能省一分是一分。” 账本本就乱糟糟,现在她想推翻重做,无疑难上加难。 但为了加重她在苏贤心中的“分量”,她毫不犹豫的动手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蕙香下笔,两手支头揉着眉心,忽然想起苏贤那天晚上离开前说过的话—— 要给她一个交代来着。 交代什么呢? 什么时候做交代呢? 她心里想着这些问题,不知不觉已走了神。 …… 话说苏贤提着大包小包以及两份臭豆腐回到家,刚关上门,就见楼梯口那里冒出一颗头,头发散乱如鸡窝,正是杨芷兰。 苏贤正想招呼她下来帮忙拿东西。 结果杨芷兰脑袋缩回去后就没再出现。 没眼力见啊……苏贤嘀咕着,喊道:“芷兰下来帮忙拿东西。” “你说过,我最好不要下楼。”杨芷兰出现在楼梯口,矮小的身形挺直犹如木桩,声音依旧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这句话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苏贤木然道:“有我在,怕什么?” 杨芷兰顿了顿,踩着破旧的木梯下得一楼。 苏贤愣了一下,心道:“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身轻如燕,踩在破旧的木梯上竟没有发出吱嘎声。” 苏贤将手里的大包小包悉数递给杨芷兰,她拿不动后,就直接挂在她的身上。 杨芷兰一动也不动,面无表情。 苏贤见她盯着身上的油纸包看了好几眼,笑道:“这是我从大酒楼打包的酒菜!我本想带你出去大吃一顿的,但你不方便出门……” 杨芷兰静静听着他唠叨,其实她心里疑惑的是—— 今天早上不是说要给她买被褥么?怎么不见踪影? 只不过杨芷兰话不多,没有问出来。 两人上得二楼,来到书房,将酒菜从油纸包中取出,一一摆在书桌上,两人相对而坐。 顿时间,书房中菜香四溢,酒菜还冒着余温,令人食指大动。 苏贤见杨芷兰喉咙微微动了动,知她已饥饿难耐,但出于某种原因,她还“端着架子”,坐在对面宛若木雕。 “县衙一行,没出什么问题。”苏贤也不招呼她吃,一边说,一边将两个小油纸包取出放在桌上。 杨芷兰没有任何表示。 “世叔悬赏的那一千两,最迟明后天就会到手。”苏贤慢慢拆解着小油纸包,笑道:“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我决定分你一半,五百两!” 杨芷兰仍旧一动不动。 苏贤点了点头,道:“就当你默认了。” 这时,苏贤已将第一个小油纸包拆开,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臭味疯狂扩散,将满屋的菜香味儿掩盖,全是臭味。 杨芷兰眉梢轻轻一颤,随即恢复如常。 苏贤将这份臭豆腐递给她,带着促狭的笑容,说:“来来来,这是我创制的臭豆腐,别有一番风味,你一定要尝尝!”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7 杨芷兰:我不是你的小女仆 臭豆腐是一种风味独特的美食,毋庸置疑。 但对初次接触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下口。 主要是那个气味太臭了,非一般人可以忍受。 苏贤笑着将臭豆腐递给杨芷兰后,就在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嘿,面无表情呢,但我估计你心里一定十分抗拒……苏贤将臭豆腐递得近了一些,笑道:“拿着啊,真的很好吃,你尝一口就知道了。” 杨芷兰抬手,接过臭豆腐,毫不犹豫送入口中,细细咀嚼……整个过程行流水,她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她这个样子,与吃下一块美味的糕点没有任何区别。 苏贤瞪圆了眼睛,看着对面的杨芷兰有些呆。 “怎么样,好吃吗?”苏贤机械的问道。 “好吃。”杨芷兰点头。 “那这一份也给你吧。”苏贤将另一份臭豆腐递过去。 杨芷兰接过,熟练拆开油纸包,一口就将整份臭豆腐吃进嘴里…… 苏贤抿了抿嘴,有些无趣的招呼道:“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饭后。 书桌上一片狼藉。 杨芷兰的战斗力十分强悍,连带苏贤也吃得比平日更多。 酒足饭饱后,苏贤靠在椅背上喝茶,杨芷兰端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一动不动,但脸上有一种满足的神色。 “我今天早上给你说的,你还记得吧。在人前你的身份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投奔我而来。” “但实际上,你是我的保镖,我的安全就靠你了。” “歇一会后,我出门给你置办被褥,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被子?” 杨芷兰抬头看着她,目光有些茫然。 苏贤点头道:“罢了,我给你做主吧。今天稍晚一些,我再去隔壁柳夫人家给你借几件女装。” “嗯。”杨芷兰轻轻点头,表示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然后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苏贤面色忽然凝重起来。 杨芷兰抬头看着他。 苏贤低头看了眼书桌上的狼藉杯盘,重新看着她,问道:“芷兰,你会洗碗吗?” 一刻钟后。 一楼厨房。 苏贤一边洗碗,一边给杨芷兰讲解如何洗碗,他讲得仔细,杨芷兰听得认真。 洗了两只碗后,苏贤让开位置,道:“好了,都说学以致用,你来试试看,注意,不要将碗给摔碎了。” 杨芷兰面无表情,默默走上前去,结果刚拿起一只盘子,盘子就从她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厨房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杨芷兰面无表情的说:“我……” “别说了,碗有一点滑是真的,不过下次注意,好了继续洗吧。” 随后。 在厨房中,随着阵阵“啪”、“啪”、“啪”的响声过后,杨芷兰终于学会了洗碗。 学习总是要付出代价的……苏贤很淡定,一边走出厨房一边吩咐道:“你就待在家里吧,我出去给你置办被褥、毛巾、水盆。哦对了,顺便再买一套盘子。”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眼神稍微躲闪了一下。 她可是堂堂内卫第一杀手啊,可是刚才,她的脸都丢尽了。 …… 半个时辰后。 正在二楼书房中静坐的杨芷兰,忽然耳郭一动,无声无息走到楼道口,往一楼看去。 她看见苏贤正指挥几个伙计,从停在门口街上的马车中,搬运东西,堆在一楼客厅的地上。 东西很大件儿,还很软……应该是被褥枕头什么的。 我的被子终于买回来了……杨芷兰心中冒出这个念头。 但表面上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东西搬完后,苏贤关上大门,喊道:“芷兰下来搬东西。” 杨芷兰老早就想跑下去,将那些东西搬回自己的屋子书房,但有外人在,她便没有乱动。 随着苏贤的呼喊,杨芷兰立即“飞奔而下”,面无表情的盯了眼堆了一地的包裹,然后看着苏贤。 “我去洗把脸,你先搬吧,注意轻一点。” 苏贤吩咐一句后,便去厨房打水洗脸。 一会儿后,他洗完脸走出厨房,往客厅中扫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是一愣。 东西呢? 怎么一件都没有了? 他想了想,踩着破旧的木梯上得二楼,悄悄走到书房门前,然后忽然推开。 只见五六件包裹全堆在书房里面,杨芷兰像截树桩似的立在房间中间。 “你都搬上来了啊。” 苏贤奇怪,走进书房,发现所有包裹都被打开过了,因为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老板打的结与现在的结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一个包裹敞开着,一条毛巾和一个铜盆散落在地上,还未塞进去…… “你……”苏贤表情古怪,看着杨芷兰问道:“你都拆过了?” “嗯。”杨芷兰眼中一抹尴尬一闪而逝。 苏贤不忍再刺激她,将包裹分为了三个部分。 一部分是苏贤自己用的被褥,一部份是杨芷兰用的被褥,最后一部分则是毛巾、铜盆、盘子等等杂物。 分好堆后,苏贤提着自己的被褥,临出门前说道:“将毛巾、铜盆和盘子送回厨房吧,对了你会铺床叠被吗?” “会!” 杨芷兰其实不会,但不知怎的就说出这一个字。 此刻,饶是她身为内卫第一杀手,耳朵也感觉有些热。 好在她头发散乱,遮挡住了看不出来。 苏贤点点头,提着被子回到卧房,将从柳蕙香那儿借来的“囍”字被收起来,放入衣柜,然后换上新买的褥子…… 忙完这些,苏贤来到书房,见杨芷兰所谓的“会”铺床叠被,就是将被子折成一个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随意铺在地上。 他嘴角扯了扯,没做理会。 他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招呼杨芷兰一起,将摇摇欲坠的书架移动了一个位置,给她腾出更多的空间。 搬完书架,苏贤随手从中取出一个卷轴,恍然道:“这些天竟忘了温习功课!” 杨芷兰站在一侧,好奇的盯了眼他手中的卷轴。 读书、考取功名,仍旧是苏贤既定的“主线”。 正所谓“三天不练手生”,虽然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但不能太放纵自我。 苏贤决定择日去一趟县学,将寄存在县学中的卷轴取回来,在家温习功课。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8 教你个新技能——烧洗澡水 下午的时光,安宁而祥和,苏贤坐在书案前,手捧卷轴温习功课。 杨芷兰则坐在她的新被子上闭目打坐。 忽一时,一抹阳光透过窗户撒入书房,室内明显亮了几分。 苏贤的家宅位于城墙根下,大部分阳光都被城墙遮挡,只有下午特定的一小段时间内,才有一缕阳光射入屋内。 苏贤放下书卷起身,走到窗前拥抱阳光。 杨芷兰睁开眼,扭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回头继续闭目打坐。 “对了,你识字吗?”苏贤忽然问。 “识得一些。”杨芷兰睁眼,心头浮现一幕幕难忘的凄惨画面,她识字的过程可不是那么祥和。 一会儿后,阳光被城墙遮挡,消失不见,屋内又暗了几分。 苏贤回到桌案前坐下继续温习功课。 至申时末,下午四五点钟左右,苏贤丢下书卷,一边伸懒腰一边说:“我去打包晚饭,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羊肉好吃。” “哦。” “带骨头的。” “羊排?” 杨芷兰点点头,见苏贤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由颔首。 苏贤回想今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杨芷兰似乎对羊排情有独钟,吃得津津有味,按理说她身为一个杀手,不该对某种食物特别喜欢才对。 之前,杨芷兰饭量大,苏贤并不觉得什么,大概因为她运动量大所以消化快吧。 但现在看来,有点不一样。 苏贤捏着下巴斟酌半晌,问道:“你以前吃过那种羊排吗?” “没有!” “懂了!” 苏贤没有追问她,身为内卫第一杀手,为何混的这么惨?那种羊排虽然比较贵,但身为一个杀手不应该吃不起! 解释只有一个—— 杨芷兰沉浸在某种悲伤的氛围里,有些东西她根本就没有去体验过。 因为她不是一个正常人…… 苏贤心情有些沉重。 出门直奔那间酒楼,羊排多打包了一份。 晚饭后。 苏贤监督杨芷兰洗碗,她这次表现还不错,只打碎了一只盘子。 身为一个杀手,怎么老是打碎盘子呢,奇怪……苏贤笑呵呵拍了拍她的肩头,鼓励道:“很好,你已经基本掌握了洗碗的技能,我对你十分满意。” 杨芷兰面无表情。 苏贤继续说:“洗碗,是你融入新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所以我决定,以后的碗都交给你来洗!” 杨芷兰继续面无表情。 苏贤就当她默认了,又说:“不过,单单只是洗碗并不能让你彻底融入新生活。” 杨芷兰抬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所以我决定,再传授给你一个新技能——烧洗澡水!”苏贤面色十分严肃,好似在说一件天大的事。 杨芷兰有些茫然,开口道:“我会生火!” “你会?” “我会生火烤兔子!” “哦。”苏贤恍然,杨芷兰作为一个杀手,肯定有野外生存的经验,这倒是苏贤小觑她了。 “行吧,那你就去烧洗澡水,我去隔壁柳夫人家给你借衣服。” “……” 分工完成,苏贤开门而出。 这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上行人稀少。 苏贤的家,和柳蕙香的家,都在街尾的位置,行人就更加稀少了。 这也正是苏贤非要在这个时候去借衣服的原因。 …… 时间拉回一刻钟前。 柳蕙香家里。 一楼。 靠墙的小木桌上,饭菜丰盛,杯盘堆满一桌,饭碗都快没地方放。 柳蕙香坐在靠墙的位置。 她衣饰鲜艳,珠翠满头,涓细的肌肤好似能掐出水; 眉眼有着少女般的青涩,身段儿却是少妇般的浮凸; 她像是天上下凡的仙子,坐在那里便令满室皆春; 妖娆、冶艳,让人一目难忘! 张翠花则是面壁而坐,捧着一只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额头冒汗。 相对而言,柳蕙香手上捧着的小碗,就只有拳头那么大,吃了这么久也才消灭掉半碗饭……她没有胃口。 一会儿后,张翠花放下大海碗,打了个饱嗝,差点吃撑。 扭头,见小姐那只小碗中竟然还剩下一半,不由担心道:“小姐是在想苏公子?” 柳蕙香那双夹了一粒米的筷子,定在半空,好看的水眸瞪了张翠花一眼,羞恼道:“你胡说什么呢,我……我在想臭豆腐的生意。” “臭豆腐的生意很好呢!” 张翠花一手掐腰,一手拿着蒲扇扇风,笑道:“自从做了臭豆腐之后,我们干的活儿,起码减少了五成,相比以前轻松了许多。” “同时,赚的钱也更多了,这都是好事啊,但奴婢看小姐似乎……”张翠花瞪大了眼睛盯着她。 “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柳蕙香微不可查的盯了眼紧闭的大门,语气有些幽怨,然后发现张翠花正紧盯着她看,便低头吃饭。 张翠花收回视线,扇了一会儿风,忽然看见满桌的饭菜,经过了她的一番“扫荡”,竟然还剩下三分之一。 以往,她们还算节俭,餐食虽然不寒碜,但极少浪费。 类似今天这样,吃完后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情况,以前可不多见……咦,不对! 张翠花愣了好几秒钟,看着柳蕙香笑道:“小姐做这么多菜,该不会是……做了苏公子的那一份吧?” 柳蕙香俏脸陡然变色,心脏就像被蜜蜂扎了一下。 没错,她的确存有这个心思,但人家不来…… 但柳蕙香打死也不会承认,她强自镇定,低头刨着饭说:“别多想,这都是为了犒劳翠花你的,这些年来,你跟着我着实受了好多苦……” 张翠花是个感性的人,闻言不禁眸泛水光,感动道:“多谢小姐,其实奴婢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听着这情真意切的话语,柳蕙香心里十分羞耻,只得低头继续刨饭……意外的收获便是,她终于将剩下的半碗饭吃完。 一会儿后,柳蕙香也放下碗筷。 张翠花已经恢复,忽然感叹道:“这么多天了,苏公子还不来取他那一份分红。小姐,要不奴婢去请苏公子过来一趟?” “不!”柳蕙香下意识的说。 “小姐不想见到苏公子吗?” “不想见!” 张翠花正待说话,大门忽然被敲响,咚咚咚咚。 两人一起扭头看去。 “张姐,是我苏贤,找柳夫人有事相求。” 苏贤的声音传入。 张翠花起身,然后又坐下,看着柳蕙香。 柳蕙香早已被欣喜淹没,顾不得张翠花那审视的目光,急忙吩咐道:“翠花,快去开门!快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69 远房表妹 苏贤进屋后,见柳蕙香已笑吟吟起身,朝他走了两步,似是发觉不妥于是又止步。 身后传来关门和拉上门栓的声音。 “柳夫人,打搅了。”苏贤作揖为礼。 “苏公子。”柳蕙香动作标准的回了个万福。 两人身后,张翠花关好了门,正准备去收拾碗筷,乍见两人相敬如宾这一幕,抬起的脚又缩了回去。 老实说,苏贤的到来,让柳蕙香心如小鹿乱撞。 自那天晚上之后,她就时时刻刻想念着苏贤,活脱脱把自己从寡妇变成了一个怨妇。 为什么呢? 因为那天晚上两人之间发生了非常亲密的接触。 又是按胸又是搂腰的,甚至还…… 柳蕙香终究出自书香世家,那晚之事相当于清白被毁,此事万分重要,那该怎么办呢? 只能是嫁给苏贤做老婆,刚好她也正有此意。 所以在柳蕙香单方面看来,她已经是苏贤的女人了。 苏贤意外到来,令她欣喜不已,心如小鹿乱撞,早已忘了张翠花的存在,也忘了小木桌上正杯盘狼藉。 她热情招呼道:“苏公子请坐。” “多谢!” 苏贤顺着柳蕙香的引导,走到靠墙小木桌旁。 然而,正准备入座,两人同时看见桌上的杯盘狼藉。 苏贤尴尬,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 柳蕙香更是羞愧,俏脸染霞,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苏公子,你们先聊,我先收拾碗筷!”张翠花上前来,手脚麻利收拾了碗筷,将小木桌擦干净,最后端来两杯热茶。 送完茶水后,张翠花假装回厨房洗碗,但实际上她没洗,而是躲在厨房门口偷听两人谈话。 小木桌旁,苏贤和柳蕙香默默喝着茶。 这种时候最怕沉默,人一旦沉默,就容易多想。 比如,想到那天晚上的经历…… 具体一点,就是苏贤想起了紧紧搂抱住的娇躯的香软,那手感,啧啧,极品啊; 而柳蕙香想到的,也是被紧紧搂住的那种感觉,还有……被她撞痛的那个调皮的家伙…… 她原本不愿想那个的,但体内似乎有个魔鬼荷尔蒙驱使着她,有时候根本不能自控。 不能再这么沉默下去了! 苏贤首先打破沉默,道:“在下登门拜访,其实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但说无妨。”柳蕙香渐渐回神。 “衣服!我想向柳夫人求借几件衣服!”苏贤说。 柳蕙香抬眸,盯了眼苏贤身上穿的儒衫,然后低头,耳根子渐渐发热,心道:“我的确熬夜为公子赶制了几件新袍子……但没想到公子竟与我如此心有灵犀,主动来取。” 一念至此,柳蕙香心情无比舒畅。 可是随即又犯了难,该当如何将那几件新袍子送给苏公子呢? 必须要想个合适的法子,既可以将新袍子送出去,也能保住她那女儿家薄如纸张的脸面。 “柳夫人?柳夫人?” “哦。”柳蕙香回神,斟酌着问道:“公子想借什么样的衣服呢?” 苏贤有些懵,自然是借女装啊! 她家里应该不会有男人的衣服吧! 但苏贤还是回道:“裙子!新旧无所谓,好看与否也无所谓,柳夫人的旧衣服就挺好。” 啥? 柳蕙香似乎被电了一下,茫然道:“裙子?女人的衣裳?” 苏贤还没有回答,柳蕙香又小心翼翼追问道:“苏公子家里……莫非来了一位女子不成?” “对啊!所以才找柳夫人借几件旧衣服嘛。”苏贤并没有听出她声音有异。 “……” 柳蕙香讲不出现在的她,是什么心情,失恋了?可双方并没有挑破关系,算不得失恋,最多就是个单相思。 可是,那天晚上苏贤占了她那么多便宜…… 在书香世家的氛围熏陶之下长大的柳蕙香,在她看来,那晚发生之事算是彻底毁了她的清白。 她只能嫁给苏贤,做他的女人。 不然可怎么活? 她终究是个古代女子,贞节观念可谓是刻入骨髓。 “柳夫人?柳夫人?”苏贤纳闷,心道她今晚怎么老是走神? “她……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柳蕙香声音略有嘶哑,心情非常复杂。 “哦,她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大难,只剩下她一个人,所以投奔我来了。”苏贤搬出事先编好的故事。 “远房表妹……”柳蕙香心里顿时涌出狂喜,既然是遭难的远房表妹前来投奔,那就说得通了。 “是啊,这可怜的孩子,是从很远的地方一路讨饭过来的,浑身脏兮兮,完全成了一个小乞丐……” 苏贤摇头继续编造故事。 然而,柳蕙香根本没听进去,她凝眉斟酌半晌,问道:“公子以前……有没有见过那位远房表妹?” 苏贤微微一愣,总感觉她和自己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过也解释道:“以前从未见过,她是拿着一件家族信物来找我的,不然我也敢认她。” 原来如此……柳蕙香彻底放心。 在封建时代,表哥与表妹是可以结婚的,所以柳蕙香斟酌良久之后才有此一问。 与此同时,厨房门后。 跟着柳蕙香一起捏了好几把汗的张翠花,终于停止偷听转身洗碗去了…… 彻底放下心来的柳蕙香,展颜一笑,她那张俏脸面比花娇,笑起来有种难言的妩媚。 然后建议道:“既然是表妹投奔而来,那何不将她请来此处沐浴更衣呢?岂不是更加方便!” “太打扰了。” “不打扰的,表妹终究是一个女子,还是来这里更加方便。” “也好。” 苏贤点头,起身正准备回家去找杨芷兰,临出门前他忽然想起一事,说道:“我那表妹因为遭逢大难,性格颇为孤僻,不爱说话,柳夫人待会儿可莫要往心里去。” “不妨事的。” “……” 苏贤开门而出,走几步路回到自己家里,直接去了厨房。 苏贤出门前,吩咐杨芷兰烧洗澡水来着。 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有过野外生存经验,烧个洗澡水应该没有问题……苏贤想着,结果走进厨房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厨房的地面上,到处都是水迹。 堆积起来的柴禾也打湿了一小半。 相对应的,水缸中的水直接清空…… 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正端坐在灶前慢悠悠添加柴禾,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庞,没有任何表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0 书房与“花房” “水缸漏水了?”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没有。” “刚才下了雨正好房顶又漏水了?” “不是。” “那这是什么缘故?平白无故糟了洪灾?”苏贤其实隐隐猜到了什么,但装作没有猜到。 “我……” 杨芷兰平静的添加着柴禾,将方才那件“平静的”、“微不足道”的小事简单讲了一遍。 苏贤听罢,心里疯狂吐槽。 房子都差点被点燃了,还“平静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愿领受责罚!”杨芷兰最后说。 犯了错就要受罚! 这是刻进杨芷兰意识深处的规条。 当然,这是那该死的小领的锅。 她的定位终究是个保镖,而不是丫鬟或者小女仆,其实这也难为她了……苏贤长舒一口气,笑道:“先别添柴禾了,我带你去隔壁沐浴更衣。” 杨芷兰手上拿着一节小树枝,停在灶前数寸,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也看着她。 “愿领受责罚!”杨芷兰重复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有责罚的。”苏贤摇头,“今后只需记住就是了!” 杨芷兰看了他好久,最后平静的说:“是!” 这就是新生活吗……她的心中冒出这个念头,随后陷入沉思。 “走吧,天色不早了,等你沐浴更衣完后,回来早点休息,昨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苏贤催促。 杨芷兰轻轻点头,起身后,先从水缸中舀了最后一点水,泼入灶膛,将火熄灭后才跟在苏贤身后离开。 果然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还是会举一反三的嘛……苏贤对她灭火的操作比较满意。 出门,走几步来到柳蕙香家里。 杨芷兰粗布麻衣,蓬头垢面,一幅落魄小乞丐的模样,让柳蕙香微微一愣之后,同情心就像是被挖破了的暗河般,蓬勃而出,止都止不住。 “这位就是表妹吧。” 柳蕙香上前,以充满怜惜的目光打量着她,“一切都过去了,来到了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不用拘束,也不用客气。” 站在那里犹如木桩的杨芷兰,微微扭头盯了眼柳蕙香,没有任何表示与表情,然后脑袋又转回去,目视前方。 “呃……”柳蕙香有些尴尬。 苏贤出来打圆场,先对柳蕙香说:“柳夫人某怪,她就是这样一种性格,对谁都冷淡,千万不要介意。” “哦。”柳蕙香忽然想起,刚才苏贤临出门前说过的话…… “对了,她名叫杨芷兰,柳夫人可以叫她芷兰。” “好的。” 介绍完后,苏贤又扭头看着杨芷兰,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说:“芷兰,这位是柳夫人,今后还要叨扰人家呢,快叫柳夫人。” “柳夫人!”杨芷兰侧身,抱拳拱手一礼,声音没有任何感情。 “芷兰不用多礼,翠花,你带芷兰妹妹去沐浴吧,然后带她来我房间。”柳蕙香像个女主人似的做着安排。 张翠花上前来,答应道:“好的。” 然后看向蓬头垢面的杨芷兰,恰逢杨芷兰也扭头看向她,两人经过一轮眼神交锋后,张翠花败下阵去。 张翠花心里怀着疑惑,但还是招呼道:“芷兰妹子随我来。” ……杨芷兰跟着张翠花走了。 厅中就只剩下苏贤和柳蕙香两人。 “公子已有好些时日没来领臭豆腐的分红了,今日凑巧,不如将积攒了数日的分红一次性领了吧。”柳蕙香柔声道。 “好。”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在前带路,登上楼梯往二楼走去。 苏贤有些茫然,不是领分红么,怎么还要上楼呢?但他没有多问。 楼梯上,两人并肩而行,都没有说话。 虽然是晚上,但柳蕙香还是盛装打扮,天仙也似的人儿,身上阵阵清香飘来……在沉默中,苏贤的思绪不知又飘飞到了哪儿。 至于柳蕙香,她心中想的却是苏贤所说的“交代”。 交代什么? 什么时候交代? 这些一概不知。 苏贤近在身边,她张口就可以问,但这种事儿……柳蕙香总感觉难以启齿。 她之所以提议领取臭豆腐的分红,还带着苏贤上楼,就是为了暗示苏贤,也为给他提供一个放心大胆说话的地方…… 上得二楼,苏贤因为胡思乱想,有些走神,竟举步往柳蕙香的香闺走去。 柳蕙香愣了一下,不由大羞,小声提醒道:“公……公子,这边,书房。” “哦!” 苏贤老脸一红,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转身去了隔壁的书房。 看见苏贤进了书房后,柳蕙香心里顿时有些后悔。 其实,去闺房也……也不错! 主要是因为闺房的环境,更能让苏贤想起,他还有一个交代没有完成! 但苏贤已经进了书房,没办法了,她也只能跟着走进书房,顺手将房门带上。 柳蕙香的书房相比于闺房来说,就简雅了许多,一套桌椅,两排书架,书架上摆了一些卷轴。 除此之外,就是她闲暇时养的一些花花草草。 此处与其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一间“花房”。 柳蕙香进来后,笑道:“公子,书架上的卷轴可以随意翻阅,且容我一会儿,仔细核算一下账目。” “好。” 苏贤点头,果真走到书架之前,随手取了一个卷轴展开看了起来。 桌案之后,柳蕙香端坐,取过账本翻看了一会儿,然后研墨,提笔仔细核算起来。 实际上,该给苏贤的分红到底是多少钱,她早已算清,如今不过是拖延时间,让苏贤想起某件事而已。 许久之后。 柳蕙香暗暗叹了口气,取出钱袋,从中数出五千多文,看着苏贤的背影说:“苏公子,已经算清楚了,一共是五千六百四十二文。” 苏贤放下卷轴,走近书桌,一眼便看见堆成很大一堆的铜钱,金黄灿灿的。 若是数日前,得了这批铜钱,他睡着了都会笑醒,但现在已经不一样了。 “公子要不要清点一下?” “不用了。” 柳蕙香将五千多文钱用一个大的钱袋装了,双手费劲儿提着递给苏贤。 苏贤接过,眉头动了动。 五千多文的铜钱,分量可真不轻! 随即,苏贤又想到,这些钱是柳蕙香和张翠花辛苦做臭豆腐得来,都是辛苦钱。 苏贤在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之后,如今再看这些辛苦钱,总感觉有些扎眼—— 让两个女人干活儿,帮他赚钱,总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于是他关心道:“臭豆腐的生意虽然不错,但柳夫人还是莫要太劳累了才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1 好为人师 柳蕙香轻轻摇头,笑道:“其实不算太累,自从改做臭豆腐之后,我和翠花就少了五成的活儿,已经轻松了不少呢。” “这样挺好。”苏贤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不过。” 柳蕙香看着账本,面有一丝难色,道:“臭豆腐摊虽小,但一应支出和收入都堆在一个账本上面,着实凌乱了些……” 苏贤看了看她的脸色,又瞥了眼账本。 的确,密密麻麻的文字堆积在一起,这可不是文章或者诗文,而是数字账目。 除了认字之外还需动脑计算,着实有些麻烦。 柳蕙香这样的古人尚且觉得凌乱,对苏贤来说,就更是难以入眼。 因为他知道可以运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简化,可以做到一目了然! 视线从账本上收回,苏贤斟酌半晌,道:“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夫人的账本看起来好看一些,一目了然!” “公子果真有办法?” 柳蕙香瞬间来了兴趣,面朝着苏贤,她身高比苏贤矮了两个头,所有微微仰着面,一双水眸星光闪闪,一脸的期待。 她的追问和表现,让苏贤十分受用,说道:“有!但此法初学较难,一旦学会之后便能如虎添翼!柳夫人想学吗?” “要学!要学的,请苏公子教我!” 柳蕙香立即打蛇随棍上,她正愁不知如何与苏贤产生交集呢,没想到苏贤自己就提供了一个。 柳蕙香好学的态度,让苏贤十分满意。 这激发了他“好为人师”的一面。 再说,臭豆腐摊所赚的钱,也有他的一份,若能通过阿拉伯数字减少她处理账本的困难,也算是帮了自己一把。 “好,那我就先教你从零到九的简化写法。” 苏贤点了点头,刚准备开口说“笔墨伺候”,结果柳蕙香已经主动铺好了纸,并将蘸好了墨的毛笔递给他。 苏贤很满意,接过毛笔,在纸上画了一颗鸭蛋,道:“这个圆圈是零的简写……” 安静的书房中,回荡着苏贤讲解的声音。 如豆的油灯轻轻摇曳,将苏贤和柳蕙香两人的影子映在墙壁上,影影绰绰。 柳蕙香的聪明程度,超乎了苏贤的想象。 从零到九一共十个数字,他只讲了两遍,柳蕙香就已经熟练掌握。 苏贤随意抽查,发现她已经达到了小学二三年纪的水平。 “柳夫人已经熟练掌握了十个数字的简写,才学无双呢!”苏贤赞道。 “哪里……主要是苏公子教得好……” 两人商业互吹一阵,苏贤准备开始下一阶段的教学—— 运用简化的数字进行简单的加减法计算。 然而恰在此时,房门被敲响,张翠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芷兰妹子已经沐浴完成。” 柳蕙香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收敛,随口道:“知道了,这就来。” 她说完后,看着苏贤,水汪汪的眼神分明带着不舍。 苏贤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出去吧,后面的内容以后再讲。” “好!” 搁下毛笔,用镇纸将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压住后,两人开门而出。 走出房门,苏贤一眼便看见,张翠花身后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女子。 她穿了一套柳蕙香的半旧衣服,显得有些大,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一张脸很瘦,但胜在五官还算清秀,肌肤不比柳蕙香那般白皙幼嫩,但也是中等水平! 她的底子非常不错,就是太瘦了。 杨芷兰这幅形象,若忽略掉她一动不动的身体,以及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面,她就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错,洗了一个澡之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苏贤捏着下巴点评。 杨芷兰轻轻扭头,看向苏贤,接触到他那审视的目光后,万年没有变化的脸上竟显出一缕羞愧,轻轻低头。 苏贤身旁的柳蕙香,笑容满面,以她的眼光来看,这位表妹只需养上那么一段时日,再化个妆,一定会是个小美人儿! 她正准备说这话,可是这时,杨芷兰竟默默从张翠花身后走到了苏贤身侧,站在那里,与苏贤的距离竟比她和苏贤的距离都近! 呃…… 柳蕙香的笑容僵住,心里没来由的生出一抹警惕。 但随即她又想道:“或许,是表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只能依靠作为表哥的苏公子……这也说得过去。” 如此一想,果然警惕消失,俏脸上笑容复现,而后上前一步笑道:“表妹请随我进屋,我往年的衣服比较小,或许更适合你。” 杨芷兰不为所动,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嘱咐道:“去吧。对了,莫要使小性子,惹恼了柳夫人。” 杨芷兰点头,跟着柳蕙香进入闺房,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女人换衣服啥的没那么快,于是苏贤下楼,在靠墙小木桌旁坐下等候,张翠花送来一杯茶,然后坐在一旁和苏贤闲扯。 张翠花也是一个妙人,她在闲扯中透露出柳蕙香对他暗生情愫之事,然后还变着法的试探苏贤…… 苏贤一边与她聊着,一边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贞节,对古时候的女子来说十分重要,尤其是柳蕙香这样出自书香世家的女子,甚至看得比命都重! 若要解决此事其实十分简单,把她娶了就是。 正好柳蕙香对他暗生情愫,苏贤对她也有那个意思,他们可谓是郎情妾意,一拍即合。 但,还是那个老问题…… 咦,不对,不对! 苏贤心里猛然一震。 他今天将象征内卫身份的玉牌送去县衙,帮唐矩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悬赏的一千两,还有被唐矩奉为座上宾之事,已是板上钉钉。 也就是说,苏贤的第二个小目标达成了! 既获的一定的自保之力! 这个小目标,是苏贤不愿接受柳蕙香情意的最大阻碍。 现在它没了。 苏贤两眼灿灿,搓着双手,心里合计着该当如何与柳蕙香挑破关系。 可是稍微深入一想这个问题,他不禁皱眉。 这事儿要办成,阻力不小,且先不说柳蕙香在外的恶名,单单是他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寡妇为妻,只怕就会被世道所不容,至少也要招人闲话…… 正文 072 你……怕黑? 聊不多时,柳蕙香与杨芷兰先后下楼。 走在前面的柳蕙香,艳光照人,华美的衣饰将她衬得仙女下凡一般,多情而妩媚。 杨芷兰跟在后面,换上了一套淡雅同时又比较贴身的衣裳,看得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柳蕙香的衣服。 如今穿在杨芷兰身上,正好合适,她身材矮小,面容消瘦,但五官、肤色的底子不错,看起来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过她身上的某种气场太强大了,走路一板一眼,没有柳蕙香那种摇曳生姿,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不像柳蕙香那般笑意盈盈。 另外,杨芷兰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里面应该是几套换洗的衣服。 “不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贤起身,上下打量着杨芷兰。 杨芷兰莫名有些心慌,但内心强大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古井无波,然后默默走到苏贤身旁站定。 至此,杨芷兰已经沐浴更衣,并拿到了几套换洗衣服,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柳蕙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笑容不再,情绪也有些失落,欲言又止。 直至苏贤和杨芷兰回到了隔壁的家,并关上了门,柳蕙香还呆呆伫立在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小姐啊,苏公子他们都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关门吧。”张翠花忽然笑道。 柳蕙香啐了一口,转身往二楼走去,辩解道:“我是在担心芷兰妹妹!” 张翠花不置可否,关好了大门,跟着柳蕙香去了她的闺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柳蕙香开始卸妆,张翠花则打来一盆热水,待会儿伺候小姐洗脚用的。 卸妆完成,素颜的柳蕙香卸下了艳丽的外衣,竟也别有一番风韵,只是没有那般抢眼罢了。 她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裙摆拉到膝盖的位置,一双玉雕般的小脚丫轻轻放在脚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淹没了一双玉足。 张翠花蹲在脚盆前,一双干粗活的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脚丫。 这套按摩手法是张翠花花了三两银子学来的,据说可以舒筋活络,对柳蕙香这样的女子很有好处。 “小姐啊,有些好东西,还是需要主动一些才行,稍有迟疑,他可就溜走了!”张翠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柳蕙香假装没有听懂,也没有任何回应。 一会儿后,泡脚结束,张翠花端着洗脚水离开。 柳蕙香拉上门栓,吹灭油灯之前,走到那面墙的下面,仰头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 默立良久,见平棊丝毫不动,也没有人从上面钻下来,柳蕙香摇了摇头吹灭油灯,上床躺好。 安静的夜晚,对之前的柳蕙香来说,是煎熬的。 不过现在,不是那么煎熬了,因为她找打了一种消遣的法子。 那就是闭上眼睛幻想,在脑袋中构思剧情…… 黑夜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嘴角渐渐扯起,那抹代表开心的弧度久久不曾消散。 不知不觉,强烈的困意袭来。 柳蕙香准备睡觉。 临入睡前,她心中不由想起方才张翠花的那番话。 对呀,时机稍纵即逝,是不是该主动一点呢? …… 话说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两人径直上了二楼。 按照苏贤的分派,杨芷兰暂住书房,所以两人上了二楼后杨芷兰开了书房的门,苏贤则推开了卧房的门。 关好门后,苏贤打着哈欠解下外套,然后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垫上了新的软软的褥子的床上。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白天又到处奔波,现在的苏贤感觉很困,才刚躺一会儿他就差点去见周公。 咚咚咚!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将苏贤惊醒。 “是啊?”他随口问道。 “我?” “你是谁?” “……”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揉着太阳穴,起床拉开门闩,打开门后,就见杨芷兰抱着一大团被子站在门口,被团太大,而她又太矮,抱得有些费劲儿。 “你这是?”苏贤愣了一下。 “你杀……”杨芷兰刚说了两个字就闭嘴,因为苏贤吩咐过,不准再说那句话。 “你想在我房中打地铺?” “嗯。” “不是吧,你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啊,你竟然还……怕黑?” “不怕!” 苏贤揉着眉心,让开房门,道:“好吧,你进来吧。” 杨芷兰抱着巨大的被团,淡定走入屋内,走到昨天晚上打地铺的位置,将被卷丢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苏贤重新关好门,懒得吐槽她铺床叠被的技术,直接跳上床躺好。 床铺旁边的杨芷兰,扶正枕头后,也直接躺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中安静下来,今晚月光稀薄,透过窗户射入屋内隐约可以视物。 苏贤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心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一个他忽略掉的问题,不上不下卡在心中太令人难受。 搞到最后,他竟然睡意全消。 床铺边上打地铺的杨芷兰,不知道睡着没有,似乎她躺下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胡思乱想一阵,苏贤忽然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那件忘掉了的事,就是小仙紫姑娘、城外的山贼,当然也有辽国秘使之事。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吗?”安静的夜晚中,苏贤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杨芷兰竟然也没睡? “你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城外的山贼吗?”苏贤问。 “不清楚。”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勾连之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辽国秘使可能来到了瀛州。”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躲在那堵墙后面,其实是想偷听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的密会,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和小领。” “公子很关心此事?”杨芷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动。 “自然关心,若小仙紫姑娘引来辽人南下犯边,谁都讨不了好去。”苏贤说。 沉默一会儿,杨芷兰从地铺上爬起,说:“我可以连夜去追查此事。” “追查?” “不错!” “你不是杀手么?还能搞追查?” “可以。” “可是这么晚了……” “晚上才好追查。” 苏贤也从床上起来,思忖一会儿,点头道:“也行,那你就去吧,可以从品玉开始查起,因为昨晚小仙紫姑娘才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诗宴。” “是!”杨芷兰像个机械人似的转身走向窗户。 “等一下。” 杨芷兰停步回头。 苏贤叮嘱道:“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还有,早点回来。” 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杨芷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有触动。 以前的小领安排任务时可不会说这些。 小领说的是:“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 正文 073 世兄也是兄 亲眼目送杨芷兰像只灵巧的猫咪般跃上窗台,然后又像长了翅膀的大鸟般消失在黑夜中后,苏贤收回目光,躺上床继续睡觉。 他不知为何昨晚等来的是小领和杨芷兰。 更不知道小仙紫姑娘打着什么主意,不过料想不是什么好主意。 他感觉似乎有一个阴谋,笼罩了整座乐寿县县城,甚至整个瀛州,且与小仙紫姑娘强相关,但他没有任何头绪。 …… 昨晚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早上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苏贤迷糊坐起,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也有一个人同步坐起。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杨芷兰睡眼惺忪,头发在枕头上弄得有些乱,但她的精神状况看起来比苏贤好了数倍。 “你醒了……哈欠!”苏贤起床,抓过外套罩在身上。 “嗯。”杨芷兰也爬起来。 “昨晚有没有收获?追查到小仙紫姑娘的阴谋了吗?”苏贤问。 “没有,小仙紫姑娘像是人间蒸发了般。”说到这些事,杨芷兰的话就多了一些,“我猜想,她应该是返回了城外的贼窝。” “这样啊。”苏贤想了想,笑道:“算了,既然人都找不到了,那就不管它……走吧,我带你下去洗漱。” 一刻钟后。 洗漱完毕。 苏贤出门打包早点。 今天睡过头了,出门发现隔壁臭豆腐摊已经开张,阵阵独特的臭味弥散,摊前依旧排上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这么多天过去了,臭豆腐摊的生意非但没有变差,反而越来越好。 因为慕名而来的人非常多。 乐寿县县城城西,便是那闻名天下的大运河,那里有一座码头,南来北往的客商络绎不绝。 这些客商们下了船,入了城,一定会来角楼街品尝一下传说中的臭豆腐。 它是独一份的,其他地方都吃不到。 所以臭豆腐的规模虽小,只有一个摊子,但名头却越来越响亮。 苏贤慢悠悠走在街上,先打包了十个蒸饼,再加上十碗稠粥,回到街尾臭豆腐摊前,苏贤又叫张翠花现炸了两份臭豆腐。 接过包好的臭豆腐,苏贤刚转身,迎面就见街上飞奔而来几匹马,行人纷纷避让,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道上的响声十分清脆。 苏贤看清骑马而来的人后,表情愣了愣。 他认得那人,是个少女,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上一双明眸亮晶晶,英气十足。 这是唐矩的第二女,唐淑静。 唐淑静马后还有三骑,是县衙林捕头和其他两位捕快。 唐淑静跑这儿来干什么?来找我的? 心里正疑惑间,她已经勒停马儿,停在苏贤身旁的街道上。 “你在这儿正好,本女神捕找你有事!” 唐淑静翻身下马,迈动大长腿走来,林捕头等人也翻身下马。 苏贤左右看了看,面色茫然道:“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 唐淑静没好气的说。 苏贤抿了抿嘴,缓缓拔高身形,挺起胸膛,正色道:“什么你你你的,你该叫我世兄!” “我偏不叫!” 唐淑静两眉一杨,两手掐腰。 遥想十余日前,还是在这臭豆腐摊前,因为臭豆腐的事唐淑静就被老爹说教过。 昨日,苏贤携带内卫身份玉牌而来,唐淑静想先看一看,结果苏贤不给…… 还有苏贤刚才的语气,与她老爹的语气何其相似! 苏贤又不是唐矩,所以苏贤那句“你该叫我世兄”彻底激发了唐淑静的逆反心理,同时勾动“旧恨”。 诸多因素之下,唐淑静直接爆发了。 “世兄也是兄,俗话说长兄如父,在为兄面前,你这个态度很不行啊!”苏贤继续挺着胸膛说。 “你这人怎么如此讨厌!”唐淑静大怒,若不是昨日苏贤的确做了一件对她们家很好的事,她就准备冲上去以拳脚说话了。 “若你不喊我为世兄的话,我就去找世叔告状,说你目无尊卑,没有家教!”苏贤直击要害。 “你……”唐淑静顿时面色发白。 她虽然无法无天,家族规条在她眼里就是一个屁。 但面对老爹唐矩,她跳不起来,唐矩虽然也会被气个半死,但却是能够收拾唐淑静的唯一之人。 苏贤此话,算是戳中唐淑静的软肋了。 “世兄!”最终,她咬牙小声的叫了一句。 “这就对了嘛。”苏贤开心的笑了。 唐淑静则瞪眼,暗暗发誓要报此仇。 这时,林捕头上来打圆场,苏贤想了想,笑着说请他们吃臭豆腐。 “那感情好,多谢苏公子了。”林捕头笑着拱手。 苏贤看着唐淑静,问:“唐姑娘要吃吗?” 唐淑静正在气头上,别过了身去生硬的说:“不吃,臭死了!” 苏贤没再理会她,转头对张翠花喊道:“张姐,三份臭豆腐!” 三份,刚好够林捕头和两个小捕快分,至于唐淑静,直接没有。 唐淑静回头狠狠瞪了苏贤一眼,暗暗吞了口口水,然后又回过头去,默默在心里盘算,要报的仇又多了一条。 苏贤笑呵呵,从张翠花手上接过三份臭豆腐,分给了林捕头和两个小捕快。 两个小捕快迫不及待的吃了,林捕头却没有吃。 唐淑静抿了抿嘴,悄悄扭头看了眼狂吃海塞的两个小捕快,暗暗吞口水。 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了吃臭豆腐,闻着那个臭味,口中就冒出那种香味,可是现在因为面子的缘故不可能再吃,这就让她的嘴难受极了。 死苏贤,臭苏贤,不给我买臭豆腐,看我以后怎么炮制你……唐淑静心中气愤难平,两只小拳头紧握。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苏贤的声音:“张姐,再来两份!” 听了这话,唐淑静下意识认为是给她买的,心中想道:“呵,两份?看在你将功补过的份上,我待会儿就勉强接受,但还是不能给你好脸色看。” 心里正得意的唐淑静,忽听身后传来苏贤的声音:“对了,唐姑娘来此寻我何事?” 唐淑静回身,正准备开口,结果就见苏贤……正在吃那两份新做的臭豆腐! 他自己吃了? 他是给自己买的? 唐淑静两眼瞪大,心头顿时火冒三丈。 亏得刚才她还以为是给她买的呢,甚至还冒出过“将功补过”、“还是不给他好脸色看”的想法。 然而人家偏偏就不是给她买的…… 这让唐淑静火冒三丈之余,也有一种浓浓的羞愧,感觉没脸见人!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4 唐淑静被骂 “爹爹今天设宴请客,爱去不去!” 话音还未落下,愤怒已极的唐淑静翻身上马,催动马儿犹如离弦之箭般快速离开,马蹄声急。 林捕头对苏贤拱了拱手,带着两个小捕快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原来是来请我赴宴的,看来衙门的事已经忙完了……苏贤提着早点和臭豆腐转身回家。 话说唐淑静纵马,跑出角楼街后,又跑了一会儿才停下,林捕头等人也跟着止步。 唐淑静翻身下马,目光扫过林捕头那份还未吃的臭豆腐。 林捕头也是个人精,忙笑着将臭豆腐奉上,道:“二小姐请用,还热乎着呢。” “我不吃!” 唐淑静淡淡的瞥了眼,错开视线,好看的瓜子脸上一幅怒气未消的模样。 林捕头老脸上的笑容一滞,不吃?难道猜错了? 心里正疑惑间,又听唐淑静补充道:“我不吃苏贤买的臭豆腐!” 原来如此……林捕头明白过来,道:“二小姐在此稍侯片刻,属下去重新买一份。” 见唐淑静点了点头,林捕头当即翻身上马,可正待催马出发,又听唐淑静说:“买两份,我要吃个够!” “好的。”林捕头挠着头去了。 半刻钟后。 林捕头提着两份新鲜臭豆腐返回。 唐淑静咬牙切齿,将两份臭豆腐吃完后,才翻身上马返回县衙……复命? …… 另一边。 话说苏贤回家后,上得二楼书房,与杨芷兰一起将所有早点通通消灭之后,才说了中午要去县衙的事。 “中午我回来应该比较晚了,你在家就熬点粥来喝吧,可以煮两个鸡蛋。”苏贤说。 “好。” “对了,你……会熬粥吗?”苏贤审视着杨芷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 “会!”杨芷兰的语气十分肯定。 “你确定?” “确定!” “可是你也说过会生火烧洗澡水的,结果屋子差点被点燃。”苏贤无情的揭露着她的伤疤。 杨芷兰眼角微微一动,随即恢复如常,然后不说话。 苏贤起身,一边下楼一边说:“跟我来吧,我教你熬粥……” 一切安排停妥,时间已经接近午时,苏贤出门,租了一辆马车直奔县衙。 …… 县衙。 县令唐矩的值房中。 唐矩和县尉正坐在一起闲聊。 “没想到城墙命案竟涉及到内卫,难怪我们查不到任何线索。”县尉摇头,隐隐后怕,“若是兰陵公主驾临乐寿县,我们最好的结果就是罢官免职!” “好在苏贤苏公子昨日及时出现,提供关键线索,证明那位被杀的黑衣人属于内卫……如此一来,我们只需将案情上报即可。” “如今案情已经上报,我们乐寿县县衙就再无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我们也不怕,哈哈哈……” 县尉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如今头顶乌纱算是保住了,开心是自然的。 唐矩也点头道:“是啊,此番若不是苏贤侄送来关键线索,我们衙门上下都将在劫难逃,呵呵,苏贤侄可以说是凭借一己之力保住了我们头顶的乌纱!” 县尉忽然想起了什么,止住笑容问道:“明府,那悬赏之事?”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既然说了要悬赏,自然不会反悔。”唐矩说。 “下官听说,那苏贤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本就有了这一份情谊在先。如今苏贤又保住了我们头顶的乌纱,只怕关系将更近一层了!” “那是自然!”唐矩点头,道:“原先本官就有照拂苏贤侄之意,现在嘛,该是想办法提拔提拔了。” 县尉说:“可是苏公子还在县学学习,并未有功名在身……” “……” 两人聊了一阵,门外忽有胥吏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唐矩精神一震,起身笑道:“适才本官派静儿去请苏贤侄,算算时间也……早该到了吧?走吧,我们先去见见苏贤侄。” 两人出得值房,唐矩对胥吏问道:“刚才你禀报说,除了苏贤侄之外其他人都到齐了?” “是!”胥吏说。 “嗯,那就吩咐下去,准备开宴!” 胥吏退下安排去了,唐矩和县尉往县衙门口走去,准备亲自去迎接整个县衙的大功臣——苏贤。 岂知走到半路,迎面就见唐淑静带着林捕头走来,唐淑静耷拉着脑袋。 “静儿,你们到了。”唐矩笑着迎上去,可是左右看了好几眼,就是没有看见正主苏贤的踪影。 “苏贤侄呢?”唐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大半,扭头盯着依旧耷拉着脑袋的唐淑静。 “那个……” “是不是人还在衙门外?” 唐矩猜测,继而微怒道:“早就给你说过,苏贤侄是我们家的大功臣,若没有苏贤侄就没有老夫头顶的乌纱帽!” “如此贵客,你直接请进来便是了,为何要将苏贤侄留在衙门外?”唐矩面色严肃起来。 县尉默默退到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也认为唐淑静这事儿办得离谱,因为苏贤也同时保住了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呢。 唐淑静身后的林捕头,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刚才在角楼街附近,唐淑静吃完两份臭豆腐后,终于想起此行的目的—— 将苏贤带到县衙赴宴。 可是唐淑静只顾生气去了,竟忘了这事儿。 不过好在,临走前给苏贤说了今日要宴请他的事。 苏贤应该……会自己雇车去县衙的吧? 抹不开脸面重新去找苏贤的唐淑静,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带着人马先一步返回县衙,打算苏贤到了之后她们再向唐矩复命。 可是,她们在县衙外左等右等,等到了地老天荒,愣是不见苏贤的踪影出现…… 眼见即将要到饭点了,宴席也要开始了,没办法,唐淑静只得先回县衙找唐矩复命。 “那个……爹爹请息怒。” 唐淑静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就怕这个老子,尤其是现在唐矩隐隐发怒,她便彻底没了底气。 “苏贤……苏贤……女儿没有将她带来……”唐淑静低着脑袋说。 没有将他带来?! 唐矩愣了一会儿,而后暴怒,冷脸斥道:“没有将他带来?没有带来!宴席即将开始了,你竟然给我说没有将正主带来?” 唐矩每说一句,唐淑静高挑的身板就往后缩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唐矩喝问,他这次是真的怒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5 兑现悬赏 唐淑静支支吾吾,没敢添油加醋,将刚才臭豆腐摊前发生的事讲了出来,没有任何歪曲与隐瞒。 说完后,她委屈巴巴抬头,看着唐矩说:“苏贤说‘世兄也是兄,长兄如父’,女儿气不过,所以才……” 她说着说着,声音便弱了下去。 因为唐矩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装可怜失败! “苏贤侄说得没错!”唐矩大声喝道:“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听你说来,分明是你先口出无状……” 唐矩大声训斥一阵,发现唐淑静只是低着脑袋,既不反驳,也不反抗,做无声的抗拒,让他总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罢了!” 唐矩长叹一口气,语气软了下来,苦口婆心的说:“苏贤侄不仅只是你的世兄,他还是你爹我的恩人,若没有苏贤侄,老夫头顶的乌纱难保!” “……” 唐矩说了一大堆,有些口渴。 因见唐淑静似有悔意,他便停口,转而问道:“苏贤侄到底出发没有?” 唐淑静抬头,正要说话,远处跑来一个胥吏,喊道:“明府,苏贤苏公子到了,人已在衙门外。” “到了!” 唐矩立即丢下唐淑静,带着县尉快步跑向县衙门口…… 半刻钟后。 县衙门口的一间偏厅中,苏贤、唐矩、唐淑静等人齐聚在此。 经唐矩斡旋,唐淑静态度尚可的给苏贤道了个歉,开口一个“世兄”,闭口一个“世兄”,宛若换了个人。 苏贤大人不记小人过,接受了她的道歉,两人貌似和好。 唐矩见此哈哈大笑,拉着苏贤的手说:“贤侄啊,时至午时,老夫已在后堂设下宴席,我们快些赶过去吧。” “对了,老夫还将衙门中大小官吏都请了来,待会儿介绍给你认识……” “……” 他们赶到衙门后堂,果然已有一群身穿圆领官袍之人等候在里面。 宴席开始前,唐矩拉着苏贤亲自作介绍,县丞、主簿、县尉,还有三班六曹的典吏、参军事等等。 提携的意味很浓。 苏贤也面带笑容一一见过问好,其中大部分人都挺和善,唯独两人面色有异,甚至对他有着某种敌意。 其中一个是县丞,另一个则是户曹的陈参军。 我似乎并没有招惹此二人吧……苏贤暗自嘀咕,搞不懂这里面的门道。 介绍结束,众人上桌,宴席开始。 席间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苏贤混迹其中,也着实增长了许多见识。 宴席结束后,唐矩已有些醉意,面红耳赤的吩咐将一千两悬赏送来,他要当场奖励给苏贤。 苏贤假意推辞了三次,见唐矩坚持,他便谦虚的收下…… 接着,唐矩又当着众人的面,说了许多话,大意是“苏贤今后由他罩着,你们最好多长一个心眼”之类。 又闲聊一阵,苏贤见时辰不早了,便起身提出告辞…… 苏贤离开后,众人也纷纷结伴离开。 话说县丞和户曹陈参军两人结伴,一路来到县丞值房,吩咐上了两杯浓茶后,又将房门紧闭。 “刚才在席间,陈参军似乎与那苏贤不对付?”县丞轻描淡写的问。 “何止是不对付,若可以的话,下官真想将他抓住,然后逼问臭豆腐的秘方!”陈参军面色险恶。 县丞瞥了他一眼,端起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而后问道:“臭豆腐虽然名声响亮,但也只是一道小食而已,也值得陈参军如此大动干戈?” “县丞有所不知,豆腐比起臭豆腐来说,大有不如,但若垄断全城豆腐的供应,其中的利润非常可观。” “前段时日,下官孝敬给县丞的例钱,几乎翻了一倍!县丞可知是什么缘故?”陈参军笑问。 “你垄断了全城的豆腐供应?” “不错!县丞您想啊,单单一个豆腐垄断之后,就能获得如此巨大的利益。可想而知,若将臭豆腐的秘方搞到手,然后……嘿嘿嘿!” 县丞眉头一挑,放下茶杯,心里默默盘算一会儿,笑道:“只怕收益将会翻好几倍!” 陈参军扼腕叹息:“是啊,可惜,可惜臭豆腐的秘方不在我们手里……真想将苏贤抓住,然后逼问臭豆腐的秘方,为我所用!” 他的声音中透出一股狠劲儿,握紧拳头重重锤在椅旁的小茶几上。 县丞沉吟一番,缓缓道:“自古财帛动人心,但也不是什么财帛都能取用。那苏贤既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如今又得明府庇佑,正在势头之上,陈参军千万不能冲动。” “下官自然明白。” 陈参军脸上的狠劲儿慢慢消退,笑道:“明府虽然才做了半年的乐寿县县令,但整个县衙上下无不服他。” “加之,如今又度过了城墙命案的难关,只怕主簿和县尉将更加忠心耿耿。” “今后啊,我等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咯……” 陈参军讪讪摇头,神色颇有些落寞。 而县丞听了这话,面皮上有些挂不住。 因为陈参军投靠他也才数月而已,并不知道他真正的底牌,就算唐矩如日中天,他在乐寿县也能过得十分滋润。 该是时候对陈参军透露一点了……县丞思忖一阵,笑道:“陈参军不用悲观,你只需跟着本官就万事大吉,本官保你平安。” 陈参军惊异的看着他。 县丞笑道:“实话告诉陈参军吧,本官曾在使君手下当过差!” 使君,指的是瀛州刺史。 他这话并没有说透,但陈参军却已听明白,县丞在瀛州刺史手下当过差,相当于是刺史的“故吏”。 有了这一层关系,瀛州刺史一定会照拂县丞的。 陈参军不禁大喜过望。 县丞又淡然的说:“另外,小女不才,已嫁使君为妾!” 卧槽,县丞不仅是刺史的故吏,还是刺史的老丈人,这层关系更不得了……陈参军心头狂喜,忙送上一大箩筐的马屁。 直拍得县丞飘飘然。 随后,陈参军激动的说:“既然我们有使君撑腰,那就不用怕明府了,下官这就想办法从苏贤口中逼出臭豆腐的秘方,然后赚大钱!” 怎么就收了个掉进钱眼的小弟呢……县丞飘飘然的笑容缓缓僵硬,冷眼瞥着陈参军,道:“大局为重,岂可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而破坏平衡局面?”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明府的来头也不小,若你执意谋夺臭豆腐秘方,到时候你就独自承担来自明府的怒火吧,本官不会伸出援手!” 县丞冷冷的说。 “是是是,是下官鲁莽了……”陈参军表面上道歉认错,但心底里的火苗并未熄灭。 部分书友看了这段会认为猪脚憋屈了,甚至虐主了,其实不然,本书走的是爽文路线,所以这是铺垫,下一个大剧情中猪脚就会拔掉这些小杂毛。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6 唐淑婉的烦恼 话说苏贤走出县衙大门,正准备去车马行雇佣一辆马车。 然而刚走没几步,就见衙门隔壁的小巷里迎面走来一人。 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走路很快,英姿飒爽,正是唐淑静。 两人相隔有三四丈的距离。 苏贤看见是她,不由停在原地。 唐淑静也应该看到了苏贤,不过不知出于何种缘故,她立即停步,挥袖掩面,然后慢慢转身,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干嘛躲着我……苏贤有些愕然。 他本想装作没有看见,就此擦肩而过,毕竟他和唐淑静不是很熟。 可是猛然间,苏贤心中一动,他正想找个人咨询一下杨芷兰户籍的问题。 面对唐矩不好开口,反倒是与他不太对付的唐淑静更合适一些。 心念一动间,苏贤举步往逃跑的唐淑静走去,大声喊道:“唐姑娘!” 唐淑静那高挑的身体轻轻一顿,然后用袖子遮挡了脸面加快逃跑的速度。 “……” 苏贤不信邪,她越是逃跑苏贤就越想拦住她,于是大声喊道:“唐姑娘你跑什么?莫不是怕了本世兄不成?” 听了这话,正掩面跑路的唐淑静脚步猛然一停。 她缓缓转身,袖子放下,面色由咬牙切齿变成一脸淡然中透着一点惊讶的感觉,好像才发现苏贤似的,说:“是你啊,好巧,哈哈。” “你叫我什么?”苏贤已经走近。 “世兄!”唐淑静木然的喊道。 这么快就叫世兄了,你倒是反抗啊……苏贤有些无趣。 “世兄叫住我所为何事?”唐淑静平淡的问,有些冷漠。 苏贤思忖一会儿,不好直接问户籍的事,那样显得太刻意。 忽然,他想起昨日去县衙后宅,见到的另一位唐姑娘……于是笑着问道:“唐淑婉是你的亲姐姐么?” “你问这个作甚?”唐淑静警惕起来,一双明眸带着审视的光芒。 “随口问问。” “随口?”唐淑静不信,仔细审视苏贤好几眼后,恍然道:“你是不是想纠缠我姐姐?” “何出此言?” “你们这些臭男人,我姐姐都被纠缠得吃不下饭了,没想到你也来……”唐淑静气呼呼,握紧了粉拳跃跃欲试。 苏贤听出她话中有古怪,问道:“莫非有人在纠缠唐姑娘不成?是什么人?” “刘子匀那个混蛋!” “哦,原来是刘子匀那个纨绔子弟啊,我说呢。”苏贤摇头。 “你知道刘子匀?” “知道啊,他是我在县学中的同窗。刘子匀就是一个纨绔,无恶不作,仗着有个刺史老爹,在县学中无人敢惹。”苏贤说。 苏贤的话,让唐淑静的警惕减弱了一些。 或许是找到了共同的语言,两人吐槽完刘子匀之后,竟感觉关系拉近了一些。 唐淑静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将刘子匀和唐淑婉那点破事儿全都讲了出来—— 大抵上,唐矩和瀛州刺史有意撮合刘子匀和唐淑婉,尽管唐淑婉不愿,但她完全不能做主。 前两天,城墙命案传出,眼见唐矩即将被摘掉头顶乌纱,那刘子匀竟悄悄逃回了州城,明摆着不想帮唐矩解决此事。 通过此事,也让唐矩认识到了刘子匀的本性,他的女儿绝对不会嫁给这种人。 但刘子匀这个厚脸皮的可耻之徒,等城墙命案的危机一过,他又跑来乐寿县,继续纠缠唐淑婉…… 刘子匀仗着自己是刺史之子,不怕唐矩,最近这两天唐淑婉被缠得饭都吃不下,整个人都清减了几分…… “刘子匀果然是无耻之徒、人渣,没有担当,他配不上唐姑娘!”苏贤听完后,义愤填膺。 “就是,就是!若不是他有个刺史老爹,本女神捕早就抓他入狱,让他尝一尝十八般刑具的滋味!” 唐淑静附和,秀美的瓜子脸上气愤难平,两只小粉拳紧握。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可谓是同仇敌忾。 一会儿后,似乎是没有词儿了,同仇敌忾的默契被打乱。 两人安静下来。 这一安静,让唐淑静猛然反应过来:“我怎么和苏贤……” 她那英气的秀眉微微一凝,扭头盯着苏贤,目光中带着警惕,默默后退一步。 但她终究是个豪爽与大大咧咧之人,原本是不怎么记仇的,况且苏贤的确帮了她家一个大忙,刚才又……一起吐槽刘子匀,建立了某种默契。 沉吟一回儿,唐淑静隆起的秀眉舒展,警惕的目光也消失。 算是初步接纳了苏贤这个人。 苏贤并没有注意到她内心的变化,沉默一会儿,知道该办正事儿了,于是看似没话找话的询问了户籍相关的问题。 按照苏贤给杨芷兰编造的故事,杨芷兰应该属于“流民”,手上没有通关文凭“过所”,这样的人官府见到就抓,抓了就下大狱。 “真的非抓不可吗?”苏贤不死心。 “当然要抓,本女神捕发现的流民,就没有逃脱过的!”唐淑静骄傲的昂着尖翘雪腻的下巴,神色颇为得意。 苏贤心里一沉,而后斟酌着问:“那有没有可能……捏造一个户籍?” “自然不行!” 唐淑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并以女神捕特有的审视眼神,盯着苏贤,仔细打量,然后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隐瞒着本女神捕?” 卧槽,这么敏感的吗,不能再聊下去了……苏贤一脸的淡定,咳嗽一声,缓缓拔高身形,沉声道:“你该叫我什么?” 听了这话,唐淑静如刻的嘴角轻轻一扯,“女神捕审视般的眼神”被隐含的气愤所取代,默默后退一步,有气无力的喊道:“世兄!” 蒙混过关的苏贤,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不等唐淑静反应过来,就说:“哎呀糟了,家里还熬着粥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唐姑娘告辞!” 话音未落,苏贤已经转身离开。 走出那条小巷后,见唐淑静并没有追来,他才彻底松口气,然后雇车回到了角楼街…… 小巷中,唐淑静瞪眼目送苏贤离开后,狠狠一拳锤在旁边的墙上,暗道:“死苏贤,臭苏贤,就会用‘世兄’来压我!等有一天,我一定要做你的姐姐,让你这个小弟弟不停的喊我‘姐姐’!” 她握紧了拳头,锤墙发泄一通后,心里才好受了许多。 一会儿后,揉着泛红拳头的唐淑静,忽然想到了什么,暗道:“不对,不对,我应该收苏贤做我的小弟,就像林捕头那样!” “嘿嘿嘿,苏贤啊苏贤,等你做了我的小弟,看我怎么炮制你!” “……” 心里愈发得意的唐淑静,早已忘了“流民”的事,大咧咧的迈着大长腿,心情美美的扬长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7 香雪楼 夜幕笼罩大地,喧嚣了一整日的县城安静下来。 苏贤和杨芷兰用过了晚饭,沐浴更衣后,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苏贤径直走向卧房。 杨芷兰本该走向书房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苏贤的脚步也去了卧房,没有吭声。 苏贤进屋后就发现了她,心知她想在卧房中打地铺……其实这样也好,更让人有安全感,所以苏贤也不吭声。 走到床前,苏贤转身,杨芷兰在距他数尺处站定,像是一截树桩,面无任何表情。 她沐浴后换了一套衣服,也是柳蕙香昔年的旧衣,是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 宋抹这种汉服比较温婉,但杨芷兰无论如何都温婉不起来。 因此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她不需要出门见人……苏贤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问道:“今晚还在我房中打地铺?” “是。”杨芷兰惜字如金,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眼角抽动,屏气凝神,她竟有些怕苏贤命令她不准在屋内打地铺。 “不行啊。”苏贤摇头。 杨芷兰眼角狠狠一抽,担心的事还真发生了。 但她没有话说,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苏贤,若苏贤下令,她虽然难受但还是会遵守。 “你没有拿被子过来啊,难道睡在地上么?” 苏贤指了指空荡荡的地面。 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杨芷兰机械的转身出门,一会儿后抱着巨大的被卷返回,还如昨日那般将被卷扔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灭了油灯后,屋内陷入昏暗。 苏贤已经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准备聊两句后就睡。 可就在这时,床边的杨芷兰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直直立在房间中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苏贤奇怪。 “有人!”杨芷兰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波动,但这次苏贤听出了一种凝重感,还不待他问“是什么人”的话,杨芷兰就补充道:“刚才有三个杀手从房顶上路过!” 有码?我怎么没有听见……苏贤立即缩回被褥,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小声问:“来杀我的吗?” “应该不是。” “那就好。” 苏贤掀开被子,坐起来时,感觉刚才有些丢脸,不过好在杨芷兰一直侧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应该没有发现…… 一旦说到杀手相关的话题,杨芷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苏贤一眼,冷静的说:“公子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杀手能闯进来。” 原来她刚才看见了……苏贤老脸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他们来此作甚?” “我想去瞧瞧。” “呃……好吧。”苏贤其实不想让她去,她去了后,不就没有人保护苏贤了么? “我很快回来。”杨芷兰丢下一句话,轻巧跃上窗台,隐入黑夜消失不见。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大约半个时辰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苏贤忙扭头看去,就见一道矮小但矫健的身影滚入房中,片刻后起身。 “你回来了。”苏贤淡定的问。 “回来了!”杨芷兰立在床前,一动不动,加之她那身宋抹型制的汉服,以及隐隐约约的月光,看起来竟有些渗人。 “那个,你回地铺上躺下吧,我们躺着聊。” “好!”杨芷兰回到地铺躺好,不待苏贤询问,主动说道:“那是三个黑衣人,不是内卫杀手,我猜想应该是城外的山贼。” “哦?”苏贤惊异,他原本以为山贼们已经退出了县城,却没想到现在又显露踪迹…… “山贼们藏身在城北某座青楼,至于他们的目的,还没有打探出来。” “品玉?” “香雪楼!” “……” 苏贤沉吟半晌,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就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 “若是能通过他们,查出小仙紫姑娘的计划,或者找到辽国秘使,就最好不过了!” “是!” “好了,睡吧。” “是!” “……” 翌日。 苏贤去了一趟县衙,在唐矩的值房中和他聊了许久。 当聊到苏贤学业的时候,唐矩得知了他请假一月之事,认为会影响学业,于是说:“老夫手书一封,贤侄拿着去见县学的经学博士,立即便可恢复学业。” 苏贤想了想,最后婉拒了。 虽说读书走科举的路,是苏贤的“主线”,但既然已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那就先好好的偷一回懒。 毕竟他还没有很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唐矩见此,也不坚持,转而聊起了即将进入瀛州地界的兰陵公主。 自兰陵公主在卫州大展身手之后,已经过去了数日,期间南方的州县不停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官吏被罢免或者被下狱的传言。 如今,河北道北部的州县,早已是人人自危,有的州县甚至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墙命案之后,我乐寿县已没有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也不会有事。但……老夫就怕突发之事,若处理不好,老夫头顶的乌纱还是不保。” 苏贤劝道:“世叔多虑了,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 时光匆匆,转眼又来到第二日。 角楼街,柳蕙香家。 一楼,靠墙的小木桌旁,两主仆正吃晚饭。 柳蕙香打扮得花枝招展,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冶艳,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清丽婉约,风情妩媚,宛若一朵盛开的、带着露珠儿的玫瑰! ……急需有人前来采摘。 她端着拳头那么大的小饭碗,吃得极慢,眉间轻锁,只要不是眼瞎之人都能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那股淡淡的忧愁。 张翠花捧着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吃饱后放下碗筷,发现桌上的饭菜依旧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不忍浪费,强撑着又吃了一点…… 吃撑后的张翠花发现,桌上的剩菜几乎没有减少。 “哎!”最后张翠花叹气,摸着吃撑的肚子。 “你叹气作甚?”柳蕙香看着她。 “小姐啊,姻缘难得,好姻缘更是难得!小姐虽是女子,但该主动的时候就该主动,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张翠花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8 柳蕙香:焦虑使我成魔 “翠花你……你是不是吃撑了?胡言乱语什么呢!” 柳蕙香薄嗔。 弯弯细细的柳眉末梢轻颤,虽是说教张翠花,但却别开了脸去。 自前日,苏贤带着杨芷兰前来串门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 苏贤曾对她许诺过的“交代”,至今也没影儿。 柳蕙香本已到了最需要男人的年龄,加之她单方面私定终身,将自己看作是苏贤的女人…… 她本身其实十分清闲,每日除了制作臭豆腐之外,还有大把悠闲的时光。 这人一闲下来,就喜欢东想西想,她又不能出门解闷,更没有后世的诸多娱乐活动,所以思来想去,一整日间脑袋中都是苏贤的影子。 对苏贤的倾慕、对未来的迷茫,还有苏贤久久不曾找她兑现的“交代”,都让她陷入自我怀疑…… 种种情感交织,共同造就了一个忧郁、忧愁、焦虑的柳蕙香。 愁啊! 当愁绪达到一定高度之后,她举手投足间就会带上那种忧郁的气质。 张翠花看在眼里,纠结在心里。 就比如刚才,她语重心长的劝慰,但柳蕙香却是那个反应……始终抹不开脸面。 张翠花没有办法了,只能轻轻摇头。 …… 两刻钟后。 柳蕙香的闺房中。 油灯已经吹灭,她已躺上床卧好。 又是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但柳蕙香不怕,因为她只需祭出“幻想大发”,便能勉强度过这难熬的时光。 可是今夜不知何故,她心里很乱。 闭上眼睛后,虽然开始了幻想,开始了编造剧情,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融入进去,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陌生人…… 几经尝试之后,柳蕙香长长叹了口气,睁开双眼呆呆盯着绣塌的顶部,感觉又回到了以前睡不着的时候。 这时,张翠花那番话在耳边回响。 主动!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三天前她就思考过,当时的她有些意动,但出于女儿家的羞涩终究没有付诸实践。 但今夜不同。 她头脑清醒,躺在绣塌上,睁眼思考与纠结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她要主动! 她实在受够了在煎熬中的等待! 她急需知道苏贤的“交代”到底是什么! 还有,柳蕙香已经芳龄二十五岁,再拖下去人都老了,不能再等,不能再等,再拖下去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她忽然顿悟了似的,焦虑占据上风,不再被女儿家的羞涩所阻。 想明白的她,直接掀开被子爬起,点燃油灯,在屋内四周游走一会儿,最后停在那堵墙的下面。 犹记得,当晚苏贤就是从这里爬上墙的,墙上有一个可供一人爬过的小洞。 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爬上墙,上半身探入洞口,然后趴在上面以手支头,笑吟吟的说一句:“公子你看我是谁?” 无疑,这个想法十分大胆。 尤其是对出生在书香世家的她来说,这种行为简直和贱女人无异,太出格。 记得很早以前,她尚处青春年少的时候,曾偷偷看了一些闺房禁书,那些坏书里面就有类似的情节…… 当时,柳蕙香还曾暗骂书中的女人是“贱人”、“下作”。 可是现在,她竟然也想做那样的事了……真是天道有轮回,柳蕙香不由苦笑。 然而,这个想法虽好,但她就是一个弱女子,根本爬不上去…… 要想见面,只能是苏公子过来……柳蕙香心里这样想着。 可是怎么让他过来呢? 思来想去间,她瞥见桌上那几张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心头豁然开朗——可以用纸条传书。 但文房四宝都在隔壁书房,若去取的话,有可能惊动隔壁的张翠花……犹豫一阵,柳蕙香拿定了主意。 她端着油灯,轻轻拉开门栓,然后轻轻开门,再小心翼翼出门,走到书房的门前…… 在此过程中,她全程屏住了呼吸,大气儿也不敢出。 好在进入书房后,也没有惊动张翠花。 快速收拾好文房四宝,装在一个托盘里,走出书房,结果因为太紧张,托盘撞到了房门,发出一声响亮的“咚”。 那一刻,柳蕙香的心脏都差点蹦出胸腔。 她停在原地,有种自己的小秘密被张翠花发现的错觉,心头涌起强烈的窘迫。 隔壁张翠花的房间中,亮起了灯,传来脚步声,还有张翠花着急的喊叫声:“贼子速速束手就擒!小姐莫怕,奴婢来了……” 很快,张翠花开门而出,手里拿着一根木棒,生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眼神锐利。 “小姐,你这是?”然而,她看见柳蕙香后,整个人都茫然了,楞在门口。 “翠花莫要紧张,我没事。”柳蕙香强行冷静下来,端着托盘走回闺房,说道:“夜里睡不着,我就想着,起来看看账本,却不想惊扰到了你……” “原来如此,奴婢还以为家里来了贼人呢。”张翠花不疑有他。 “快些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小姐弄完了也早点休息。” “……” 关上房门,拉上门栓后,柳蕙香背靠着墙,双手紧紧按住乱蹦乱跳的心脏,好险! 梳理好情绪,柳蕙香将文房四宝摆在桌上,一边研墨一边沉思,该以什么理由邀请苏贤过来呢? 本来,如此见面的方式,就已经太出格,她也是在万分焦虑之下,才将羞涩压过从而付诸行动。 可是,若再让她在纸条上写“苏公子,妾想你了,快爬墙过来与我幽会吧”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 古代女子,终究是古代女子,不可能如此奔放。 不一时,墨已经磨好,但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提笔凝眉沉思良久,饱蘸了墨汁的笔尖,悬停在纸张上方,久久未曾下笔。 良久之后,她幽幽放下笔,长叹一口气。 正待自我嘲讽一番,忽想起自己已经卸妆,待会儿苏贤过来的话,自己不够美就不好了。 心里有此一念,她竟将“纸条上该写什么”的事抛诸脑后,快步走向梳妆台。 打开妆奁和胭脂盒,化了个素雅的淡妆,再将三千青丝挽了个简单但不失美妙的发髻,插上心爱的簪子等首饰。 一刻钟后。 一位素雅但不失风韵的女子便诞生了。 她在铜镜前照来照去,还算比较满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79 纸条传书 化完妆后,柳蕙香回到桌前坐下,素手执笔,然而笔尖悬停良久却还是不能下笔。 该怎么写呢? 不能直接写“我想你”之类的话,此番“纸条传书”,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勇气,不能再突破下限。 如何在小纸条上委婉而优雅的表达自己的心意,是她最后的倔强! 纠结良久,她偶然瞥到桌旁的稿纸,上面写满了简化后的数字…… 有办法了! 柳蕙香一双水眸猛然一亮。 算学! 前日在书房中,苏贤教会她读写简化数字后,曾说过接下来要教她简单的加减法。 这不就是一个理由么! 柳蕙香顿时笑意盈盈,鲜红丰润的唇瓣轻轻抿着,如刻的唇角缓缓上扬,俏丽的脸蛋笑容绽放。 真个是人比花娇。 素手提笔,然而笔尖轻轻接触纸面后,她却停了下来。 因为太久没有下笔,毛笔上的墨汁都凝固了一半。 蘸墨,重新将毛笔浸润后,她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精美的簪花小楷,神色极为认真。 很快,搁笔,书成。 她将字纸裁成小纸条,揉成一团。 再走到那面墙之下,费劲儿将平棊移开,照准梁上那不大的洞口,挥臂用力一掷。 失败了! 第一,小纸条太轻。第二,柳蕙香力气太小。 ……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苏贤的卧房。 一盏油灯放在仅有的旧木桌上,如豆的火苗摇曳。 苏贤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床边地铺上也盘腿坐在被子上的杨芷兰,面有无奈,聊着关于杨芷兰身份和户籍的话题。 “……你这个情况比较复杂,按照我给你编造的身份,你属于流民!而朝廷对流民不大友好,见一个抓一个。” 这两天来,苏贤通过多方渠道打探过此事,都与唐淑静所说的差不多。 至于捏造一个户籍……也很难,苏贤不好向唐矩开口。 对唐淑静,他倒是能开口,但唐淑静这个人吧…… 苏贤沉思一番,暂时没有主意,忽扭头看向杨芷兰,发现她正歪着脖子盯着墙上那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你在看什么?” 苏贤莫名有些心虚。 这个洞口苏贤并没有封闭。 他躺在床上看着那个洞口,总能想起那天晚上的事。 一股女人的幽香,似乎从洞口中飘来……他曾邪恶的寻思着,偷偷爬过去偷窥柳夫人,或者趴在墙上和她聊聊天,但最终没有付诸实践。 因为他不知柳蕙香会怎样看待这种事。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对名节啥的十分看重。 “隔壁……有人!” 杨芷兰转回脖子,面无表情。 苏贤惊讶,“你怎么知道有人?” “隔壁……应该是柳夫人的闺房!”杨芷兰看着他,一字一顿的说,语气十分肯定。 “你猜错了,隔壁没有人,是空屋子,至于这个洞……应该是老鼠挖出来的吧?”苏贤咧嘴,这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杨芷兰没有反驳,而是平静的看着他,说:“我去过柳夫人的闺房,那晚之后我对这栋房屋的结构,已有所了解……这面墙的后面就是柳夫人的闺房!” “错了!” 苏贤从床上跳下来,站在杨芷兰前面,煞有其事的说:“隔壁的确是柳夫人的家,但绝对不是柳夫人的闺房,那只是一间空屋子,没有人居住的!” 然而话音刚落,墙上的洞口中,忽然飞出一物,呈抛物线落在两人中间的地面。 那似乎是一个金属物体,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呃…… 苏贤和杨芷兰一起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洞口,然后不约而同看向地上的金属物。 那是一只女人家插在头上的金钗,上面用发带绑了一张小纸条。 看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之后,两人一起抬头,互相看着对方。 杨芷兰没有任何面色,也没有挖苦打击苏贤的表情,非常平静。 苏贤则稍显尴尬,他刚说隔壁无人居住呢,结果就从洞口中飞出一物……这不明摆着隔壁有人么? 他被啪啪的打脸了。 好在芷兰不会多嘴……苏贤若无其事将金钗捡起,发现小纸条上有字迹,他心里顿时十分异样。 纸条传书,搞得像是高中生谈恋爱的样子……苏贤拆开发带,取下小纸条,展开一看,原来柳蕙香邀请他过去讲解算学。 讲解算学什么的,不过只是一个由头罢了……苏贤心中明镜似的,捏着小纸条看了又看,不禁傻笑起来。 原来柳夫人也有这样的心思,哈哈,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爬墙过去和她约会。 对于约会这件事,苏贤见过更疯狂的……爬墙只是小儿科,算不得什么。 收好小纸条和金钗后,苏贤发现杨芷兰正盯着他看,目光平静,大抵是好奇他刚才为何傻笑。 “你猜对了,隔壁的确是柳夫人香闺。”苏贤想了想,大方承认下来,“前天我曾指点过她的算学,她太好学了,所以邀请我过去继续教授。” “公子要去吗?”杨芷兰问。 “去啊,怎么不去。” 苏贤微不可查的错开了身,“柳夫人学好了算学,才能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的分红也将水涨船高……总之是好事一件。” 你都有三千多两的巨款了……杨芷兰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坐在被褥上不再说话。 苏贤也不再理她,出门搬来长梯,架在墙上,手脚并用就往上爬。 刚爬两步,苏贤总感觉如芒在背。 回头一看,果然是杨芷兰在后面正盯着他看,她的目光尽管平静,但总给人一种灼灼的感觉。 毕竟他现在这个行为,按照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的话来说,就是……偷。 偷人! 偷隔壁的俏寡妇! “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转过身去?”苏贤说。 杨芷兰默默的侧过了身。 感觉好多了……苏贤继续往上爬。 然而爬到一半,他感觉长梯有点摇晃,于是再次停下来,扭头看着杨芷兰腆着脸笑道:“那个芷兰啊,能不能帮我扶一下梯子?” 杨芷兰默默走来,两手搭在长梯上后,苏贤便感觉稳如泰山。 他顺利爬上墙,踩着横梁,上半身即将探入洞口之前,对杨芷兰吩咐道:“你就等在下面不要离开,也不要上来偷听,知道了吗?” 杨芷兰仰面望着他,轻轻点头。 苏贤放心了,然后一头扎入洞口……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0 捅破窗户纸 苏贤消失在洞口中很久之后,杨芷兰还一动不动站在长梯之侧。 她默默的守在那里,宛若一棵树。 可是某一刻,她像是“活”了过来。 只见她轻手轻脚沿着长梯往上爬,踩着横梁,将脑袋凑近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面无表情的进行偷窥。 …… 苏贤怀着激动的心情,爬过洞口,踩着横梁,穿过平棊,沿着衣柜和小木桌组成的“梯子”顺利落在地面。 闺房中很亮,也很安静。 家具、帷帐等摆设透着低调的奢华,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幽香。 一切都很熟悉,苏贤有种回到家的错觉。 房间正中央有一小圆桌,桌上摆着文房四宝。 桌旁端坐着一位素雅但不失婉约的大美人儿。 苏贤环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柳蕙香的身上。 苏贤细细打量她之时,柳蕙香抬眸盯了他一眼,然后颔首低头。 单单一个照面她就已是面红耳赤,耳根子通红。 今晚之事,是柳蕙香这辈子做过的最大胆的决定,心里惶恐难安,且未出女儿家的羞涩,不可抑制的冲破了焦虑的束缚…… 可谓是芳心震颤,有期待有害怕,还有一丢丢的抗拒。 苏贤咧嘴一笑,轻轻弹去衣服上的灰尘,慢慢走过去。 在距她两尺处站定,作揖道:“柳夫人!” 兀自颔首低头两手紧紧捏着衣角的柳蕙香,闻言骇然失色,娇躯一晃,差点就此晕倒。 因为苏贤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大到能被隔壁张翠花听见的程度。 “嘘!” 柳蕙香急忙将纤细如葱段的食指,竖在丰润鲜红的唇前。 待苏贤闭口后,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同时一双水眸转向张翠花房间的方向,做侧耳倾听状。 大意了啊……苏贤暗暗自责。 柳蕙香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主动邀约,要是一刚开始就坏在张翠花的手上,那就太不美了。 此时,夜幕降临才刚不久,鸡鸣狗吠之声隐约起伏,附近城墙上巡夜的民壮们喊叫声阵阵…… 吱嘎! 隔壁传来开门声,还有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张翠花的喊叫:“小姐你没事吧?奴婢刚才听到有人在说话!” “我没事的,是街上有人在喊话吧。”柳蕙香强行冷静,提高了音量,“早点休息吧,不要疑神疑鬼。” “哦!” 张翠花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呼! 两人同时松口气。 这时,柳蕙香已经起身,敛衽将自己的位子让了出来,小声道:“公子请坐。” 苏贤点点头,不客气坐下,屁股下的凳子上尚有余温……再一看桌面,除笔墨纸砚之外,还有账簿,以及写满了简化数字的稿纸等等。 “柳夫人也请坐。” “好。” 柳蕙香犹豫一会儿,默默在苏贤身边的凳子上坐下,两人肩头相距不过数寸。 ……接下来,苏贤果然开始小声讲解算学知识。 柳蕙香表面上听得认真,但不时与苏贤眉来眼去,两人相隔的距离也越来越近,由数寸最终变成了半寸。 但这半寸的距离就好像是天堑,柳蕙香无论如何也跨越不过去,苏贤也找不到合适的时机。 随着算学知识的讲解,苏贤呼吸着她那幽幽的体香,不时与她那双水眸对望一眼,真可谓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 苏贤感觉差不多了,是时候迈出最重要的一步。 但若二话不说就将她抱在怀里,来一番轻怜蜜爱的话,似乎太过突兀,还是需要一个契机才成……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的洞口旁,杨芷兰捂嘴打了个哈欠。 她在这儿看了老半天,对面的“剧情”却久久没有突破性的进展,让她直打瞌睡。 苏贤和隔壁的柳夫人,关系不同寻常,前天去串门的时候,杨芷兰就已经发现了,毕竟她是内卫杀手,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 还有,柳蕙香带她进入闺房更衣的时候,就曾拿话试探过她…… 杨芷兰本以为他们早就搞在一起了呢,结果……却是这般墨迹。 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爬过去助他们一把。 又打了一个哈欠后,杨芷兰偶然侧眸,看见旁边的横梁上蹲着一只大老鼠,两只绿豆般的小眼睛正与她对视…… …… 隔壁。 算学讲解,还在继续。 但苏贤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脑袋中想的,全是如何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的事。 柳蕙香貌似是在听讲,但其实她的心思早就不知飘飞到了哪儿。 她喜欢苏贤,这一点毋庸置疑,而且喜欢中还带着对未来的规划,正是这一点,让她无比焦虑。 焦虑最终驱使着她主动出击,大晚上的对苏贤发出邀约…… 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她的极限。 所以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之事,她实在提不起勇气,只能默默等待,在煎熬中等待,祈求苏贤快点主动,尽早确定关系。 对苏贤来说,自然也是喜欢柳蕙香的。 她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丽,颜值即正义……若苏贤对她没有意思,今晚就不会爬墙过来。 反之,墙上那个洞口早前几天就会被他封死。 现在,环境有了,彼此的心意也明白了,就差最后一步—— 表白。 又尴尬的讲解了一会儿算学知识后,苏贤深吸一口气,忽然侧头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 同时抓住柳蕙香放在桌上的两手,紧紧握在手心。 他准备来个直接的表白。 也不等什么契机了,直接来硬的。 苏公子要开始了吗……柳蕙香芳心一紧,愣了片刻后本能的抽手。 “柳夫人。”苏贤压低了声音,两手握得更紧了,认真盯着她那双水眸说:“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我们在一起吧?” “苏公子……”柳蕙香再次尝试抽手。 她颔首面红耳赤,眼下这一幕她曾期盼了许久,可事到临头却又有些怯弱。 苏贤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一只大老鼠从天而降,落在桌面靠近柳蕙香的位置,毛茸茸的,脚趾的形状很恐怖。 女人大多都怕老鼠,柳蕙香也不例外。 “啊!” 她惊叫,心里非常害怕。 本能的想找个强有力的依靠。 于是乎,她惊叫着起身后,直接就扑进了苏贤的怀抱,两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拼命的挤压,渴求更多的安全感。 这一切自然而然,并不刻意,柳蕙香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因为她早就把自己当做是苏贤的女人,现在自己被惊吓,自然需要找苏贤来提供安全感,没有一丝一毫的心理障碍。 苏贤被这柔软的一幢撞得后退一步,嘴角不由咧起,顺势环住她那柳条儿般的腰肢,小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有我在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1 幽约 软玉温香撞满怀,苏贤感觉整个人都将羽化飞升。 眼中所见的是柳蕙香梳着简约发髻的青丝,她足足比苏贤矮了一个头,如今两人相拥,她的脑袋刚好卡在苏贤的下巴下面。 鼻中嗅的是一缕淡淡的幽香,那是体香、胭脂、熏香以及洗浴用品的混合香味儿,沁人心脾,令人毛孔舒张。 苏贤脖子上挂着她的双手,就像戴了一个大号的项链,贴合得紧紧实实,苏贤可以感受到她两手的力道。 至于整个前半身,所触无不柔软,尤其是胸前,苏贤第二次真切的感受到了柳蕙香的胸怀宽广。 苏贤喜欢胸怀宽广的女人。 不为别的,单单只是看着就令人心生饱满、充实的感觉,大约,这种充实感等同于“仓廪实”!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幸福感。 环住了柳蕙香柳条儿般腰肢的手,逐渐用力,往内按压,让两人间那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 两人彻底贴合,严丝合缝。 眼下这一幕,苏贤曾多次梦见过,如今梦境成真,让他脑袋中的多巴胺狂飙,这种感觉足以忘却一切烦恼。 对柳蕙香来说,得偿所愿的她差点幸福的晕死过去。 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就好像是在波涛汹涌的乱流中抓住了一根强有力的粗麻绳,她死死的抱着,用力的抱紧,生怕这根“粗麻绳”从手里掉落。 她将脑袋埋在苏贤的下巴下面,脖子凹陷进去的部分,正好够她的脑袋卡进去。 闭眼,呼吸的是苏贤身上特有的气味;偶尔睁眼看到的是苏贤不停蠕动的喉结;耳中听到的是苏贤那浑厚的嗓音,正说着“不要怕”、“有我在”等话…… 然后是腰肢,被有力的两手死死的箍着,那种微痛中又带着一点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微微眩晕,同时安全感爆棚! 她喜欢这样的拥抱。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这一刻,两人彼此慰藉,似乎永恒了。 忽一时,柳蕙香脑袋微微上仰,颤声道:“抱紧我。” 苏贤没有回应,默默加大两手的力道,死死将她那柔软的娇躯往自己挤压,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呼! 挤压太甚,柳蕙香呼吸愈加困难。 鲜艳的唇瓣不由轻轻咧开,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也越来越有劲儿。 但实际上,她头晕目眩,大半是被强烈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感染,小半则是因为呼吸困难。 “柳夫人,你真美!”苏贤轻声低语。 “再抱……紧一点……”柳蕙香犹觉现在拥抱的力度还不够,她要更多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苏贤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两手青筋直冒,用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这下,柳蕙香满意了,尽管呼吸更加困难,但这种感觉她却恋恋不舍,好想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做我的女人好吗?”苏贤忽然说。 “嗯。”柳蕙香费劲儿的点了点头,几不成声的小声说:“妾愿意……请公子……怜惜!” 轰! 苏贤脑袋好像被撞了一下,头昏昏的,驱使着抱紧了她腰肢的手差点向下探去。 不过很快苏贤清醒过来,这才刚确认了关系,委实太快了些,人家终究是古代女子,受不了的。 于是乎,苏贤便通过“再次加大力气抱紧她”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兴奋。 只不过如此一来,柳蕙香呼吸就更加困难了,鲜红唇瓣咧开之余,还娇喘个不停……这声儿差点让苏贤当场失去理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说点土味儿情话,加深一下感情,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糟了老鼠?小姐莫怕,奴婢来捉。” 话音一落,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 随后,他们的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犹如擂鼓,让紧紧相拥的新生情侣吓了个半死。 却原来是刚才,柳蕙香乍见大老鼠的那声惊叫,惊动了隔壁的张翠花,彼时张翠花正昏昏欲睡,还以为是做梦,并未立即翻身爬起。 可是后来,那只从天而降的大老鼠在房中到处乱窜,叽叽的叫个不停,还弄出了一些响动,这才彻底惊醒了隔壁的张翠花。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苏贤还搂着人家没有松开,只是没有那么紧了,低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俏脸,小声道:“快应付张姐。” 柳蕙香一张俏脸红得好似能滴血,苏贤松开她的腰肢后,很快便气息通畅,她快速平复心绪,压着嗓门提高了音量:“没事,那只老鼠已经消失不见了,明日再捉吧。” “可是小姐……”张翠花还在敲门。 “不妨事的,我这也准备收拾一下躺下了,你回房早点休息吧。” “……” 张翠花离开了。 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两人这才一起松了口气。 两人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收回,对视一眼,满面通红的柳蕙香“嘤”了一声,又将脑袋镶嵌进苏贤的下巴下面。 还不好意思呢……苏贤咧嘴,这次没有用那么大的力箍着她了,而是轻轻的搂着。 手掌在她那纤细的腰肢上打着圈儿,细细研磨,几次三番都差点向下探去,但每次都被他生生忍住…… 柳蕙香喜欢这种被抱住的感觉,苏贤也喜欢温香软玉扑满怀的爽感,于是乎,两人几乎片刻不曾分离。 就这样拥抱着小声聊着天…… 苏贤先说了许多肉麻情话,让怀中的玉人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又说了一些笑话来逗她,柳蕙香很不禁逗,趴在苏贤怀中可谓是花枝乱颤,整个娇躯都在乱抖。 抖得好,抖得妙啊……苏贤嘴角自上扬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原样。 夜深了。 街巷传来打更的声音,附近城墙上巡逻的喊叫声,也已经停止,静悄悄一片。 “柳夫人,我该回去了。”苏贤轻轻拍了拍。 柳蕙香扭头看了眼绣塌的方向,似乎自觉也不妥,于是低头沉默不语,只是两手默默的环紧了苏贤的脖子。 我也想睡你的床……苏贤摇头,轻轻拍着她说:“等明晚我再来看你,今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柳蕙香闻言沉思一会儿,然后说:“公子明晚一定要来啊,妾……等你。” “一定会来!” 两人叽叽喳喳,又约定了一个暗号,待一切妥当之后,苏贤才爬墙回到隔壁,踩着杨芷兰扶住的梯子稳稳落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2 兰陵公主 落地之后,苏贤笑着拍了怕手,看着杨芷兰问:“你没有爬上去偷听吧?” 杨芷兰别开了身去,只默默收拾木梯,也不说话。 她不回答,苏贤便当她默认了,再说,杨芷兰的话不多,就算偷听了也没所谓。 杨芷兰放好木梯回来,恰逢苏贤解下外套,随手抛在一旁的木制衣架上面,她路过衣架时不由停步,凑近鼻子闻了闻。 “怎么了?”苏贤问。 “有脂粉的香味儿。”杨芷兰平静的走过衣架,回到自己的地铺前,直挺挺躺下。 “……”苏贤没有说话,灭灯躺在床上后,才说:“等回头啊,我也给你置办一点胭脂水粉,再弄点头面首饰什么的。” “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 杨芷兰:“?” 苏贤笑道:“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对了,胭脂买回来后你记得要用,最好是走在哪里都有脂粉的香味儿。” 听了这话,杨芷兰算是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不过她真的不在意这些,于是不再接话,闭目开始睡觉。 …… 翌日。 河北道,深州,饶阳县。 深州与瀛州南部接壤,饶阳县,则与乐寿县和瀛州州城所在的河间县一衣带水。 换句话说就是,深州饶阳县这个地方,与瀛州州城和乐寿县都非常接近。 今日,饶阳县城净水泼街,黄土垫道,饶阳县令亲率衙门属官出城二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驾! 是的,兰陵公主一行自数日前莅临河北道地界的卫州之后,行了数日,终于来到深了州饶阳县,这个紧临瀛州乐寿县的地方。 很快,华丽的仪仗队入城,前来围观的百姓们夹道欢迎,现场非常热闹。 兰陵公主,是大梁女皇陛下的最小的女儿,名为“李幼卿”。 “兰陵公主”是她的封号,而且她这个公主,位同亲王。 据传言,兰陵公主非常美丽,雍容华贵,体丰硕,方额广颐,代表的是大梁王朝最顶尖的审美标准。 女皇陛下曾称赞她为“我朝第一美人儿”、“盛世风华”、“幼娘类我”…… 对这样一位美丽的公主,她的美名自然早已传遍全国。 想一睹芳容之人,犹如过江之鲫,单单一个神都城中,想做兰陵公主东床快婿的人就能排上数百里。 不过,兰陵公主身份无比尊贵,手上的权力也极大,能入她法眼的男子至今都未曾出现,所以她尚未婚配,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曾令部分人欣喜若狂,就算不能做公主驸马,但若能一睹芳容此生也无憾了。 然而,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绝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轿子里,极少接见地方官吏,自然让这部分人的愿望落空。 …… 饶阳县。 还算宽阔的大街上,一队又一队衣甲鲜明的将士或仆从走过,街旁人群围观,都被仪仗队的豪奢所震撼。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难得一见,不知此次能否一睹芳容?”人群中,有人问。 一位身着儒衫的读书人嗤笑道:“没见过世面!兰陵公主美则美矣,但更多的是身份赋予她的荣光。” “在下不才,曾在神都品玉见识过最美的花魁娘子,那才是真正的大美人儿……至于兰陵公主嘛,刨开身份,不一定就能美过品玉的花魁娘子。” “……” 读书人话音刚落,正巧兰陵公主的奢华十八抬大轿路过此处,车厢的侧帘,忽然被一截凝脂般的皓腕掀开,显出一张倾国倾城的玉颜…… “嘶!” 读书人猛吸一口气,两眼瞪得铜铃那么大,似乎见到了极度震惊的事物。 匆匆一瞥,马车的侧帘已经放下,那张祸国殃民的面容消失不见。 “美!太美了……” 身着儒衫的读书人握紧两拳,自顾自嘀咕:“兰陵公主,果然名不虚传,什么品玉的花魁,只配做公主的丫鬟……” “……” 不久后。 兰陵公主与一众随行的属官、仆从等,进驻饶阳县县衙。 因兰陵公主位同亲王,所以亲王府中的属官,诸如王傅、长史、司马、谘议、等等,公主府中也有。 此番随行而来的属官,占了府中一大半,这么多人济济一堂,早已将整个县衙大堂塞满。 饶阳县县令都没有落脚处,只能在四五丈开外的廊下伺候着。 县衙大堂上,兰陵公主高高端坐。 她的确如同传说中的那般,雍容华贵,贵气逼人,貌若天仙下凡,一般俗人都不敢睁眼看第二眼。 她梳着一个繁复而考究的牡丹头,高达七寸左右,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再辅以珍贵黏汁浸润,看起来光滑水润。 再加上满头珠翠,使之看起来恍若一座仙山,上面有各种瑰丽造型和奇景,当真美不胜收。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鬓”。 她面若银盆,肌肤嫩滑如脂,比一般的女子更丰腴一些,唇不点而红,眉目如画,腮若桃瓣,面比花轿,称得上是“花颜”。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段儿,比一般女子更为丰硕,但绝对不是胖,因为她的腰肢十分纤细! 其体态资质丰艳,有着杨贵妃的美。 然后是胸,惊人的隆起,加之神都风气开放,兰陵公主所穿的华丽宫裙更称得上是“酥胸半露”…… 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敢盯着她细细打量,除了身边的仆从、属官、女官之外,第一次见她的人必定屏气凝神,大气儿也不敢出。 生怕行差踏错,从而万劫不复。 因为她不是一般的公主,她手里握有重权,或者说是权倾朝野…… 县衙大堂中,众人站定后,兰陵公主亲口吩咐,派出府中众属官分赴周围各县,代她进行巡察。 安排已毕,兰陵公主看着一位身着深绿圆领官袍的人,叮嘱道:“周记室,你此去乐寿县代天巡察,务必铁面无私,公事公办,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环节!” “遵命!”周记室低头作揖。 “那乐寿县县令唐矩,本宫早有耳闻此人颇有才干,他又是唐家子弟,所以此番巡察便是一个检验的机会。” “若此人只是虚有其表,本宫必不心慈手软。” 她的声音明明非常悦耳动听,但在场众人心中却无不发寒。 一路走来,兰陵公主处理掉的大小官吏不在少数,她这番话可不是说来玩的。 “属下遵命!” 周记室不敢怠慢,躬身退下后,带着人马立即奔赴乐寿县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3 男女授受不清 周记室到达乐寿县县衙后,整个县衙上下都被折腾得够呛,可谓是鸡飞狗跳,一时间人人自危。 好在大半日下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并没有抓到任何马脚,哪怕一丁点。 眼见黄昏逼近,唐矩起身拜道:“周记室忙碌了一天,想必应该饿了,下官命人备了酒菜,请周记室移步。” 周记室起身,板着一张脸说:“也好,唐县令请带路。” 唐矩见此松了口气,他就怕这一丝不苟的周记室抨击他“只知道吃喝”。 实际上,唐矩、周记室,还有整个县衙上下的人,全都没有吃午饭,全都陪着周记室在这儿耗呢。 眼下终于可以饱餐一顿,衙门属官全都露出会心的笑容。 然而,起身的周记室又说:“等吃完了饭,晚上继续。” 晚上还来?有完没完啊……衙门属官们都深吸口气,敢怒不敢言。 …… 县城东南角。 角楼街。 苏贤提着打包好的饭菜,刚刚回到家门,耳中就听得街上传来阵阵马蹄之声,很是清脆。 他转头看去,原来又是唐淑静,带着一帮捕快正骑马飞奔而来。 “那个……世兄!”唐淑静在苏贤身旁勒停马儿,翻身下来,迈着大长腿跑近,林捕头等捕快也一大群的涌了上来。 “唐姑娘你这是作甚?来抓我的?”苏贤挑了挑眉。 “不是来抓你。”唐淑静显得有些急,不过也解释道:“我在搜捕山贼。” “山贼?”苏贤愣了一下,茫然道:“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吧,城墙命案已经结束,唐姑娘怎么还在抓捕山贼?” 唐淑静身后,林捕头缓缓点头,对苏贤的话深表认同,并说:“不错,苏公子所言甚是,这城中应该没有……” “住嘴!” 唐淑静喝止林捕头,握紧了小拳头说:“山贼的威胁由来已久,此次城墙命案虽然与他们无关,但本女神捕曾经发过誓,一定要将山贼一网打尽,彻底捣毁他们的贼窝!” “原来如此……那唐姑娘来此找本世兄是为何事?” 唐淑静愣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衙门来了个周记室,是兰陵公主派来巡察的‘天使’,爹爹宴请周记室,命我来请你赴宴。” 看来巡察之事一切顺利,不然世叔不会宴请周记室……兰陵公主已经行至隔壁深州之事,苏贤已经知晓,所以并不惊讶。 他看了看手上打包的饭菜,然后看着唐淑静说:“稍等一会儿,容我把东西放了。” “好。” 苏贤推门进屋,然后在唐淑静好奇的扫描视线中,将大门关上,再提着饭菜来到二楼书房。 “晚上我要去衙门赴宴,饭菜打包好了,你就自己吃吧。” 苏贤将饭菜放在书桌上,见盘着双腿坐在地上的杨芷兰轻轻点头后,他便下楼出门,骑乘唐淑静带来的马匹赶往县衙。 路上,唐淑静放慢速度,与苏贤并行,叮嘱道:“爹爹吩咐我叮嘱你,那周记室代替兰陵公主而来,身份万分敏感,你最好十分小心……” 苏贤听罢,反问道:“既然那个周记室如此危险,那世叔为什么还叫我去呢?” “我哪儿知道!” 唐淑静明眸一瞪,她其实有点抗拒这趟差事,因为打扰到她搜捕山贼的伟大事业了。 所以大有把气都撒在苏贤身上的意思:“爹爹既然叫你,你去就是了,废话这么多。” 苏贤眼珠一转,看着她说:“我其实知道一条山贼有关的线索!” 说完后,苏贤双腿一夹马腹,当先狂奔而去。 唐淑静好看的瓜子脸上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一边催动马儿追上,一边喊道:“什么线索?你知道什么线索!” 苏贤不回答,只顾往前狂奔。 唐淑静在后面气得跳脚,论武力,她远胜作为书生的苏贤,但论及骑术,苏贤在县学中也学过,不比唐淑静的骑术差多少。 所以她一时间竟追不上,这让她那张好看的瓜子脸微微扭曲。 “苏贤,你站住!” 唐淑静狂挥马鞭,那马儿吃痛,使出吃奶的劲儿。 片刻后,竟逐渐追上了一言不发狂奔而去的苏贤。 急于知道答案的唐淑静,忽然从马背上飞身而起,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整个人犹如大雁般直接落在了苏贤身后的马背上。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唐淑静已经拽住缰绳,轻轻一拉,马儿就停了下来。 “你知道什么线索?快告诉我。”唐淑静非常急切。 “又忘了该怎么称呼我了吧?”苏贤气定神闲。 “世兄!” 这次倒是叫得挺干脆,但是太生硬了……苏贤轻轻摇头,侧着头说:“温柔一点,像你姐姐那样,重新叫一遍。兴许你撒撒娇我就直接告诉了呢?” 温柔? 撒娇? 这对唐淑静来说,是多么陌生的词汇,她那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拽着苏贤的衣领说:“快说,快说!” “好好好,停手!男女授受不清,当街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苏贤说。 “这还差不多……你到底知道什么线索?” 苏贤整理了一下衣服,咧嘴笑道:“简单,你只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进行祈祷,说:‘求求老天爷,告诉我有关山贼的下落。’说不定啊,你就真能得到山贼的下落!” 啥? 唐淑静愣了很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被耍了。 “你……”她缓缓扬起一个巴掌。 “干什么?你还想打我不成?我可是你世兄!”苏贤根本不怕,反过来大声斥责她,最后还搬出唐矩…… 唐矩一出,唐淑静秒怂。 她冷哼一声回到自己的马背,扬鞭疾驰。 来到县衙门口后,苏贤从下马到进入县衙的过程中,她一句话也不说,并冷哼别头,看来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 苏贤偷笑不已,在胥吏的带领下直入后堂,宴席就在这里举办。 一顿饭下来,苏贤对周记室也有了几个深刻的印象—— 刻板,不苟言笑,就事论事,不套近乎,铁面无私,公事公办…… 真的难为世叔了,竟能在周记室的巡察下不漏出一丝马脚,厉害……苏贤走出县衙大门,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人来人往、脚步匆匆的衙门,感慨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4 张翠花:小姐有古怪! 角楼街。 夜幕降临之前,张翠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开门,她见柳蕙香已将饭菜摆上桌,坐在桌旁等她回来。 “小姐东西买回来了!” 张翠花关好门,将大小包裹放上桌之时,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笑道:“小姐今晚没有准备苏公子那一份了么?” “你……你闭嘴!”柳蕙香俏脸唰地通红,瞪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理她,素手轻杨将大小包裹一一拆开。 有新鲜的时令水果,有各色美味糕点,也有干果蜜饯,最后还有一小壶美酒。 她取来干净的盘子,将每一样都取出一半,放在桌上做菜。 剩下的水果糕点等,则重新打包好,她看似无意的解释道:“这些留着晚上核算账目之时再吃。” 张翠花不疑有他,反而还很高兴,笑道:“能吃是福,小姐就是太瘦了,是该多吃一点。” “我瘦吗?有人说我肉乎乎的呢!” 柳蕙香眼前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这句话出自苏贤之口。 当然,这句话还有下半段她没好意思说,说的是:“不过,全都长在了合适的位置。” 张翠花闻言愣了一下,面露思索的问:“谁说的?” “没……没有,我胡言乱语……”柳蕙香心里狠狠一凸,想她日常能见的人,就只有张翠花,但很明显此话并非出自张翠花之口。 “哦。”张翠花面色狐疑,但也没有多问。 饭后。 沐浴梳洗毕。 柳蕙香亲自提着大小包裹回到闺房,张翠花手捧一个脚盆跟随在后。 她将脚盆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一旁等候柳蕙香卸妆,按照往日的习惯,柳蕙香是先卸妆再洗脚。 “先洗脚吧,等算完了账目再卸妆。” 柳蕙香走到脚盆前的的小凳子前,提着裙摆坐下,撩起裙摆,脱掉绣花鞋,再解开长长的“足衣”。 两只玉雕般的玉足便展露人前,轻轻放入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中。 张翠花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一边给自家小姐按摩足部,一边笑道:“也好。” 洗完脚后,张翠花端着洗脚盆前脚刚出门,柳蕙香后脚就跟随而出,张翠花奇道:“小姐你这是作甚?” “到书房取文房四宝啊。” “哦。” 张翠花点了点头,径直去倒洗脚水。 今天晚上的小姐,处处透着古怪,但仔细一想,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柳蕙香收拾好文房四宝,从书房来到闺房后,顿见张翠花竟坐在房中的小圆桌旁,还看着她笑。 张翠花见自家小姐有些懵,不由笑道:“长夜漫漫,不如奴婢陪小姐一起吧,若出现大老鼠奴婢可以将之捉住,避免小姐受jg。” 翠花是好心,但怎么可以让她留下……柳蕙香面不改色,进屋却不关门。 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后,她说:“翠花你劳累了一整日,想必也该累了,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不用陪我的。” “不,奴婢不累,还是留下来陪小姐熬夜吧。”张翠花坚持。 柳蕙香的脸色忽然就黯然下来,侧过了身去,幽幽的说:“安静的夜晚,我只想一个人独处,不希望被打扰。” “小姐……”张翠花嘴巴张了张,但最后只得起身道:“好吧,不过小姐有事只需喊上一声即可,奴婢立即就能赶来。” “去吧。” “……”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这时,柳蕙香依旧保持着侧身黯然的表情。 待耳中听得外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后,她立即动若脱兔,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般,身子十分灵活的跑到房门前,以最快的速度关门,然后拉上门栓。 靠墙拍了拍伟岸的心口,她长舒一口气。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文房四宝和糕点、水果、酒水等摆好。 忙完这些,她又来到梳妆台前,精心补了个妆。 待一切停妥之后,她才回到桌前坐下,以手托腮,扭头呆呆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天花板。 …… 隔壁。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苏贤从衙门回来后,就指使杨芷兰去烧洗澡水。 杨芷兰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单对烧水这件事来说,除了第一次差点将房子点燃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问题。 苏贤只需一声令下,她就能烧出一锅滚烫的洗澡水。 沐浴完毕,束好头发,再换上一套今天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新买的儒衫,苏贤整个人都感神清气爽,精气神达到了巅峰。 卧房中,苏贤问手捧铜镜充当“镜架”的杨芷兰:“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更帅了?” 杨芷兰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一动,不经意间别开头去,然后以平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说:“是!” “那就好!”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手脚并用爬上靠在墙上的木梯,对杨芷兰吩咐道:“快来扶梯子。” 杨芷兰放下铜镜,默默上前,两手稳稳的搭在木梯上面。 苏贤一口气爬上房梁,为了不弄脏衣服,他已在房梁上和洞口处垫了干净的旧衣服,因此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梁上。 然后低头,看着依旧扶着梯子的杨芷兰说:“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杨芷兰默默转身。 苏贤这才满意,然后将脑袋探入洞口,往下一看,只见漆黑一片。 昨晚回来的时候,苏贤顺手将柳蕙香闺房的平棊盖上了,所以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苏贤也不急,只见他将手伸入洞口,在洞口旁的墙壁上轻轻扣了三下,沉闷的声音虽不甚响亮,但在这安静的夜晚用心听总能听见。 这便是昨晚苏贤和柳蕙香一起约定的暗号。 隔壁。 正以手托腮发呆的柳蕙香,听到沉闷的敲墙声响后,立即笑着跑到那堵墙的下面,用一根木杆将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亮苏贤的视线。 这便是柳蕙香回应的暗号,表示屋内没人,可以过来。 “成了!” 苏贤大喜,当即手脚并用往那个洞口里钻。 不过,他刚爬了一半,又将脑袋撤回,看着下面背对着自己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别偷听哦。” 不待杨芷兰回复,苏贤再次将脑袋钻入洞口,整个人都爬了过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5 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钻过洞口,踩着横梁,透过移开的平棊,苏贤已经看见等在下面的柳蕙香,正仰面痴痴的望着他,俏脸上的笑容都快堆不下了。 苏贤心里顿时火热一片,立即纵身跃下平棊,脚踩衣柜,然后踏着小木桌落在地面。 将要落地时,柳蕙香过来搀扶,小声说:“公子……你终于来了,妾等的好苦。” “我来了。”苏贤两手捧着她那张俏脸,手指轻轻抚过白嫩涓细的脸颊与光洁荧白的额头。 他嘴角扯起的弧度就像凝固了般,久久未曾消散。 苏贤微微低头,欣赏着柳蕙香那张仰面对着他的俏脸,可真是美啊! 她生有一张鹅蛋脸,五官秀美,肌肤白嫩涓细,吹弹可破,雪腻下巴略圆,鲜艳丰唇微启,琼鼻挺翘,再然后是那一双水眸…… 苏贤的目光接触到她那一双水眸之后,便再也挪不开,像是两块磁铁相遇般,被紧紧吸引。 两人对视,无限的情愫蓬勃而出,直至无法克制。 柳蕙香心情激动之下,主动投怀送抱,这次抱住了苏贤的腰。 苏贤心里一荡,也紧紧搂着她,低头附耳对她说着一些肉麻的悄悄话…… 良久之后,苏贤忽然开始解儒衫的纽扣。 柳蕙香见此,顿时心肝儿皆颤,心道莫非苏贤要……要那个了么? 这时,柳蕙香的头晕乎乎一团,心里拿不定主意是否拒绝。 然而,苏贤解开儒衫的纽扣后,便不再继续,而是用两手捏着儒衫的两襟,将柳蕙香整个身子都包裹其中。 一瞬间,她明白苏贤的用意了,心里暗道惭愧的同时,也默默配合苏贤的操作。 所以很快之后,她整个娇躯就被苏贤的儒衫囊括其中,他们同穿一件儒衫,紧紧贴合,犹如连成了一体。 尤其是那种“包裹感”,真的太温暖太舒心了,她真想变成一件衣服,然后每时每刻都被苏贤穿在身上…… 与此同时。 隔壁,房梁之上,杨芷兰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里莫名涌起一种难言的渴望…… 温存许久之后,苏贤低头看着藏在自己儒衫中、趴在自己胸膛上,宛若一只小猫咪般的柳蕙香,笑道:“我们该讲算学了。” “不……”柳蕙香自发撒娇,藏在苏贤的衣服中轻轻摇晃着娇躯,一张俏脸好似能滴血,“今天不讲算学好么?” “也行,那我们去桌边坐下吧。”苏贤说着,便将包裹了柳蕙香的衣襟揭开。 顿时,好似一股寒意迫近似的,她整个娇躯一颤,忙伸手将揭开的衣襟按回原位,仰面,一双水眸亮晶晶的说:“公子好冷……不要。” 苏贤不忍拒绝,盯着她那鲜艳的丰唇看了半晌,嘴角抽动一下,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两人就这样温存着,聊起了别的事。 比如学业,柳蕙香宛若化身为“贤妻”,开始督促苏贤好好学习、考取功名之事了。 “说得也是,我的大部分书卷都存在县学,我明天就去将它们全部取回,在家用功温习。”苏贤说。 实际上,返回县学取书之事,他老早就念叨了,但总是被各种事务拖累……明天,应该没有什么事,可以抽空去一趟县学。 又聊了一会儿后,苏贤又低头看着她那鲜艳的丰唇,斟酌半晌,说道:“柳夫人,我想吃……” “公子想吃什么?哦对了,妾今晚备下了糕点、水果和美酒呢,公子要吃么?” “不是,我想吃的不是那些。” “那是什么?”柳蕙香仰面,一双水眸笑意盈盈。 “我……我想吃你嘴上的胭脂。” 苏贤心想,他们都是情侣了,这要求不过分吧? 柳蕙香闭合的樱桃小口顿时微微咧开,低头缩肩,似是躲避,也不说话。 太突然了吗……苏贤挑了挑眉,应该是太突然了,昨天才确认关系,结果今天就想亲人家,的确有点快。 苏贤正准备将此事圆过去的时候,兀自低头埋在他衣服里的柳蕙香,忽然小声说:“太亮……太亮了。” 苏贤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赶忙松开她,将屋内的油灯全部吹灭。 顿时,屋内就黑漆麻黑一片,因为柳蕙香没有开窗,还将所有帷帐都放了下来…… 但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苏贤心想应该能看见她的身影……然而,吹灭油灯后回头一望,人呢? 苏贤心急如焚,走到方才的地方左看右看,哪里还有柳蕙香的倩影? “柳夫人?你在哪儿?”无奈,苏贤只能小声喊道。 “这儿……我在这儿。”一道弱弱的颤音传来。 听声辨位,急色的苏贤走到绣塌的侧边,那里有个屏风……一会儿后,他便牵着亦步亦趋、羞羞答答的柳蕙香从屏风后面走出。 借着微弱的光线,苏贤反身将之抱住,柳蕙香本能躲闪,但心里着急的苏贤用两手捧住了她那张俏脸。 这下她躲无可躲。 依稀的光线之下,只见柳蕙香一双水眸扑闪,泛起奇异的光芒。 她被捧住了脸后,自知再也不能躲避,于是只得认命般的颤声道:“公子……请怜惜。” 苏贤点了点头,酝酿好了情绪,然而正将一张脸缓缓逼近之际,柳蕙香一只凉滑的小手却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前进。 苏贤茫然。 黑暗中,柳蕙香一双水眸认真的盯着苏贤的眼,好一会儿后,才小声的问:“公子……你会娶我吗?” “我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苏贤认真的说。 这下柳蕙香再无顾虑,捂着苏贤嘴巴的小手撤回,轻轻闭上眼睛,一幅“引颈受戮”、“任君采撷”的模样。 作为成年人的她,自然明白,想要谈恋爱就必须做这样的付出,感情才能稳定。 而且,这种事她其实已经……在构思的剧情中演练过了无数遍…… 苏贤再无阻碍,终于得偿所愿,捧着柳蕙香的脑袋吻了个天昏地暗。 各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许久之后,柳蕙香感觉舌头和腮帮子都发麻了,这才轻轻的抗拒了一下。 苏贤随即结束这长长的初吻,点燃油灯,屋内明亮一片。 接下来,两人在圆桌前坐下,一边小声聊着,一边喝酒、吃糕点水果,偶尔研究一下算学问题,倒也十分惬意。 夜深了,苏贤恋恋不舍的挥手致意,然后爬墙回到隔壁的卧室。 在爬墙的过程中,苏贤忽然想起方才亲嘴完亮灯之后,柳蕙香的表情有时候很古怪,似是在憋笑,也似是得意。 当时苏贤并未注意,但现在想来,她的异常着实透着古怪……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6 唇印与大阴谋 爬过洞口,沿着木梯落地后,苏贤转身看着杨芷兰说:“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说完,苏贤错身走向床铺。 然而,他猛然发现杨芷兰看着他的那个眼神,有些古怪,虽然十分平静,但那一丝古怪被他敏锐的捕捉到了。 “你怎么了?” 苏贤退回原位,凝眉盯着杨芷兰。 杨芷兰还算耿直,默默拿起方才那枚铜镜,两手捧着举在苏贤眼前。 搞什么鬼……苏贤带着疑惑看向镜子。 然后……然后他立即挥袖挡着嘴唇和腮帮子,飞快跑出门,并说道:“我先去洗把脸。” 原来,苏贤嘴皮子上和腮帮子上满是唇印…… 一楼,厨房,苏贤一边打水洗脸,一边心道:“难怪,难怪柳夫人时不时就面色古怪,原来是因为这个。” “哈,竟然不告诉我,看我明天晚上怎么收拾你。” “……” 洗完脸回来,照过镜子后,苏贤这才彻底放心,唇印洗没了。 躺上床后,看着杨芷兰放铜镜的背影,他心中暗道:“还好,芷兰的话本就不多,若是被林川那家伙知道的话,没准儿明天满城皆知。” 噗! 吹灭油灯后,屋内暗了下来。 苏贤说了句“睡吧”,便闭目酝酿睡意。 仍旧在床边打地铺的杨芷兰,躺在被褥上也一动不动…… 不知过去了过久,苏贤迷迷糊糊间,忽见床边的地铺上一道身影笔直站起,然后一动不动的立在那里。 “怎么了?”苏贤瞬间睡意全消。 “嘘!”杨芷兰做禁声手势。 苏贤吞了口口水,一眨不眨盯着挺立宛若木桩的杨芷兰……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一会儿后,杨芷兰开口:“外面有人,但目标不是我们,我想出去瞧瞧。” “好!” 杨芷兰身轻如燕,一个健步跃上窗台,然后往外一跳,消失在黑夜之中。 大约半刻钟后,杨芷兰返回。 “什么情况?”苏贤没有点灯,杨芷兰的身影隐在黑暗中,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是内卫杀手,但不知是哪路人马。”杨芷兰说,不待苏贤问话她又接着说:“他们去了隔壁,像是一场密会。” “隔壁?柳夫人家?”苏贤从床上爬起。 “不是,是另外一边。” “哦。” 苏贤明白了,杨芷兰说的地方,就是苏贤杀了小领的那个地方,那是一所空置数年的屋子。 得益于柳蕙香的恶名,那所空屋子,成了各方势力暗中会面的绝佳地点。 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小领与杨芷兰,现在又是一伙不知来路的人,他们都选择了那里作为密会的地点。 “糟糕,洞口都被封死了啊,不能进行偷听了。”苏贤摇头。 “不,我爬上房梁的话,应该能听到一点,因为洞口的青砖有空隙,并未封死。”杨芷兰说。 “姑且一试吧。” 话毕,两人快速来到闲置的那间屋子,杨芷兰摸黑无声无息攀上房梁,将耳朵贴紧留有缝隙的青砖上,进行偷听。 苏贤则在下面等候。 大约一刻钟后。 杨芷兰从房梁上轻轻跃下,看着苏贤说:“他们离开了。他们所说之事十分古怪,我想跟踪看看去他们的去处。” “好,速去速回。”苏贤点头。 杨芷兰消失在黑夜之中后,苏贤回到卧房,躺上床继续睡觉。 可是他总感觉刚才的事非同寻常,说不定就是捅破天的大事……睡不着,苏贤干脆爬起来坐着,等杨芷兰回来后再问个清楚。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丝轻微响动。 苏贤扭头看去,看见一道树桩似的身影立在窗前,一动也不动。 “你回来了,没有受伤吧?”苏贤问。 “没有。”杨芷兰走回地铺上坐下,主动说道:“刚才我只听见了几个词,分别是‘河间驿馆’、‘木炭’、‘最后一批’!除此之外的话都没有听清。” 苏贤凝眉,反复咀嚼这三个关键词,然后问:“你刚才跟踪他们去了哪里?” 杨芷兰平静的声音中透着一点古怪,说道:“城西,数里开外的大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 “运河码头上,巡逻无数,我没有机会潜入丙四号仓库。”杨芷兰的声音微有失落,或许,她是觉得“任务没有完成”吧。 “无妨,这不怪你。” 苏贤安慰,然后将所有信息串联,得出一个结论:“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中存放的,应该是木炭,然后要运往河间驿馆,还是最后一批。” 乐寿县县城外的大运河,是前朝开凿,名为“京杭大运河”。 但随着前朝分崩离析,淮河以南的广袤区域,都被南陈占了去,所以大运河的南段已经失去漕运价值。 而北方的河段繁忙依旧。 通过城西的大运河码头,可以直达瀛州州城所在地的河间县,若畅通无阻的话,只需数个时辰便能抵达。 “可是这说不通啊。” 苏贤摇头,否定自己的结论,“若只是运输木炭去河间驿馆,直接运走就是了,木炭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他们深夜私下密会?” 杨芷兰一动不动坐在地铺上,也不说话。 苏贤很快便理出两条线索,道:“第一,他们口中的木炭应该不是木炭,是其他的东西,但只有在查探过丙四号仓库之后,才能真相大白。” “第二,就是目的地——河间驿馆,河间驿馆有什么特殊之处?”苏贤看着地铺上的杨芷兰问。 “河间驿馆,河间,是瀛州州城……”杨芷兰喃喃自语,而后说出一个让苏贤都吓一跳的名字:“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此事与兰陵公主有什么关系?”苏贤直接坐了起来。 “兰陵公主驾临瀛州之后,极有可能下榻在河间驿馆。”杨芷兰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波动的,听了让人信服。 “这……”苏贤脑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是了,是了,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若遇公侯府邸她便住公侯府邸,若当地没有的话,便住驿馆。” “而瀛州成中,恰好没有任何公侯府邸。那么也就是说,公主来到瀛州后一定会入住河间驿馆。” “……” 苏贤瞬间精神抖擞,抬头断定道:“这里面一定有阴谋!天大的阴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7 唐淑静:老天爷显灵了! 杨芷兰问:“公子想插手此事?” 苏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本就是为了有人勾结辽国之事而来。” “若她在瀛州出现意外,或者干脆死掉的话,辽国相当于大获全胜……那么,南下犯边、劫掠城池之事,就无可避免,说不定幽州、瀛州等地将会乱成一锅粥!” “动乱,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 杨芷兰听完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贤没再理会她,而是快速清理头绪,目前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很少,但都很关键。 安静一会儿后,苏贤开口说:“我们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中,查探一番,先搞清楚他们口中的‘木炭’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连夜去查,趁巡逻队休息换班之际应该能潜入仓库。”杨芷兰抬头说。 “不妥!他们阴谋对付的是兰陵公主,计划一定十分周密,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毕竟只有一个人,要是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好了。” 杨芷兰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 苏贤沉思一会儿,忽然笑道:“有了,明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丙四号仓库进行查探!” 杨芷兰呆呆的盯着他,但没问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今晚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都要起个大早,你也别宅在家了,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苏贤神秘兮兮的说。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虽然没有听明白“宅在家”是什么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的任务…… …… 翌日。 乐寿县县衙。 周记室像个铁人般,不知道疲倦,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将县衙上下的属官折腾得够呛,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淑静,虽然经常带着一帮捕快到处乱跑,但她在衙门中并未挂职,所以并未受到周记室的“拖累”。 林捕头等捕快们,算不得“衙门属官”,因为他们就不是官,所以也不用遭受周记室的揉虐。 但捕快们也不好受,因为他们遭了唐淑静的虐待! 昨天,护送苏贤进入县衙后,唐淑静就亲率他们全程搜捕山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直忙活到半夜才罢休。 然而,却一无所获,山贼的一根毛他们都没有捞到。 今早,唐淑静醒来后,紧锁着眉头梳洗,吃了早点,然后来到县衙后宅的大门前。 昨晚和捕快们约定在此处会面,然后继续全城搜捕山贼。 她这是彻底和山贼们杠上了…… “二小姐,您来了。”林捕头见唐淑静出来,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作揖拱手。 “二小姐!”其余捕快们也有声无气的作揖见礼。 唐淑静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一双明眸缓缓扫过一众捕快们,见他们这幅样子,她顿时怒火喷勃。 然后娇声斥道:“你等都没有吃早饭吗?这幅样子如何与山贼厮杀?” 林捕头陪着笑说:“不瞒二小姐,昨晚忙得太晚了,兄弟们回去后倒头就睡,今早醒来后来不及吃早点就赶了过来……” 听了这话,唐淑静那瓜子脸上的怒色稍霁,摆了摆手说:“罢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然后,她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林捕头说:“你先带兄弟们去填饱肚子吧,一刻钟后,还在此处会和。” 林捕头喜笑颜开,带着一群捕快吃早饭去了。 唐淑静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转身回府,直奔娘亲陈夫人的住处,准备讨要一点“经费”。 这些天来,捕快们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但若让她罢手,不再追查山贼,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搞点“经费”激励一下捕快们。 陈夫人很吝啬,但仅仅只针对丈夫唐矩。 对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她还是十分大方的。 唐淑静跑去撒了一会儿娇,骗陈夫人说要买胭脂,陈夫人一边说女儿长大了,一边“特批”给她三两银子。 喜滋滋的唐淑静,直奔后宅大门的路上,路过一座佛堂。 这佛堂是早前不知几任县令所修筑,平时只有陈夫人偶尔上一柱香。 所以佛堂中很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唐淑静看了眼佛堂,悠然停步,耳边忽然响起苏贤戏耍她的那句话,说什么求一求老天爷,说不定就能得山贼的线索…… 要不,试试?反正也没人注意……唐淑静犹豫一会儿,终于抬起大长腿迈入佛堂。 佛堂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还长了杂草。 她走到佛像前站定,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念道:“求求老天爷,让我得到山贼的线索。” 念完后,她睁眼发了一会儿楞,随即苦笑道:“看来我是真的魔怔了,竟然跑来求老天爷,我怎么会相信苏贤那家伙的胡言乱语呢……” 她摇头之余,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眼角余光却在长满了杂草的地上,发现一个小纸团! “哪儿来的小纸团?” 唐淑静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啊,可是这纸团……若是以前有人遗落在此,只怕早就打湿腐烂了吧…… 犹豫一会儿,她终究捡起小纸团,带着疑惑将之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城北香雪楼,有山贼出没……” …… 一刻钟后。 衙门后宅大门。 捕快们已经吃饱返回,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吱呀! 大门开启,唐淑静急匆匆的自门内跑出,面色很怪,急切中带着一点担忧。 林捕头咬了咬牙,迎上去说道:“二小姐,这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要不还是别搜捕了吧……” 其余捕快们,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林捕头和唐淑静,因为林捕头这句话是他们共同的心声,只不过推举他“谏言”罢了。 “我知道山贼的动向。”唐淑静并未发怒,而是拍着巴掌动员道:“香雪楼,山贼就藏在香雪楼,你等速速与我一起去抓捕山贼!” “二小姐……”林捕头一把拉住说完后就往前冲的唐淑静,“香雪楼我们查过了,没有藏匿山贼。” 唐淑静明眸一瞪,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怒道:“你们查的不算,本女神捕要亲自去查……难道你想偷懒?” 她一双明眸目光灼灼。 “不敢不敢。”林捕头连连摆手,最后蛋疼的说:“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8 春香河畔 话说唐淑静带着捕快们赶到香雪楼,经一番搜捕还真抓到三个山贼! 将山贼们五花大绑后,唐淑静傲然的瞥着林捕头,得意的说:“怎么样?你不是说搜捕过香雪楼么?本女神捕抓到的又是什么?” “二小姐厉害!二小姐真乃天下第一女神捕啊!”林捕头由衷夸赞,稍稍加了一点夸张的成分。 “哼!” 唐淑静傲然的转过了身去,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心道:“香雪楼果然藏有山贼,老天爷真的显灵了!苏贤那家伙……” 押解山贼们回到县衙后,唐淑静立即赶去县衙大堂,找唐矩邀功。 恰逢周记室也在场,得知唐淑静抓了三个山贼后,微笑着当众表扬她为“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唐淑静当真是欣喜若狂。 周记室是谁啊? 他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虽只有六品,但却比四品大官都还要威风,见官大两级! 他来到乐寿县后,全程板着一张脸,铁面无私,把唐矩等衙门众属官折腾得够呛。 然而,他却对唐淑静微笑了,还夸赞了她……唐淑静差点幸福得晕过去,更加坚定了“我果然是天下第一女神捕”的认知。 不过,唐淑静清楚的知道,她的“底气”究竟来自哪里。 离开县衙大堂后,她偷偷摸摸再次来到后宅佛堂,确定周围无人后,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念道: “求求老天爷,让我再次得到山贼的线索……” 祈祷良久,唐淑静睁眼,急切看向上一次发现小纸团的地方……嗯,没有! 她心里一慌,在草丛中到处翻找,终于在一丈开外的石块后面发现小纸团。 她颤抖着手将之展开,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的是:“城西大运河码头,丙四号仓库,有山贼藏匿的黄金、白银……” 山贼藏匿的黄金白银!天啦,要是我将之全部查抄,他们会夸死我的……唐淑静内心难以平静,手指都在打颤…… 与此同时,佛堂的屋顶之上。 一位女子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屋顶的瓦片,已与整个建筑融为一体。 这位女子目送唐淑静急切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后,面无表情的继续趴了一会儿。 待周围无人,她才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角楼街。 天刚蒙蒙亮,晨曦透窗而入,新的一天开始了。 苏贤一骨碌爬起来,正待叫醒睡在地铺上的杨芷兰,但他话还没出口,杨芷兰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站了起来。 “还记的我昨晚的话吧?今天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苏贤楞了一下后说。 “记得。” “……” 当下,苏贤便将具体任务交代清楚。 然后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一大串金黄灿灿的铜钱,塞给杨芷兰,说:“早饭你自己解决吧,钱不够了再找我要。” 杨芷兰点点头,收下银票和铜钱后转身跳窗出发了。 目送她离开后,苏贤打水洗漱。 今天要去县学取回书卷,他特意换了身新买的儒衫,打扮得俊朗风流之后,这才开门而出。 对了,苏贤还背了一个书生特有的装备——箱笼。 箱笼实际上是一个背篓,里面可以存放书籍、笔墨纸砚等,稍微豪华一些的箱笼,还带有“遮雨棚”的功能。 此去县学搬运书卷,书没有几本,但体积却很大,有箱笼就的话就很方便…… 清早的角楼街本该是冷清的。 但苏贤出门就遇到一队巡逻的民壮,腰间挎刀,手里握枪,背上还挂着弓箭,全副武装,排成一整齐的一列从街上走过。 兰陵公主将至,城中也加强了巡逻的力度……苏贤目送巡逻的民壮们走远后,心里忽然想起昨晚的推断—— 一个巨大的阴谋,似乎正笼罩在兰陵公主的头上。 若兰陵公主有恙,只怕整个河北道都将乱成一锅粥…… 罢了,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先填饱肚子再说……苏贤摇了摇头,买了蒸饼,到粥铺喝了两碗稠粥。 吃饱后,雇车直奔县学而去。 乐寿县的县学,在城北“春香河”河畔。 春香河自西城门流入,弯弯曲曲流向西北城墙,那里有个专用的涵洞,专供春香河水流出。 县学,就坐落在春香河的上游,离西城门比较近。 紧挨着县学的春香河下游,则是乐寿县城中唯一的“娱乐区”,青楼、妓馆、勾栏、赌坊、酒楼等等,这里应有尽有。 苏贤赶到县学之时,日头已经高升。 因他半路去了趟县衙,尝试寻找唐淑静,以便打探计划进展的情况。 等了很久,得知唐淑静带着捕快们急匆匆出发去了城北的方向后,苏贤心中暗道:“妥了”。 经此耽搁,赶到县学时已经是巳时末,上午十点钟左右。 他从马车上下来,望着那座古老的门楼,以及朱漆大门上悬挂的“乐寿县学”匾额,一种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这就是县学。 想当初老苏为了送他进入县学求学,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 他们一家三口自脱离家族后,刚开始过得还不错。 但为了苏贤能入读县学,为了他能通过科举考中进士光耀门楣,老苏耗费无数钱财,直接导致他们家家道中落。 而今,县学依旧在。 但老苏和老娘却都已经去世,不在人间…… 望着县学那高大的门楼,苏贤感慨良久。 然后举步跨入县学大门。 走进后,苏贤明显感觉县学中多了许多人。 不是身着儒衫的学子,实际上乐寿县学中的学子也才二十五人。 多出来的这些人,大多都是仕宦乡绅或者名仕之类,普遍四五十岁,在县学中走来走去…… 奇怪,今天县学中怎么这般热闹?发生什么事了么……苏贤心里带着疑惑,背着箱笼走向以前居住的“学舍”。 县学实行封闭管理,只有旬假学子们才能去到外面,所以需要住宿,学舍就相当于“学生宿舍”。 来到学舍外面,好巧不巧,恰逢同窗兼好友林川迎面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小书童。 “苏兄!” “林兄!” 林川哈哈大笑,上前拉着苏贤的手,大声的说:“林兄怎么来县学了?你不是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么?” “回来取书。” 苏贤暗中咧了咧嘴,轻轻甩开林川拉扯的手。 林川这个人虽然豪爽仗义,但他这副相貌……委实像个小白脸,而且喜欢拉拉扯扯,勾肩搭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89 世家嫡女 两人一起回到学舍。 苏贤开始收拾书卷,整理好之后装进箱笼。 林川则呈“大”字型躺在他的床上,双手抱头,两腿不停乱抖,感叹道:“苏兄,你不在县学的日子,我真的好想你啊!” “我看你想的是青楼中的娘子们吧!” 苏贤加快了收拾书卷的速度。 以前,在县学中他和林川朝夕相处,还不觉得什么。 但现在林川这样的言行,让他有些受不了……两个大男人之间有什么好想的? “不不不!” 林川翻身爬起,又白又英俊的脸上,一双眼睛十分认真,“苏兄不在县学,我都找不到人说话,实在太无聊了!” 听了这话,苏贤放慢收拾书卷的速度。 林川这话的确没有说错,他在县学中还真只有苏贤一个朋友。 读书,没人愿意和他们坐在一起;学舍,也没人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 他们两个在县学中就是彻彻底底的孤独生! “还有半个月,我就回来了。”苏贤最后说。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林川鬼鬼祟祟从床上爬起,见房门紧闭,便小声问道:“对了苏兄,上次那事儿你得手了么?” “什么?”苏贤没听明白。 “就是那件事儿啊!”林川挤眉弄眼,连比带划,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你懂得”的笑容。 但是苏贤真的没有搞懂,一脸茫然。 “就是苏兄你用迷魂香偷俏寡妇的那件事啊!成了没?”林川只得明言。 “偷……”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看着林川半晌无言,他竟然还记得此事。 “怎么样,成功了吗?兄弟我给你准备了一些春画儿,非常带劲儿,等回头我送给你。”林川咧嘴笑个不停。 “不不不,那个……迷魂香后来被我搞丢了,这事儿算是告吹……”苏贤否认。 “啥?” 林川比谁都震惊,然后恨铁不成钢的说:“你没有偷到手?” 苏贤嘴角再次狠狠一扯,很想把林川的大嘴巴堵住。 什么偷偷偷的多难听啊…… 林川摇头之余,说道:“等回头我再送你一些迷魂香……对了,我知道一种更猛的,带催效果,包管你试了一次后还想试第二次。” “……” 撒了一个谎之后,果然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苏贤默默收拾着书卷,听林川叨咕一通,最后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迷魂香什么的,拿到手不去用它就是了。 最主要的一点,这样能堵住林川那张臭嘴。 这个话题结束后,不待林川开口,苏贤抢先一步问:“对了,我刚才走进县学时,发现多了许多外人,这是怎么回事?” “哦,今日县学中来了一位经学大家,从神都来的,被经学博士请来讲经,很多人都来听讲。”林川解释道。 “原来如此。” “对了苏兄,不仅仕宦乡绅们来听讲经,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也结伴而来,不过用帘子隔开了,看不见她们的容貌。” 林川摇头,表示遗憾。 当今的大梁王朝风气开放,对闺中女子也没有后世那么多的束缚。 虽未出,但结伴跑去县学中听经学大家讲经,是被允许的,因为当今女皇陛下曾特旨,不定期开办女子科举,允许女子读书…… 不得不说,女皇当国,很多规矩和风俗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苏贤沉思之际,林川又说:“县令家的大小姐唐淑婉,今天也来到了县学。诶,那等世家嫡女,生平难得一见,今次好不容易来到了县学,却被一道可恶的帘子隔开。” “唐淑婉也来到了县学?” 苏贤惊讶,不由想起数日前从唐淑静那儿听来的话,貌似这位世家嫡女,正被刘子匀那无耻之徒纠缠? 林川发现了华点,指着苏贤笑道:“哈哈哈苏兄,你是不是也对唐淑婉感兴趣?”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还没搭话,林川便泄气的说:“兄弟,甭想了,人家是世家嫡女,我们都是庶支,身份配不上,兄弟我是想都不敢往那方面去想啊!” “刘子匀有纠缠唐淑婉吗?”苏贤正色道。 “有啊!” 林川顿时愤恨不平,道:“我刚才还看见刘子匀带着一帮狗腿们赶去了县学大门,说是要护送唐淑婉回县衙呢!” 听了这话,苏贤眉头缓缓挤在一起。 这种堵门的手段真的是下作。 林川接着说:“刘子匀那无耻之徒,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别看唐淑婉之父只是一个小小七品县令,但人家的身份是唐家的嫡系,唐淑婉可是唐家正儿八经的嫡女!” “那刘子匀,泥腿子一个,仗着他爹是瀛州刺史,便无法无天,不将我等世家子弟放在眼里。” “是,我们世家大族的确式微了,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刺史就能搓圆捏扁的……刘子匀真的是欺人太甚!” “我林家并不比唐家差,但是兄弟,我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来,因为她是嫡女,只能配给嫡子,而我……是庶支……” “还有,早前兄弟我就有所耳闻,唐淑婉眼光高着呢,对一般才学之士都不看在眼里……可是现在,她却被刘子匀那种泥腿子纠缠。” “同为世家子弟,我这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 林川发泄完后,苏贤也整理好了书卷,将箱笼背在背上,准备离开。 林川狠狠锤了床铺一拳,立即跟上,道:“苏兄等等我。” “你要送我?” “今天放旬假啊,我也要离开县学,待会儿去品玉快活快活……对了苏兄你要不要去,我请客。”林川笑道。 苏贤摇头拒绝,待会儿他还要去城西码头查探丙四号仓库呢,哪有这种闲心。 两人结伴走向县学大门,人还未至,就见大门外聚集了一群身穿白色儒衫的学子。 带头那人,面色黝黑,眉目可憎,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小细缝,此人正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真是晦气!” 林川骂道,尽管早就知道会在县学门口遇到刘子匀。 苏贤对刘子匀的观感也不好,但也不怕,两人慢悠悠走出县学大门,与刘子匀和他的狗腿们打了个照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0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大小姐与刘公子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世上仅此一对呢!”县学大门外,身着儒衫的狗腿们恭维道。 “是啊,刘公子乃瀛州刺史独子,身份尊贵。而唐家大小姐乃唐家嫡女,身份同样尊贵……” “刘公子,何时去县衙提亲啊?” “我们都等着吃刘公子的喜酒呢,哈哈哈……” “……” 狗腿们的恭维声连绵不断,越说越难听,越来越放肆。 但刘子匀却听得眉开眼笑,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飘飘然,两眼眯成了两条小细缝。 苏贤和林川并肩走出县学大门。 耳中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林川两拳不由紧握。 唐淑婉是世家嫡女,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 然而,刘子匀那一帮狗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对他心中女神的侮辱…… 但林川还是忍下来了。 对面,意气风发的刘子匀,瞥了眼林川,视线掠过苏贤,也没有找林川的茬,当做没看见。 从很早以前开始,林川和刘子匀就不对付。 数日前,品玉,在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宴上,刘子匀志在必得的诗魁,竟被林川一声不吭的夺了去…… 事后,回到县学,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一度闹得很大。 但最终在经学博士的调解下平息了此事,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 这便是林川心中女神受辱但他忍了下来,同时也是刘子匀没有恶意找林川的茬的根本原因。 但—— 林川忍了,并不代表苏贤也忍了。 往大了说,苏贤也曾是世家一员。往小了说,苏贤喊唐淑婉一声“贤妹”。 无论大小,苏贤都有发怒的理由。 紧握拳头默默往前走的林川,猛然发现身边的好兄弟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朝刘子匀及其狗腿,与之对峙。 “苏兄?” 林川愣了一下,果断转身和苏贤并肩而立。 对面的刘子匀面色一变,两只小眼睛发出审视的光芒,略过林川,落在了苏贤的身上。 狗腿子们也纷纷停止恭维,面色各异。 “你叫苏贤是吧?”刘子匀开口,冷眼一瞥,他以前主要是和林川起冲突,对林川唯一的好友苏贤,倒是了解的不多。 “没错。”苏贤答道。 刘子匀面露玩味儿的笑容,看着林川说:“你这是何故,要和我作对?” 林川正要开口,却被苏贤伸手阻止,只听苏贤说:“我在此等候唐姑娘,然后护送她回府!” 苏贤的声音不大,也不霸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没听错吧? 苏贤竟然要和刘子匀枪女人! 林川愣了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给苏贤点了一百个赞,心道:“行啊兄弟,比我有出息,竟然敢打唐淑婉的主意,啧啧!” 刘子匀一脸错愕,淘了淘耳朵,视线在林川和苏贤脸上来回扫视。 狗腿子们先是齐齐怔住,犹如泥雕,而后拍掌捶腿的大笑,嘲笑道: “就你?就你这穷酸样也想和刘公子枪女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姑娘多么高贵啊,人家可是世家的嫡女,只有刘公子才能匹配,你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 “你这贱种,也配得上人家唐姑娘?人家唐姑娘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没有自知之明!” “……” “苏贤?就是弄出臭豆腐的那个人?”刘子匀忽然问。 “对,就是他!” “不仅如此,他还和一个寡妇合作,啧啧,那豆腐西施虽然恶名缠身,但也耐不住有人往上凑……” “身为读书人,却跑去做什么臭豆腐,丢人,丢我等读书人的脸!” “刘公子娶身份高贵的世家嫡女,而你只能和恶名缠身的寡妇勾勾搭搭,呵呵,高下立判呢。” “……” 苏贤脸色铁青,反驳道:“柳夫人是清白的,不容你等污言秽语。” 身旁的林川听了这话,两眼猛地一亮,心道:“嘿,还骗我说搞丢了迷魂香,只怕早就和那俏寡妇搞到一块儿去了吧……” 对面的狗腿们更来劲儿了,污言秽语随手拈来,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读书人。 苏贤兀自巍然不动,反倒是林川气急,跳起来和他们对骂,县学门口这里顿时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 刘子匀心里十分生气,若是林川跳出来和他抢女人,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林川身后有林家做倚靠。 但苏贤有什么?就敢和他抢女人? 所以,刘子匀虽然很生气,但也并未立即解决这个麻烦。 当务之急,是将唐淑婉接到再说…… 周围聚集的吃瓜群众们,很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饶有趣味的问:“诶你们说,唐大小姐究竟会被谁接走?” “这还用问,自然是刘公子啊!”有人回应。 “我也觉得,刘公子可是使君的独子,身份尊贵。至于这位……叫啥名?苏贤是吧,咦,苏贤不是鼓捣出臭豆腐的人么?” “臭豆腐?在刘公子面前屁都不是,等着瞧吧,唐大小姐出来后一定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 “……” 县学大门口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吵闹声、热议声连成一片,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这时,有人发了一声喊:“唐姑娘出来了!” 话音一落,嘈杂声立时停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扭头,齐刷刷看向县学大门内的那群闺中小姐。 她们结伴而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以唐淑婉为首。 众女发现县学门外的异样后,停止叽叽喳喳,低头快步走出,同时心里十分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围观呢? 唐淑婉走出县学大门,一抬头便看见刘子匀笑呵呵的快步迎了上来。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笑容,两只小眼睛咪成一条线。 他突兀的停在唐淑婉身前三尺处站定,阻挡了众美的去路。 然后作揖朗声道:“唐姑娘,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不知是否有幸护送姑娘回府?” 他还算客气。 因为他不得不客气。 唐淑婉可不是一般的民女,她是唐家的嫡女! 刘子匀虽然纠缠她,但不敢太过,更不敢乱来。 唐淑婉被拦住后,颓然叹口气,秀眉隆起,心头涌起阵阵恶心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诚然,刘子匀不敢乱来,但也赶不走,这就让人头痛了。 叹完一口气,唐淑婉忽然抬眸,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身着儒衫的俊朗身影。 她愣了一下,面上的难受与恶心等表情,被“欣喜”所填满。 然后两手提着裙摆,绕过拦路的刘子匀,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小跑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1 林川:女神主动奔向了苏兄! 唐淑婉要去哪儿? 在场众人心头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刘子匀保持作揖的姿势,凝眉回头,目光追随着拎着裙摆小跑而去的那道倩影。 狗腿子们、莺莺燕燕们,还有县学大门外街道上的吃瓜群众们,也全都盯着小跑中的唐淑婉。 她俨然已是唯一的焦点。 一脸错愕的刘子匀转过身来,沿着唐淑婉小跑的轨迹看去,结果发现,苏贤和林川两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中。 唐淑婉竟然主动奔向苏贤? 她竟然绕过上前作揖见礼的刘子匀,然后拎着裙摆迈着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 有此发现后,刘子匀一张黝黑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两只小眼咪成两条小细缝,面目如刻。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目瞪口呆,惊掉一地下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同时在心里暗呼不应该啊! 这不可能啊! 唐淑婉是如此的高贵,世家嫡女呢,放着刺史之子不要,竟然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的小书生? 除了狗腿子们之外,莺莺燕燕们、吃瓜群众们,也是一副目瞪口呆、下巴惊掉的表情,完全没预料到竟是这般结果。 吃瓜群众中,刚才断言唐淑婉会被刘子匀接走的那个人,一脸错愕的喃喃道:“这不可能,难道我猜错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刘公子乃刺史独子,在瀛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比他尊贵?至于这位苏贤嘛……虽然长得好看一些,但除此之外哪一点能比得上刘公子?” “但结果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刘公子身份尊贵,还主动上前作揖见礼呢,结果唐大小姐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且,她还迈着急切的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先前我等还以为,唐大小姐出来后,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唐大小姐没有看刘公子一眼,然后主动奔向苏贤……” “……” 吃瓜群众们低声议论正酣,众人身后,宽阔的大街上,一辆华美的马车旁,有两个青衣小厮高声喊道: “大小姐,这里,这里,小的们在这里!” 这声音太突兀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去,有眼尖之人激动的喊道:“那是明府的家仆,那辆马车是唐大小姐的马车!”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唐大小姐奔向的是那辆马车,并非苏贤! 脸色冰冷的刘子匀,稍稍抬头,视线掠过苏贤和林川,果然在他们身后的大街上看到了那辆马车。 原来是这样……刘子匀面色稍缓,暗中松了口气。 此番虽然没有达到护送唐淑婉回府的目的,但总好过“唐淑婉主动奔向苏贤”的结果吧。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都拍了拍心口,舒气声此起彼伏。 好险!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这样的:“我就说嘛,唐大小姐身份尊贵,身为世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呢?原来是我们误会唐大小姐了。” 另外一边,吃瓜群众中,有人激动的喊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哈哈哈哈……原来唐大小姐主动奔向的是自己的马车,不是苏贤,哈哈哈,我没有猜错!” “……” 其余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之余,都保持了安静,因为反转来得太快,他们怕被打脸。 果然—— 那位吃瓜群众激动的大笑声,忽然之间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的鸭脖。 刘子匀稍稍缓和的面色,瞬间重归冰冷,两眼一咪,小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轻拍心口的手同时顿住,笑容也僵硬,呆呆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宛若泥塑木雕。 其余吃瓜群众们,再次面面相觑之余,嘴角不由狠狠一扯……辛亏刚才没有得意,不然又要被啪啪打脸。 原来,“奔向马车的”唐淑婉,竟然停在了苏贤的身前! 这还不止,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敛衽屈膝对苏贤行了个万福礼,口中柔柔的喊道:“见过世兄!” 坑爹啊! 搞了半天,唐淑婉还真是奔向苏贤的。 并且还主动见礼,主动开口说:“见过世兄”! 反观唐淑婉是如何对待刘子匀的呢? 看都没有看一眼! 更不用说回礼和开口说话了…… 总之,苏贤和刘子匀在唐淑婉心中的地位,高下立判,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而且,还是一种在众人看来严重“错位”的方式,唐大小姐本该如此对待刘子匀的。 苏贤身边的林川,同样也是一脸错愕。 他眼中的嫡女、高不可攀的女神,竟然真的主动奔向苏兄? 要知道,苏贤以前不过也只是庶子罢了,而且现在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从这方面来看,林川比苏贤强了不少。 心里五味杂陈的林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贤已经作揖还礼,笑道:“贤妹有礼了。” 贤妹!? 林川眼珠子一瞪,心里羡慕坏了,他也想拥有一个嫡女、美貌、温婉的贤妹。 “上次蒙世兄相助,家父才能保住官位,此恩未及面谢,小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还望世兄莫要怪罪才是。” 唐淑婉轻声细语的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沐春风,她的形象温婉而和顺,与她交流着实是一件美妙的事。 一旁,林川心生疑窦,自上次旬假结束后回到县学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貌似苏兄和心目中的女神有了一些交集。 林川心里不由展开联想…… 苏贤早已忘了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看着唐淑婉不自觉露出笑容,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嗯,多谢世兄。” “……” 两人并肩来到大街上,停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苏贤笑道:“贤妹请先上车吧。” 唐淑婉低头“嗯”了一声,偷看苏贤一眼,然后踩着凳子上车。 见马车的帘子放下后,苏贤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脸色微变。 护送人家回府? 怎么护送,跑步护送吗? 来县学时,雇的马车已经结算了银两,他原本是打算重新雇车直接赶到城西码头的,可是现在,唐淑婉的马车出发在即,不容他再去雇车。 此时,尚处木雕泥塑状态中的狗腿子们,发现了苏贤的窘境,不由拍着巴掌上前说道:“苏贤,你两手空空,我看你怎么护送!” “看你这幅样子,就不像是有马车的人,即便有,也是从车马行雇来的吧?哈哈哈……” “……” 这时,林川挺直了腰板上前,与苏贤并肩而立,遥手一指,并朗声道:“谁说苏兄没有马车,那边不就是么!”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有眼尖的人认出那是林川的马车,看其奢华程度,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 林川笑道:“这辆马车以前是我的,但从现在开始,今后就归苏兄所有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2 唐淑静:我是工具人! “驾!” 车夫扬鞭,车轮滚滚,两辆豪华的马车相继驶去。 前面那辆是林川的……哦不对,是苏贤的马车,后面那辆则是唐淑婉的马车。 终究,还是苏贤胜利,获得了护送唐淑婉回府的机会。 街旁,林川目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面色古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口中喃喃道: “……苏兄,还是你厉害啊,竟能撩动唐大小姐的芳心……而兄弟我,就只能与青楼中的粉头们厮混……” 这时,两位书童走来,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小的去雇辆车吧?” 林川回神,望了眼大街对面的春香河,道:“不坐车了,我们坐船,直接坐船去品玉,顺便欣赏沿岸风光!” “……” 林川带着两个小书童坐船顺流而下了。 县学大门口这里,刘子匀脸色铁青,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大踏步离开。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立即跟上,一边走一边口吐芬芳。 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都被各家派来的马车接走。 至于吃瓜群众们,聚在县学门口闲扯了一阵,见没有热闹可看之后,也纷纷散去。 …… 话说苏贤护送唐淑婉回到县衙,两人下车,简单聊了两句后,唐淑婉才慢悠悠回府。 她欲言又止,本想邀请苏贤入府做客,但实在抹不开脸面开口…… 待那道倩影消失在县衙后宅的大门之中后,苏贤收回视线,看了看林川那辆豪华马车,对车夫说: “送我去城西大运河码头。” “好嘞!” 苏贤刚准备上车,忽见县衙隔壁的街巷中冲出一大群人,都骑着马,行色匆匆。 为首一人是个女子,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正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是一水身着绣了金线青色捕快服的捕快,以林捕头为首,手握缰绳紧紧跟随在后。 真巧啊……苏贤立即挥手喊道:“唐姑娘留步!” “谁在叫本女神捕?” 唐淑静回头一看,原来是苏贤,她秀眉一蹙之余,也将马儿勒停,然后催马来到苏贤身边,喊道:“苏……世兄。” “唐姑娘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哪?捉山贼么?”苏贤笑问。 “你……世兄来此何事?诶罢了罢了,世兄要见爹爹就敲门吧,我还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 说着,唐淑静调转马头就走。 苏贤慢悠悠的说:“我想去一趟城西大运河码头!” 唐淑静重新将马头调回来,一脸惊愕的问:“你也要去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对呀。诶等等,唐姑娘莫非也要去那里?还真是巧,哈哈,不如我与你们同行吧,你们人多,又都是捕快,更安全呢。” 唐淑静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斟酌一会儿,拒绝道:“不妥,我们是去抓捕山贼的,带着你多有不便。” “我不会拖累你们。” “不行,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唐淑静再次调转马头,扬鞭欲抽马腹。 苏贤也再次挥手,大声喊道:“唐姑娘还记得我前两天给你说过的话吧?比如求一求老天爷之类。” 听了这话,唐淑静浑身顿时僵住。 高高扬起的马鞭也抽不下去了,回身盯着苏贤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你……世兄跟着去也可以,但千万不可乱走乱动,我可不想抓捕山贼的时候还要腾出手来救你。” “这是自然……” 苏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淑静已经调转马头继续出发了。 这小妞……苏贤赶紧上车,吩咐车夫跟上捕快们。 一路往西颠簸出了城,沿着还算宽阔整齐的官道行了数里,几十骑和一辆马车终于来到目的地—— 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苏贤下车,叮嘱车夫等在原地后,厚着脸皮混入捕快之中,一起闯入码头。 没错,真就是闯入。 因为管理码头业务的官吏,不归乐寿县县衙管辖,所以不给唐淑静面子,竟不让捕快们踏入码头一步。 唐淑静当即大怒,以“理”服人,将码头上的官吏和守卫全都教训一遍后,捕快们和苏贤终于进入码头的仓库范围。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苏贤,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唐淑静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干啊,动作干净利落,码头上的数十守卫竟不敌她一人…… 通过这件事,让苏贤对唐淑静的武力值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这个唐淑静,果然是个暴力妞、女暴龙啊,以后是不是要对她好一点? 苏贤心里这样想着。 心里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已经来到“丙四”号仓库。 就是这里了……苏贤瞬间回神,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锁!”唐淑静对管理仓库的胥吏喝道。 “哎哟唐捕头,这仓库里面只有寻常的木炭,没有藏匿山贼啊。”鼻青脸肿的胥吏手里提着一串钥匙,长长的钥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既然是寻常木炭,那就开门啊,你害怕本女神捕枪你的木炭不成?开锁!”唐淑静瞪眼。 马上就能查抄山贼藏匿的黄金和白银了……唐淑静表面严肃且发怒,但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甚至已在畅想,查抄出大批金银后,被爹爹和周记室猛夸的画面…… 混在捕快群中的苏贤,注意到了唐淑静悄悄扯起的嘴角……然后他的嘴角也缓缓扯起。 这傻妞,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苏贤心里顿时涌出强烈的优越感,等着看她失望发怒的那一幕。 鼻青脸肿的胥吏,无奈之下只得挑出一把铜钥匙,插入铜锁,然后推开仓库大门。 唐淑静带着捕快们鱼贯而入。 苏贤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仓库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的样子,砖石结构,比较高,墙壁上刷了白灰,但大部分墙面都已被染黑,看起来有些脏乱差。 仓库正中间,整齐码放着数百只箩筐,里面全都装着乌漆嘛黑的长条状物体。 兴致勃勃的唐淑静,亲自拿起一个长条状物体,仔细研究后说:“这是木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3 苏贤:我有一双发光鞋 “是啊,小人不是早就说过了么,这仓库里只有木炭,并未藏匿任何山贼。”鼻青脸肿的胥吏抱怨道。 唐淑静丢下木炭,拍了拍小手,对捕快们吩咐道:“来人,将码起来的箩筐全部搬下来,本女神捕要一筐一筐的查!” 鼻青脸肿的胥吏想阻拦,但被唐淑静一把推开。 于是十分顺利的,整齐码在一起的箩筐就被搬了下来。 唐淑静干劲儿十足,亲自上阵,一箩筐一箩筐的查,意图从木炭下面找到藏匿的黄金和白银。 苏贤在仓库中四下游走,同时盯着干劲儿十足的唐淑静。 若果真找到不一般的东西,这妞儿一定会大叫出声的。 嘿,我真是一个人才,让这女暴龙来帮我干活儿……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淑静将仓库中大半的箩筐逐个翻查了一遍,愣是没有找到一两银子或者金子,全都是木炭! 她有点气馁,但没有放弃。 只是她在烦躁之下,竟然用摸了无数木炭的手,去抓……抓脸…… 还有她那一身白色的衣裙,也被木炭弄得黑乎乎的,看起来狼狈极了。 苏贤审视自身,头、脸、儒衫都挺干净,就只有鞋子弄脏了一些。 因这仓库似乎是存储木炭专用,经年累月下来,地上积累了厚厚一层“木炭粉”,只要在仓库中走动,鞋子就能沾染。 苏贤跺了跺脚,并没有理会。 很快,时值中午,日头当空,丙四号仓库中,唐淑静亲自检查完了最后一箩筐木炭。 结果毫无意外,这一箩筐也全是木炭…… 唐淑静不信邪,又带着捕快们详细检查了整座仓库,期待发现暗门或者地洞什么的。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捕快们一无所获。 这时,鼻青脸肿的仓库胥吏笑了笑,对唐淑静失望的脸色十分满意,摇晃了一下手里那串铜钥匙,笑道: “唐捕头,午时已过,大家也都饿了吧,要不留下来吃顿便饭再走?” “不用了!” 唐淑静那张精致的瓜子脸挂不住,气呼呼挥手,招呼了捕快们直接离开仓库,快步回到码头外寄存马匹的地方。 然后他们翻身上马,直接纵马就走了。 “你们……等等……”苏贤还留在原地,伸出一手试图挽留。 但脸色不好看的唐淑静和捕快们已经跑没了影儿。 “罢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苏贤摇头,登上林川的马车,吩咐车夫驾车离开。 马车上,苏贤开始分析这一趟的收获。 很明显的是,此行没有任何收获。 丙四号仓库中存放的还真是木炭,有且仅仅只有木炭…… 那么问题就来了,若真的是木炭,要运往河间驿馆的话直接运走就是了,为什么昨晚他们还要多此一举,为这种小事专门开个密会? 不符合情理啊! 苏贤凝眉沉思良久,最后只得猜测道:“昨晚芷兰上梁偷听,并没有听全,甚至只听到三个关键词……” “也就是说,昨晚那帮人所讨论的,并非运送木炭到河间驿馆之事……只是因为,芷兰只听到了那三个关键词,让我产生了误判……” “那他们密会所议之事,到底是什么事呢?” “……” 正沉思着,苏贤忽然闻到一股肉香味儿,勾动腹中馋虫。 此时午时已过,他早就饿了,现在闻了这肉香味儿实在饥饿难忍。 掀开马车侧帘一看,原来此处是城外的一个小集镇,肉香味就是从路边的脚店中传出…… 苏贤吩咐停车,进入脚店美美的吃了一顿。 走出脚店后,又见路边有人现宰活羊,因苏贤想起杨芷兰喜欢吃羊排,于是买了两大扇羊排,准备今晚在家自己做饭,让她吃个够。 进城,回到角楼街。 将装满了书卷的箱笼和两大扇羊排取出马车,又赏了车夫一颗碎银子,吩咐他将马车还给林川。 马车离开后,苏贤停在家门口,与隔壁臭豆腐摊前的张翠花聊了几句,然后开门回到家中。 刚将大门的门栓拉上,转身就见杨芷兰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她身材矮小,看似瘦弱,但苏贤明白她那瘦弱的身板中,隐藏着多么恐怖的杀伤力。 自杨芷兰住进来后,她真是一天一个样,气色和面色都在好转。 柳蕙香送给她的衣服虽然是半旧的,但穿在身上也渐渐有了一些姿色,不过她还是太瘦,还需要养一养…… 不等苏贤开口,她自动下楼,将两大扇羊排接过,虽面无表情但苏贤还是发现她眼中亮了一下。 “今晚我们在家做饭吃,做你喜欢吃的羊排。” 杨芷兰没有回话,默默将羊排送入厨房。 苏贤上楼回到书房,将箱笼中的书卷取出放在书架上,随手取出一卷,坐下开始温习功课。 一会后,杨芷兰回来,默默在地上盘腿坐下,略带疑问的看着苏贤。 苏贤便将码头一行的结果讲出。 “这事透着古怪!”杨芷兰最后说。 “是啊,的确非常古怪。但目前没有任何线索,就这样吧。” 苏贤说完,继续埋首温习功课。 杨芷兰凝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放弃,闭目开始养神。 安静的午后,凉爽的微风自窗外灌入,偶尔传来书卷展开或者卷起的细微声响,安宁而祥和。 黄昏时分。 苏贤丢下书卷,伸了个懒腰说:“时间不早了,先将羊排炖上吧。” 两人来到厨房,开始操持食材,杨芷兰首次展示了她的另一项绝活——耍刀。 “妙啊,等以后我们混不下去了,可以合伙开酒楼,你切菜,我做菜。”苏贤赞道。 处理好食材和配料,苏贤便吩咐杨芷兰生火,开始熬炖劈成两大盆的羊排。 生火的过程中,杨芷兰“老毛病”发作,忽然将一根燃烧起来的小枝条掉落在地。 好巧不巧,带着火焰的小枝条正好落在苏贤的脚边。 “小心!” 杨芷兰面色微微一变,闪电而起,将水瓢抄在手里,准备舀水灭火。 苏贤低头一看,刚想说“没事”。 可是随即,他就看见自己的鞋子冒出绚丽的火焰,带着嗞嗞的轻响,冒出青烟,沿着鞋子的周边一路燃烧过去! 苏贤怔住了。 很快,一股硝烟的气味钻入鼻孔,有些呛人,这让他回过神来。 随即他面色大变,惊愕道:“火药!”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杨芷兰微微错愕的叫声:“神雷!”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4 事关公主安危 “火药!” “神雷!” 两人对望一眼,彼此眼中都闪过一抹疑惑,因为他们对同一个事物的称呼大相径庭。 杨芷兰话不多,心里虽然疑惑但不会问出口。 而对苏贤来说,听见“神雷”二字,就像是一道闪电划过脑海,他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有火药。 但不叫火药,而是叫做“神雷”。 当今天下四分,北方是大梁王朝,南方从西到东分别是蜀国、南楚、南陈。 四大帝国中,只有南陈掌握了神雷的秘方,只有南陈能制作神雷,神雷是南陈的立国之本! 南陈…… 一道闪电再次划过苏贤脑海,他两眼猛地一亮。 神雷独属南陈所有,小仙紫姑娘是从南陈来的舞姬,而她疑似山贼,还与北方的辽国勾结…… 一条线索,呼之欲出,将这段时间遭遇的怪事一一串联起来了。 “神雷……河间驿馆……兰陵公主有危险!” 苏贤瞪大了眼睛,心里有种即将天塌地陷的危机感。 兰陵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公主,权倾朝野,若她在瀛州遇难,只怕祸事不小。 倾巢之下,他将难以独善其身。 苏贤一致的追求,就是一种绝对的安全感,一种绝对的安稳。 任何危机,最好是将之掐灭在摇篮之中。 然而,他刚激动的叫完,怎么感觉……有只脚有一点热呢? 皮肤灼烧的刺痛感,刺激他的肾上腺素飙升。 “公子小心!”杨芷兰反应够快,手抄水瓢舀水欲泼。 “别,别别别。”苏贤伸手一拦,一屁股坐在地面,一边脱鞋一边招呼杨芷兰帮忙:“这是证据,最好保留……快去灶膛中弄点草木灰,灭火。” 杨芷兰秒懂,飞身回到灶前,因一时找不到铲灰的工具,就直接用手捧。 待她捧来一大坨草木灰时,苏贤已将鞋子脱下,丢在一边,火焰跳跃,已经燃烧了一小半。 草木灰覆盖上去后,火焰渐渐熄灭…… 苏贤已经镇定下来,心知现在应该争分夺秒,于是快速吩咐道:“你速去我房中,把我新买的鞋子取来,用你最快的速度。” 一晃眼之后,杨芷兰已经消失不见。 果然够快……苏贤定了定神,将另一只鞋也脱下来,因为这只鞋上也沾有神雷,都是证据。 鞋子还没有脱完,苏贤顿感眼前光线一暗,一双消瘦的手拎着一双崭新的鞋出现在眼前。 “快帮我穿上。” 苏贤将另一条腿伸出去。 很快,他换好了鞋,起身,一手提着两只旧鞋,一边出门一边吩咐道:“我马上去找周记室说明情况,你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要去。” “好!” 苏贤拎着两只旧鞋出门,在行人稀疏的角楼街上狂奔。 因为角楼街没有车马行,若要雇车,必须要去二里开外的其他街道……早知如此,就不该将林川的马车还回去。 一刻钟后。 县衙大门前。 当苏贤从马车上急匆匆下来时,黄昏已至,天色擦黑。 县衙大门紧闭,门前两尊石狮隐在黄昏中有种恐怖的感觉。 吩咐车夫在原地等候,苏贤快步登上台阶敲门,喊道:“开门,来人,在下苏贤,找周记室有要事禀报,天大的要事……” 这两天来,周记室为了巡察唐矩的政绩,吃住都在县衙,这也是苏贤直奔衙门而来的原因。 “谁呀?别敲了,别敲了!”朱漆铜钉的大门内,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吱嘎! 大门打开一条缝。 里面是个衙役,一脸不耐烦,正准备发脾气。 可一见来人是苏贤,他立即换上一幅笑脸,问道:“原来是苏公子,苏公子这么晚了来衙门是为了找明府么?” 衙役笑着刚说完,一眼瞥见苏贤竟手提……两只旧鞋? 其中一只还烧了一小半? 衙役的笑容顿时僵硬,心道这两只旧鞋不会是送给明府的礼品吧? “不是,在下找周记室,有要紧的事。”苏贤没注意到衙役的异样。 “周记室啊。”衙役面色变得有些难看,因为这两天来,周记室把他们折腾得够呛,“周记室不在衙门。” “不在衙门?他不是在巡察县衙么?” “已经快巡察完了。”衙役面露一丝轻松,笑道:“所以周记室下榻在驿馆,苏公子若是要找周……周……周记……” 衙役有些呆。 目送着苏贤转身离去的背影,以及苏贤跳上马车后马车远去的影子,他的后半段话,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驿馆。 浴室。 吱呀,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一股白雾般的水汽喷勃而出,遇到屋外的热气后,瞬间消散不见。 周记室身披浴袍,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 周记室,本名叫做“周全”。 记室,是一个官名,全称为“记室参军事”,从六品上,是亲王府的属官。 因兰陵公主府,等同于亲王府,所以也有这种属官。 另外诸如“王傅”、“谘议参军事”、“王友”、“”、“长史”、“司马”等等属官,也一应齐备。 其中,王傅位居从三品,是公主府中品级最高的属官。 周全的“记室参军事”,只是从六品上,若论官位品级的话,周记室在公主府中排在中下。 但即便如此,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的缘故,府中属官在外面“见官大两级”! 周记室的从六品,可以与四品官平起平坐。 “下榻的房间已经备好,被子是新采买的蚕丝被,褥子也换过了,包管您满意。”浴室门外,驿馆的胥吏小心伺候着。 周记室面皮白净、清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眉宇间难掩一抹疲惫,道:“这两天着实太劳累,早些休息也好。” 来到下榻的房间,他挥退驿馆的胥吏,并吩咐道:“没有要紧的事就不要来打扰我!” 胥吏连道“是是是”退下。 关上房门,周记室打着哈欠吹灭油灯,躺上床闭眼准备睡觉。 然而,刚闭眼没多久,屋外就传来胥吏的喊叫:“周记室,有人求见,有人求见……” 周记室立即睁开眼,揉着眉心坐在床边,怒道:“不是吩咐过你,不要来打扰我的吗!” “启禀周记室,来人说有十万火急之事,事关兰陵公主殿下的安危,一定要见您一面。”胥吏大声喊道。 “事关公主殿下的安危?!” 周记室瞬间困意全消,一边穿衣一边吩咐道:“把人带去前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5 连夜赶往瀛州 驿馆。 前厅。 苏贤拎着两只旧鞋来到此处,在厅中客位上坐下。 驿馆中的仆从送来茶水,微不可查的盯了眼他手里的那双旧鞋后,面色古怪的退下了。 苏贤无心喝茶,手提旧鞋,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如何说服周记室。 在印象中,周记室是一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形象。 似乎很难沟通的样子。 没等多久,前厅外大踏步走来一位身着便衣、面白清瘦、颌下一缕山羊须的中年男子,虽然精神抖擞,但也难掩眉间的疲惫。 “在下苏贤,见过周记室。”苏贤起身作揖。 周记室简单回礼,审视苏贤一番,听不出喜怒的说:“我记得你,昨晚唐县令设宴,你曾一同入席。” 记忆可真好……苏贤点头道:“正是在下。” 周记室略过苏贤,走到前厅主位上坐下,斟酌一会儿看着他说:“刚才听驿馆的胥吏说,你有十万火急之事?” 他再次审视着苏贤,眉头一挑,沉声道:“还事关公主殿下的安危?” 话音一落,他的目光忽然下滑,看清苏贤手里提着的是一双旧鞋后,眉梢不由用力一动。 “不错!”苏贤点头。 “年轻人,本官不得不提醒你,若你想通过公主殿下哗众取宠,后果可能严重到你无法承受!” “并非哗众取宠,在下手里有证据。” 当即,苏贤便将事情大致的经过讲了一遍。 他没有详细讲解细节,只说了大致脉络和结果。 但就是这个结果,让一脸严肃的周记室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瞪着苏贤沉声道: “你说什么?!辽人和南陈勾结,意图用神雷袭击河间驿馆,从而……对公主殿下不利?” “不错!” 苏贤沉声,然后举起两只旧鞋,道:“这双鞋上沾染的黑色粉末,便是神雷,周记室一试便知。” 周记室神色顿时无比严肃,大踏步走来,接过完好无损的那只鞋子,仔细观察,然后凑近鼻前深深一嗅。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他很想问:“臭不臭啊?” 然后,周记室蹲下身,一边用指甲盖刮取鞋面的黑色粉末,一边对驿馆的胥吏吩咐道:“取火折子来。” 不一时,青砖铺就的地面上,就有了铜板那么大一团的黑色粉末,火折子送来后,周记室亲自将火苗凑近。 嗞嗞! 嗞嗞! 绚丽的火焰腾起,冒出白烟,并伴有阵阵刺鼻的呛味。 “这……这……这真是神雷!真的是神雷……” 周记室大惊失色,两眼死死盯着地板上的火焰,眼珠子都快凸出眼眶。 他真的太震惊了,后来更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个人手脚并用往后退去,极力远离那一团火焰,显得非常狼狈。 神雷之威,很多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耳闻过。 恰好周记室便是亲眼见过神雷燃烧的一群人。 他清楚的知道,这东西的恐怖之处,在某些情况之下,真的非人力所能阻挡。 这时,苏贤沉声道:“周记室,若辽人和南陈果真在河间驿馆地下埋伏了神雷,公主殿下恐怕……总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对对,对对。” 周记室翻身爬起,显得有些慌乱,瞪着眼说:“我要赶去河间驿馆,我要去解救公主殿下……” “周记室,带上这双旧鞋吧,连夜骑快马赶去,应该能赶上。”苏贤将旧鞋递过去。 周记室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已经冷静下来。 他接过旧鞋,吩咐驿馆的胥吏找来一个包袱装入其中,来不及更衣,直接骑上驿馆的快马就杀向了城门。 …… 苏贤回到家时,天色已经大黑了。 熬煮羊排的计划已经落空,一个人在家的杨芷兰,只得发挥专长,将羊排架在火上给烤了。 苏贤回到家后,便闻到阵阵烤肉的香味。 “不错嘛,手艺还可以。” 苏贤大口大口撕咬着整根羊排上的肉,吃得满嘴流油。 驿馆一行的结果,苏贤已经告知给她知道了。 结局究竟如何,实在难以预料,但苏贤粗略预估,兰陵公主下榻河间驿馆同时周记室在神雷爆炸前救出她的几率,有百分之七八十左右。 这个几率很大。 吃完烤羊排,苏贤沐浴更衣,爬墙来到柳蕙香的香闺。 今晚的苏贤化身为大灰狼,要报昨晚的“唇印”之仇。 个中惊险、刺激、暧昧的细节,实在难以记述,反正经此一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又上了一层楼。 …… 话说周记室骑乘快马,带着装了苏贤旧鞋的包袱,出了乐寿县城后,往北,沿着官道一路疾驰而去。 幸好今晚月光充足,星斗满天,不至于看不清路……此行可谓是披星戴月了。 沿途路过驿站的时候,周记室便打听兰陵公主一行的行踪。 据驿站的胥吏说,公主的仪仗队和随行的大军已在瀛州城外二十里处扎营。 周记室又问公主是否入城?是否下榻在河间驿馆? 对于这些问题,驿站的胥吏就不得而知了。 周记室思忖半晌,决定先去行军大营瞧瞧情况,于是他调转马头,直奔城外二十里的大军扎营处。 此番随同兰陵公主远赴幽州的将士,有十万之众,大军不入城,一般都是在城外扎营。 不久后,周记室凭借身份腰牌入得行营辕门。 再赶至灯火通明的中军大帐,见到领军的将军后,周记室急忙问道:“公主殿下可曾入城?” “公主殿下已经入了城!咦?周记室你不是该在乐寿县么,怎么来了此处?”将军疑惑。 “坏了!”周记室急的跳脚,也不理会将军,转身直奔行营辕门冲去。 “周记室?”将军大喊。 他略微一顿,看着将军说:“今晚可能会发生大事,将军最好做好准备。” 丢下这句话,以及摸不着头脑的将军,周记室骑马直奔瀛州城而去。 瀛州州城,同时也是河间县的县城。 因为是州治所在地,往日的城防就极为严格,况如今兰陵公主入了城,下榻在驿馆中,城防就更加严格了。 守城的将士和差役们,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城门一旦关闭,便不允许任何人出入,这是铁律。 然而,世上总有那么些人枉顾铁律,就算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上一闯。 比如此刻,城墙下就有一个自称是“周记室”的人,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要入城! 而且还是去河间驿馆求见公主殿下? 胆儿可真肥! 正文 096 请公主移驾! 与此同时。 城内。 河间驿馆。 自今日下午兰陵公主入住驿馆后,原先驿馆中的胥吏、仆从等,全被赶了出去,现在驿馆中全是公主府的亲卫和随性而来的仆从。 驿馆最大的一间花厅中,兰陵公主端坐在上。 她身着华美宫裙,身子丰硕但恰到好处,领口开的很大,在厅内数十支蜡烛的光芒之下,她那瓷白的肌肤反射出阵阵荧光; 精心修饰过的鹅蛋脸,宛若盛开的牡丹。堪称“鬓”的牡丹头插满珠翠,与她的体型相得益彰; 再加上身份上的加成,诸如“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小公主”、“我朝第一美人儿”等等,使她仪态雍容、贵气逼人。 望之令人难以忘怀,但却不敢多看。 一来是怕亵渎了美人儿。 二来么,则是畏惧兰陵公主手里的权势。 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公主,当朝数位宰相大半都出自她门下。 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兰陵公主虽是美艳的牡丹,但却是带刺的,而且刺上还有毒! 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梦想着成为她的夫婿,即便被毒死也是值得的。 然而,天下那么多男子,其中不乏才俊之士,但能入兰陵公主法眼之人,始终都未曾出现…… 花厅中。 除了兰陵公主外,随行的属官几乎全到齐了。 有谘议参军事、王友、、司马、主簿,还有“亲王亲事府”的秋典军,以及“亲王帐内府”的冬典军等等。 兰陵公主凤眼含威,缓缓扫过厅中众人,朱唇亲启问道:“驿馆的里里外外,都派人搜查过了?” 她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却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心颤,不敢将她当做一只花瓶来看待。 话音一落,谘议参军事出列禀道: “公主殿下尽可放心,河间驿馆中原有的胥吏、仆从等,已经悉数替换。驿馆的各处,属下也命人查了三遍,没有任何问题。” 也出列拜道: “事先派出的内卫小领,虽然失去了音讯,不知所踪,但凭借我等也足以保护公主的安危!” ,是一个官名,从六品上,掌雠校典籍,侍从文章。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对于你们,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此处不比神都,处处看似波平浪静,但实际上处处危机四伏,不得不防。” “属下等谨遵公主殿下教诲。”众属官拜道。 “……” 这时,一位身着鲜明铠甲的亲卫,入得花厅,禀道:“周记室已在花厅外等候,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周记室?”兰陵公主愣了一下,缓缓道:“本宫不是派他去乐寿县了么?为何星夜赶回?” “公主殿下,莫不是那乐寿县县令唐矩,犯下了大罪,周记室不能定夺,于是连夜赶来求见殿下?”司马猜测。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眼神陡然犀利,正了正坐姿,声音转冷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冲进花厅,他神色慌张,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此人正就是周记室。 一刻钟前,在城墙下面,他差点被城头的将士们拉弓射死。 后来出示兰陵公主府的腰牌,又以“耽误了公主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颗人头可砍”的话,作为威胁,最终才通过吊篮的方式入了城。 进城后,他从守城将士手里借来一匹快马,直奔河间驿馆。 抵达后,见驿馆安然无恙,周记室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驿馆。 花厅。 周记室冲进来后,既不见礼,也不作揖,而是看着兰陵公主急切的说: “公主殿下,请移驾暂离驿馆,因为驿馆的地下可能埋有神雷!” 花厅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神雷? 驿馆地下埋着神雷? 没有听错吧! 兰陵公主眉梢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 谘议参军事首先跳了出来,指着周记室鼻子大骂:“周记室,你疯了不成,驿馆地下怎么可能埋有神雷?” 谘议参军事,也是一个官名,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一路上公主的下榻、居所事宜皆由他负责。 周记室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久前才口口声声的断言,驿馆很安全,请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所以,周记室此举,无疑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是对他的恶意中伤! 甚至是……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他简直恨透了周记室。 “神雷?那是南陈才有的东西,此地距南陈数百里之遥,怎么可能有神雷!” 立即接过话头,也点指着周记室的鼻子。 因为是谘议参军事的副手,两人一起负责公主的下榻、居所之事。 谘议参军事见此,便默默退回原位。 有小弟出来冒头,做老大的自然要保持风度。 跨进一步,大声辩解道: “公主殿下入住驿馆之前,我等已将原有胥吏、仆从等赶了出去,又将整个驿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足足搜查了三遍,并没有发现问题。” “公主殿下,周记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恐吓殿下,可谓是罪大恶极,当重重惩罚!” 面朝兰陵公主作揖。 公主还没有说话,另外一边的王友、司马、主簿等反驳道: “不妥,不妥,周记室性格向来沉稳,从不胡言乱语,他既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想必必然事出有因。” “哼!”冷哼。 王友看着风尘仆仆的周记室,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 周记室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双……鞋子? 众人纷纷凝眉。 端坐在上的兰陵公主更是秀眉一挑。 当下,周记室快速将大致的因果讲了一遍,最后直接点出可能的结论:“辽人与南陈勾结,在河间驿馆地下埋藏神雷,意图……” “……”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面面相觑。 谘议和吞了口口水,默默退到一边。 周记室举着那只鞋,又说:“这双鞋沾满了神雷粉末,只需取来火把一试便知。” “取火把来。”兰陵公主亲口吩咐。 很快,一个铠甲鲜明的亲卫,举着一只火把走进花厅。 周记室将鞋子放在地面,接过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燃烧的火把凑近鞋面。 嗞嗞! 嗞嗞! 刹那间,绚丽的火焰凭空冒出,沿着鞋面一路燃烧过去,并伴有浓浓的白烟以及刺鼻的呛人气味。 王友、司马、主簿等齐齐变色,惊道:“神雷!” 兰陵公主面色顿变,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团绚丽的火焰。 护卫在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将公主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谘议参军事和二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对视一眼,面色惨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7 瀛州城……炸了 河间驿馆的斜对面,有一座酒楼,名叫“四海酒家”。 它不是一般的酒楼,而是梅花内卫在瀛州城的据点之一。 这条秘密,只有兰陵公主,与护卫她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知晓,其他人都不知道。 此刻,四海酒家二楼的一间包厢中,兰陵公主及府中众属官一一在坐,大开的窗户之外,便是那灯火通明与往日无异的河间驿馆。 公主终究是移驾了。 带着一众属官,秘密来到此处。 为掩人耳目,她化作侍女,但身上那股雍容和贵气却难以遮掩。 其余仆从、侍女、亲卫等等,对此毫不知情,依旧待在驿馆之中…… 刚来到此处时,众人都十分紧张,他们甚至已在想像,待会儿驿馆被巨大的火光掀翻的惨景。 做侍女打扮的兰陵公主,面色十分凝重,死死盯着窗外的驿馆,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王友、司马、主簿,还有周记室等,忧心忡忡之余又不由长舒一口气。 谘议参军事、二人,面色依旧惨白,默默退在一旁…… 就这样,在包厢中近乎凝固的空气之中,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期间无人说话。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窗外的河间驿馆却还是好好的—— 悬挂的灯笼明亮,不时走过一队队巡逻的亲卫。 除此之外安静得出奇,一幅岁月静好的模样! 说好的神雷呢? 说好的爆炸呢? 兰陵公主已不再死死盯着驿馆,而是将脑袋歪在靠椅上打盹儿。 自从神都出发以来,她就未曾好好休息过,加之今夜又是受惊又是不眠的,让她十分犯困。 王友、司马、主簿等不停交换眼神,然后凝目看向周记室,眼带疑问。 周记室表面上眼观鼻鼻关心,一幅“我没有说谎”的表情,但实际上他心里十分纠结,既希望驿馆爆炸,又不希望驿馆爆炸……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二人,面色已不再惨白,两人不停眼神交流,跃跃欲试,试图打破保持了足足两个时辰的沉默。 忽然,公主贴身侍女、亲王亲事府典军、公主贴身护卫的“秋兰”,也就是秋典军,小声叫道: “公主小心。” 沉默被打破了。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 原来是兰陵公主歪头靠椅打盹儿时,一个不小心,差点栽地上去,辛亏秋典军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仅此一事后,公主恢复清醒。 她抬起倾国倾城、丹眉凤目的花颜,扫过众属官,最后看向窗外仍旧好端端的驿馆。 “诶!” 兰陵公主轻轻叹气,手抚额头揉着眉心,略显倦怠。 秋典军和冬典军忙碌起来,又是捏肩又是端茶送水。 这时,看准时机,出列拜道:“公主殿下,足足两个时辰过去了,然,驿馆还是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样。” “由此可见,周记室子虚乌有,恶意欺瞒殿下。” 他侧头瞥了眼周记室,又扫过司马等同僚,道:“同时连累诸位同僚不得休息,在此干耗足足两个时辰!” 话音一落,兰陵公主就盯了眼周记室,眼带审视。 司马、王友等属官也缓缓点头,然后看着周记室,等他做解释。 对这个局面非常满意,扭头看着公主作揖朗声道:“公主殿下,请治周记室妄言之罪,以儆效尤!” “公主殿下,请治周记室妄言之罪,以儆效尤!”谘议参军事出列附议。 “……” 兰陵公主略一沉思,再次盯了眼周记室,眼神转冷。 然而,就在她准备说话之际,对面忽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 惊天动地,犹如雷霆倾泻,脚下的木地板都在颤动。 同时,透过包厢大开的窗户,可见斜对面的驿馆深处,腾起一大团火光,裹夹着泥土木屑等直冲天际! 这是? 兰陵公主腾地起身,瞬间困意全消。 她凤眼瞪的很大,远处的火光明灭不定,映照出她那张错愕、震惊、惊怒、阴沉到极点的俏脸。 众属官齐刷刷看向窗外,他们的表情顿时十分精彩。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第二声巨响接连响起,是在驿馆的另外一处,同样也是腾起一大团火光,裹夹着泥土木屑等翻飞…… 然后是第三声巨响,第四声巨响……最终,轰隆隆的巨响宛若密集的雨点,连成一片,此起彼伏。 对面的驿馆,置身于雷海与火海,宛若人间炼狱! 面对此等情景,饶是兰陵公主身份尊贵、沉稳有谋,此刻也不禁心跳如雷,默默后退一步。 驿馆真的炸了…… 若不是周记室赶到,提前迁出驿馆,她极有可能葬身与火海,甚至如那被掀飞的泥土和木屑般,死无全尸。 一念至此,兰陵公主不由遍体发寒,惊出一身冷汗。 王友、司马、主簿等属官,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一颗鸡蛋。 竟然是真的! 驿馆地下果然埋有神雷! 周记室说的都是真的! 他们心中也开始联想,若此番不是提前迁出驿馆的话,只怕……将死无葬身之地! 阵阵后怕袭来,让他们这些位高权重的属官们,脊背发凉,脑门抽筋。 周记室直面着犹如地狱般的火海,嘴角不停扯动,他心里十分复杂,从本心上来说,他并不希望驿馆化为火海。 至于谘议参军事和二人,面色再次惨白,比刚才更加惨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而下…… 驿馆地下真埋有神雷,完了,完了……这是两人共同的心声。 他们二人默默退到一边,开始装透明人…… 驿馆的爆炸,已令包厢中众人魂不附体。 可这事儿还不算完。 驿馆的爆炸还没有结束,城中各处同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有客栈,有民居,有河渠,甚至还有……城墙! 今夜,整个瀛州城全面开花,像是过年燃放烟花爆竹似的。 驿馆前的街道上,聚集了一大群从火海中逃出的亲卫、仆从等,从人数上预估,只逃出来三分之一左右。 这时,秋典军和冬典军安插在驿馆周围的亲卫将士们,纷纷聚拢,刀出鞘,弓上弦,做好了拼死保护公主的架势。 包厢中,兰陵公主快速冷静下来,分析道:“贼人毁了驿馆,一定还有后手……来人,速速出城,命李将军率大军入城护驾!” 驻扎在城外二十里处的十万大军,统军的将军姓李,故称之为李将军。 “末将遵命!” 一位衣甲鲜明的亲卫领命快步离开。 同时,另一位亲卫急匆匆入内禀道:“启禀公主殿下,瀛州城东城门和城楼已毁,上千贼人正从缺口涌入,往此地杀来!”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8 回禀公主:那人名叫苏贤!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十万大军扎营地。 最高统帅李将军,衣不解甲,帐中灯火彻夜未熄,困了就在大椅上坐着打盹儿。 他始终记得周记室那句话—— 今晚可能发生大事,请将军做好准备…… 后半夜时,李将军正打盹儿,帐外忽有人声嘈杂,还有马匹的嘶鸣。 他猛然清醒,出帐问道:“何事喧哗?” “启禀将军,大事不妙……”一个斥候连滚带爬跑来,神清慌张,大喊大叫,将周围帐中的将士都给惊醒。 莫非周记室所说的大事发生了不成……李将军心里一动,瞪眼喝问道:“何事?” “大事不妙……瀛州城中火光冲天,东城门和城楼已经崩塌,并有上千贼人沿着城墙的缺口杀入了城中……” 不待斥候说完,李将军虎目一瞪,惊道:“坏了,贼人一定是冲着公主殿下去的。而公主身边的亲卫,仅只有两千……” 李将军犹豫一阵,当即做出决定,吩咐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沉闷的音质就像敲在人的心口。 半刻钟后,将士初步聚齐,数位副将也顶盔束甲来到中军大帐。 李将军简单讲明了公主现在的境遇,然后下达军令: “张副将,你速去点齐三千轻骑,随本将先行杀向瀛州城,解救公主!” “待大军集结完成,罗副将再率三万大军驰援,其余各军留营候命!” “……” 军令已下,但张副将却迟疑起来,劝道:“将军不可啊,未得公主手令,大军不可随意调动!” 李将军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张副将。 他整个人的气势迅速拔高,最后拔出别在腰间的大刀,两手握着横向一劈,直接将张副将的脑袋砍了下来。 众将大吃一惊。 然后又听李将军冷冽喝令:“军令如山,谁敢违抗,他就是下场!尔等还不速速去调兵?” “是!” “……” 瀛州城。 东城门,还有城门上的城楼已经化为废墟。 上千个贼人,手握大刀长枪,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穿过废墟鱼贯般杀入城中。 那女子身着紧身束衣,突出了身段儿的窈窕,头上包着黑色布巾,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倾城之色。 若苏贤在场,看见此女后一定会惊呼:“小仙紫姑娘!” 瀛州城的城墙,被炸毁的地方多达十余处,但小仙紫特意选择了东城门,因为兰陵公主下榻的河间驿馆离东城门最近。 杀入城中后,小仙紫一行虽遇到了一些阻碍,诸如巡逻的衙役、民壮等,但都被她手下的山贼一一剿灭。 一路畅通,杀至离河间驿馆只有半里之遥的地方时,一个密探忽然跑来,禀道:“兰陵公主躲过一劫,并未被炸死。” “这贱人的命还真大!”小仙紫咬牙,回首看着上千山贼,说道:“我们杀入瀛州城,本是为了消灭那贱人身边的所有亲卫、仆从等,一个不留。” “但既然那贱人命大未死,那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杀了那贱人!”小仙紫抖了抖手里的剑,高喊道:“杀啊!” 然而,山贼们刚冲出去两步,迎面就杀来一对对衣甲鲜明的将士,披坚执锐,步伐整齐,军容整洁。 “先杀了这些奴才!” 小仙紫发一声喊,当先提着长剑杀入对方军阵。 贴身侍女剑儿和碧儿护卫在左右。 山贼们嗷嗷叫着,也提刀杀了上去,现场顿时宛若战场,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震天。 交战一番后,因山贼一方人数占了优势,所以慢慢占据上风。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探子匆忙跑来,对小仙紫禀道:“城外的大军出动了,三千轻骑马上就会杀到东城门!” “什么!”小仙紫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城外的大军反应如此迅捷。 “小姐,三千轻骑已经来了,后面只怕会杀来数万大军!”剑儿说道。 “小姐我们还是撤吧,趁城中空虚,从西城门撤退!”碧儿略显焦急。 小仙紫咬牙,精致妍丽的俏脸几乎扭曲,恨道:“就此放过那贱人,我心不甘。” “……” 一刻钟后。 小仙紫终究带着山贼们从西城门杀出。 同时,三千轻骑刚好从东城门杀入。 在李将军的率领之下,将士们快速赶至化作一片火海的驿馆,得知兰陵公主安然无恙,李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三千轻骑将“四海酒家”团团保护起来,兰陵公主再无危急。 大局已定。 二楼的包厢中。 兰陵公主赞许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将军,先嘉奖了他的功劳,然后再惩罚他“私自调动大军”的过错。 奖惩都有理有据,李将军拜服。 当然奖惩中和下来,还是奖赏更多一些。 处理完了李将军,属官司马作揖道:“公主殿下,瀛州城已毁,不能久待,请殿下移驾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本宫也正有此意。” 兰陵公主起身,看着两鬓斑白的司马说:“此事就交由司马去安排吧,我们连夜出城。” 司马领命。 兰陵公主又看着李将军,吩咐道:“你立即带齐人马,将瀛州州衙,与河间县县衙大小官吏悉数抓捕,务必不可走脱一个。” “末将领命。”李将军声音很大。 “待大军赶来后,你再连夜出城追捕山贼,在各处要道、路口设卡设防,本宫要让山贼们寸步难行!” “末将领命。” “……” 李将军大踏步离开后,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派人先行返回大营,通知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待州衙和县衙犯官押至大营后,立即审问,务必尽快查明此案真相!” 一个亲卫领命退下。 然后,属官王友笑着说:“南宫葵不愧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副其实,这一路走来处理了多少州县官吏啊,他们只要到了南宫葵的手里,就没有不交代的!” “是啊,此案最快天明之前,就能破解,查明真相。”主簿附和。 “……”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她对南宫葵的审问能力也十分信任。 很开,公主一行从四海酒家出发,迁往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临出发前,兰陵公主看着周记室,招呼道: “你就跟在本宫身后吧,等到了行军大营,你再好好的讲一讲,发现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经过!” “是!”周记室作揖。 “对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神雷之事……是谁发现的来着?”兰陵公主面露一丝思索与好奇,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怀疑。 “回禀公主殿下,那人名叫苏贤!”周记室回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099 漏网之鱼:刘子匀 公主一行赶至行军大营时,瀛州众犯官也同步押抵。 事先得到通知的南宫葵与留守大营的副将们,一同迎出辕门。 “拜见公主殿下!” “免礼!” “谢过公主殿下。” 兰陵公主依旧做侍女打扮,但她的身材和气质都极为出挑,雍容华贵,贵气逼人,被众人簇拥着宛若天女下凡,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她扫过顶盔束甲的副将们,勉励几句,而后看着一位身材高大、面容阴柔俊美的青年男子,缓缓道: “南宫葵。” 此人正就是南宫葵,刑狱司三捕头,擅长使用各种邪恶的刑具炮制犯人。 无论多么意志坚定的犯人,只要进了他的牢房,就没有什么是不交代的……单单“南宫葵”三个字,就能让人闻风丧胆! 此番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兼察河北道各州县,期间必有拿人、审问之事,所以公主向刑狱司“借”来了此人。 “下官在。”南宫葵上前一步。 “瀛州犯官就交给你了,今晚之事尽快查明真相!” “下官遵命!” “……” 南宫葵侧身,俊美的脸庞非常阴柔,以深若寒潭的眼神,打量着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的瀛州犯官们。 仅着里衣的瀛州刺史,似有所感抬头看去。 迎着南宫葵那深渊般的目光,瀛州刺史顿时心神巨震,微微张嘴并低下了脑袋,不敢再看。 南宫葵带走了所有犯官。 兰陵公主跨过辕门,见营中火把如海,将士们军容整洁,她心里十分满意,绽放出今天晚上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进入中军大帐,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兼“亲王亲事府”的典军,秋兰,柔声劝道:“殿下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公主揉了揉犯困的眼,一边在帅椅上坐下,一边吩咐道:“泡一杯浓茶来。对了,周记室呢,把他请来。” “是。” “还有,给周记室也泡一杯浓茶。” “是!” 另一位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兼“亲王帐内府”的典军,冬雪,领命退出大帐的同时,不由心道: “公主殿下竟亲自吩咐给周记室泡茶,看来周记室即将得到重用了……” “……” 不一会儿,浓茶送到,周记室也入帐参拜。 “你好生与本宫讲一讲,你是如何得知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 公主喝着浓茶问。 周记室已经喝过了滚烫的浓茶,如一道岩浆般穿过喉咙直入肚腹,他瞬间精神抖擞,作揖道:“公主容禀……” 当下,周记室将苏贤讲过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甚至一个字一个表情都没有私自篡改。 兰陵公主端正的坐着,听得极为认真仔细。 她时而蹙眉,时而点头。 但不可避免的是,她面色上的狐疑之色或者说是怀疑之色,越来越浓了。 不久后,周记室讲完。 兰陵公主立即追问道:“那苏贤,是如何得知,乐寿县城城西大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有异?” “公主殿下,当时情势紧迫,下官来不及细问。个中细节,怕是只有当面询问苏贤才能得知,公主请赎罪。” “罢了,你何罪之有啊?” 公主摆摆手,正待派人连夜去请苏贤,忽然此时大帐外来了人,说是有大事禀报。 兰陵公主当即按下召见苏贤之事,吩咐道:“进来吧。” 一位穿着铠甲的将士入内,单膝跪地禀道: “李将军奉命查抄瀛州刺史衙门,在后宅书房的隐秘暗格中,发现数十封书信,皆是瀛州刺史通辽叛国的信函!” “此事太过重大,故李将军命末将携带信函,面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说着,将士呈上一个小包袱。 兰陵公主已是秀眉紧蹙,沉声道:“呈上来。” 秋典军从将士手中接过小包袱,打开查看一番,没有发现危险,这才转呈给兰陵公主。 公主快速拆阅了几封信函,面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大帐中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出。 这时,大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说是瀛州刺史交代了一件万分重要之事,需求见公主,请公主定夺。” 公主心下一动,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身材高大、一脸阴柔俊美的南宫葵走入大帐,见礼后便说:“公主殿下,据瀛州刺史交代,他曾暗中通辽叛国……” 果然如此……兰陵公主点了点头,将数十封信函转交给南宫葵,南宫葵看罢后,道:“人证物证具全了!” “南宫葵,你好好审理此案,待此案了结之时,便是本宫返回神都之日。” “都时候本宫必在陛下面前为你请功。”公主说。 “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侦办此案,争取早日了结。”南宫葵作揖。 兰陵公主笑着缓缓点头,道:“对你的办案能力,本宫十分认可,相信你也必不会让本宫失望。” 南宫葵道谢后退出大帐。 大帐中,秋典军侍立在侧,笑着说:“公主此行,本就是为了查出暗中勾结辽国之人……却是没有想到,还没抵达幽州呢,就已经抓到了通敌之人!” “很快就能返回神都了,奴婢为公主殿下感动高兴。”冬典军也笑着说。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疲态全消,展颜道:“此行如此顺利,倒也出乎本宫的预料。” “……” 这时,大帐中还有另外一人,周记室。 公主没有让他退下,他便一直待在大帐之中。 刚才还好,可是现在看着公主和秋典军、冬典军聊天,他硬是插不上嘴,有一种被人遗忘的感觉,令他好不不自在。 周记室正待告退,然而话还没说出口,大帐外又来人了,这次是一个副将。 那副将进入大帐,禀道: “启禀公主,瀛州刺史等犯官的家眷,已经悉数抓捕归案!” “唯独瀛州刺史独子刘子匀,因在乐寿县县学求学,故而还未归案。” “做得很好,至于乐寿县的漏网之鱼……”兰陵公主正要安排这位副将亲自赶去乐寿县抓人,忽一眼瞥见周记室。 因而改口道:“周记室,抓捕刘子匀之事,就交给你去办吧。再将那苏贤一并请来,本宫有话要问他。” “是!”周记室领命。 “因你是文职,所以本宫派一百亲卫与你同行,听你调遣。再赐你金牌一块,见牌如见‘河北道黜置使’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 “属下领命。” 周记室再次拜道,然后转身离开大帐,准备连夜出发。 然而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公主那悦耳中透着冷冽的声音:“慢着。” “殿下?”周记室停步转身。 兰陵公主顿了顿,语气温和了一些,吩咐道:“对苏贤客气一些,毕竟是因他之故本宫才能逃脱一劫。他若有什么要求,你可以视情况满足。” “是!”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0 林川:苏兄不在,我“独守空闺” 周记室拿着象征“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牌,率领一百衣甲鲜明的亲卫,连夜威风凛凛的出发了。 金牌,象征权力。 一百亲卫,象征武力。 周记室此去乐寿县,权力与武力俱全,宛若一方封疆大吏,也似乎是掌握人生死的“天使”! 真的太威风了!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多人都渴望与艳羡……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中军大帐旁的一个大帐篷。 公主府众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等等,都等候在这帐篷之中,未曾休息。 听罢这消息后,司马、王友、主簿等微微点头。 此番公主能逃过一劫,周记室功劳很大,此番手握大权出使乐寿县,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谘议参军事与二人,心里艳羡之余,也不由暗暗皱眉不已。 经此一事之后,公主未必就恶了他们,毕竟谁能想到驿馆的地下会埋有神雷呢? 但公主心有芥蒂却也在所难免……比如这次手握金牌出使乐寿县的美差,就落在了品级仅仅只有六品的周记室身上。 他们这些五品、四品的大佬,却只能坐在这里吃灰。 …… 不平凡的一夜终于结束。 转眼来到第二天的清早。 乐寿县。 城北,春香河上游,县学。 学舍之中。 准确来说是苏贤和林川的学舍之中。 林川醒来,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感叹道:“哎,苏兄不在,我都快成独守空闺的怨妇了!” 起床,在两个小书童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后,打着哈欠抱着书卷来到讲堂。 讲堂就是教室。 乐寿县,是一个“中县”,县学可以招收二十五名学子。 相比于京城的国子监来说,这等规模实在太小。 小到一座讲堂就能将所有学子全部容纳。 所以严格上来说,林川也和与他不对付的刘子匀是同窗! 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后,林川懒洋洋放下书卷,百无聊懒的打量四周。 这时,讲课即将开始,几乎所有学子都到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唯独有四个空位。 其中一个就在林川身旁,是苏贤的座位,苏贤请假一月,座位自然是空的。 另外三个座位,则是刘子匀与他那两个铁杆小弟的位子…… 将视线收回后,林川微微蹙眉,心道:“刘子匀虽然纨绔,但平日却极少缺席……现在人还没来,那就说明……” “糟了!”林川猛然站起,心念如电,念道:“刘子匀一定是去找苏兄的麻烦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多年同窗,林川深知刘子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睚眦必报。 以前,主要是林川和刘子匀进行争斗,林川背靠大家族,势力不容小觑,所以和刘子匀斗了个旗鼓相当。 昨天,在县学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绕过刘子匀,主动奔向苏贤之事,可谓是极度落了刘子匀的面子。 那也是苏贤首次和刘子匀直接起冲突。 按照刘子匀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去找苏贤的麻烦。 苏贤,虽是世家子弟,但已与家族断绝关系,没有任何依靠…… 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县学学子,也是惹到了刘子匀,结果刘子匀就纠结了一帮混混,直接将那位学子打残! 双手双脚齐断,几乎与废人无异了。 一想到苏兄极有可能被刘子匀打断五肢,林川顿时不淡定。 来不及告假,他直接冲出讲堂。 跑回学舍后,招呼了两个小书童,三人一起冲出县学,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公子我们去哪?”小书童将马车赶来。 “去角楼街,快!”林川跳上马车,连声催促。 “去角楼街干嘛?”小书童扬鞭,那马儿吃痛,立即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去帮苏兄打架!” “打架……可是公子,我们才三个人啊。” “你……说得还真不错。” “……” 林沉吟起来,心想刘子匀要去找苏贤的麻烦,至少也会带上十多个打手。 他们主仆三人杀过去,貌似没什么用,还需要叫人才行。 心念一动,林川对小书童吩咐道:“改道,先回府,从府中拉二三十个仆人一起杀过去!” 很快,马车在林府大门前停下。 林川下车,直入府中,召集府中年轻力壮的仆从。 却不成想,在此过程中,响动弄得太大,惊动了在内室中喝茶看书的林父。 林川的父亲身穿员外服,头戴瓜皮帽,身材略圆,一幅土财主的形象。 但实际上,林父出自世家大族的林家,尽管只是庶支,但因擅长经商,因而主管林家在瀛州的所有生意……在家族中也算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且,人家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在他看书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扰。 很明显,林川的举动已经打扰到了林父。 他放下书卷,沉声问道:“外面何事喧哗?是林川那兔崽子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县学中读书的么?” 门外有人回应道:“是公子回来了,正大肆召集府中青壮的仆从呢。” “嗯?”林父愣了一下,凝眉吩咐道:“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 一会儿后,林川进入内室,匆匆见礼,口称:“父亲大人。” “你这兔崽子,怎么又从县学跑出来了?”林父一见他那匆忙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起身斥道:“你在召集府中青壮仆从?” “是。” “你想干什么?” “去角楼街,帮苏兄打架!” “酥……胸?苏兄……”林父眉头顿时紧皱,沉声道:“就是你那个破落穷酸的同窗,叫做什么苏贤的那个?” “不错,父亲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这赶时间呢。”林川言罢转身欲走。 林父把眼一瞪,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林川停步回头。 “不准去!” “苏贤那等同窗,有什么可相交的?” “他虽是苏家子弟,但已与家族脱离关系,就是普通人一个!” “不是老夫看不起苏贤此人,只是……你和他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这一脉虽是林家庶支,但却也是世家大族的血脉,岂可与俗人交往过密?” “……” 面对父亲的呵斥,林川巍然不动,半晌后梗着脖子说:“我要去,我要去帮苏兄打架,你别拦着我!” “你敢!” 林父顿时大怒,抖着宽袍大袖,扬起一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作势欲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1 阳谋 两父子大吵一架,林川终究从府中带走了二三十人,全都是青壮仆从,且先不说打架如何但至少阵容强大。 林父为什么会妥协? 因为林父的妻子,也就是林川的娘亲,对林川极度溺爱。 凭借这一点,林父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无可奈何。 …… 角楼街。 时间拉回清早。 当第一缕晨曦撒入屋内的时候,苏贤眯眼,醒了一次,见天色尚早,便翻身继续酣然而睡。 昨晚,在驿馆中见了周记室回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辗转反侧,心里默默盘算周记室瀛州一行的结果。 无非有三种可能。 其一,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但在爆炸之前,周记室赶到,将兰陵公主救出险地。 这个结果,无论是从大局来说,还是对苏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大局就不用说了。 对苏贤个人来说,通过此事可以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要知道,兰陵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权倾朝野! 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朝数位宰相中,有一大半都出自兰陵公主的门下。 苏贤若是能抱上这条大美腿,自然比唐矩的大粗腿有用得多。 其二,河间驿馆地下没有神雷,周记室白跑一趟。 从大局上来说,这个结果自然也不错。 其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周记室也没有力挽狂澜,公主最终卒于瀛州。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是苏贤最不希望看见的。 不过据他预估,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只占百分之一二十的几率。 公主没事,或者公主没事同时苏贤抱上公主大美腿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昨晚,苏贤心里就是想着这些事,直到很晚才睡去。 早晨这段时间,最适合睡懒觉。 朦胧的晨曦既不太亮也不太暗,楼下街巷中隐约传来人声或车轮声,气温也非常舒适…… 一个懒觉睡完醒来,苏贤睁眼,只见屋内一片明亮,原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 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一道瘦小的身影同步跃起,这是杨芷兰。 她头发略有凌乱,面无表情,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床上的苏贤。 “起床了!” 更衣,洗漱后,苏贤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留在家里,我去打包早点,顺便打探一下情况。若昨晚发生了最坏的事,今天城中只怕将会大乱。” 杨芷兰点点头没有说话。 苏贤下楼,侧耳一听,隔壁柳蕙香家中已经没有石磨的声音传来,她们应该在熬煮豆浆了吧? 出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家的小楼位于角楼街街尾,一直都很冷清,只有隔壁臭豆腐摊开张之时,街尾才会人声鼎沸,宛若闹市。 侧头看向角楼街中部的街区,那里就热闹多了。 什么蒸饼铺、粥铺、古玩店、客栈、杂货店等等。 与街尾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贤见怪不怪,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优哉游哉走向不远处的早点铺子。 刚走没两步,街上迎面涌来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身着行走江湖之人常穿的劲装,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十分惹眼……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一边是身着青色绣金线捕快服的衙门捕快,以林捕头为首,人数约二十余人。 另外一边,则是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为首一人面色黝黑,神态甚是倨傲。这人苏贤认识,正是县学同窗之一的……刘子匀! 同时也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儒衫的跟班。 再后面两个普通衣着之人,看模样似乎是角楼街上的邻居? 苏贤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唐淑静竟和刘子匀走在一起? 这是什么组合? 他心里疑窦丛生,心说唐淑静不是非常讨厌刘子匀的么,他们不应该凑在一块儿啊。 另外,捕快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街坊邻居,苏贤远远眺望,看见了罗掌柜和刘叔等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 近了。 苏贤与他们相隔一丈远的时候,双方一起停步。 对面,无论是唐淑静还是刘子匀,亦或者是罗掌柜等邻居,全都盯着一脸莫名的苏贤,神色各异。 苏贤有些懵,看向唐淑静,眼带询问。 唐淑静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刘子匀忽然大手一挥,指着苏贤,对唐淑静和捕快们颐气指使的吩咐道: “就是他,就是苏贤,把他抓起来!” 什么? 苏贤瞳孔微微一缩,心头快速闪过昨日在县学大门前那一幕…… 刘子匀颐气指使,洋洋得意。 他身后两个跟班同样趾高气扬,一幅轻松看戏的表情。 后面的街坊邻居们,比如罗掌柜等,眼带怜悯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继续摇头。 捕快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然而,刘子匀“一声令下”之后,捕快们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纷纷看着前面的唐淑静,等她表态。 唐淑静面色凝重,还没有表态,刘子匀身后的狗腿子们就已经开始叫嚣: “苏贤与寡妇私通,败坏风气,影响风化,应该抓起来浸猪笼!” “抓起来浸猪笼,浸猪笼,还有那个寡妇,一起抓……” “……” 听了这些话,苏贤顿时就明白了。 刘子匀的确是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没有提及昨天县学门口之事,而是抓住“风化”这一点,污蔑他和柳蕙香……这是一个阳谋啊!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苏贤和柳蕙香走得很近,时常出入柳蕙香的家门。 若说是私通,绝对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刘子匀以“风化”为由,对苏贤进行打击报复。 风化,是地方官吏考课中,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与赋税、教化等等齐平。 若有败坏风化之举,的确可以处以浸猪笼的惩罚。 大意了啊……苏贤紧紧皱眉,想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并不适应,以至于留下这么一个把柄。 若是现在,苏贤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刘子匀面带淡笑,见唐淑静久久没有表态,不由神态倨傲的点指道: “唐二小姐,苏贤私通寡妇,证据确凿,二小姐为何还不下令拿人?”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布满寒霜,冷冷瞪了他一眼,道: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要外人插手!你说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2 改抱公主大腿 “想要证据还不简单。” 刘子匀扭头,看了眼两个儒衫狗腿后面的两个衣着普通之人,倨傲的吩咐道:“你们两个上前来。” 两人低着头上前,一人高瘦如竹竿,一人矮小如胖墩。 苏贤仔细打量此二人一番,几乎可以确定,这两人的确是街上的邻居。 两人上前后,刘子匀脸色转冷,看着唐淑静说: “我虽然是瀛州刺史之子,但没有官职在身,料想唐二小姐和令尊唐县令,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不过,公主殿下已至瀛州!” “并安排了周记室巡察乐寿县,若周记室发现乐寿县有人败坏风气,而唐县令不加处置的话……” “只怕……相信后果不用我多说了吧。到时候公主殿下雷霆一怒,唐县令丢官罢职都是轻的!” “所以,唐二小姐,此案如何办理,不用本公子指指点点,相信唐二小姐懂得权衡利弊!熟轻,熟重,还请二小姐自行拿捏。” “……” 刘子匀说完后,整个街面上都安静下来。 唐淑静狠狠蹙眉,面色无比凝重,刘子匀此人虽然讨人厌恶,但他此话却无可辩驳! 本来,风化之事就十分重要,是考课中最关键的一部分。 更要人命的是,兰陵公主就在瀛州城中。 要知道,兰陵公主这一路走来,不知罢免了多少地方州县的官吏啊! 对于苏贤,唐淑静虽然也挺讨厌,但苏贤至少比刘子匀好了数百倍,从个人感情来说,她并不希望苏贤被抓去浸猪笼。 而且,临行前爹爹的交代如在耳畔…… 众人身后,邻居们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小声议论道: “苏贤侄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啊!” “刘子匀是刺史之子,在瀛州地界上可谓是作威作福……这倒也罢了,可他竟然还搬出兰陵公主……” “我听说,公主派到我们乐寿县巡察的周记室,铁面无私、丝毫不讲情面呢……” “……” 众人对面。 苏贤一人而立。 此刻,他感觉到了这阳谋的厉害之处。 刘子匀不借自己老爹,也就是瀛州刺史的势,而是借兰陵公主的势! 这就让苏贤感觉万分棘手。 能打败阳谋的,只有阳谋……苏贤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能寄希望于他抱上了兰陵公主那雪白、修长、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然后让公主来救他。 想到这里时,他心中一动,联想昨晚分析出来的三种结果,以及每种结果的几率。 若最坏的情况发生,也就是兰陵公主香消玉殒的话,今天的乐寿县城中,一定会爆发大乱! 再看现在的天色,上午已快过去一半,若瀛州城中果真发生了天塌地陷的大事,只怕早就传到乐寿县了。 一念至此,苏贤猛然抬眸,看着唐淑静问道: “唐姑娘,瀛州城有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县城中有么有怪事发生?” “没有!”唐淑静心下有些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个? “没有就好!” 苏贤心中大定。 这说明他成功抱上兰陵公主那雪白、修长、肤如凝脂的大美腿的几率,上升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 松了口气后,苏贤随即苦笑,因为刚才那句话问得有些白痴。 若公主果真香消玉殒了,消息传来,还能轮到刘子匀在这儿借公主的势? 唐淑静不再理会“搞不清楚状况”的苏贤,而是看着刘子匀推出来的瘦高个和矮胖墩儿——胖瘦二人组,凝眉道: “这就是你所说的证据?” “不错,此二人居住在角楼街,是苏贤的邻居。苏贤败坏风俗之举,都被此二人看在眼里。” 刘子匀不紧不慢,接着说: “唐二小姐可请出那寡妇,与苏贤一起,来一场三方对峙,然后一切都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本公子此举,也是为了维护乐寿县的风化啊。毕竟,本公子与你姐姐交好,不愿看着唐县令被削职为民……” “……” 唐淑静嘴角狠狠一扯,直接打断他的话头,对林捕头吩咐道:“把豆腐西施请出来。” 一会儿后。 柳蕙香走出家门,头戴白纱幂篱。 幂篱将整个头脸和香肩都笼罩其中,白纱垂到了腰肢的位置。 张翠花生满横肉的脸,带着狠辣之色,如刀的锐利目光死死盯着罪魁祸首——刘子匀。 柳蕙香刚一出门,后面的邻居们齐齐后退一步,面带骇色……这么多年了,他们还是惧怕见到柳蕙香。 甚至于部分捕快也骚动了一下,差点就此转身逃走。 柳蕙香的威力,由此可见一斑。 很快,柳蕙香和扶着她的张翠花,走到苏贤身边站定,与唐淑静、刘子匀、捕快们、领居民面对面。 “当着这对狗男女和唐二小姐的面,你二人将所见之事一一道来,不可有一丝的遗漏!”刘子匀看着胖瘦二人组。 “是是。”两人齐齐作揖。 刘子匀点头,然后看着唐淑静笑道: “你们放心,有唐二小姐在呢,唐二小姐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且公主殿下就驻扎在瀛州城中,她们都会为你们二人伸腰,不用害怕。” “是是。” 两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听了这话,苏贤狠狠一皱眉,狗男女? 柳蕙香头戴幂篱,看不清表情。 张翠花差点暴走,不过被柳蕙香一把拉住。 唐淑静也是秀眉隆起,暗咬银牙,天下第一女神捕,是她的追求,但却被刘子匀用来要挟她,让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而且,刘子匀又提及兰陵公主……这是对她赤果果的威胁。 “好了。”刘子匀拍了拍巴掌,对那胖瘦二人组吩咐道:“说吧,说清楚一点。” “是是。”两人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然后挺直身板,直面苏贤和柳蕙香,语气也硬气了一些,道: “苏贤,最近一段时间,你时不时经常出入豆腐西施的家门?” “别想着狡辩,你们这对狗男女的败坏风俗之举,我们兄弟二人都看在眼里!” “……” 接下来,胖瘦二人组详细道出了苏贤出入柳蕙香家门的次数,以及具体的时间。 精准到苏贤也不得不佩服。 他们说完后,唐淑静凝眉看着苏贤问:“他们二人所言是否为实?你到底有没有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宅?” 苏贤眼神平静,隔着白纱与柳蕙香对了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回道: “他们说得不错,这些时日,我的确经常出入柳夫人家门。”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3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什么! 苏贤竟然承认了! 唐淑静瞪着他,暗咬银牙,两只小拳头握紧,青筋直冒。 刘子匀愈发得意,红光满面,当着众人的面张狂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身后两个儒衫狗腿,也是拍手跳脚的大笑,言行举止颇为放荡不羁。 邻居们摇头之余,有人点指着胖瘦二人组骂道: “苏贤侄好歹也是我等看着长大的邻居之子,你们二人真就下得去手!” “他们二人历来好吃懒做,不事生产,此番定然是收受了他人的钱财!” “我们角楼街的街坊中,出了你们两个败类,真是丢人现眼……” “……” 面对邻居们的谩骂,胖瘦二人组丝毫不动,反驳道: “是!我们兄弟二人的确是收了刘公子的钱财。” “但我们兄弟所言之事,没有一件是凭空捏造的!” “我们所言,就是事实……倒是你们,对败坏风俗之人横加袒护,究竟是何居心?” “……” 胖瘦二人组的反扑,顿时浇灭了邻居们的怒火。 他们纷纷哑口不言,再看一眼苏贤,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这段时间以来,苏贤时常出入柳蕙香家门,他们也有所目睹……胖瘦二人组虽是两个败类,但在这件事上面,他们着实不好帮苏贤说话。 因为在邻居们看来,苏贤与豆腐西施孤男寡女,说没有擦出一点“水花”他们也不相信…… “哈哈哈哈……” 刘子匀大笑渐止,然后看着一动不动的唐淑静,笑着催促道:“唐二小姐,你还在等什么?” 唐淑静冷眼瞥他一眼,并不搭话。 刘子匀又说:“如今证据确凿,这对狗男女私通已成事实,苏贤也亲口承认了,唐二小姐还不下令拿人?” 见唐淑静依旧不为所动,刘子匀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沉声道:“唐二小姐,莫非要袒护这对狗男女不成?” “你要知道,兰陵公主就驻扎在瀛州城!若不是周记室有事赶回了瀛州,本公子说不得现在就去好周记室主持公道!” “……” 唐淑静轻叹一口气,抬眸看着苏贤问:“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苏贤道:“刚才,我的确承认了我经常出入柳夫人的家门。但仅仅只是因为合作臭豆腐的缘故!” “除此之外,都是污蔑,还请唐姑娘明鉴,还在下和柳夫人的清白!”苏贤作揖一礼,柳蕙香也跟着行礼。 唐淑静明眸一亮,刚才她心里愤懑,竟忽略了这一点……只听她咳嗽着清了清嗓音,看着胖瘦二人组问: “你二人可有证据证明苏贤和柳夫人私通?” “呃……这个嘛……”胖瘦二人组愣住,面面相觑。 这时,刘子匀插话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需要什么证据?这对狗男女百分百一定私通了!” 唐淑静不紧不慢,笑道:“到底如何,衙门自会查明,此事就不劳刘公子了吧!” “唐二小姐,莫非真要徇私不成?”刘子匀声音骤冷:“这是明摆着的事,还需要什么好证据?” “本公子的话,就是证据!” 这句话就太嚣张了! 唐淑静、苏贤、捕快们都是面色一变。 邻居们则齐齐后退一步,面色泛白,他们这些升斗小民自然不敢和这种纨绔子弟相斗…… 然而,唐淑静忽然冷笑道:“是,你刘公子的父亲的确是瀛州刺史,你在瀛州地界上也横行惯了。” 接着她话锋一转,道:“可是刘公子,你敢不敢在周记室面前说那句话?敢不敢在公主殿下面前说那句话?” “……” “你……” 刘子匀面色顿变,瞪着唐淑静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刚才,刘子匀仗着阳谋,借兰陵公主的势来压制唐淑静,真的好不快活。 然而现在,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唐淑静也借用兰陵公主的势,来压制他……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众人身后,聚在一起的邻居们见此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也是忘了,如今在瀛州的地界上,可是住着兰陵公主这尊大神的。 瀛州刺史,算是个什么东西! 据说公主殿下一路走来,罢免的刺史不知凡几…… 吃瘪的刘子匀,恼羞成怒,正待说一点狠话的时候,街头那里忽然传来一个大喊声: “苏兄……苏兄……我来救你了!” “苏兄你撑住啊……我马上就到了……” “……” 众人面面相觑间,外围的邻居们被粗暴的分开,让出一条大路,只见林川带着二三十青壮仆从杀气腾腾而来。 林川气喘吁吁冲到前面,见苏贤安然无恙,他顿时松了口气,一边走向苏贤一边笑道: “苏兄啊,你没被刘子匀那家伙打成四肢残废就好,我就怕来晚一步,就只能想办法照顾苏兄你的后半生了……” “……” 这大嘴巴……苏贤嘴角狠狠一扯,瞪着林川和他带来的一群人,问道:“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该在县学读书的么?” “是这样的……” 林川一通巴拉巴拉,将前因后果讲明。 苏贤听罢,心里十分感动,道:“多谢林兄仗义相助,但……用不着打架。” 林川愣了一下,扭头看着面色不善的刘子匀,他立即来了火气,指着刘子匀的鼻子骂道: “刘子匀,你别仗着你爹是瀛州刺史,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告诉你,苏兄是我兄弟,你敢动他一根寒毛,我就和你死磕到底!” “……” 那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们,纷纷站在林川身后,狐假虎威,人人挺胸蓄势,似乎只待林川一声令下。 刘子匀眉梢一挑,他对林川还是颇为忌惮的。 林川背靠世家大族林家,世家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就连刘子匀的老爹瀛州刺史,也不敢贸然对林川的父亲动手。 更不用说他刘子匀。 不过,此番刘子匀乃是挟阳谋而来。 当下他有理有据,指控苏贤和柳蕙香私通,败坏乐寿县风气……总之一句话,他刘子匀是为了主持正义而来。 林川听了这番话后,整个人都傻了。 视线在苏贤和柳蕙香身上转来转去,气势陡然降了一大截。 然后默默后退一步,身后狐假虎威挺起了胸膛的仆从们,面面相觑之余,也后退一步,宛若霜打的茄子。 在林川的印象中,苏贤早就使用迷魂香将柳蕙香给偷到了手! 所以刘子匀方才所言,还真没有冤枉苏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4 刘子匀把脸伸出:来,打我! 但短短一瞬后,林川再度昂首挺胸,气势拔高一大截,怒目斜倪春风满面的刘子匀。 苏兄偷个人而已,很严重吗? 这算是一件事儿吗? 大惊小怪! 他正待说一点豪言壮语,长长己方气势,可刘子匀却先一步开口,只见刘子匀盯着柳蕙香看了又看,摇头道: “可惜,可惜了啊!” “刘公子可惜什么?”狗腿子捧哏。 “可怜如花娇似玉,却要被浸猪笼淹死!这不就是可惜吗?”刘子匀连连摇头,一幅感时伤春的欠揍表情。 “刘公子所言极是啊!这寡妇有个‘豆腐西施’的名号,可不是无故得来的!” “美中不足的是,她名声不大好,遇谁克谁……” “……”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子们旁若无人,在那儿肆意点评。 好像苏贤和柳蕙香一定会被送去浸猪笼。 除了“点评”柳蕙香之外,他们看向苏贤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听了这些话,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口舌之利,让他们去争好了,苏贤现在要做的,是静待公主派人前来摆平一切。 可是,刘子匀见苏贤不为所动,心里竟越发放肆起来,看着柳蕙香说: “这身段儿,这气质,送去窑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浸猪笼真的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刘公子所言极是,应该把她送去窑子接客!” “……” 听了这话,苏贤脑门青筋直冒! 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双拳捏得嘎吱作响,两眼死死盯着刘子匀及其狗腿,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 柳蕙香的脸面被白纱所阻,看不清什么表情。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若不是柳蕙香将之拉住,她恐怕早已陷入狂暴状态。 林川勃然大怒,刘子匀侮辱柳蕙香就是侮辱苏兄,侮辱苏兄就是侮辱他,大怒的林川跳起来骂道: “刘子匀,闭上你那张喷粪的臭嘴!别以为你是瀛州刺史之子,小爷就怕了你,待会儿小爷一声令下,必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 另外一边。 唐淑静那张干净的瓜子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明眸瞪着刘子匀冷冷的说:“本女神捕办案,闲杂人等最好闭嘴!” 最外围的邻居们,更是纷纷对刘子匀怒目而视。 在他们看来,若柳蕙香果真私通的话,该浸猪笼就浸猪笼,但似刘子匀那般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忍。 他们很想问刘子匀一句:“你家里没有女人吗?” 但摄于刘子匀的权势,邻居们敢怒不敢言,眼珠子虽然快要瞪出眼眶,但却无一人敢开口声讨。 同时,唐淑静、林川、张翠花,还有柳蕙香本人都没有任何行动。 人皆怒目而视。 刘子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两个狗腿一起,在那拍手跳脚,肆无忌惮放荡不羁,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片街区,只剩下他们三人放肆的大笑声。 这片天地,似乎也只有他们在纵声畅笑。 最外围的邻居们十分憋闷,胸中有一股郁气,但却无处可泄。 在刘子匀张狂的大笑声中,众人不由想起了以往,刘子匀仰仗身份在乐寿县横行无忌的往事…… 忽然某一刻,刘子匀及其狗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林川、柳蕙香、唐淑静等,齐齐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苏贤。 他动了! 只见他缓缓走向脸上凝固着笑容的刘子匀,脚步很慢,但却有一种脚踏九州的沉稳。 他一步一步,经过一脸疑惑的唐淑静,最后在刘子匀身前一尺处站定,平视着他。 与此同时,林川也一步一步跟在苏贤身后,走到刘子匀身前站定。 从府中带来的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亦紧随其后。 唐淑静见此,秀眉一挑,她预料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后退一步。 刘子匀收起放肆的笑容,看着一尺开外苏贤的脸,玩味儿的笑道: “怎么,你这小白脸还想打我不成?” “不错!我是想打你!”苏贤冷静的说,笼在长袖里的两拳青筋直冒。 刘子匀愣了好几秒钟,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身旁的狗腿子们说:“你们听见了吗?这小白脸说他想打本公子!哈哈哈哈……” “不自量力!”狗腿子们骂道:“苏贤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罢了!你竟敢伸手打我们刘公子?” “我们刘公子是什么人啊,瀛州刺史之子!凭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也敢生出动手打刘公子的想法?你不要命了?” “再说了,你和柳寡妇私通,证据确凿,被浸猪笼是迟早的事!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容我们刘公子说两句话‘惋惜’一下?” “于法、于情、于理,你都没有动手打我们刘公子的理由。” “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再跪下来给刘公子磕三个响头,说不定啊,公子就饶了你呢……” “……” 等狗腿子们说完,苏贤才看着刘子匀,平静的说:“我打你,是为了先行收取部分利息,最后的总账我再和你慢慢清算。” 刘子匀哈哈笑过,忽然上身前倾,将一张黝黑的脸伸了出来,就伸在苏贤身前半尺处,嬉笑道: “来!” “来打我!” “来打我啊!只要你敢!” “……” “哈哈苏贤,刘公子的脸就摆在那里,你敢动手么?” 狗腿子们起哄。 林川站在苏贤身后,紧咬牙关,他真想越过苏兄,然后一巴掌甩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唐淑静再次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一幅看戏的表情。 柳蕙香整个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紧紧握住了张翠花的大手。 邻居们纷纷屏住呼吸,在他们看来,私通之事的确是苏贤不占理,但这刘子匀委实太过可恶。 但若说苏贤会不会来真的,邻居们普遍不看好。 因为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历来就稳健、谨慎,没有那么冲动。 数息后。 苏贤依旧没有动手。 将一张黝黑的脸伸出来的刘子匀,更是一脸得意,笑道:“来啊,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你动手啊!” “哈哈,苏贤这软蛋根本不敢动手!”狗腿子们起哄。 “他就是狐假虎威。” “……” 刘子匀保持着“求打”的姿势,笑容满面,道:“谅你也不……” 一语未了。 只听苏贤忽然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要求,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 话毕,苏贤扬起巴掌,直接用力挥下。 啪的一声巨响之中,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 “啊!” 刘子匀直接被拍翻在地。 同时,一些碎块簌簌落在青石板街面,仔细一看,那是玉佩的碎片。 没错,苏贤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从林川那儿弄来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玉佩,当做武器,再狠狠砸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写嗨了(主要是想增加点跌宕起伏),看了下草稿箱,这段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章左右。我知道部分书友不喜欢看,但……一切随缘吧! 正文 105 张翠花:老娘撞死你! 安静的街区; 横躺在地、一侧脸颊肿得老高的刘子匀; 目瞪口呆的狗腿子; 以及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邻居们。 所有的人,共同组成一幅“静态画面”。 另外一边。 唐淑静抱胸的手放下,干净的瓜子脸上表情相当丰富。 柳蕙香心神阵阵颤动……苏公子为了她,竟然真的动手打了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林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拳头很痒,也想给刘子匀来那么一下。 苏贤真的动手打了刘子匀! 还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躺尸! 真的动手了。 在场众人陷入呆滞,久久未曾回神。 “打得好!” 持续了许久的“静态画面”,被张翠花一声粗豪的称赞声打破。 狗腿子们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一起去扶刘子匀,然后点指着苏贤冷声道: “苏贤,你好胆!” “刘公子乃瀛州刺史之子!” “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而且还与柳寡妇私通在先……总之,你完蛋了!使君不会放过你!!公主殿下也不会放过你!!!” “……” 苏贤冷笑道: “我不仅要动手打刘子匀,还要揍你们两个狗腿!” 话毕,苏贤扭头,与林川对视,两人一起点头。 然后在林川高喊的“给我上”的声音中,二三十青壮仆从一涌而上。 逮着刘子匀和他的两个狗腿就是一顿狂殴。 刘子匀这次来找苏贤的麻烦,使用了阳谋,所动用的是县衙捕快的力量,以及兰陵公主的势力。 故未曾携带打手。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刘子匀和狗腿子们,也只是文弱书生,哪里能挡住二三十个青壮仆从的群殴呢? 所以一时间,角楼街这里惨叫声震天。 最外围的邻居们都看傻眼了。 苏贤……苏贤侄真的敢动手打人啊……罗掌柜目瞪口呆,不过一会儿又小声的说:“打得好!” 其他邻居也同仇敌忾,小声议论道: “打得好!” “刘子匀仰仗权势,在我们乐寿县为非作歹,这种人就该被打!” “……” 刘子匀一边惨叫,一边威胁诅咒,还向唐淑静呼救道:“唐二小姐……救命……你不能纵容……他们……” 唐淑静闻言,却是不动,面无表情。 如此过得一会儿,林捕头着急劝道:“二小姐,快救人吧,刘子匀虽是鬼憎人厌,但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差不多了,你们去将他们拉开。”唐淑静点点头。 林捕头得了令,当即招呼一众捕快杀入战团。 另外一边。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原位,因见捕快们加入战团,柳蕙香担心苏贤受伤,于是对张翠花说: “翠花,翠花,快去救苏公子,快去。”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张翠花一脸横肉紧绷,浮现狠辣之色。 然后咬着牙怒目圆瞪,一边蹬蹬瞪往战团冲去,一边以粗豪的大嗓门喊道: “都给我让开!” 她的嗓门着实恐怖。 刚刚赶去的捕快们,以及揍人揍得正欢实的青衣仆从们,闻言一起停止手上的动作,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随后齐齐退后。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被打怕了,闭着两眼,手脚兀自挥舞个不停。 忽然,他们感觉挥舞的手脚,都打在了空气上,周围没人了! 刘子匀睁眼,果见青衣仆从们都退到了一边,没有再施暴,他心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然而,刚松口气的他,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怒吼,道:“刘子匀,看招!” 刘子匀心头顿时大骇,急忙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肩头急速撞来。 肩头上,还有一颗长满了横肉的、满是狠辣之色的脸,十分吓人。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避无可避,直接被一个肩头撞在胸膛之上。 巨力之下,他像是一颗炮弹般,直接飞上了街旁房屋的房顶。 这…… 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既震撼于张翠花的勇猛强横,又担心刘子匀直接被撞死,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哐当! 瓦片碎了一地,随同刘子匀一起滚落而下。 捕快们见机得快,立即上前组成人肉垫,这才避免了刘子匀直接与坚硬的青石板街面来个亲密的接触。 “公子!” “刘公子!” 狗腿们立即扑过去,扶起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刘子匀。 见刘子匀脸色铁青且阴沉得可怕之后,狗腿们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 刘子匀虽然狼狈不堪,但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 他起身后,伸手指过苏贤、林川及其仆从、柳蕙香、张翠花等人,冷声道: “你们死定了!” “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死定了!” “……” 苏贤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 不过柳蕙香似乎有些焦急,隔着白纱看过来,苏贤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川对刘子匀的威胁根本不怕,冷哼道:“好啊,我就看你怎们让我们都死定了。” 刘子匀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冷声道:“唐二小姐,你还要拖延到几时,才肯下令拿人?”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外人指点。”唐淑静声音也很冷,然后看苏贤一眼,眼中略有焦急。 “呵!公主殿下就在瀛州城中,料想唐二小姐不会让本公子失望。”刘子匀冷笑。 唐淑静秀眉隆起,心里十分讨厌刘子匀用公主来压她。 不过,在这儿折腾了许久,也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唐淑静正待说话,苏贤却已先一步开口,说道:“去衙门可以,不过我要先换一身衣服。” “你都是要浸猪笼的人了,还换什么衣服?” 一个狗腿子斥道。 苏贤不理会此人,扭头看着唐淑静。 此举意在表明,唐淑静才是此案的话事人,其余人等最好都闭嘴。 唐淑静眼中亮了一下,一边走向苏贤,一边说:“可以,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先后进屋,关上大门后,唐淑静拉着苏贤的衣服,沉声道: “你先去准备一番,然后我带着你逃走!” “逃走?”苏贤明显愣住了。 “临出发前,爹爹亲口交代,说此案十分棘手,且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带着你逃走,然后浪迹天涯!” 唐淑静神色十分认真。 苏贤沉思一会儿,摇头道: “世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逃走的。若出逃的话就相当于将此案做实!还有,我们出逃了的话,世叔怎么办?” “官面上的事,爹爹自有办法处理,你不用担心。” 苏贤还是摇头,一边沿着木梯走上二楼,一边说道:“兰陵公主十万大军就驻扎在瀛州,我们能逃到哪儿去?” “出逃终究不是最妥的法子……唐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担心,我有极大的把握妥善处理此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6 陈夫人: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你能有什么办法?” 唐淑静干净的瓜子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就连爹爹都束手无辞,只能想出出逃的法子,你难道比爹爹还厉害?” 苏贤已经登上二楼,来到卧房门前,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言罢,苏贤推开房门一步跨入。 凝着秀眉的唐淑静,抬起大长腿亦紧跟而入。 苏贤转身笑道:“我要换衣服,你跟进来干嘛?偷看我的大雕?” “呸!” 唐淑静瓜子脸上泛起丝丝红晕,转身出门而去 同时心里也产生一个疑问,大雕?那是什么东东? 关好房门,苏贤不着急更衣,而是小声唤道:“芷兰?芷兰?” 很快,窗户光线一暗,一道瘦小的身影已经跃窗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稳稳站起。 杨芷兰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 显然,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不用担心,还记得昨晚之事么?” “嗯。” “虽然我预估成功的几率,占到了九成以上,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对未来预测的准确。所以我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 “你速速赶往瀛州城,查探昨晚的结果究竟如何,若事成的话,想办法请公主派人来救我。”苏贤吩咐道。 “是。”杨芷兰转身走向窗户。 “等等,你身上钱带够了吧?” 杨芷兰默默从衣兜里掏出一摞银票和一大把铜钱,展示给苏贤看。 苏贤笑道:“我知道了,你速去吧。” 杨芷兰跳窗不见后,苏贤快速换了身衣服,刚才胖揍刘子匀着实痛快,但也将他的白色儒衫给弄脏了。 开门,见到唐淑静后,两人无声下楼。 来到一楼,苏贤正要伸手打开大门,却被唐淑静一把拉住,然后面色凝重的问:“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错过这次,即便你反悔也是无用。” “知道了。” “……” 唐淑静将所有人都带去了县衙。 刚才还热闹的角楼街,现在只剩下一群街坊邻居。 罗掌柜摇头道: “完了,完了,苏贤侄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苏兄的血脉,怕是要断绝了。” “是啊,本来苏贤侄与豆腐西施……这本来就是浸猪笼的罪过。” “还有后来,苏贤侄又纠结一帮人揍了刘子匀。” “那刘子匀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瀛州刺史之子!苏贤侄对瀛州刺史之子动手,焉能讨得了好去?” “对了,我记得苏贤侄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这人看着罗掌柜,接着说: “罗掌柜与苏贤侄的父亲交好,是不是可以代笔作书一封,送往神都向苏家求援呢?” “不成!此举不成。”罗掌柜摇头,“苏兄早与苏家断绝关系,此举若有用,只怕苏兄一家早就搬回神都与家族团聚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诶……” “诸位,我们去县衙观审吧,也算是送苏贤侄最后一程。” “也好。” “……” 乐寿县县衙。 后宅。 后厅。 唐矩身着便衣,愁眉紧锁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一旁,妻子陈夫人陪坐,陈夫人用手帕掩泣道: “夫君你怎么可以让静儿涉险呢?带人出逃,可是大罪……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结果就……” “那苏贤侄,妾身也不是埋怨他,只是他……诶,怎么就和一个寡妇勾搭在一起……” “……” 面对陈夫人的埋怨,身为丈夫与父亲的唐矩,不为所动,依旧眉头紧锁的喝茶。 良久之后,等陈夫人停止抱怨,他才柔声道: “苏兄就苏贤侄一个血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兄血脉断绝啊。” “静儿带着苏贤侄出逃,虽然严重,但周记室对老夫颇为赞扬,巡察到后来已有交好之意,相信应该可以度过此次难关吧。” “就算不行,我还可以向家族求援。虽然会遭家族嘲笑,但老夫如今头顶的乌纱,本就是因苏贤侄之故,才得以保全……” “……” 陈夫人幽幽叹道:“道理,妾身都懂,只是……我那可怜的静儿啊,刚刚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唐矩嘴皮子抽动,打断她的抱怨,道:“你那乖女儿是个什么性格,难道你还不知道?说不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夫君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陈夫人嗔怪,但心里也渐渐接受了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的事实。 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跑入后厅,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唐矩起身。 “静儿……回来了?”陈夫人也是一懵,不是说好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了么,怎么又…… 小厮继续禀道:“另外,苏公子、豆腐西施、刘公子,还有林公子等人,一起被二小姐带回了县衙。”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精彩,心里冒出一堆问号。 小厮继续说:“明府请赶紧更衣把,二小姐带着众人已经到了衙门大堂,就等明府开堂审理了。” “来人,更衣。”唐矩面色顿时铁青。 半刻钟后。 衙门大堂。 唐矩穿戴整齐,慢悠悠步入大堂,在公案后的大椅上缓缓落座。 放眼望去,大堂的左右两侧各立着数位衙役,手里拿着长条木板,左右排列,看起来十分威严。 大堂中间,苏贤、林川、柳蕙香、张翠花、唐淑静,然后是刘子匀及其狗腿、胖瘦二人组,以及林川从府中带来的仆从们,济济一堂。 另外,县丞也到了,大堂外也挤满了前来观看的普通百姓,其中大部分是角楼街的街坊邻居。 在场众人中,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唯独刘子匀例外,他在大堂中四下走动,东摸摸西看看,时而与县丞说几句话。 悠闲自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这种行为让唐矩十分不喜。 加之,前些时日唐矩遇到困难,差点主动辞官,可是被唐矩看做是“准女婿”的刘子匀,竟然直接跑路了! 这让唐矩对刘子匀更加不喜。 不过,众人见礼之后,身为县令的唐矩还是问道:“刘公子为何鼻青脸肿,是谁将刘公子伤成这样?” 一听这话,刘子匀顿时来了火气,咆哮道: “是苏贤,还有林川,此二人纠结一干人等,将本公子重伤至此!” “他们无故伤人!而且本公子乃是刺史亲眷,身份尊贵。所以唐县令最好是先将他们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7 公堂之上,本官自有法度! 五十大板? 众人齐齐看着苏贤和林川,以他们二人瘦弱的身板,五十大板下去焉能还有命在! 唐矩眼角隐隐抽动。 刘子匀这纨绔子弟,是要将苏贤和林川置于死地啊! 县衙大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县令唐矩更是感到十分棘手。 因为,刘子匀的话并非没有依据。 按照大梁律法,平民伤及官宦及其家属,无论有没有缘由,只要是到了衙门公堂之上,都是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刘子匀说的五十大板,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按照一般流程,苏贤和林川等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二十大板……苏贤和林川也不一定能够承受。 大堂之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县丞忽然面朝唐矩,作揖道: “明府请下令吧,依照我大梁律法,无论是何缘故,只要苏贤和林川殴打了刘公子,就该挨板子!” “是啊,按照律法就该挨板子,明府不会徇私吧!”大堂外,有百姓的声音传来。 “明府向来明察秋毫,应该不会徇私。” “谁知道呢,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苏贤啊,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呢!” “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还不止,前些时日明府解决城墙命案,据说也是因这苏贤之故……” “这……” “嘘!” “……”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清晰无误的传入大堂。 苏贤心里微微一动,其中明显有个人在带节奏。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唐矩眉头紧皱成“川”字型,他现在不是十分棘手了,而是万分棘手! 他的压力不仅来自于大梁律法,还来自衙门大堂外的百姓,那可是悠悠之口啊! 柳蕙香心里万分焦急,笼罩在白纱中的脑袋转过去看着苏贤,两手不由抓住了他的两手,手上传来清晰的力道。 苏贤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抚。 林川泰然自若,他是世家子弟,虽然是庶支但在家族中有一定的话语权,待会儿亮出身份便能免受处罚。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苏兄…… 唐淑静瓜子脸干净,明眸清澈,面色略有担忧,苏贤虽讨人厌但她并不想苏贤挨板子。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 大堂内,自县丞发话后,又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矩的身上。 到底打不打? 一脸得意的刘子匀上前一步,虽然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但他却语气高亢,傲慢的问道: “唐县令向来秉公守法、明察秋毫、名声在外,大堂外的百姓们,无不对你交口称赞……但是这次,唐县令莫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徇私不成?”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一手握着惊堂木青筋坟起。 惊堂木之旁,便是装在一个小圆筒中的令牌。 刘子匀接着说: “就算唐县令不顾惜名声,当众徇私。但是请唐县令不要忘了,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周记室也即将返回乐寿县!” “剩下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唐县令?” “……” 唐矩咬着牙,慢慢将手伸向小圆筒,去拿里面的令牌。 只要令牌落地,杖刑就会即刻执行。 见此,刘子匀笑容满面,扭头轻蔑的看着苏贤和林川。 苏贤依旧不为所动,轻轻拍着柳蕙香越握越紧的小手。 大堂外,罗掌柜等角楼街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摇头,有的还背过了身去,不忍相看。 然而,当所有人都认为唐矩即将下发令牌之际,唐矩的手,刚刚碰到令牌却猛然缩了回去。 刘子匀和县丞的面色齐齐一变,冷声问道: “唐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到这大堂之前,听说此案乃是审理风化之事。”唐矩好整以暇,端正了坐姿,一板一眼的说: “既然如此,那本官当先行审理风化之事。至于其他的小事,应该放在最后再行审理!” “我不同意!” 刘子匀浮肿的脸铁青一片,就差点指着唐矩的鼻子大叫大骂: “苏贤和林川纠结一帮人伤我在先,我要求先审理此案!” 县丞也帮腔道:“是啊明府,刘公子可是使君之子,还是先审理此案吧。” “……” 听了这话,唐矩和苏贤一起看向县丞。 唐矩面不变色。 苏贤则是心中一凛,想起数日前受邀前去县衙参加宴会,当时就察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对他不太友好。 等等! 刚才在大堂外带节奏的那个声音,似乎就是户曹陈参军! 苏贤心头顿时了然,看来这场针对他的阳谋,参与者不仅仅只是刘子匀,还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 苏贤的猜测其实没有错。 昨天上午。 县学大门前。 刘子匀拂袖离去后,便去了县衙,找到县丞和陈参军大倒苦水。 县丞只是同仇敌忾而已。 但陈参军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动,帮刘子匀谋划了这么一个阳谋,专门针对苏贤。 他觊觎臭豆腐的秘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刻都在关注着苏贤的动态。 通过“风化”来针对苏贤,是他早前几天就想出的毒计,只是迫于唐矩的威压,没有付诸实践而已。 但是现在,刘子匀找上门来,让陈参军看到了希望。 …… 县衙大堂。 唐矩好整以暇,看着刘子匀说: “如刘公子所说,风化之事十分严重,上可惊动兰陵公主!” “诚然,刘公子被苏贤殴打之事,也十分紧迫,但刘公子认为,这两件事熟轻熟重?” “……” 刘子匀顿时哑口,最后挥袖怒道:“行,此事本公子暂且搁置一边,还请唐县令立即惩治苏贤败坏风俗之事!”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柳蕙香,刚才苏贤感觉她小手都快僵硬,如今终于放松。 大堂外,罗掌柜等邻居们心里七上八下,此刻已经顾不得说话,只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堂内局势的发展。 大堂内。 唐矩或许是不满刘子匀的威胁,听了他的话后,当即针锋相对的说: “公堂之上,本官审案自有法度!” “刘公子非官非民,乃是本案原告,论理来说,没有本官的允许,刘公子不能发出一言!” “……” 听了这话,刘子匀当即火冒三丈,大声的说: “我是受害人,我爹还是瀛州刺史,而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安敢让我闭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8 大快人心 嚣张! 跋扈! 纨绔! 此刻的刘子匀,在盛怒之下,将这些情绪和行为一一展现而出。 一时间,大堂内众人纷纷看着刘子匀,大皱其眉,但或许是摄于刘子匀以往的威势,竟无一人发言反驳。 只有县丞连连给刘子匀使眼色。 但此刻的刘子匀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有注意。 大堂外。 观审的百姓们安静一阵后,有人忽然说道:“明府徇不徇私还不知道,但刘公子……蛮横不讲理,纨绔,却是真的!” “是啊,竟敢咆哮公堂!” “若是我能平民,只怕早已挨了数十个板子了吧?”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可是瀛州刺史之子呢。” “难道就没有人可以治他么?光天化日之下就任由他蛮横不讲理?” “……” 百姓们的悠悠之口,又一次传入安静的大堂。 唐矩嘴角勾动,将笑未笑。 民意可是一柄双刃剑呢,敌人可用,我方亦可利用。 刘子匀面色顿时更加阴沉,民众的悠悠之口而已,他并不害怕,尤其是现在他正在气头上。 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早就指使手下的打手,一拥而上,将乱嚼舌根的屁民们暴揍一顿泄愤。 他转身面朝大堂外的民众们,正要出言威胁之际。 大堂正前方的公案之处,猛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啪”! 惊堂木! 唐矩忽然来这么一下,着实吓了所有人一大跳。 尤其是刘子匀,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吞回腹中,且心潮起伏,别提多难受了。 出离愤怒的刘子匀,再次转身,面朝稳坐公案之后的唐矩,准备再一次咆哮公堂。 唐矩似乎针对他似的,竟抢先一步开口,朗声道: “刘子匀!你以原告之身站在公堂之上,但却不尊法度咆哮公堂,本官可治你扰乱公堂之罪,当重打二十大板!” 刘子匀吞了口唾沫:“你……” “别问本官敢不敢!” “要不要本官带你去公主面前评理去?” “……” 唐矩说着,豁然起身,大手一探,将一枚令牌捏在手里。 似乎随时都会将之丢在地上。 若令牌果真落地,衙役们就会按住刘子匀重打二十大板。 刘子匀怒目圆瞪,浮肿的嘴皮子都在轻颤,他很想不管一切的再次咆哮公堂,以老爹瀛州刺史的威势来欺压唐矩。 可是唐矩已先一步搬出了兰陵公主…… 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单单一个名头,就把不可一世的刘子匀压制的死死的,虽怒目而视,但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块人心! 林川和大堂外的百姓们,一吐胸中郁结之气,若不是摄于兰陵公主之威,他们只怕早就大声叫好了。 僵持一会儿后,县丞出来打圆场。 唐矩冷哼一声,理了理冠服,这才稳稳坐在公案之后的大椅之上。 审案继续。 问了一通后,只能确定苏贤的确时常出入柳蕙香家门。 至于说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私通,还真没有证据。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若说他们没有私通的话,本公子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刘子匀沉声道。 “的确,即便没有证据证明私通之事,但苏贤和豆腐西施的嫌疑很大,大到几乎可以忽略证据,直接定案!” 县丞帮腔。 这时,大堂外观审的百姓中,又有人带节奏: “是啊,这种事只要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出端倪,明府向来明察秋毫,这次怎么糊涂了呢?” “我看不是糊涂,怕不是想徇私吧?” “苏贤可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有这一层关系在,明府故意眼瞎,自然也说得过去……” “……” 大堂内。 刘子匀比方才冷静了许多,见唐矩久久不为所动,于是再次搬出兰陵公主这杆大旗,进行威胁与恐吓。 唐矩沉声道:“本官办案,不需刘公子操心。至于公主之事,本官比刘公子更加清楚!” “哼。”刘子匀冷哼。 接下来,唐矩又询问了苏贤和柳蕙香,是否能证明他们没有私通? 苏贤摇头。 这怎么证明? 不过,一旁的柳蕙香心里却是一动…… 然后,唐矩又问胖瘦二人组,能否证明苏贤和柳蕙香已经私通? 答案也是否定。 唐矩端坐公案之后,陷入了沉思…… 他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因证据不足,择日再审”这一条路。 反正苏贤和柳蕙香进了县衙大牢,在他的照拂下,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似乎,只能如此了……唐矩手握惊堂木,朗声道:“鉴于……” 一语未了,县丞忽然打断他的话头,说道: “明府容禀,风化之事,事关重大,尤其是兰陵公主已至瀛州之际,我们更不能粗心大意!” “哦,县丞有何高见?”刘子匀问道。 “高见没有。不过……按照一般惯例,明府可对嫌犯施加酷刑,以加速嫌犯招供!”县丞朗声道。 酷刑逼供? 在场众人的面色齐齐一变。 唐淑静和林捕头心里大吃一惊,因为他们深知,若遇重案要案,酷刑逼供是常规流程之一! 县丞此话虽有陷害苏贤之意,但却也是规则之内的法子。 柳蕙香不由再次紧绷起来,两只小手死死握住苏贤的大手,同时心里还在挣扎与犹豫不决……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难看,县丞的话没有错,按照正常的庭审流程,的确有此一项。 偏生唐矩各种美名在身,实在不好当众徇私。 莫非,饶了一大圈回来,苏贤侄还是免不了遭受一顿板子……唐矩就怕一顿板子下去,苏贤直接丢掉半条命。 唐矩犹豫之际,刘子匀和县丞轮番施压,最后又搬出兰陵公主。 同时,大堂外的民众之中,又有人带节奏,这悠悠之口唐矩实在难以忽视。 终于,在多重压力之下,唐矩一只大手慢慢伸向装满了令牌的小圆筒。 看来,只能采取“外重内轻”的打法……唐矩将令牌握在手里,心里如是想着。 衙门中的公差打板子时,是有诀窍的,有“外重内轻”和“外轻内重”两种窍门。 前者打完后,表面上看起来十分严重,但其实都是皮外伤,筋骨无碍。 后者打完后,表面上的伤痕十分轻微,但内里却骨折筋断,受刑之人不死也残。 唐矩手握令牌,缓缓起身,即将将令牌投出。 刘子匀和县丞面露微笑。 唐淑静、林川等暗暗叹气。 大堂外的罗掌柜等邻居们,纷纷再次转过身去,不忍相看。 酷刑,似乎是不可避免了。 就在唐矩手中的令牌即将投出之际,柳蕙香忽然大声喊道:“明府且慢!”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09 验身 下一章出现转折 这两天的评论我都有看,这段剧情的确用力过猛了……这章是最后一章压猪脚的,下一章(两章同时发布)就会迎来转机。让读者看得郁闷的小说是失败的,我在此道歉?╭╮? “明府且慢!” 柳蕙香的声音很大,贯彻了整个大堂内外。 众人纷纷扭头看着柳蕙香,面色各异。 唐矩立即收手,将令牌放在公案的桌面,看着柳蕙香问道: “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不得扰乱公堂!”县丞同时拂袖大怒。 唐矩缓缓扭头看着县丞,目光如钩,沉声道:“县丞欲取代本官不成?” 县丞立即低头作揖道:“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唐矩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县丞,自己的二把手,因此对县丞毫不客气。 “是!”县丞默默退回原位。 唐矩重新看着柳蕙香,问道:“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在众人包括苏贤好奇的目光之下,柳蕙香缓缓说道:“我可以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 唐矩豁然起身,举步欲走到堂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停在原地,“柳夫人你说什么?你能证明你们两的清白?” 刘子匀和县丞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着那个幂篱白纱遮面的女子。 唐淑静、林捕头、林川等人面露喜色。 大堂外的邻居们再一次转过身来,好奇的盯着柳蕙香。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众人心想。 苏贤感受到了,柳蕙香握住他大手的那两只小手的温柔。 他扭头看向柳蕙香时,她也正好侧头看来,隔着朦胧的白纱,苏贤看见了一双明亮的、带着无限柔情的水眸。 她要做什么……苏贤心里莫名一突。 柳蕙香扭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唐矩,说道:“我有办法,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办法?” “验身!” 柳蕙香缓缓道。 验……验身? 唐矩眉头一跳,凝着目光细细打量着苏贤和柳蕙香二人。 先前,唐矩也认为他们二人已经私通,处子之身已破,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故并没有朝这一方面去想。 但是现在看来,柳蕙香敢正大光明的提出验身的法子,那就说明—— 她真的还保有处子之身! 若是如此的话,刘子匀的指控就属于子虚乌有,此案将迎刃而解! 唐矩心里的想法,在刘子匀、县丞、林川、唐淑静等人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唐淑静暗暗放心,同时对苏贤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原来他不是勾搭寡妇的色魔。 林川心里的巨石落下之余,又暗生疑窦,心道:“莫非……苏兄说他将迷魂香搞丢之事,是真的不成?苏兄真的没有将这俏寡妇给偷到手!” 大堂外的邻居们,包括罗掌柜等,目瞪口呆之余又在心里感叹:“原来我们都冤枉苏贤侄了,他竟没有和那俏寡妇私通……” 刘子匀则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满面错愕与不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在刘子匀看来,苏贤虽然长得像小白脸,但不可否认的是,苏贤这幅相貌真的很讨女人喜欢。 还有那豆腐西施,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别人说,但凡是个男人,见了豆腐西施后都想将之抱住啃两口。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俊男美女,凑在一块儿竟然没有干出私通之事? 这不可能啊! 然而这种吊轨之事真的发生了。 简直让刘子匀“三观尽毁”! 同时,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三观,还有他和县丞、户曹陈参军一起谋定的计划—— 坑害苏贤的那个阳谋。 不得不说,柳蕙香这一手彻底打乱了刘子匀的节奏。 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整个大堂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苏贤的声音终于传出,只听他说道: “不,我不同意!” 众人又是齐齐一愣。 这种大好事他竟然不同意? 脑子秀逗了吧。 其实苏贤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一点,他相信很快兰陵公主派来救他的人,就会到来,到时候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并不需要柳蕙香牺牲自己。 没错,就是牺牲! 这也正是第二点。 在当今的社会风气之下,验身,尤其是对一个未出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负责验身的是稳婆、嬷嬷之类的中年妇女,但总归是被人看过了,那就是不贞! 在当今动不动就浸猪笼的风气之下,不贞的女子真的是寸步难行。 她们受到的待遇,几乎与大奸臣、卖国贼一致,名声尽毁…… 柳蕙香为了他不被酷刑逼供,甘愿“舍身”,这让苏贤心里十分感动,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苏贤又何尝不爱惜她呢? 怎么可能让她受到那样的侮辱呢? “我不同意你验身证明清白!” 苏贤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柳蕙香心里窝心的暖,一双水眸不争气的滚落一滴滴晶莹。 但她有时候真的十分倔强,坚持道:“不,只有验身,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才能让公子免受酷刑……” “……” 苏贤正待说话,一旁的刘子匀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 “罢!罢!私通之事,本公子不予追究便是!” “……” 刘子匀心知,此事深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柳蕙香一旦验身的话,立即就会真想大白。 柳蕙香不可能说谎,因为这事儿轻易就可以验证,没有那个必要。 刘子匀的“主动撤退”,让唐矩等人真正的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由浮现笑容……危机终于过去了! 柳蕙香喜极而泣,若不是大堂上人多,她早就投入苏贤的怀抱紧紧相拥。 林川、唐淑静等也面露喜色,折腾了大半天,如今此案总算是毫发无伤的结束了。 不过,刘子匀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心。 他见众人面露笑容,心里嗤笑之余,又朗声说道: “私通之事,本公子是不予追究了,但是……” 但是什么? 众人面上的笑容同时僵硬,扭头看着刘子匀,浑身的神经不由再度紧绷。 “但是,苏贤与豆腐西施在未婚配的情况下,时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尽管没有私通,犯下重罪,但却也有伤风化!” “按我大梁律法,即便不用浸猪笼,也要笞五十,判刑数年!” “私通的证据不足,但苏贤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的证据总该充足吧?”刘子匀浮肿得老高的、黝黑的脸面浮现出冷酷的笑容,道: “唐县令,请宣判吧,苏贤和豆腐西施,各笞五十,再判刑数年。” “……” 听了这番话,众人面上僵硬的笑容缓缓消散。 转来转去,苏贤还是免不了被打板子的宿命么? 正文 110 周记室驾到 笞打五十下,其实倒也没什么。 笞刑不比杖刑,一般不会致死。 但关键是判刑数年的惩罚,这个就厉害了,苏贤正值青年,若判刑数年的话,说不定他整个人生就毁了。 还有柳蕙香,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只怕五十笞刑都不能承受。 但刘子匀和县丞得势不饶人,在大堂之上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搬出兰陵公主进行恐吓,玩儿得不亦乐乎。 同时,大堂外的观审百姓中,又有人在起哄带节奏…… 好在笞刑不是那么严重……唐矩眉头紧锁,一只大手缓缓伸向装满了令牌的小圆筒。 然而,就在唐矩的手刚刚触碰到令牌的时候。 大堂外忽传来一个喊叫声: “周记室回来了!” 周记室回来了? 周记室终于来了! 苏贤真正的长舒一口气,心里的石头重重落下。 唐矩伸出去拿令牌的手,猛然一僵,停在半空……周记室在他的眼中,可是不讲情理、铁面无私的人啊! 遥想前两日,周记室代替兰陵公主巡察乐寿县县衙,把整个县衙上下都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周记室搞出心里阴影来。 若周记室来到大堂,以他铁面无私的性格,苏贤和柳蕙香只怕会被重判,再无翻身出头之日! 林川心里也是一沉,他听说过这位周记室。 他可是公主府中的属官,目空一切,就连朝中大佬都要礼让三分,更不用说林家这种已经式微的世家…… 唐淑静、柳蕙香等人心里也涌起强烈的危机感。 …… 得益于前两日周记室在县衙中的所作所为,也难怪众人都将之视为洪荒猛兽。 与众人相反的,是刘子匀和县丞。 “周记室回来了!” 刘子匀大喜,当即抛下众人,冲出大堂,剖开外面围观的百姓,屁颠屁颠的迎了上去。 县衙大堂,并不建在县衙的大门口。 中间还隔着一个“仪门”。 刘子匀屁颠屁颠跑出去,正好在仪门的门口遇到周记室一行。 只见周记室身着深绿色圆领官袍,头戴乌纱帽,腰间束着银色九銙的腰带,面容冷峻,脚步沉稳。 他这身官服,属于六品官吏,但因周记室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见官大两级。 所以别看他只是一个绿袍小官,但能和四品的绯袍大官平起平坐! 这一切,都得益于兰陵公主的权势…… 周记室身后,还跟着数十位衣甲鲜明的将士,这些将士的服色与往日所见的将士的服色截然不同。 公主府亲卫……刘子匀心里冒出这个名号。 他虽然纨绔,但并非是傻子,至少能否分辨将士们的服色。 周记室竟是携带公主府的亲卫而来……刘子匀顿时又矮了一截,鼻青脸肿的脸面浮现出惶恐之色,恭恭敬敬的作揖见礼道: “见过周记室!” 周记室停步,他面有浓浓的倦色,但精神头还算不错,盯着面前之人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回禀周记室,在下刘子匀,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 周记室猛一抬眸,眼中似有微光闪过。 原来此人就是刘子匀,犯官瀛州刺史之子! 也是他此行要抓捕的人犯!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其实,周记室还未入城之际,就派出亲卫赶往乐寿县县学,事先打探情报。 但却被告知刘子匀不在县学之中,经学博士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 没有办法的周记室,入城后只得赶来了县衙,打算问一问县令唐矩。 但是却没有想到,这才刚踏入县衙大门,漏网之鱼刘子匀就主动凑了上来! 周记室的气势陡然拔高,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缓缓举起,当这只手挥下去的时候,身后的亲卫们就会一拥而上进行抓捕。 刘子匀因为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并未注意到周记室的动作,还在那邀功,说道: “周记室您有所不知,城中发生了一场大案,事关风化!” “县学生徒苏贤,竟时常出入隔壁寡妇家门,与之私通……如今在下将这对狗男女抓获,就在县衙大堂中受审!” “……” 苏贤? 周记室缓缓举起的手猛然僵住,而后放下,沉声问道:“你说苏贤在何处?” 抓捕刘子匀固然重要,但周记室心里明白,此行当以寻找苏贤为主。 为什么? 因为苏贤救了公主一命,若不是因为昨晚苏贤来找他,公主殿下只怕是…… 临行前,兰陵公主虽然没有明言,说一定要将苏贤奉为上宾,但公主赐下的金牌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金牌不是为了抓捕刘子匀方便而赐。 而是为了苏贤! 公主殿下的救命恩人! 所以周记室一听说苏贤二字,立即就停止抓捕的动作。 刘子匀听出周记室那句“你说苏贤在何处”,是沉着声音说的,因此认为,周记室被苏贤的败坏风俗之举给刺激到了。 他之所以急于询问苏贤的下落,是为了狠狠惩戒那个败坏风化的罪人。 为此,刘子匀心内狂喜,忙说道:“启禀周记室,那苏贤如今就在前方的大堂之中。” 这时,周记室才发现刘子匀鼻青脸肿,不由好奇问道:“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一说到这个,刘子匀更是来劲儿。 当即将角楼街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当然,苏贤被他渲染成了一个坏事做尽的大魔头。 周记室沉吟一番,当即不动声色,也不再理会刘子匀,领着数十亲卫大踏步走向县衙大堂。 刘子匀压抑不住心里的狂喜,紧跟而上。 他在后面迈着八字步,两手都甩到了天上,得意的不行。 大堂外的百姓们自动散开,让出一条直通大堂的路。 周记室迈着沉稳的步伐。 身后的亲卫们走动间衣甲发出哐嗤哐嗤的声音,富有韵律。 最后面的刘子匀趾高气扬,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不可一世。 一行人走入大堂后,唐矩等人立即见礼,同时他们心里都是一沉,因为他们看见了那数十个亲卫…… 见礼毕,周记室不动声色,只问苏贤犯了什么罪过? 唐矩还没有搭话,刘子匀抢先一步,巴拉巴拉,添油加醋,将苏贤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在此期间,苏贤看着有些陌生的周记室,心里有点发憷。 莫非昨晚之事……并非如他所预想的那样? 正文 111 刘子匀:为什么抓的是我?! 刘子匀还在兴奋的巴拉巴拉。 县丞也来帮腔。 周记室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唐矩等人心里再次一沉,都有些黯然,目前来看,周记室明显偏袒刘子匀,那苏贤和柳蕙香…… 好不容易,等刘子匀说完后,唐矩额头冒汗的作揖,替苏贤求情。 周记室仍旧面不改色,听完唐矩的说辞后,瞪眼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朗声道: “就在这大堂之上,就在你们众人之中,有人勾结辽人,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什么?” “勾结辽人?” “就在我们之中……” “……” 周记室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矩、苏贤、林川等人全都惊骇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勾结辽人,这罪过简直大得离谱。 刘子匀和县丞愣了一下,随后狂喜,心道: “妙哉!还是周记室厉害啊,竟然给他们安上‘勾结辽人’的罪名……这下苏贤将永世不得翻身,哈哈……还是周记室老辣。” “果然不愧为兰陵公主府的属官!” “……” 周记室瞪眼,扫过苏贤、唐矩,最后视线停留在刘子匀身上,露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道: “此次本官受公主之命,前来捉拿叛国之贼!” “公主还赐下金牌一块。” 周记室掏出金牌,握在手中,展示给众人看,“见此金牌者,如见‘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 唐矩等人一见此金牌,顿时“花容失色”,齐齐跪倒一片。 同时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妈呀! 竟然将代表“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和“河北道黜置使”的金牌都请来了,这是要夷灭三族的节奏! 刘子匀和县丞也跪下了,但脸上带着狂喜的笑。 苏贤,这下看你怎么脱罪……刘子匀心中无比快意,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块金牌,竟冒出将之抢夺而来的冲动。 周记室十分满意众人的表现,将金牌收起,然后又说: “另外,公主殿下还派出一百府中亲卫,听从本官调遣,以便顺利抓捕那十恶不赦的叛国之贼!” 众人纷纷起身,心头惊骇莫名。 尤其是苏贤,有点没搞懂周记室的路数…… 刘子匀翻身爬起后,笑嘻嘻凑近周记室问道:“敢问周记室,将如何处置那苏贤?” 周记室缓缓扭头,看着刘子匀那张笑嘻嘻的、浮肿的脸,冷漠的说:“你是想让本官解释给你听?” “呃……”刘子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连道:“不敢不敢!” 碰了颗软钉子的刘子匀,心里不敢生出一丝怨恨,心道:“只要能弄死苏贤就好了,至于周记室如何操作都不重要。” 他心里正想着,忽听周记室朗声高喊道:“众亲卫听我命令,速速捉拿勾结辽人的叛国之贼!” “遵命!” 两个衣甲鲜明的亲卫躬身领命。 然后转身走向苏贤。 刘子匀看着这一幕,心里简直如饮甘泉,无比畅美,浮肿的脸上不自觉露出阴笑…… 然而—— 他脸上的阴笑慢慢僵住……慢慢僵住……直至消失不见。 最后变成夸张的惊恐表情! 那两个领命的亲卫,不是走向苏贤了么,可是最后怎么……怎么向他走来了呢? 刘子匀面露惊恐之色,嘴巴也大张,整个人都懵了。 也像是一只受惊的老母鸡,匍匐在地只待人来捉。 哐嗤! 哐嗤! 直到两个强有力的亲卫一左一右将他挟持住后,刘子匀才反应过来,面色顿时就垮了,圆瞪着两眼大喊道: “你们……抓错人了!” “错了!错了!” “苏贤……苏贤在那边啊……”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放开……” “……” 刘子匀大喊大叫的同时,唐矩等人心里的震惊不亚于他。 唐矩不停闭眼,然后睁眼,以为眼前这一幕是幻觉……勾结辽人的叛国贼竟然是刘子匀?这事儿太过魔幻。 苏贤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他不经意间瞥见周记室嘴角的笑容……原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真的是把他们都给玩惨了! 柳蕙香笼罩在白纱中的俏脸,已被泪水打湿,她的小手紧紧握着苏贤的大手,但苏贤的大手却反过来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一种浓烈的安全感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 林川看着多年的同窗兼敌人被抓,心里又是复杂又是高兴。 唐淑静、林捕头,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还陷在呆滞的状态中没有回神,嘴巴里都能塞进一颗鸡蛋。 至于和刘子匀同流合污的县丞,蹬蹬瞪后退三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四肢都在颤抖。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我爹是瀛州刺史啊……” “……” 刘子匀被抓捕后,还在拼命的反抗挣扎,还在拼命的咆哮呼喊,试图“唤醒”被苏贤迷惑的周记室。 但一切反抗,都将是徒劳。 周记室好整以暇,转身面对刘子匀,沉声道:“没错,本官奉公主殿下之命,抓捕的就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呃……”刘子匀顿时卡壳,一脸的不敢相信,双目赤红。 “不!”他还不甘心,继续挣扎道: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爹不可能勾结辽人,不可能!” “……” 周记室不再理会陷入疯狂之中的刘子匀,他整理了一翻冠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苏贤的身边。 正当众人疑惑周记室此举何意之际,只见他忽然躬身,朝苏贤做了一个长揖,态度甚是恭敬。 嘶…… 这是……搞什么呢? 唐矩等人心里万分震惊,就连呼吸都忘了。 “辛得苏公子昨夜之举,公主殿下才能幸免于难。” “若公主有恙,必将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我等公主府属官、亲卫等,也必将大祸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是故,本官代公主府中一应属官、亲卫,以及随行而来的十万大军,向苏公子道谢!” “……” 周记室长揖不起。 唐矩等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 要知道,这位可是周记室啊! 在场之人无人不怕的周记室! 可他竟然向苏贤长揖行礼? 众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刘子匀也停止了挣扎与呼喊,呆呆的看着长揖的周记室。 大堂外的百姓们,更是张大了嘴巴,感觉这一幕实在出乎想象……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在场的数十亲卫们,忽然整齐踏步,面朝苏贤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口中高喊道: “我等亲卫,向苏公子道谢!” 正文 112 这还是铁面无私的周记室? 苏贤谦虚一番,扶起周记室,向亲卫将士们回礼,最后再向周记室请教昨晚瀛州城发生的事。 周记室当众讲解,毫无保留,有时还停下来与苏贤推敲某些细节……总之是相谈甚欢。 最后讲到公主殿下得救的那一节,两人更是抚掌大笑,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就差称兄道弟了。 眼下这一幕,让唐矩、林川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这位还是周记室? 还是那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周记室? 没错,就是他! 可是他却与苏贤一起抚掌大笑,互相拍对方的肩膀,更是差点称兄道弟…… 要知道,前两日周记室巡察县衙,将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他弄出心理阴影。 而苏贤,是唐矩的晚辈,是昔日同窗的子嗣,平时都称之为“苏贤侄”。 就是这么两个天壤相别的人,一个是自己惧怕的公主府属官,一个是自己的晚辈,他们竟然混在了一起…… 林川心里更是异样,以往他与苏贤称兄道弟,可是现在苏兄差点与传说中的周记室称兄道弟……这关系真乱。 柳蕙香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看不清脸面,但实际上她在笑,开心的笑……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至于唐淑静、邻居等等,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刘子匀彻底焉了下去,不再挣扎与喊冤。 通过方才周记室的讲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倚仗,也就是老爹瀛州刺史,已经被下入大狱!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已不再是高贵的刺史亲眷。 而是重犯之子! 漏网之鱼! 这一下,直接将刘子匀的心气儿彻底打没了。 与他同流合污的县丞,如今还趴在地上,手脚四肢都在打颤…… 偌大的县衙大堂中,就只有苏贤和周记室两人的说话声。 昨晚瀛州城的经历讲完后,周记室又问:“方才本官已经听了刘子匀的说辞,似乎对苏公子很是不利啊。” “然,我等为官之人,最不该的就是听信一面之词,所以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苏公子讲一讲。” “也好……” 当下,苏贤开始讲解自己的一面之词。 首先一点,刘子匀指控他与柳蕙香私通,完全是子虚乌有,若周记室不信的话,可以让柳蕙香验身…… “诶诶诶,本官相信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验身之事,不必再提。”周记室打断苏贤的话头。 “另外,刘子匀还指控在下经常出入柳夫人家宅……嗯,其实是因为在下和柳夫人合作了一种新的美食……” “美食!” 苏贤又是还没有说完,周记室就打断他的话,惊奇道:“苏公子竟然做出了一种美食?是什么?” “叫做‘臭豆腐’!” “臭豆腐竟出自苏公子之手?”周记室吃惊,“其实刚进入深州地界的时候,本官就听说了臭豆腐的名头!” “原本,本官来到乐寿县,是该慕名去尝一尝,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 “……” 苏贤也知趣,立即说抽空请他吃臭豆腐。 周记室大喜,然后旁若无人的和苏贤聊起了臭豆腐的特性,诸如“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等等。 他们两人倒是聊得欢快。 可其他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心说不是审理“苏贤与柳蕙香私通”一案么,最后怎么聊上了臭豆腐? 众人心里尽管疑惑,但谁也不敢插嘴提醒。 周记室可是手握金牌而来呢。 金牌代表的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不容易,两人聊完臭豆腐。 周记室咳嗽一下,瞥了眼焉兮兮的刘子匀,说道: “苏公子啊,刚才听你说来,这刘子匀纯粹是子虚乌有,纯粹是在冤枉你!” “苏公子作为受害者,在如何处置刘子匀一事上,不知苏公子有没有什么意见?” “……” 听了这话,唐矩眉头狠狠一凝。 铁面无私的周记室,竟然……竟然当众败坏律法? 哪有向被告询问如何处置原告的?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周记室么? 不仅唐矩心里震撼,余者众人也是侧目不已,纷纷看着苏贤,眸泛异彩…… 是苏贤! 让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变性了。 “不敢当!” 苏贤先是谦虚了一下,然后不客气的说:“刘子匀此番谋害于我,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两个帮凶!” 听了这话,县丞吓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大堂外,陷入呆滞的观审百姓之中,一个做普通人打扮的人转身就逃,但是没跑两步,就被守卫在外面的亲卫将士们抓获。 少时,亲卫将士扭送此人来到大堂。 这个人唐矩认识,正是县衙户曹陈参军! “其中一人,便是这位户曹的陈参军,另外一人就是县丞!这两个人都有问题。”苏贤说。 “拿下!” 周记室大手一挥,亲卫将士们立即将匍匐在地的县丞抓了起来。 有求必应啊……唐矩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其余人等也都感大快人心,面色激动。 看向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苏公子,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周记室又问。 “周记室你看,那刘子匀的脸……是不是不太对称?”苏贤指着刘子匀,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嗯,的确有那么一点。”周记室仔细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之前在角楼街上,苏贤曾将一块手掌那么大的玉佩拍在刘子匀的脸上,玉佩直接拍碎,刘子匀的半边脸也浮肿而起。 苏贤想了想,笑道:“我想让他的脸对称一些,不知周记室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猛然抬头,眼中怒火喷勃。 唐矩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苏贤侄,见好就收吧,别再作妖了,周记室毕竟是公主府属官,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要是周记室拒绝的话……” 林川、唐淑静等人,也认为周记室不会同意,因为这要求实在太…… 周记室毕竟是铁面无私的人,之前纵容苏贤逃过指控,并将县丞和陈参军抓捕,已经很给面子。 若是不知节制,乱提无理要求,从而惹恼了周记室的话,那就得不偿失……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只听周记室爽快的答应道:“好,苏公子请!” 真的同意了?! 众人错愕,下巴掉落一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13 苏贤:我还是仁慈的 苏贤道谢后,走到林川身前,笑道:“林兄,你还有那么大的玉佩吗?” 林川愣了好一会儿,声音干涩的说:“有!” 话音一落,他已从腰上取下巴掌那么大一块玉佩,递给苏贤。 “好兄弟!” 苏贤接过玉佩,放在手掌心掂了掂,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 “苏贤你……你敢……你住手……” “苏贤……我爹……” “……” 刘子匀挣扎,双目赤红。 他本想搬出自己最大的倚仗,也就是他那做刺史的老爹。 以往刘子匀横行无忌之时,就喜欢说这句话,听者无不默然,对他放肆的行为敢怒不敢言。 然而这次,刘子匀刚说了“我爹”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他的倚仗,他那做刺史的老爹,昨晚已经下入大狱! 公主府的亲卫从瀛州州衙的后宅中,搜出十余封密信,都是与辽国勾结的铁证! 他那刺史老爹已经招认,此案铁证如山,他们刘家已是永无翻身之日! 倚仗没了,刘子匀内心的惶恐和失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惶惶不可终日如丧家之犬。 苏贤没有和他搭话。 手里掂着那块玉佩走到他的身前。 因刘子匀在挣扎,苏贤那只手举起后总对不上位置,于是稍显无奈回头看着周记室,说道: “周记室,能否再安排几个亲卫将他的脑袋固定住?” “……” 这……尼玛!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带动颌下山羊须也跟着一翘,心道:“苏贤侄啊,你够了啊,别在刺激人家周记室了啊!” 林川、唐淑静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心里也是一阵阵愕然。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苏贤啊,需知可一可二,但是不可三!若是让周记室生厌,可就得不偿失……” 然而,周记室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众人的预料。 只见他大手一挥,命令道:“按苏公子说的做。” 命令一下,又有好几个衣甲鲜明的亲卫上前,牢牢将刘子匀固定住,就连转动脖子也是不能。 这下苏贤满意了。 他手上惦着那块巴掌大的玉佩,数次调整角度,终于“啪”的一声巨响,将玉佩狠狠的砸在刘子匀另外一边脸上。 刘子匀惨叫。 玉佩的碎片簌簌而落。 除此之外,大堂中鸦雀无声。 接下来,苏贤又当众扇了县丞两耳光,他与县丞倒没有什么瓜葛,所以惩罚略轻。 然后是陈参军。 苏贤单手抓住陈参军的衣领,扭头看着柳蕙香问道: “和豆腐摊抢生意的人就是他吧?就是他利用手里的权力,逼迫明月楼放弃我们的豆腐?” “嗯。”柳蕙香心里的感动无以复加。 苏贤扭回头来,啪啪啪连续甩了陈参军十余个嘴巴。 直到双手发麻,他才罢手,然后一边搓手一边大度的说:“就这样吧,我也不准备深究下去,毕竟我还是仁慈的!” “……” 仁慈? 唐矩、唐淑静等人心里疯狂吐槽,没见哪个仁慈的人动手扇人家十几个耳光的…… 这时,周记室说: “苏公子,此间事已了,你速速与我走一趟瀛州吧,公主殿下有许多疑惑需要你来解答。” “嗯。” 苏贤点头,此事他已经预料到了。 当下,苏贤叮嘱了张翠花,要好好照顾柳蕙香。 然后与唐矩等人挥手告辞。 不久后,出得乐寿县县衙,与周记室一起直奔瀛州而去。 …… 时间拉回到早上。 乐寿县县衙,后宅。 正在书房中舞文弄墨的唐淑婉,听到苏贤被刘子匀指控“私通”的事后,当即心里就一沉,手上一抖。 饱蘸了墨汁的画笔脱手落下,在作了一半的画作上留下一团显眼的墨团。 这幅画算是毁了。 但唐淑婉毫不在乎,她眸中泛着晶莹,两手提着裙摆,快步直奔后厅去见爹爹唐矩。 冲进后厅,却只见到娘亲陈夫人,因为这个时候唐矩已经更衣去了县衙大堂。 “婉儿,你这是怎么了?”陈夫人奇怪。 “都怪我,都怪我……”唐淑婉泣不成声,眸中泪花终于决堤,在清丽秀美的俏脸上肆意横流。 真个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陈夫人搂住女儿,安慰道:“婉儿你这是怎么了?什么都怪你?” “我……我……” “不用着急,慢慢说,慢慢说。”陈夫人安抚。 “都怪我……昨天,在县学大门口,要不是我……世兄就不会被……娘亲,女儿做了一件错事,此事很有可能害死世兄……” “……” 唐淑婉哭哭啼啼,将昨天上午在县学大门口发生的事讲给陈夫人听。 陈夫人叹口气,轻轻拍着唐淑婉刀削般的肩背,安慰道: “事情的经过为娘已经了解,这事其实也不能怪你啊。” “你被刘子匀纠缠,本就不胜其烦。在那种情况下忽然见到你世兄,自然是绕过刘子匀去见苏贤侄啊,这并不能怪你!” 唐淑婉带着哭腔说:“可是不管怎么说,那刘子匀针对世兄,都是因为昨日之事……是女儿害了世兄……” “没事的,没事的,你爹爹会想办法,苏贤侄不会有事……” “不,娘亲骗我,那刘子匀乃瀛州刺史之子,况如今兰陵公主又在瀛州……” “女儿被刘子匀纠缠,痛苦不堪,这样活着,着实没有意思……女儿还不如直接去求周记室或公主殿下……” “……” 唐淑婉说着说着,忽然松开陈夫人,疾步冲向后厅大门。 不过,她的裙摆太长,平时稍微走得快一点都要手提着裙摆,这次心里着急之下,竟然忘了。 于是乎,她刚跑没两步,丝履绣花鞋踩到裙摆,整个人直接仰面与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她摔在地上之后,直接趴在那里不动了。 “婉儿!” 陈夫人大吃一惊,忙跑过去一看,原来唐淑婉直接摔晕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 唐淑婉幽幽醒转。 睁眼所见的是娘亲陈夫人,愣了一瞬后,先前的记忆浮现心头,她顿时哭喊道: “我真没用!” “先是被刘子匀纠缠,后来又害死了世兄……我……我干脆也不要活了……” “……” 话音一落,唐淑婉一头撞向手臂那么粗、涂了红漆的床柱。 陈夫人赶紧一拉拉住,将之搂在怀里,又是责骂又是笑道:“我的傻女儿,你世兄没事了!” “没事……了?”唐淑婉愣了一下,几缕散乱发丝披散额前,点缀着秀美清丽的脸庞,看起来有种凌乱的美。 “对对,不仅你世兄没事了,还有死死纠缠你的刘子匀,也被周记室抓走了,听说瀛州刺史勾结辽人,这可是夷灭三族的大罪!” “……” “刘子匀……夷灭三族!”唐淑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猛地瞪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14 林父:此事极度荒谬 陈夫人眉飞色舞,用了足足一刻钟,将刚才县衙大堂中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听罢,沉思良久,一双美眸忽然泛起阵阵异彩,口中喃喃道: “昨晚,瀛州城被毁,兰陵公主因为世兄的缘故逃脱一命,然后公主殿下捉拿瀛州刺史。” “但却不想,在刺史家中翻出勾结辽人的密函……” “周记室今日赶来乐寿县,其一是为接世兄去瀛州,其二就是为了抓捕刘子匀……” “刘子匀被抓,难逃一死,而我也终于摆脱了他的纠缠!” “……” 说到这里,唐淑婉顿时愁色全消,笑容满面,抓住陈夫人的手激动的说: “娘亲,女儿终于不用被刘子匀纠缠了,女儿终于清净了!” 陈夫人也高兴,笑道: “是啊,为娘看那刘子匀也极不顺眼,如今他们刘家算是完了,我的乖女儿也终于解脱了!” 两母女高兴一阵,唐淑婉又说: “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兄!” “若不是世兄发现有人谋害公主殿下,女儿也不可能摆脱刘子匀的纠缠!” “……” 与此同时。 乐寿县城城东,林府。 林川的父亲,身材略圆,头戴瓜皮帽,身穿员外服,正坐在客厅中喝茶,面色愤怒之余也略有期盼。 客厅中还有一位中年贵妇,端庄优雅,是林川的娘亲。 林父和林母坐在一起,聊着他们的宝贝儿子林川。 “那兔崽子,无法无天,今日竟从县学逃学而归,然后带着府中二三十青壮仆从,去帮他那穷酸同窗打架去了!” “……” 林父一说起此事心里就来气。 林母忙递来一杯茶,笑道:“消消气。” “我心里的气难消啊。”话虽如此,但林父还是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林川那兔崽子,都是你惯出来的!” “这么大个人了,整天就只知道吃喝玩乐,不思进取……这倒也罢了,可他还结交苏贤那种穷酸书生!” “诶……”林父叹气,道:“我们虽然是林家的庶支,但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啊,可那兔崽子倒好……” “……” 林母不疾不徐,听完丈夫的牢骚后,笑道: “妾身相信我儿一定会有大出息,你这一辈子只能做点生意。但是我儿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当官?还是当大官?”林父嗤笑,“就他那熊样还想当大官!不说好好研读经义,将来通过科举考个进士回来。” “至少也应该结交一些京中的高官子弟吧?” “可是你看,那兔崽子结交的是什么人,一个落魄穷酸的小书生……那样的人,对他没有一点助力,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 面对林父的牢骚,林母不为所动,最后只说: “妾身相信川儿,以后一定会有大出息的,至少比你这个做爹爹的更强。” “你就继续惯着他吧!老夫挣下的这一份家业,迟早要被你们娘两败光!” 林父嗤笑。 正说着,一个小厮跑进客厅,躬身拜道:“给周记室送礼的人回来了。” “回来了!” 林父立即站起,面色中的期待之色渐浓,笑问道: “怎么样?周记室收下了吗?那可是老夫花费重金购来的玉石籽料,又聘请高手匠人花了七七四十九天精心打磨而成的一座‘玉山’!” “据古玩店的老张预估,这座‘玉山’起码价值三四千两,如此贵重,足以表示我的诚意,相信周记室应该收下了吧?” “……” 林父虽然是世家大族林家的庶支,但因擅长做生意,故执掌林家在瀛州的所有产业,在家中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世家大族,虽然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外人看来,他们依旧是站在顶端的那一群人。 但自家人知晓自家事。 如今的世家大族是越来越不行了,整个林家之中,就算是家主,也已经是朝堂的边缘人物。 就更不用说在家族中,仅仅只有一定话语权的林父,在面对朝堂中心人物的时候,林父那是望尘莫及。 周记室,虽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而且只有六品。 但因兰陵公主权倾朝野,站在朝廷权力的中心,是故六品小官周记室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此次,周记室好不容易来一趟乐寿县,让林父看到了结交的希望。 于是便有了方才那一幕。 那座“玉山”,是林父耗费了好大的心思打造出来的,可以说是天下仅此一件,想必周记室见了一定喜欢。 林父坐在客厅中喝茶,其实就是为了等待送礼成功的消息。 面对林父那殷切期盼的笑脸,小厮低着头,嗫嚅半晌后才说: “周记室……他……他没有收!” 轰! 林父圆圆的身体一僵,像是被雷霆劈中了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晌后,他才机械的问:“没收……没收?” 小厮低着头说:“是的,周记室没有收……当时周记室似乎正与一个穿着儒衫的生徒说话,无暇搭理小人们。” “小人们大声求见,但却被那些亲卫推到了一边……” “小的们不甘心,拦路并将盖在‘玉山’上的绸布扯下,以期周记室能看上一眼。” “但是……周记室只瞥了一眼,然后就直接骑马远去了……” “……” 挥退那位小厮后,林父回到椅子上颓然坐下,面色发黑十分难看。 价值三四千两、天下独一无二的“玉山”,人家竟然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骑马就走了…… 这对林父的打击太大了。 林母正待安慰两句,厅外忽有人喊道:“公子回来了!” 林母当即丢下丈夫,起身迎出门外……片刻后,她便笑嘻嘻拉着有些失神的林川回到客厅。 “回来了?”林父瞥了林川一眼,脸色依旧很黑。 “回来了。” “打架打赢了?” “没有打起来……”林川面色古怪,他有些失神,抬头看着父亲缓缓道:“我没有帮到苏兄!” “哦,你就不该去!” 林父在周记室那儿受了气,准备从林川身上找回来。 然而,他刚准备说教林川,就听林川说道: “最危急的时刻,周记室来了,他不仅救了苏兄,还十分客气的请苏兄去了瀛州……” “什么!?” 林父猛然起身,一张圆圆的脸极为认真,一双眼睛似乎射出了两束光芒,死死盯着林川,一字一顿的问: “你说什么?周记室救了他,还十分客气的请他去了瀛州?” 这时,林父不由想起了方才小厮的禀报。 说周记室为了和一个身穿儒衫的人谈话,竟无视了他送去的礼物……莫非那个身穿儒衫的人,就是苏贤? 不可能吧! 林父心里生出一种极度荒谬的感觉。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15 苏贤:兰陵公主有多美? “和周记室一起去瀛州的,是你那个穷酸落魄小同窗?”林父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一字一句的讲给我听。” 林父十分急色。 林川看了他一眼,略感诧异,心说父亲怎么忽然对苏兄感兴趣了呢? 不过,刚才在县衙的经历,着实魔幻,林川也很想一吐为快,于是不再深究林父的古怪,从角楼街的冲突开始讲起。 林父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打断林川话头提问…… 前面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苏贤、唐矩与刘子匀、县丞的斗法罢了。 直到林川讲到周记室现身,来到县衙大堂外的那一刻,林父不由激动起来,催促道:“这一段讲详细一点,讲仔细一点。” “……” “随着周记室一声令下,两个亲卫将士出动,我们都以为他们要去抓苏兄,但是!他们却走向了刘子匀!将刘子匀抓了起来!” “什么?瀛州刺史……通辽叛国?!”林父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不错!” “……” 随着继续往下讲解,林父的嘴巴越张越大。 尤其是苏贤“几次三番提出无理要求”的那一节,更是让林父目瞪口呆,心里震颤不已。 原来,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竟是如此的厉害! 竟有如此的潜力! 那可是周记室啊! 公主府的属官啊! 他费心巴力、耗费无数钱财,打造出来的“玉山”,结果人家周记室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周记室却与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差点称兄道弟,还纵容苏贤殴打人犯…… 这简直……让林父难以接受。 …… 不一时,林川讲完。 林父面色十分精彩,喃喃道:“世事无常啊,想不到那穷酸破落小书生竟然解救了公主殿下,真的是世事无常……” 林母忽然插话道: “你还叫人家‘穷酸破落小书生’呢?” “苏贤侄救了公主,即将飞黄腾达了,说不定啊,转眼苏贤侄就已是和周记室一样的需要你巴结的大官了呢!” “……” 林父嘴角狠狠一扯,但也改口道:“哈哈,其实啊,老夫看苏贤侄就很不错,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不可能差的。” 听了这话,林川的嘴角也是狠狠一扯,说道:“得了吧,今天之前,你就没拿正眼看过苏兄!” 林父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恼羞成怒,举掌欲揍林川,喝道:“逆子,你胡说什么!” 林母见状,立即挺身而出,拦在林父的巴掌与林川的身体之间,瞪眼道:“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们……你们气死老夫也!” 林父气呼呼坐下,喝了口茶。 然后端正了坐姿,看着林川殷切叮嘱道: “那个川儿啊,你的眼光很不错,哈哈,苏贤侄这样的同窗就该多多结交。” “你需要些什么,尽管给为父说,钱财、器具还是人,为父都给你提供,你只需和苏贤侄结交好就行。” “……” 林父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最后林川说道:“不用父亲费心,这些娘亲都可以给我。” “你这兔崽子……”林父咬牙,忍着心中怒火,笑道:“当然,找你娘也是可以的,哈哈……” “……” 林川盯着自己父亲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父亲大人,您……您真的好生虚伪……” 他还待继续说,但林父早已暴跳如雷,跳起来追着林川就打。 林母也加入“战团”,她的目的是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一时间,林府的客厅之中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在林母的斡旋之下,两父子歇战。 林父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川儿啊,我们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就只有一个空架子,里面都是空的……” “你眼光好,始终对苏贤侄掏心掏肺,这是你的造化……” “……” 林父说了一堆,本以为林川能听进耳中。 但却听林川说: “……虚伪!先前苏兄落魄,父亲就叫人家‘破落穷酸小书生’。如今见苏兄即将飞黄腾达,就称呼人家为‘苏贤侄’……” “你这个逆子,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 角楼街。 随着罗掌柜等人返回,有关苏贤的消息瞬间就被所有街坊邻居们得知。 他们聚拢在一起,互相吹嘘自己以前如何如何对苏贤好。 如今苏贤即将发达了,这其中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柳蕙香也已返回家中,隔着房门听着邻居们的热议,她心里十分高兴,俏脸上的笑容常存,久久不曾消散。 另外,帮刘子匀作证的那两个邻居,胖瘦二人组,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或许是苏贤忘了他们,也或许是他们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惩罚不惩罚他们二人皆可。 胖瘦二人组躲在家门后面,也听着邻居们热议,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现在就连出门都不敢,生怕被打…… …… 乐寿县城以北,五十里处。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骑马不疾不徐赶着路。 一百亲卫的中间,是三辆囚车,刘子匀、县丞、户曹陈参军面无人色的蹲在其中。 队伍最前面,苏贤和周记室并肩而行。 “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苏贤侧头,看了看周记室那一脸的疲惫之色。 “不,不用。”周记室眨了眨眼,又用力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强行保持清醒,“公主殿下交代的差事为重,我还能行。” 苏贤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昨晚,苏贤去驿馆找他的时候,周记室就打算休息睡觉了,前两天他把整个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同时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加之昨夜一夜未曾合眼,今天又奔赴乐寿县…… 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这样干活啊。 “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贤又问。 “公主殿下啊,沉稳有谋,心思细腻,向来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与公主奏对,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苏贤虚心的听着。 “不过,苏公子自然不一般,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过错,公主一定能够容你。” “但苏公子也不可恃宠而骄,一旦超过公主殿下的耐心,殿下会毫不犹豫处置你……” “……” 接下来,周记室又讲了许多与公主相处的注意事项,非常详尽。 苏贤认真的记着,但实际上他很想问: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被女皇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那她究竟有多美?” 但苏贤还不至于嘴贱问出口。 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了,他心里涌出强烈的期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16 小仙紫:公子,好久不见了 苏贤心里正想着美事儿,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行至一片谷地。 两边都是数十丈高的大山,郁郁葱葱,崖壁陡峭,两山接壤处人为开凿出一条官道,道旁亦有高大林木。 炙热的阳光被山体和林木所阻,此间本该是歇息纳凉的好去处。 但周记室却异常警惕,疲态尽消,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四下打量,振臂叮嘱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好苏公子,看好囚车!” 众亲卫将士轰然领命。 一行人缓缓进入山谷。 苏贤骑马与周记室并肩而行,看着他笑道:“周记室过于警惕了吧?我们有一百亲卫将士呢,足以震慑宵小!” “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你看你,眼中布满血丝……我们出发之前应该备一辆马车,你睡上一觉醒来,我们就到了瀛州。” “本官听说,这附近时有山贼出没。那瀛州刺史已与辽人勾结,就是不知是否也与山贼有所往来。” 苏贤听见“山贼”二字,眼前不由浮现出小仙紫姑娘那张妍丽的玉颜…… 周记室接着说:“这刘子匀,乃瀛州刺史独子,本官就怕山贼忽然杀出抢人。” 话说,这段时间以来,小仙紫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她到底有什么图谋……苏贤心里闪过疑问,但还是笑道: “周记室你多虑了,公主殿下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不远处的瀛州城,山贼们就算再如何嚣张此时也不敢出来作恶吧。” “……” 话音刚落,官道前面和后面的不远处,就在那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忽然同时传出喊杀之声! 喊杀声已混为一片,延绵起伏,犹如置身于数千人参战的战场。 苏贤心里一咯噔,还未及说话,就见官道正前方三四丈处涌出一大群人,手握大刀、红缨枪等兵器呼啸杀来。 人头攒动,起码有六七百人! 再加上官道后面的人,总人数远超一千。 再看这些人的衣着,没有统一的服色,凌乱而粗豪,头发大多披散…… “山贼!” 苏贤和周记室异口同声的喊道。 周记室终究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当下不慌不乱的高声命令道:“看好人犯,杀出谷底,给我继续往前冲!” 公主府的亲卫将士们并非都是花架子,得令后当即分作两股,前面一股保护苏贤和周记室往前冲,后面一股护着三辆囚车也往前冲。 山贼们显然有备而来。 囚车刚冲出去一丈有余,拉车的马匹就被一种名为“勾枪”的兵器削去了马足。 囚车顿时瘫痪在原地。 亲卫将士们,总共才一百人,而山 贼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 所以,保护囚车的那部分将士,很快就被山贼们拖住了手脚,被联合绞杀。 周记室双目赤红,想吩咐身边的将士去解救被围困的将士,但却被一个校尉死死劝住。 那校尉还做主,率不足五十的将士保护着苏贤和周记室突围…… 这片山谷不再安静。 兵器碰撞声震耳。 喊杀声盈满沸天! 突围数丈后,苏贤和周记室两人停在原地,身周是不足五十人的亲卫将士们,正浴血奋战,与数倍于他们的山贼进行死斗。 苏贤也被困住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周记室一张疲惫的脸无比阴沉,现在看来,人犯被劫事小,他和苏贤能不能安然回到瀛州都是一个问题。 正浴血奋战的校尉高忽然喊道: “请周记室和苏公子放心,末将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好,好……”周记室十分激动。 “……” 一语未了,天上忽然传来一个嗤笑声,道:“就凭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苏贤听着莫名耳熟。 话音刚落,一道少女的身影猛然从天而降,一脚踢中那校尉戴着头盔的脑袋,校尉身体摇晃了三下,然后缓缓软倒…… 苏贤大吃一惊之际,又有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一道落在他的后面,也骑在马背之上。 另一道则落在他的前面,面面相对,也骑在马背上。 这也是两个少女。 苏贤被两个少女“夹馅饼”了! “你……你是……”苏贤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盯着眼前不足一尺精致妍丽的俏脸,惊愕道: “小仙紫姑娘!” 苏贤心知此女非常危险。 于是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面缩去。 小仙紫姑娘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好似会说话,精致的俏脸浮现一抹极度甜美的笑容,朱唇轻启道: “苏公子,好久不见了……” 正当此时,苏贤上半身已往后缩去,却是忘了身后还有另一位少女。 他只感觉背部似乎撞到了两团软软的小东西,然后后面就传来一个少女的娇斥:“流氓,找打!” 话音落后,有一只强有力的小手,抵着苏贤的背猛力推了一下。 与此同时,后脑勺一痛,脑袋晕晕乎乎。 后面那个少女似乎是想敲晕他。 由于往前推搡苏贤的巨力未卸,他便一头撞在了小仙紫姑娘的香肩之上。 昏迷之前,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幽香,看到了一个雪腻的下巴,鲜红的樱唇,以及嘴角僵硬的笑容。 另外,从他那个角度看去,似乎还看见了两座惊人的大山……随后便没了知觉。 苏贤被敲晕了! 意识陷入沉睡之前,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似乎……我这是赚到了?” …… 乐寿县。 县衙。 县令值房。 唐矩正与县尉、主簿等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县尉笑道:“苏公子此番解救了公主殿下,立下如此大功,飞黄腾达、升官加爵指日可待啊!” 主簿也说:“是啊,兰陵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总之,苏公子这次怕是要一飞冲天,就连我等也是望尘莫及咯!” 唐矩感叹道:“真的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我这位同窗之子,原本我是想对他照拂一二的。” “后来苏贤侄助我解决城墙命案,本官已有意提拔于他。” “现在好了,苏贤侄一飞冲天,倒不用本官提拔了……” “……” 县尉笑道:“明府啊,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苏公子来提拔你呢!” 主簿也说:“对对,不仅是明府,下官等说不定也能沾光……” 唐矩面色有些不自然,讪笑道:“哈哈,是啊……” “……” 正当此时,一个胥吏敲门而进,带来一位衣甲不是那么光鲜的公主府亲卫将士。 这位将士带来一个石破惊天的坏消息—— 苏贤,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劫走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17 众女担忧 林川:“?” 这当真是一个坏消息。 唐矩等人都以为苏贤即将一飞冲天,甚至成为兰陵公主身边的红人。 要知道,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等苏贤在公主那边站稳脚跟,还真能反过来提拔唐矩等人。 可是现在完了。 苏贤竟被山贼给劫走了…… 唐矩快步走出值房,对身边的胥吏问道:“二小姐在哪里?” 胥吏还没有回话,县尉插嘴道: “哎呀明府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尽快纠集衙门中的捕快、差役们,想办法救人吧!” 主簿附和。 唐矩一脸忧色的看着他俩,道:“从山贼的手中救人,非同寻常,难道要靠林捕头不成?” “呃……” 县尉和主簿明白唐矩的意思了。 这种事儿,的确是唐淑静更为靠谱…… 唐矩重新看着胥吏,胥吏想了想后说:“二小姐应该在衙门后宅。” 后宅。 后厅。 唐矩疾步匆匆赶到这里时,发现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母女三人都在。 她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呢。 见唐矩一脸愁色的走进,陈夫人起身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唐淑婉和唐淑静也一起起身,打量着老爹但没有说话。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唐矩显得很急。 “什么大事不妙?”母女三人齐齐色变。 “苏贤侄……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给劫走了!”唐矩拍手皱眉。 “被……被山贼给劫走了?” “……” 陈夫人听后一阵愕然,对苏贤,刚开始时她其实颇为看重,因为苏贤帮唐矩解决了城墙命案。 可是今天,得知苏贤与寡妇“私通”,还需要她的宝贝女儿唐淑静保护着他一起浪迹天涯之后,陈夫人的内心是拒绝的。 甚至对苏贤带着恨意。 但后来事件反转,苏贤竟误打误撞解救了兰陵公主……这让陈夫人又对苏贤刮目相看起来。 所以现在,得知苏贤被山贼劫走后,陈夫人的心里十分焦急。 她正待细问,却听身旁传来唐淑静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陈夫人和唐矩循声看去,却原来是唐淑婉,如弱柳扶风般直接晕倒了过去。 辛亏唐淑静就在她身旁,扶住了她。 “婉儿你怎么了?要紧不?来人,快去请大夫……”陈夫人着急张罗。 “没……没事的,娘亲莫要担心。”唐淑婉已被妹妹扶着在凳子上坐下,灌了一口茶水后,面色好了许多。 唐淑静看着她说:“姐姐在担心苏贤那家伙?” 闻言,唐矩和陈夫人都是一愣,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大女儿。 唐淑婉紧紧抿着嘴,羞恼的腕了多嘴的妹妹一眼,同时也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打消陈夫人和唐矩两人奇怪的眼神,她忙解释道:“或许是……方才摔的那一跤还没好利索……” 陈夫人和唐矩缓缓点头。 唐淑静的明眸忽然一亮,恍然道:“苏贤解决了刘子匀那混蛋,姐姐担心苏贤的安危,倒也说得过去……” “还有城墙命案,若不是因为苏贤,我们一家四口只怕要淹没在叔伯们的闲话之中……我也不希望苏贤有事。” 唐淑静又说。 原来是这样……陈夫人和唐矩再次缓缓点头。 唐淑婉瞪了妹妹一眼,她心里……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但不好意思亲口承认,只得沉默以对。 见唐淑婉没事后,唐矩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唐淑静说:“差点忘了,老夫来此寻你,是想让你立即带人去解救苏贤侄。” 对小女儿的身手,唐矩还是信任的。 而且唐矩还深知,这个小女儿对抓捕山贼之事十分热衷。 果不其然,唐淑静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爹爹请放心,女儿一定剿灭山贼贼窝,救出苏贤!” 唐矩欣慰的点点头。 陈夫人伸手欲阻,但唐淑静早已跑了没影儿。 唐淑婉朱唇轻启,欲言又止。 …… 很快,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已如潮水蔓延般传遍了整个乐寿县城。 角楼街。 柳蕙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手提一个小竹篮,在“臭豆腐房”中采收新鲜臭豆腐。 乍闻噩耗,她整个人一呆,手上一松,小竹篮脱落,里面的臭豆腐更是撒了一地。 “小姐?小姐?” 张翠花大吃一惊,摇晃着宛若行尸走肉般的柳蕙香。 …… 街上。 罗掌柜等街坊聚在一起热议此事。 他们最多的感叹是: “苏贤侄……真是一个时运不济的人啊,这才刚解救了公主殿下,眼见即将飞黄腾达了,可是最后却……却让山贼给劫了去。” “……” 街边,某扇房门之内,胖瘦二人组透过门缝,听见了众人的热议。 他们心情畅快,暗地里诅咒道: “苏贤最好死在山贼手中,不然我们大门也不敢出……” “……” 林府。 林川两父子的“战斗”已经结束。 “……你这个兔崽子,或许觉得为父势利眼、虚伪,对苏贤侄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林父正在训话。 “但你也不想想,世间之人千千万,有能为、值得结交之人,只占其中极少一部分,为父平时很忙,哪有许多时间进行分辨?” “所以看走眼之事,也在所难免……” “对于苏贤侄,你需要好好结交,若他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 “待苏贤侄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他以后就是你的贵人……” “……” 林父兀自滔滔不绝。 林川始终面不改色,待父亲说完后,他又说:“你就是虚伪!” “你……你这个兔崽子……” “……” 两父子正吵着架,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忽然传来。 林川和林父都愣了一下,就连争吵也忘了。 一会儿后。 林川转身往门口走去,脚步很快。 林父喝问道: “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解救苏兄,他一个文弱书生,落入山贼之手只怕要遭。”林川脚步不停。 “你给我回来……来人,拦住他,快拦住这个逆子……” “……” 林川被两个小厮牢牢按住后,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父亲说: “父亲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好好结交苏兄么?” “你还说苏兄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现在苏兄落入山贼之手,一定很想逃出贼窝……” “……” 林父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怒色稍霁。 他快速冷静下来,然后给林川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你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拿什么去救人?” 林川猛然一顿,挣扎都停了,对呀,就这样跑去贼窝,无异于送菜…… 林父见此十分欣慰,语重心长的说: “对朋友,就该两肋插刀,这一点为父赞同。” “但凡事也需量力而行……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林川听了这话,又开始挣扎。 但又听自己父亲说: “为父认识一些江湖人士,都是好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衙门必不会袖手旁观,为父可以请江湖好手们与衙门之人联手,这样才能办成事。” 林川嗫嚅半晌,最后说:“姜还是老的辣!” 终于压住这兔崽子了……林父十分欣慰,拍着林川的肩膀说:“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来来来,待为父慢慢教你……”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 大军行营。 自昨夜兰陵公主一行搬入营中后,大营就成了“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的临时官署。 营中灯火彻夜未熄,进出的斥候、将兵、差役等等络绎不绝。 瀛州城半毁、瀛州刺史等官吏下入大狱……等等所有大小事务,桩桩件件,全都汇总到这里。 由兰陵公主及其幕僚裁决,再发出一条条指令。 直忙到天明时分,诸般大事才一一处理妥当。 兰陵公主一夜未歇,已是疲乏已极,吩咐众幕僚商量着处理余下的事务后,她回到营帐开始补觉。 一觉醒来,午时已过。 宽敞、明亮、奢华的营帐之中,一桌丰盛的酒菜已经齐备。 兰陵公主起床后,美美的泡了个花瓣浴,换了新的、领口大开的宫裙,在贴身侍女秋典军和冬典军的伺候下开始用膳。 “周记室可曾回营?”饭后,公主一边用丝绢擦拭嘴角一边问。 “回禀公主,周记室还未曾回营。”秋典军穿着齐胸襦裙,身段修长而丰腴,也是一位难得的“宫廷式”美人儿。 另一位贴身侍女冬典军活泼一些,笑着问道: “苏贤此番立下如此大功,不知公主殿下如何赏赐他呢?” “赏赐是一定的,但本宫需要先见一见此人。”兰陵公主起身,缓缓走到一张大椅上坐下,品着香茗继续说: “瀛州城毁,本宫也差点……罢了。不过此事不仅牵扯到了辽人,也牵扯到了南陈的那个贱女人!” “如此大事,按理来说,不应该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生扯上关系。” “但苏贤不仅牵扯其中,他还知道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 “……” 兰陵公主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 秋典军想了想,问道:“公主殿下是在怀疑苏贤?” 公主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这其中必有缘故!不排除苏贤是辽人或南陈那贱人手底下的棋子。” “那……公主殿下打算杀了苏贤吗?”冬典军试探着问。 “不至于。待苏贤入营后,本宫亲自见他一面,到时候他是人是鬼,本宫自能分辨。”公主说。 “若苏贤果真有鬼呢,公主殿下如何处置?”冬典军又问。 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人,不仅仅是兰陵公主的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还是公主的幕僚、闺蜜、铁杆心腹。 另外,兰陵公主也是人,也需要有人说话聊天解闷。 秋典军和冬典军就很好的扮演了“陪聊”的角色。 当然,敢如此与兰陵公主说话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先软禁起来吧,待查明真相后一并处置。”公主缓缓道。 “如果苏贤没有鬼呢?”秋典军又问。 兰陵公主纤细葱白的玉指,捏着茶杯,思忖了好一会儿才说:“他既是读书人,那本宫就赐他‘进士及第’!” 兰陵公主出使河北道的身份非常特殊,融“黜置使”和“行军大总管”为一身,手里的权利非常大,从法理上来说她不能赐苏贤进士及第,但于她来说不过只是一份奏疏罢了。 话音刚落,帐外有亲卫禀道:“启禀公主殿下,周记室派人前来求见。”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丢给秋典军一个眼神。 秋典军会意,高声吩咐道:“进来吧。” 不一时,一个衣着不是那么光鲜的亲卫将士入内,躬身拜道:“公主殿下。” 公主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像是经历过一场大战似的,秀眉不由一蹙,沉声问道: “周记室为何还未回营?罢了,他派你来见本宫所为何事?” “启禀公主……” 当即,狼狈的亲卫将士将“半路遇到山贼伏击”的遭遇讲了一遍。 周记室自知没脸回来见公主,便率领剩下的残军追捕山贼去了,只派回一个将士通报情况。 “胡闹!” 兰陵公主听罢,大怒起身。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骤然一寒,承载着亿万星辰的凤目猛然一瞪,丰硕的身子一晃,涌出无边的威压,荡起海啸般的汹涌波涛! 这种威压,将她那雍容华贵的气质也掩盖。 狼狈的亲卫将士吓得后退一步,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区区残兵,不足一百,如何能追捕上千人的贼众?周记室此举无异于羊入虎口!”兰陵公主冷声斥道。 狼狈的亲卫将士低头不敢说话。 秋典军和冬典军联合安抚,待公主怒气稍减后,秋典军谏言道:“公主殿下,为今之计,还是尽早发兵剿灭山贼吧!” “罢了!” 兰陵公主重回大椅上坐下,怒气敛去,威压消散,那股雍容华贵宛若盛世神女的气质渐渐回归。 狼狈的亲卫将士暗暗松了一口气。 “传令罗副将,率五千将士即刻出发,务必剿灭所有贼众!”公主下令。 “末将领命。”狼狈的亲卫将士转身出帐。 然而,他才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公主的声音:“等一等。” 他立即驻足转身,躬腰拱手,低着脑袋。 “你刚才说,伏击你们的贼众之中,有三个少女?其中还有一个非常漂亮,笑起来很好看?”兰陵公主蹙眉问道。 “是。” “果然是她!” 兰陵公主暗咬银牙,丰润鲜红的唇瓣都在轻颤,“南陈的那个贱女人!她还真是阴魂不散呢!” 狼狈的亲卫将士低头不敢接话。 秋典军和冬典军也明智的闭上了嘴。 “等等,苏贤就是被那个贱女人亲手抓走的?”兰陵公主秀眉一杨,似乎发现了一个重点,一双凤目死死盯着那个亲卫将士。 “是……是……” 得了肯定的答复,兰陵公主与秋典军和冬典军隔空交换了一下眼神。 苏贤果然有问题……三人心里同时想道。 狼狈的亲卫将士又说:“不过,山贼们也劫走了同行的三个人犯,其中包括前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那山贼女头领抓住苏公子之后,还曾说过一句话。” “那贱女人说了什么?”公主瞪眼追问。 “她说:都是你这个混蛋,害得我们的计划失败,没有炸死那个……那个……” 狼狈的亲卫将士如坐针毡,抬头看了公主一眼,后面一句话愣是说不出口。 兰陵公主又与两位侍女对视一眼,看来她们刚才错怪苏贤了,苏贤之所以被捉,是山贼在进行报复! 扭头,又见亲卫将士欲言又止的模样,兰陵公主愣了一下,而后冷声道: “恕你无罪,继续说吧。” “山贼女头领最后说:没有炸死那个……那个……贱女人……”狼狈的亲卫将士耿直的说了。 “放肆!” 岂料兰陵公主再次长身而起,怒容满面,通身上下都涌出无穷的威压。 狼狈的亲卫将士首当其冲,双膝直接跪在了地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19 兰陵公主:幽州若失,后果不堪设想! 吓得魂不附体的狼狈亲卫将士,终于走出那座可怕的营帐。 不久后,罗副将点齐五千兵马已经出发,如一柄利剑般直插山贼贼窝…… 宽敞奢华的营帐内,兰陵公主兀自气愤难平,荡起波涛汹涌,然后又摔碎了一套茶具,踢翻了一套桌椅。 秋典军和冬典军劝慰良久,公主方才息怒,恢复那副雍容华贵、盛世神女的形象。 这时,帐外驻守的亲卫将士又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 “让他进来。”秋典军得到公主的眼神示意后,高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大、不苟言笑、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的男子步入帐内,对公主作揖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你有何事禀报?” “启禀公主殿下,那瀛州刺史又交代了一件大事,事关重大,请殿下定夺!”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忙问: “什么大事?” “据那瀛州刺史交代,早在数月之前,就有辽国将士潜入我大梁国土。” “他们或化作商贾,或扮作流民,潜入我大梁国土之后,便聚在一处隐秘之地!” “……” 竟事关辽人! 兰陵公主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 南宫葵接着说: “至今为止,秘密潜伏在我大梁国土上的辽国将士,人数已超一万!而且这一万人都是辽国的精锐!” “竟有这种事?”兰陵公主感觉不可思议,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问:“此话可信否?”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酷刑之下,他不会撒谎。”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呢?在何处?”兰陵公主急问,丰硕的身子散发出阵阵可怕的威压。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没有招……”饶是喜好动用酷刑的南宫葵,在这种威压之下,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没有招?!” 公主眉毛一杨,语调升高,威压也陡然拔高,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好似在说:“你在逗我?” 南宫葵面容俊美与阴柔依旧,表面上淡定,但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他快速收束心神,沉稳禀道: “那瀛州刺史也不知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卑职轮番动用酷刑,他已是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招。” “卑职认为,他是真的不知准确的地点。” “……” 兰陵公主缓缓起身,秀眉紧紧蹙着,一边踱步一边说: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潜伏在我大梁境内,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倘若,他们忽然冒出袭击城池,或者攻打这座行营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已是铁青一片,心里越想越觉得可怕。 忽一时,公主扭头看着南宫葵,正要命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那一万人藏身地之际,南宫葵却先一步开口说: “公主殿下莫急,那瀛州刺史虽然不知准确的地点,但他却知有一个人,知道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兰陵公主眉梢一颤,鲜艳丰润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最后沉声问道: “那人是谁?” “辽国密使!”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中军大帐。 兰陵公主已端坐在帅案之后。 她身姿丰艳,紫色宫裙上的纹理和装饰繁复而考究; 头上梳着一座犹如“仙山”般牡丹头; 无论是白皙明艳的“花颜”,还是宫裙开得大大的领口,都是一片雪腻,白得直晃人眼; 她的装扮奢华而不媚俗,她的气质雍容中透着典雅; 她代表的是当今大梁王朝最高的审美标准! 真的是美得冒泡…… 帅案之下,众幕僚、属官分列两排站立。 他们全都低着脑袋,直视兰陵公主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息。 南宫葵已将方才的谈话给众人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而后叹道: “原先,瀛州城半毁和抓捕瀛州刺史之后,我等都认为此行已经大功告成!但现在看来……” “是啊,朝廷接到的秘报上说,幽州、莫州、瀛州地界上,有人勾结辽人图谋造反!很明显,勾结辽国之人就是瀛州刺史。” “但是却没有想到,竟还有辽人在我大梁潜伏!人数都已超过了一万!”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若那一万辽人突然袭击幽州城的话,极有可能导致帝国北部边疆不稳!” “幽州,乃是国门,若不稳或者失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呀,若幽州有失,公主殿下和我等回到朝中……” “……” 众人说到此处后,纷纷闭嘴,不约而同看向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兰陵公主,然后一起低头,默默站在原位保持不动。 兰陵公主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以女儿之身担任“尚书左仆射”,虽然能力足够,但终究难堵他人的悠悠之口。 于是,便有了此次幽州之行。 她想通过幽州之行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之职,从而坐稳“大梁女相”的交椅……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终究不是凡女,快速冷静下来,一双凤目扫过众人后问道:“诸位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当下幕僚、属官们踊跃发言,建言献策。 但大多都是张榜悬赏那一套,兰陵公主听后连连摇头。 这时,司马感叹道: “要是小领没有失踪的话就好了,他手下暗子无数,想必能快速锁定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地。”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谘议参军事说道:“若暗子有用,小领早该发现辽人渗入我大梁之事!”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公主殿下,若张榜悬赏的话,恐打草惊蛇,属下认为,应当派出可靠之人秘密搜寻!” “对一万辽人藏身地的秘密搜寻,也同步进行,我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过去,最后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 兰陵公主看着谘议参军事,点头道:“谘议所言可取!” 公主殿下还是信任我的……谘议参军事顿时大喜,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通过这件事,抹掉“河间驿馆事件”后公主对他的隔阂。 这时,沉默半晌的南宫葵忽然说道: “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查案,卑职可休书一封,请少司寇留意二捕头动向,一旦找到他,就请他赶来瀛州助力侦破此案!”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三捕头了。”兰陵公主对他点点头。 干什么?跑来枪我的功劳不成……谘议参军事心里不喜,他还指望通过此事让公主消除对他的隔阂呢…… 议事结束后,上千人马从四面八方涌出行军大营。 他们都做平民打扮,开始暗中搜寻辽国密使的踪迹,与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聚集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20 苏贤:哈哈,我知道辽国密使藏在哪里了! 苏贤幽幽醒转。 睁眼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光线。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愣了好久的神,随着记忆涌现,苏贤终于明白了目前的处境。 记得昏迷前一刻,他正与周记室一起赶往瀛州,当时他还在憧憬,即将见到号称“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 可是紧接着,上千贼众半路杀出,小仙紫姑娘也终于冒头,还将他给敲晕…… 嘶…… 苏贤龇牙,后脑勺至今还在隐隐作痛。 他想伸手揉一揉脑壳,但猛然发现,自己正被五花大绑着,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脑袋上似乎还罩了一块厚厚的黑布,遮挡了光线,也有一点憋气…… 这尼玛! 苏贤仔细回忆当时的场景,从天而降一脚踢倒亲卫校尉的少女,应该是小仙紫贴身侍女之一的碧儿。 落在他马背上的两位少女之中,和他面对面的那位,是小仙紫姑娘本人,毋庸置疑。 那么落在他身后的那位少女,同时也是敲晕了他的那位少女,应该就是另一个贴身侍女——剑儿! 嘶……小仙紫、碧儿、剑儿,尤其是小仙紫和剑儿,等哪天你们落在我的手里,嘿嘿,我非要报仇不可……苏贤龇牙咧嘴,暗暗发誓。 吱呀! 这时,不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 莫非我在某个房间里不成……苏贤当即一动不动,装作还没有醒来的样子,同时侧耳倾听。 “……李幼卿那个贱人,在神都待得好好的,跑来这里干嘛,无端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真是犯贱!” 随着门开,一个少女的声音传来。 苏贤听出这是侍女剑儿的声音。 同时还有进屋的细碎脚步声。 关门,脚步声在一丈开外停止。 接着,远处传来小仙紫的声音道:“碧儿你去瞧瞧,看看我们的‘贵客’醒来没有?” 苏贤眉头一挑,将呼吸放缓,保持一动不动,他决定装晕然后偷听她们的谈话。 耳中听得碧儿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碧儿比较温柔,只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见苏贤没有扭动便起身返回,禀道:“小姐,苏公子还没醒。” “还没醒啊,那就不管他了。”小仙紫语气轻松,拖拉椅子的声音响起,她似乎是坐下了,然后吩咐道: “倒杯茶水来,从昨夜奔波到现在,本宫早已是乏了。” “是。” 剑儿回应。 剑儿倒完了茶水,又说道: “公主,说来说去,我们此次通过河间驿馆袭击李幼卿那贱人的计划,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苏贤听出剑儿语气中带着恶意,心里不由再次一紧。 这个剑儿的脾气比较火爆,遥想不久前,品玉诗宴,苏贤就曾见识过。 而且他这次被敲晕,也是剑儿动的手…… “你想说什么?” 小仙紫姑娘的声音慵懒,隐隐透着一股妩媚。 苏贤听得耳朵都快酥了。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出,小仙紫横卧于塌,以手支头,身段儿玲珑浮凸,笑容极度甜美的画面…… 但随即想起此女十分危险,心里刚泛起的涟漪瞬间就被抹平。 “我们不如……干脆杀了他!”剑儿冷冷的说。 “杀了苏公子?”碧儿吃惊。 小仙紫姑娘则没有说话。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卧槽,这次虽然解救了兰陵公主,但相对应的,却是得罪了小仙紫姑娘。 如今落入小仙紫手中,只怕要遭。 就在苏贤认为要遭之际,小仙紫姑娘说道: “不!不能杀了他!” “啊?为啥啊?”剑儿问。 对呀,为啥啊?苏贤长舒一口气后也在心里问。 小仙紫没有搭话,碧儿接过话头说道: “剑儿你是不是傻!倘若杀了苏公子,我们将藏身何处?难道你忘了之前公主殿下对苏公子的试探了么?” “哦!”剑儿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我糊涂了,是我糊涂了……” 碧儿又说: “不过,公主殿下虽然做好了计划失败的安排,但却认为永远都用不上这个安排!” “可是世事无常,我们的计划终极还是失败了。而且还是败在苏公子的手中……真是天意弄人!” “……” 碧儿感叹之际,苏贤心里瞬间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说小仙紫为什么行为古怪,原来是为了试探我……苏贤解开了埋藏于心底的一大疑惑,但随即,他眉头一凝,满脸不悦,心道: “原来她不是被我这盛世的容颜所吸引啊……诶,看来又自作多情了……” “……” 这时,剑儿叹了口气,带着埋怨的口吻说道: “我们虽然有了去处,但寨子中的人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碧儿沉吟,随后就没了声儿。 小仙紫姑娘也只是叹气,因为她也没有办法。 一会儿后,剑儿忽然惊喜的叫道:“有了,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可以送他们去李家庄那里,和辽国秘……” 一语未了,小仙紫姑娘突然厉声斥道:“住嘴!” 剑儿随即就没了声儿。 然后是小仙紫斥责剑儿的话…… 苏贤将那半句话听在耳中之后,沉思一会儿,心里猛然一震。 是辽国密使,是辽国密使!辽国密使就藏在李家庄!原来辽国密使藏在李家庄……苏贤心里十分激动,暗暗记下这一情报。 辽国密使,顾名思义,是辽国秘密派往大梁的使者。 其实更应该称之为细作、间谍之类,更为妥当。 遥想十余日前,醉仙楼,深更半夜,苏贤起床寻找茅厕之际,曾偷看到了小仙紫姑娘与其属下交流的那一幕。 她们在谈话中,曾提及到了辽国密使。 苏贤为了进一步偷听小仙紫与辽国密使的密会,特意在墙上凿了一个洞…… 后来,因为各种意外,虽然没有偷听到小仙紫和辽国密使的密会,但苏贤却记住了辽国密使这个名号。 他清楚的知道兰陵公主远赴幽州所为何事。 倘若,将辽国密使抓住,然后扭送到兰陵公主面前,必将是大功一件! 至于辽国密使所藏身的那个“李家庄”,苏贤恰好知道它的所在。 整个乐寿县上下就一个李家庄,位于城外的一二十里处,很近。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21 什么?让我做“压寨相公?” 心里正畅想着“抓住辽国密使然后到兰陵公主面前邀功”这种美事儿的苏贤,忽听不远处传来小仙紫的声音: “剑儿你去瞧瞧他,本宫方才好像……瞥见他动了一下,你去瞧瞧他是不是在装晕。” “奴婢遵命!” 剑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贤心里连道大意了,方才只顾着高兴,竟忘了他正在假装晕倒呢。 这下可真是乐极生悲。 终于,剑儿近了。 她先是猛烈的摇晃苏贤,见苏贤没有反应后,直接一巴掌扇在他的左脸上,脑袋嗡嗡嗡作响。 这个剑儿姑娘,下手可真狠……苏贤咬牙忍受,同时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小仙紫和剑儿落入他手,苏贤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嘿! 如花似玉的小仙紫落入苏贤之手后,会发生什么呢? 苏贤已经想好如何炮制此二女的手法,等着吧! 好在,剑儿扇了他一巴掌后,就起身回到原处,对小仙紫禀道: “公主,他还没有醒呢,奴婢敲晕他之后又喂他吃了迷药!” “原来如此,看来是本宫多疑了。” 小仙紫没有怀疑。 她们又聊了几句,然后开门而去,此处安静下来。 但苏贤还是一动也不敢乱动,因为苏贤怕她们其实还没有走,躲在房中偷偷观察他呢…… 许久之后。 苏贤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于是假装“醒来”,口中塞了布团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叫声,身体乱扭。 挣扎好一会儿后,还不见人来,至此苏贤方才明白,她们是真的退出房间了,并没有留在暗处观察。 又过了一会儿。 吱呀! 房门再次被推开,几个细碎的脚步声随之而来。 “呜呜……呜呜……”苏贤既然已经“醒来”,于是开始乱叫与乱扭。 “他醒了!” “把他放出来。” “……” 很快,苏贤被扶起,坐在地上,笼罩在头上的厚黑布也被取下,眼前忽然明亮起来,他闭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睁眼后,只见三个少女正蹲在他身前。 左右两边分别是剑儿与碧儿,正给他松绑。 正中间和他面对面的那位,是小仙紫姑娘,她貌似化了个盛装,衣饰华美而艳丽,一张吹弹可破的精致玉颜堪称完美! 见苏贤看去,她抿嘴一笑,一双明眸中满是笑意,鲜红的唇线两角上扬……她的笑容还是那般甜美。 苏贤刹那失神。 “公子,你终于醒了,奴家可是等了你许久呢。”小仙紫略带幽怨。 “快放了我,你抓我作甚?”苏贤反应过来,开始挣扎与扭动。 “公子不用着急,奴家不正是在放了公子么?公子请稍安勿躁。”小仙紫笑着说。 “……” 苏贤看了看正为他松绑的剑儿和碧儿,表情一呆,他现在真搞不清楚小仙紫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待心神稍稳后问道:“小仙紫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 小仙紫明眸眨巴眨巴,笑着说:“奴家之所以请苏公子上山,其实是为了让苏公子做奴家的……压寨相公啊!” “压寨相公?!”苏贤大吃一惊,目瞪口呆,雷得里焦外嫩。 “对呀,难道奴家不美么?苏公子还不满意么?” “那个不是……你……你不是……” 苏贤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他已被松绑,因被绑太久,竟站立不稳,剑儿和碧儿左右挟持着他。 小仙紫起身,笑着吩咐道:“你们两个,先送苏公子去沐浴,然后……” 她看着苏贤,灿烂的笑容中露出一抹羞涩,道:“然后,就送入我的房间!公子,奴家今天就和你洞房哟!” “放开我!” 苏贤挣扎,他心里其实十分明白,小仙紫的话最好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他深知这个女人的可怕,所以不曾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但他真的被绑太久了,提不上力。 加之剑儿和碧儿力气很大,苏贤愣是被两女架着来到另外一座院子的房间,里面有个冒着热气的浴桶。 卧槽!还真准备了洗澡水……苏贤吃惊,不知小仙紫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苏公子,奴婢们伺候你沐浴!”碧儿笑着说。 “我们弄快点儿,小姐还在洞房中等着你呢。”剑儿也笑着说。 苏贤被两女架着来到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边上,他看着两女说: “可以不洗吗?” “不可以!” 剑儿摇头。 苏贤忽然脸色一正,看着碧儿说: “好了好了,你们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不用弄这一出美人计!我怕擦枪走火,一个没忍住,然后……就玷污了你们小姐。” 噗嗤! 两女一起掩嘴而笑,碧儿笑道:“公子别多想,小姐没有其他的意思,之所以劫公子上山,的确是为了让公子做压寨相公。” 剑儿说:“上次在品玉,公子做的那首什么诗,小姐可喜欢呢……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小姐便对公子情根深种……” “……” 信你们个鬼……苏贤暗中咧嘴,他若不是提前知道了小仙紫是个厉害角色,同时刚才又偷听了她们的谈话,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她们的谎言。 果不其然,张无忌老娘说的那句话很对…… 苏贤正苦思对策,忽感自己的衣服被人动了一下。 扭头看去,原来是碧儿,正在解他衣服上的扣子。 淦!竟然来真的……苏贤深吸一口气,问道: “真的非洗不可吗?” “非洗不可!” “可是……你们是两个……我……” “……” 噗嗤! 剑儿和碧儿又掩嘴而笑,碧儿说:“等公子和小姐洞房之后呢,我们两个作为陪房丫头,有些事早晚都是要经历的……” “是啊是啊!”剑儿说着不由背过了身去,刀削般的香肩轻轻抖动。 她们虽然是在演戏,但……伺候我沐浴……损失也未免太大了吧……苏贤凝眉,心里对她们的举动完全看不懂了。 莫非……苏贤猛一瞪眼,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她们是想在我放松的时候,来个突然袭击?虽然这个结论很怪,但……没有其他的解释。” 正胡思乱想间,苏贤感觉自己的扣子又失守了一颗。 他立即问道:“那个……可不可以由我自己来?” 碧儿愣了一下,而后笑着对外面招了招手,走进来两个老嬷嬷,年岁很大同时长得很丑的那种。 待两个老嬷嬷在浴桶前站定,碧儿笑着问: “苏公子只有一个选择,要么是奴婢和剑儿伺候你沐浴,要不就是这两位嬷嬷!苏公子怎么选?” 我擦!这还用选?不管怎么说,也是两个美少女更好啊……苏贤立即看着碧儿和剑儿说:“不用了,不用了,还是劳烦两位姑娘吧。” 说完后,苏贤面色微变,似乎……跳进她们设下的陷阱了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22 小仙紫:奴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尽管苏贤不相信,剑儿和碧儿会为了演戏而自毁名节。 但随着外套剥落,他仅着里衣的时候,苏贤心里深深的疑惑了—— 她们还真打算那样干不成? 虽然觉得荒谬,但男人嘛,稍稍受一点刺激就激动得不行…… 这不,苏贤老脸微微一红,微不可查的将腰躬了起来。 我丢啊!莫非我的一世清名即将毁于一旦?我指不定是在做梦,可是梦中的女主为什么不是柔顺的柳夫人……苏贤差点咆哮。 这时,剑儿和碧儿同时停止为他解衣,并肩走向浴桶旁的一张桌子。 她们要反转了吗……苏贤精神一震。 然而,他却见两女从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条黑布,套在头上,将眼睛遮挡了起来。 这是…… 她们虽然被遮住了眼,但并未受到影响,快步朝苏贤走来。 就是现在,跑! 苏贤深吸一口气,拔腿就跑,冲向门口。 不管结果如何,先跑了再说…… 岂知剑儿和碧儿的头顶长了眼睛似的,立即改变方向,足尖在地板上轻轻一蹬,直接腾空而起。 落地时,两女正好落在苏贤左右两边。 苏贤刚跑了没几步,便跑不动了,因为两臂已被两女紧紧抓住。 “苏公子,别着急嘛。等沐浴完了再去和小姐洞房也不迟。”碧儿笑着说。 “是啊,在我们两姐妹的手上,苏公子是跑不掉的。”剑儿笑道。 “……” 苏贤沉着脸,懒得找理由,闭口不言,被两女架着重新回到浴桶边缘。 接下来,苏贤着实享受了一把被漂亮丫鬟伺候沐浴的感觉。 她们两个虽然蒙着眼,但动作却非常熟练,也没有触碰到不该触碰的区域,这让苏贤稍稍安心。 若是她们不经意间触碰到了的话……苏贤就真的没有脸了。 沐浴完后,苏贤神清气爽,五肢都充满了力气,在他的再三要求之下,自己动手穿好了衣服。 推开房门,贼头贼脑的苏贤一眼便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剑儿和碧儿,他随即打消了逃跑的冲动。 “新郎官出来啦!”剑儿笑道。 “苏公子一表人才呢!”碧儿也笑道。 “……” 苏贤无语,心里知道她们是在演戏,因此懒得理会,只问道:“你们小姐呢?带我去见她!” 苏贤决定开诚公布的和小仙紫谈一谈,虽不一定借此脱身,但至少也要让小仙紫放弃继续捉弄他。 没错! 苏贤思来想去,认为小仙紫之所以如此言行,就是为了捉弄他,逗他玩儿。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解释? 通过刚才偷听她们的谈话,苏贤已经得知,小仙紫计划失败后的退路,就是他。 虽然不知道小仙紫将如何实施“退路计划”,但至少不会因此委身于他,和他入洞房! 这根本不可能! “新郎官迫不及待了呢!”剑儿调侃。 “那还等什么,赶紧送入洞房吧。”碧儿笑道。 “……” 苏贤嘴皮子抽动,跟着两个丫鬟来到一间……客厅。 没错,就是客厅! 说好的洞房呢?果然女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尽管早有心理预期,但被人骗的滋味很不好受。 步入客厅,苏贤看见厅中有一张小圆桌,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色香味俱全,苏贤的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午时都已经过去了许久,但苏贤貌似还滴水未沾。 记得早上出门时,本想去打包早点的,结果遇到刘子匀带人来找茬。 然后去县衙公堂对峙,折腾了一整个上午。 周记室赶来后,来不及吃午饭,苏贤又跟着周记室往瀛州城的方向出发。 因为赶路要紧,他只灌了两口水,当时也不感觉饿,因为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有些顾不上。 现在,一大桌山珍海味近在眼前,苏贤终究顶不住了。 腹中馋虫扭动,口水直流。 桌旁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位大美人儿,她衣裙华美,身段儿浮凸有致,一张精致的脸蛋上笑容不减,非常甜美。 小仙紫起身,笑着对两个丫鬟挥了挥手。 两个丫鬟躬身退出,还将房门带上。 “公子请坐。” 小仙紫走向饭桌,做出恭请的手势。 苏贤一边狂吞口水,一边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小仙紫坐在他旁边。 苏贤的目光艰难的从美味佳肴上移开,看着小仙紫问: “小仙紫姑娘,你也别和我打哑谜了,你劫我上山到底所为何事?” “公子先喝杯茶。” 小仙紫提壶,倒了两杯茶水,一杯递给苏贤,一杯自己抿了一小口。 苏贤接过茶杯,却是没喝,待小仙紫抿完茶水将茶杯放在桌上后,他也放下茶杯,然后拿起小仙紫的杯子,道: “我喝你的。” “公子怕奴家在茶水里下毒?” “不得不防。” “那公子喝吧,奴家不介意的。”小仙紫抛来一个媚眼儿。 “……” 苏贤也不介意,尽管这杯茶水她刚才才喝过。 因为他是真口渴,嗓子都快干得冒烟……他先尝了尝,然后仰脖一口喝光。 在此期间,小仙紫瞪大了美眸,将苏贤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俏脸上不由飞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 待苏贤喝完,放下茶杯,小仙紫俏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不见。 苏贤快速瞥了眼满桌的美味佳肴,喉咙一动,然后扭头看着小仙紫说: “小仙紫姑娘,反正我已经被你抓住,跑也跑不掉,你有何用意干脆直说吧!” “奴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小仙紫妩媚一笑,那笑容几乎能融化人的内心,“奴家方才不是说过了么?” “奴家劫公子上山啊,为了让公子做奴家的压寨相公!”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她的话苏贤压根儿不信,于是说道:“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带我去洞房,反而来这里?” “洞房……是很耗体力的,奴家知公子一整天滴米未沾,所以准备了一桌美味佳肴。还有啊,吃饱了才能……噗嗤!” “……” 苏贤嘴角再次狠狠一扯。 若刚才他没有偷听到她们的谈话,说不定苏贤还真就信了她的鬼话! 小仙紫笑了一会儿后又说: “更何况,入洞房不一定非得要在洞房里面啊,在这里……其实也是可以的……噗嗤……” 这里? 苏贤四下打量,这客厅中并没有床铺,难道……要在桌子上或者窗台上? 这个污女……苏贤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小仙紫,一脸无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23 “遗帕留情” 宽敞的客厅,即便关上了大门也十分明亮,桌椅、灯架、楹联、挂屏、帷帐等摆设,无不精致典雅。 透着低调的奢华。 单从这间客厅来看,根本不像是一个贼窝! 小圆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色香味俱全,散发出的香味儿片刻不停的“勾引”着苏贤肚中的馋虫。 他真的好饿啊! 但又担心小仙紫在酒菜中下毒。 “公子一整日都滴米未沾,想必早已饿坏了吧,公子请用饭。” 小仙紫笑吟吟的招呼。 苏贤虽然狂吞口水,但终究未动,得想一个办法让小仙紫先吃,确定酒菜无毒。 “公子还在等什么?吃饱之后,有了力气,才好与奴家入洞房啊,噗嗤……”小仙紫再次招呼道。 她笑起来很好看,十分甜美,单单看着她的笑容就能让人体验到一种莫大的幸福感! 但苏贤清楚的知道,她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她那甜美的笑容有毒! 至少也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白酒,喝了是会醉人的。 加之她那略显轻佻的话语,听在普通人耳中,只怕早就心猿意马、色魂授受了吧? 诚然,小仙紫是毒药,是高度烈酒,但同时她也是诱惑力巨大的,让人难以忽视她的存在! 苏贤深吸一口气,摆脱掉小仙紫对他的影响。 他心里顿时沉稳如铁。 语笑嫣然、倾国倾城的小仙紫在他的眼里,化为了一具粉红骷髅。 “我来者是客,姑娘是主,客随主便,所以还是请姑娘先用吧。”苏贤递过去一双筷子。 “公子是怕奴家在酒菜里下毒?”小仙紫笑容不减,一只雪白的酥手接过筷子,但却没有夹菜来吃。 “不错!”苏贤也不客气,说话间不由侧头瞥了眼满桌的酒菜……好香好香!好想立刻大快朵颐! 小仙紫俏脸笑容依旧,看见苏贤的小动作后,不由噗嗤一笑,而后说道:“人之常情,奴家理解。” 话毕,她那雪白的酥手捉住筷子,缓缓伸出,开始优雅而缓慢的尝菜。 苏贤将两眼瞪得溜圆,认真的记下她夹了哪些菜…… 小仙紫将苏贤的小动作瞧在眼里,她黑白分明的明眸一转,忽而停筷,笑道:“不吃了,再吃下去奴家就要吃完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就连按照“一道菜只吃一口”的方式都才只吃了三分之二,哪里就吃完了……苏贤心里吐槽,嘴上却客气道: “小仙紫姑娘说笑了,这么多菜,是吃不完的。” “……” 苏贤盯着饭桌正中间的那道叫花鸡,犹豫一会儿,吞了口口水,试探着说: “满桌佳肴之中,就属这只叫花鸡做的最好,金黄油亮的,姑娘不妨尝尝?” “噗嗤……”小仙紫掩嘴而笑,通过刚才的观察,她心里已经明白,其实苏贤最想吃的就是那只叫花鸡。 不过方才她在“试菜”的过程中,偏偏不去动那道菜。 苏贤那句话,正好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姑娘笑什么?”苏贤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若要奴家品尝那道叫花鸡,公子需答应奴家一个小小的要求。” 小仙紫停止掩嘴而笑,但俏脸上的笑容却始终都未曾消散。 苏贤心下一凛,心说她的小小要求只怕不容易达到,为了一道菜不值得。 但苏贤决定听一听,她的小小要求到底是什么。 “奴家的小小要求啊,就是待会儿公子用膳的时候,点评一下奴家新编的舞儿。”小仙紫说。 “点评姑娘新编的舞蹈?”苏贤愣住了,就这么简单?其中该不会有诈吧?比如“剑舞”什么的。 “是啊,就是这么简单!”小仙紫明眸俏皮的眨巴眨巴。 苏贤仔细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好!” 然后他搓着手,指了指饭桌中间的那道叫花鸡,道:“快尝尝那道菜。” 小仙紫笑容不减,抿着的鲜艳唇瓣轻轻咧开,露出内里细密洁白的贝齿。 她放下筷子,取出一方洁白绣花的手帕,用手帕裹住叫花鸡的一只鸡腿,轻轻扯下,然后朱唇轻启斯文的吃着那只鸡腿。 她竟直接撕下一只鸡腿……苏贤眨眼,呆呆的盯着她,有种自己的食物被人抢走了的意思…… 接下来,小仙紫将桌上的所有菜肴都尝了一遍。 苏贤彻底放心。 他拿起一双新筷子看了又看,然后放下,目光滑落在小仙紫使用过的筷子上面,然后抬眸与小仙紫对视一眼。 小仙紫眸光一亮,略带羞涩的问:“公子是要用奴家用过的筷子么?” 她似乎挺兴奋,亲手拿起那双筷子递过来,笑道:“诺,给你。” 在小仙紫看来,她用过的东西,赏赐给其他人使用,是一种“恩宠”的行为。 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当然,类似于赏赐筷子之事,并不常见,并非任何男子都能得到这份“殊荣”。 只能说,苏贤这幅皮相占了很大的便宜。 再者,苏贤用过这双筷子之后,小仙紫也不会再用,就好比刚才的茶杯,苏贤用来喝过茶水后,她就没有再碰。 苏贤毫不客气,接过那双筷子看了看,微微蹙眉。 他的视线落在小仙紫手上那方洁白的手帕之上,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抬眸与小仙紫来了一个对视。 “这个也给你。”小仙紫大方的将手帕递来。 苏贤接过后,她还调侃道:“奴家的帕儿被公子捡到,这岂不是天定的缘分?”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因为当今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中,多有“遗帕留情”的桥段,但却没想到被小仙紫“活用”在这里。 苏贤懒得理她,她在苏贤眼中就是一个妖精,胡言乱语惯了的,她的话信不得。 苏贤拿着手帕,轻轻掂了掂,这是丝绸的,很有份量……这女妖精贴身所用之物都非常华贵精美! 然而,这精致的手帕,却被苏贤拿来……擦筷子! 只见他一手拿着手帕,一手拿着筷子,将筷子放入手帕之中,捏住筷头用力一抽……筷子就干净了! 小仙紫乍见这一幕,整个人悠地僵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24 苏贤: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小仙紫精致俏脸上的笑容刹那凝固,然后慢慢消失…… 她“赏赐”给苏贤的筷子,苏贤竟敢嫌弃不干净?! 她作为公主,身份如此高贵,同时也作为一个女子,她都不嫌弃苏贤呢,结果苏贤还敢嫌弃她? 更令小仙紫差点暴走的是,苏贤竟用她“赏赐”下来的手帕去擦拭筷子? 这…… 小仙紫那始终笑容满面的俏脸,逐渐布满寒霜,鲜艳的唇瓣轻颤,内里细密洁白的银牙暗咬。 同时一双明眸死死瞪着那个“罪人”,恨不得扑上去狠狠的撕咬…… 饭桌旁,小仙紫已化为一座“冰山”。 她身份尊贵,可是公主啊,往日里谁都让着她,护着她,众星捧月! 可是这次,在苏贤这里,她不仅被无视了,甚至还被这个臭男人嫌弃…… 旁边的苏贤却没有想这么多,此刻他宛若“大饿狼”,连连下筷,嘴里塞满,根本无暇他顾。 他已经饿了大半天,肚中饥饿难忍。 现在,终于确定满桌酒菜并没有被下毒,苏贤自然要不顾一切的海吃一顿。 不管小仙紫要干什么,不管未来如何,此时此刻,苏贤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吃! 身体是自己的,吃饱了肚子才有精力思考如何逃脱…… 狂吃海塞一顿后,苏贤总感觉不得劲儿,终于,他看见了饭桌中间的那只叫花鸡。 啪! 他丢下筷子,起身,两手抓住那只叫花鸡直接就开啃,狼吞虎咽,满嘴是油。 这样子吃鸡才安逸! 有种强烈的满足感! 苏贤浑然忘我。 一旁,小仙紫暗自气恼一阵后,见苏贤只顾吃喝,根本没注意到她,这让她心里十分不爽。 这种不爽的感觉,甚至压过了“被苏贤嫌弃”的愤怒。 眼下这一幕,让小仙紫想起了十余日前,在乐寿县城品玉,举办诗宴的那次—— 她都已经亲自登台舞蹈了,结果苏贤却在台下只顾着吃喝,若非旁边的林川提醒,苏贤只怕不会抬头看上一眼…… “新仇”加“旧恨”,在小仙紫体内交织。 她心里越想越气,越想越怒,有种“将苏贤啃得正欢的叫花鸡抢走”的冲动。 对了! 叫花鸡! 小仙紫心中一动,俏脸上的寒霜迅速消融,换上一抹诡异的笑容。 随后,她朱唇轻启,以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万物的语调说道: “叫花鸡里有毒!” 啥? 苏贤啃咬的动作猛然一滞,脖子缓缓转动,这时他刚从叫花鸡身上咬下一块肥美的鸡肉,就那样转过头去看着小仙紫。 有毒?不可能,她刚才不已经亲口尝试了么!不对,她极有可能提前吃了解药……苏贤心念如电,自行脑补。 这一脑补,就像是被一道粗壮的雷电劈中了般。 苏贤整个人都傻了,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见苏贤这幅模样,小仙紫顿时如饮甘泉,有种“大仇得报”的爽快,心里非常满意。 她决定加一点料,于是笑道: “不仅仅叫花鸡里有毒,其实每一道菜肴中都有!” “你……”苏贤想吐出口中的鸡肉,但想了想又吞了下去,反正都已中毒,不在乎这一点半点。 “你提前吃了解药?”苏贤问。 “不错。”小仙紫笑容灿烂而甜美。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心道:“果然,果然,她那甜美的笑容中带着剧毒!” 放下啃了一大半的叫花鸡,苏贤擦了擦嘴,而后看着小仙紫问: “姑娘想毒死我?” “公子想要解药吗?”小仙紫好整以暇,十分满足苏贤对她的“关注”。 “想要!” “想要解药啊,可以!” 小仙紫笑吟吟,小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只白色小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粒白色的丸状物,手指头那么大,摊在白嫩的掌心。 苏贤眼睛都直了。 但他知道对方身手不弱,所以打消掉了抢夺的想法。 “这就是解药,只需吞服一粒,毒性可解,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小仙紫将摊开的白嫩的掌心送近了一些,离苏贤只有半尺的距离。 苏贤眉头一挑,真的好想直接动手抢啊。 “公子只需答应奴家一个条件,奴家就将解药送给公子。” “什么条件?” 小仙紫抿嘴一笑,歪头想了想,缓缓道: “只需公子诚心实意的向奴家道歉,说:‘小仙紫姑娘,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求姑娘赏我解药吧!’然后,奴家就可以将解药……” 一语未了,小仙紫忽然戛然而止。 因为苏贤已经起身,躬身作揖道:“小仙紫姑娘,在下错了,在下真的错了,求姑娘赏我解药吧!” “……” 苏贤的“爽快”,大大出乎了小仙紫的预料。 她是了解读书人的,读书人大多孤傲,目空一切,是最有傲骨的一批人。 对于苏贤,小仙紫曾详细的了解过,苏贤虽然家境贫寒,但除了同窗林川之外,极少接受其他人的帮衬。 也就是说,苏贤也是有傲骨的。 身具傲骨,便不会轻易求人。 小仙紫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为难他…… 但令小仙紫出乎预料的是,苏贤竟毫不犹豫,甚至于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贤就作揖求人了? 这……这就是苏贤的傲骨? 苏贤甚至都不知道她话中的“错了”,究竟“错”在哪里! 总之,小仙紫是目瞪口呆,有种三观尽毁的感觉…… 她自然不会知道,现在的苏贤是个非常现实的人,既然开口求一求就有解药,那还矜持什么? 先把好处拿到手再说。 至于傲骨,是啥? 能拿来炖骨头汤喝吗? 正躬身作揖的苏贤,忽然发现了一个华点—— 小仙紫摊开的白嫩掌心,还有掌心上的那粒解药,竟然近在眼前,相距不过数寸! 她的小手可真好看,肌理明晰,白如雪玉,骨肉匀称,五指纤细……诶,不对不对,这种关键时刻,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那粒解药么? 苏贤快速收束心神,盯着近在眼前的解药,看了短短一瞬,然后心里蹦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今天接种疫苗去了,第二针,感觉有些累,想休……咦?我似乎有存稿……再说一个坏消息,本书二十七八万字了,将于后天上架! 正文 125 少女把我扛肩上? 机不可失。 说干就干。 只见苏贤整个脑袋忽然往下一沉,口舌大张,宛若那血盆大口,照准小仙紫白嫩掌心上的解药就直接咬下去…… 此时,小仙紫正失神。 等她反应过来,苏贤已将白色的丸状物吸进了嘴里。 因为苏贤太急,没时间注意太多,所以吸力太大,解药被吸进口中的同时,还将小仙紫白嫩的掌心也吸进去一小部分…… 痒酥酥的……小仙紫手心传来这种感觉。 “你……你住嘴!” 小仙紫又羞又怒,闪电般将小手收回。 举到眼前一看,只见白嫩的掌心上竟出现了一圈红晕……那是被吸出来的。 苏贤不理她,重新坐回凳子,嘴角挂着吃汉般的笑容……终于解毒了! 小仙紫跳了起来,捧着那只白嫩的小手看了又看,继而面色大变,不复先前的淡定和调侃的模样。 最后她深深的看了苏贤一眼,转身开门而去,离开了客厅。 嘿!表面上口花花,像个污女,但实际上呢,稍微来一点真格的就受不了……苏贤目送小仙紫离开,得意的笑着摇了摇头。 小仙紫离开后,苏贤看了看满桌的佳肴,摸了摸半饱都还没有达到的肚子,陷入了沉思。 很快,他重新拿起筷子,开始狂吃海塞起来。 反正都已经吃了解药,怕什么? 先将饿了大半日的肚子填饱再说…… 不一时,苏贤吃饱,丢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走向客厅的大门。 不知外面有没有人看守……苏贤蹑手蹑脚,心里酝酿着逃跑的计划。 吱嘎! 正当此时,客厅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齐步走进,在门前停步,一起看着正蹑手蹑脚的苏贤,眼神古怪中带着一丝戏谑。 “哈哈,那个……我是想看你们来了没有。”苏贤打直身体,问道:“你们小姐呢?我要和她谈谈。” 剑儿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黑头套,逐步逼近的同时,说道:“小姐已在洞房中等候多时了,奴婢们这就送苏公子过去。” “你要干什么?”苏贤后退一步,目光落在剑儿手中的黑头套上面。 “苏公子莫要乱动。”碧儿闪电般跑到苏贤身旁,将他牢牢固定住,然后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根小指头那么粗的麻绳,笑道: “我们这就送苏公子去入洞房!” 入个屁的洞房!没见谁入洞房需要黑头套和粗麻绳的……苏贤大声喊道:“你们不要乱来啊,你们要干什么?” “……” 苏贤只是一个书生,并未习武。 收杨芷兰为贴身保镖后,他曾想过从杨芷兰身上学个一招半式,用于防身也好。 可是,愣是没有抽出时间…… 所以很快,苏贤的两手就被绑住,脑袋也套上了黑头套。 “苏公子莫要担心,这是我们南陈的洞房习俗,新郎官都要戴上头套、双手被缚着送入洞房……” 耳边传来剑儿的声音。 放屁!从没听过这种习俗,入洞房,又不是玩什么刺激的游戏,有必要么……苏贤心里吐槽。 苏贤说不出话来,因为口中被塞入了一团布。 “苏公子我们走吧!” 碧儿的声音刚刚一落,苏贤就感觉浑身一轻……他被人扛在了肩上! 淦! 苏贤实在难以想象那副画面,他竟然被一个少女抗在肩上……搞反了啊! …… 大约半柱香过后。 苏贤双手仍旧被缚,头上的头套也未曾取下,双脚倒是没有被绑,但看不清东西自然无法逃脱。 并且,身下的“地板”摇摇晃晃,耳边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间或马蹄踏在地上和马儿打响鼻的声音…… 不出意外,苏贤应该身在一辆马车上面。 他很好奇小仙紫到底要送他去哪里? 但由于嘴巴被布团封住,问不出话来。 这一路上除了马车行驶的声音之外,苏贤愣是没有听见一句人声,因此也就无从推测……这就让人难受了。 不过这还算好的,因为有一件更加难受的事—— 在那一炷香的时间之内,苏贤遭受到了不好的待遇,他被人给揍了…… 具体过程不表。 总之,苏贤可以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的形象,一定很遭,就跟“真被山贼抓走并被山贼拳脚相加”似的ps:多嘴一句,这是伏笔。本书非无敌文,猪脚需要经历一些事,但绝对不是虐主…… 虽然,揍他的人下手都很温柔,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最多也就是擦破皮而已。 但是,苏贤心里还是十分憋屈! 小仙紫、剑儿、碧儿,你们三个臭女人,等有一天你们落入我之手,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苏贤双拳紧握,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暗暗发誓。 至于让她们三个看什么“好看”的东东,这里就不细说了。 车轮滚滚,马蹄声急,马车还在继续前行,似乎永远没有终点。 苏贤目不能视物,身体软倒在马车车厢之中,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摇晃,心里越发焦急起来…… 通过偷听小仙紫和丫鬟们的谈话,苏贤已经得知,小仙紫“袭击兰陵公主计划”失败之后,还有个“退路计划”。 在退路计划中,苏贤是个关键的人物。 但他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关键人物”,或许是杀了他“祭旗”,或许是利用他的身份…… 我只是一个庶子而已,还父母双亡,我这个身份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所以,小仙紫应该是要杀了我,从而完成退路计划……一念至此,苏贤的心不由沉入谷底。 尼玛啊! 好不容易通过“河间驿馆事件”,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可是结果呢? 还没来得及好好的爽一把,摸一摸兰陵公主的大美……扯远了。 另外,还有他的小女友柳蕙香,只是确认了关系,还没来得及入洞房呢,难道就这样天人永隔了么? 不甘心,苏贤很不甘心! 他仰天长嚎,高喊着“谁来救救我”的话,然而发出的却是“呜呜呜”的声音。 恰在此时,苏贤耳中听见一个惊恐的喊叫声: “不好!前面是……朝廷鹰犬!” “……”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26 兰陵公主:不抓到辽国密使,本宫无颜回京! “不好!前面是……朝廷鹰犬!” “我们被包围了!” “他们人多……” “……” 当下一片混乱,人声震天,苏贤感觉身下的马车猛然一停,车轮滚滚声和马蹄声亦戛然而止! 朝廷鹰犬?应该是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的大军吧!有救了,有救了……苏贤心情登时十分激动,差点仰天畅笑。 刚才,他还在感叹即将遭到小仙紫的毒手呢,结果下一刻就来了援军! 兴奋的苏贤,已有些失去理智,竟不顾头上套着黑头套与双手被缚的风险,一个鲤鱼打挺直接站了起来…… 未及站稳,耳边猛然听得阵阵“唰唰唰”的声音! 那是刀剑出鞘的金属颤音,冷冽,而充满杀机。 这种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苏贤宛若置身于“刀剑海洋的正中心”。 我屮艸芔茻……苏贤脑袋瞬间清醒,恢复理智,立即放弃不切实际的逃跑计划,两腿一弯,乖乖躺回原位。 这种时候还是苟着好,保住小命要紧。 乒乒乓乓! 踉踉跄跄! ……! 苏贤仿若置身于厮杀正酣的战场,喊杀声震天,兵器碰撞声刺耳,惨叫声连绵不绝! 刀、剑、枪等兵刃入体之时,发出一种特别的声音,然后是刺破空气的一声“噗……” 苏贤虽被黑头套笼罩了脑袋,但可以想象得出那种县学狂飙的画面…… 混战正酣时,苏贤曾被人数次转移阵地,或抱,或抗,或拖,山贼们都很粗暴。 他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暗中咬牙坚持。 这种时候护住脑袋和命根子最重要…… 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久。 终于,外面的喊杀声有所减弱,此战即将结束。 这时,苏贤听见一个疲惫中透着惊喜交加的声音,大喊道: “那是苏公子!” “救人,速速救人。” “不惜一切代价解救苏公子!” “解救苏公子……杀啊……” “……” 苏贤闻言,精神猛地一震。 他认得这个声音,是周记室。 原来是周记室带人来救我了……苏贤心内止不住的激动与期盼。 只要他得救,通过“河间驿馆事件”积攒的功劳,就会“变现”,从而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兰陵公主可不一般,虽是皇室宗亲,但同时也是大梁朝廷当今第一人! 只要抱上这条大美腿,苏贤就可以在整个大梁横着走。 金钱财物的赏赐一定会有,若再混上个一官半职,那就更美好了,感觉人生都走上了巅峰。 至于小女友柳蕙香,嘿嘿,自然也跑不掉…… 苏贤心里正畅想着美事儿呢,忽然,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巨力之下,裹挟着苏贤快速奔逃而去。 这突然的变故,将苏贤拉回现实。 可恶的山贼……苏贤恨得牙痒痒,在心里又暗暗发了一遍誓,等以后捉住小仙紫之后,一定要狠狠的惩罚她! “贼人休逃!” “围住他们,快围住他们!” “注意,莫要伤到了苏公子……” “……” 苏贤听见将士们的叫喊声后,虽被挟持,但亦稍安,只期盼将士们早点将他从山贼手中解救出来。 …… …… 与此同时。 瀛州城外。 行军大营。 中军大帐。 午后的阳光胜烈,虽未直接射入大帐,但气温闷热沉郁,好似一只秤砣压在心口似的,让人莫名烦躁。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虽有秋典军手执团扇送风,但并不能驱散帐中的闷热。 啪! 好不容易耐着烦躁的心情看完一份文书,兰陵公主将之丢在帅案之上,靠着椅背,揉着眉心,倾国倾城的花颜尽显疲倦。 冬典军自发走到公主椅后,为公主按摩揉捏两肩。 呼! 闷热的环境似乎让兰陵公主呼吸不畅,她靠上椅背后,不由将娇嫩红艳的朱唇亲启,口鼻一起呼吸。 众所周知,“气球”这种东西充满气之后,是会膨胀的…… 随着兰陵公主加深呼吸,她所独有的两颗“气球”便膨胀得更大了! 然而,如此奇景,却只得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个侍女观看,着实浪费! “有辽国密使的消息了吗?还有那一万辽国精锐将士,他们到底藏身于何处?”兰陵公主忽然问。 “公主殿下……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秋典军回道。 “诶。”兰陵公主叹气,眉间难掩一抹愁色和倦色,道: “最好是能够找到辽国密使,只要抓到了此人,便能拷问出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可是人海茫茫,要找到辽国密使谈何容易……若此事不能妥善解决,本宫无颜回京面见陛下,也堵不住满朝文武的悠悠之口!” “……” 秋典军欲言又止,眼见公主发愁,她却不能解忧,这让她心里十分难受。 兰陵公主神色忽然一动,又问道: “对了,有周记室的消息吗?山贼是否已被剿灭?还有那个……苏贤,救回来没有?” “公主殿下,周记室、山贼和苏贤……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秋典军说。 “本宫乏了……” …… …… 一顿乒乒乓乓过后,周围的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苏贤被人扶起。 有人一边解开他的黑头套一边喜道:“苏公子你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我们终于找到你了!” 苏贤认得这个声音,是周记室。 很快,苏贤的头套被取下,口中的布团也被拔出,捆绑了双手的绳子也已经解除。 “山贼呢?” 苏贤没理会周记室,以及周记室身边的一位服色明显不同于普通将士的将军,而是四下打量张望。 他其实是在寻找小仙紫、剑儿、碧儿的身影。 “苏公子请放心,山贼们大半都被剿灭,只有少部分逃脱……这次不仅救得苏公子你,还将刘子匀等人犯一并抢了回来!” “如此一来,本官回营后,终于对公主殿下有了一个交代!哈哈哈……” “……” 周记室顶着一双“熊猫眼”,发出爽朗的大笑声。 苏贤扭动着发酸的脖子,活动着被捆绑已久的双手,看着他说:“此行虽波折不断,但总算是有惊无险!” “苏公子,想必公主殿下已经等急了,我们立即启程赶往瀛州大营吧!”周记室说。 “也好……” 苏贤被两个将士搀扶着慢慢起身。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他心中一动,停步看着周记室和那位将军说:“我知道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158 给你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 柳蕙香家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内被推开。 苏贤面带笑容从中一步迈出。 午时早已过去,日渐西斜。 城墙凹凸有致的女墙,形成巨大的“齿轮状”阴影,映在青石板砌成的、无人路过的街面,光影对比明显。 不对,街上也不是一个人也没有。 苏贤扭头往左边看去,守卫在他家门口的那十余亲卫将士们,身上的甲胄在下午的阳光中反射出阵阵金光,格外耀眼。 将士们身姿挺拔,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苏贤的目光掠过将士们,往远处看去。 恰在此时,一位邻居正好往这边望来。 苏贤从柳蕙香家门口走出的那一幕,让这位邻居猛地一怔,然后淡漠的侧过了身去…… 呵! 苏贤摇头。 他心里清楚邻居们的想法,但他已经打定主意要迎娶柳蕙香过门,岂会因为他们的看法而有所改变呢?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 苏贤已经成功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现在的他,可谓背景深厚,就算他和柳蕙香今晚就入洞房,也不会再有“刘子匀”跳出来,以此为由找他的麻烦。 兰陵公主,权倾朝野,在苏贤看来,她就是一颗枝叶覆盖了大半个大梁王朝的参天巨树! 大树底下好乘凉…… 苏贤红光满面,笑容不减,从柳蕙香的家门口回到自己的家门口,在亲卫将士们身前驻足。 领队的王校尉恭敬的拱手道: “苏祭酒。” “王校尉和将士们都辛苦了。”苏贤抬头看了看刺眼的烈日,又低头盯了眼将士们身上的铠甲。 天气这么炎热,还穿得这么厚重,若是我来绝对受不了……苏贤颔首想了想,笑道: “天气如此炎热,你们在烈日下暴晒,只怕会晒出毛病来……这样吧,等回头我找几个匠人,在这里搭一个棚子,也好遮阳避雨……” “那就多谢苏祭酒了!” “……” 王校尉的面皮晒得通红,闻言笑着拱手。 他其实早就想在这里搭一个简易的棚子,但又怕苏贤不喜。 苏贤可是公主殿下身边的红人,他们不敢丝毫得罪。 现在好了,苏贤竟亲口提出搭建棚子的建议,让王校尉打心眼里高兴,认为苏祭酒真是一个大好人。 心情激动之下,王校尉大声的说道: “苏祭酒请放心,祭酒的家宅由末将等守着,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去!” “即便山贼余孽敢来,末将等就算豁出性命不要也要护得苏祭酒周全!” “那就有劳王校尉和诸位将士了!”苏贤大喜。 “……” 聊了一会儿,苏贤掏出钥匙,打开长长的铜锁,推门而入。 进屋后反身将房门关闭,再拉上门栓。 在此过程中,苏贤心中想道: “不知小仙紫姑娘她们去了哪里?” “返回南陈了吧?” “不大可能,附近州县的各处要道之上,到处都是关卡。而且南陈距此遥远,她们想逃回南陈简直难如登天。” “那她们会去哪里呢……” “……” 想到这里,苏贤猛然一怔,喃喃道; “她们该不会……躲进我的家里了吧?” “毕竟我是她们‘退路计划’中的关键人物!” “不大可能!” “外面可是有着十多个亲卫将士呢,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怎么样,但身上那身皮却十分唬人!” “小仙紫姑娘她们即便敢来,只怕也会被吓走……” “……” 苏贤心里正想着,忽然发现身前竟多出一个人! 两人相距不过三尺! 他记得很清楚,那里明明没有人的! 心儿砰砰乱跳的苏贤,猛一抬眸往前看去,原来这人是杨芷兰……他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一边捋着心口一边笑道: “原来是芷兰啊,你走路都不发出声音的么?” “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以为家中遭山贼了呢!” “……” 杨芷兰身材瘦小,默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微仰着一张清瘦的、面无表情的脸庞。 一双眼睛闪烁着两点光芒,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活物”。 苏贤话音一落,杨芷兰便冷静的说道: “家里来了三个女山贼,其中一个便是那小仙紫姑娘!” “你说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 这时,他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是:“卧槽,小仙紫姑娘果然躲进了我的家中!” 第二念头是:“卧槽,门外那些亲卫将士是干什么吃的?他们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的么?” “……” 小仙紫姑娘此人……真的十分难缠! 她的人虽然十分美丽,尤其是她那张笑脸,极易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但,苏贤愿称之为“蛇蝎美人”。 她浑身带刺,刺上还有剧毒…… 即便没有带毒,也是五六十度的高度烈酒,喝了是会醉人的!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蛇蝎美人”,竟然躲到了他的家中……一想到今后要和一朵带刺的毒花“同居”,他心里是拒绝的。 就在苏贤沮丧之际,又听杨芷兰冷静的说道: “不过,她们三人已被我制服!” “……” 苏贤闻言一愣,随即大喜。 他也是糊涂了,竟然忘了他现在并不是孤身一人。 他有杨芷兰! 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在武力上完全可以秒杀什么小仙紫姑娘。 “你做的很好,她们人在哪里?” 苏贤忙问。 杨芷兰没有回答,而是侧身,遥手指了指二楼,补充道: “在书房。” “随我上去瞧瞧。” “……” 苏贤大踏步走向木制楼梯,走了两步后又停下,回头看着杨芷兰笑道: “你走前面。” 杨芷兰微一点头,在前面带路。 苏贤立即跟上,他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还在后面探头探脑,扶着杨芷兰那瘦弱但稳如磐石的肩膀。 在他看来,既然有了保镖,那就要用起来。 哪怕前面的危险小得可怜…… 步履如一的杨芷兰,很想说“我亲自动手绑的,她们不可能挣脱”,但她的话真的很少,便没有说出口。 就这样走了两步。 杨芷兰那犹如刀刻般的嘴角,忽然轻轻往上一扯……这种被人需要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苏贤走在后面,自然没有看见她那轻轻扯起的嘴角。 苏贤心里在想—— 小仙紫姑娘疑似南陈的公主,身份不凡,她还有两个贴身丫鬟伺候左右。 即便被杨芷兰制服,想必也只是被捆绑了双手双脚而已。 她应该还是如同以往那般光鲜靓丽。 苏贤甚至已在脑海中想象出,待会儿推开书房的画面—— 小仙紫姑娘衣饰华美,虽被困缚了手脚横卧于地,但她那张俏脸依旧精致妍丽,扑闪扑闪的明眸抛来一个媚眼儿,朱唇亲启魅笑道: “哎哟,公子你可算回来啦,公子快瞧,奴家被捆得好看么?” “……” 想着想着,苏贤心里不由一歪。 他还没有忘,昨日被小仙紫她们抓住之后,他被捆绑四肢,头上套着黑头套,最后还被揍了一顿的惨况…… 当时他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以后小仙紫姑娘三主仆落在了他的手里,他一定要让她们好看! 嘿嘿。 真的没想到啊,这一刻竟来得如此迅速。 她们按照计划躲进了苏贤的家中,但却没有预估到杨芷兰的存在。 从而被杨芷兰逮了个正着…… 嘿嘿……该如何炮制她们三主仆呢?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想着想着,他和杨芷兰已上得二楼,停在了书房门前。 杨芷兰回头,眼带询问之色。 “开门吧。” 苏贤吩咐。 吱呀! 房门被推开,杨芷兰当先进入。 苏贤紧随其后,老实说,他已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虽被捆缚但依旧靓丽”的小仙紫姑娘了。 不过等他进屋之后,乍见的那一幕差点让他三观尽毁。 宽敞的书房正中间,干净的木制地板之上,三个少女被五花大绑捆在一起,彼此背靠着背屁股坐地,组成了一个“三角形”。 其中一个少女面对着他们。 苏贤乍看之下,差点没认出这竟是小仙紫姑娘! 她蓬头垢面,尚且乌黑亮丽的秀发,一半如瀑布般披散着,另一半勉强保持着发髻的基本形状。 头上的首饰也歪歪斜斜。 还有她那本该精致妍丽的俏脸,此刻……沾上了一团又一团的灰尘,似乎是用脸擦过地板了。 本该华丽的衣服也凌乱不堪,变得脏兮兮…… 总之,她的形象大毁! 苏贤没想到两人再次见面,她会是这样一幅形象。 这与苏贤的预估完全不符! 小仙紫姑娘身侧那位少女,侧对着苏贤,勉强能看清那是碧儿姑娘,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之一。 她似乎是睡着了。 第三位少女背对着苏贤,看不见脸面,但苏贤知道,此女应该就是敲晕过他还揍过他的剑儿姑娘! 她也似乎是睡着了…… 看着狼狈的、被绑在一起并坐在地上的三主仆,苏贤面上的震惊之色慢慢消失,嘴角渐渐扯起一个弧度。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苏贤很快便锁定了最主要的仇人—— 小仙紫姑娘。 剑儿虽然敲晕了他,还揍过他,但必然是领受了小仙紫的命令,最多算是个从犯。 至于碧儿姑娘……挺温柔的,苏贤不打算报复她。 …… 苏贤打量着狼狈不堪的小仙紫姑娘之际,小仙紫并未看着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苏贤的存在。 而是一脸忌惮的盯着杨芷兰。 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一抹恐惧之色一闪而逝。 苏贤见此,两眼亮了一下,心道: “看来芷兰制服她们三主仆的过程之中,曾发生了一些有趣的事啊,等回头让芷兰讲给我听。” “咳咳!” 苏贤从杨芷兰身后走出,故意咳嗽一声。 小仙紫扭头看来。 待看清是苏贤后,她那双水汪汪的明眸猛地一亮,修长且玲珑浮凸的身子挣扎与扭动起来,娇滴滴的喊道: “苏公子,快救救奴家,那个坏女人要杀了奴家啊,呜呜呜,苏公子快救救奴家……” “只要苏公子救了奴家,奴家就……就……就以身相许……” “……” 以身相许?! 苏贤浑身一个激灵。 他暗中深吸一口气,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才避免被那小妖精所蛊惑。 没错,小仙紫虽然蓬头垢面,衣服脏兮兮,看起来像是一个小乞丐。 但她的声音娇滴滴且柔软,带着祈求的语气,楚楚可怜,着实让人有二话不说就将之放了的冲动…… 还有她那身段儿,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捆绑之后,便更加诱人了……苏贤扭头看了一眼杨芷兰,眼神古怪。 杨芷兰面无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总之,小仙紫的声音,还有她那身段儿,总能让人自发忽略掉她现在的狼狈模样,然后对她心生怜爱,对她言听计从。 但苏贤不为所动。 神色如常的看着她表演。 因小仙紫的挣扎与扭动,剑儿和碧儿先后醒来。 碧儿侧脸看过来,想开口求饶但却始终没有开口。 剑儿挣扎得最厉害,因为她背对着苏贤,看不清状况…… “小仙紫姑娘?”苏贤走近,蹲下身来,整张脸凑近,对小仙紫仔细打量,似乎没认出她来。 “是奴家啊,公子快救救我,赶走那个坏女人,她真的想杀了奴家啊!” “……” 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努力往苏贤这边靠,眼神深处闪过一抹恐惧。 以苏贤对她的了解,什么“以身相许”肯定是假的,但她眼神深处那抹恐惧却是真的……看来芷兰真的吓到她了呢。 “她是我的保镖。”苏贤起身,嘴巴凑在杨芷兰耳边低声吩咐了一通。 “保镖……”小仙紫整个人都僵住,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上,闪过狐疑、震惊、恍然、忌惮等等神色。 待她回过神来,苏贤已站在了她的身前。 那位可怕的保镖已不见踪影。 小仙紫仰头,看着苏贤,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容,娇滴滴的说道: “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 “那个……苏公子啊,昨天的事其实另有隐情,公子不如先放了我们,奴家再慢慢的解释给你听。” “……” 压在小仙紫心里的巨石,她自认为已经放下大半。 她心里燃起希望的火焰,自觉有把握逃脱险境。 因为她曾经试探过苏贤。 也深入的了解过苏贤—— 苏贤是一个“贪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 在原来的计划之中,她可以轻易的“拿下”苏贤,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出现了意外,那个女保镖差点要了她的命……但苏贤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虽需多费一些波折,但“拿下”苏贤并不难…… 小仙紫心里正暗暗的计划着,可是忽然,她震惊的发现—— 苏贤两手捏住了他自己的腰带。 似乎是要将之……解开? 小仙紫一懵,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茫然问道:“公子这是做什么呢?” 苏贤动作不停,随口说道:“给你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59 不好女色苏祭酒 以小仙紫的“妖精”属性,她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苏贤所谓的“一个好东西”,究竟是什么。 唰! 她那张俏脸刹那又羞又怒,心头掀起滔天骇浪。 “见多识广”的她,自然知道有一种名为“暴露”的怪癖,尤以男人居多。 以前,她是没有遇见过,若果真遇见的话,她一定会把它割掉,然后丢进宫里做太监! 可是现在…… 她身在遥远的梁国,身边也只有两个丫鬟,而且她们都被束缚了双手双脚,莫说将之割掉就连动弹一下都难! 最令小仙紫崩溃的是,在她的认知之中,苏贤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莫说“暴露”的癖好,他就连女色都不喜欢的,他只喜欢银票。 可是眼下这一幕作何解释? 小仙紫整个人都懵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瞪得大大,小嘴微张,愣愣的盯着苏贤抓在腰带上的两手。 此刻她的心里涌现出许多念头: “完了,完了,要长针眼了,本宫还没有遭受过这种耻辱!” “……哼,他若敢用那玩意儿玷污本宫,我就……我就给他咬断!” “话说,那玩意儿究竟长什么样?” “……” 书房中安静下来。 只有苏贤在动。 还有衣物窸窣的轻微响声。 小仙紫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滚圆。 忽然,身侧的碧儿猛一挣扎,极力扭头看向小仙紫,大声喊道: “小姐,快闭上眼睛!” “哦……” 小仙紫这才回过神来。 对呀,她虽然身体不能动弹,但可以闭上眼睛。 心念一动间,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立即紧闭,脑袋也低了下去,若是可以的话,她还想将两耳也堵上。 一会儿后。 眼前一片漆黑的小仙紫,耳中听见苏贤以不满的语气说道: “怎么?你们亲自动的手,现在却不敢看了?” 什么意思……小仙紫心里疑窦丛生,但并未睁开两眼。 苏贤的语气更加不满了,说道: “你睁开眼睛瞧瞧,这儿,我的腰上,这块淤青,就是被你们踢出来的……睁开眼睛仔细瞧瞧。” “……” 他松开腰带,原来是为了展示腰上的淤青……小仙紫紧绷的神经为之一松,紧接着便是惭愧。 她微一仰头,两眼打开一条小细缝看去—— 苏贤果然只是撩起了腰侧的衣服,并未如她预想那般,放出那个“好看的东西”。 小仙紫两眼彻底睁开,探头仔细盯了眼那块淤青,它盘踞在白净的皮肤上面,看起来有一种触目惊心之感。 她目光上移,看着苏贤的眼睛,尴尬之中混杂着一抹关切之色,笑问道: “公子,还痛么?要不要奴家给你揉揉?” “要不我也在你身上弄一块淤青试试?”苏贤语气稍显冷硬。 “……” 我才不要,白皙的身子上出现一块淤青,那多难看啊……小仙紫那脏兮兮但五官完美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容,娇滴滴的说道: “奴家错了,公子别生气了好不好?” “要不公子把奴家放了,奴家给你揉一揉,或许就不疼了呢?” “呵!” 苏贤放下腰侧的衣服,然后指着自己的脸,说道: “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可是你看看,我的脸现在还略有浮肿!” “公子对不起嘛……奴家真的知道错了……” “要不公子放了奴家,然后奴家给你……亲一亲,或许就痊愈了呢!” “……”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 这种放荡不羁的话,也只有她才能说得出来,而且还是假的。 她只是嘴巴上口花花而已,一旦动一点真格的,她就不行了。 比如,昨日在那贼窝之中,苏贤俯下身用嘴吸她手心上的那枚白色药丸之时,曾将她那娇嫩的掌心吸出一圈红印。 结果小仙紫当即面色大变,羞赫溢于言表,然后扭身跑开…… 她就是一个歪货! 基于此,苏贤对她的“胡言乱语”置之不理,拉过一张椅子,放在小仙紫三主仆身前坐定,好整以暇的问道: “说说看罢,你们潜入大梁的目的何在?你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河间驿馆’事件是不是你们干的?” “还有,昨日你们劫我上山,还虐待我,结果给我说什么另有隐情?我倒要仔细听听你们有什么隐情?” “……” 这时,杨芷兰回来了。 她端来一铜盆的清水,还有干净毛巾等洗浴用品,放在一侧的地面上后,她便直挺挺的站在苏贤身侧,还真像是一个保镖。 小仙紫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深处闪躲一抹忌惮,看着苏贤撒娇道: “公子,能不能支开你这位保镖啊,奴家看着她就感到害怕。” 说着,小仙紫费劲儿的挺了挺胸脯,笑道: “公子不信的话可以摸一摸,奴家心跳得厉害呢,奴家好怕呀!”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心念一动间,已将泛起波澜的心绪抚平。 他笑道: “放心吧,你只要实话实说,她是不会动手的。之前她如何抓住你们的,我不管,但我已经回来了,她便不会轻易动手。” 小仙紫做“楚楚可怜”状,表面上咬着嘴唇似是幽怨,但她心里其实已经稍安。 苏贤又说道: “好了,别浪费时间,赶紧回答我的问题,第一个,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奴家是南陈有名的舞姬,这两位是奴家的贴身侍女。”小仙紫答道。 苏贤微一蹙眉,但没有提出异议,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潜入我大梁要做什么?对了,按你所说,你只是一个舞姬而已,如何又能在山上聚拢数千的贼众?” “公子所言不错,奴家的确不是一般的舞姬,其实奴家的身世殊为可怜……” “……” 接下来,小仙紫讲述了一段凄惨的“往事”。 据她所讲,她本是大梁人士,族人皆被当今女皇下令杀害,只有她一个人流落到了南陈……所以她此次潜入大梁,就是为了复仇。 她的第一个目标,便是兰陵公主。 于是便有了啸聚山林与“河间驿馆”事件…… 小仙紫每当说到兰陵公主四个字的时候,必然咬牙切齿,看起来不像是伪装。 至于勾结辽人,则是因为“远交近攻”的策略。 …… 她在说谎,我明明听见有人喊她为“公主”……苏贤当即不动声色,假装接受了小仙紫的说辞。 然后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昨日劫我上山,究竟有何隐情?” 话音一落,小仙紫眼珠一转,正待回答,苏贤面色一板又补充说道: “若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就让她好好的修理你们。” 苏贤随手一指椅旁站立如松的杨芷兰。 小仙紫闻言面色大变,眼中的忌惮之色渐浓,然后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娇滴滴的说: “苏公子不要啊,奴家落入你那保镖之手,她会毫不犹豫杀了我的……公子不要,嘤嘤嘤……” “……” 苏贤不为所动,冷着脸说道:“那你就好生交代,记住,你的机会不多。” 小仙紫收起楚楚可怜的神态,一个幽怨的媚眼儿抛过来,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般嘀咕道: “公子好狠的心,奴家之所以劫你上山,还不是为了帮你一把。” “哦?这倒是奇了,我被你们揍得鼻青脸肿,怎么就是帮我了呢?快说。” “哎呀,公子你好凶哦……” “……” 苏贤揉了揉眉心,丢给身旁的杨芷兰一个眼神。 杨芷兰当即上前一步,如泰山压顶般逼近小仙紫。 小仙紫顿时花容失色,忙大身喊道:“我说,我说,公子快让你这位保镖退后。” 苏贤摆了摆手。 杨芷兰退回原位。 “公子可曾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小仙紫忙说道。 “自然……” 苏贤刚说了两个字,猛然一抬头,仔细盯着小仙紫那张脏兮兮但五官轮廓完美的脸蛋,眉头紧皱。 小仙紫展颜一笑,道:“公子明白了吧,奴家之所以劫公子上山,就是为了透露那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给公子知道。” “公子抓捕辽国密使,押送到那贱人面前,自然是大功一件……奴家听说公子现在已经是‘苏祭酒’了呢!” “公子你说,奴家这算不算是帮了公子一把呢?” “……” 苏贤思忖半晌,抬眸盯着小仙紫那双明亮的眼眸,沉声问道:“不错,我凭借抓捕辽国密使的功劳,的确得到了兰陵公主的厚赏!” “但这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将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透漏给我知道?你与他不是同盟的关系么?” 小仙紫神情轻松,笑道: “有两方面的原因。” “其一,那辽国密使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竟敢觊觎本姑娘的身子……奴家将他的藏身之地透漏给你,也有借刀杀人之意。” “……” 好狠辣的女人……苏贤蹙着眉头,看着她示意她接着说。 “其二,公子应该知道奴家有一个‘退路计划’,而计划中的关键人物,便是苏公子你了。” 苏贤缓缓点头,而后又问: “为什么选中我?” “因为角楼街街尾这个地方。” 小仙紫答道。 听她这么一说,苏贤立即便明白了。 他和柳蕙香所居住的街尾,于常人来说,显得非常冷清,不是一个好地方。 但对小仙紫、辽国密使、内卫小领这些人来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所在。 第一点,此处虽然偏僻,但却是在城中,在城中就方便许多……其实也可以将密会的地点选在城外,荒郊野外之处。 这样虽然更加安全,但实际操作起来却很麻烦,比如要提前出城,要防范周围的荒野,还有,事情办完之后需防备不被对方一锅端掉…… 在城内,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但大环境是安全的,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点,则是因为柳蕙香“克人”的恶名……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苏公子的品性!”小仙紫又笑道。 “我的品性?”苏贤摸了摸下巴,面色古怪,他终于明白前段时间小仙紫“试探”他的目的所在了。 不过,她的试探明显搞错了结论。 因为苏贤先入为主的认为,她是一个坏女人,从而小心的提防着呢…… “不错,苏公子的品性……”小仙紫笑容微微一僵,她想起了方才的事,苏贤差点“给她们看一个好看的东西”。 不过好在那都是误会。 苏贤还是那个“喜欢钱财且不好女色”的苏贤,我的判断还是正确的……小仙紫心中想道。 书房中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抬眸,看着小仙紫的眼睛问道: “所以,你的退路计划便是躲进我家?” “不错。” 小仙紫展颜一笑,然后又眨巴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以魅惑人心的、娇滴滴的声音说道: “奴家如此一个大美人,与公子同吃、同睡,公子难道不感到开心么?” “……” 苏贤视若无睹,正色问道: “所以,你故意将辽国密使的藏身之地透漏给我,让我取得兰陵公主的信任……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公子说得不错。”小仙紫继续眨巴眨巴着一双美眸。 “那……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也是你故意透漏给我的?”苏贤又问。 “不是。” 小仙紫面色忽然一正,狠狠说道:“我恨不得炸死兰陵公主那个贱女人,让她死无全尸!对了,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呢?” 苏贤并不回答。 而是拧着眉头问道:“小仙紫姑娘,你千算万算,莫非就没有想过,我有可能将你交给兰陵公主处置么?” “不会的,苏公子不会的,奴家难道不漂亮么?” 小仙紫好整以暇,展颜笑道:“公子可将奴家偷偷藏起来,金屋藏娇,然后……嘿嘿嘿……” 苏贤嘴角扯了扯,面色微黑。 他方才的确动过这样的心思—— 将小仙紫养在家中,来一个金屋藏娇,独享她的美。 因为小仙紫此女……真的是一块甜美的糖果,格外诱人。 但,苏贤还没有色迷心窍。 他一脸正色的看着“嘿嘿嘿”笑个不停的小仙紫,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 小仙紫笑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儿,也便打住,面色一正说道: “奴家既然敢住进苏公子的家宅,自然做了一些周详的安排,不怕苏公子‘抛妻弃子’呢!” “……” 没个正形! 等等,她该不会认为我真是一个“不好女色”的男人,所以才如此有恃无恐的吧……苏贤摸着下巴仔细想了想,认为可能性很大。 看来,我有必要展示一下真实的自我,让她感到害怕才行……苏贤思忖半晌后拿定主意。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0 小仙紫:求公子收留 想到就做。 苏贤是一个干脆的人。 另外,他也受够了小仙紫时时刻刻散发出的魅惑。 又不能真的上手,只能干看着,这就没有意思了…… “我准备了清水毛巾等洗浴用品,我先帮你擦擦脸吧。”苏贤话锋一转,起身端起那只铜盆,走到小仙紫身前蹲下。 “擦脸?”小仙紫茫然,她大概还以为她的脸如同以往那般光鲜靓丽吧,同时,也对苏贤突然切换话题的行为表示疑惑。 “不错。我拿个铜镜给你照一照。” 苏贤扒拉开毛巾,里间有铜镜和一些胭脂水粉,这些都是苏贤给杨芷兰置办的,但她貌似一次也没用过。 “你看看,你的脸上很脏呢。”苏贤将铜镜举在小仙紫眼前。 “啊……” 小仙紫一看,顿时大叫一声,无比凄惨,她想用手摸一摸自己的脸,但却做不到,因为她双手双脚还被捆绑着。 “我先给你洗把脸。”苏贤收好铜镜,亲自动手拿起干净的毛巾浸入清水之中,然后拧干水分。 “好好好,苏公子请快一点……”小仙紫声音中透着无限的焦急,将脑袋低垂下来,不敢以此面目示人。 此时,她的心里十分窘迫。 她方才对苏贤又是抛媚眼,又是对他展颜一笑什么的……可是谁曾想到,她的脸竟脏成那番模样! 饶是以她的大方,此刻竟也接受不了,想挖个一个地洞藏进去。 与此同时,刚才他们聊的话题—— 她敢住进苏贤家宅的底牌,早已被她忘到了爪哇国。 现在的她,一心只想早点将脸洗干净。 很快,苏贤将拧干的湿毛巾展开,摊在手上,直接就朝小仙紫那低垂着的脸面上覆盖而去。 “唔……” 苏贤的动作有些粗暴。 手上抓着毛巾盖在小仙紫的脸上,一通乱抹乱擦,小仙紫想说些什么,但只能传出“唔唔”的声音。 “小姐……” 一旁的碧儿姑娘极力扭过头来,满脸心疼之色……苏贤如此粗鲁,会不会把小姐的俏脸给擦破皮啊。 “唔唔唔唔……” 背对苏贤的剑儿姑娘,则是乱扭乱动,这时苏贤才发现,原来她的嘴巴被布团堵住了,难怪这么久了一句话也没有说。 终于,第一次洗脸结束。 小仙紫连连喘气,抬眸看了一眼那只铜盆,里面的清水明显浑浊了…… 这么脏啊……小仙紫立即将脑袋低垂,不敢再看。 不一会儿,苏贤又拧好了毛巾,还如刚才那般鲁莽的摩擦,小仙紫姑娘“唔唔唔唔”的叫个不停。 然后是第三次擦脸。 这次只擦了一半,苏贤忽然将毛巾拿开,另一只手忽然伸出,趁小仙紫没有注意,直接捏住了她那雪腻的下巴。 唔…… 下巴被捏,温热的触感传来,小仙紫脑中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娇躯都是重重一抖。 她平时虽然口花花,但本质上就是一个歪货。 稍微来一点真格的,她就受不了…… “别乱动,我看看洗干净没有。” 苏贤的声音传来。 小仙紫下意识抬眸,对上苏贤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似乎真的只是为了看洗干净没有……小仙紫松了口气,随即又想起她对苏贤的了解与试探—— 苏贤是一个爱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 对呀! 既然如此,那她还怕什么? 心里如此一想,小仙紫紧绷的身子和神经慢慢放松。 迎着苏贤那清澈的目光,她大胆的抛去一个媚眼儿,展颜如花的笑道: “苏公子,你看奴家好看么?” “……” 呵,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收敛……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仔细打量着小仙紫那张洗干净了的精致俏脸。 小仙紫嘴角笑容不减,也笑吟吟的和他对视。 一幅“你随便看”的模样。 “小仙紫姑娘这张脸,自然是极好看的。” 苏贤单手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动,方便他从各个角度进行欣赏,然后又说: “尤其是姑娘脸上的笑容,真的是迷死人不偿命呢!” “噗嗤……” 小仙紫笑了,抿着不点而红的樱唇笑道:“那怎么没有迷死苏公子呢?” 苏贤嘴角再度扯了扯,笑道: “其实……我有一点爱不释手……” 说着,苏贤忽然两手齐上,左右捧住小仙紫的俏脸好一通抓捏揉搓,没一会儿,小仙紫的两侧脸颊已是通红一片。 “……” 小仙紫陷入了短暂的呆滞。 为什么? 不对啊! 苏贤这是在摸她的脸蛋儿? 不是说好了,苏贤是一个爱财且不好女色的男人么! 可是为什么,她的脸蛋被苏贤抓着搓圆捏扁呢? 而且看他的表情,貌似还十分享受…… 总之,小仙子姑娘彻底懵了,以至于忘了挣扎与反抗,一张精致的俏脸,白白的让苏贤“把玩”了许久。 陷入自我怀疑状态中的小仙紫,忽然感觉两侧脸颊有些疼。 她立即回神,原来是苏贤两手捏住了她的脸蛋儿,正轻轻的往两边拉扯…… 嘶…… 痛倒是不怎么痛,但侮辱性极大。 “你住手!” 小仙紫的声音都变了,不再温柔与楚楚可怜,而是充满了羞恼和大怒。 同时,她快速摇晃脑袋,将“附着”在她脸颊上的两只蹄子甩开。 “小姐……”身侧的碧儿泫然欲泣,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苏贤,欲言又止。 “唔唔……”背对着苏贤的剑儿又挣扎起来。 “……” 苏贤却不为所动,扭头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来固定住她的脑袋。” “是。” 杨芷兰大踏步走来,站在小仙紫身侧,两手往下一叉,便将小仙紫乱摇乱晃的脑袋固定住。 饶是小仙紫的身手不错,但在杨芷兰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这也是她如此忌惮杨芷兰的原因所在。 “这就对了嘛。” 苏贤笑呵呵,像一只大饿狼的模样,两手轻轻捋着她刚才摇晃弄得乱糟糟的发丝。 随着凌乱的发丝被理顺,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便水落而出,她这张脸初看惊艳,再看也十分耐看,堪称人间极品。 “苏公子,你这是想干嘛呀?”小仙紫扯着嘴角问道,她的眼神格外复杂,也有着浓浓的悔意。 她的悔意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对苏贤,她竟然看走了眼!她躲进人家的家中,无异于羊入虎口,自己送上门了啊。 第二,她没有预估到杨芷兰的存在,刚潜入苏贤家中不久,便被杨芷兰强力制服…… “小仙紫姑娘这张脸,堪称完美,所以……”苏贤两手轻轻捧着她的脸蛋,嘴角扯起,低沉着声音说道: “所以,我想亲一亲……” “……” 苏贤自然不会真的亲她,只为了吓唬她罢了,如此也好让她长长记性,别动不动的就开车勾人。 “不……不要……” 小仙紫终于不淡定了。 她以往高高在上,谁敢这样对她? 可是现在,她被捆绑了双手双脚,脑袋还被两只铁钳似的手牢牢固定住,根本无法反抗。 眼见苏贤那张英俊的脸庞越来越近,她心跳明显加快。 难道本宫今天要栽在这里?不甘心啊……小仙紫并未放弃抵抗,她体内流淌着皇家的血脉,她的身份尊贵非凡。 她不可能就这样妥协,必须要想办法。 可是眼见苏贤那张英俊的脸越凑越近,她心里不由慌乱起来……老实说,自她潜入大梁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心里如此慌乱。 终于,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 怎么就忘了那件事了呢? 小仙紫很想拍一拍自己的脑袋,但做不到,情急之下她来不及多想,大声喊道: “苏公子且慢!” 苏贤暗中松了一口气,慢慢往后退,与之拉开两尺的距离后问道: “你想说什么?” “苏公子若敢玷污奴家,奴家敢保证,一封密函隔日便会送到那贱人的手中!” “……” 苏贤愣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那贱人”指的是兰陵公主,然后沉声问道: “什么密函?” “苏贤通辽叛国的密函!”小仙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冲苏贤意味深长的一笑,笑颜如花。 她刚才也是糊涂了,竟忘了这张底牌。 差一点,就和苏贤有了肌肤之亲…… 苏贤瞳孔猛地一缩,目光锐利,死死盯着小仙紫那张笑颜如花的俏脸,沉声问道:“你说什么?我通辽叛国?” “不错,那封密函之上,记录了苏公子如何与辽国密使和奴家勾结的故事,想必那贱人看完之后,即便不处死苏公子,也会收回祭酒的官位……” “我不相信!” 苏贤摇头,道: “第一,这一定是你编造的谎言,用来唬我的。第二,即便兰陵公主看完了你所谓的密函,她也一定不会怀疑我!” 小仙紫笑吟吟的说道: “密函是真实存在的,虽然信上的故事都是奴家刻意编造,但笔迹、印章等等足以以假乱真。” “那贱人疑心病很重,眼里容不得沙子,苏公子以为……她看了那封密函之后果真不会怀疑你么?” “……” 苏贤嗤笑道:“编吧,你就尽管瞎编乱造吧,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 小仙紫笑道:“奴家身上就有一封密函,是与辽国密使往来的书信,上面可是有辽国密使的印章呢,仿造一个并不难。” “拿来给我看。”苏贤伸手。 “公子为难奴家了,那封密函藏在奴家的腰里呢,但奴家双手双脚被……” 一语未了。 苏贤已经俯下了身,一手直接伸向小仙紫那窈窕纤细的腰肢,准备亲自取出那封密函。 “咯咯……痒……公子停手,公子停手……” “……” 可是苏贤的手,距她的腰肢还有一尺多远,小仙紫便大笑大叫,像是被人挠痒痒似的。 死性不改……苏贤冷静的看着玩得正欢,同时玲珑浮凸的身段儿轻轻扭动着的小仙紫,暗中吐槽。 “我还没有碰到你呢。”苏贤正色道。 “哦,还没碰到奴家啊……”小仙紫停止玩闹,看着杨芷兰说道:“信件已被你那保镖搜了去。” 苏贤扭头看着杨芷兰。 杨芷兰默默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上。 苏贤接过拆开一看,果然是辽国密使和小仙紫暗通款曲的密信,下面有三个鲜红色的印章,一模一样。 看其形状,不像是中原人的印章款式…… “怎么有三个印章?”苏贤问。 “一个是辽国密使盖上去的,另外两个是奴家仿造的印章,然后盖上去做比对的,公子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 苏贤盯着这封密函,心渐渐沉了下来。 小仙紫所谓的密函,肯定是假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他怎么可能通辽叛国呢? 但……凡事都不能从对错的角度去考量。 小仙紫伪造的密函,足以以假乱真,而兰陵公主的确也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再者,兰陵公主身居高位,她的思考方式不与常人相同,万一…… 还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之事,为什么偏偏就被他苏贤获知呢? 虽然苏贤老实交代了那晚的过程,但这并不能证明“他与辽国勾结从而破坏小仙紫计划”之事,是错误的。 另外,发现辽国密使藏身之地的事,也非常容易让人怀疑……因为就连刑狱司三捕头的南宫葵,都找不到辽人的蛛丝马迹, 苏贤凭什么直接一步到位,就将辽国密使抓捕归案了呢? 嫌疑足够大的话,也是一个污点,会被谘议参军事之类的敌人揪住不放…… 要知道,古人参加科举考试之前,需要往上查好几代人,必须没有污点,通过科举考试之后才能做官。 这种选官的方式,近现代依旧存在。 也就是说,苏贤一旦染上这个污点,就极有可能丢官罢职,严重的话还会坐牢! 嘶…… 细思极恐啊。 苏贤思忖良久,左思右想,结合兰陵公主的性格,他最终发现,若将小仙紫扭送至兰陵公主面前的话,他最好的结果只怕就是被削职为民。 刚刚尝到了做官的“乐趣”,苏贤不想这么快就被削职为民。 可容留小仙紫在家里躲藏,无异于是将一颗炸弹安装在了家中…… 这事儿有点难办。 忽然,苏贤面色一正,两眼直直盯着小仙紫的眼睛,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 “很简单啊,这段时间让我躲在公子的家里,反正公子通过‘辽国密使’一事,已经取得了那贱人的信任,奴家躲在公子家中是最安全的!” “……” 苏贤扯了扯嘴角,没错,小仙紫之所以送他一个大功劳,就是为了方便她躲进他家。 别看家门口有十个公主府亲卫把守,但他们不会进屋,而且也不会让其他搜捕山贼的人进屋…… 如此一来,苏贤家中的确非常安全。 “等那贱人返回神都之后,附近州县的防备也应当松懈了,到那时候奴家再行离开。” “公子请放心,奴家保证不会惹事,会一直乖乖待在家的,求公子收留……” “……”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1 约法三章 苏贤左右权衡良久,终于点头答应下来。 小仙紫当即大喜。 “你别高兴得太早。” 苏贤审视着她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正色道:“我虽然答应你,让你躲进我的家中,但我也会给你上一道保险。” “什么保险?” 小仙紫笑容一滞。 苏贤不再理会她,转身对杨芷兰低声吩咐了一通。 也不知吩咐了什么,很快,杨芷兰便在小仙紫的注视之下转身出门而去。 小仙紫的笑容渐渐消失,看着苏贤问道: “公子这是何意?” “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 苏贤看着她笑道:“我让她去准备一封书信,若你躲在我家的这段时间之内,私下做小动作的话,那封书信便会送到兰陵公主的案前。” 小仙紫闻言一怔。 苏贤很满意她的表情,补充道: “关于你的‘退路计划’,以及你躲在我家中的实情。” “苏公子好狠的心,奴家好害怕呀。” 小仙紫雪白的贝齿咬着丰润的下唇,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着他,无辜又无奈。 “彼此彼此。” “……” 很快,小仙紫便调整好了心情,笑容盈面,娇滴滴的说: “既然公子已经做了安排,那便不怕奴家啦,公子快些给我松绑,奴家被捆了这么久双手双脚都酸了呢。” “不急,等芷兰回来之后再说吧。” “……” 不久后,杨芷兰返回。 她对苏贤点了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成。 苏贤“嗯”了一声,在小仙紫期待的目光之中,吩咐道: “给她们松绑。” “是!” 杨芷兰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匕首,割开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 小仙紫三主仆终于自由了。 但她们三人被绑了很久,手脚早已酸软,一时间竟是站不起来,彼此背靠着背慢慢恢复。 苏贤见小仙紫小范围的活动着双手双脚,借此活血通淤,他心头忽然冒出一个坏点子,笑道: “小仙紫姑娘,想必你四肢都酸软吧?要不要我给你揉揉?”言罢,苏贤作势蹲下身来,两手向前伸出,准备去摸她那一双修长的大腿。 “不……不敢劳烦苏公子!”小仙紫面色变了一变,两腿动了一下,想将膝盖屈起,但浑身酸软使不上一点力。 “不劳烦,不劳烦的。”苏贤呵呵笑着,已经蹲下了身,向前伸出去的两手还差数寸就将触摸到她的两腿。 “不要……不用了……奴家来者是客,苏公子是主家,哪有主家给客人捏腿的,苏公子不要了……” “……” 小仙紫一张脸都青了,不复之前口花花的模样。 主要是她浑身酸软,提不上力,不然她早就跑开,不会让苏贤得逞。 此刻她心里暗自恼道:“我真是看走了眼啊,竟将一个色狼看成不好女色的正人君子,我真的好后悔!” “苏贤是色狼倒也罢了,本宫有足够的手段应付。可是眼下本宫不能动弹,莫非就要被他揩油不成?” “……” 苏贤蹲在她的身前,两手停在她两腿前数寸,没再前进。 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让苏贤感觉很爽,如饮甘泉。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也有这一刻! 苏贤两手慢慢缩了回去,心道: “呵,女人,我跟你讲道理的时候,你胡搅蛮缠,我给你耍流氓的时候,你就开始讲道理了……” 苏贤起身,面色渐渐转正,看着神色一松的小仙紫说道: “你说得很对,我是主家,你是客人,自古客随主便。作为主家,我现在要和你约法三章。” “公子请说。” 小仙紫活动着手臂。 苏贤的正色,还有“约法三章”的说辞,都让她莫名心安。 因为约法三章是相互的,她也可以提条件。 而且,还可以借此拖延时间,等她双腿恢复之后,便再也没有被苏贤揩油的风险。 剑儿和碧儿的双手已经恢复,双腿还使不上力,于是便扑过来,一人一条腿,轻轻按摩着小仙紫的双腿,借以活血。 “第一,书房左边的房间,是我的卧房,你一步也不能踏入。”苏贤说。 “没问题。” 小仙紫点头,然后又笑问:“那奴家住在哪里呢?” 这句话的后面,其实还有半句话:“奴家其实可以去公子的屋里打地铺哦。” 但她学乖了,在双腿没有恢复之前,还是不要挑逗苏贤为妙。 若苏贤忽然蹲下身来,又要帮她按摩双腿的话,那就糟糕了…… “你就住书房右边的那间屋子吧。”苏贤想了想后说。 “那公子不得奴家的允许,也不能踏入奴家的房间半步。”小仙紫立即说道。 “那是自然……我对你的房间不感兴趣。” “切……” 小仙紫不以为然。 在她的潜意识里,已经给苏贤贴上“色狼”的标签。 既然是色狼,岂有不对女孩子的香闺感兴趣的? 再说了,她小仙紫可是一位大美人呢,她的香闺对苏贤这样的色狼来说,诱惑力无疑是巨大的。 苏贤“不感兴趣”的表情,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快,有种强迫苏贤去她的香闺瞧一瞧的冲动…… “第二,你躲在我家里的这段时间,不得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一步,也不许作妖捣乱!”苏贤接着说。 “公子最好也不要带外人回家做客哦。”小仙紫立即说出自己的条件。 “可以。” 苏贤点头。 家中藏了这么一个炸弹,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至于最后一个约定嘛……” 苏贤一手抱胸,一手捏着下巴,目光在剑儿和碧儿身上肆意打量着,眸光灿灿,嘴角现出邪恶的笑容。 “小姐……” 剑儿和碧儿给小仙紫捏腿的动作一顿,像是被恶霸少爷看中了的良家女子般,不自觉往小仙紫身边靠拢。 诚然,她俩的身手都算不错,但能好过杨芷兰? 再者,她们的身份只是小仙紫的侍女罢了,若小仙紫同意苏贤的要求,她们怕是只得从命。 总之,苏贤此刻的眼神与动作,让剑儿和碧儿一颗心都悬了起来,七上八下。 小仙紫微微蹙眉,她将苏贤的眼神和动作瞧在眼里,心道: “莫非他的第三个约定,就是霸占剑儿和碧儿的身子?若他果然如此要求,我该怎么应答呢?” 小仙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苏贤身后的杨芷兰,也觉察到了苏贤的异状,她站立如松,两眼中有两点光芒闪烁了一下,但随即归于平静。 在杨芷兰的心中,苏贤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因为他杀了小领…… 所以,眼下苏贤疑似要对剑儿和碧儿伸出魔抓,让她的心里生出一种空落落的感觉,情绪失落。 但她不会表现在外。 “公子请说,最后一个约定是什么?”小仙紫等得焦灼,于是主动问出口。 “第三个约定,包含两个方面。”苏贤笑道,收回打量剑儿和碧儿的“奇怪”眼神。 “两个方面,那岂不就是约法四章了么?” “不,还是约法三章。”苏贤笑道。 “那究竟是什么?”小仙紫懒得和他扯。 “你这两个侍女,剑儿和碧儿,除了伺候你之外,还要伺候我!”苏贤笑道。 “什么?”小仙紫有些懵。 “当然,不是贴身伺候,我指的是打扫房间、洗衣做饭、烧洗澡水之类的粗活儿,但凡家中的粗活儿,你这两个丫鬟都要全包。”苏贤笑道。 呼! 原来如此。 小仙紫松了口气。 剑儿和碧儿松口气的同时,又暗暗拧眉,她们身为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从来就没有做过洗衣做饭这种粗活儿啊! 一旁,杨芷兰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心头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消失不见…… “这一点没有问题,公子放心便是,家中的一应活计都会有人操持。”小仙紫笑道,然后又问: “那第二方面呢?” “第二方面,你们三主仆住在我家,需要付房钱!”苏贤搓着手笑道。 “房钱?” 小仙紫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之前对苏贤的了解之中,就有“苏贤爱财”这么一条,看来这条是真的。 “你们三个,每人每天一百两,一天就是三百两!”苏贤又说。 “付房钱自然没有问题……等等,公子说的是每人每天一百两?!” 小仙紫吃惊,丰润的樱唇微张,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苏贤……这真是一个贪财鬼啊! 剑儿和碧儿对视一眼,眼神略微复杂,但什么也没说。 杨芷兰那万年不化的冰块脸上,嘴角不由轻轻一扯……一人一天一百两,这也太那啥了吧。 她尽管是一个杀手,但也不会如此狮子大张口…… 苏贤迎着众人古怪和异样的眼神,神色如常的说道: “对了,还有一点,你们三主仆住在我家里的一应衣食住行,我都不管,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 小仙紫好看的樱唇轻轻一抿。 这时,她的双腿已经恢复,站起了身。 她拍了拍凌乱的衣裙,精致妍丽的俏脸上,已经绽放出她那标志性的、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 她侧眸看了杨芷兰一眼,又看着苏贤笑道: “苏公子的所有条件,奴家都可以接受。” “不过,待会儿需劳烦公子去一趟城内的‘人市’。” “……” “人市?去人市作甚?”苏贤打开了书房的门,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闻言扭头看着小仙紫。 “去买几个仆从。”小仙紫双腿已经恢复,她便又嘚瑟起来了,言谈间不是抛媚眼儿,就是以笑颜示人…… 真是一个死性不改、迷死人不偿命的小妖精! 苏贤对此也有些无奈,他方才数次“教训”过小仙紫,结果都不起作用。 他真怕一时不察就中了小仙紫的“美人计”。 但此刻苏贤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一边走出书房,一边拧眉问道: “你的身份如此敏感,怎可随意添置仆从?小仙紫姑娘就请忍耐这一段时日吧。” “公子有所不知,那些仆从都是奴家的属下,是自己人。”小仙紫跟随而出,来到书房外面的走廊上。 苏贤的家宅,是一幢二层的小木楼。 二楼只有三个房间。 中间是书房,左边是苏贤的卧室,右边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但他们二老故去之后,卧房便长久闲置。 苏贤指了指闲置的房间,对小仙紫说:“那就是你居住的房间,对了,里面可能有些乱,你们自己想办法打扫。” “……” 不待面露薄嗔的小仙紫发话,苏贤接着又说: “那些仆从竟是你的属下!原来姑娘早就计划好了啊。” “那是自然,不过稍稍出了一些意外。” 小仙紫的目光从闲置的空屋子上收回,瞥了眼杨芷兰,眼中闪过一抹忌惮。 苏贤忍住笑意,问道: “那人市的老板莫非也是姑娘的人?” “不是!奴家只是略微施展了些手段,事先安排可靠的属下去‘投奔’人市老板罢了……呵,这倒是便宜他了。” “……” 苏贤想了想,缓缓点头答应下来,道: “如此也好,家中忽然多出你们三口人,消耗的粮食就是一个大问题。人多一些更好,不容易让人瞧出异常。” “公子这是答应了?那公子就快些去吧,不然天色都要黑了。”小仙紫催促,她还等着仆从们到来之后,帮她打理房间呢。 苏贤没有回答,而是转身面朝小仙紫,缓缓伸出一只手,摊开掌心。 小仙紫疑惑。 苏贤明言道:“银票啊,你不给我银票我怎么去采买仆从?” 小仙紫翻了一个白眼,随即笑道: “公子稍等一会儿,银票放在奴家的包袱里,奴家这就去取。” 话毕,小仙紫与两个丫鬟重回书房。 她们带来的贴身包袱就在里面。 苏贤点点头。 然后看了一眼杨芷兰,迈步回到他的卧房。 杨芷兰默默的跟随而入。 进屋后,苏贤转身正准备关门。 但却乍见小仙紫蹑手蹑脚往这边走来,探出一张无比好奇的俏脸,眼睛亮灿灿,直往他的卧房内猛看个不停。 苏贤面色微黑,停止关门的动作: “你这是做什么?偷窥?” “切,谁稀罕呢!” 小仙紫傲娇的扭过了头去,留给苏贤一个后脑勺。 苏贤关好了门,想了想又将门栓拉上。 然后看着杨芷兰问道: “芷兰,你好好的给我讲一讲,你是如何抓住小仙紫姑娘她们三主仆的?”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2 女人,你在玩儿火! 当苏贤带着十多个新采买的仆从,回到家门口之际,时间已是酉时初,大概下午五点钟左右。 太阳即将下山。 映在青石板街面的“齿轮状”阴影,早已消失,眼下整个街道都不见夕阳,因为被高大的城墙遮挡住了。 新采买的十余个仆从,并未第一时间进到家中。 驻守在门口的亲卫将士们,正在给仆从们发放一种腰牌,凭此腰牌方可进出…… 苏贤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趁着这段闲工夫,他便与王校尉聊着家常,在聊天的过程中,苏贤隐晦的暗示他还有一个女保镖…… 这时,角楼街远处传来阵阵马蹄之声。 数十骑正狂奔而来。 苏贤远远看去,心头顿时了然,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淑静与林捕头等衙门捕快。 转眼间,十余骑便已奔至近前,唐淑静等人先后下马而来。 “世兄。” 唐淑静面色有些木然,一声“世兄”喊得无精打采。 不过,当她看见驻守在门口的那十余亲卫将士之后,尖俏的瓜子脸上不由浮现艳羡之色—— 要是能带着这种亲卫将士在街上狂奔,那该有多拉风啊! “唐姑娘,世叔找我?”苏贤问。 “不错。” 唐淑静的目光从亲卫将士们的铠甲上面收回,看了眼苏贤,然后四下扭头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苏贤了解她,于是笑道:“芷兰正在家里呢,你要去见她么?” 唐淑静略有失望,忙正色道:“不了,不了,等我找个时间正式登门拜访,现在还是算了吧。” 话音一落,她忽然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段时间,尤其是从李家庄回来之后,杨女侠有没有说过……说过……” “收你为徒的话?”苏贤帮她说了。 “对对。” 唐淑静松了一口气,往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无论是干净尖俏的瓜子脸,还是那双灵动的明眸,都闪烁着浓浓的恭敬之意。 “这个嘛……”苏贤拖长了尾音,嘴角渐渐扯起。 “……”唐淑静立即紧紧盯着他,目不转睛,大气儿也不敢出,随着苏贤的尾音越拖越长,她憋气都快憋不住了。 “芷兰她的话并不多,你知道的,我没有听见她说过要收你为徒的话。”苏贤最终笑道。 “你……” 唐淑静瓜子脸扭曲,灵动的明眸瞪着苏贤,贝齿紧咬下唇,下意识扬起一只小粉拳。 苏贤根本不怕,看着她那只拳头笑道: “怎么,你还想打我不成?说不定啊,芷兰就在某个窗前看着我们呢。” “你不早说。” 唐淑静这一跳当真吓得不轻,立即将拳头缩回去,整个身体也紧绷起来。 一双眼睛直往苏贤家宅的窗户上瞄,似乎是想寻找杨芷兰的身影。 苏贤嘴角一扯,问道: “世叔找我何事?” 唐淑静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来此是为何事,因此忙说道: “爹爹请你过府一叙,说你现在身份不同了,要和你好生的聊一聊。” “哦,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吧,别让世叔久等。” “……” 安排好了仆从们的事,苏贤便与唐淑静一起去到了县衙。 …… …… 唐矩找他,其实没什么大事。 主要是想从他这里打探兰陵公主的一些信息。 苏贤自然一一告知。 当然,苏贤此去也不是没有收获,他在唐家大吃了一顿,席间还得唐矩的大女儿唐淑婉出来敬了一杯酒—— 他又看到那个温婉可亲的少女了,一口一个“世兄”,叫得他眉开眼笑。 但唐淑婉敬酒之后便退了下去,再也没有出来过。 反倒是唐淑静,全程都在席间蹭吃蹭喝…… 从县衙回来之时,天色已经黑透,整条角楼街上灯火零落,几乎没有一个行人。 来到街尾这里,情况又不一样了。 因为亲卫将士们驻守的缘故,苏贤家门前灯火通明,火盆、火把等等照明工具齐备。 将士们已经“换班”。 苏贤走近之际,一位自称“张校尉”的将士主动上前见礼。 “张校尉,辛苦了。”苏贤回礼。 “为苏祭酒镇守家宅,是公主殿下交代给末将等的军令,何谈辛苦。请苏祭酒放心,有末将等在此把守,一只苍蝇也甭想飞进去!” “……” 苏贤嘴角微微一扯,心说:“我家中不仅仅只是飞进去了一只苍蝇,而是十几只!” 张校尉接着说: “有末将等在此把守,山贼余孽即便赶来,也会被吓走……苏祭酒大可安心的睡个好觉!” 苏贤面无表情,拱手道: “那就多谢张校尉和诸位将士了。” “……” 寒暄完毕,苏贤越过张校尉走向大门,那张校尉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 “苏祭酒,有一件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张校尉但说无妨。”苏贤驻足。 “今天下午,苏祭酒领回十余个仆从,然后又去衙门赴宴之后,那些仆人们……”张校尉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莫非小仙紫又在作妖了,她真是一刻也不安生啊……苏贤眉头一挑,忙说道: “张校尉不要有所顾虑,尽管说便是。” “是。” 张校尉拱手一礼后,这才说道:“那些仆人们,好像有人指挥似的,先后出门采买了许多东西。” 苏贤不动声色,问道:“他们采买了什么东西?” “有粮食米面,有杯盘碗碟,还有锦被褥子等等……这些寻常物件倒也罢了,可是……”王校尉又一次顿住。 “可是什么?” “可是仆人们又采买了梳妆台、胭脂水粉、女人的衣服等等……”王校尉面色古怪的看着苏贤,道出心里的疑惑: “那些仆从之中,倒有一半是丫鬟,但那些女人用的东西,不像是丫鬟们可以享受的东西……” “……”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还真是一刻也等不得……苏贤心里疯狂吐槽,但表面上却泰然自若,看着王校尉说道: “王校尉不用觉得奇怪,那其实是本官的吩咐,他们只不过遵照本官的吩咐行事罢了。另外,不知王副将有没有给你说过,我身边有一个女保镖?” 王校尉一听,顿时恍然大悟,拍着自己的脑袋惭愧的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倒是末将多想了,请苏祭酒勿怪。” 苏贤摆了摆手,笑道: “王校尉这也是为了本官的安全着想嘛,本官又怎么会怪你呢?王校尉请放心,等回头见了公主殿下,本官一定为将士们请赏!” “多谢苏祭酒……” “……” 掏出钥匙,开门。 进屋,反身将房门紧闭,再拉上门栓。 屋内灯火通明。 几位小厮和丫鬟正忙忙碌碌,不停出入厨房…… 一个丫鬟看到了苏贤,忙小跑过来行万福礼道:“阿郎回家啦。” 看起来还真像是一个普通的丫鬟……苏贤点了点头,问道: “那个……你们的小姐在哪儿?” “小姐在二楼书房,小姐说阿郎回家之后直接去书房用饭。”丫鬟答道。 苏贤“嗯”了一声,举步便往二楼走去。 走了两步后停下,回身看着那丫鬟问道:“杨姑娘呢?” 杨姑娘,指的是杨芷兰。 “杨姑娘也在二楼书房,正陪着小姐呢。”丫鬟答道。 苏贤点了点头,转身往楼梯走去,结果刚一转身,便见杨芷兰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苏贤差点就撞了上去。 “芷兰?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家中都还好吧?” “还好。”杨芷兰点头,眼中闪烁着两点光芒。 “……” 苏贤上得二楼。 因好奇小仙紫采买了那么多东西,不知将那间闲置已久的房间装饰成什么样了,于是不由扭头往那边看去。 岂不知,这一幕落进了小仙紫的眼里。 她端坐在书房内的一张桌子后面,书房房门大开,因此可以看见刚上二楼的苏贤。 “哎哟,公子偷看奴家的闺房了,被奴家逮着了吧!” “……” 苏贤回头,瞥了眼小仙紫,不与她争辩,径直步入书房,杨芷兰亦跟随而入。 其实苏贤啥也没有看见,因为那间屋子的房门紧闭…… 书房内,苏贤那张破烂书桌被当成餐桌,上面摆了四五道精致菜肴,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小仙紫端坐在一张椅子之上,还没有动筷,她身旁是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 “公子快快入座,且尝一尝仆从们的手艺如何,时间仓促,只有这几道简陋的菜肴可以拿得出手。” 小仙紫热情招手。 苏贤看过去—— 她应该是重新沐浴过了,也上了妆,三千青丝梳理得一丝不苟。 明亮的灯光之下,小仙紫倾国倾城,烈焰红唇,妖艳魅惑,美得令人心醉…… 她挥手之际,华丽的长袖摇曳个不停,在明亮的灯光之下散发出阵阵细碎的金银光点。 这个小妖精,无时无刻不在勾人,等哪天我心烦了,就让芷兰将你制住,然后嘿嘿嘿……苏贤深吸一口气,在小仙紫对面落座。 “公子违背了我们之间的约法三章了哦。”小仙紫笑道。 “什么?” “方才公子偷看奴家的闺房,奴家都已经看见啦,公子别想狡辩。” 小仙紫那张精致的俏脸笑吟吟,肌肤白皙,红唇鲜艳,明眸黑亮,一颦一笑无不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她自以为抓住了苏贤的马脚,但苏贤不为所动,淡然道: “不错,我方才的确是偷看了。” 小仙紫一懵,她没想到苏贤竟直接承认了,这还怎么玩? 但随即又听苏贤笑道: “但我什么也没有看到,因此不算违约,反倒是之前,姑娘探头探脑的偷窥我的卧房,你应该看见了一部分吧?” “……” 小仙紫笑容不减,指了指桌上的五六道菜肴,招呼道:“公子回来得正好,这些菜肴刚上桌,公子快些尝尝?” 苏贤不为所动,他去衙门赴宴已经吃得够饱。 小仙紫自以为窥探到了他的心思,于是笑道:“公子尽可放心,菜里没毒,要是公子中毒而亡,奴家岂不就没去处了么?” 这到也是……苏贤依旧不动筷。 于是小仙紫拿起筷子,将每一道菜都尝了一遍,见苏贤还是没有动筷,她妩媚一笑,将自己用过的筷子递过来,媚笑道: “公子想用奴家的筷子么?诺,给你。 “……” 苏贤坐着没动,盯着小仙紫的眼睛正色道: “你趁我不在家的时间内,偷偷采买了那么多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吗?” 小仙紫将筷子收回,陪笑道: “奴家自然知道危险,但奴家也相信公子可以妥善处理的。” “这不是能不能妥善处理的问题,而是姑娘没有事先与我商议,就私自行动,这次还好没有出事,但难保下次还是这么幸运。” “公子……我错了……奴家见那房中空无一物,根本不能住人,所以……” “……” 小仙紫眨巴眨巴着乌黑明亮的大眼,可怜巴巴的,让人不忍继续责骂她。 然而,苏贤对她的示弱视若无睹,正色道: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姑娘捆绑起来,限制姑娘的行动自由,最好是将嘴巴也给堵住,那样是不是会好一些。” “公子不要!” 小仙紫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变得铁青。 她毫不怀疑苏贤说到就能做到,因为苏贤有杨芷兰这尊大杀器。 她住进苏贤的家里,已有一段时间,此刻她最怕的并不是“色狼苏贤”,而是身手逆天的杨芷兰。 就在方才,她躺在浴桶中沐浴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苏贤虽然不是那个“不好女色”的苏贤,但他也不会真正的趁机玷污她,或者占她便宜。 今日苏贤表现出来的种种,不过只是伪装而已…… 杨芷兰,是她没有预估到的人物,这个人物厉害到逆天,杨芷兰曾对她展现过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却是真的。 那种心悸的感觉她至今难忘。 她真有可能被苏贤捆绑起来,嘴巴也给堵住……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这个办法最毒的地方就在于,苏贤没有杀掉她,也没有扭送她去见兰陵公主,只是限制她的自由。 所以,还达不到动用“密函”的程度…… 情急之下,小仙紫灵光一闪,忙道: “公子手下留情,奴家愿以一个情报来换得公子的息怒。” “什么情报?”苏贤愣了一下。 “奴家藏起来的那封密函,它的大致位置。” “你说什么?” 苏贤瞳孔猛地一缩,两眼死死盯着小仙紫,他之所以答应容留小仙紫在家中躲藏,就是因为那封密函。 而现在,她竟愿意告知密函的大致位置…… 尽管苏贤知道,这其中就算没有诈也有假,但此事太过重要,由不得苏贤不认真对待。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3 柳蕙香:翠花,你搬去一楼住吧 角楼街的街尾,安静而灯火通明。 把守在苏贤家门口的亲卫将士们,设置的火盆、火把等正熊熊燃烧,与房屋后面城墙上巡逻差役手中的火把交相辉映,共同将此处照得白昼一般。 将士们披坚执锐,站立如松,跳跃的火光映在光亮的甲胄上面,反射出阵阵精光。 威风凌凌。 霸气侧漏。 一般的小贼见了这等阵仗,只怕转身便走。 即便那些无法无天的山贼余孽敢来,也会被将士们唬住,过而不入…… 然而,这些亲卫将士们只怕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知道,就在他们身后的宅子之中,早已混入了三个山贼! …… 相对于角楼街的安静,县城中的某些地方,就显得格外的热闹,比如县衙。 因为兰陵公主已经搬至县城城北二十里处。 随行之人,除了一众属官之外,还有从神都带来的十万大军,整座军营都搬到了乐寿县城城北。 县令唐矩,已经得到公主令旨,命他即刻出城,前往行军大营拜见公主殿下。 县衙内外,顿时鸡飞狗跳,人声鼎沸,宛若白日。 …… 角楼街。 柳蕙香家中。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刚刚用过晚膳。 两主仆照例来到柳蕙香的闺房,洗脚,然后聊聊家常。 哗啦啦! 安静的闺房中水声不断。 张翠花蹲在脚盆之前,用心的按摩着小姐那双雪白娇小的脚丫,她对这套按摩手法早已纯属。 柳蕙香并腿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两手抓着撩起的裙摆,按压在腿上,越抓越紧,白如葱段的指节都已泛白。 她低头看着忙碌的张翠花,鲜艳的红唇轻轻抿着,数次欲言又止,一脸的纠结。 哗啦啦! 哗啦啦! 水声依旧。 张翠花十分卖力,仔细而温柔的按摩着她的脚丫…… 终于,柳蕙香拿定了主意。 她紧紧抓着裙摆的两手为之一松。 “翠花,你从今天晚上开始,搬……” 一语未了,柳蕙香忽然顿住。 因为她看见了张翠花额角的细密汗珠……张翠花实在太用心了,她是力气那么大的一个人,为了给她按摩脚丫,竟累出了汗! 按摩,并非一味的使用蛮力,而是哦需要精准控制力道。 就好比张飞绣花,如何拿捏那枚小小的绣花针,其实是一件十分累人的活计…… 此情此景,让柳蕙香在心里酝酿了许久的话,一时说不出口。 她抓着裙摆的两手,又渐渐用力,指节泛白。 “小姐你说什么?” 张翠花按摩的动作不停,抬头看去,长满横肉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挤出一个略显恐怖的笑容。 “没……没什么……” “小姐有话就直说吧,跟奴婢还客气啥?” “……” 柳蕙香顿了顿。 眼前不由浮现出苏贤那张俊俏的脸庞。 然后是自己被搂腰、被亲嘴的感觉…… 想着想着,她不由夹紧了两腿…… 猛然间,柳蕙香发现她刚才“发痴”的神情,竟被张翠花看了去……她立即低头颔首,面色唰地胀红一片。 “小姐你这是……莫非是水温太烫了?”张翠花暂停按摩,轻轻歪着头做出猜测。 “不是……” “或者是奴婢按摩太用力了?” “也不是……” “那这是为何?小姐?” “……” 张翠花满心好奇,不由压低了脑袋,去瞧低头颔首的柳蕙香的脸色,两只眼睛瞪得铜铃那么大。 柳蕙香抓着裙摆的两手,不由再度用力。 迎着张翠花那好奇的目光,她将脑袋扭向一边,紧紧抿着鲜艳丰润的樱唇,面色越来越羞愧。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小姐你不要吓唬奴婢啊?” 张翠花当真吓了一跳。 她起身将手上的水珠甩掉,又在身上轻轻一擦,然后两只铁钳扶住柳蕙香两只柔弱纤细的胳膊,轻轻摇晃。 “我没事,翠花不用紧张……疼……” “哦……奴婢莽撞了。” “……” 张翠花立即松开小姐的胳膊,后退两步,仔细打量着小姐那泛红的妩媚脸庞。 但她并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于是小声的说道: “小姐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奴婢跟了小姐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小姐你就说吧。” “……” 听了这话,柳蕙香心里愈加惭愧。 但经不住张翠花不断的催促,她最终决定将酝酿许久的话说出来。 张翠花高兴坏了,咧着大嘴笑着,默默蹲下身一边给小姐按摩脚丫,一边侧耳倾听。 “翠花,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你就搬到一楼去住吧。” “……” 柳蕙香说完后,长舒一口气,然后低头颔首不敢去看她的脸。 “小姐你说什么?” 张翠花直接懵了,布满横肉的脸上的笑容刹那僵住,洗脚按摩的动作也跟着一停。 她仰头呆呆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姐要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赶她去一楼! 柳蕙香的心里也是十分复杂。 一边是情郎。 一边是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忠仆。 而她却选择了情郎…… 这让她心生一种惭愧,或者说是愧疚,总感觉亏待了张翠花。 这个决定,其实早前几天就在她心里冒头—— 将张翠花支去一楼,然后她和苏贤幽会之际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不用缚手缚脚,可以弄出一点激烈的响动…… 她犹豫了数日,都未曾付诸实践。 但是这两日,她的良人“失而复得”,她再也不想如此担惊受怕,她要加快两人之间的关系。 正巧,今天下午,她和苏贤在闺房中互诉衷肠之际,她以女人的第六感,隐约觉察到苏贤也有了那方面的意思。 自古情到浓时难自持。 柳蕙香出身于极重礼教的世家大族,本不该有如此想法。 但,她已不再是世家大族的小姐,不用刻意去遵守那些礼教…… 总的来说,她有加速两人之间关系的想法,苏贤也有那方面的意思,可谓一拍既和。 所以,柳蕙香便决定来一个“水到渠成”。 于是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她提出要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的建议。 …… 不管怎么样,话已经说出口,那便一条道走到黑吧…… “翠花,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搬到一楼去住吧。”柳蕙香复述了一遍,心儿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可是小姐……” “我晚上要核算账目,难免研墨与走动……夜深人静的,我怕打扰到你的休息。”柳蕙香已经稍稍稳住心神,道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小姐多虑了,奴婢一旦睡着,就连九头牛都拉不醒,小姐弄出的那点响动不会影响到奴婢的。” “那是因为我刻意放慢了手脚的缘故……”柳蕙香继续强压着心里的羞赫与窘迫。 “奴婢不怕……其实,奴婢早就想搬进来,和小姐一起住呢,如此一来,小姐看见小虫子、小老鼠之类的就不会害怕了。” “……” 柳蕙香紧紧抿着鲜艳的红唇,心说:“你搬进来怎么可以?我和苏公子谈情说爱之事不全都被你看了去了么?” 她想了想,摇头道: “其实,我让你搬去一楼居住,也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你……你夜里老爱打鼾,我……我……” “……” 柳蕙香整张脸再度通红一片,她心里羞愧啊,为了和情郎幽会,竟污蔑人家张翠花晚上打鼾……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 既然那句话已经说出口,那便一定要成功。 她自知污蔑了张翠花,于是便在心里默念道:“翠花对不起,是我自私了,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张翠花听了这话,抬起的脑袋慢慢低垂了下去,满脸的尴尬、惭愧、自责,恨不得甩自己两个耳刮子。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有些尴尬。 最后张翠花起身,低着脑袋说: “小姐,奴婢这就去搬……” “嗯……” 柳蕙香轻轻点头,然后低头。 张翠花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将脚盆端走,临出门前以带着自责的语气说道: “小姐,奴婢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住在一楼了。若……小姐看见了小虫子、小老鼠,就大喊一声,奴婢立即上楼捉虫捉老鼠!” “嗯……” 柳蕙香扭过了头去,不忍相看。 砰! 张翠花终究出门而去,房门也被关上。 柳蕙香呆坐在那张小凳子上,耳中听得隔壁不停传来搬东西的声音,以及上下楼梯的声音……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过后。 各种声音都已消停。 张翠花在门外喊道: “小姐,奴婢找到了一面铜锣,可以放在小姐房中,若遇危险小姐就敲响铜锣,奴婢便可立即上楼而来。” 柳蕙香起身,打开房门,见张翠花手里果然提着一面半旧的铜锣,另一只手上拿着一跟棒槌。 “好。” 她接过铜锣与棒槌。 “小姐早些休息吧,有事记得敲响铜锣。” 张翠花蹬蹬瞪下楼而去。 柳蕙香关好了房门,将铜锣挂在床尾的床柱上面…… …… …… 隔壁。 苏贤家中。 苏贤从书房中出来之后,就和杨芷兰一起在家中各处翻找。 各种柜子的抽屉、房梁之上、床铺低下,甚至房屋木制结构的裂纹等等,两人没有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苏贤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各处翻找,大有一种将自己家掘地三尺的架势。 其实是因为,方才在书房之中,小仙紫告诉他那封密函的大致位置,就在“以苏贤家宅为圆心,方圆十余丈”的范围之内。 尽管苏贤知道,这个位置极有可能是假的。 是小仙紫放出的烟雾弹。 也是她用来平息苏贤怒火的谎言。 但此事牵扯太大了,苏贤选择相信,于是便有了他带着杨芷兰到处翻找的那一幕。 反正找一找也没有所谓。 无非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万一找到了呢…… 半个时辰后。 苏贤揉着腰回到卧房,眉头紧锁。 不用说,他连一个信封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罢了,找不到也不用勉强。” 苏贤直挺挺在床铺上躺平,看了眼墙上的那个洞口,然后又看着杨芷兰吩咐道:“你去吩咐他们准备洗澡水,我要沐浴。” “是。” 杨芷兰转身而出。 家里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至少杨芷兰再也不用干这些粗活儿了。 不一会儿,杨芷兰返回,关上了房门后便直挺挺的站在苏贤身侧,一动不动。 “对了,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苏贤从床铺上一跃而起,蹲下身体,将手伸入床底,拉出一只木制的大箱子。 一旁,杨芷兰眼中两点光芒闪烁了一下。 她知道这只木箱中装着苏贤一大半的财富,当然那些身外之物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一串钥匙。 从内卫小领身上扒拉下来的那一串钥匙。 也放在这只木箱之中…… 想着想着,杨芷兰不由走神,她万年不变的冰块脸上,两道英气的秀眉轻轻一拧……小领虽然已经死去,但他对杨芷兰造成的影响至今未灭。 随着“哐当”一声响,杨芷兰被拉回现实。 苏贤已将木箱打开。 她低眸瞧去,里面是一摞又一摞的银票,那串重要的钥匙也静静的躺在那里。 苏贤舒了口气后说道: “还好,宝贝们都还在,没有被小仙紫偷走!” 杨芷兰眼中的两点光芒一闪,心道: “那小仙紫不是凡人,她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所装的银票比这只木箱中所装的银票多了数倍……” “……” “芷兰,去找个包袱来。” 苏贤忽然看着她吩咐。 杨芷兰点头,很快找来一个小包袱,她不知苏贤要做什么,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之事她便没有开口询问。 苏贤接过小包袱后,将一半的银票装入其中,轻轻拍着鼓鼓囊囊的小包袱笑道: “我待会儿将一半的银票送到隔壁柳夫人家,让她帮我藏起来。” 原来如此……杨芷兰心里恍然,但面无表情。 忽然,她瞥见那一串钥匙,嗫嚅半晌,指着钥匙以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说道: “钥匙。” “也好。” 苏贤没有多想,直接将钥匙塞入小包袱,然后将包袱的系带拉紧…… 将大木箱送回床底下后,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苏贤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上一套柳蕙香送给他的新儒衫,整个人神清气爽,风度翩翩,玉树临风。 回到卧房。 苏贤抓着那只小包袱,一边走向搭在墙上的木梯,一边对杨芷兰吩咐道: “我去隔壁了,你好生的看着小仙紫她们,若有异动,可以第一时间将她控住!” “但要注意分寸,没有我的允许不要伤了她的性命。” “是!” 杨芷兰点头,然后自发走过去帮苏贤扶梯子。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4 圆满 隔壁。 张翠花搬到一楼之后,二楼果然清净了许多。 闺房中,豆灯摇曳,房中的小圆桌上,糕点、酒水、文房四宝等都已齐备。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手捧一枚铜镜看来看去…… 忽然。 房顶上传来轻微的沉闷响声,咚咚咚咚,那是以手敲击墙壁的声音。 同时也是柳蕙香和苏贤之间约定的暗号。 柳蕙香当即喜色盈面,放下铜镜,起身走到那堵墙壁下面,用一根晾衣杆将屋顶上的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入。 这便是柳蕙香的回应。 意为“屋里没人,可以过来”。 随着轻微的一阵响动之后,苏贤整个人便从房顶上跳下,落在地面上,背上还挎着一个小包袱。 “公子!” “柳夫人!” “……” 情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对璧人急不可耐的拥抱在了一起。 他们也就几个时辰没见而已,但这对陷入热恋中的男女来说,无异于如隔三秋,漫长得不能再长。 情热如火。 必须要用箍死人的拥抱才能消解。 但对苏贤来说,还需要激烈而长久的长吻才行…… 当然,双手也不能闲着…… 高峰,需要攀登,并将之征服! 这两人,一个是久矿之妇,她自懂事起就憧憬你侬我侬的夫妻恩爱生活,但足足二十五年过去了,她啥也没有。 心里无比渴望,但现实中却得不到,长久下来,已让柳蕙香的心态微有扭曲。 换句话说就是……微有变态。 如今,柳蕙香得遇良人,她也十分明确,苏贤一定会娶她过门。 所以,压抑已久的情感,阀门一旦被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甚至还有失控的征兆。 比如今晚,她让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之事…… 另一个则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苏贤对她的兴趣,其实很早之前就有了。 记得那时,他刚刚穿越,孑然一身,身上甚至摸不出一个铜板…… 后来靠着臭豆腐,与柳蕙香合作,他才渐渐有了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能力。 也是在那个时候,在柳蕙香的家中,在那间专门用来存放臭豆腐的房间里面,苏贤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他想不想将柳蕙香娶进家门? 自然是想的。 但那个时候的苏贤,仅仅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没权没势更没钱,两袖清风怎敢误佳人? 不过现在。 苏贤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他完全有能力娶柳蕙香过门。 既然如此,那便勿需拖延,当尽早成就这桩好事…… …… 许久之后。 两人分开。 彼此都喘着粗气。 柳蕙香胀红着满面,不敢抬头去瞧苏贤,只默默的将凌乱的衣襟重新整理好…… 她其实想不明白,亲吻就亲吻吧,为什么苏公子老是喜欢“动手动脚”呢,没次都把她的衣服弄得一团糟。 但她天性温顺,加之两人又处热恋之中,为了不让情郎扫兴,她便默默的承受了。 “我们去那边坐一会儿吧。” 两人手拉着手走到小圆桌旁。 苏贤先落座。 柳蕙香准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又被苏贤环住了腰肢,稍微一用力,就将她整个娇躯拉了过去。 然后摁在自己的腿上。 柳蕙香对此熟门熟路,稍微抗拒,见抗拒无效便顺势而为,只是心儿蹦跳得厉害……如此也太亲密了些。 “柳夫人。” “嗯?” 苏贤压低了声音,因而显得低沉,富有磁性,听得柳蕙香心里泛起阵阵奇异的感觉。 但这还不算完。 苏贤又将脑袋低下来,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道: “我们成亲吧!” “……” 他呼出的温热气息,打在耳朵的细小绒毛上面,痒酥酥的,让柳蕙香的心田泛起丝丝涟漪,通红的耳根又红了三分。 还有他的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就在耳边响起,好像一记记闷鼓敲打在她的心肝上面似的,让她的心田掀起细碎的凌凌波光,芳心震颤。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 重要的是苏贤得那句话—— 我们成亲吧! 成亲……这两个字像是两座大山,猛烈地砸在她的心田,掀起滔天骇浪,巨浪涌过她的身体各处,将她的芳心冲击得七零八落,几不能言。 苏贤见她久久不回应,心里不由一急,将她腰肢搂紧,嘴巴又凑近了一些,说道: “柳夫人,我们成亲吧,我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你愿意吗?” “嗯……好……我愿意……” “……” 苏贤听出她声音有异,侧头看去,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梨花带雨…… 将她的眼泪擦干,又待她的心情平复之后,苏贤便与她商议起成亲的一些细节。 诸如要购置一座大宅院,院子要怎么布置,成亲当天要请些什么人之类…… 聊了一会儿,苏贤忽然一拍脑袋,将背上的小包袱取下,放在桌面上解开。 柳蕙香好奇的探头看去。 苏贤笑道:“这是我的一半家产,暂且存在夫人这里,对了,还有这一串钥匙,也很重要,请夫人收好。” “嗯,公子请放心。”柳蕙香面色一正,心头却是狂喜。 “……” 她起身将小包袱重新打包好,抱在怀里,走到她的绣塌之前驻足,回头看着苏贤笑道: “公子快来帮妾身一把。” “好。” 苏贤笑着走过去。 柳蕙香已将绣塌上的被子和褥子掀开,露出床铺的木板。 “这块木板上有个机关,公子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木板掀开,里面就是一个暗格。” “……” 苏贤依言,拨弄着那巧妙的、几乎看不出的机关,将木板掀开,下面果然是一个暗格,约一尺见方。 暗格中已有一只小木箱,据柳蕙香所说,那是她这些年以来的积蓄,还笑着说要用来做嫁妆…… 将小包袱放入其中之后,苏贤又将绣塌恢复原样。 “公子,妾备下了一些酒菜,我们小酌一杯如何?” 秀榻前,柳蕙香建议道。 苏贤却是猛然一怔,看着她正色道: “柳夫人,小酌暂且延后,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想请夫人协助。” “公子请说。” 苏贤的严肃感染到了柳蕙香,她心中不免胡乱猜测起来。 莫非……公子想和我行周公之礼不成……柳蕙香心中闪过这个念头。 其实也不怪她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因为两人身后便是那软软的绣塌。 只需往后一倒,就能“办事儿”…… 对于此事,她虽然隐隐有所准备,但事到临头却又有退缩之意。 而且她心绪极为复杂,一瞬间蹦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公子是一个稍微有些霸道的人,他想抱我就抱了,他想亲我就亲了,他想摸……就摸了……” “可是,公子这次怎么这么扭捏呢?” “还让我协助?” “那种事如何协助?” “……” 柳蕙香胡思乱想之际,只听苏贤说道: “我想将夫人的房间里里外外都搜一遍!” “呃……” 柳蕙香羞愧之余,整个人都是一懵。 这个结果大大的出乎她的预料。 搜她的房间? 为何? 不待她询问,苏贤便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说是有一个手段极为高明的梁上君子,将一封十分重要的密函,藏在了角楼街街尾的某个房间之中。 若能找到那封密函的话,必将是大功一件! 利国利民的好事! …… 柳蕙香见苏贤说得煞有其事,当下不做多想,立即答应下来:“好,公子想怎么搜都可以,妾身也来帮忙。” 现在的她,根本不怀疑苏贤。 她已被爱情蒙蔽了双眼…… 说干就干。 两人开始在闺房中翻箱倒柜,四下翻找,弄得一团团糟…… 苏贤的表情极为认真,一丝不苟,都说认真办事的男人最帅,柳蕙香说是在旁帮忙,其实大半时间都在偷偷打量苏贤那张英俊的脸。 …… 终于,两人来到了柳蕙香的衣柜之前。 苏贤打开柜门,只见里面琳琅满目都是柳蕙香的衣裙,各种颜色,各种款式,应有尽有,令人眼花缭乱。 柳蕙香被赶出家门,并非净身出户。 她的日用之物,还有积攒的钱财,其实都打包带走了,包括这衣柜中的大半衣服。 后来数次搬家,这些衣服她都舍不得丢弃,一直将它们带到了乐寿县…… 苏贤表情凝重,像是在办一件十分严重的大事般。 而一旁的柳蕙香,早已沉湎在苏贤的美颜之中不可自拔了。 她见苏贤取出她的衣裙,一件一件的翻看,神色极为认真,这让她心里稍有羞涩之外又十分雀跃。 因为这是一个“展示自我”的过程。 而且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很快,苏贤看完了一整个衣柜的衣服,没有任何发现。 他紧着眉头,刚准备将柜门关闭,忽一眼瞥见衣柜下面还有一个抽屉,藏得比较隐秘,他方才竟没有发现。 本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的原则,苏贤蹲下了身。 用手抓住抽屉的把手,哗啦一声将之抽出。 柳蕙香听见声响,将视线从苏贤的脸上移动到声音发出的地方。 然后,她直接怔住了。 水眸圆睁。 像是被一道惊雷给劈傻了般…… 而这时,苏贤蹲在衣柜之前,也是神色一怔,伸向抽屉的手顿在半空,继续向前不是,缩回来也不是。 原来,那抽屉之中所装之物,竟是柳蕙香私密的亵衣。 各种款式,各种颜色,整整齐齐的叠在一起。 原来这玩意儿长这个样子……苏贤算是开了眼界,瞪圆了眼睛猛看个不停。 房间中一时安静下来。 苏贤看了一会儿,鬼使神差般,顿在半空的手继续往前,翻动着那些精美的小衣物,手指都在微微打颤。 在他想来,他和柳蕙香即将成亲了,这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 然而,身侧的柳蕙香忽然整个人都挡在他的身前,小声的说: “公子别看……” 我摸都摸过了,怎么还害羞呢……苏贤将手从抽屉里撤回,后退一步,歉然道:“是我唐突了。” “不……不是……” 柳蕙香咬着下嘴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干脆不继续这个话题,回身亲自在抽屉中翻找,并道: “妾身亲自来找吧。” “好。” “……” 一会儿后,柳蕙香将抽屉合上,起身面有羞涩说: “里面没有其他东西。” “那好,不管它了,我们继续吧。嗯似乎这只大木箱还没有搜过。” 苏贤走到一堵墙的前面。 这堵墙的后面便是他的卧房。 墙侧布置了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一只大木箱,苏贤翻墙过来时,都是将此木箱当做“楼梯”来踩的。 “公子稍等,这只木箱有上锁,妾去取钥匙。” 柳蕙香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便不再去想。 打开木箱上的铜锁后,苏贤力气大,将盖子掀开,探头看去,原来这里面是一些被褥和衣服等等。 但被褥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金色的“囍”字。 衣服也是大红色的,苏贤取出一件抖开一看,虽然不是新娘所穿的嫁衣,但也十分喜庆与华丽…… 这只木箱中的物件,是柳蕙香前几次无疾而终婚事的遗留物。 苏贤略有尴尬,手里捏着那件喜庆的衣服,扭头看向柳蕙香。 若她不愿继续搜下去的话,苏贤便准备就此打住。 柳蕙香面色落寞,但迎着苏贤的目光,她却笑道:“没事的,公子的大事为重,我没事的,公子请继续。” “好!” 很快,木箱中的所有物件都被取出,一一摆在地上。 最后还有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苏贤将之拿起之后,猛然发现箱底竟还有一本小册子,是“经折装”的款式。 封面是大红色,没有任何字迹。 苏贤心下奇怪,将绣花鞋递给柳蕙香后,一俯身便将那本小册拿在手里,一边将之展开一边问道: “箱底怎么还压着一本书?” 压着一本书? 轰隆一声巨响。 柳蕙香身体摇晃了三下,手里的绣花鞋直接脱手,她面色大变。 她急忙看去,恰逢苏贤将那本“经折装”的书展开。 经折装,一般用在经文和奏疏上面,上下两面是硬底,中间则是折叠起来的的纸页,展开是很长的一副纸条。 柳蕙香看清之后,几欲昏厥,这不是什么书,而是初次婚事之前,她的娘亲塞给她的春册儿…… 上面的人物奇形怪状,正纠缠在一起打架呢。 “这是……” 苏贤大吃一惊,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他好久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了,心里顿时浮躁起来,一股冲动猛烈涌出且不可阻挡。 “公子……我……” 苏贤扭头看去,只见柳蕙香双膝一软,整个人就此软倒下去。 “当心!” 苏贤丢下那本怪书,上前将之扶住。 人倒是扶住了。 可是一旦接触到那温软的身子,苏贤便再也控住不住那股冲动。 他蛮横的将战栗且柔弱无骨的柳蕙香扳过来,四目对望片刻,两人眼中都似有火焰在猛烈蓬勃。 “公子……我……我……”她想解释一二,但却发现不知该怎么开口。 “柳夫人,夫人,我一定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的……” “……” 苏贤抱起她那柔软的身子,疾步冲向绣塌。 将之放上去之后,苏贤合身扑了上去…… 绣塌足足摇晃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下来。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5 小仙紫:公子可愿随奴家去南陈? “公子你会娶我吗?” 安静的闺房内,被帷帐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绣塌中,柳蕙香红潮满面,缩在苏贤的臂弯中星眸如渊。 这句话,她已经问过了多次。 尤其是在与苏贤亲热之前。 此次事出突然,刚才她来不及问出口。 “我会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苏贤侧眸,嘴角含笑,盯着她那双水眸一字一顿认真的说。 他一只手的臂弯被柳蕙香枕着,小臂自然弯曲,紧紧贴合着她那光滑涓细的背部肌肤,手掌则在纤细的腰肢上细细抚摸,体验着那种微凉软滑的触感。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 “放心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苏贤低头,宠溺的在她那张娇艳而妩媚的俏脸上吧唧一口,声音响亮。 柳蕙香闻言展颜一笑,道: “妾身等你。” “哈哈,不会等太久的……一个月后怎么样?我们一个月后成亲如何?” “好……” 柳蕙香没有异议,也没有询问为什么要一个月之后。 其实,苏贤是想等局势再明朗一些。 说不定,一个月之后他身为公主府的属官,已经去了神都,那么婚礼便将在神都举办。 但也不绝对,在乐寿县的大宅院还是要置办的…… 绣塌里安静下来。 苏贤细细抚摸着她那涓细的雪肤,爱不释手。 柳蕙香也大胆的用手勾勒着他的脸庞,一双水汪汪的水眸细细的盯着他看,越看越痴。 “怎么了?” 苏贤笑问。 他这张脸集合了小白脸与阳刚之气的优点,非常独特,莫说对女子,就连苏贤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惊艳之感…… “公子如此俊朗,着实招惹女子的喜爱……”柳蕙香语气幽幽,实际上,她想说“我只能做公子妾室”的话题。 虽然,苏贤没有提过她俩身份之间的悬殊。 但,柳蕙香岂可掩耳盗铃,她始终都出身于世家大族,对这些身份、地位之类的格外看重,可谓深入骨髓。 苏贤正值青春年少,一表人才,而且已经入朝为官,极得兰陵公主的赏识……苏贤的未来不可限量。 而她呢? 首先一点,年龄就是一个硬伤,她今年都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再者,她现在虽然还保有美貌,但又能维持几年?说不定再过十年就人老珠黄了,而那个时候,苏贤才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最重要一点,就是她的名声…… 虽然苏贤不在乎,但她不能装作不在乎。 其实说得难听点,她配不上苏贤的…… “别想太多……” 苏贤低沉的声音打断她的遐思。 臻首轻抬,恰逢苏贤低头吻来…… 两人情热如火,干柴烈火沾着既燃,柳蕙香心头那点小心思,早已抛到了九霄外。 “坏了!” 忽然,苏贤抬起头,面色十分古怪,有种即将被人“捉奸在床”的惊悚感。 “公子怎么了?”柳蕙香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也不由抬起头,心儿都提到了嗓子眼。 苏贤扭头,隔着帷帐看了眼绣塌之外,回头看着柳蕙香说: “方才,我们……弄出了那么大的响动,只怕早就被隔壁的张姐听了去……” “噗嗤!” 柳蕙香小手掩嘴而笑。 她见苏贤一幅后怕的模样,强行忍住了捉弄他的想法,只是缩在苏贤的臂弯中乐呵个不停,笑颜如花。 “夫人你笑什么?” “公子尽可放心吧,翠花她……已经搬去一楼居住。” “……” 苏贤愣了一下,笑道:“好哇,这么重要的事夫人竟然不告诉我,我要惩罚你。” 柳蕙香原本是个清冷的性子,数年以来的坎坷经历,让她学会了沉默独处,脸上就连笑容也不常见。 然而此时此刻,在巨大幸福的撞击之下,她逐渐恢复了一些以前的性格,也配合着苏贤一起玩闹。 “公子饶命啊!”她这样喊道。 “不饶!” 苏贤坏笑满面…… …… 半个时辰后。 闺房中已是风平浪静。 苏贤端详着陷入沉睡的柳蕙香,轻手轻脚将搭在他身上的一只酥手移开,然后起身下床。 将被褥掖好,又俯身轻轻吻了她那荧白的额头一下,苏贤再起身,掀开绣塌的帷帐来到外面。 等她睡着之后再离开,是她入睡之前的小小要求。 苏贤自然不会拒绝…… 爬墙。 回到自己的卧房。 屋内豆灯摇曳,杨芷兰还没有入睡,盘腿坐在她的地铺上打坐。 见苏贤爬墙过来,她自发起身去扶住了梯子。 待苏贤双足落地,杨芷兰忽然探头过来轻轻一嗅,面无表情,只有眼中有两点光芒闪烁。 “怎么了?” 苏贤挥袖自己也闻了一下。 杨芷兰脑袋缩回去,依旧面无表情,只淡淡的问道:“要沐浴吗?” 苏贤张了张嘴,最终无言,心道:“芷兰啊芷兰,你终究是一个女人啊,都不知道回避一下的吗?” 他看了看小仙紫的房间,转身四仰八叉躺在自己的床铺上,嘟哝道:“天色已晚,不用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 “……” 油灯熄灭。 房间中暗了下来,今晚月光稀薄,即便将窗户全部推开,屋内还是一片黑乎乎。 苏贤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不一会儿就传来轻微的鼾声。 地铺上,杨芷兰却睡不着,她睁着的两眼,在黑夜中闪烁着两点微弱的光芒,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 …… 翌日。 清早。 苏贤起床后便去洗了个热水澡。 杨芷兰像个标兵似的站在浴室门外。 换了一套干净的儒衫,又呼吸着早晨的新鲜空气,苏贤感觉神清气爽,应该可以按着柳夫人大战个四百回合…… 是的,他食髓知味了。 走出浴室后,他一边蹬蹬瞪上楼,一边在心中想道: “看来,是该启动锻炼身体的计划了。” “我虽然有芷兰做贴身保镖,但锻炼一下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 “……” 刚上得二楼,小仙紫的贴身侍女之一,碧儿姑娘已经等候在此,行万福礼后说道: “公子请去书房,小姐已命人准备了早点。” “好。” 苏贤举步往书房走去,杨芷兰快走两步上前,推开房门,当先进入。 杨芷兰是个称职的保镖,通过分析,她认为小仙紫在家中对苏贤不利之事,不太可能发生。 但凡事不得不防…… 苏贤对此自然没有意见。 等杨芷兰进入后,他才迈步而入,一抬眼便见那张破旧书桌上摆了两只大碗,里面似乎是面条,还冒着腾腾热气。 小仙紫盛装打扮,端坐在餐桌之后。 见苏贤进来,她忙挥手笑道: “公子快来,这是刚起锅的面条,当趁热吃才好。” “……” 小仙紫笑容满面,表面上热情好客,实则心里却在暗笑,在等待苏贤“怕有毒而拒绝”的那一刻。 前日,她将苏贤劫上山后,曾用一大桌好酒好菜来招待苏贤。 那些酒菜中本没有下毒。 但小仙紫为了“博关注”,谎称酒菜中有毒……她还没忘苏贤当时的表情,恐惧、灰白、面容扭曲…… 昨天,她竟然被苏贤摆了一道……这让她越想越气愤,但忌惮于杨芷兰的身手,小仙紫又无可奈何。 直到今天早上,准备早点之时,她便想到了这个主意,让苏贤回忆起前日的经历,然后再狠狠的调侃他! 然而—— 苏贤竟是毫不客气,径直走到小仙紫对面坐下,端过一碗面条就开吃,呼哧呼哧,还赞道: “不错,不错,吃多了馒头稀粥,偶尔吃一碗面条竟也是美味。” “……” 小仙紫表情呆滞,笑容慢慢消失。 这与她预料的不符啊…… “公子就不怕奴家在面条里下毒?”小仙紫问。 “呵!” 苏贤停止吃面,像是看傻子般看着她,笑道: “姑娘可知,我为何要容留姑娘在我家避难?” “因为奴家藏起来的那封密函。”小仙紫得意一笑,但随即她的笑容便僵住。 苏贤却不打算放过她,接着说道: “同理,你藏在我家的事实,也被我写在一封密函之中,若我有恙,姑娘只怕就回不到南陈了。” “所以,我不认为姑娘会在面条中下毒。” “……” 话音一落,苏贤又埋首大口大口吃着面条,唏哩呼噜。 小仙紫无言,面色难看,餐桌下面,搁在腿上的两手狠狠撕扯着一方洁白的手帕。 不过很快,她那难看的脸色便消失不见,笑容重新占据了整个脸面。 因见苏贤吃的香甜,她也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唔……” 但她却差点一口吐出了出。 生生将面条咽下肚后,小仙紫搁下筷子,抬头看着伺候在旁的碧儿和剑儿,凝眉道: “怎么这么难吃?不是以前的那个味儿啊!” “小姐息怒,仆人们没有买到那些金贵的配料……”剑儿和碧儿低头说道。 “罢了。” 小仙紫摆手,以手支头看着苏贤吃,然后狠狠的说: “都怪那个贱女人!待在神都不好吗,非得要跑来这里……诶,现在就连一碗面条都吃不到了!” “……” 苏贤已将面条吃完,瞥了她一眼,笑道: “矫情!” “我……” “对了,姑娘与公主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你为何要置她于死地?”苏贤说的是河间驿馆事件。 “公子难道忘了?昨日奴家不是说过么,那贱人和贱人的母亲,是奴家的杀父仇人……” “你觉得我会相信? 苏贤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又问道:“姑娘到底是什么人?我来猜上一猜,姑娘莫不是南陈的公主?” “不是!” 小仙紫立即否认,然后抛来一个媚眼儿,笑道:“若要奴家如实相告,也不无不可,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待此事了结之后,请公子随奴家去南陈。” “……” 苏贤眉头一挑,她的这个条件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我在大梁极得兰陵公主赏识,要什么有什么。”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南陈?你能给我什么?你有什么?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兰陵公主给我的好处?” “……” 苏贤看了眼吃完面条的空碗,笑道:“难道你做面条给我吃?” 小仙紫一愣,没有听懂。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整天口花花,但怎么比得过我……苏贤心里顿生一种优越感。 “若公子答应随奴家去南陈,奴家就去学厨,做面条面给公子吃又有何妨,只要公子答应即可。”小仙紫笑道。 “哈哈哈!再说吧。” 苏贤大笑着起身,往门外走去。 小仙紫也跟着起身,问道: “公子要出门么?” “不错,兰陵公主已搬至城北,我要去拜见。” 苏贤的声音越来越远。 杨芷兰也跟着出门而去。 剑儿去关上了房门。 回头便见小仙紫面色无比难看,正在那咬牙切齿和紧握小粉拳,口中还在碎碎念: “贱人,贱人!没想到你也跑来了乐寿县!” “小姐,那贱人既燃已经来到了乐寿县,那我们藏身于此只怕不安全了吧?”剑儿问道。 “不,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贱人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我们就藏在她救命恩人的家中!” 小仙紫轻松一笑。 难看的脸色顿时消失不见。 反而因为摆了兰陵公主一道的缘故,她整个人飘飘然,以为自己胜了一筹。 这时,碧儿问道: “小姐方才说,要苏公子跟着我们去南陈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小姐真想带苏公子去南陈么?” 小仙紫冷笑道:“并非是本宫想带苏贤去南陈,而是因为,苏贤是那贱女人所看重与赏识的人。” “若本宫将那贱女人所看重的人诱至南陈,你们说,那贱女人会不会抓狂?哈哈哈哈……” “……” 碧儿和剑儿恍然,然后又问: “可是苏公子应该不会答应吧。” “无妨,且走一步看一步……对了,你们准备一下,本宫要去学做面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等苏贤吃了本宫做的面条说不定就同意了呢?” “是……”剑儿下去作安排,很快返回。 小仙紫施施然进了厨房。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6 “大梁女相”不好做啊! 苏贤回房收拾了一番,便出门往城北的行军大营赶去。 他还穿着那身儒衫。 兰陵公主虽已赐他“西卜祭酒”的官位,但官服、印信等还未曾送来,只能穿着平时的衣服。 赶至大营,刚入辕门,一个亲卫将士上前见礼道: “苏祭酒来得正好,公主殿下已升帐议事,已命人去请祭酒,却不想到祭酒自己来到了大营。” “这样啊,那多谢了,告辞。” “……” 苏贤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与此同时。 大帐中,兰陵公主面色难看,厚重的威压自她身上散发而出,将下面的属官和将军们压得抬不起头。 兰陵公主因何发怒? 因为搜寻一万辽军之事没有任何进展。 昨日,她虽然说过,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曾让属官们松了一口气。 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此事就像一只秤砣般,重重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总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喘不过气……巨大的压力之下,兰陵公主已有些喜怒无常。 当今的大梁王朝,女皇当国。 许多规矩和制度都发生了变化。 比如,女子可以为官了。 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而兰陵公主,便是个中的翘楚,她做官做到了“尚书左仆射”这一级别,这可是宰相啊,百官之首。 “大梁女相”的名头,的确非常响亮。 但由于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实在过于特殊,并非仅靠女皇陛下的恩宠就能坐稳。 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需要有能力,需要有手腕,需要证明自己。 兰陵公主以女子之身,坐上这个位置,便更需要证明自己,满朝文武都在看着呢。 于是,便有了兰陵公主亲率十万大军坐镇幽州之事。 她想通过此事来证明自己,有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的位置。 然而,世事无常,一个气运缠身之人,也不可能时时享有好运。 兰陵公主便是这样,“卡”在这里了。 不解决掉那一万辽军,她就不能证明自己…… 中军大帐中,落针可闻。 兰陵公主端坐帅椅以手扶额,面色十分难看。 底下的属官和将军们全都低着脑袋,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这时,一个亲卫将士入内,打破沉默: “启禀公主殿下,苏祭酒苏贤到了。” “让他进来。”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面色和缓了一些,但任旧十分难看。 不一会儿,苏贤入内,拜道: “下官来迟,请公主责罚。” “罢了。” 兰陵公主摆了摆手,示意他入列。 苏贤在左列最后面的位置上站定后,兰陵公主看着众人说道: “针对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既然诸位都没有进展,那就这样吧。” “……” 话音刚落,她已起身,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步走出大帐,秋典军和冬典军跟随在后。 这就走了? 苏贤有些懵。 他才刚来啊。 他还想问问“关禁闭之法”执行的情况,但见兰陵公主这副模样,他很理智的没有开口。 公主离开后,众属官和将军们也先后出帐而去。 周记室笑着走上前来,两人互相行礼后,周记室说: “苏祭酒初入公主府,想必对府中的情况和祭酒所掌之事都不熟悉,是故,公主命本官给祭酒好好的讲解讲解。” “那就有劳周记室了。” “……” 另外一边。 公主寝帐,客厅。 兰陵公主的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作为大梁公主、大梁女相,还是十万大军的统帅,她允许自己发怒。 但也需克制自己的情绪。 坐在客位椅子上的,是两鬓斑白的王司马。 客厅中只有他们两人。 王司马是她的心腹,是完全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倦色,带着担忧的语气说道: “幽州之事,不知何时才能了结。” “本宫原以为,此行最多一个月便能返回神都。” “但如今看来,一个月远远不够。单单‘一万辽军藏身地’之事,就几乎让我们无计可施,只能停在原地干等。” “……” 王司马捻着花白的胡须静静的听着。 他很早就进入公主府了,最开始,他只是公主府中的一个马夫…… 公主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是公主一一赐给他的。 他既是公主的仆从,又是公主的属官,另外也有一点点“长辈”的意思,他经常能给公主提供一些有用的建议。 在整个公主府中,能得公主单独召见,还能听见公主大倒苦水的人,真的屈指可数。 王司马就是其中之一。 听罢兰陵公主的苦水,王司马一边捻须一边呵呵笑道: “公主殿下就是好胜心强了些。其实幽州之事,就算朝中派出最有能为之人,只怕也会感到棘手。” 兰陵公主顿了顿,面色又和缓了许多,笑道:“司马此言甚善,但既然事已至此,本宫只想早点解决此事,要快要好!” 王司马说道:“其实谘议的建议就很好。那一万辽军藏身于我大梁的国土,时间一长,必然漏出马脚。” “我们派出人马各处搜查,最后一定可以将他们找出,并歼灭!” “但同时,各州县也需加强防范事宜,谨防一万辽军突击袭城!我们这十万大军也需做一番周详的安排……” “对了,幽州之事如此棘手,殿下可奏请陛下加派将士……” “……” 王司马这一通说下来,兰陵公主听得连连点头。 最后说道: “眼下看来,似乎只能如此,本宫也做好了在乐寿县常驻的打算,就是不知要常驻多久?一个月?还是半年?” “……” 王司马忽然神色一动,想到了什么,嘴巴都已张开,但眉头又一挑,张开的嘴巴又紧紧闭上。 他本想说的是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但这个法子……在他看来属于聊胜于无,之前在大帐中议事之际,提都没有人提。 公主似乎对此法也不看好。 关禁闭之法,只怕除了本官、苏祭酒本人与南宫葵之外,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吧……王司马摇头,随即便将此法抛诸脑后。 …… 其实王司马错了。 还有一人记得关禁闭之法。 他就是老爱与苏贤作对的官。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官施施然来到大营的西侧。 南宫葵住在那里。 他的地牢也建在哪里。 还有他心爱的各种刑具等,也都存放在大营的西侧。 官走近此处,发现除了刑狱司的差役之外,一个外人也没有,冷冷清清的不由让人心生恐惧。 “三捕头在哪里?”官抓住一个差役问道。 “三捕头在地牢里,那儿。” 顺着差役的指引看去,官看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那便是地牢的入口。 “多谢。” 抱拳谢礼后,他暗中一咬牙举步走去。 这是昨晚新凿的地牢,表面的泥土都还是新鲜的,下面有许多木板和木桩做支撑,不怕坍塌。 行走在这冷冷幽幽的地下通道,官真的感觉有些冷。 但既然来都来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后,耳边传来喊冤及呻吟的声音。 他侧头一瞧,面色大变,那些受了酷刑的人……真的已经没有人样了,太吓人! 官打心底冒出一股寒意,他想立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好在,南宫葵正在此处。 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而阴柔,转头看来之际,那一双眼睛冷幽幽的犹如恶魔。 官浑身一个激灵,不敢与之对视,快步上前作揖道: “见过三捕头。” “你是什么人?” 南宫葵的声音同样也很冷,让人止不住的发颤。 等等! 三捕头竟然不认识我?我们见过好几次面啊……官一懵,呆呆的看着南宫葵,嘴巴微张。 待官“自我介绍”一番后,南宫葵“哦”了一声,然后问道: “你来此地作甚?” 这个鬼地方,你当我想来……官陪着笑,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诋毁苏贤,以及诋毁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然后隐晦的打探关禁闭之法的进展如何?失败了没有? 然而,他说了一通,费尽唇舌,最后换来的却是南宫葵一句冷冰冰的话: “苏贤是谁?” “……” 官嘴角扯了扯,感情刚才白说了许久。 没办法,在南宫葵面前,他不敢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一通,这次他不绕弯子了,直接请教关禁闭之法失败了没有? 在他想来,他已将姿态放得极低。 应该能得到南宫葵的回应吧。 然而,南宫葵并不说话,只拿一双冷幽幽的眼睛看着他,平静的看着,最后说: “还不走?莫非你想留下来体验一番我的各种刑具?” “不想!不想啊……” “……” 官吓坏了,当即狂奔而逃,这么短短一段距离,他愣是摔了好几次。 待地牢中安静下来后,南宫葵嗤笑一声,然后也离开此处,来到另外一座地牢的入口。 此处有重兵把守,闲人不可进入。 因为这座地牢,便是南宫葵按照苏贤的要求特意而建…… 里面绝对安静。 他亲自入内,亲自观察一番—— 那辽国密使在里面待了这么许久,但却没有任何异常! 返回地面后,南宫葵嘴角勾动,轻轻嗤笑一声,然后离开这里…… …… 日渐西斜。 眼见黄昏将至。 苏贤在行军大营中,跟着周记室学习了大半日,可把他累坏了,于是赶紧告辞离营回城。 回到乐寿县城……不对,现在应该叫做瀛州州城了。 因为唐矩已升任瀛州刺史。 瀛州州治也搬来了城中。 走马上任的新任刺史唐矩,本该大摆宴席庆祝一番的。 但因兰陵公主心情不佳,唐矩便决定不设宴也不庆祝。 不过,苏贤还是受邀,去州衙做客…… 当苏贤回到角楼街时,已是华灯初上。 与门口的亲卫将士们打过了招呼,苏贤回到家中。 刚关上门,杨芷兰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芷兰啊,你这一手真不戳,可以教我吗?”苏贤已有了学点功夫强身健体的心思。 “可以。” “真的吗?那太好了哈哈哈……” “不过……” “呃?” “公子身体已长成,学不会了。” “那便算了……”苏贤举步往二楼走去,沿途不停遇见小仙紫的仆从,仆从们都称苏贤为“阿郎”。 伪装得太好了啊……苏贤不禁感叹,他一边登上楼梯一边问道:“对了,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小仙紫没有作妖吧?” “没有。” “这就好。” “……” 上得二楼,苏贤一眼便看见房门大开的书房之中,小仙紫正坐在一桌酒菜的后面。 她看见苏贤后,热情的挥手招呼,好像她才是此间的主人。 苏贤信步走入其中,在桌前坐下,但不动筷。 “公子终于回家了,奴家等得好心急,那贱人究竟在干什么呢?竟强留公子到此时?”小仙紫笑问。 苏贤并不回答,兰陵公主正处理的事,还是不让小仙紫知道为妙。 小仙紫见他不回答,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浮现出迷死人不偿命的媚笑,道:“其实,奴家知道那贱女人在忙些什么。” “你知道?” “不就是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么?” “……” 苏贤闻言猛地一怔,好半晌后才斟酌着问道: “姑娘知道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知道,但奴家不会让那贱女人那么容易得逞。” 她又看着苏贤笑道: “当然,若公子答应随奴家一起去南陈的话,奴家就告诉公子。” 苏贤哈哈一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 “算了?”小仙紫笑容一滞。 “因为我已经有了办法,可以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一万辽军藏身的确切地点,早晚的事,多等几日也无妨。” 小仙紫拧眉,随即舒展,笑道:“那辽国密使不是寻常之人,心志之坚,乃奴家生平仅见。” “想通过酷刑让他招供,只怕很难,即便是你们大梁刑狱司的三捕头南宫葵,也不一定能让他松口。” “……” 苏贤笑道:“不错,南宫葵用遍了所以酷刑,那辽国密使已经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有松口。” 小仙紫闻言不由笑容盈面。 苏贤紧接着又说:“不过,我的法子并非酷刑,十分温和,但会让他主动招供!” 小仙紫笑容不减,问道: “什么法子?” “无可奉告!” “哈哈……公子学坏了,连南宫葵都不能让他开口,公子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小仙紫笑得花枝乱颤。 “你不相信?” “不相信。” 苏贤上半身往后仰去,靠着椅背,他神色认真,盯着小仙紫那双星眸缓缓说道: “既然姑娘不信,那姑娘敢和我打一个赌吗?” “敢!” 小仙紫非常自信。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7 苏贤:那本好书在哪?我要看 又网到了一只大鱼……苏贤对“关禁闭之法”非常有信心,这是稳赢不输的打赌,小仙紫输定了! 上钩了,上钩了,等我将他拐去南陈,一定能气死那个贱女人……小仙紫更是自信满满,辽国密使的嘴,就连南宫葵都撬不开,苏贤又何德何能? 所以一时之间,苏贤在笑,小仙紫也在笑,两人都认为自己赢定了。 莫非这还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不成? 苏贤暗暗吐槽。 “既然打赌,自然要有赌注。”小仙紫笑道。 “若是我赢了,就请姑娘讲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苏贤说。 “行啊。” 小仙紫抛来一个媚眼儿,妩媚笑道:“若是奴家侥幸赢了,就请公子随奴家去南陈。” “好!”苏贤十分爽快。 小仙紫亦十分开心,笑得花枝乱颤,精致妍丽的俏脸如同那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芬芳。 她笑完后说道:“公子可提前做好准备南下,不过公子放心,一路上奴家会好好的照顾公子的。” “这么有自信?”苏贤嗤笑,“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需要提前解决。” “什么问题?” 小仙紫坐正身体,笑容渐渐收敛,以为苏贤要反悔。 因为在她看来,正常人都不会和她打这个赌。 苏贤并非是傻子,那么应该就是要反悔了! “我们打的这个赌,并没有保人,到时候若姑娘反悔,那岂不是没趣?”苏贤笑道。 “那公子的意思呢?” “发毒誓,指天发誓!”苏贤笑眯眯的看着她,补充道:“姑娘要发的毒誓,我都已经替你想好了。” 原来是我误会他了……小仙紫笑容不减,问道: “公子请说。” “姑娘这样说:若我打赌输了,不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苏贤的话,我就肠穿肚烂、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 嘶…… 小仙紫、剑儿和碧儿三主仆同时吸了口冷气。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两眼中的光芒也爆闪了一下…… 毒誓,这真的是一个毒誓啊! 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这让小仙紫难以接受,她正值青春年少,是最美的年华,未来还有大把美好的时光在等着她…… “呵,姑娘不敢发这个毒誓么?” “有什么不敢的?”小仙紫暗中咬牙,俏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一双黑白分明的星眸怒瞪着苏贤说道: “那公子呢,公子又发什么毒誓?” 苏贤缓缓起身,表情严肃起来。 他昂首挺胸,一手指天大声念道: “若我打赌输了,就跟随小仙紫姑娘去南陈,若违此誓,我就断子绝孙,一个老婆都娶不到!” “……” 断子绝孙……这种誓言却也是毒誓中的毒誓,因为当下的男人都以传宗接代为己任,骂一个男人最恶毒的话就是断子绝孙。 小仙紫愣了一下,随即缓缓起身,面容肃然起来。 接着一手指天,将苏贤给她指定的誓言念了一遍。 变成丑女人的誓言,对她来说着实太恶毒了些,但她坚信自己会赢,因而心里也还算坦然。 “举头三尺有神明,我相信姑娘不会违背誓言。”苏贤神色轻松。 “同样的话,奴家也想对公子说呢。”小仙紫也是神色轻松。 “……” 至此,应该没有后顾之忧了……苏贤开心一笑。 这次我赢定了,那贱女人,你就等着吧……小仙紫笑颜如花。 两个人都在笑。 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其实,对于小仙紫的真实身份,苏贤固然可以通过杨芷兰对她进行威胁,然后让她开口。 但通过这种方式得到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假的,因为小仙紫这个人吧,身上的秘密太多…… 甚至苏贤怀疑,她惧怕杨芷兰的神情也是伪装出来的。 所以,最稳妥的法子,就是发毒誓,然后祭出“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 这句话对现代人来说,可有可无,但对古人来说就太重要了。 也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让狡猾的小仙紫说出真话。 …… 从书房中出来后,苏贤先去洗了个澡。 换了干净的衣服回房,然后爬墙来到隔壁柳蕙香的香闺。 两人情奸恋热,一见面就如那干柴烈火,剧烈燃烧。 导致柳蕙香的绣塌都有些不堪重负…… 半个时辰后。 一切平息下来。 两人搂抱着小声聊天,柳蕙香说的是日常的琐事,诸如臭豆腐的生意等等。 苏贤的话题就比较宽泛了,他将这数日以来的经历,改编成故事讲给她听…… 聊了许久,苏贤渐感体力充盈起来。 于是便笑道: “对了夫人,昨日我在箱底发现的那本好书呢?在哪里?我想要看。” “啐……公子好生讨厌,那分明就是一本坏书,哪里是好书了?”柳蕙香妩媚的俏脸腾地胀红一片。 “哦,那夫人看过吗?” “没有的,自然没有的,妾身怎么可能看那种坏书呢?” “它在哪里,我想要看……待会儿我们还要一起看!” “不要……” “……” 经苏贤一番软磨硬泡,柳蕙香无奈,只得说道:“妾身去取便是,不过……请公子先下床吧。” “这是为何?” “因为……因为……对了,公子想必饿了吧,妾身备下的酒菜公子都还没吃呢?再不吃就凉了。” “哈哈,说得有道理,我的确是‘操劳’过度了,需要补充一点食物。” “公子……”柳蕙香羞得闭上了两眼,她蕙质兰心,岂能听不出苏贤话中的颜色成分。 “哈哈哈……” “……” 两人一起下床落地,走到屋子中间的小圆桌旁坐下,苏贤举筷便吃,柳蕙香陪着吃了两口后便放下筷子。 “夫人怎么不吃了?” “妾身不是那么饿,饱了。” “哦,也对,耕田耕田,只听说过累坏的牛,但没听说过累坏的田。”苏贤挤了挤眼睛。 “公子……”柳蕙香两手捂着脸,感觉很烫。 自她和苏贤亲热之后,苏贤就经常说这些荤话,蕙质兰心的她总能听懂,但她每次都有些接受不了。 苏贤笑呵呵的又吃了几口菜,忽然问道: “对了夫人,你不是要去取那本好书么?快去取吧。” “那个……哦……” 柳蕙香低着脑袋,扭扭捏捏,两手捏着自己的衣摆,宛若害羞的二八少女。 她的脚底似乎生出了树根,挪不动脚步。 苏贤笑呵呵之余,不由连声催促。 半晌之后,柳蕙香见苏贤吃得差不多了,便小声说道:“公子可否……将眼睛闭上,妾身这就去取那本……坏书。” 原来如此……苏贤依言,将两眼轻轻闭合,但同时竖起了耳朵。 柳蕙香脚步轻盈。 但夜晚很安静,苏贤还是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貌似是走向绣塌的? 苏贤当即便将眼皮打开一条缝,往绣塌的方向看去。 果然…… 他心下好奇,悄悄起身,无声无息的走过去,站在柳蕙香的身后探头一看。 只见柳蕙香蹑手蹑脚,颤颤巍巍,动作迅速,将手探入她的枕头底下。 然后,从里面取出一本红色封面的、经折装款式的小册子。 苏贤猛然一怔,这就是昨日他发现的那本春册儿。 重点是,柳蕙香竟从她自己的枕头底下将之取出? 她偷看了? 她竟然偷看这种小读物? 不对,这本来就是她的“收藏品”…… 苏贤愣了好一会儿,心里涌出许多奇怪的念头。 这时,柳蕙香拿着那本春册儿,蹑手蹑脚回身,她没注意到身后已经站着一个人,于是便往前一撞。 直接撞进了苏贤怀抱。 苏贤反应过来,熟稔的将一手环住她那柳条儿般的腰肢,一手闪电般将她手中的小册子抢了过来。 然后看着她笑道: “夫人?你不是不看这种书的么?” “那此书怎么又藏在夫人的枕头底下呢?” “夫人是不是偷偷看过了?” “……” “没……” 柳蕙香顿感天旋地转,眼泪汪汪,都快哭了,她想说“没有看过”,但这句话说出去谁信? 她将这本书从枕头底下取出的那一幕,已被苏贤一丝不漏的看了去。 而且,现在还“人赃并获”,这还如何狡辩? 但是狡辩,还是需要狡辩的……柳蕙香强提一口气,伸手去抢苏贤手里的小册子,小声的说: “这本不是,公子还我。” “诶!” 苏贤嘴角含笑,拿着小册子的手往侧边一伸,他的手臂更长,柳蕙香即便将小手打直了也够不着。 “它是不是昨晚的那本春册儿,待我打开一看便知。” 话音一落,苏贤那只手捏住小册的一侧硬质封面,轻轻一抖,经折装的小册子便哗哗往下掉,展开形成一条长长的书页。 苏贤定睛看去,嘿,这不就是那本好书么? 上面所绘的人物、姿势,无比妙到毫巅,看起来并不比后世的本子差,很是过瘾。 “呜呜……” 看得正爽的苏贤,忽然听得耳边传来沉闷的哭声。 他回头一瞧,原来是柳蕙香见“事情败露”,再无挽回的机会,于是便一头扎在苏贤胸膛之上。 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哭,还抖动着瘦削的香肩。 苏贤心中顿生怜爱。 他将那本小册子一丢,两手紧紧的拥着哭泣的玉人,好一通安抚,最后又讲了个荤段子,才让她破涕为笑。 苏贤将之抱起,放上绣塌。 然后捡起小册子,也上了绣塌。 “来来来,夫人啊,我们一起研究一下,像夫人那般偷偷一个人研究的行为,是要不得地……” “……” 研究着研究着,绣塌便又摇晃了起来。 很有节奏……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 柳蕙香缩在苏贤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之后,苏贤才慢慢下得绣塌。 爬墙返回自己的卧房。 诶,这样的日子真不错! 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心中这样想到。 ……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已是三天之后。 早上。 鸡鸣声将苏贤唤醒。 他悠然睁眼,屋内已是一片亮堂。 今天公主殿下要升帐议事……心头一动,苏贤放弃睡懒觉的打算,慢悠悠从床上坐起。 与此同时。 床侧的地铺上面,一道娇小的身影顶着稍显凌乱的头发也跟着直挺挺起身。 “早啊。” 苏贤扭头看了杨芷兰一眼。 杨芷兰没有回应,默默走到墙角的衣柜前,从中取出一套浅绿色的圆领官袍,官袍上压着一条银色九銙的腰带。 这是苏贤的官袍。 昨儿才刚刚送到。 按大梁官制,文官的官服都是圆领袍,主要从服色和腰带的款式上区分高低贵贱。 三品及三品以上,着紫袍,束十三銙的金玉带。 四品及四品以上,着深绯袍,束十一銙的金带。 五品及五品以上,着浅绯袍,束十銙的金带。 六品及六品以上,着深绿袍,束九銙的银带。 七品及七品以上,着浅绿袍,束九銙的银带。 八品及八品以上,着深青袍,束八銙的瑜石带。 九品及九品以上,着浅青袍,束八銙的瑜石带。 流外官及庶人,着黄袍,束七銙铜铁带。 苏贤如今是兰陵公主府上的“西卜祭酒”,品级是从七品上,所以他的官服是浅绿色的圆领袍,外加一条九銙的银带。 “更衣。” 杨芷兰两手托着官袍走近床前,语言简练。 苏贤下床,将自己摆成一个“衣架”,随口问道: “你学会怎么穿了吗?” “学会了。” “那就好。” “……” 昨日,官袍送来的时候,苏贤就想穿上试一下,看合不合身。 但尴尬的是,这种衣服太过复杂,他不会穿,杨芷兰更是不会。 苏贤本打算爬墙到隔壁,让柳蕙香帮他更衣,因为柳蕙香出身于世家大族,小时候肯定学过相关知识。 但后来,小仙紫不知如何知道了此事。 她虽然对大梁的官袍嗤之以鼻,但还是派出贴身侍女之一的碧儿姑娘,来教杨芷兰怎么穿…… 杨芷兰有了“学习洗碗结果把碗打碎”、“学习烧洗澡水差点将屋子点燃”的经验之后,对这些小事再也不敢懈怠。 于是她很快就学会了。 更完了衣,苏贤昂首挺胸的走了几步,自我感觉还不错。 这种衣服很衬人,加之苏贤自身的条件本来就好,再穿上官服之后,便更加帅气了……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8 辽国密使的异常 “我帅不帅?” 苏贤走了两步后回头,看着杨芷兰问道。 杨芷兰面无表情,两眼中的两点光芒亮了一下,酝酿良久,道: “帅!” “我就喜欢不说假话的你。”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蹲在床头的一个柜子前,拉出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裹着厚厚油纸的颗状物,塞入衣兜。 然后起身,笑着对杨芷兰丢过去一颗颗状物,笑道: “给你吃糖。” 杨芷兰一手抬起,精准将之接住,紧紧握在手心。 这种颗状物,其实就是糖果。 是苏贤前天用了大半日亲手炼制出来的。 原料是甘蔗,是苏贤的好友兼同窗林川送来的。 据说甘蔗这种东西极为难得,南方才有,大梁王朝地处北方,很少见到这种甜甜的东西。 林川送来的甘蔗,也才十多根而已。 苏贤用那十多根甘蔗练出了三十余粒甜甜的糖果。 剩下的甜水被杨芷兰喝了个精光…… 她一想到没控制住自己,喝光了苏贤的甜水,她就感觉羞愧,身为杀手的她感觉没脸见人…… 但……那种甜蜜的滋味,真的太……总之,杨芷兰以杀手的身份,竟然都没有控制住自己。 惭愧的她,说出了那句:“愿领受责罚。” 但苏贤并未责罚她,看了她许久,只说:“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南方,让你吃个够!” 苏贤的不追究,让她羞愧之余,又大受感动……于是,对存放了糖果的床头柜,她不敢去看,生怕自己忍不住…… 但苏贤赏赐给她的,她便坦然接受。 手心里,那颗裹着厚厚油纸的糖果,都快被她捏得变形…… 苏贤拍了拍手,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笑道: “我们去蹭早饭吃。” “……” 小仙紫的仆从们,已经熟悉了周围的一切。 做饭、打扫卫生等等,也已得心应手,家中的粮、菜、肉等等,也都是他们采买,苏贤没花过一文钱。 但只要有机会,苏贤便会留在家中吃饭。 小仙紫很会享受,每餐所食,必然精致又美味,堪比大酒楼里的大厨。 苏贤对此十分满意。 这种白嫖的生活真的非常不错…… 书房。 苏贤刚刚步入其中,端坐在餐桌后的小仙紫忽然“哇”的一声惊呼,笑容满面,看着苏贤的两眼都在放光。 苏贤不由将胸膛挺起,走路的动作也放慢了一些。 他正准备问“我帅不帅”的话,小仙紫却已经惊呼道: “公子今日身姿挺拔,玉树临风,真的能够迷死万千少女呢!” “……” 眼光真不错……苏贤内心狂喜,但表面却十分矜持,在小仙紫放光的注视之下,他走到餐桌前落座。 “请你吃糖。”苏贤摸出一颗糖果,摊在手心递过去。 “多谢公子。” 小仙紫笑容愈发灿烂,立即将糖果接过。 前日,苏贤炼制糖果之际,小仙紫不以为然,因为她是南方人,且身份尊贵,很容易就能吃到甘蔗。 甘蔗还能变成糖果? 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但后来苏贤果然成功了,为了让她相信甘蔗真的能变成糖果,苏贤便给了她一颗。 小仙紫将之送入口中,当即整个人都傻了。 这种甜蜜的滋味,不是啃甘蔗就可以比拟的。 一颗糖吃完,小仙紫意犹未尽,主动讨要,但苏贤却不给了…… 她知道这种糖果非常难得,从苏贤手中接过后,立即便去剥裹着的油纸,同时说道: “公子这身官服虽然不错,但看久了就没有什么趣味,如果是我南陈的官服,穿在公子身上就十分完美了。” “你说什么?” 苏贤的笑容僵住,凝眉道: “把糖果还我!” 小仙紫嘴角扯了扯,加速剥纸,并立即改口道:“不不,奴家说错了,公子英姿勃发,俊彩风流,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话音刚落,她已将糖果剥出来,急不可待的送入唇瓣鲜艳的樱桃小口之中。 糖果入口,甜蜜释放,她整个身心都愉悦了…… 在场的剑儿、碧儿,还有杨芷兰,全都直勾勾的盯着小仙紫那鲜艳的樱桃小嘴。 好想吃……剑儿和碧儿心中想道。 杨芷兰则握紧了拳头,她的拳头里也有一颗,她决定待会儿就吃…… “罢了,看在你及时悔改的份上,我就不予追究。” 苏贤大度的摆了摆手。 “多谢公子。”小仙紫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 不一时,早点吃完。 苏贤一边奢侈的用丝绢擦嘴,一边起身,提了个建议道:“今天的早点寡淡了一些,还是需要沾点油水才好。” 小仙紫嘴角扯了一下,心说你白吃白喝还敢提建议? 真是脸大。 但她表面上却是笑吟吟的,看着剑儿和碧儿吩咐道: “听见公子的话了吗?” “听见了。” 小仙紫点点头,含笑的看着苏贤说道: “公子,看在奴家如此有心的份上,公子可将‘甘蔗变糖果’的法子相告?” “……” 这两天以来,小仙紫已经多次试探与利诱,想从苏贤这儿获得制造糖果的法子。 南陈,位处华夏大地的东南方位,从江南的金陵一直延伸到岭南的伶仃洋,与盛产甘蔗的岭西部蛮荒之地接壤。 她想要甘蔗,只需一声令下即可。 若是有了制造糖果的法子,那她以后就能每天都吃到糖果,还能借此大赚一笔…… 她的想法是好的。 但苏贤也不是傻子。 “这是祖传的不传之秘,传男不传女。”苏贤随口搪塞,已经走远。 “……” 下到一楼。 杨芷兰送苏贤出门后,关了大门,快速回到苏贤的卧房,然后小心翼翼将掌心的糖果取出。 剥开油纸,再小心翼翼将之送入口中。 甜蜜的感觉在口腔中肆意蔓延,她体验到了一种浓浓的幸福感…… 糖,身体不可或缺的营养物质之一。 摄入糖分,可以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多巴胺让人产生愉悦感。 对现代人来说,糖分供大于求,造成“糖上瘾”反而需要戒糖。 但对物资匮乏的古人来说,糖分明显供不应求,糖的每一种来源都显得弥足珍贵。 杨芷兰,身为内卫第一杀手,从这方面来看她是成功的,达到了一个常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但在其他方面,她的体验真的很少。 尤其是幸福、甜蜜的体验,对她来说真的太难得了。 前半生,她尝尽了人间之苦,从小失独,进入内卫后又遭受到了严苛的训练,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受到了不可逆转的创伤…… 人间的美好事物,她不是没有遇见过。 但她不想去抓住,觉得自己不行…… 后来遇到苏贤之后,情况有所改观,但效果也不是太明显,她依旧沉默寡言,很少有能勾动她情绪的事物。 直到糖果的出现。 摄入糖分刺激大脑产生多巴胺,这是化学反应,人为不可控制,所以这份甜蜜和快乐是“硬塞”给她的。 她也的确感觉到了那种前半生极少体验到过的快乐感觉…… …… …… 话说苏贤出了瀛州州城,赶至城北的行军大营之际,刚好赶上兰陵公主敲鼓聚将升帐议事。 议事的主题,还是那一万辽军藏身之地的问题。 整整三天过去了。 任旧是一无所获。 无论是派往各州县衙门的人,还是在山野间地毯式搜寻的人,全都没有查探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就好像根本没有一万辽人藏身于大梁国土似的。 “诶!” 兰陵公主的面色憔悴了一些,不禁扶额叹气。 下面的属官们和将军们噤若寒蝉,生怕公主动怒。 然而此次兰陵公主并未动怒,只摆了摆手说道: “本宫乏了!” “下官(末将)等告退。” “……” 苏贤随大流走出中军大帐,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憋着一口气。 他提出的“关禁闭之法”,在这次的议事之中,依旧是没有人提,似乎大家都已将此事遗忘。 苏贤也没有主动提,他在等,如今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想必也快出结果了吧? 他想去南宫葵那儿瞧瞧情况。 但南宫葵这个人……上次苏贤给他讲解如何执行“关禁闭之法”的时候,苏贤就不太喜欢此人。 “罢了,是好是坏,迟早都会有个结果,我还是先低调蛰伏吧。” “……” 摇着头的苏贤,直接离营回城。 另外一边。 议事结束后,谘议和二人结伴而行,走向他们的寝帐。 “三天过去了,还没有动静,看来下官这次赢定了!”官握着拳头,面有喜色。 “嗯?” 谘议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后,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恍然道: “你不说本官都差点忘了此事!” “前两日,那苏贤连立两大功劳,得公主殿下赏识,先赏他进士及第,后又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 “此人风光一时无两,就连本官都认为,他即将一飞冲天,就连本官都需要仰望他的存在。” “但谁曾想到,大好的局面,他非要自己作死,和你赌官……呵呵,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等着吧,再需数日,我们就能将他赶出公主府!” “……” 很快,两人来到公主府属官的居住区域。 两人告辞。 官回到自己的帐篷。 他心情美滋滋,哼唱着小曲儿自己动手泡茶。 等茶泡好,帐外忽然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说是有事求见。 他听这声音有些耳熟,愣了一下,恍然明白,来人是刑狱司的一个胥吏,专门负责给地牢中的辽国密使送饭的。 若说,谁能知道辽国密使的真实情况,除了南宫葵之外,就只有这位胥吏了。 三天前,官去找过南宫葵,但一言难尽…… 后来他灵机一动,使用重金开道,成功与这位胥吏搭上了线。 两人约定,若辽国密使有异状,胥吏需立即找他通报情况。 若辽国密使一切正常,则三日后来见他。 今日正好就是三日。 嘿,果然不出我所料,苏贤的法子果然没用……官更加开心了,起身将胥吏请进帐中。 两人见礼,各自落座。 官心情好,亲自给胥吏倒了一杯茶,笑道: “先不要急,尝一尝本官亲自冲泡的茶水。” “也好……” 那胥吏喝了一口茶,然后说道: “出了点状况。” “唔……咳咳咳……” 官也正喝茶,闻言差点一口喷出,生生咽下后,咳嗽得他面红耳赤。 一会儿后,他恢复过来,严肃的盯着胥吏问道: “什么状况?我们不是说好一有情况就立即通知我的吗?” “不错,我们是有相关的约定……但这个状况,是我今早才发现的。” “罢了,你快说吧,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今天早上我下入地牢送饭,发现前几日都安安静静的辽国密使,这次竟……” “竟什么?” “竟有些反常!” “怎么个反常法?不严重对不对?” “他在里面哼曲儿。” “哼曲儿?”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哼曲儿算是什么异常?他刚才也哼曲儿了呢,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又不像是在哼曲儿。” “什么意思?”官的心又提了起来,凝着眉头补充道:“你说清楚一点。” “他是以吼的方式哼曲儿,那个声音听起来十分吓人!” “……” 官起身在帐篷中走来走去,眉头紧锁,自语道:“以吼的方式哼曲儿,不是常人能做的事,莫非他果真……” 又走了几步,官驻足,看着胥吏吩咐道: “你且回去继续观察,待今晚入夜之后,你再来找我,我要知道辽国密使的变化。” “好……” 胥吏快步离去。 官面色凝重,无心喝茶,暗道:“辽国密使果然出现了异常……不过还好,幸好我提前做了布置,此事尚有转机。” 一念至此,他悬着的心又慢慢放了下来。 他认为此事天衣无缝,无论辽国密使如何,他都会赢! 然而,他和那位胥吏都不知道的是,方才他们在帐篷中密会的那一幕,已被一个人偷偷瞧了去。 那人身手不凡,趴在帐篷顶上一动不动,里面两人愣是没有丝毫察觉。 借着官送胥吏离开之机,那人轻飘飘落地。 若有人等在此处,看见此人后会恭敬的作揖道:“三捕头!”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69 深夜求见公主 不知不觉,白天过去了。 入夜,半轮残月高悬。 整座行军大营安静下来,操练了一整日的将士们,已躺在各自的帐篷中鼾声起伏,只有巡逻的将士一队队走过。 官略有焦急,在自己帐篷中苦等。 白天的那件事,他谁也没告诉,甚至是谘议参军事。 若情况糟糕他将略施手段加以解决,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怎么还不来?” 转眼,夜深了,大营中愈加安静,附近的帐篷早已熄灯,没有亮光传出。 官无法,只得熄了油灯,以免招惹巡逻将士的注意。 又等了许久。 终于,帐篷外传来突兀的响动,很是细微,官当即精神一震,起身开门将刑狱司的胥吏让了进来。 “怎么这么晚?” “出了点意外,没有脱开身,我们刑狱司的……” “别废话,赶紧告诉我,那辽国密使究竟如何了?” “……” 低声交谈之际,两人已经进屋,在主客位上各自落座。 “我认为,那辽国密使只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招供了!”胥吏坐下后,直接丢出一颗重磅炸弹。 官深吸一口气,心潮起伏,帐篷中没有点灯导致光线黯淡,但他那双瞪大的眼中却放出两束亮光。 胥吏没有停顿,接着说: “中午我下地牢送饭,那辽国密使已不再哼曲儿,而是大吼大叫,状若野兽,我送进去的饭菜也被他掀翻在地。” “晚上我再去送饭时,他……他竟然……” “竟然什么?说啊!”官催促。 “……” 胥吏吞了口口水,面有一丝惊恐,缓缓道:“他竟然蹲在地上,两手抱着自己的一条腿,用牙齿……啃咬……” “啃咬自己的腿?”官一怔,瞪大的两眼又大了一分,他无法想象那种情况。 “不错!” 胥吏面色上的惊恐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了,缓缓道: “我在刑狱司已有十余年,见过诸多酷刑,但还从没有哪一种酷刑竟如此厉害,能让人自残!” “此事的确透着古怪。” “……” 官狠狠皱眉,起身在帐篷中走来走去,陷入沉思。 那胥吏不再说话,只拿眼睛看着他。 安静的夜晚,黑乎乎的帐篷,一个人走来走去,另一个人两眼幽幽进行旁观,这一幕着实有些诡异。 忽然,官驻足,回头看着胥吏问道: “你确定辽国密使要不了多久就要招供了?” “我确定!” 胥吏也起身,黑暗中一双眼睛中闪烁着两点幽芒,道:“不仅如此,就连三捕头都认为他很快就会招供!” “三捕头也这样认为,那么此事当无异议。”官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又开始在屋内走来走去,凝眉沉思。 一会儿后。 他驻足,神色无比凝重的看着胥吏说道: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 大约一刻钟过后,胥吏脚步匆匆钻出帐篷。 他左右张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忙一溜烟跑远,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其实应该“上下”看一眼的。 因为帐篷的顶上趴着一个人。 那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与此同时。 公主寝帐。 夜已经深了,但寝帐中依旧灯火通明,兰陵公主在处理各种杂务,直忙到此时也没有忙完。 寝帐中的书房,虽是临时搭建,但内部装饰、摆件、字画、书卷等等,无不齐备,一眼看去根本不想是临时搭建的帐篷。 屋内足足摆了四个灯架,分布于书房的四个角落,每个灯架上有四个烛台,每个烛台上都插着一根“白蜡”。 时下照明的灯具以油灯为首,因为使用的人多。 不过蜡烛这种东西已经存在了。 白蜡,又名虫蜡,是一种天然蜡烛,极为难得与昂贵,非大富大贵之家不可用。 兰陵公主自然不是一般人。 她首先是公主,是当今女皇陛下最喜爱的小女儿,同时她还身居高位,权倾朝野。 白蜡虽然难得,但兰陵公主有足够的资格使用。 而且还十分奢靡。 一间屋子中,就点了十六根白蜡…… 屋内雪亮一片。 书案之后,兰陵公主以手支头,正翻阅着一份文书,她的眉头时蹙时舒,不时提笔在文书上添加几笔。 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亲王帐内府”典军的秋兰,正手持一柄精致小巧的黄金剪刀,俯身在四组灯架前“剪烛”。 古时候的蜡烛都需要剪烛,因为灯芯不会自己掉,不剪掉的话会影响蜡烛的亮度。 唐代李商隐有一首《夜雨寄北》,就描述了剪烛的动作。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安静的书房中,兰陵公主和秋兰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只有展开书卷的细微声音以及远处巡逻将士们走过的脚步声。 忽然,兰陵公主的另一位贴身侍女、贴身保镖,同时也是“亲王亲事府”的典军冬雪,端着一个托盘快步走进书房。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夜宵准备好了。” 那托盘上稳稳的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碗,外加一柄同样也是玉石打造的勺子,里面是银耳莲子羹。 话音一落,冬雪已将晶莹剔透的玉碗恭敬的放在了兰陵公主面前。 公主放下书卷,揉了揉眉心。 她没有立即就吃,而是问道: “什么时辰了?” “回禀公主,已经亥时了。”秋兰剪完了所有蜡烛的灯芯,放好精致的金剪刀后,恭敬的侍立在公主身侧。 “已经亥时了啊。”兰陵公主幽幽叹道。 “时辰已经不早了,公主殿下喝了银耳莲子羹也该就寝了吧?”秋兰主动走到公主椅后,两手轻轻拿捏着公主香肩。 “不一定就能睡着,还不如多看几封文书呢。” “……”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摆了摆手,身后的秋兰停止捏肩。 公主素手一杨,轻轻将晶莹剔透的玉碗端在手里,另一手则捏着玉石雕刻而成的勺柄,轻轻搅动着碗内的羹汤。 纤细的小指还翘了一个好看的兰花指。 公主的指甲上点了鲜红欲滴的蔻丹,格外瑰丽,手指轻轻晃动间,指甲表面反射出丝丝烛光,看起来美轮美奂,惹人遐思。 她并没有着急喝,而是缓缓问道: “可有最新的消息?” 兰陵公主询问的是一万辽军藏身地的消息。 她目前对此事最为上心,因而想起来便问一嘴,以便掌控最新进度。 身为公主的贴身侍女,秋兰自然能够听明白。 她面色略有凝重,躬身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还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 “诶!” 兰陵公主轻轻叹气,一幅“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心情不美丽的公主,低头瞥着手中的玉碗,以及碗中的银耳莲子羹,心念一动间,她已舀起满满的一勺。 银耳莲子羹是甜的。 主要材料有银耳、莲子和石蜜。 石蜜就是最早的蔗糖,也可以用麦芽糖和蜂蜜代替。 但兰陵公主口味刁钻,嫌弃麦芽糖和蜂蜜放入银耳莲子羹中后,味道古怪,为此还明言吩咐过,不准在汤羹中放入麦芽糖和蜂蜜。 她喜欢这道羹汤,其实是因为她嗜甜,每当心情不佳之际,来上一碗,心情便会舒缓许多。 此番远赴幽州坐镇,她带走了许多人和物,其中便有她喜欢的石蜜。 为什么要从神都带来? 因为石蜜这种东西极为金贵,一般人享受不起。 而且大梁地处北方,没法大批量种植甘蔗,所以石蜜便显得尤为贵重…… 兰陵公主虽然舀了一大勺银耳莲子羹,但只吃了三分之一勺不到,她吃的少,吃相也极为优雅悦目。 秋兰和冬雪侍立两侧,仔细观察着公主的表情神色。 以往,公主喝了此羹汤,倾国倾城的花颜上便会浮现出醉人的笑容。 然而,这次出现了意外。 兰陵公主喝了银耳莲子羹后,竟没有浮现醉人的笑容,反而秀眉轻轻一蹙,轻轻闭合的丰润唇瓣轻轻蠕动,似乎是想吐出来! “公主殿下?”秋兰俯下半个身子小声询问。 “公主赎罪……”冬雪却直接跪在了地上,一幅等待受罚的模样。 “……” 秋兰一愣,不知冬雪这是为何? 兰陵公主小嘴蠕动一阵,终究喉咙轻轻一动,吞入腹中。 她轻轻蹙着秀眉,兴趣缺缺的将玉碗放在桌上,再也没有看一眼,而后看着冬雪问:“为什么不甜?” “公主容禀,我们从神都一路带来的石蜜,已经消耗殆尽,派回去取的人还未曾回来……饴糖和蜂蜜倒是有,但公主曾吩咐过……” “……” 兰陵公主闻言愣了一会儿,摆了摆手道:“罢了,起来吧,你都跟了本宫这么多年,本宫难道还会责罚你不成?” “多谢公主。”冬雪起身。 “泡杯茶来。”公主又吩咐。 冬雪立即走出书房,很快便捧着一被热茶入内。 兰陵公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看了眼两个侍女问道: “此事的确十分棘手,大大出乎了本宫的预估。” “你们两个跟了本宫多年,诗书谋略更是学了不少,对此你们有何看法?” “……” 看来公主真的急病乱投医了,竟向我们询计问策……秋兰和冬雪心中闪过这个念头,感觉有些为难。 沉默一会儿,苦思冥想的秋兰忽然神色一动,小声说道: “公主还记得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么?” 秋兰这是属于没话找话,借以引开公主的注意力。 兰陵公主闻言,眉头轻轻一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缓缓道:“你不提本宫都差点忘了此事。” “奴婢记得,苏祭酒曾经说过,此法需得三五日方能才见成效,如今已过去了整整三日,不知有没有奏效……” 秋典军斟酌着说道。 公主还未说话,冬雪先一步语气肯定的说: “很难,几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当初公主殿下同意此法,不过是看在苏祭酒的份上罢了。” 兰陵公主眉头依旧紧锁,闻言缓缓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冬雪的话。 她的确不看好苏贤的“关禁闭之法”。 因为这与常理相背…… 兰陵公主摇了摇头,随即起身,伸展着懒腰说道:“时辰不早了,本宫也有些乏了……” 一语未了。 一阵细微的喧嚣声忽然传进书房。 兰陵公主的眉头再次一紧,她不喜欢深更半夜之时有人来打搅她的安宁,尤其是现在,她都准备就寝了。 “奴婢出去看看情况,是哪个不长眼的?” 冬雪快步出门而去。 一会儿后。 冬雪返回,面色带喜,激动的喊道: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喊什么喊,还这么大声,你学的规矩都去哪里了?”秋兰斥道。 “公主赎罪,奴婢太激动了,以至于忘了形状,请公主赎罪。”冬雪拜道。 兰陵公主面露一丝好奇,问道: “你为何如此激动?外面喧嚣之人是谁?” “回禀公主,外面来人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南宫葵?”公主还是有些懵。 “南宫葵说,他有一件好事要当面禀报公主,事关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奴婢猜测,南宫葵已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了结果。” “……”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闻言大吃一惊,随即一扫疲态,自语道: “是了,南宫葵负责拷问辽国密使,他一定是从辽国密使的身上拷问出了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快去将人请来。” “是……” “……” 不一时,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且阴柔的南宫葵快步进入书房,对稳坐书案之后的兰陵公主拜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勿需多礼。” “谢殿下。” “本宫听说,你从辽国密使口中拷问出了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 南宫葵听了这话后眉头微微一动,心说谁在捧杀我? 他还没搭话,兰陵公主上身微微前倾,笑容满面的看着南宫葵笑道: “刑狱司三捕头,果然名不虚传!你快告诉本宫,是不是又鼓捣出了新的刑具?你是如何让嘴硬的辽国密使开口的?” 南宫葵面不改色,淡定作揖禀道:“公主殿下误会了,卑职并未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地!” “你说什么?1” 兰陵公主的笑容顿时僵住,面色大变,一双含威的凤目直接立了起来。 南宫葵,竟敢戏耍本宫……这是她心中冒出的念头。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0 兰陵公主:本宫轻视了苏祭酒 “卑职并未拷问出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 南宫葵不卑不亢,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脸色也一如既往的阴沉。 这主要得益于刑狱司的地位,南宫葵身为刑狱司三捕头,就连权倾朝野的兰陵公主都不憷…… 毕竟,兰陵公主就算再如何权倾朝野,她的地位也不可能大得过当今女皇陛下。 而刑狱司,便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也像是女皇的私有物,不容他人染指! 呼! 兰陵公主凤目微合,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愤怒和“被戏耍”的情绪也被克制。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之际,已经面色如常,看不出任何喜怒,语气平淡的问道: “那你深夜求见本宫到底所为何事?” “启禀公主,卑职虽未撬开辽国密使之口,让他交代一万辽军的藏身地。但……卑职有了其他的收获!” “哦?” 兰陵公主神色一动,语气依旧保持着平淡问道: “什么收获?” “启禀公主,据卑职预估,那辽国密使再需一两日的时间,便会主动招供!”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顿时一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南宫葵那张阴沉的脸问道: “何以如此肯定?” 南宫葵还未搭话,她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哈哈笑了一阵,看着南宫葵说道: “对你的能力本宫还是信任的,哈哈哈哈,不管你用了什么办法,只要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让他交代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本宫便亲自启奏陛下,为你请功!” “你想要什么?” “……” 南宫葵嘴角抽动了一下。 他心知兰陵公主误会了。 但他并不是一个贪功的人,这事儿也没法贪功,于是他神色如旧的说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卑职断定辽国密使一两日内就会招供,并非是因为卑职之故,而是因为苏祭酒!” “……” “苏……祭酒?苏贤!” 兰陵公主一愣,樱桃小嘴微张,似乎还未反应过来。 遥想三日之前,苏贤提出此法的时候,兰陵公主本人也是不看好。 把人关小黑屋,不施加酷刑,甚至还供给食物……这种方法怎么可能让犯人招供呢?实在有违常理。 她之所以同意苏贤“折腾”,主要还是看在苏贤所立下的那两大功劳的份上。 但随后,兰陵公主便忘了此事,即便有人提及,她也只是摇头而已。 可是最后的结果,却啪啪啪的扇了她好几个耳光。 苏贤的法子竟然起作用了! 南宫葵都主动为苏贤背书,由不得她不相信。 通过此事,也让兰陵公主对苏贤有了新的认知,不由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一旁,秋兰和冬雪对望一眼,面色也是各异。 “不错!正是因为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才让辽国密使发生了改变,卑职正是介于此才做出刚才的断定!” 南宫葵的神色依旧如常,面色阴沉没有一丝表情。 若是其他人,只怕将难以接受苏贤的法子起作用的事实。 因为苏贤此法,可谓直接动摇了南宫葵的根基…… 但南宫葵不是一般人,他只热衷于研究如何撬开人犯的嘴,而不是各种酷刑,酷刑只是一种手段罢了。 世人对南宫葵的误会很深…… “你详细道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祭酒……苏贤的法子怎么会起作用呢?本宫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是……” “……” 随着南宫葵的讲解,兰陵公主和两位侍女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对于其中的缘由,她们不明白,南宫葵同样也不明白。 听罢讲解后,兰陵公主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一大半,笑道: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撬开辽国密使的嘴,本宫的幽州之行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恭喜公主殿下!”秋兰和冬雪道喜。 “嗯。”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此刻的心情非常美丽,这是这数日以来的第一次。 她在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喝一口银耳莲子羹,但目光落在那只玉碗上面,她秀眉微微一蹙,随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时,始终面无表情的南宫葵作揖道: “启禀公主,卑职还有一事相禀。” “说吧。” “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差点毁于一人之手。” “你说什么?” 兰陵公主面露后怕之色,然后面色一寒,追问道:“是谁?竟差点坏本宫的大事!” “回禀公主,那人便是公主府上的属官,官!” “是他……” 兰陵公主思忖一番,面色已极为难看,冷声问道:“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公主还记得苏祭酒与官之间打的那一个赌吗?”南宫葵问。 “自然记得。”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官买通了刑狱司的一个胥吏,探知到了辽国密使的情况……” “他自知打赌必败,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谋。” “……” “什么恶毒计谋?” “他唆使为辽国密使送饭的胥吏,在饭菜中投毒,伪装成辽国密使不堪忍受从而自残而亡的假象。” 南宫葵的声音依旧冷静,俊美而阴柔的面容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但兰陵公主听了此话,却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并骂道: “贼子安敢!” 若辽国密使果真被他们害死,就相当于断绝了一万辽军藏身地的唯一线索。 那么,返回神都之期,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兰陵公主不能通过幽州一行来证明自己了……反而还会落下一个笑话。 那种结果,是她难以忍受的。 而她府中的属官,官,就差点将她推入那种尴尬的境地! 被自己人坑害,就算兰陵公主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此刻也爆发了…… 公主盛怒之下,秋兰和冬雪噤若寒蝉,就连动一下手指头都不敢。 但南宫葵可不管这些,他继续禀道: “这还不止,他们还计划,将辽国密使死在地牢中的罪过,推到苏祭酒的头上,最好是在公主的盛怒之下,将之推出去砍头!” “……”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含威的凤目猛地一瞪,瞳孔都缩了起来,倾国倾城的俏脸此刻变得非常难看。 “好啊!很好!” 兰陵公主已是怒极,“密谋毒害辽国密使还不算,他还打算嫁祸给苏贤?还想利用本宫将苏贤除掉?” “呵呵,很好!” “……” 此刻,在兰陵公主心中,对官愤怒已极,同时,对苏贤则生出一种同仇敌忾之感。 “来人!” “在。” 秋兰和冬雪回应。 她俩不仅是兰陵公主的侍女、保镖,同时还是“亲王帐内府”和“亲王亲事府”的典军。 两千余人的亲卫将士,就归属她俩统领。 “速将官捉拿,不用回禀,就地斩首。”兰陵公主冷声喝令。 “属下遵命。” “……” 两位女典军当即转身出门,气质与方才一动也不敢动的时候迥异。 然而,两女还未走出房门,南宫葵忽然平淡的喊道: “且慢!” 谁啊,竟敢阻拦公主的军令……秋兰傻了。 作死吗……冬雪懵了。 但很快,两人就反应过来,原来是南宫葵……那就没事了。 两女停步,回头看着兰陵公主。 公主则看着南宫葵,微微蹙眉道: “三捕头还有话要说?” “公主殿下,卑职以为,官密谋辽国密使一案,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里面应该还有主谋。” 南宫葵终究是刑狱司的捕头,看问题的方式就是不一样。 兰陵公主立即反应过来,道:“倒是本宫欠考虑了,三捕头说的很对,三捕头可曾查到谁是幕后主使?”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脑中不由浮现出谘议参军事的脸。 南宫葵说道:“还未查到。不过眼下之机,并非处理此案,而是我们应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三捕头有何良策?” “卑职已经想到了一个法子!” “……” 大约一刻钟后。 南宫葵离开公主寝帐。 他回到大营的西侧,凭着记忆,走向一片帐篷区域,那里是刑狱司胥吏们下榻的地方。 他直接闯进一座帐篷,这里面是通铺,好几个胥吏睡在一起。 南宫葵没有刻意放轻手脚,用手将一个胥吏推醒,其他人并未受到影响。 这位胥吏,正是负责下地牢给辽国密使送饭的那位。 “三……三捕头……”胥吏醒来,惊恐满面。 “你随本座来。” 南宫葵冷漠的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帐篷。 …… …… 行军大营中发生的这一切,苏贤都不知情。 时间拉回今天上午。 苏贤离营,回到乐寿县县城……现在应该叫做瀛州州城了。 刚一入城,迎面就遇见唐淑静。 她带着林捕头等数十位小捕快,在大街上溜达,趾高气扬。 “唐姑娘!” 苏贤大声喊道。 但唐淑静貌似没听见,或许听见了,但姓唐的女子那么多,并不一定就是喊她,所以未曾回应。 任旧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在前面。 “唐二小姐!” “贤妹!” 苏贤又大喊了两声。 这次唐淑静听清楚了。 她当即驻足,身体转过来时,一张干净白皙尖俏的瓜子脸上,已是一片不满。 她不喜欢苏贤称之为“贤妹”。 苏贤猜测,可能是因为“贤”、“咸”同音的缘故吧…… “苏……世兄……你……你……” 唐淑静一片不满的瓜子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艳羡,一双明眸中似乎都在冒小星星。 苏贤心头敞亮。 唐淑静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他自身帅气的缘故。 而是因为他身上的这套圆领官袍! 苏贤笑着上前。 同时将手伸入衣兜,摸出一颗包裹着油纸的糖果,拿在手中轻轻抛着。 “你的官服下发了?” 唐淑静问,瓜子脸上的艳羡之色未消。 “发了,还挺合身的。” “切!” 唐淑静傲娇的别过了头去,但下一刻又转回来,上上下下打量着苏显的七品官袍,眼中放光。 唐淑静的第一大愿望,就是成为天下第一的女神捕。 第二大愿望,便是做大官! 当今女皇当国,女子为官者不在少数,唐淑静自认为并不比那些妖艳贱货差,所以她也想弄个大官来当当。 当然,最好是既能做天下第一女神捕,又能当大官,那就完美了。 实际上,有一个地方符合她的要求—— 刑狱司。 苏贤嘴角含笑,将那颗糖果递过去,摊在掌心,笑道: “请你吃个好东西。” “这是什么?”唐淑静好奇之下,雪白的酥手将之拿在手里。 “唐姑娘,你说我帅不帅?”苏贤立即问道,面有期待之色。 “啥?” “你说我帅不帅?”苏贤不厌其烦。 “……” 这时,周围的捕快们,还有路过的行人们,都听见了苏贤的那句话。 竟然问他人自己帅不帅? 这人……怎么如此自恋? 众人愕然。 唐淑静愣了一下后,瞬间洞悉了苏贤的意图,但她偏偏就不如苏贤的愿,于是笑道: “你身上这身官袍挺好看的!” 言下之意,衣服好看,但人不咋样。 苏贤面上的期待之色消失,一手伸出,冷硬说道: “还给我!” “谁稀罕呢!” 唐淑静冷哼一声,随手将那枚糖果丢还过来。 苏贤伸手去接,但却没有接住,最后是从地上捡起来的。 “哈哈哈哈……” 唐淑静已经哈哈笑着,带着捕快们扬长而去。 苏贤起身,将糖果放回衣兜,看着唐淑静远去的背影,狠狠道: “小娘皮,你会后悔的!” “……” 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苏贤举步往角楼街的方向走去……坐马车? 怎么可能坐马车呢? 若是坐马车的话,别人岂不就看不见他这一身皮了么? 然而,苏贤刚一抬步,心中忽然一动,步子又收了回来,转了个方向,往州衙的方向走去。 …… 好不容易来到衙门,苏贤在后宅的后厅落座后,猛灌了足足三盏茶,这才解渴。 这时,唐矩也穿着一身官袍走进后厅。 苏贤起身,缓缓挺起胸膛。 “苏贤侄你这……怎么累成这样?满头大汗的?”唐矩奇怪的问道。 这是重点?看来世叔老了,眼神不好啊……苏贤讪笑后,摆手道: “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世叔,午时饭点刚到,小侄恰好路过衙门口,就来看望一下世叔……” 唐矩愣了一下,笑道: “贤侄来得正好,今天你伯母买了一条一尺来长的大鱼,着实罕见,贤侄不妨留下来一起尝一尝?”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1 唐淑静:我羽化飞仙了 在唐家蹭了一顿午饭后,苏贤便告辞离开。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唐淑静竟然没有回家吃饭…… 而且这次上门做客,大家闺秀唐淑婉也没有出来敬酒。 总之苏贤兴致缺缺的告辞离开了。 临行前,他留下四颗糖果,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一人一颗。 …… 半个时辰后。 唐淑静晃晃悠悠回到衙门。 她的心情很是不错,一个胥吏看见她后,忙迎了上来说道:“二小姐,使君请你回衙门后立即去见他。” “哦……” 唐淑静的兴致一下子低落下来。 使君,是对刺史的尊称。 现在唐矩已经升任瀛州刺史,他人便不再称之为“明府”,而是使君,或者唐使君。 唐淑静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走向刺史值房。 因她在衙门中地位特殊,可以随意出入衙门每个地方,所以她走向唐矩值房的过程中,竟是无人阻拦。 加之她刻意放轻了脚步,未曾发出脚步声,直到她来到唐矩值房门外,也没有惊动里面的唐矩。 咦?爹爹值房的门怎么开着?爹爹在里面干什么……唐淑静立即躲在门后,探出半颗头望向里面窥视。 只见唐矩手里拿着一颗颗状物,裹着厚厚的油纸,正坐在书案后细细打量。 这不是苏贤的东西么?爹爹手里怎么也有一个……唐淑静心中微感奇怪。 哗啦! 值房内传出拉开抽屉的声音,唐淑静抬眸看去,原来是唐矩拉开了书案一侧的抽屉,顺手将那颗裹了油纸的颗状物放进其中。 哗啦! 唐矩又将抽屉推进去,然后侧眸看着大开的房门,语气威严的问道: “门外何人?为何鬼鬼祟祟?” “爹……爹爹,是女儿。” “……” 唐淑静陪着笑现身,踱着步子走进值房,恭敬行礼。 唐矩一看,躲在门外偷窥之人竟然是自己的女儿? 他心里顿时便动了火气。 对于唐淑静,他虽然已经放弃治疗了,不让她做大家闺秀也可以……但,唐淑静竟然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礼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干出偷窥之事。 这还是出身于世家大族的小姐? 唐矩感觉脸上火辣辣一片,失败啊失败,真的太失败了! 呼! 唐矩缓缓吐出一口怒气,因他又见唐淑静摆出了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知多说无益。 他吩咐胥吏,看到唐淑静就让她来见,其实是想说今天中午她没有回家吃饭的问题。 但是现在,唐矩没有说教的心思…… 最后他不耐烦的挥手赶人,道: “去去去,你娘亲说有事找你,去见你娘吧。” “哦!” 唐淑静心里大喜,转身一溜烟就跑出了值房,眨眼间背影都看不见了。 她离开值房后,果然去了后宅,去见了娘亲陈夫人。 意外的是,她发现陈夫人嘴角挂着笑容,嘴里似乎含着一个东西,不停咀嚼吮吸,一旁的桌上还有一张小小的油纸。 “娘亲有什么开心的事?” 唐淑静对陈夫人更为亲近,不由展露小女儿姿态,蹲下身子,扑在端坐在椅子上的陈夫人腿上,仰面看着她。 “静儿回来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就是你世兄……嗯?对了静儿,你今天中午怎么又没有回家吃饭?” “娘……”唐淑静撒娇。 “好好好……”陈夫人登时不问了,说道: “今天你那世兄来了,临走前送了四颗糖果……” 唐淑静一听这话,不由侧眸瞥了眼桌上的小小油纸。 然后又想起方才在唐矩值房中,看见的裹着油纸的颗状物。 接着是苏贤给她的那颗…… 再结合陈夫人这句话,唐淑静心头顿时豁然开朗,问道: “就是那种包裹在油纸里面的东西?小小的一颗?” “不错。” 陈夫人含笑点头,口中明显含着一颗小东西,笑道:“据苏贤侄说,此物名为糖果,极为珍贵。” “为娘刚才剥开吃了,发现的确十分甜蜜,这种滋味……为娘活了大半辈子,竟是第一次尝到!” “比起石蜜、饴糖、蜂蜜来说,这种糖果是最甜的,甜出数十倍,甚至于百倍……” “……” 有那么夸张么……唐淑静发了会儿怔,仔细瞧了瞧娘亲的神色,不像是在说谎。 而且,别看唐矩是穷鬼一个,但实际上他们家很有钱,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不知吃了多少。 但陈夫人却如此夸赞那个名为糖果的东西…… 莫非,那东西果真如此甜蜜……唐淑静想起上午的时候,在城门口遇见苏贤的那一幕,她曾轻蔑的将一颗糖果丢还给苏贤。 这让她稍稍有些后悔…… 但转念又一想,唐淑静在心中否定道:“不对,不对,这一定是苏贤的诡计,他想办法买通了娘亲,然后再针对我!” “……” “对了静儿啊,你的那一颗糖果在你姐姐那儿,你快去婉儿那边吧,以免婉儿没忍住将你的那一颗也给吃了。” 陈夫人忽然说道。 姐姐向来聪慧,岂会中了苏贤的诡计?唐淑静心中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回答道:“好,女儿告退。” 从陈夫人房间出来,唐淑静直接去了姐姐唐淑婉的小院落。 唐淑婉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她的生活是诗意的,她所居住的小院落更是宛若画境,流水潺潺,琴声悠悠。 但唐淑静并不懂得欣赏。 她迈动大长腿快步入内,一边小跑一边大声喊道: “姐姐,姐姐在哪里?” 她这一声大喊,顿时将那副画境一拳击碎,如玻璃碎裂般浮现出蜘蛛纹,然后整个崩碎。 流水潺潺之声依旧,但琴声却已经停了。 一座临水而建的凉亭中,唐淑婉白衣胜雪,她将纤细白皙的小手从古琴上放下,缓缓起身,看着正小跑而来的妹妹喊道: “我在这里……慢一些!” 一会儿后,唐淑静跑进凉亭,与唐淑婉相对而立。 唐淑婉笑问道: “静儿今天又去了哪里?听娘亲说你中午都没有回家?” “我带着林捕头他们下馆子去了……”唐淑静随口解释一句,然后看着唐淑婉的眼睛,认真的问: “今天世兄来过了?” “……” 唐淑婉嘴角的笑容猛地凝固,像是被人窥中了心事般,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假装欣赏凉亭边水池中的荷花。 她白衣胜雪,发丝如瀑,微风拂来,衣裙上的绸带和发丝一起飞舞,看起来像是画中走出的女子…… “今天世兄来过了吗?” 唐淑婉反问,一幅我不知道,我没听说的样子。 唐淑静心里想着其他的事,根本没觉察到自己姐姐的细微心理变化,只说道:“来过了的,他还送了四颗糖果来着。” 糖果…… 唐淑婉傲立的娇躯,微不可查的一颤,随即恢复如常,缓缓说道: “我想起来了,娘亲的确提过这一茬……对了,世兄留给你的那颗糖果还在我这里……” 她说着便挥手,让丫鬟去取。 丫鬟离开凉亭后,唐淑静笑道: “苏贤送的那什么糖果,一定不好吃对不对?” 在她想来,苏贤为了针对她,不惜以不可知的方式收买了陈夫人,说不定还尝试过收买唐淑婉。 但在她的眼中,唐淑婉是聪明的,绝不可能被收买…… 然而,在唐淑静那期待的目光中,姐姐唐淑婉回过身来,面色激动的说: “不,静儿你错了!” “那糖果非常好吃,非常甜蜜,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到如此甜蜜的东西……” “……” 唐淑静那张瓜子脸渐渐凝固,眼中的期待之色也消失不见。 完了,就连姐姐也被那家伙收买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涌起强烈的危机感,有种众叛亲离的感觉。 但她唐淑静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到的,她立即振作起来,激动的说: “不,不,糖果一定非常难吃对不对,姐姐你骗我,苏贤送的东西我不要!” “静儿你不吃?” 唐淑婉立即追问,一双黑白分明的明眸中闪出两点欣喜的光芒。 唐淑静见此,下意识感觉不对劲儿,姐姐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但她还是说:“不错,那什么糖果,我才不吃呢!” “静儿你果真不吃?” “不吃!若姐姐想吃的话,你拿去就是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 “……” 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狐疑之色。 她心里中有种“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姐姐抢走了”的感觉…… 不,不!这一定是幻觉,苏贤的东西不能接受,虽然他的确满特别的,但就是不能接受……心里这么一想,唐淑静不由默默的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这时,丫鬟返回,送来一个精美的小木盒。 唐淑婉接过,放在凉亭中的石桌上,打开,从中取出一颗裹着油纸的颗状物,然后看着唐淑静再次问道: “静儿你果真不吃?” “不吃!” “……” 唐淑婉内心顿时狂喜不禁,她小心而仔细的剥着裹在外面的油纸,神清极为认真。 唐淑静见此,心头不由再度泛起狐疑。 不久后,糖果被剥开。 唐淑婉却没有着急吃,而是将之放在一只小碟子里面,看着妹妹说道: “静儿,这糖果真的十分好吃,要不我们一人一半?” “不……” “静儿,这颗糖果明明是你的,我虽然……十分想吃,但……但这不太好……”唐淑婉终究是疼爱这个妹妹的。 “没事的,我不在意,姐姐你想吃就吃吧。” “不行!”唐淑婉吞了口口水,理智战胜了食欲,“这颗糖果本就是你的,我不能全都吃了……” “……” 经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唐淑静妥协,同意吃四分之一,其余四分之三由唐淑婉吃掉。 分配已定。 唐淑婉迫不及待的、享受的眯着两眼,将四分之三颗糖果慢慢放入樱桃小口之中,然后唇瓣闭合,细细咀嚼吮吸。 看她那享受的表情,似乎这糖果堪比龙肝凤髓似的。 果真这么好吃?娘亲和姐姐的表情不像是装出来的啊,要不我也尝一尝,嗯,就舔一下试试看……心念一动间,唐淑静端起碟子,凑近嘴边,伸出一点丁香粉舌轻轻舔了一下。 嘶…… 纯粹的甜蜜,在舌尖味蕾上炸开。 这是一种唐淑静从未尝过的滋味,真的太甜蜜了! 只舔了一下,她那双明眸就不由眯了起来。 瓜子脸上满是陶醉与满足之色,嘴角戳着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然后不知不觉间,她又舔了一下…… 不行了,这种感觉真的太美好了……唐淑静当即不再多想,樱桃小嘴往下一扣,将四分之一颗糖果直接吃进了口中。 啊! 满嘴的甜蜜,她差点当场羽化飞仙。 …… 糖果,对于现代人来说,十分常见,并不觉得吃糖就能让人开心快乐。 但若观察小小孩童,甚至半大的婴儿,就能发现,他们很喜欢吃糖,那种需求是原始的,是不可自制的,不给吃糖他就哭…… 对于物资匮乏的古人来说,初次吃糖,就如同婴儿幼崽,对糖果的渴望是原始的,且不可自制。 甚至于,历史上的大唐王朝为了吃上更好的糖,还与印度打了一架……为了糖不惜发动战争! …… 不知不觉间,唐淑静感觉口中的甜蜜已经消失不见。 舌头一动,这才发现那四分之一颗糖果已经化完了…… 这时,姐姐唐淑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并问道:“静儿你感觉如何,是不是非常甜蜜的滋味?” “……” 唐淑静猛然回过神来,她心下寻思,千万不能松口,不然她的脸往哪儿搁? 于是唐淑静抿了抿嘴,违心的说: “不好吃,一点都不好吃,姐姐误我!” 话音一落,为了不让唐淑婉瞧出异常,她当即迈动大长腿跑开,很快便离开了唐淑婉的小院落。 好甜!苏贤从哪儿弄来的这种东西?太甜蜜了……唐淑静停步后,砸吧着小嘴仔细回味。 回味着回味着,她心头忽然涌起强烈的渴望—— 还想吃! 这时,她十分后悔,之前在城门口的时候,就不该将那颗糖果还给苏贤,应该据为己有。 还有刚才在唐淑婉的小院中,本该属于她的糖果,结果只吃了四分之一…… 好想吃,怎么办?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她的脑海,她想起了唐矩放进抽屉中的那颗糖果!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2 苏祭酒又立大功! 下午。 唐矩去了趟衙门大堂,亲自审理了一个案件。 回到值房后,刚在座位上坐下,他随手拉开书案侧边的抽屉,发出哗啦一声响。 不对! 不是哗啦一声响,而是哗啦无数声响! 嗯? 唐矩一愣,古怪道:“我好想听见了无数铜钱互相碰撞发出的声音,真是悦耳啊。莫非我想钱都入魔了?” “咚”的一声响,唐矩将抽屉推进去,闭目沉思一会儿,然后猛然再次拉开。 哗啦! 既有抽屉拉开的声音,也有无数铜钱碰撞的声音…… 唐矩立即低头看去。 待看清抽屉中那堆积了半个抽屉起码有一千枚的铜钱,他的眼睛不由瞪大,随后陷入狂喜。 天降馅饼了! 不得了! 唐矩立即俯下身,喜滋滋清理着那一千多枚铜钱,并且已经忘了这抽屉中,应该有一颗糖果的…… …… …… 这时,苏贤已经回到角楼街。 家门前,那十余位亲卫将士依旧。 不过将士们的头顶多了一个棚子,这是两天前苏贤找匠人搭建的,可以为将士们遮阳避雨。 将士们十分感动。 苏贤也挺满意,虽然这些将士守在这里,形同虚设,但他们身上那身皮着实威风,守在门口很有牌面呢。 与王校尉打了声招呼后,苏贤取出钥匙开门而入。 刚关了房门,回身便见杨芷兰已站在了他的身后。 苏贤心里十分满意。 这时,二楼的楼梯口那里,传来一个妖媚的声音喊道: “公子回来啦,上来玩儿啊!” 苏贤抬眸看去,果然是小仙紫姑娘,她鲜艳明媚,手里捏着一方手帕,说话时还将手帕往前一抛…… 嘶…… 苏贤一怔,然后面色微黑。 他蹬蹬瞪快速上楼,面对小仙紫凝眉道:“姑娘怎么到处乱走,还乱喊乱叫的?若是被门口的亲卫将士们听了去……” “诶……公子老是不在家,奴家好生无聊啊!” 苏贤嘴角一扯,“无聊就看书打发时间,别到处乱走乱晃!” 小仙紫瘪了瘪嘴,一脸的委屈,但没有回话。 …… 转眼,到了晚膳时间。 书房。 苏贤和小仙紫相对而坐,桌上酒菜精致,散发着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不一时饭后。 小仙紫估计也是无聊,以手托腮看着苏贤问道: “不知公子的法子进展如何?有没有撬开那辽国密使的嘴?” “再等几天吧,应该就能出结果了。” 苏贤看着她笑道:“反正姑娘也感觉无聊,正好可以梳理一下你的身份问题,别到时候不知从何讲起。” 小仙紫换了一只手托腮,一双明眸扑闪,笑道:“好啊!不过也要等公子赢了之后再说,奴家的秘密,早已为公子准备好了哦!” 她接着又说:“要不奴家给公子讲一讲南陈的事吧,以免公子去了南陈后不适应,水土不服。” “等我有空再听姑娘讲吧,今天就算了。” “……” 苏贤起身后径直离开。 很快,他已经洗完了澡,从一楼上得二楼,路过书房门口,开门回到自己的卧房。 卧房的门关上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 小仙紫百无聊懒,走出书房,来到苏贤的卧房门前,盯着紧闭的房门嘀咕道: “怪哉!他在里面干什么呢?” “放着我这位大美女在前,他都不为所动,不肯留下来和我多说会儿话……” “难道这么早就睡觉了?” “不应该啊,这数日来,他房里的灯都熄得很晚……莫非他在里面看书温习功课……不对不对,他都已经做官了,还温习什么功课?” “……” 无聊透顶的小仙紫,真想推开这道房门,然后探进去一颗头,瞧瞧苏贤到底在做什么。 但约法三章在前,她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杨芷兰真的是太厉害了…… …… 苏贤之所以放着小仙紫这位大美人不陪,其实是因为,他有另外一位大美人,而且还能玩得更加痛快。 陪着小仙紫除了能拿眼睛看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若是以前,苏贤还挺乐意。 但在开了荤之后,他便不再满足于此…… …… …… 翌日。 一大清早。 苏贤尚处睡梦之中。 忽然,咚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伴随着一个丫鬟的声音:“阿郎?阿郎?外面来了人,外面来了人……” “唔……” 苏贤迷糊醒来,侧身揉了揉眼,看见杨芷兰已经从地铺上站起,便迷糊吩咐道: “你出去打发一下……” “是!” 房门打开的声音传来。 然后是关门的声音。 苏贤翻了个身,又迷糊睡去……连日来的大战,他的体力消耗有些严重,最直接的反应就是早上爬不起来。 虽然练武健身的计划,已经开始了,这数日来苏贤都有抽空和杨芷兰学一些基本的动作,但见效没那么快。 不知过去了多久。 苏贤感觉自己的肩膀正被人轻轻摇晃着。 咪开两眼一看,原来是杨芷兰回来了,面无表情。 “公主派来亲卫,但被把守在门口的亲卫拦下……公主有急事召见,命你速去大营议事!” “……” 难得杨芷兰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苏贤翻身爬起,下床站成一个衣架,尚有些迷糊的吩咐道: “更衣。” 公主派人到他家中来召见议事,还是第一次,苏贤下意识的认为大营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该不会是辽国密使招供了吧……他心中这样想着。 快速更衣完成,然后开门而出。 却不想,小仙紫竟等在门外。 她也是刚刚起床,面有倦色,头发也有些松乱,但其肌肤雪白面容精致,看起来竟有种独特的闺房之美。 “发生什么事了?”小仙紫睡眼迷蒙,一手挠着头问。 “公主召见,没说什么事,不过我猜测,可能是辽国密使招供了。”苏贤挤出一个笑容。 小仙紫瞬间清醒,轻轻拧着眉头说: “不可能!” 苏贤笑了笑,并不与之争辩。 他挥了挥手,快步下楼而去。 等一楼传来大门关闭的声音后,小仙紫立即迈动莲步,走到一扇窗户的前面,目送一辆亲卫将士护卫着的马车快速驶离。 待马车消失在街头,看不见了,小仙紫才收回目光。 “小姐,该不会真是辽国密使招供了吧?”剑儿问道。 “应该不可能,那辽国密使嘴硬,且南宫葵都拿他没有办法……”碧儿说道。 小仙紫蹙着秀眉沉思片刻,随后展颜一笑,道: “不管那么多了,回去接着睡……女人不能缺觉,缺觉是会长皱纹的!” “……” 城北,二十里处。 行军大营所在地。 擂鼓聚将的鼓声已经响过,公主府众属官,以及各军的将军等,纷纷往中军大帐赶去。 谘议参军事和官结伴而行。 谘议说道:“公主此次召集我等议事,只怕还是如以往那般无疾而终,只希望公主殿下不要动怒才好。” 官笑道:“此言差矣!” “嗯?怎么说?” “下官猜测,此次公主升帐议事,有些人只怕要倒大霉!”官呵呵笑道。 谘议眉头一紧,顿时怫然不悦,他认为官是在说他,而且还笑呵呵的…… 不过又听官接着说: “苏贤,苏祭酒,他今日只怕是在劫难逃了!” “这又怎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谘议释然之余,心里又狐疑起来。 “下官的确知道一些消息,但此事关系重大,不便透露……不过今日那苏贤一定会倒大霉,说不定啊,公主殿下盛怒之下,还会将之推出去斩首!” “嘶……” 谘议参军事吸了口冷气,问道:“此事当真?” “当真!下官有绝对的把握!” “能否透露一二?” 官略一沉吟,点头道:“那下官就透漏一点:被下入地牢的辽国密使,只怕是已经魂归天外了!” “这,嘶……” 谘议参军事再次深吸一口冷气,面容都快凝固,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也明白了官为什么说这次苏贤要倒大霉…… 当即,两人对了下眼神,不再说话,快步走向中军大帐。 不一时,人基本上到齐了,就差兰陵公主和苏贤两人还没到。 官收回四下探视的目光,心中乐开了花,暗暗想道:“这次苏贤算是完了,待会儿待我落井下石。” “……”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驾到。 君臣见礼,各归其位。 官偷偷抬眸,观察了下兰陵公主的面色,见没有任何异常,他不由心道: “公主之威越发甚烈了,我都看不出公主心中所想。” “辽国密使已死,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线索已断,但公主竟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份城府,我望尘莫及!” “……” 议事开始。 各军将军开始奏报,先处理了些军中事务…… 大约半刻钟过后,帐外传来一个声音:“启禀公主,苏祭酒苏贤到了。” “进来吧。”兰陵公主淡然吩咐。 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官和谘议参军事心怀激荡,笼在长袖里的手都不由紧紧握成拳。 不一时,苏贤入帐,拜见公主后站在了属官序列中最后面的位置。 官看准时机,一步迈出对兰陵公主作揖道: “殿下,公主升帐议事已有多次,但苏祭酒屡次姗姗来迟,由此可见,他眼中就没有公主殿下,当重重惩戒!” “……” 话音一落,全场皆寂。 众人寻思,苏贤居住在城中,每次都来迟其实情有可原。 前几次苏贤也来迟了,但公主并未斥责,但这次……为何官提及这事? 兰陵公主秀眉一拧,凤目含威,瞪着下面的官,眼中冒出阵阵精光。 这人真的是太讨厌了。 密谋毒害辽国密使不说,还要栽赃给苏贤,而且还准备利用她将苏贤推出去斩首…… 现在,此人更是肆无忌惮,竟抓住这种芝麻绿豆般的小事进行发作…… 呼! 兰陵公主强压下心里的怒气,说道: “苏祭酒早已向本宫禀过此事……此事勿需再议。” “是!” 官恭敬作揖,但却没有退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再次作揖道: “启禀公主殿下,数日前,苏祭酒当着公主和我等的面,亲口说那‘关禁闭之法’只需三五日便能令辽国密使招供。” “时至今日,三五日之期已到,下官想问一问苏祭酒。”官扭头看着苏贤,皮笑肉不笑的问道: “那‘关禁闭之法’,可曾令辽国密使招供?” “……” 难怪这数日都无人提及“关禁闭之法”,就连和谘议都不提,原来是在憋大招呢……苏贤心头浮现此念。 王司马暗暗皱眉,他比较看好苏贤,但此话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那毕竟是苏贤夸下的海口。 周记室连连摇头,他早就提点过苏贤,千万不要胡乱逞强,现在好了吧,被人家抓住这么大一个把柄…… 另外,其余王友、主簿等等属官也是摇头不已。 帅椅之上,兰陵公主却是莞尔一笑。 她好整以暇,准备坐看官如何出丑…… 大帐中安静一会儿后,苏贤缓缓出列,面朝兰陵公主拜道: “‘关禁闭之法’是下官提出的,但具体的执行,却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具体情况如何,下官不知,还请公主请来南宫葵当场询问。” “来人,去请三捕头。” “是!” “……” 兰陵公主正了正坐姿,先赞许的看了苏贤一眼,眼神相较以往有所不同。 数日前,苏贤虽然连立两大奇功,但兰陵公主认为他只不过瞎猫遇到死耗子罢了,这是运气,并非苏贤能力有多么出众。 所以,赏赐苏贤之后,她便对苏贤多有漠视…… 但这次的“关禁闭之法”,却是苏贤能力的体现,这不禁让兰陵公主对他刮目相看,开始正视起来。 看过苏贤后,兰陵公主又看向官,面色迅速阴沉下来……她这次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 这一幕落在在场众人眼中,大家都感奇怪。 尤其是官和谘议参军事,心头大吃一惊,公主为何对他们摆出一张阴沉的脸色? 众人心头疑惑之际,兰陵公主朱唇轻启,朗声说道: “辽国密使已经主动招供,说出了一万辽军藏身地的确切地点!” “什么!” 大帐中顿时哗然一片。 王司马、王友、周记室等,一脸的难以置信,陷入呆滞。 官和谘议的面色猛地一变,连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兰陵公主对众人的反应非常满意,但还不算完,她两眼的目光落在苏贤身上,带着赞许之色,笑道: “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便是苏祭酒的‘关禁闭之法’!苏祭酒,你又立下一大功劳,本宫都不知该如何赏赐你了!” “什么,竟然是苏祭酒的法子……”众人又一次哗然。 “不!不!不可能!这不可能……”官大叫着后退,面色狐疑中透着惊恐,手脚打颤像是发了羊癫疯。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3 苏贤:请叫我“苏文学”! 大帐中,众人哗然一阵后,算是基本接受了“苏贤撬开辽国密使之口”的事实。 此话出自兰陵公主之口。 可信度极高。 公主没有必要在此事上开玩笑! 所以,苏贤真的又立下了一件天大的功劳?! 顿时之间,在场众人对苏贤纷纷侧目,眼神各异。 但大多都是惊讶、羡慕、赞赏居多。 当然也有嫉妒、恼恨等等眼神。 王司马笑呵呵捻着花白的胡须,心道:“此子果然不凡,老夫的眼光果然不错!” 王友、主簿等属官连连点头,心道: “苏祭酒数日前已立两大奇功,今日又立下一大功劳,不知公主如何赏赐于他……诶,真的好生羡慕!” 周记室则瞪大了一双眼睛,表情呆滞、不可思议。 原先,他曾告诫过苏贤,初来乍到最好还是要低调行事,以免招惹事端。 可是苏贤并没有听进耳中,竟是无比的高调的,在数日前弄出个什么“关禁闭之法”…… 刚才,官发难之际,他心里那是又气又后悔。 气的是苏贤不听老人言。 后悔的是当初没有拉住他,以至于让他胯下海口…… 但,反转来得太快。 公主殿下竟亲口公布,辽国密使招供了! 而且还是苏贤的那什么“关禁闭之法”的功劳…… 所以搞来搞去,反而是我错了?是我低估了苏祭酒?是我太谨慎了……周记室心绪杂乱,他的整个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在重构。 大帐正中间。 被众人纷纷侧目的主角——苏贤,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隐忍多日,终于在今日一鸣惊人。 想起这数日来,上至公主殿下,下至一众属官们,都对他的“关禁闭之法”绝口不提,似乎众人集体遗忘了此事般,苏贤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 但他知道,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主动提及此事只会招人厌恶,于是他也硬生生忍着绝口不提。 岂知今日,他的“关禁闭之法”不仅成功了,而且还是从兰陵公主的口中道出…… 呼! 苏贤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他想扯着嘴角笑一笑,但又觉得在众目睽睽之下也太得意了些,于是便死死忍住。 “不可能!”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这根本不可能!”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幻觉……” “……” 这时,官发疯般的臆语,在大帐中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大帐后面,官面色扭曲惊恐,一边大声喊着一边后退,他似乎正面对着一只要吃人的洪荒猛兽。 他这是作甚? 众人心中纷纷冒出一个疑问。 官的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大家应该没忘吧,数日前他曾与苏祭酒打赌来着。”周记室忽然想起这一茬。 “哦,原来如此……” “……” 但王司马立即狐疑的说道: “即便打赌输了,他也只不过从官降为祭酒罢了,官场起起伏伏是常有的事,他不应该是如此的反应啊。” “王司马之言有理。” “……” 众人附和。 然后眼神古怪的盯着他。 这时,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说话了,朗声道: “你是不是认为,辽国密使已死?” 众人一听这话,表情都是一愣。 这话没头没脑的,他们没听明白。 但官的面色却是猛然大变,瞪圆的两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骇,整个人蹬蹬瞪后退三步,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见此,面上的狐疑之色更浓了。 官何至于此? 公主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哼!” 兰陵公主的冷哼声从上面传来,众人立即站直了身体,窃窃私语也戛然而止。 公主朱唇轻启,正打算亲自揭露官丑恶的嘴脸,但这时,帐外有亲卫禀道:“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到了。” “进来吧。” 兰陵公主立即放弃亲自动口的想法。 不一时,南宫葵入帐,见礼之后,侧头撇了一眼瘫在地上的官,眼神冷漠。 官吓了一跳,不敢与之对视。 “三捕头你来得正好,你都查到了什么,现在就可以当众说出来。”公主吩咐,嘴角含笑,好整以暇的准备看好戏。 “卑职领命!” 南宫葵转过身来,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眼神锐利,好似活在人世间的阎王爷! 他面朝的方向是瘫在地上的官。 众人包括苏贤,直到此时方才有了一丝明悟,这官只怕是犯了大事了,竟惊动了刑狱司三捕头…… “你可愿招供?你勾结刑狱司胥吏,密谋毒害辽国密使,然后还准备利用公主殿下栽赃陷害苏祭酒之事?” 南宫葵威严而冷冰冰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 众属官和众将军们听了这话,顿时一片哗然……此人竟歹毒至此,谋害辽国密使不说,还想利用公主铲除苏祭酒? 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犯下了杀头的罪过…… 众人哗然一阵,然后同时戛然而止,静待事态的发展。 苏贤亦然。 他现在恨透了官,希望他立即去死。 但这种时候还是闭嘴为妙。 “不!不!这是诬陷……我没有,我没有……”官做垂死挣扎。 南宫葵面不改色,看着帐外朗声喊道:“带人证物证!” 众人一起看向帐外。 瘫坐在地的官更是惊骇的扭过了头去。 而谘议参军事始终都躲在众属官的身后,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这种时候,情况已经十分明朗了,他可不会伸出援手,那样只会把他自己拖下水…… 很快,一个低着脑袋、脚步蹒跚的胥吏,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铁链套住,由两个将士押解着进入大帐。 后面还有一个衣着整洁的胥吏,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小瓷瓶,也跟着入账而来。 “你可认得他?” 南宫葵指了指被套上了铁链的胥吏。 官顿时哑口无言,一脸的惊骇。 南宫葵又指了指托盘上的小瓷瓶,道:“这便是你与他密谋毒害辽国密使的毒药,你亲手交给他的。” “冤枉!不……” 南宫葵面色一变,冷冰冰的说道:“你与他两次密会,都在本官的监视之下,你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本官都了如指掌!” “……” 官张了张嘴,终究没有说出一句话,面如死灰。 南宫葵森然道:“你招还是不招?你想试一下本官的诸般酷刑,还是被关禁闭?你可以挑选一样!” “……” 官终究是当场招供了。 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并当场画押认罪。 兰陵公主面色铁青,缓缓说道:“此案证据确凿,勿需再议。三捕头,此案按我大梁律法,应该如何定罪?” “回禀公主殿下,按律当斩!” “那就推出去斩了!” “是!” “……” 两个亲卫将士架着一脸灰白的官出帐。 很快,将士回来禀道: “人犯已经斩首!” “……” 将士已经退出了大帐,但帐中却一片安静。 众人都在消化这件事。 王司马等属官感慨连连,毕竟与官共同辅佐了公主殿下这么多年,但却没想到,他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 谘议参军事心跳剧烈,就在刚刚,他认为自己这次也要完蛋了……但好在他并未参与密谋毒害辽国密使之案,算是捡回一条小命。 苏贤心里也是感慨连连,此次又立一功,还顺势铲除了官,可谓是大获全胜呢! 周记室的心情又是复杂又是高兴,苦笑一阵,因见大帐中没人发声,他忽然心念一动,出列对公主作揖道: “不知公主殿下和诸位,还曾记得苏祭酒与之间打的那个赌?眼下,是苏祭酒赢了,按理两人的官位应该对调才是。” “……” 众人一愣,然后纷纷看向端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笑道: “本宫自然还记得,似乎,此次打赌本宫还是保人呢!” 她一双凤目赞许的看着苏贤,笑道: “自今日起,苏贤升任!原官本该贬为祭酒,但……所以祭酒之位暂且空缺吧!” “……” 公主话音一落,众人立即作揖道:“公主殿下英明!” 苏贤单独拜道:“多谢公主殿下!” “官,从六品上,相对于祭酒来说,你相当于连升两级!但这对于你的功劳来说,还是稍显单薄。” 兰陵公主话音一落,便对侍立在侧的冬雪挥了挥手。 冬雪立即上前一步,掏出一支卷轴,展开朗声念了起来…… 她念的是对苏贤的其他赏赐。 计有黄金三百两,白银一万两,绫罗绸缎等布匹数百,还有良田千亩! 不一时,冬雪念完。 众人缓缓点头,这些赏赐加上升官两级,倒也能抵得过苏贤的功劳了。 苏贤本人则是陷入了狂喜之中。 就在数日前,他才得了一份巨额的赏赐,虽然东西还没有从神都运抵,但那是早晚的事。 加上今天的赏赐,苏贤就有黄金八百两,白银一万七千两,绫罗绸缎等布匹上千余匹,还有良田千亩…… 这是多么巨大的一笔财富啊! 果然,改抱兰陵公主的大腿,是正确的,稍微立一个功劳就得了这么多赏赐……苏贤默默为自己曾经的决定点了一个赞。 若是跟着唐矩混的话,只怕现在还在为银子发愁!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苏贤拜谢。 兰陵公主含笑点点头。 …… “苏!” “恭喜苏连升两级,恭喜恭喜啊!” “……” 王司马、王友、主簿、周记室,甚至谘议参军事,当然还有大帐中的将军们,全都上前对苏贤道喜,恭贺连连。 苏贤咧着嘴四面回礼,忙碌但也快乐着。 苏?嘿,苏祭酒的名号我都还没有听够呢,这就变成苏了……苏贤暗暗吐槽,但心里十分开心。 不一时,恭贺结束,众人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站定。 兰陵公主高坐帅椅,将下面众人扫视一圈后,倾国倾城的花颜绽放出迷人的笑容,缓缓道: “辽国密使之口,已经撬开,本宫今日高兴,决定大宴群臣,同时也是苏的烧尾之宴!” “多谢公主殿下!”众人高兴。 “但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需要处理。”兰陵公主又说。 “……” 恰在此时,帐外有亲卫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昨夜派往幽州的斥候已经回营!” 兰陵公主笑道:“来得正好,速速请进来。” 不一会儿,一位风尘仆仆的做平民打扮的人入得大帐,见到兰陵公主后纳头便拜,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的确发现了辽人出没的踪迹!” “属下仔细打探了一番,已经确定那的确是一万辽军的藏身之地无疑!” “属下格外仔细,未曾打草惊蛇!” “……” 众人包括苏贤一听这话,心头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公主昨晚就派出了斥候,对辽国密使交代的地点进行了打探。 再然后是那个地点。 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有熟悉周边地形的人不由恍然,因为那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藏匿之地,若不是事先知道了确切的地点,只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发现端倪。 “你做的很好,本宫必有重赏,你劳累了一整夜先下去休息吧。”公主笑道。 “是,多谢公主殿下。” “……” 风尘仆仆的斥候退出大帐后,兰陵公主扫视着众人问道: “潜入我大梁国土的一万辽军,已经找到了,接下来如何行事,诸位可有良策?” 公主话音刚落,谘议参军事立即出列拜道: “启禀公主殿下,下官认为,应当立即出动大军,奔赴幽州范阳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荡平那一万辽军,永绝后患!” 王司马紧接着出列拜道: “下官以为,当下之急,不是出兵荡平一万辽军,而是应该暗中摸查清楚,他们潜入我大梁国土的渠道!” “下官想来,这里面一定有很大的问题!必须要将其中隐藏的‘链条’查个明明白白!” “若能将此事处置好,公主的幽州一行就算达成了目的,可以尽早返回神都。” “……” ps最近事比较多,又是搞拆迁又是弄核酸检测,拆迁意味着搬家……一想到这么多东西要清理,有的还要丢掉,我就头大……心难以静下来,未来某段时间可能会变成日更四千。hapererrr; 正文 174 兰陵公主……吃醋了! 随着谘议参军事和王司马发表了各自的看法之后,大帐中顿时便热议起来。 大多都支持王司马的建议。 苏贤站在属官序列的最后面,他默默站在那里,并没有参与议论。 上一次,兰陵公主忽视他的那一次,他还耿耿于怀。 不过那次苏贤渴望在公主府中站稳脚跟,所以主动出击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通过今日之事,他已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不必主动出击,还是在后面看戏为妙。 众人的热议,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事与愿违,苏贤此次选择咸鱼,可兰陵公主偏偏不让他咸鱼。 公主抬眸,在底下众人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在属官序列的最后面发现苏贤……这也太远了吧! 于是她轻轻的咳嗽了一声。 下面众人的热议应声而止。 “苏,你上前来,站在那儿。”兰陵公主素手清扬,指了指王司马前面的一个位置。 众人见此一愣。 又来? 记得数日前苏贤连立两大功劳,公主也曾让苏贤站在那个尊贵且不合常规的位置。 这次……罢了,罢了,这种事羡慕不来! 众人纷纷苦笑摇头。 苏贤也是一愣,而后苦笑着作揖道:“是。” 然后他迈步上前,越过一众属官,再越过两鬓斑白的王司马,站在了最前面的位置,侧身面对众人。 兰陵公主满意的点点头,看着底下众人说道: “谘议和司马的建议,都有各自的理由与优缺点,但我们究竟该选择哪一条建议呢?苏对此有何看法?” “……” 她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已经扭头看着近在眼前的苏贤。 这么重要的决定,公主竟然询问苏贤的意见……众人扭头看着苏贤,面色各异,但随即大多数人都释然了。 苏贤缕立奇功,帮公主殿下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难题……若是他们坐在公主的位置上,也会格外看重苏贤的。 苏贤有些懵,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略一思忖后说道: “公主殿下,下官附议王司马之议!” “嗯,其实本宫也倾向于王司马的建议。”兰陵公主点点头,随后摆正身体,朗声说道: “那就依照王司马之议行事吧,具体事宜,由王司马全权负责,此事勿需再议!” “公主殿下英明!” “……” 议事已毕。 众人纷纷退出中军大帐。 他们没有返回各自的营帐,而是在将士们的引导下,来到不远处的一座巨型帐篷。 公主将在此处大宴群臣。 未到巨型帐篷之前,众人走在路上都保持了沉默,都在凝眉沉思今日发生的种种…… 来到巨型帐篷之后,大家一下子就活跃起来,开始聚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交谈着,等待宴席的开始。 颇有种后世舞会的感觉。 当然,众人之所以能一下子活跃起来,大抵上来说,也与帐篷中正演奏的丝竹之乐有一定的关系。 那是“暖场”的音乐。 一般的大营中,自然不允许有丝竹之音。 但因兰陵公主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从神都带来了许多人和物,其中便有几十个操弄各种乐器的乐师。 兰陵公主携带这些乐师而来,并非因为她喜欢音乐,而是她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在某些重要的场合需要“配乐”…… 大帐中,苏贤是今日的焦点。 王司马、周记室、主簿、王友等公主府属官,几乎都围在苏贤身边,一群人谈笑风生,颇为欢畅。 谘议参军事一人独立一处,身边没有人,因为他以前合得来的同伴兼小弟,刚才已经被公主推出去斩首了。 他看着不远处谈笑风生的苏贤等人,面色不是很好看。 另外,就是军中的将领们,也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聊着。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午时渐近。 各人落座,酒菜也一一开始上桌。 因公主府属官就那么几个,所以谘议参军事也不得不和苏贤他们同坐一桌。 其余还有四五桌,都是军中的各级将领等。 待酒菜上齐,兰陵公主也驾到了…… 偌大一座帐篷中,丝竹之声悦耳,另外还有几个舞姬衣裙鲜艳的在中间的空地上起舞助兴。 苏贤、王司马等属官,还有军中的将军们,无不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现场的气氛很是热烈…… 人一旦喝多了酒,就容易干出一些大胆之事。 比如谘议参军事。 他忽然红着脸起身,看着苏贤说道: “苏贤……苏,恭喜高升……但本官听说,苏之前还只是县学的生徒?” “不错!”苏贤淡定的答道,他也被王司马等人灌得有些微醺,面色有些红。 “……” 其余人等,包括主位上独立一桌的兰陵公主,都纷纷停筷看着他俩。 其他人倒还没什么。 兰陵公主却有些不喜。 她知道谘议参军事和原来的官走得很近,今日官被斩,谘议酒后可能会找苏贤的茬。 不知怎的,兰陵公主心里总有一种她和苏贤同仇敌忾的感觉。 因而她放下酒杯,秀眉微微一蹙。 扭过头去,淡漠的看着脸红的谘议…… “官之执掌,想必苏已经知晓……”谘议参军事打了个酒嗝,“苏只是一个县学生徒,未经科举,只怕难以胜任吧。” “……” 话音一落,王司马等人的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兰陵公主更是面色一沉,越看谘议参军事越不顺眼。 苏贤也有了一些醉意,好胜心不可抑制,因而问道:“哦?谘议何故认为下官无法胜任之职?” “今日大家高兴,也不便做文章。”谘议脸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接着说: “苏可当场赋诗一首,在坐之人大多都是饱学之士,是好是坏,能不能胜任之职,自然一目了然。” “就是不知道苏……敢不敢?” “……” 众人听了这话后,面色微微一变,然后齐刷刷扭头看着苏贤,就连不懂文章诗词的将军们也扭过头来瞧热闹。 时下,大梁王朝文风鼎盛。 而且不同于以往的朝代,认为诗词是小道。 在大梁王朝,诗词在科举中占据了很大的地位,而且诗词做的好,说不定还能得到朝廷的破格提拔。 所以,谘议参军事质疑苏贤的“职业技能”,想刁难他,便想到了让苏贤当场作诗一首的法子。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纷纷看着苏贤,面带鼓励,意思是让苏贤做出一首好诗,当场打谘议参军事的脸。 但兰陵公主的秀眉却蹙得更紧了。 因为她调查过苏贤,知道苏贤在乐寿县县学中时,诗词并不擅长,只是中人之姿。 当场作诗一首,应该难度不大,但质量就不要想了……如此一来,谘议参军事就可以借机嘲讽苏贤。 因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与苏贤同仇敌忾的心思,苏贤被嘲讽,就相当于她被嘲讽。 鉴于此,兰陵公主看向谘议参军事的眼神,已经冷了下来。 公主也准备亲自开口,帮苏贤推脱掉此事。 恰在此事,周记室忽然大叫了一声:“哎呀,我想起来了!” 众人纷纷奇怪的看着周记室。 兰陵公主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 “周记室你想起什么来了?”有人问。 “苏,苏可是做得一手的好诗啊!” 周记室激动的说。 王司马等人还不觉得如何,但兰陵公主却是一懵。 她曾调查过苏贤,于诗词一道,不过只是中人之姿而已,能作出什么好诗词? “十余日前,乐寿县城,品玉,那名动一时的小仙紫姑娘,曾举办了一场诗宴!”周记室兴奋的说着。 周记室提这茬作甚?苏贤缓缓侧头,瞄了眼兰陵公主,因他心知小仙紫和兰陵公主不对付,这不是哪壶不开揭哪壶么? 不过好在,小仙紫就是山贼头领的身份,并未暴露。 兰陵公主一定知情,但周记室和王司马等人应该不知道,不然周记室也不会在公主面前提“小仙紫姑娘”几个字。 “苏和他的同窗们,也都去参加了!” 周记室接着说。 好想将他的嘴巴捂住……苏贤跃跃欲试,但终究没有动手。这时,他觉察到一道不善的目光隐隐向他射来。 那道目光,似乎……来自兰陵公主的方向! 苏贤当即噤若寒蝉,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后来,诗宴上传出一首名篇……” “……” 苏贤拼命的给周记室打眼色,但周记室沉浸在“被所有人注目”的感觉中,不可自拔,根本没有看见。 只见他缓缓起身,一手负在身后,朗声念道: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 一首诗念完,众人都沉浸在美妙的诗词意境之中。 苏贤两手捂脸,心说兰陵公主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对他印象不好吧? 兰陵公主嘴角狠狠一扯,撇了眼苏贤所在的方向,心中那点“同仇敌忾”消失得无隐无踪。 而谘议参军事整个人都傻了…… “好诗!” “这可是一首传世名篇啊!” “如此好诗,却是写给一个舞姬的,诶,浪费了啊!” “……” “这首《雪梅》,原本署名为‘林川’,林川便是苏的同窗。” 周记室又说道。 话音一落,大帐中的好评声戛然而止。 王司马等人面色都有些尴尬,他们刚才还以为这首诗出自苏贤之手呢,结果却是什么林川? 这不逗人玩儿么。 谘议参军事已经傻掉的脸,立即露出狂喜之色。 兰陵公主微一错愕,她先前也认为此诗出自苏贤之手,因为周记室刚开始就说了“苏可是做得一手的好诗啊”这样一句话。 为此,她还眼神不好看的撇了苏贤几眼…… 这让兰陵公主心中暗道惭愧,然后又准备开口,帮苏贤说话,借以度过谘议的刁难。 然而她刚刚张嘴,又听周记室接着说道: “但林川此人的学问一塌糊涂,根本不会作诗!后来又有小道消息传出,那首足以传世的名篇《雪梅》,其实是出自苏之手!” “……” 随着周记室掷地有声的声音一落,大帐中所有人的表情又是齐齐一变。 敢情饶了一个圈,作诗之人还是苏贤啊! 谘议参军事狂喜的面色悠然僵住,然后又是一脸傻掉的模样。 兰陵公主紧紧抿着嘴,又眼神不好看的瞥了苏贤几眼…… “既然苏有如此诗才,值此高兴之际,那何不再作一首?”王司马大声喊道。 “对呀,苏再作一首吧!” “……” 一时间,大帐中乱糟糟一团。 “咳咳!” 这时,两道清脆悦耳的咳嗽声响起,那是兰陵公主的咳嗽,众人的催促声立即戛然而止,纷纷看着公主。 “苏之诗才,着实罕见,既然都能浪费一首传世名篇送给那小贱……仙子姑娘,想必苏颇能作诗……既然如此,那就再作一首吧。” 兰陵公主清脆悦耳的声音传遍整座大帐。 大多数人都已听出,公主此话似乎……有点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 苏贤倒是听出来了,他十分汗颜啊,兰陵公主竟然……竟然也会争风吃醋? 他原本以为,只有小仙紫那样的女人才会吃醋呢。 哭笑不得的苏贤,起身拜道: “既然公主殿下已经开了金口,那下官便试着作诗一首,若作得不好,还请不要见怪。” “……” “哪里哪里,苏说笑了……” 王司马等人以为苏贤是在谦虚。 谘议参军事苦笑摇头,暗道:“我此举不过只是略微刁难你罢了,即便你不作诗,公主殿下也不会对你如何。” 然而他刚摇完头,就听兰陵公主声音清冷的说道: “作不出一首好诗,就说明苏不够用心,所以,若诗不好,当罚,若诗好,当赏!” “……” 这……造孽啊……苏贤苦笑连连。 谘议参军事猛一抬头,感觉看到了希望。 “见笑了。” 众目睽睽之下,苏贤走到大帐正中间,单手负在身后,做出一幅构思的模样。 众人禁声,都在等待。 半晌后,苏贤忽然大叫一声: “有了!” 众人立即竖起耳朵,只听苏贤缓缓念道: “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诗成。 王司马等人直接傻了。 兰陵公主瞪圆了一双凤目,心里涌出震惊、呆滞、惊喜、欣慰等等情绪。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5 献诗和南宫葵的请求 毫无疑问,李白这首《清平调》绝对是经典中的经典,传世名篇中的传世名篇! 此刻由苏贤当众吟出,对在坐众人来说无异于地裂山崩、惊涛拍岸。 整座帐篷中都安静了…… 其实,此诗还有另外两首。 比如第二首—— 一枝红艳露凝香,雨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 苏贤绝对不会吟出这一首的,诗中不是“雨”就是“巫山”,在眼下的场合非常不合适。 比如第三首——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这首更加不应景,诗中出现了“君王”等字眼,描写对象是后宫妃子,在兰陵公主面前吟这首诗更为不妥……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闭上了眼睛,两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摇头晃脑,一脸的陶醉,沉浸在那美妙的诗词意境之中不可自拔。 谘议参军事吞咽了一口口水,默默坐下身来,低头喝闷酒。 兰陵公主经历了最初的震惊、呆滞、惊喜、欣慰等等情绪之后,也轻轻摇晃着脑袋,默默吟诵此诗,嘴角的弧度逐渐拉大。 军中的将军们,大多不懂诗词,但因见公主殿下和一众属官们全都是一幅陶醉的模样,他们愣是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生怕打破了此刻的意境,然后被公主斥责。 作为当事人的苏贤,反而是最正常的一个。 兰陵公主也是女人,也有虚荣心,也需要讨好……苏贤思忖半晌,心里渐渐有了一个主意。 只见他上前两步,面朝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此诗名为《清平调》,是下官专为公主殿下而作!” “……” 苏贤的话不仅打破了现场的沉默,还将所有人的思绪都拉回现实。 兰陵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大喜,笑道: “清平调……这是一首传世名篇啊,苏之才令本宫大开眼界,本宫很是喜欢!” “多谢公主殿下夸赞。” 苏贤拜谢。 心说这下妥了。 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纷纷张大了嘴巴,心中不由生出一股异样。 兰陵公主,不仅权倾朝野,她本人更是长得美若天仙,气质卓绝。 她可是整个大梁青年士子的梦中情人呢。 大梁文风鼎盛,尤其是诗词歌赋更为盛行,所以公主府每日都会收到许多诗作,表达爱慕之意的、渴求官职的等等不可枚举。 但真正能入公主法眼的诗词,就十分少见了。 再者今时不同往日,自女皇下令“官吏皆出自科举”之后,以诗词入官的情况就非常少见。 那些诗稿,绝大部分都进了公主府中的厨房。 被当成柴禾烧了。 所以现在,苏贤向兰陵公主献诗,而且这还是一首描写美人的诗……属官们都是人精,此刻不由心道: “莫非,苏对公主殿下也有那个意思不成?” “也对啊,公主殿下权貌双全,苏俊彩风流,年少慕艾,这也是人之常情……” “最重要一点,苏此诗的确是一首好诗,也难怪公主殿下喜欢。” “……” 众人陷入沉思之际,忽听兰陵公主说道: “本宫刚才就说过,苏此诗若做得好,当赏,若作得不好,当罚!” “这首《清平调》实乃传世之名篇,本宫很是喜欢,所以苏当赏!” “……” 众人眼中闪过或多或少的艳羡,但随后隐去,只默默的看着兰陵公主,且看她如何赏赐苏贤。 苏贤也颇为期待。 他心中暗道:“兰陵公主虽然权倾朝野,但终究是一个女人,是女人就会有女人的特点……” “看来我以后可以多哄哄她,然后荣华富贵便唾手可得……嘿嘿嘿,真的不戳啊!” “……”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看着苏贤,道: “苏是个性情中人呢,不仅去参加那小贱……仙子姑娘的诗宴,而且还为之作了一首千古名篇!” 苏贤闻言眉头一挑,心中暗道:“卧槽,她还抓着不放了,看来通过取悦兰陵公主博取荣华富贵的法子行不通。” 兰陵公主接着说: “鉴于此,本宫便赏苏宫女十名!” “这些宫女的身材样貌脸蛋都是极好的,相信苏得了这十位宫女,也应该不会再去参加什么诗宴了吧?” “……” 十个宫女呢……王司马等属官无比羡慕,尤其是谘议和部分将军,一听说十个宫女,就忍不住偷偷擦口水。 顿时无比眼热。 因为公主府中用来赏赐下属的宫女,都调教得很好,做个丫鬟或者侍妾什么的,都非常不错。 然而苏贤扯着嘴角,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道: “下官多谢公主殿下赏赐!但下官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实在消受不起十名宫女,请公主殿下收回成命!” “不说别的,单就居住的问题,下官家中的房间也不够啊!宫女娇贵,赏赐给下官着实是糟蹋了!” “……” 开玩笑,他家中还住着小仙紫及其十余仆从呢。 她们都是兰陵公主要抓捕的对象。 倘若十个宫女住进家中,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 而且苏贤还暗戳戳的想道:“那些宫女固然不错,但极有可能是公主训练的间谍,万万要不得!” 苏贤的拒绝,让兰陵公主一愣。 因为几乎没有拒绝她赏赐宫女的情况,苏贤是第一个! 属官们和将军们把眼睛瞪得滚圆,心中暗骂苏贤不识货,简直和猪一样蠢…… 然而苏贤还是坚持己见。 他见公主对他的拒绝不为所动,心知没有说到点子上。 略一思忖,他又作揖道: “请公主殿下明察,下官现在已是公主府的官,从今以后,当只为公主殿下侍读文章诗词!” “……” 兰陵公主听了这话,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然后笑道: “既然苏家中无法安置十个宫女,那本宫对你的赏赐,就改为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一座,外加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至于十个宫女嘛……就等本宫返回神都之后,再行赏赐!” “……” 这个可以有,等她返回神都,小仙紫应该也已经返回南陈了吧……苏贤当即拜谢道: “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 一旁,吃瓜的属官们和将军们不由张大了嘴巴。 原本只是十个宫女的赏赐。 但苏贤拒绝了。 他们还曾在心里暗骂苏贤像猪一样的蠢。 但是现在呢,十个宫女的赏赐还在,另外又多了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外加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这……这尼玛赏赐翻倍了啊! 顿时之间,他们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苏贤不是蠢得像猪一样,而是他们蠢得甚至都不如猪。 相对于他们难看的脸色,苏贤却是一脸的笑容……今天真的是大收获的一天啊,不仅得了大批金银赏赐,现在又得了一座大宅院。 得,与柳蕙香成亲的婚房也不用自己掏钱了…… 宴席结束。 兰陵公主先行离去。 宾客们也三三两两离开。 苏贤与周记室结伴而行,准备在营中各处转转,一为消消食,二为散散酒气。 今天的苏贤绝对是焦点,所以来敬酒的人很多很多。 苏贤的酒量还算可以,但被那么多人敬酒,他就有些受不了了,最后还是周记室帮他喝了许多杯。 不然苏贤现在应该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 整座行军大营占地方圆数十里,但营中景致却相对单调。 一眼望去,全是白色的帐篷,无边无际。 路上遇到的,也几乎全是身着甲胄的将士…… 但苏贤心情好,不在意这些,一路上都在和周记室聊天说话。 忽然,两人行至一处,这里的帐篷明显精致得多,周围的环境也整洁得多,看起来竟像是一群女子居住的区域。 苏贤一愣之际,乍见远处一群身穿白衣的女子迎面走来,身材颇为高挑…… 咦? 等等! 苏贤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喝醉了酒没有看清楚,他怎么感觉远处那群身材高挑的女子……像是一群男人呢? 眨眼后,苏贤定睛仔细一看。 我去! 还真是一群身材高挑的男人……只不过他们全都穿着白色的衣服,衣服的款式也有一点偏向女装的款式,以至于让苏贤刚开始的时候看走了眼。 心里狐疑的苏贤,对周记室问道: “他们是什么人?是公主府中的仆从吗?但从着装上看又不像。” “哦,那是公主殿下一路行来沿途挑选的面首!” “……” 周记室语不惊人死不休。 公主殿下挑选的面首? 面首?! 苏贤嘴巴大张,都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啊,兰陵公主这样的女子,竟然也会养面首…… 苏贤已是三观尽毁,心中对兰陵公主的美好幻想……直接破灭了。 “咦,苏你这是什么表情?” 周记室奇怪的看着苏贤,随后恍然道: “你该不会认为,这些面首是公主殿下自己的吧?” “错了,这是公主殿下为陛下挑选的面首!” “我们这位公主殿下,眼光高着呢,一般的青年才俊都不看在眼里,怎么可能会养面首呢?” “……” 原来如此……苏贤重重的松了口气,他的三观又回来了。 心中对兰陵公主的美好幻想,也跟着回来了。 至于说当今女皇陛下养面首,其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苏贤以前就曾听说过。 据说女皇陛下的面首能有三百个! 无论是和尚,还是书生,亦或者大臣子嗣等等,无不都是身材高挑、面容英俊、谈吐温雅…… 基于此,苏贤对当今女皇的观感不是很好。 据说当今女皇年轻的时候,堪称天下第一美人儿,兰陵公主就是继承了她的美丽。 但现如今,她只怕早就人老珠黄了吧? 而且还养那么多面首…… 所以苏贤虽然对她观感不好,但也不是十分强烈。 苏贤沉思之际,周记室忽然开了个玩笑: “以苏之品貌诗才,若入女皇陛下后宫,必得恩宠!” “……” 苏贤嘴巴张了张。 最后瞥了眼那些“准面首”们,拉着周记室的手逃离此处。 一边走还一边严肃的说道: “周记室,这个玩笑开大了,可千万不要这么说!” “哈哈哈……苏慢些,本官开个玩笑而已,以苏的品貌,不去作陛下的面首真的可惜了!” “……” 两人奔出十余丈后方才停下。 却不想,竟迎面遇上始终面容阴柔的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苏贤对此人的观感不太好,今后也不准备和此人结交。 于是他转身就走,当没看到此人。 周记室更圆滑一些,对南宫葵作揖道:“三捕头。” 但南宫葵根本没有理他,而是一步迈出,拦在调头就走的苏贤面前,伸出一手做阻拦状。 苏贤脚步一停,拧眉道: “三捕头这是何意?为何拦住本官去路?” “三捕头这是?”周记室也疑惑的凑过来,刚才南宫葵对他的漠视,并没有打击到他,因为都习惯了。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就是这样一种淡漠的性格。 他不感兴趣的人和物,多看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然而,这次南宫葵却对苏贤弯腰做了一个揖,他面无表情,俊美的脸庞无比阴柔,他的作揖总让人感觉……像是在拜什么。 对此,苏贤狠狠一蹙眉。 周记室却是面色大变,像是见到了鬼一般……南宫葵竟然对苏贤作揖见礼了,这……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苏,关于‘幽闭之法’,本官尚有一些疑惑,希望苏予以解答。” 南宫葵作揖完后看着苏醒说道。 从他说的这句话来看,勉强还算客气。 但从他那淡漠冰冷的语气来看,这根本不像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反而是命令自己的下属似的。 对此,苏贤心里十分不爽。 诚然,刑狱司的名头十分响亮,毕竟是女皇陛下的利剑之一嘛。 但在苏贤这里,他就连内卫小领都杀过了,心里根本就不怕,因为梅花内卫是女皇的另一柄利剑,两者地位相同。 再者,南宫葵还擅自篡改“关禁闭之法”的名字…… “作为报答,本官欠苏一个人情,可以帮苏办一件不违背律法和人伦之事!”南宫葵又说。 语气依旧冰冷。 但这话听着还有点等价交换的意思,勉强可以让人接受。 然而,苏贤还是打算拒绝。 南宫葵的人情,他不是那么稀罕。 却不想,周记室忽然激动的抓住苏贤的手,以一种万分惊讶的语气说道: “苏,赶紧答应下来,不要犹豫!” “刑狱司三捕头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响当当啊,而且三捕头极重义气与承诺,他的一个人情价值万金!” “……”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6 唐淑婉:世兄果然才高八斗 苏贤诧异的看着周记室,问道:“就这?” 周记室瞪圆了一双眼睛说道: “苏你有所不知,三捕头的一个人情真的价值很大。” “就这么说吧,之前在神都,太子殿下想拖请三捕头帮忙办一件事,但三捕头愣是没有理会太子殿下!” “嘶……” 苏贤闻言不由吸了一口凉气。 其一,太子殿下都来拖请南宫葵办事,可见他的确十分能干,颇有能为,是一个靠谱的人。 其二,南宫葵竟然决绝了太子殿下!而且还是以一种“理都没理”的形式…… 当今太子殿下的光芒,虽被兰陵公主遮掩了大半,但他始终都是太子殿下啊,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总之,苏贤现在对南宫葵也有些刮目相看。 这是一个牛人。 苏贤想了想,他虽然不喜欢南宫葵这个人,但对他的能力,还有主动用利益交换的做事方式,还是颇为赞赏的。 而且“关禁闭之法”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他又不打算以后去当捕快。 所以答应南宫葵,完成这一笔交易,是非常合理的决定。 “那好,三捕头的要求我答应了。” 苏贤最终说道。 南宫葵点了点头。 周记室反而是最激动的一个人,好像得了南宫葵一个承诺的人不是苏贤,而是他似的,在那傻呵呵的笑着。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苏贤又说。 “苏但说无妨。” “……” 南宫葵表情淡漠。 但说的话还算客气。 周记室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巴巴的盯着苏贤,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苏贤不要狮子大开口从而吓跑了南宫葵。 苏贤笑了笑,缓缓说道: “我可以将‘关禁闭之法’的一切都告诉给你知道,但你将为我做三件事,而不是一件!” “……” 话音一落,南宫葵那阴柔的面庞没有任何变化,但两眼中的瞳孔却是一缩,目光略有锐利。 完了,完了!苏贪得无厌,这次的合作告吹不说,苏还惹恼了三捕头,这下完了……周记室用手捂着心口,蹬蹬瞪连退数步。 竟是无比的伤心。 那可是南宫葵的一个人情啊! 给他多好啊? 可是却被苏贤生生浪费掉了…… 周记室扭头看着苏贤,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此时,南宫葵的声音忽然传来,冷冰冰的说道: “可以!” 诶,终究是惹恼了三捕头……嗯?等等! 周记室猛然扭头看着南宫葵,一脸的震惊,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然而南宫葵看都没有看周记室一眼。 只淡漠的的盯着苏贤说:“我想立即知道有关‘幽闭之法’的一切,请苏随我一行。” 苏贤点头道:“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远了。 周记室却还停留在原地,一脸震惊之色未消,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 ……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 瀛州城,州衙后宅。 后厅。 唐矩、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一家四口,正围坐一桌用着晚膳。 不一时饭毕。 一家四口还未散去,而是聚在一起聊天拉扯家常。 毕竟一家人全部聚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 唐矩聊了会儿官场的事,陈夫人又拉扯了一阵家常,眼见没什么话题可聊,众人即将各自散去之际,唐淑婉忽然说道: “近日,女儿听说,市井之上有一则传言,很是奇怪。” “哦?说来听听。”唐矩笑道。 “爹爹还记得数十日前流传出的那首《雪梅》吗?” “自然还记得,那是一首好诗啊,尤其是最后那两句‘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为父极为喜爱!据说是林家那小子作的,好像叫做林川是吧?” “爹爹错了!”唐淑婉抿嘴一笑。 “为父错了?” “是啊,这首《雪梅》其实并非出自林川之手,而是出自……苏世兄之手……”当下,唐淑婉将自己听来的市井传言讲了一遍。 “嘶……听你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我说那林川学业平平,如何就做出一首传世名篇了呢?原来是苏贤侄代他作的!” “苏世兄之诗才,令女儿汗颜,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唐淑婉轻轻着摇头笑道。 “……” 这时,陈夫人打了一个哈欠,但也认真的听着,然后还古怪的瞥了眼唐淑婉,她总感觉这个大女儿…… 小女儿唐淑静也打了一个哈欠,因听出爹爹和姐姐都对苏贤那家伙多有推崇,她那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就有些不高兴,懒洋洋的说道: “就他?他能作出什么好诗?” 然后在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除了长得好看一些,还有个好表妹之外……他就……” 唐淑婉秀眉微微一挑,准备反驳这个不懂诗词的妹妹。 但唐矩却先一步以教训的口吻说道: “你懂什么,你只知道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不懂就闭嘴,不然只是徒增笑话。” 唐淑静不服气,认真分析道: “那首什么《梅雪》,应该是林川花钱从其他人手中买来的。至于苏……世兄,他在那场诗宴上也作了一首吧!” “……” “那首诗叫做《雪梅》。” 唐淑婉纠正,然后分析道:“那林川我了解过,根本不会作诗,以前也没有购买他人诗作的前例。” “而且我还打听到,当初那场诗宴林川就是和世兄坐在一起,他们作诗的时候还曾交头接耳……所以《雪梅》这首诗一定出自世兄之手。” “……” 唐淑静针锋相对,说道: “既然如此,那苏……世兄为何以前声名不显?” 唐淑婉说道:“世兄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考虑。” “……” 两姐妹争辩之际,唐矩和陈夫人就看着她俩,谁说话就看谁,导致脖子都有些酸了。 眼见两姐妹还将继续争辩下去,唐矩当即威严的大声说道: “够了!” “我大梁王朝自开国以来,诗词的确很重要。但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尤其是下令‘百官需出自科举’之后,诗词逐渐就成了小道!” “所以就目前来说,诗词只能自娱,作的再好也于仕途无益。还是好生读书考取科举才是正道。” “你们两姐妹争辩无意!” “……” 唐矩一发话,两姐妹同时住嘴。 唐淑婉缓缓舒了口气,恢复成为大家闺秀的模样。 唐淑静暗中“切”了一声,但也不准备和老爹对着干。 后厅中安静下来。 唐矩对此十分满意,他捻着山羊须心中暗道:“看来在家中我还是威严十足啊,嗯,这才是身为一家之主该有的样子!” 想着想着,唐矩不由将腰杆挺直了些。 然而此时,陈夫人忽然冷嘲热讽的笑道: “是,诗词是小道,读书科举才是正途!可你都一把岁数了,也才只是一个七品小官而已!你好意思?” “夫人你……” 唐矩面色变了数变,目光频频瞥向两个女儿,生怕刚才的威严烟消散。 果不其然,唐淑静在那掩嘴偷笑。 这让他顿感面上无光。 辛亏还有小棉袄唐淑婉,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坐在那里……老父的心终究有了一点慰藉。 心里这一欣慰,唐矩立即想起来,他现在哪里还是一个七品小官? 他已经升任刺史了。 这可是正四品的大官! “咳咳!” 唐矩咳嗽两声,吸引众人注意,然后大声说道:“本官现在是瀛州刺史,正四品上的品级,早已不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了!” 他这一说,陈夫人等恍然。 她们竟忘了这一茬。 陈夫人忙笑道: “你看我,记性都不好了,夫君恭喜啊,恭喜夫君升任四品的刺史!” “嗯……嗯?” 唐矩还没来得及纠正陈夫人,就听唐淑婉压低了声音说道:“说来说去,爹爹升任瀛州刺史,其实还是因为世兄的缘故……” “……” 唐矩嘴巴张了张,发出无声的呐喊:“我的小棉袄啊!” “咳咳!” 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淡定的说道: “苏贤侄年少屡立大功,从而获得升迁之路,其实并不是常规的路,还是应该脚踏实地慢慢往上爬才是正途!” “……” 他嘴巴上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里还是十分羡慕苏贤的。 此次若不是升任了瀛州刺史,正四品的品级,将苏贤的从七品上压制得死死的,他指不定都没脸去见苏贤。 那样就太尴尬了。 幸好升任了瀛州刺史。 甚好! 恰在此时,一个小厮在外求见,说城北的大营传来了重要的消息。 唐矩一听事关城北大营,面色立即严肃起来,吩咐小厮入内。 小厮进入后厅见礼后禀道: “苏祭酒苏贤又立下大功劳,公主殿下赐他之职,从六品上……” “你……你说什么?” 唐矩直接起身,指着小厮的手都在轻颤,“苏贤侄他……他又升了?!从六品上的官?” “是的……” “……” 唐矩跌坐回座位,一手捂着心口,他感觉到了心塞。 从六品上,虽然远远低于他的正四品上,但那可是公主府的属官啊,在外见官大两级! 从六品上,几乎相当于从四品上的品级…… 这已经无限接近于唐矩现在的品级了。 那小厮没注意到唐矩的变化,继续禀道:“随后,公主在营中设下庆功宴席,在席间苏又作诗一首……” 一语未了。 唐淑婉打断小厮的话头问道:“世兄又作诗了?这次世兄做了一首什么诗?” 陈夫人、唐淑静也挺好奇。 唯独唐矩是伤心的,他作为老父亲,这都瘫在座位上了,小棉袄却不来慰问一番,反而对苏贤作的诗如此上心…… 总之,唐矩现在是心塞加伤心,感觉糟糕透了。 小厮得了吩咐,想了想便当众念道: “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诗念完了。 后厅中也安静下来。 唐淑婉整个人定住。 陈夫人和唐淑静虽然不太懂诗词,但貌似这一首……似乎有那么点意思。 唐矩忘掉了心塞和伤心,捂住心口的手也移开了,并且站起了身,摇头晃脑将这首诗又念了一遍。 最后大赞道:“好诗!这是一首好诗啊!苏贤侄竟有如此才华,不简单,真的太不简单了!” “……” 小厮没给他们更多的品诗时间,接着将苏贤代替林川作诗的事讲了一遍。 唐淑婉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十分得意,并看了妹妹唐淑静一眼。 唐淑静嘴角轻轻一扯,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然后又说: “诗写得再好,可有什么用呢?既不能用来升官,也不能买到吃的用的!” “……”唐淑婉欲言又止。 “哈哈,静儿此话说得倒也在理,在现在这个时候啊,诗词终究只是小道,苏贤侄的诗才……诶,要是早上个十年,当有大用!” 唐矩笑呵呵,终于找到打击苏贤的机会了,他接着说: “至于现在嘛……还真如静儿所说的那般,诗词作得再好,也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 “……” 唐淑婉鲜红的小嘴轻轻一张,她想反驳,但事实如此,她也不知如何反驳。 恰在这时,那小厮忽然说道: “阿郎和二小姐都说错了!” “你说什么?”唐矩凝眉。 “你说什么?”唐淑静明眸一瞪。 “你说什么?”唐淑婉面色一喜。 “……” 陈夫人感觉插不上嘴,便默默退在一旁坐下看戏。 小厮被吓到了,支支吾吾的说: “苏此诗作成之后,公主大喜,当众赐给苏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一座,然后还有宫里的用具器物等若干。” “……” 唐矩和唐淑静面面相觑。 唐淑婉嘴角不自觉勾起。 小厮接着说道: “另外,公主还赐下宫女十名!” “……” 唐矩和唐淑静继续面面相觑。 唐淑婉嘴角勾起的弧度悠地僵硬,但生长在世家大族的她,很快便调整过来。 大家族的男人身边,都有很多侍女、侍妾之类的女子,就连她爹爹唐矩都有四五房小妾…… 见怪不怪。 于是,唐淑婉笑容依旧,看着唐矩和唐淑静,缓缓说道: “看来爹爹和静儿都错了,作诗作得好,其实是有用处的!” “……”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7 唐淑婉:世兄的身世好可怜! “看来爹爹和静儿都错了,作诗作得好,其实是有用处的!” “……” 唐淑婉此话说得温温婉婉,语气也不重,听起来令人如沐春风、如饮甘泉。 但听在唐矩和唐淑静的耳中,感觉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此话虽温柔,但却胜过厉声大吼! 也似乎是钢铁打造的一只巴掌,将两人的脸扇得火辣辣作痛。 他们刚才才说“作诗作得再好,也没有实际的用途”,可是苏贤转眼就得到了兰陵公主的厚重赏赐。 七进七出的大宅院…… 他们所居住的衙门后宅,算下来也才四进四出罢了。 除了赏赐的宅院之外,还有宫廷用具器物等若干…… 宫廷器物,一般人自然不敢用,那是杀头的罪过。 但若是得自皇室的赏赐,那便可以使用,还可以用来送人,因其特殊性无疑是一种极好的礼品! 自古物以稀为贵…… 后厅中安静了一阵,唐淑静吃惊过后,很快装出一脸的不屑,傲然道: “七进七出的宅子算什么,我们在神都的家宅同样也是七进七出呢!” “不错!” 唐矩回过神来,缓缓点头道: “还有公主赏赐的宫廷物件,其实也就那样,无非是出自宫廷罢了,因为稀少所以显得珍贵……” “……” 这两父女的一唱一和,让唐淑婉和陈夫人都瘪嘴不已。 唐淑婉性格温柔,且此事无伤大雅,关起门来自家人说说而已,于是她便闭嘴不言。 陈夫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脾气。 她起身两手叉腰,笑骂道: “你们就酸吧!那可是兰陵公主赏赐的大宅院诶,七进七出诶,还有那些宫廷物件儿。” “如此宝贵的东西,在你们两父女口中,倒成了随地可见的杂草……” “夫君你有本事,也去弄一件宫廷物件儿回来?” “若你能弄回来一件,妾身就服你!” “……” 陈夫人一通连珠炮下来,说得唐矩哑口无言,面色青白很不好看。 唐淑静则是说了句“谁稀罕”,别开了头,生闷气去了。 唐淑婉左右看了看,她刚准备出来打打圆场,自家人之间的和气还是需要维护的,可就在这时,又一个小厮入内,禀道: “苏苏贤登门拜访,还带来了礼物,据说是得自兰陵公主的宫廷物件儿呢!” “……” 所有人齐刷刷看着那位小厮。 苏贤来送礼了? 而且送的还是宫廷物件儿? 这…… 陈夫人最先反应过来,乐呵呵的笑着对小厮吩咐道: “苏贤侄登门拜访,还需要通传吗?赶紧请去前厅!” “是!” 小厮立即转身。 陈夫人心中忽然一动,想早点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宫廷物件儿,于是改口道:“不对,直接请来后厅!” “好的!” 小厮小跑着离开了。 唐淑婉那张秀美、清丽的鹅蛋脸上,先是浮现出喜色,随即抿着嘴恢复如常,并瞧瞧打量唐矩等人的神色。 见没人注意到她方才的喜色之后,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唐矩和唐淑静这两父女,已经懵了许久,现在还未回过神来。 苏贤来送礼了。 而且还是在他们口中不值一提的宫廷物件儿。 所以现在就有个难题—— 到底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唐淑静忽然抬眸,看了眼爹爹唐矩,因见唐矩一脸青白之色,她心中顿时有了决断,开口傲然的说道: “苏……世兄送的礼物,我是断然不会要的,爹爹呢?” “老夫也不会要!” 唐矩给予肯定的答复,他板着一张脸,颌下的山羊须随着说话的动作而轻轻颤动: “说是宫廷物件儿,其实不过就是普通的物件儿罢了。” “只是因为沾了宫廷二字,便显得尊贵,其实也就那样,不用对其高看一眼!” “……” 听了这话,唐淑静心里十分满意,并默默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唐淑婉不置可否,她正努力的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笑容,哪怕是“身为大家闺秀时刻带着淡笑”的那种笑容,都被她一一克制。 陈夫人没好气的笑骂道: “德行!你们不要,没人求着你们!” 接着,她又笑得合不拢嘴的说道: “既然你们不要,那苏贤侄的礼物都归妾身吧!” “……” “请便。”唐矩面色青白依旧。 “反正我不要的。”唐淑静别开了头去。 “……”唐淑婉张了张不点而红的樱桃小口,她其实很想说:“娘,女儿没说不要啊,娘亲不能一人独占了。” 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过不多时,苏贤终于在小厮的引领下来到后厅。 跟在后面的,还有四位小厮,分别端着四个大号的托盘,盘中放着或大或小或高或低的物件儿,用红色的绸布盖着,显得神秘。 那便是苏贤精心为唐家四人挑选的礼品了。 此次兰陵公主赏赐的宫廷物件比较多,各种类型加起来共有百余件。 这些东西都是兰陵公主事先从神都带来的,存放在大营之中,所以今天下午就送到了苏贤的手上。 至于其他的赏赐,比如金银财货、良田巨宅等,都还需要再等一段时间。 赏赐的东西到手之后,苏贤简单查看了一翻,感觉有点多,于是便催生出了拿去送人的想法。 反正东西多,送礼也送不了多少,还可以用来增进感情拉拢关系等等,很是划算。 苏贤走进灯火通明的后厅,一眼扫去,唐家一家四口都在呢。 唐矩面色不怎么好看,估计是当上刺史之后繁杂事务太多的缘故吧。 唐淑静侧身对着他,一幅没有看见苏贤到来的样子,显得傲娇。 唐淑婉虽然面对着他,但却低下了头,站在那里规规矩矩,一幅大家闺秀的风范。 苏贤的目光在唐淑婉的身上多停留了几眼。 他对这位“贤妹”很感兴趣,因为她足够温柔,简直就是贤妻良母的最佳人选啊! 唐淑婉与柳蕙香两人之间,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因为柳蕙香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各方面都挺好。 但柳蕙香与她又有很大的不同,因为柳蕙香经历了许多磨难,早已不是纯粹的世家大族千金了…… 最后,苏贤看向陈夫人。 然后苏贤便发现,陈夫人是最热情的一个,她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热情的招呼道: “苏贤侄乃是常客,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呢?” “真的太破费了!” “……” 苏贤作揖道: “伯母!今日公主大摆宴席,小侄在宴席上作诗一首,颇得公主殿下赞誉,于是便赐下百余件宫廷物件儿。” 苏贤解释一句,扭头又对唐矩作揖道:“世叔是知道的,小侄家宅颇为窄小简陋,实在腾不出那么多地方存放……” “……” 唐矩嘴角轻轻一扯,也作揖还礼道:“贤侄多虑了,老夫听说,公主殿下不是还赏赐了你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么?” “哦,对对!” 苏贤一拍脑袋,似乎这才想起来,陪笑道:“今天有点忙,中午的宴席上又喝多了几杯,小侄都差点忘了此事。” “切!” 一旁,唐淑静送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苏贤不与她一般见识 他通过仔细观察,敲定了送礼的顺序。 但在此之前,还需要说一点场面话: “自先父与家族决裂之后,小侄便没有任何亲戚手足……尤其是家父家母先后仙去之后,小侄便孤身一人……” “……” “诶!”唐矩面色微变,摇头叹气。 “诶!”陈夫人也跟着叹气。 “……”唐淑静没有任何表示,只在心里暗道:“虽然如此,但你却有一个那么好的表妹!” “……”唐淑婉面色一黯,心里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悲切,她自小在父母的羽翼之下长大,无法想象苏贤所经历的一切。 世兄的身世真的好可怜……唐淑婉低着的头眼圈微红,心中的怜悯之情不可抑制,喷勃而出。 苏贤接着说道: “本来小侄以为,我将再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但谁曾想,小侄竟遇到了先父的同窗好友,也就是世叔您。” “蒙世叔照料提携,小侄如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所以这区区礼物,还请世叔不要嫌弃才是。” “……” 苏贤说着便是一拜。 唐矩愣了一下,立即上前将之扶起,正色道: “贤侄勿需多礼,老夫与你父亲有着同窗之谊,你来老夫这里就像回到家一般,真的不用客气。” “多谢世叔!” 苏贤顺势起身。 然后在心里暗戳戳的补充了一句:“这话我可当真了啊。” 并悄咪咪的撇了眼唐家两姐妹…… 一旁,唐淑静心中暗暗着急,经刚才之事后,她很怕爹爹唐矩改变主意,接受苏贤送出的礼物。 要是那样的话,就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苏贤定了定神,对其中一个端着拖盘的小厮挥了挥手,待小厮走近后,他看着陈夫人说道: “伯母,小侄听说伯母经常礼佛,所以送伯母一尊金佛!” 说着,苏贤用手轻轻捏着盖住了托盘内物体的红绸,轻轻一拉,红绸丝滑脱落,顿时之间,一尊金光闪闪的金佛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这尊金佛高一尺左右,浑身纯金打造,雕工栩栩如生,在明亮的烛光之下反射出阵阵精光。 众人纷纷挥袖遮眼。 “好一尊金佛!” 陈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凑近了仔细观看,用手去拿却发现太重了竟然拿不起来……这让陈夫人更加高兴。 这得是多少两金子啊! 而且这尊金佛还出自宫廷,加上这层光环后价值就更大了! 陈夫人高兴得差点晕过去。 苏贤嘴角含笑,又对一个小厮挥了挥手,然后看着面容秀美、清丽的好贤妹唐淑婉,笑道: “为兄听说,唐姑娘喜欢挥毫泼墨,所以这一套宫廷御制文房四宝,就送给唐姑娘了,希望唐姑娘不要嫌弃。” 话音一落,苏贤已将遮盖的红绸拉开。 一整套笔墨纸砚,出现在那大号的托盘之上。 单单是毛笔就有数十支! 砚台是镶嵌了金玉的徽砚,一看就是品质绝佳的好砚。 然后还有上好的墨锭,以及上好的宣纸等等…… 饶是以唐淑婉的修养,此刻也不由两眼一亮,一脸拼命压抑的欣喜在清丽的鹅蛋脸上浮现,看着苏贤笑道: “多谢世兄增宝!” “唐姑娘喜欢便好。” 苏贤嘴角含笑,又对一个小厮挥了挥手,转身看着唐矩。 一旁,唐淑静呼吸一滞。 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一双明眸瞪得溜圆,并在心里默默祈祷:“爹爹啊,千万不要接受他的贿赂!” 陈夫人见钱眼开,姐姐唐淑婉本就对苏贤存在好感。 所以唐矩是她唯一的“战友”! 刚才,唐矩也亲口承诺过,他是绝对不会接受苏贤的礼物的…… “世叔,小侄知道您喜爱饮茶,所以这一套琉璃茶具就送给世叔了,希望世叔能够喜欢。” “……” 苏贤话音一落,随着红绸被拉开,那托盘之上,便出现了一组茶具。 众人看去,然后齐齐一楞。 吸气声此起彼伏。 茶壶、茶杯、茶盏,一整套全都是琉璃打造! 绿色的琉璃、火红色的琉璃,带着一点透明的特征,看起来真的美轮美奂。 就这一套琉璃茶具,简直比玉石打造的都要金贵。 因为琉璃真的太少见了! 一般人,若能得到一个琉璃杯子,只怕都会抱着睡觉。 可这里是一整套啊,足足一、二、三……七,足足七只茶杯,外加一只茶壶…… 唐矩整个人都凝固了,眼角不停抽搐。 陈夫人正尝试抱起那只金佛,见此不由停止所有动作,低头看金佛,抬头看琉璃杯,她很想跟唐矩对换一下。 唐淑婉樱桃小嘴微张,心里颇为震撼,这种琉璃器物十分罕见,但苏贤随手就送出去了一套? 世兄好大的手笔! 唐淑静更是大吃一惊,随后心里的担忧达到了极点。 她死死的盯着唐矩,心里不停祈祷: “爹爹稳住,稳住,千万不要接受啊!” “……” “贤侄……贤侄啊,这是送给老夫的?”唐矩声音有些发颤,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不错。” 苏贤笑着点点头。 唐淑静心中疾呼:“要糟!” 果不其然,唐矩哈哈大笑一阵,然后看着苏贤说: “此礼虽然贵重,但既然是贤侄所赠,那老夫就不客气了,多谢贤侄啊!” “世叔不用客气。”苏贤笑道。 “……” 唐淑静尽管预料到了结果,但此刻的她,还是心生一种“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的孤寂之感。 因为唐矩“背叛”了她们两父女之间的“同盟”!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8 苏贤的恶趣味:捉弄唐淑静 唐淑静紧紧抿着唇瓣,瓜子脸上镶嵌的一双明眸瞪了唐矩一会儿,心知此事已成定局,便将视线放在苏贤的身上。 她在心里发誓,她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接受苏贤的礼物的! 因见苏贤对最后一个小厮挥了挥手,并转身向她看来是,唐淑静不由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这最后一场“守卫之战”,她将独自一人面对。 苏贤虽然觉得今天的唐淑静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因为这个贤妹一直都是这样,见怪不怪了。 “唐姑娘,为兄知道你喜欢舞刀弄棒,所以专门为你挑选了一柄匕首,通体由黄金打造,极为锋利,希望唐姑娘能够喜欢。” 苏贤说着,便将最后一个托盘上的红绸拉开。 托盘上是一个木架子,上面静静的放着一柄匕首,通体金黄,果然是黄金打造。 唐淑静紧紧抿着小嘴,红绸拉开的那一刹那,她的目光扫过去看了一眼,嗯,却也是一柄精美的匕首。 但随即她便收回目光,一双明眸瞪着苏贤冷硬的说道: “多谢世兄好意,这柄匕首我不喜欢,不要!” “……” 苏贤嘴角的笑容一僵,不过很快适应,他早就料到唐淑静有可能不会要。 既然如此,那苏贤为什么还要送呢? 因为捉弄傲娇的唐淑静,是苏贤的乐趣之一……他还准备了后续计划。 “静儿,不得无礼!” 唐矩的脑袋从一堆琉璃杯中探出,两眼一瞪,气度威严,颌下的山羊须都翘了起来。 唐淑静秒怂。 但仅仅只是别过了身去,并未接受苏贤所赠的黄金匕首。 苏贤咧嘴一笑,将黄金匕首拿在手中,看着她问道: “唐姑娘果真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黄金的?我看是假的吧?” “待会儿谁要谁是小狗。”苏贤嘴角的弧度拉大。 “反正我不会是小狗!”唐淑静笃定。 “……” 娘亲陈夫人,姐姐唐淑婉,先后都被苏贤贿赂,这倒也罢了。 唐矩竟也未能幸免,被苏贤用利益蒙蔽了双眼,将她们两父女间的“同盟”打破,此事虽然令人难受但也可以接受。 最后轮到她,她将义无反顾的抗拒苏贤的贿赂! 这事儿没得谈。 她的心是坚定的。 唰! 这时,苏贤将匕首抽出,金黄色的剑刃在烛光下反射出阵阵精光。 苏贤看着剑刃部分摇头叹道: “这是一柄好匕首,但却没人要你,诶!” “……” 唐淑静无比得意,以为自己赢了。 苏贤接着又说:“你是一柄好匕首,你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匕首,但却无人识货,诶!” 话音一落,唐淑静面色一变,猛然转头看着苏贤怒道:“苏……世兄,请你不要侮辱‘天下第一女神捕’这几个字。” “为兄没有侮辱啊,这的确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黄金匕首!” “切!” “唐姑娘不信的话就来瞧瞧,这剑刃上刻着那几个字呢,你来瞧瞧,‘天下第一女神捕’几个大字一字不差!” “真的假的?” 唐淑静狐疑,此刻的表情颇似“即将被坏叔叔诱骗的少女”。 苏贤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正色道:“自然是真的,这几个大字你一看便知,我还能骗你不成?” 唐淑静心下一怔,这倒也是啊。 那……就去瞧瞧? 反正只是看看而已……心念一动,唐淑静面色狐疑的上前两步,低头往苏贤手中的黄金匕首看去。 …… “天下第一女神捕!” 唐淑静惊呼,一脸震惊,一双明眸瞪得滚圆,都快凸出眼眶了。 只见那金黄的剑刃部分,还真錾刻着“天下第一女神捕”几个小楷,铁树银钩,遒劲有力,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这……这真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匕首啊……唐淑静心头涌起滔天骇浪,手脚都在打哆嗦。 那是激动造成的。 唰! 这时,苏贤握住剑柄的手往前一推,剑刃入鞘。 那几个散发着肃杀之气的大字也就消失不见了。 唐淑静正沉浸在无边的惊喜和喜悦之中,苏贤将剑刃入鞘,顿时让她心头空落落的无所适从。 “诶……怎么拿走了?再让我看一会儿啊。” 她忽然惊叫起来,伸出去两手追随着黄金匕首的轨迹。 却原来是苏贤,剑刃入鞘后整个人都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与唐淑静的距离。 苏贤忍着笑,用一种十分悲伤的语气说道: “诶,多好的一柄匕首啊,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使用的呢,结果却没有人要,诶,真的太浪费了!” “那个……” 唐淑静跟着上前一步,吞咽着口水,心中还存在着一点点纠结,想说要但总感觉拉不下脸来。 “既然没有人要,那我只好把它拿回去,找个金匠师傅融了做成金锭,或者打造成手镯金钗什么的……” 苏贤自言自语。 “不!” 唐淑静惨叫一声。 此刻,“拥有匕首但要扮小狗”和“不要匕首但后悔一辈子”两种念头,在她心中剧烈冲撞起来,擦出刺啦之声。 终究,她还是逃不掉“天下第一女神捕”的诱惑。 扮小狗就扮小狗吧,总比后悔一辈子强……唐淑静默默做出了决定,喊道:“我要我要!给我!” “咦?” 苏贤无比震惊的看着唐淑静,“唐姑娘刚才不是说不要的吗?若你接受这柄匕首,你可就是小狗了!” “汪汪汪……”做出了决定的唐淑静立即学小狗叫。 “……” 呃…… 唐矩挥袖遮面,他像对所有人说,他从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陈夫人微微错愕,随即在心里暗暗赞道:“静儿果然能伸能屈。” 唐淑婉不由以小手捂嘴,不可思议的看着妹妹,她怎么……拉得下脸面当众学小狗叫啊,真的太丢人了! 苏贤的笑容猛地凝固,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淑婉,摸着下巴笑道: “唐姑娘,为兄说的是,你接受了匕首可就是小狗了,可没说让你学小狗叫啊?!” “?” 唐淑静一下子反应过来。 羞愧、窘迫等等情绪向她压迫而来……也是啊,苏贤只是说她是小狗了,可没让她学小狗叫。 但她就是学小狗叫了。 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此刻,饶是以唐淑静的大大咧咧,也感觉受不了。 绣花鞋用力的跺着地,她是恨不能用脚挖出三四一厅,然后整个人都藏进去。 太丢人了。 “我……” 她眼圈微微一热,似乎有种名叫“眼泪”的东西想要夺眶而出。 不过被她死死压制住了。 她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诶,岂可当众落泪? 苏贤是个讲信用的人,人家都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他自然不会食言,两手郑重的捧着黄金匕首递给唐淑静。 唐淑静茫然接过。 琼鼻轻轻一皱,吸了吸鼻子。 接过黄金匕首的刹那,她似乎忘了方才的不愉快,整个人都笑了起来…… 苏贤终究是仁慈的,没有咬着唐淑静不放。 因天色已经不早了,苏贤便告辞准备离开。 唐矩却亲切的拉住了他,说是要给回礼…… 一会儿后。 唐矩将一本古旧的老书放在苏贤的手里,呵呵笑道:“这是老夫收藏的一本好书,贤侄看完后将有极大的收获!” “多谢世叔!” 苏贤看了看封面,没有任何文字,心说这该不会是……那种好书吧? 但以唐矩的品性,应该不会送他那种好书。 陈夫人忍痛割爱般,送给了苏贤一只小金杯,苏贤感谢收下。 唐淑婉两手捧着一个卷轴而来,走路的姿势极为优雅悦目,面带如沐春风的笑容,送上卷轴的同时说道: “这是小妹闲暇之时画的山水花鸟图,希望世兄不要嫌弃。” “唐姑娘的画作,必然是珍品呢,为兄怎么会嫌弃呢,我回去就裱了挂在墙上。” “……” 苏贤的彩虹屁,让唐淑婉心中无比雀跃。 因为这幅画作,是她的最高水平,轻易不可示人的……但却被她用来送给苏贤了,因为苏贤才高八斗,尤其是诗才,让她心中十分仰慕。 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 那么,珍藏的画作就该赠给懂它的人…… 最后是唐淑静的回礼。 众人齐刷刷看着站在角落、两手抱着黄金匕首、还用手轻轻抚摸剑鞘的唐淑静。 “那个……我……” 唐淑静根本就没有准备回礼。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不做一点表示。 忽然,她灵机一动,走到苏贤身旁,大大咧咧的拍着苏贤的肩膀说道: “世兄,以后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保证帮你办得妥妥帖帖!” “……” 这是什么话啊……唐矩捂住老脸,此刻他感觉自己真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陈夫人和唐淑婉面色也十分古怪。 苏贤嘴角扯了扯,刚准备说“我是你世兄,不是朋友”,结果唐矩忽然爆喝一声: “逆女!你想气死老夫不成!” 唐淑静就怕这个老爹,见他动怒,立即将搭在苏贤肩头的手撤回,低头缩着脖子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重新准备一个回礼!”唐矩气呼呼的吩咐。 “哦……” 唐淑静挠头,左思右想,最后弯腰从小腿上取出一个圆柱体形状的金属物体,擀面丈那么粗,递给苏贤并说道: “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苏贤好奇接过。 唐矩见此也十分欣慰,缓缓点头。 唐淑静:“这是一柄弹簧匕首,你按一下这里,剑刃就会突然刺出……诶当心……” “……” 暗器!静儿竟然送了一件暗器给贤侄……唐矩表情一呆,老脸上的欣慰笑容刹那消失不见。 唐淑静兴致勃勃,给苏贤讲解使用这柄弹簧匕首的窍门。 苏贤心中一动,认为这是一个防身利器,于是便认真的听着,直至自己也会操作。 这柄匕首是藏在小腿上的,与之配套的还有一个用布匹缝制的护套,可以将匕首固定在小腿上。 苏贤从唐淑静手中接过护套,绑在自己小腿上,然后将弹簧匕首放入其中,最后站起身,长长的儒衫便将小腿遮挡,具有很好的隐蔽性。 总之,苏贤对这件暗器非常满意。 正是基于此,唐矩才忍着没有发作,不然他早就勒令唐淑静换一个回礼了。 …… 苏贤告辞离开后,唐家四人也一一散去。 唐矩和陈夫人回到房间,丫鬟们进来,刚准备更衣,唐矩却摆了摆手说道: “对了夫人啊,老夫忽然想起,衙门中还有一件棘手之事需要处理,我要去一趟衙门。” “夫君且去吧,公事为重!”陈夫人淡定的说道。 “好。” 唐矩开门而去。 陈夫人淡定的挥退了所有丫鬟,待房门一关,她立即迫不及待的将那尊金佛抱在怀里,翻过来覆过去的看,表情迷醉。 这么大一尊金佛,还出自宫廷匠人之手,真的是精品中的精品…… 话说唐矩去到衙门后,立即派人将所有属官都请了来。 唐矩如今已是瀛州刺史,他下面的属官与做县令的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 别驾、长史、司马、录事参军事、录事,以及六曹参军等等,所有具有品级的属官,都被唐矩一一招到了衙门后堂。 属官们星夜赶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心中惴惴不安。 结果搞了半天,唐矩全程在那显摆他那套琉璃茶杯…… 后宅,唐淑婉的小院落中。 她回来后丫鬟们就说:“小姐,天色已晚,按照小姐的习惯应该沐浴休息了。” “好。” 沐浴完后,唐淑婉却径直去了书房。 丫鬟们面面相觑,想开口劝解,但却被小姐关在了书房门外。 “小姐今天是怎么了?” 丫鬟们看着书房的纸窗上,映出的那个挥毫泼墨的身影,心中冒出许多疑问。 另外一座小院落。 唐淑静居住在这里。 她沐浴后入睡,竟将那柄黄金匕首抱在了怀里,用手轻轻抚摸,爱不释手,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消散过。 忽然,她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这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才配拥有的匕首呢,应该锋利无比,不如……” 安静的夜晚中,唐淑静睡不着,且心中的念头愈发清晰起来。 终于,她翻身爬起,取过常用的一柄剑,抽出后与黄金匕首的剑刃用力的对撞了一下。 叮…… 随着一声清晰的金属颤音过后。 安静的夜晚中,又传出唐淑静那撕心裂肺的惨嚎: “我的黄金匕首……我的黄金匕首啊,你这是怎么了……我好后悔呜呜呜……” “……” 原来,那柄黄金匕首虽然精美,但却并不实用。 唐淑静将之与一柄精钢打造的剑互相碰撞,结果黄金匕首直接被磕出一个惨绝人寰的缺口……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79 呔!小仙紫妖孽,请现出你的真身! 苏贤离开衙门后,没有赶回角楼街,而是去到了城外。 兰陵公主赏赐的百余件宫廷物件儿还没运送完毕,分了五批,前两批已经运抵角楼街,另外三批刚到城外。 按理说,这个时候天色已晚,城门理应关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但苏贤及搬运货物的亲卫将士们,得了公主令牌,可以命守城将士打开城门…… …… 角楼街。 街尾。 苏贤家门前,灯火通明。 衣甲鲜明的亲卫将士们,正从马车上卸下一只只木箱,往苏贤家中搬运,像是蚂蚁搬家似的。 这是前两批运抵的宫廷物件儿,一共四十余件,拆开木箱,取出的东西有大有小,但全都极为金贵漂亮。 其中有一个大件儿,一人多高,通体是一块木板,上面部分镶嵌了数十块铜镜,组合在一起便是一个“半身镜”。 时下女子所用铜镜,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大的不超过女子的脸蛋,若想在铜镜中看见自己的上半身,几乎不可能办到。 但这块“半身镜”做到了。 它可以将女子的上半身整个倒映出来……真的极为罕见! 这块“半身镜”及其余宫廷物件儿,按照苏贤事先的吩咐,全都摆放在临街的堂屋里。 如此一来,可以最大限度降低小仙紫被发现的风险。 但小仙紫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她本就已经闲极无聊,眼下有这样一个机会,她一定会出来偷看的。 这不,二楼楼梯口,小仙紫、剑儿、碧儿三主仆,蹲在实木打造的栏杆后面,偷偷探出脑袋往下面的堂屋看去。 三主仆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没有一点形象。 她们不仅偷偷看热闹,而且还做“点评人”。 随着一件又一件宫廷物件儿从木箱中取出,她们看清楚后,便会做一番点评,几乎都是差评。 只听小仙紫小声的说道: “这是烛台?粗制滥造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那是一个脸盆吧?看起来虽然用了上好的铜料,但也太素了些,一点花纹都没有……我看最多只能做一个脚盆。” “那是一个……夜壶?咦!虽然看起来精美,但……大梁的人也太恶心了……” “还有那一套碗碟杯盘,不够白,上的釉也不够纯,真的难看死了!” “那是瓷器吗?我看就是泥巴捏的瓦罐!” “……” 小仙紫作为“主评人”,对这些兰陵公主赏赐的器物好一阵贬损,剑儿和碧儿作为“副评人”,两人的作用就是附和小仙紫的点评,同仇敌忾。 “腌臜之物!都是些腌臜之物!简直污了我的眼睛!”小仙紫摇头,一脸满足。 “对,这些东西放在我们南陈,都是下人才会用的东西!”剑儿附和。 “但兰陵那个贱女人,竟将这些东西当成宝……”碧儿也附和。 “……” 小仙紫很是满足,缩回微有僵硬的脖子,蹲在地上做最后的总结: “大梁皇室,不过如此,兰陵那贱女人日常所用之物竟如此粗糙,诶!” “小姐说得对!”剑儿也缩回了脖子。 三人中,只剩下碧儿还探出了脑袋,对一楼的堂屋进行监视。 忽然,碧儿语气怪异的说: “小姐,小姐,铜镜……” “铜镜?” 小仙紫满不在乎,不屑一观的模样,揉着天鹅颈般的脖子缓缓道:“大梁的镜子估计也一般般,比不得我南陈的铜镜。” “对头!”剑儿附和。 “不是的小姐,这次的铜镜有点不一样,好大一块!”碧儿保持着探头窥探的姿势,语气中竟有“惊叹”的意味。 小仙紫听出来了。 她如画的秀眉轻轻一蹙,不信邪的也探头下面望去。 只见一块一人多高的木板放置在堂屋正中间,上面部分,镶嵌了数十块铜镜,组合在一起,镜面之大足以照出一人的上半身! 铜镜还能这么用?我以前怎么没有想到呢……小仙紫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轻视、嘲讽之色悠然僵住。 她目力极佳,隔着那么远,却已经看清了“半身镜”的一些细节。 那块一人多高的木板,后面还有支撑架,支撑架上似乎有个机扩,可以使半身镜实现上下翻转的效果。 另外就是那数十枚镶嵌在木板上的铜镜,每一小块都是方形的,彼此之间虽有一条小黑线,但丝毫不受影响。 还有,从她的视角看去,可以清晰的看见半身镜中,出现了几个衣甲鲜明的亲卫将士,背景则是堂屋的墙体…… 最重要一点,整个镜面竟没有任何扭曲,非常平整! 难得! 精品! 此物着实罕见! 小仙紫那双明眸早已瞪大,眼中闪过震惊之色,心里更是冒出“将半身镜据为己有”的强烈渴望。 镜子,对古代女子来说无异是非常重要的工具。 化妆离不开它,欣赏自己的美貌也离不开它,可以说,没有镜子的话,天下爱美的女子几乎都不能活了。 而眼下这一面半身镜,它足以照出上半身的镜面,成功捕获了小仙紫的芳心,而且这种捕获是心甘情愿的,是主动往上凑的那种形式。 “小姐?” 一旁,剑儿轻轻扯了扯小仙紫的衣袖。 在剑儿看来,这面半身镜虽好,但重要程度不及她手中的宝剑,而且她现在还坚定的站在“义无反顾贬损大梁王朝的一切”的立场上面,没有动摇。 “嗯……” 小仙紫回应了,但身体却没有动,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面半身镜,都快痴了。 碧儿也是如此表情。 剑儿不是很能理解,便不去理解,主动将“主评人”的角色接收过来,以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贬损道: “铜镜?竟然弄了这么多块镜子镶嵌在木板上,简直就是胡闹吗!难看死了!” “……” 话音一落。 小仙紫和碧儿齐刷刷扭头过来,瞪着她,面带不悦。 剑儿一呆,挠了挠头,心说这是什么情况,小姐和碧儿怎么忽然间就转性了呢? “嗯哼。” 碧儿出来打圆场: “这面镜子还算有那么点意思,看来大梁皇室的品味虽然不怎么样,但偶尔也能弄出一两件精品。” 小仙紫缓缓点头,道:“不错,兰陵那贱女人即便再贱,也是一个公主,手底下还是有些人才的。” 言外之意,这面半身镜归功于兰陵公主手下的工匠,与兰陵公主本人不相关。 剑儿还没反应过来,瞪着一双眼睛不停挠头。 碧儿对自家小姐察言观色后,接着说道: “这面镜子勉强能够配得上小姐的身份!” “我们搬来苏公子家宅已有数日,每日付的房钱多达数百两,还有日常的粮食、酒菜等等……” “所以,若苏公子非要将这面镜子送给小姐的话,小姐也不是不能接受。” “……” 小仙紫闻言缓缓点头,对碧儿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后继续紧紧盯着堂屋中的那面镜子,眼中冒出渴望的精光。 剑儿暗中“嘶”了一声,终于明白过来……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先批运抵的两批货物终于搬运并拆完了箱。 因为那面半身镜的缘故,躲在二楼偷窥的“主评人”和“副评人”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只默默的看着。 忽然,就在三主仆的眼皮子底下,那些负责搬运和拆箱的亲卫将士们,就近抱起一个物件儿,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小仙紫看中并打算据为己有的那面半身镜,也被两个亲卫将士抬着往门外搬去。 “他们在干什么?”小仙紫一愣,回头问两个丫鬟。 “不知道啊。”丫鬟们齐齐摇头。 “派个人下去问问,可莫要磕坏了我的镜子。”小仙紫立即吩咐。 “是!” “……” 很快,一个小厮蹬蹬瞪下楼。 这时,那面半身镜已被抬出了大门,消失在小仙紫的视线之中,她心里不由暗暗焦急起了。 不一会儿,那小厮蹬蹬瞪上楼,喘着气说道: “那些亲卫将士说,那面镜子和其他物件儿,都是苏公子送给隔壁柳夫人的礼物,苏公子明言吩咐过,拆箱之后就送过去。” “你说什么!”小仙紫两道如画的秀眉一拧,加重了语气问道: “送给隔壁的柳寡妇?” “是的!” “……” 小仙紫住进苏贤家中之后,并非与世隔绝了,她其实对外面的情况了若指掌,因为仆从们每日都会出门买菜。 隔壁的柳寡妇,她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号人。 但之前并未听说苏贤与柳寡妇之间有什么…… 也是在两天前,小仙紫才通过仆人之口,得知了苏贤与她的关系。 小仙紫发怔之际,那小厮又说道: “哦对了,亲卫将士们还说,那是苏公子送给柳夫人的聘礼之一!” 聘礼…… 小仙紫嘴角狠狠一扯,她看中的半身镜,竟被苏贤送给了隔壁的柳寡妇,而且还是以聘礼的名义…… 自知此事难以挽回的她,精致的俏脸刹那变得难看起来,一片铁青,长长的袖子中,两只小粉拳亦紧紧相握。 “小姐……” “我没事,回房吧。” 小仙紫面色不好看的回到房间。 两个丫鬟跟随而入后,房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 …… …… 后面三批货物终于运抵角楼街。 苏贤也跟随车队而回。 他现在又渴又饿,下午在大营中接收这批货物时,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后来一直在安排运输之事,没顾得上吃饭。 回城后,虽然去衙门拜访了唐矩,但唐家已经吃完了晚饭,苏贤也没提。 现在,终于要回到家了。 按照以往的习惯,小仙紫会吩咐仆人们准备一大桌的美酒佳肴……他这次要大吃大喝一顿! 到了。 木箱从马车上一一搬入临街的堂屋中,然后开箱完成,苏贤又让亲卫将士们把装货的木箱通通弄走…… 忙完,苏贤回头看着回家之后就与他寸步不离的杨芷兰,笑道: “饿了,我们上楼去书房用饭吧。” 杨芷兰张了张嘴,终究说道: “今晚……没有饭菜。” “没有饭菜?” 苏贤含笑的表情刹那凝固,正互相搓着的两手也停了下来,惊诧问道:“小仙紫姑娘没有准备酒菜?不应该啊!” 杨芷兰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贤想了想,挥手招来一个小厮,吩咐道: “速去城中最大的酒楼打包饭菜回来,要十道菜,速去!” 那小厮陪着笑说道: “小的马上就去,但……请公子支取银两。” “还要银子?!”苏贤顿时一脸肉痛,自打小仙紫住进家门之后,他几乎没有花出去一枚铜板。 “是的,小姐刚才的吩咐……” “罢了。”苏贤看着杨芷兰,吩咐道:“给他吧。” “……” 小厮拿了银票后快速出门而去。 苏贤洗了把脸,上楼来到书房先喝茶等着。 书房中没人,小仙紫不在。 奇怪,今天小仙紫是怎么了?有些反常啊,既不准备酒菜,也不在书房中等着我回家……苏贤面色无比狐疑。 忽然,他一脸恍然,心道:“是了,女人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 …… 等了没多久,酒菜送到。 十道菜摆满了一桌,色香味俱全,苏贤不由食指大动。 他没有直接开吃,而是招来一个丫鬟,吩咐道: “去将你们小姐请出来。” 丫鬟去了。 苏贤开始大吃大喝……劳累了一整日,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快朵颐,这种感觉真爽! 不一会儿,那丫鬟返回,禀道: “小姐说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出门了,请公子自己吃。” “……” 我去,还真被我猜中了……苏贤微微一愣后,默默记下了这个日期,这是那个女人的弱点之一! 若是平时,苏贤会就此作罢,她要休息便让她好好的休息。 但是这次,苏贤却不打算放过她,对丫鬟吩咐道: “你再去请,就给你们小姐说,我们之间打的那个赌已经有了结果!” “你们小姐若不想肠穿肚烂、脸上长皱纹生浓疮、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的话,就请她立即出来!” “是!” 丫鬟再次离开了。 苏贤倒了一小杯美酒,捏在手里慢慢品着,表情甚是得意与期待,心道: “小仙紫啊小仙紫,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今晚就现出你的真身吧!” “……”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0 吴 污 国公主 等了没一会儿,小仙紫终于来到书房。 精致的俏脸上不见往日的甜美笑容,有些冷,就差在脸上写“勿靠近我”几个字了。 苏贤打量了她一眼,在心里默默确定道:“看来这几天的确是她的特殊日子,脸色这么难看,就连标志性的笑容都没有了。” “……” 他心中胡思乱想的时候,小仙紫已在对面落座。 虽然面色不好看,但不得不承认,小仙紫的底子真的太好了,不笑的她也是如此光彩动人,用来做花瓶养眼也是极好的。 苏贤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 “小仙紫姑娘,你大姨妈来了?” “大姨妈?”小仙紫秀眉微微一蹙,“公子见过奴家的大姨妈不成?” “呃……” 苏贤嘴角扯了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面色一正,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今日,我们打的那个赌已经有了结果。” “哦?” 小仙紫顿时来了兴趣,略显冰冷的俏脸上,浮现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整个人的气质都随之一变,笑问道: “奴家前几日就叮嘱过公子,要提前做好南下去南陈的准备,不知公子准备得如何了?” “……” 苏贤浑身放松,将腰背靠在椅背上,也笑道: “姑娘就这么确定,我会输?” “公子自然是输定了!” 小仙紫一想到自己打赌打赢了,心情就好起来,刚才因“半身镜”所造成的不愉快,竟也消散得一干二净。 所以她笑了,笑容无比甜美,灿烂如花。 苏贤也在笑,笑容中带着得意,还有一点点的猥琐……这傻妞,现在你笑,待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 两人都在笑。 但谁能笑到最后,马上就见分晓。 “在那之前,我不得不重申一遍我们发下的毒誓!” 苏贤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若姑娘输了却反悔的话,可是要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的!” 小仙紫笑道: “若公子输了却反悔的话,可是要断子绝孙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苏贤笑道。 “举头三尺有神明!”小仙紫复述。 “好,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公布结果了。” “公子请。” 小仙紫自信满满,根本不认为自己会输,毕竟,那辽国密使嘴硬,就连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都撬不开他的嘴。 而苏贤又何德何能呢? “据那辽国密使交代,一万辽军藏匿的地点,就在……” 苏贤拖长了尾音。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装……小仙紫笑吟吟,并不着急,反而还姿态优雅的端起茶杯喝茶。 “就在幽州范阳县与易州接壤的群山之中,有个名为‘洪村’的地方便是了!” “……” 苏贤一口气说完。 对面的小仙紫,忽然“噗”的一声将喝进口中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要不是苏贤躲得快,就要被喷个一头一脸。 但满桌酒菜就遭殃了,里面全是小仙紫喷出的茶水。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剧烈咳嗽起来,俏脸通红。 剑儿和碧儿立即拍其背助其顺气。 苏贤坐回原位,神色平静的等待小仙紫恢复。 不久后,她停止咳嗽,面色虽还胀红但已无大碍,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之色。 “很意外是吧?” 苏贤好整以暇的笑道。 “这不可能!”小仙紫一双漂亮的明眸,上下打量着苏贤,似乎要重新认识他一般,眼中透出阵阵精光。 “世上看似不可能之事太多了,只是没有掌握对的方法而已。” “公子究竟是如何让那辽国密使开口的?”小仙紫依旧瞪着一双眼,她的眼睛十分漂亮,瞪圆之后有一种莫名的魅力。 “这是我大梁的机密,不便相告。” “……”小仙紫面色微变。 “当然,你若想要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一个人,至于他告不告诉你,我就不得而知。” “是谁?”小仙紫面露喜色。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小仙紫俏脸上的喜色慢慢消失,想从南宫葵口中得知苏贤的法子,难如登天,直接被她排除。 “现在该进入正题了。” 苏贤打起精神,放松的神态消失,盯着小仙紫的眼睛说道:“此次打赌,是姑娘输了,所以,就请姑娘将你的真实身份原原本本的讲出来吧!” 小仙紫面色一变,浮现出一丝犹豫之色。 苏贤提醒道:“别忘了姑娘曾发下的毒誓,若反悔可是要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的!而且举头三尺有神明!” 小仙紫的犹豫之色消失,颓然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她终究不敢反悔。 因为她不想变成世界上最丑的女人……举头三尺有神明,这句话对古人来说不是说来玩儿的。 “是奴家输了,那我就将真实身份告诉给公子……” “……” 据小仙紫所说,她本名叫做“陈可妍”,小仙紫只是她的化名。 陈可妍的身份,也并非南陈的舞姬,而是南陈的公主—— 吴国公主! 听到这里,苏贤大声叫着打断她的话头: “你果然是南陈的公主!” “公主殿下,你可把我骗得好苦啊!” “……” 苏贤的吃惊表情,让陈可妍心里有那么一丢丢的得意。 想她吴国公主,虽是女流之辈,但在南陈真的是饱受万人敬仰呢! 并不比大梁的兰陵公主差。 然而,下一刻,就听苏贤以调侃的语气说道: “嘿,你这封号真是奇怪,吴国公主?我看是污国公主吧?污女的污!” “……” “你……” 陈可妍面色顿时青紫一片,怒目而视,苏贤给她取的这个外号,算是戳中陈可妍的软肋,精准。 苏贤对她的怒目而视丝毫不在意,一边想一边说道: “我听说,南陈当今的陛下一共有三位公主。” “其一,就是姑娘了,污国公主陈可妍。” “其二,越国公主,陈可瑶。” “其三,金陵公主……” “就是不知与姑娘一母同胞的亲姐妹是哪位?越国公主还是金陵公主?” “……” 面对苏贤的“求证”,陈可妍罕见的气急败坏,薄嗔道:“无聊的问题,不在此次打赌的范围之内!” “那好。” 苏贤兴致缺缺,“那就请污国公主殿下接着往下说吧。” 小仙紫秀眉一挑,她总感觉苏贤说的是“污国公主”,奈何“吴”和“污”同音,着实难以分辨…… 算了,等以后有机会本宫一定要报仇……小仙紫调整好心态,张口准备接着往下说。 可是她又猛地打住,抬眸看着苏贤说道: “还说什么?本宫的真实身份已经说完了,此次打赌也便就此结束。天色已晚,本宫先回房休息。” “……” 陈可妍说着便已起身,迈着摇曳多姿而端庄的莲步出门而去。 苏贤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开,嘴角渐渐扯起一抹弧度,戳破真实身份之后,她果然正经了许多,这倒是一个好事。 收回目光,苏贤抄起筷子准备接着吃。 他只吃了个半饱。 然而筷子刚伸出去,一旁的杨芷兰轻轻拉了他的衣服一下。 苏贤扭头看去并问道: “怎么了?” “喷茶!” 杨芷兰表情淡漠的说。 苏贤立即放下筷子,挥手招来方才的小厮吩咐道:“再去打包一份酒菜回来,这次记在你们小姐的账上!” “……” …… 话说陈可妍回房后,刚关上门,剑儿就担忧道: “公主的身份已经泄露了,那苏公子会不会……” 碧儿轻轻摇头:“那封密函对苏公子的威慑仍在,他不会因为小姐的真实身份而有所动作。” 陈可妍忽然问道:“你们两个,认为苏贤此人如何?” 剑儿:“可恶,竟逼得公主主动道出真实身份!” 碧儿:“奴婢认为苏公子绝不简单!” 陈可妍看着碧儿问道: “为何?” “苏公子在兰陵那贱女人跟前屡立大功,可以说是杨姑娘和公主的缘故。但此次撬开辽国密使嘴巴之事,却是苏公子自己的本事。” 碧儿说道。 陈可妍缓缓点头,道: “碧儿说得不错。就连本宫都小看了他……就是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让嘴硬的辽国密使开口的?” “……” 一旁,剑儿见公主夸赞了碧儿,心里不由暗暗着急,便脱口而出道: “公主殿下,既然苏贤如此厉害,唯恐对公主不利,那么我们返回南陈之前是不是将他……” 剑儿没有明说,只是做了个斩头的姿势。 陈可妍秀眉一挑,斥道:“你打得过苏贤身边的杨姑娘不成?” 剑儿面色一呆,然后低头道:“奴婢无能,打不过。” 这时,碧儿猜测道:“公主是在想,如何将苏公子带去南陈?” 陈可妍赞许的看了眼碧儿,笑道: “不错!此次打赌虽然输了,但以后还有机会。” “之前,本宫虽也有意将苏贤拐至南陈,但那是因为兰陵那贱女人的缘故,因为此举可以让她气急败坏……” “但现在,本宫有点欣赏苏贤的能为了,不说别的,单就撬开嘴硬的人犯这一项,他就有大用处!” “不过,如今看来,此事更加难办……” “……” “公主这是为何?” “因为兰陵那贱女人,她不可能对苏贤的能为视而不见……本宫猜测,驻守在门口的亲卫将士,应该要翻倍。” “……” 正说着,陈可妍忽然想到了那面半身镜。 继而冷静的分析道: “隔壁的柳寡妇,虽然与苏贤勾搭在了一起,但寡妇毕竟只是寡妇,只能做妾,最多也只能是个平妻。” “虽然她不会成为苏贤的正妻,但通过刚才那面半身镜,就能看出,那柳寡妇在苏贤心目中颇为重要。” “本宫在想,是不是可以通过柳寡妇入手呢?” “……” 剑儿立即建议道:“公主,我们返回南陈之前,可以将柳寡妇抓起来,然后威胁苏贤跟着我们去南陈。” 陈可妍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摇头道: “不可,那柳寡妇久居家中,基本不会出门,而且她家中还有一位力壮如牛的健仆,不好动手!” “哦,也对啊。” 剑儿挠着头后退。 碧儿凝眉苦思,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最后陈可妍说道: “罢了,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兰陵那个贱女人至少还要在瀛州待上半个月,我们有的是时间。” “是!” “……” 另外一边。 苏贤吃饱了肚子,又去洗了个澡。 换了干净衣服回房,然后在杨芷兰那面无表情的注视之下,爬墙去到了隔壁柳蕙香的闺房。 爬墙之际,苏贤心中念头纷呈: “我爬,我爬……虽然不怎么累人,但长此以往也着实麻烦了些。” “公主赏赐的七进七出大宅院,竟然是在神都城中……我还以为在瀛州城呢,这样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 “不过这样也好,等以后去了神都就不怕没有落脚地。神都的房价铁定高得离谱,我那座七进七出的大宅院,只怕价值不菲……” “搬离角楼街,看来势在必行,但污国公主还藏在家中,最好是等她离开之后再来搬家……” “看来,想搬进新家和柳夫人过舒适的二人世界,就需要污国公主离开,而要她离开,就先需要兰陵公主办完事然后返回神都,并解除附近州县的关卡。” “希望能顺利解决那一万辽军,并尽早摸清辽人潜入大梁的渠道……” “……” 他心里想着这些问题,双足已落在柳蕙香香闺的地面。 柳蕙香早已侯在墙边,本意是为了搀扶苏贤,但扶着扶着,这对激情四射的璧人又搂抱着互啃了许久。 主要是因为苏贤难以自持。 因为柳蕙香身姿丰腴,同时又清丽可人,她将少妇和少女的优点融于自身,加上她性格又十分温顺,有求必应,这对正值少年的苏贤来说,简直就是致命的毒药。 似乎永远都不够…… 许久之后,两人喘着粗气分开。 柳蕙香仰着一张诱人的俏脸,看着苏贤俊俏的脸庞,一双水眸星光闪闪,带着酸溜溜的味道说道: “原来公子作得一手好诗,妾身却是不知道。公子已送给那小仙紫姑娘和兰陵公主各一首千古名篇,妾身却……” “……” 苏贤见她竟然吃醋了,那小表情虽是埋怨,但却莫名勾动了苏贤心底的痒筋。 一万只小蚂蚁在心里爬行似的,浑身血液都火热起来,似乎有无穷的精力等待着他去发泄! 再也难以自持。 他捧着柳蕙香的俏脸,说道: “夫人你就放心吧,必然不会少了属于夫人的那一首。” 言罢,他朝着那丰润而鲜红的唇瓣猛地吻了下去。 比先前激烈数倍。 柳蕙香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快融化,樱唇都快被吮破皮了……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1 柳蕙香:妾愿一生为公子红袖添香! 一阵“吧唧”乱响后,两人分开。 苏贤急欲进行下一步。 柳蕙香满面潮红,娇喘微微,被苏贤一摆弄,她立即清醒过来。 两只雪白纤细的酥手,立即按住了苏贤那一双大手,抬起水汪汪的星眸说道: “公子……先作诗吧……” 说完后,她侧眸看了眼屋侧,梳妆台的旁边,那一面静静立在那里的半身铜镜。 她十分喜欢这面巨大的镜子。 可是还没有好好的感谢苏贤呢。 若苏贤现在立刻就开始折腾她,待会儿怕是直接就睡过去了,作诗之事和表达感谢之事,就只能拖到明天…… “好!” 苏贤从善如流,心说还是需要追求一点情趣的。 于是勾搭着柳蕙香那看似瘦削但摸上去却略有圆润的香肩,走到小圆桌旁坐下,桌上文房四宝和酒菜都已齐备。 “笔墨伺候!” 苏贤笑着吩咐,坐在那里像一个大爷。 “妾身遵命!” 柳蕙香嘴角含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恭恭敬敬领命,然后铺纸研墨,走动间带动阵阵醉人的香风。 研墨、铺纸、递笔、剪烛等等动作,看似简单,似乎什么人都能胜任。 但若是让一位姿色绝佳的女子来操作的话,动作优雅一些,那就非常具有观赏性了。 这跟茶艺是一个道理。 柳蕙香伺候笔墨的动作,恰好就极具观赏性。 她丰腴的身姿,清丽的容貌,华丽的衣裙,优雅的动作,雪白纤细的小手,还有嘴角那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对了,自然少不了那一阵阵的女子幽香…… 苏贤食髓知味,早已是心痒难耐,火热的目光看去,她便回以一个温柔含笑、水汪汪、饱含热情的回眸。 嘶…… 苏贤差一点就没忍住。 淡定,淡定!身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不要那么着急……他慢慢将波澜壮阔的心绪抚平,看着柳蕙香说道: “有夫人在一旁红袖添香,不管是读书还是作诗,我都感觉事半功倍。” “妾愿一生为公子红袖添香。” “……” 柳蕙香看了他一眼,水眸汪汪,然后羞赫的侧过头去,早已通红的面色又红了几分。 看得出来,这表露心迹的一句话,她其实是羞于说出口的。 而这时,心头狂跳的苏贤,早已破功。 若说刚才,他对柳蕙香更多的是欲念的话,那么现在,就是感情占据了上风。 她是那么的美丽! 她是那么的温顺! 她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她还愿意一生都为他红袖添香…… 她是那么的美妙! 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心情激动的苏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坐在椅子上的他,猛然侧身,将正微微俯身研墨的柳蕙香拦腰抱住。 因为姿势的缘故,苏贤的脸面直接与她那纤细柔软的腰肢紧紧贴合在一起,并快速而激动的左右转动脑袋。 几乎将之当成一个“钻头”。 直往柳蕙香的怀里钻去。 “哎呀……哈哈……公子不要……公子快停!墨汁都撒在宣纸上了……” “……” 柳蕙香突遭“袭击”,腰肢上忽然“长”出一颗脑袋,还在不停的往里面钻,这让她感觉被挠痒痒了。 同时心里也涌起无限的幸福甜蜜感…… 苏贤此举,颇似几岁的小孩撒娇缠着娘亲的行为。 柳蕙香心头闪过这个念头。 不过……这也太让人难以接受了,她强行将此念头驱散。 即便如此,这一丝丝的禁忌感,还是让她心跳剧烈跳动,浑身上下涌起一层又一层的骇浪,将她淹没。 与此同时,正通过“将脑袋变成钻头往柳蕙香怀里钻”的苏贤,心中也想到了这一点。 他本是在最激动的时候,凭着本心发泄心里的情绪,这一套“钻头”动作,其实是无意识的行为,他并没有想太多。 但……似乎……这种感觉有一点意思。 苏贤终究是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现代情侣之间的那点破事儿,即便不能接受,也不会过多置椽。 毕竟,人家夫妻之间关起门来的事,怎么做都是对的。 单说苏贤,他便是属于那种能够接受,并积极主动“开发”各种新奇玩法的人。 于是乎,他放心大胆的往柳蕙香那温香的怀里钻去。 柳蕙香笑着往后面躲,他便步步紧逼一寸不离。 很快,柳蕙香被逼到了墙角,后背紧紧抵着墙壁,不能再后退了。 苏贤终于得逞,脸面在柳蕙香衣裳的面料上左右摩擦,还将脑袋钻进人家的衣裳里面…… “呼……” 柳蕙香后背紧紧抵着墙壁,酥胸起伏,一动不动。 左手还用力捏着那块墨锭,墨锭漆黑,而她的纤细玉指白皙如玉,对比明显。 一会儿后。 她纤细的腰肢肌肤,感受着苏贤呼出的灼热气息,还有苏贤那双到处作怪的手……她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鲜红的樱唇微微张开,喘气不止。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蕙香鬼使神差般,紧紧握在左手的墨锭忽然脱手,掉落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但两人都没注意。 接着,她两手慢慢抬起,伸到自己腰肢的位置,慢慢的,抱住了那颗笼罩在她衣裳里面乱咬乱啃乱蹭的脑袋…… 良久之后。 苏贤重见光明,浊气乱吐,抬眸看了眼一脸迷醉的柳蕙香,忽拦腰将之抱起,然后走向绣塌。 柳蕙香猛然反应过来,抗拒道: “公子,还是先作诗吧……” “呃……我又忘了。” “……” 苏贤也清醒过来,将之放下,捡起墨锭后,两人重回小圆桌旁,柳蕙香抿嘴笑道:“公子请坐。” 苏贤想了想,对她挑了挑眉,然后转到她的身后,两手按住她那看似瘦削但摸上去略有圆润的香肩。 一边通过香肩轻轻操控着她在椅子上落座,一边笑道: “夫人你来写。我负责念。” “也好。” 柳蕙香温顺的答应下来,端坐于椅,素手执笔,饱蘸了墨汁然后看着苏贤,等他念诗。 苏贤却将周围的椅子都搬了过来,放在柳蕙香椅子的侧边,摆成一排。 然后他直接躺在了这些椅子的椅面。 这还不够,他又嘿嘿嘿嘿的笑着,将脑袋放在了柳蕙香的腿上。 “公子……” 柳蕙香吃惊,手里的毛笔都差点脱手,整个身子往后一缩。 彼时,苏贤已经躺好,眼见自己的“枕头”想逃,他立即用两手固定住,笑道:“夫人别跑,这样挺好的。” 说完后,苏贤一个翻身,看到了正上方…… 我去! 不可描述,不可描述…… 经一段时间的适应,柳蕙香终于慢慢习惯下来,刚才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 “公子想好了吗?” “想好了,这首词叫做《折桂令》。” “……” 柳蕙香立即提笔,在宣纸上写下这三个字,然后静待下文。 只听苏贤的声音自桌子下方传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馀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 这首词从意境上来说,比不得送给小仙紫和兰陵公主的那两首。 但此词用来送给柳蕙香却刚刚好。 因为它写的是相思之情。 他和柳蕙香只有在特定的时间才能相见,其余时间都见不到对方,不能随心所欲……此词倒也应景。 柳蕙香非常喜欢,连声大赞这是一首好诗。 对苏贤也是一顿夸赞和仰慕。 …… 研究了一番诗词,又聊了一些别的,柳蕙香估摸着,也是该到时候了。 毕竟,她刚才两次打断了苏贤。 但她身为女儿家,不好意思主动开口,便说道:“公子累了么,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苏贤在软软的“枕头”上翻了一个身,答道:“倒是不累,我这双‘枕头’软软的,躺着着实舒服呢。” 看这样子,他还枕上瘾了。 就连柳蕙香的暗示都没有听出来。 柳蕙香自然是不急的,一边用手去勾勒苏贤那张英俊的脸庞,一边温柔的笑道:“既然公子喜欢,那就多枕一会儿吧。” “……”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个脑袋枕在柔软的“枕头”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一个用手轻轻勾勒对方的脸庞,趁着对方闭眼之际,低眸放心大胆的进行打量。 两人都享受着此刻的安宁。 …… 大约过去了一刻钟左右。 苏贤两眼睁开,从“枕头”上起来,看着柳蕙香说道: “对了夫人,几天后我们的大宅子就能买下来了,具体如何布置,还需要夫人亲自走一趟,我们一起去。” “妾身……”柳蕙香面色有些黯然。 “没事的。” 苏贤拉起她一双小手,捧在手心呵护着,笑道:“我们偷偷的去,夫人再乔装打扮一番,不会有人发现。” “妾身都听公子的。”柳蕙香含笑,对数日后的出行渐渐期待起来。 这数年来,她双足踏出家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出远门更是一次也没有过,她甚至都已记不得,除了家门之外的街道、楼宇是什么模样…… “夫人难得出门一次,不好好的挑选一套合适的衣裙么?” 苏贤忽然坏笑起来,起身走向衣柜,回头看着她说道:“趁现在有时间,夫人就好好的挑选一套吧,我来帮夫人把关。” “好!” 柳蕙香立即起身走过去,对女人来说,挑选衣服是一件严肃而正经的事,苏贤此话正合她意。 打开衣柜,她斟酌一会儿,取出一整套衣裙,比在身上看着苏贤问道:“公子你看这套怎么样?” “还行!” 苏贤摸着下巴,一幅“我很懂”的模样,然后建议道:“这样拿着比划看不出好歹,夫人还是换上吧,那样更直观。” “公子说得不错。” 对女人来说,更换衣服并不是一件麻烦事,因而她答应得十分利索。 “对了,还有这面半身镜,也搬过来……” “好了,夫人请更衣吧,我就在这边看着。” “好……呃……” 柳蕙香面色悠然僵住。 苏贤在一旁看着,她还怎么更衣呢? 虽然两人已经极为亲密,但当众更衣,还是让她难以接受。 “怎么了夫人?”苏贤一脸无辜的模样。 “……” 柳蕙香顿时哭笑不得,此时她终于明白过来,苏贤说挑选一件衣服出门穿,其实是假的,苏贤就是想看她换衣服…… “那个……公子,妾身去那个屏风后面更换吧?” “也好。”苏贤缓缓点头,但眼珠却是一转。 “……” 柳蕙香拿着一套衣裙,踩着蚂蚁走到绣塌之侧的屏风之后,苏贤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面带微笑。 转入屏风之前,柳蕙香扭头看着苏贤,嗫嚅一会儿小声说道: “公子……不要偷看哦!” “放心吧,我不是那样的人。” “……” 我相信公子……柳蕙香点点头,抱着衣裙转身进入屏风之后。 不一会儿,屏风后面就传出嘻嘻索索的声音。 更衣更到一半的时候,柳蕙香将换下的衣裙折叠好放在一边,然后两手拿起新的衣裙,准备穿上。 可就在这时,她以女人的第六感敏锐的觉察到,她正在被人偷窥…… 急忙扭头往后面看去。 果然,苏贤的半颗头正从屏风外面探进来,一脸的陶醉…… “公子……你……你……”柳蕙香整个人顿时僵住。 “夫人啊,你的身材真的好棒!” “……” 苏贤尴尬一笑,然后直接走了进来,并动手去摸自己的扣子…… 柳蕙香猛然反应过来,一边遮挡,一边盯着苏贤的手,惊道:“公子不可,我们还是……还是……” “还是什么?”苏贤逐步逼近。 “我们还是回到那儿吧。”她羞羞答答的指了指绣塌的方向。 “夫人啊,其实在那儿都一样的,我看这里就很不错。” “这里?不行不行……这里不行的……” “……” 说着,她低着头快步往那边跑去。 苏贤眼疾手快,一把将之拉住,再顺势将之搂在身上,笑道: “夫人啊,凡事都不可拘泥于一地,今晚,我就为夫人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什么大门?” “……” 经小半个时辰的“亲力亲为”,苏贤终于帮柳蕙香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2 林父:我才不是羡慕苏贤侄的礼物 林川:不,你就是羡慕 ps第1章被审核了,不知什么时候放出 咚咚咚! 打更人敲鼓的声音从远处的街巷中隐约传来。 角楼街。 尤其是街尾这里。 还如以往那般祥和安宁。 不过,苏贤家门口的火盆、火把等等照明用具,在数量上足足翻了一倍,将此地照得更亮。 照亮的区域也更大了。 方圆十余丈之类,灯火通明。 这其实是因为,驻守在苏贤家门口的亲卫将士翻了一倍多,人数达到了三十人的缘故。 陈可妍没有猜错,兰陵公主的确加派了驻守的将士人数。 尽管驻守的人数变多了,但也没有发出一丝杂音,就连咳嗽声都不闻。 将士们站立如松,披坚执锐,好似一截截木桩,身上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此举主要是为了防贼。 但苏贤忍住了没有打击他们—— 此举没有任何用处! 角楼街中间的区域,有一家古玩店。 这是罗掌柜的店铺。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店铺早已关门,但店铺的门前却光亮一片,那是苏贤家门口传来的亮光。 忽然,古玩店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细缝。 却原来是罗掌柜,半夜起来如厕,因见阵阵光线透窗而入,屋内宛若黄昏,他好奇之下便推开一条门缝往苏贤家宅的方向看去。 “嘶……日落之前,还是十多个亲卫将士,现在竟有三十多个了!?”罗掌柜吃惊不小。 “看来苏贤侄真的是飞黄腾达了啊!” “……” 他轻轻关上房门,一边拉上门栓,一边皱眉在心中暗道: “可是……诶,眼见这才刚刚飞黄腾达,苏贤侄就要迎娶豆腐西施……” 拉上门栓后,他摇头往卧室走去。 “豆腐西施克人无数,苏贤侄还要往上凑,这不……” “嗯?!” 罗掌柜的脚步猛然一停,面色古怪起来,不由嘀咕出声:“不对啊!苏贤侄与豆腐西施经常接触见面,但他怎么……” 罗掌柜狠狠皱着眉头,宛若遇到了一件千古谜题般,站在原地分析道: “苏贤侄竟未遭灾,反而还获得了公主殿下的赏识。” “先是赏了‘进士及第’,然后又赐下西卜祭酒的官位……哦,现在又升官了,从六品的官……” “另外,听说还有金银财货、良田巨宅、宫廷器物等等赏赐,不胜枚举!” “这……豆腐西施真的只会克人?” “以往豆腐西施克死的人,不在少数,那是确定无疑的,可是现在苏贤侄没有任何问题啊,反而还升官发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苏贤家门前的光线,真的太过于亮堂。 附近的邻居,有夜里起来如厕的,几乎都发现了那片亮光。 他们都反思了一遍苏贤与柳蕙香的关系。 以及苏贤升官发财的事实…… 他们心里的疑问,与罗掌柜如出一辙。 …… …… 与此同时。 城池的西部区域。 林府。 今日县学放“旬假”,林川回府了。 林家一家人都忙得比较晚,这时也才刚刚用完晚膳,正准备沐浴休息。 林川上学的地方,还是乐寿县县学,没有改变。 因为瀛州州治搬来乐寿县之后,并没有将乐寿县整个吞并,而是并存的局面,城中既有瀛州州衙,也有乐寿县县衙。 自然,城中也是既有乐寿县县学,也有瀛州州学。 后厅。 “天色不早了,都早些回去休息吧。”林父起身说道。 “好的。”林川笑着起身。 “川儿回去好好的沐个浴吧,你看你,从县学回来人都瘦了,在县学中吃得不好么?”林母关切问道。 “哼!” 林父冷哼,指着林川骂道:“他不是吃得不好,而是玩得太好了!经学博士曾私下告诉过老夫,你经常半夜爬墙去青楼鬼混?” “呃……” 林川面色一正,大声说道:“胡说八道,那经学老儿见我学业不好,便变着法诋毁我呢,爹爹切莫相信。” 林父懒得和他瞎扯,而是借着机会问道: “对了,你既然经常偷溜出县学,怎么不想着和苏贤侄多亲近亲近?” “爹你别胡说啊!我可没有偷溜出县学。”林川那张比女儿的脸还好看的脸,有些不自然。 “夫君你就少说两句吧,妾身相信川儿,他从不去那些地方鬼混的。”林母帮忙说话。 “哼!” 林父懒得与之争辩。 林川那张白皙而俊俏的面庞,更不自然了,稍稍低下了头。 “罢了!老夫听说,苏贤侄此次不仅升了官,还得了许多赏赐,而且都是宫廷物件儿,极为罕见。” 林父灼灼的盯着林川,略有期待的问道: “川儿啊,你是苏贤侄的同窗兼好友,以前对苏贤侄多有资助,你……有没有去苏贤侄家登门拜访过?” 林川面色一呆,惊讶道: “什么!苏兄他又升官了?!” “……” 看着亲儿子那吃惊的表情,林父的面色终于绷不住了。 他可以纵容林川逃学和出去飘,但对林川的“不上道”和“不善经营”却坚决不能忍受! 林父两眼一瞪,一只巴掌缓缓扬起,眼见就要发作。 林母忙闪身挡在林川身前,陪笑道:“夫君息怒,川儿毕竟还小,夫君身为人父当多多教导才是……” “呼!” 林父吐出一口怒气,将巴掌放下,强行压下怒火,然后看着林川说道: “罢了……老夫刚刚打探到,苏贤侄今日回城之后,顺道去了一趟州衙,并送上了一份厚礼!” “都是兰陵公主赐下的宫廷物件儿,其中有一套七彩琉璃茶杯!” “唐使君是苏贤侄父亲的同窗,有这一层关系在,苏贤侄上门送礼,自然是正确的……” “……” 说到这里,林父瞪着林川以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 “你看看你,真的不如苏贤侄,人家都知道串门送礼维持关系,你呢?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 “……” “我从不去青楼!”林川立即反驳。 “老夫有说你去青楼了吗?呵呵,不打自招了吧?” 林父十分得意。 完了完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这次完了,娘亲还在旁边呢……林川真想抽自己两个嘴巴,真是嘴贱。 “夫君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川儿是不可能去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的!”林母忽然说道。 “你……老夫迟早被你们母子两个气死!”林父用力一甩手。 “多谢娘亲……”林川心里十分羞愧,并发誓以后再也不去青楼了……嗯等等,刚才发的什么誓来着? 林父又缓缓吐出一口怒气,然后看着林川说道: “苏贤侄已与家族断绝关系,在这瀛州城中,苏贤侄的亲朋好友,除了唐使君之外,就只有你了!” “当然,老夫不是羡慕那些宫廷物件儿!只是说,你身为苏贤侄唯一的同窗兼好友,必要的走动还是需要维持的,不然时间一长,关系就淡了……” “……” 低着头的林川,忽然抬头说道:“爹,我看你就是羡慕那些宫廷物件儿,羡慕唐使君收到的礼物!” “……” 林父嘴角抽搐,带动胡须也跟着颤抖。 这个儿子……真的是他亲生的吗? “老夫今天要打死你这个畜生!” “……” 林父彻底狂暴,扬起一只巴掌追着林川便打。 林川拔腿就跑。 林母拦在两父子中间试图阻拦…… 一时间,林府的后厅之中,又乱成一团。 林川跑了一阵,忽然灵机一动,一边狂奔一边大喊道:“爹爹请息怒,孩儿想到了一件事,十分重要!” “老夫今天要打死你这个畜生……”林父听不进去。 “爹……我要连夜去拜访……苏兄啊!”林川喘着气大喊。 “什么?” 林父立即停了下来,两眼中的怒气稍稍一收。 “我要连夜去拜访苏兄!” “你……”林父吞了口口水,面色急速缓和,不由说道:“很好!就该这样。” “那爹,娘亲,我这就去了?”林川作势开溜。 “你就这样空着手去?带点礼物再走!”林父提醒。 “哦,对的,我这就去准备。” “……” 林川快步溜出后厅,临出门前回头喊了一句:“对了,今晚我可能会住在苏兄的家里,爹娘不要担忧。” “住在苏贤侄家里?等等,你这兔崽子该不会是要去青楼吧?” “……” 林父和林母追出后厅,但哪里还有林川的影子…… 话说,林川的确是想借故去青楼风流快活,说是去拜访苏贤,只是找的借口而已,可谓一箭双雕。 不过他刚溜出府门,迎面就见一队衣甲鲜明的将士正骑马而来,人手一只火把。 后面还有数辆马车,是平板车,上面似乎用粗麻绳固定着多只大木箱。 车轮滚滚。 马蹄声阵阵。 林川一愣,不知这将士们大半夜的要去哪里? 管他呢,还是先溜去品玉吧,小萝姑娘,我今晚要点你侍寝……林川登上一辆马车,准备启程。 岂料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将士忽然叫住了他,喊道: “下可是林川么?” “我是林川啊。”林川动作一停,扭头看着那将士问道:“不知这位军爷有何指教?” “果然是林公子!” 那将士面色顿时一喜,翻身下马,拱手拜道:“在此见到林公子正好,正好免去了通传的麻烦。” “你们是来找我的?” 林川那张比女孩子的脸还白皙的俊俏脸庞,浮现出一抹狐疑。 但又见这位将士面带笑容,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哦,我等是兰陵公主府亲卫,受苏苏贤之命,特来送礼!”那将士拱手笑道。 “……” “苏兄派你们来送礼!?” 林川吃惊,张大了嘴巴。 …… 苏贤此次得到的赏赐格外优厚,各种宫廷物件儿多达上百。 唐家那里送出去了四件,但消耗太少了,家里都堆积不下,于是苏贤便想起了唯一的同窗兼好友林川。 论理,苏贤应该亲自跑一趟的。 但他急于见到柳蕙香。 也急于知道小仙紫的真实身份。 而且此次送礼是送给林川的,朋友之间,不用讲究那么多,所以苏贤就没有来,而是委托这些亲卫将士们。 将士们从公主哪儿得到的命令,是听从苏贤的调遣,所以他们欣然接受。 …… 数量平板马车停在林府大门前,亲卫将士们和府中的小厮们一起动手,往下搬运一只只木箱,导致此处颇似卸货的码头。 “苏贤侄!” “苏贤侄诶!” “苏贤侄你来就来吧,还送礼作甚……” “……” 这时,府门内传出林父的大叫声,由远及近,还有凌乱的脚步声。 苏贤送礼的消息,自然传到了林府的主人,也就是林父的耳中。 可能是下人没有说清楚,林父认为苏贤亲自过来了,于是忙不迭跑步奔向府门口。 府门外。 林川和卸货的将士、小厮们闻言都是一愣。 还有人回头四下看了看。 苏根本就没有来啊! 林川嘴角一扯,转身跑进府门,准备告诉林父真相,避免出丑。 但谁曾想到,林川进门后,迎面就遇见林父。 他张嘴刚准备道明实情,那如同高速火车头狂奔而来的林父,伸出一只大手,按住他那瘦弱的肩膀往侧边猛一扒拉…… 林川直接往道旁栽倒,摔了个狗吃屎。 自然,刚到嘴边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这时,林父那句“你给我让开”的怒吼,才堪堪传入耳中…… 林父冲出府门后,到处寻找苏贤的身影,并大声喊道: “苏贤侄……苏贤侄……苏贤侄……呃?苏贤侄人呢?” “……” 府门外,亲卫将士们和小厮们或抬着木箱,或站在原地,全都一头雾水的看着林父,面色逐渐古怪。 好在,府中一个小厮快速反应了过来,忙跑来禀道: “阿郎搞错了,苏没有过来,只送来了礼品。” “……” 府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落针可闻。 林川躺在府门内的道旁吸着凉气,脑中可以浮现出府门外的画面。 这时,一阵夜风忽然吹来,卷起道旁的落叶,风儿呼呼作响,落叶旋转飞舞……在死死憋着笑的将士们和小厮们中间飞舞! 尴尬! 太特么的尴尬了! 府门内,道旁。 林川一边吸着凉气,躺在地上一边哈哈的大笑起来,一个进气一个出气,导致岔气,林川剧烈咳嗽,白皙的脸变得通红一片。 这哈哈的笑声和咳嗽声,在此刻显得如此的突兀。 门外众人都齐刷刷扭头望来。 尤其是林父,一张员外脸已是铁青一片,他缓缓举起一只巴掌,冲进府门并大喊道:“逆子,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3 波斯胡姬 林府的府门内外,热闹一阵后终于安静下来。 府门外石阶下的街道上,负责搬运木箱的将士和小厮们,全程处于石化的状态,面色呆滞。 甚至有的人还抬着一只木箱,就那样一直抬着。 林父和林川,这座宅邸的主人和少主人,在他们面前上演了一出好戏…… 吱嘎! 伴随着半开的一扇朱漆铜钉大门彻底被推开。 众人被开门声惊醒,齐刷刷朝大门口看去。 只见林父衣服略有凌乱、面色铁青的大踏步走出府门,眼尖的人已经发现,他笼在长袖里的手正在轻轻甩着。 似乎是拍打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被反弹回来的力道所伤害,甩手是下意识的动作。 林父身后,是亦步亦趋、委委屈屈的林川。 他那白皙如女子的脸庞上面,左右各出现一个巴掌印,淡红色,在白皙的面皮上格外显眼。 还有他的头发,微有散乱,衣服也乱糟糟一团,上面还沾着泥土、草屑和树叶,整个人狼狈不堪。 林父走下石阶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看着亲卫将士们笑着拱手道: “诸位将军辛苦了,大半夜的还劳烦诸位送礼,老夫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寒舍已备下了宵夜,待会儿请诸位将军赏脸才是啊。” 他的声音十分爽朗,听了让人心里舒坦。 为首的一个将士拱手还礼笑道: “不了不了,我等还要连夜回营复命,不敢耽搁,林员外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这样啊……” 林父没有过多纠缠,侧眸瞥了眼刚刚搬下地的那几只木箱,暗中搓了搓手,呵呵笑道: “苏贤侄就是太过客气了,这么晚了还送礼,也真难为他还记得我们。” “……” 亲卫将士听他说起了苏,当即不敢多嘴,只低着头陪笑称是。 身后,林川那张“长”出了两朵“巴掌印之花”的白皙脸庞,浮现出一抹嘲讽,他对自己老爹的行为看不习惯。 “论理,苏贤侄虽与犬子是好友,但老夫……诶,但苏贤侄非但没有嫌弃,还特意让诸位将军给老夫送礼,诶……老夫心里着实惭愧……” “尽管苏贤侄没有亲自过来,但老夫还是感谢他,他的礼物太过于贵重了,老夫……那是盛情难却啊,那就……” “……” 听了林父这话,对面将士陪着的笑容猛一僵硬……林员外又误会了,这不是送给他的啊。 “呵呵!” 林川忍不住嗤笑出声,结果嘴角肌肉一动,牵扯到伤处,他立即用手捂着腮帮子暗暗咬牙忍受。 “逆子,你笑什么?”林父回头,虎视眈眈。 “爹,你又自作多情了,这些礼物不是送给你的,而是送给我的!”心里十分不忿的林川,忍着腮帮子的巨痛回怼。 “……” 林父表情顿变,回身伸手就要开打。 林川下意识往后一缩。 这时,那亲卫将士愣了一下,大声说道:“林员外切莫冲动,林公子的话说得没错,苏亲口交代,这些礼物都是送给林公子的!” “……” “送给……他的?”林父回头,老脸有些挂不住,嘴角乱扯,带动胡须也跟着乱动,表情陷入尴尬的呆滞。 “不错!” “这……哈哈哈哈,对对对,是老夫老糊涂了,苏贤侄既然送礼但没有过府一叙,说明这是他们小年轻之前的走动。” “若是给老夫送礼,苏贤侄就该过府一叙……诶,今晚多饮了几杯,都有些糊涂了!” “……” 林父连连摇头,一幅自嘲的表情。 他的身后,林川无情的拆台:“爹你说谎,今晚你根本就没有喝酒!” 林父:“……” …… 亲卫将士们骑马离开了。 林府的大门也关闭。 那数只大木箱,已搬抬至林府后厅,整齐摆在地上,林父将所有下人都赶走,厅中只剩下林家三口。 林父和林川合力,将大木箱一一打开,从中取出了三个物件儿。 在他们兴奋激动的期待之下,打开了第一个物件儿的小木盒。 里面是一支卷轴,装裱精美。 “是画作还是书法?川儿快些打开。” 林父凑在一旁,搓着两手连声催促。 他其实很想动手自己来,但又想到这是苏贤送给林川的礼物,他虽然是林川父亲,但也不好越俎代庖。 主要是怕此事传入苏贤耳中后,可能会让苏贤不喜…… “应该是书法吧?”林母在旁猜测,“早前就听川儿说过,他曾帮苏贤侄搜罗过名家字帖,现在苏贤侄送礼,应该也是送一幅书法字帖。” “我认为是山水画作,而且极有可能出自名家之手,说不定还是古董呢!”林父搓着手笑道。 “我猜应该是一幅仕女图!”林川两手捧着卷轴,格外小心。 “……” 林父和林母一起扭头看着林川,异口同声的说:“不可能!” “你这兔崽子的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呢?”林父敲了林川的脑门一下。 “川儿,你现在应该好生读书科举,不要去想那些……”林母劝道。 林川不说话了。 他直接拆开卷轴的系带,轻轻放在桌面,徐徐展开。 一股好闻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林父和林母一脸的陶醉,满含期待,不是希望这是一幅字帖,就是希望这是一幅名家山水画作。 随着卷轴慢慢展开,里面的内容开始呈现。 首先排除一点,它不是字帖,应该是画作! 那柔和的线条和斑斓的色彩就能说明问题了。 卷轴又展开了一些,然后林家三口直接呆住。 直至整副画卷完全展开,三人也没有从彼此的沉默中回过神来。 林川猜对了。 这真是一幅仕女图。 不过画作上所绘仕女,并非中原女子,而是一位波斯胡姬。 她穿着异域风情的服饰,苏兄半露,肚皮平坦光滑,一双小腿和脚丫竟也展露人前……此女手上还拿着一个类似琵琶的乐器,做出了一个“飞天”的舞姿…… 还是苏兄懂我……林川心内狂喜不禁,对这幅画作当真是爱不释手,对画中的胡姬更是充满了向往,恨不得钻入画中…… 林父眼中闪过一抹尴尬,因为他猜错了,这并非一幅山水画作。 但随即,他盯着画中的胡姬两眼一亮,想据为己有,但一时间找不到理由,心中暗暗着急起来。 林母则捂嘴惊呼,伸出两手将画中胡姬的胸口和脚丫遮住,看着林川正色道: “川儿,你目前的任务是好好读书,然后参加科举,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接触为妙,等你学业有成,娘亲自给你纳十几房妾室……” “这幅画……暂时就由娘帮你保管吧。” “……” 说着,林母便来抢这幅仕女图。 林父见此,心头猛然开悟,也说道:“对对!你娘说得对,这种不堪入目的画,还是为父替你保管吧。” “不!” 林川立即将仕女图卷起,并紧紧抱在怀里。 他的视线略过林母,落在林父身上,道:“爹,你该不会是想将这幅画据为己有吧?” “你这兔崽子,说什么呢!你喜欢这种露骨的画,你说,你是不是经常去逛青楼了?”林父正色道。 “我从不去青楼的。” “那就对了,赶紧把它交给为父,为父替你保管……” “……” 林川情急之下灵机一动,傲然道:“这是苏兄送给我的画作,爹你也敢要吗?明天我就告诉苏兄去。” “你……你这兔崽子……”林父手痒,想打人,但心头却是一片凛然,对呀,这是苏贤侄送给川儿的礼物…… “……” 林川搬出这个理由之后,林父和林母都消停了。 …… 接着打开其余礼物。 分别是一套宫廷御制的文房四宝,林父和林母对这件礼物十分满意。 接着是一套翡翠做的茶具,翡翠绿意盎然,是一整块雕刻而成,雕工精细繁复,花纹图案细密精致,堪称完美! 林父乍见这一套翡翠茶具,眼睛都直了,他这次是真的喜欢,兴奋得手指直打哆嗦…… 最后一件礼物体积最大,足足用了四只木箱装载,打开后,原来是一套屏风,可以拆装组合的那种。 不说它的木制框架所用的木料是如何金贵,单说镶嵌在上面的材料,不是绢布,也不是纸张,而是——琉璃! 绿色或红色的琉璃,在烛光下反射出点点细碎的各色光芒,镶嵌在屏风上面,真的美轮美奂。 林母当场眼冒金星…… 后厅中安静一会儿。 林父和林母彼此对望一眼,然后同时看着林川,两老口走到林川左右,亲切的扶着宝贝儿子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 林父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说道:“川儿啊,这么多年以来,为父对你如何?” 林川想了想,道:“很糟糕!” 林父两眼一瞪,若是以往,他已经发作了,可是现在……他紧紧咬着牙压制愤怒,至少,也要先将那套翡翠茶具骗到手再说。 林母这时说话了,笑着问道:“川儿啊,这些年来娘对你如何?” “娘,你最好了!”林川由衷的说。 林母十分高兴,并得意的瞥了眼对面的林父,然后在林父瞪圆的眼前,笑道:“那一组屏风,为娘颇为喜欢……” 一语未了,林川主动说道:“孩儿正想将这组屏风送给娘亲呢,娘亲刚好喜欢,那真的太好了!” “川儿真乖!”林母忍住了抱着林川好好疼爱一番的冲动,心想林川是个女儿的话就好了。 “娘亲喜欢就好……” “……” 林父杵在一旁,看着林川两母子温馨和谐,而且林母轻易的就得到了那组屏风,这让他他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甚至对林母升起了浓浓的醋意…… 诶! 他真的好后悔,以前就该对林川宽容一些的…… 林川和娘亲聊了一会儿后,忽然转头看着老爹,他决定给老爹一个机会,说道:“爹,我们去那边谈谈?” “好!” “……” 大约半刻钟后。 两父子重回后厅。 林川一脸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那张比女人的脸还白皙的俊俏脸庞上满是笑容。 相反,林父则是一幅“签订了不平等条约”的样子,走三步就叹一口气,不停摇头。 但当林父看见那一套绿意盎然的茶具之后,眼中一亮,颓态尽消,笑呵呵的将精美的茶具抱在了怀里。 从现在开始,它们属于林父所有了。 一时间,林府的后厅之中,充满了欢声笑语,林家三口皆大欢喜。 林父乐呵一阵,忽然想起一事,看着林川说道: “自古有来必有回,苏贤侄既然送了礼,那我们就该回礼才是。” “夫君说得不错。”林母笑呵呵。 “……”林川也缓缓点头。 “这样吧,川儿你明日去请苏贤侄过府一叙,以你的名义宴请苏贤侄,我们聚在一起好好的联络一下感情……” 林川面色微变。 林父立即改口,笑道:“说错了,我们两家聚在一起好好的乐呵乐呵。” 林川听了这话,不由缓缓点头,笑道: “那好吧,我明天找个时间去请苏兄。” “……” 又聊了一会儿,林家三口各自带笑而去。 话说,林父得了那一套翡翠茶具后,心里万分高兴,走路都带风,那张员外脸上也是笑呵呵的,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林府中的管家,是个精明的伙计,他见林父高兴,略一思忖,便趁机说道:“阿郎何事如此高兴?” “给你看个好东西……” 林父取出翡翠杯子显摆一番。 管家激动的胡乱一通夸赞,说得林父心里更加高兴了。 这时,管家又说: “阿郎,田庄里收获的……粮食,送来了。” “哦,很好啊。” “那个……今年的粮食是……是……” “是什么?”林父面色古怪起来,狐疑的盯着管家。 “是火焰菜的菜头!” “……” 火焰菜,便是“甜菜”。 叶子可以当做蔬菜来吃,根茎的作用等同于甘蔗,可以用来制糖。 “火焰菜……的菜头?那东西不是不能吃吗?田庄的人送来干嘛?” “……” 管家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林父,见他没有发怒,不由舒了口气,然后道明缘由。 原来,林家在乐寿县也有大批田地,每年地里都会将部分收成上缴。 但今年田庄的一位老家伙不知哪根筋搭错,听信他人谣言,竟种植了大片大片的甜菜…… 这里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反正现在该上缴粮食了,但田庄却没有那么多米粮,便送来许多火焰菜菜头充数…… 田庄的人自知此次难逃一劫,便也跟着运送菜头的车队入了城,等候发落。 林府的管家,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他主动揽下此事,就等找一个林父高兴的机会禀报此事。 今晚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4 送往刑狱司和东宫的两封信 翌日。 清早。 城北二十里处,行军大营,西侧,南宫葵的寝帐中。 他起床洗漱后,拿起书案上昨晚亲笔写的一封信件,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唤来一个胥吏,吩咐道: “速将此信送往神都刑狱司衙门,亲手交到四捕头蒋瀚文的手上。” 说着,他将信函装入信封,再递到胥吏的手上。 胥吏恭敬接过。 南宫葵又说:“另外,再给蒋瀚文带几句话。” 胥吏洗耳恭听。 南宫葵道: “‘幽闭之法’,对我刑狱司来说万分重要。此信中是‘幽闭之法’的所有细节,请蒋瀚文速用此法侦破我司数年以来都未曾破的‘三大悬案’!” “是!” 胥吏领了信封,立即去做安排。 但凡大军过处,都有军驿,能随时出发奔赴京城,以便军情和君令的传达。 这种传递消息的方式,速度很快,比普通驿卒快出一两倍左右,只需两日便能抵达神都…… …… 与此同时。 瀛州城。 一座酒楼之中,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也将一个信封交到一人的手上,并叮嘱道: “速将此信送往神都太子东宫,亲手交到太子殿下的手上!” “是!” “另外,再捎带几句话,需当面对太子殿下讲明。” 那人微微躬腰仔细聆听。 中年儒雅文士说道: “十余日前,下官曾给陛下送来一封书信,曾说林家庶出子弟林川,是一位文彩卓绝的人才!并请殿下想办法拉拢。”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再结合坊间的传言,原来是下官错了,那场诗宴中传出的千古名篇《雪梅》,其实是出自苏贤之手!” “苏贤近日又有佳作传出……此人还被兰陵公主提携,现任之职,他已帮兰陵公主解决了许多棘手的麻烦。” “具体详情,都在此信之中,请殿下阅览并尽早拉拢苏贤此人,若能将苏贤收入东宫,必将是一大助力!” “……” “是!” 那人拿了信封后转身而去。 此信将通过驿道传递,抵达神都需四五日左右。 …… …… 角楼街。 当纸糊的窗户透出阵阵亮光的时候,苏贤两眼悠然睁开。 入目所见,是丝绸织就的湖绿轻纱锦帐,尽管光线不是那么明亮,但也能看清锦帐上的细微纹路以及绣着的一幅荷花图…… 此处绝对不是他的房间! 因为苏贤的床铺顶上没有锦帐,蚊帐也没有,他嫌视野不够开阔。 那么所以……这里应该就是柳蕙香的香闺。 他躺在柳蕙香的绣塌上醒来…… 轻轻一吸鼻子,一抹女子幽香争先恐后的钻入鼻孔……这让苏贤更加确定,他昨晚留宿在了柳蕙香的家中,没有回去。 这时,苏贤感觉到,自己腋下正藏着一个软乎乎的“抱枕”,自己的手,似乎…… 他心念一动,手指稍微用力收拢。 然后五个指头都陷了进去…… “嗯……” 柳蕙香轻哼一声,随即醒来。 苏贤没有收手,低头看去,恰逢柳蕙香抬眸看来,两人四目相对,柳蕙香星眸如渊但闪着浓浓的羞涩,然后低头。 苏贤则是眉眼带笑,手上动作不停,笑道: “夫人,我们这也算是同床共枕了吧?” “公子不要,一大早的就来闹人家……”柳蕙香羞赫,轻轻推开苏贤的手。 “诶怪了,我闹人家又没有闹夫人,夫人推开我的手作甚?”苏贤一脸疑惑,然后那手又覆了上去。 “唔……”柳蕙香任他施为,侧眸看了眼窗户,说道:“天都亮了,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咦……啧啧啧……”苏贤连连摇头,一脸的失望之色。 “公子怎么了?” “昨晚,是谁硬拉着我不让走的啊?怎么一用完了就想赶我走了呢?”苏贤笑道。 “……” 柳蕙香知他在耍无赖。 但偏生她拿苏贤没有任何办法。 她“嗯哼”一声干脆不管了,在苏贤臂弯中缩了缩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然后不动,享受着清早的安宁。 …… 不知过去了多久。 眼见窗外的光线越来越明亮,只怕太阳已升得老高。 柳蕙香看罢天色,不由再次提醒道:“公子,该起来了,要是晚了的话,翠花……” 一说到翠花,门外就传来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 听那响动,是张翠花上楼来了。 完了。 两人心中都是一紧,彼此对望一眼。 “来不及走了,我藏在你的被子里吧,为了避免意外,夫人先去将门栓拉开。” 苏贤冷静的吩咐道。 “嗯。” 柳蕙香立即起床下地,三两步跑到房门前,轻轻将门栓拉开,然后快速返回,钻入被褥之中。 苏贤配合着她,两人紧贴,然后苏贤拉过被子将头脸都盖住,一动不动。 此时,门外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更近了。 柳蕙香快速检查了一番,见没有异常后缓缓松了口气,但随即她面色微变,秀眉轻轻一挑。 因为被子下面,苏贤在搞怪…… 她想开口提醒苏贤,不要乱来,要是待会儿她没忍住哈哈大笑或者叫出声儿来的话,可就糟了。 但时间上来不及,张翠花已经来到可门前,咚咚咚的轻轻敲门,并喊道: “小姐?小姐醒了没?” “……” 这些天以来,准确来说,是张翠花搬去一楼居住以来,小姐起床的时间就越来越晚了。 记得以前,小姐根本睡不着,每天都是很早就起床。 然后两主仆一起磨豆浆煮豆浆做豆腐…… 其实,做豆腐的伙计虽然辛苦,但张翠花不是凡人,她其实一个人就能操作,所以她本不想让柳蕙香来帮忙的…… 但柳蕙香帮着做豆腐,并非只是为了帮忙,而是为了找点事来做,不然整个人都要疯掉。 这几天以来,柳蕙香起得越来越晚。 这倒是附和了张翠花不想操劳小姐身子的意愿。 但她又感觉此事透着怪异……昨日,张翠花没忍住问了出来,小姐给的答复是晚上核算账目弄得太晚,影响了睡眠…… 张翠花对此深信不疑。 但今天早上也太晚了一点吧? 张翠花不禁担心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比如遇到采花贼什么的。 诚然,柳蕙香恶名远播,没有人敢靠近,但同时她又艳名远播,整座瀛州城的人都知道豆腐西施这一号美人。 所以,总有些不怕死的采花贼铤而走险…… 以前她住在二楼,在小姐房间的隔壁,自然可以震慑宵小,充当小姐的护花使者。 但现在她已经搬去了一楼居住……若那采花贼控制住了小姐,硬拉着小姐……那个的话,小姐便不能敲响那面旧锣。 …… 咚咚咚! “小姐?小姐醒了吗?奴婢这就……进来……” 张翠花轻轻一推房门,房门竟然直接就打开了,张翠花茫然,隔了一秒钟之后才说出最后两个字:“了啊!” 小姐没有拉上门栓?忘了?还是……不好! 张翠花立即飞进房门,立即看向小姐的绣塌方向。 小姐没有拉上门栓,不太可能是忘了,应该是屋内闯入了采花贼,采花贼欺负完小姐后直接开门而去……如此一来,就能解释门栓为何没有拉上。 “小姐!” 心急如焚的张翠花,像是一颗流星般冲向柳蕙香的卧榻,声嘶力竭。 翠花这么激动做什么……正假装自己还没醒来,同时还要忍着苏贤被子下那只怪手的柳蕙香,缓缓睁开双目。 一幅被张翠花的大喊大叫吵醒的样子。 “翠花?你这是怎么了?”柳蕙香一脸古怪,同时身子微微动了动,意图甩开那只作怪的手。 但这种程度的“甩”,自然没有任何作用,反而那只怪手似乎更加兴奋了。 “小姐你没事?没有被采花贼……” “……” 张翠花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两手死死捂着嘴,同时瞪圆了一双铜铃大眼仔细打量着自家小姐。 小姐看起来似乎非常正常啊,不像是被那个了的样子,难道是我多想了……张翠花开始自我怀疑。 采花贼?我的被子下面的确藏着一只“采花贼”,而且他的手还……嘶,柳蕙香忽然浑身战栗了一下,心头掀起了滔天巨浪。 但在张翠花面前,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于是紧紧咬着银牙,默默忍受。 “小姐不舒服么?”张翠花带着探究的目光。 不,其实还挺舒服的……柳蕙香看着张翠花说:“这些天忙得有些晚,可能身子(被)操劳过度了吧,因此便多睡了一会儿。” “哦。” 张翠花点头,心说这不是什么大事……猛然间,她又发现小姐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正用力的、紧紧的按着小腹的位置。 这引起了张翠花的注意。 她仔细一看,发现小姐的手青筋直冒,一定用了很大的力气。 人只有在疼得难受的时候,才会用力的按着自己,小姐按得如此用力,莫非……张翠花心头刚刚闪过此念,然后有了新的发现—— 小姐那死死按着自己小腹的手,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已经不是用力按住痛处了,而是在用力揉着痛处。 这说明小姐痛处的范围很大。 再联想到小姐按压的是小腹的位置,莫非……张翠花心头顿时豁然开朗—— 小姐来例假了! 张翠花跟随了柳蕙香多年,知道小姐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会痛,满肚子的痛,痛的欲仙欲死。 算算日子,似乎还没到时间啊?莫非小姐生病了?提前了?这可是一个大问题……张翠花面色变了又变,最后蹲下身来看着柳蕙香小声的说: “小姐,奴婢去请个大夫来看看吧,这种病千万不能拖……” “……” 柳蕙香一懵,此话怎么讲? 请大夫? 干什么? 她这一懵,直接就坏事了,被她隔着被子死死抓住的那只怪手,它逃走了! 随后,柳蕙香闷哼一声…… 她不会责怪公子“胡作非为”,只祈祷公子玩够了之后尽早收手。 她已经快忍不住了…… 但,此事岂能如她所愿? 苏贤正玩得不亦乐乎呢。 …… “翠花啊,我没事的,就是这几天没有睡好,我再睡一会儿就是了,你先去忙吧。”柳蕙香微笑着说完,然后又在心里呐喊道: “翠花,我求求你了,你赶紧走吧!” “小姐,在奴婢面前真的没有必要伪装……”张翠花眼圈都红了,“奴婢知道小姐在顾虑什么,其实没事的。” “城中的张大夫是一个明事理的好人,人家根本不在意那些所谓的恶名……” “小姐也请放心,奴婢再也不会硬拽着张大夫来此了,我会跪下去求他的……” “……” 柳蕙香不知道她为何有此言行。 但张翠花既然想去请大夫,那就让她去请好了,正好可以支开她……柳蕙香笑道:“那好,翠花你就赶紧去吧。” “嗯!”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绣塌上的两人,听得蹬蹬瞪下楼梯的声音消失之后,一人重重的松了口气,一人却感叹道:“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柳蕙香掀开被子,快步下床,去关了房门,再拉上门栓。 苏贤呼吸着新鲜空气,爬起来坐在床沿,然后往后仰倒,并发出感叹:“夫人的绣塌真软真香啊,我终于睡着了!” 柳蕙香没好气的走过去,略有埋怨的说:“公子刚才……妾身多次差点忍不住,要是在翠花面前出丑的话……” “翠花是自己人,发现了也就发现了呗。” “公子欺负人家!”柳蕙香薄嗔含羞,真拿苏贤没有任何办法。 “好,我这就来欺负你!”苏贤“从善如流”,支起身体直接抱住柳蕙香,带着她一起往后倒去。 “公子不是……妾身不是那个意思……唔……” “……” 苏贤并不理会她的解释,抱着美人在软软的绣塌上滚了好几圈,然后两人吻至一处…… …… 做完早操,苏贤爬墙回到隔壁。 大约两刻钟过后,张翠花果然将那位张大夫请来了家中。 柳蕙香那所谓的恶名,大多数人都怕,但也有少数人不当回事,比如这位张大夫……为此,张大夫的生意还受到了一定的影响,但问题不大。 张大夫给柳蕙香诊完脉后,捋须笑道: “柳夫人的脉象一切正常,比上次诊脉的时候好了太多……一些妇人的暗疾竟也消失不见了,真是怪哉!” 张大夫口中所说的“怪”,柳蕙香自然明白,继而抓过被子将脸蛋盖住。 那些妇人的暗疾,只有未经人事的女人才有,但她的却消失不见了,这不就是怪哉么?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5 白飘陈可妍 ps今天起改为四更 话说苏贤爬墙回到自己的卧房,刚钻出洞口,一眼便看见杨芷兰像截树桩似的立在房间中,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 苏贤略有尴尬,类似于此次整夜未归的情况,还是第一次,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 杨芷兰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后,低下了头,也不主动去扶梯。 “芷兰早啊!” 苏贤笑着打了个招呼。 杨芷兰无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走过去将两手搭在梯子上,梯子顿时稳如泰山。 苏贤安然落地。 更衣。 穿的还是那套浅绿色圆领官袍,束九銙银带,这是从七品上的袍服。 苏贤已经是从六品上的官了,按理应该着深绿色官袍,束九銙银带……但新的官袍还没有送来,只能穿以前的。 整个更衣的过程中,杨芷兰面无表情且不发一言……虽然以往她也是如此安静,但今天有点不一样,苏贤感觉出来了。 他猜想,大抵是因为昨晚整夜未归的缘故吧。 自杨芷兰跟着他以来,两人不说形影不离,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住在同一个房间之内,苏贤忽然一夜不归,估计让她心里有了情绪。 她可是以保护苏贤为己任的…… 更完了衣,苏贤从衣兜里摸出一颗油纸包裹的糖果,摊在掌心递送过去并笑道: “吃糖。” 前两天,苏贤用十几根甘蔗一共炼制了三十余颗糖果,送人的,再加上留在柳蕙香那儿的十颗,现在只剩十余颗左右。 已经不多了,必须要节省一点。 但对杨芷兰倒也不用那么吝啬。 “……” 杨芷兰面无表情,眼中的两点光芒猛地一亮,伸出小手将糖果攥在自己手里,然后看着苏贤嗫嚅良久,吐出两个字: “早回!” “哈哈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苏贤知道她心里高兴了,于是便笑着出门而去。 出门后,他直接走向楼梯口,准备下一楼,然后出门。 这些天的早点,苏贤都是在家中吃的,不是家中的早点好吃,而是为了白嫖陈可妍。 但今天早上晚了些,料想陈可妍已不在书房中…… 谁知出门刚走两步,书房中就传出陈可妍的娇声:“公子你终于醒啦,快来吃奴家,准备的丰盛早点。” 苏贤驻足回头看去,只见书房大门洞开,陈可妍正百无聊懒的站在窗外“欣赏”土黄色城墙,看见苏贤后扭过了头,一脸笑容。 餐桌上,果然摆满了一桌的早点,还冒着热气! 苏贤转身走进书房,奇道: “今天公主殿下也起得这么晚?早点怎么还冒着热气呢?” “公子别叫奴家公主殿下好不好?早点都热了好几次了,就等着公子光临呢!” “你本来就是南陈的公主,我不叫你公主殿下那叫什么?”苏贤不客气,坐下直接开吃。 “公子可以称呼奴家为‘小仙紫姑娘’或者‘姑娘’啊,像以前那样就挺好的。”陈可妍坐在对面,以手支头。 长袖滑落,一截皓腕肤如凝脂。 苏贤撇了一眼,真想将之当成雪糕然后抱着啃。 “好的,公主殿下!”苏贤答道。 “是‘小仙紫姑娘’或者‘姑娘’,公子切莫叫错了!” “好的,公主殿下!”苏贤囫囵喊道。 陈可妍:“……” 随即她展颜一笑,揣摩着苏贤的小心思,说道: “公子总爱叫奴家公主殿下,是不是因为……和一位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公主殿下同居一室,让公子心里暗爽不已?”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陈可妍俏皮的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 “……” 苏贤咽下食物,抬眸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不,公主殿下只猜对了一半。” “那另外一半是什么?” “另外一半……是我可以白嫖公主殿下你,甚至还将公主殿下当成我的小女仆……”苏贤笑呵呵的说。 “……”陈可妍俏脸上的笑容一滞。 但她也并非一般的公主,更不是一般的女子。 俏脸上稍稍一滞后,复又绽放出笑容,甜美可人,迷死人不偿命,娇滴滴的说: “倘若,公子答应跟随奴家去南陈,那奴家就做公子的小女仆又有何妨呢?” 说完后,她还对苏贤眨巴着美眸,明目张胆的勾引。 苏贤想了想,说道:“若想要我去南陈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公主殿下除了要做我的小女仆之外,还要帮我暖床。” “……” 暖床……这就过分了。 陈可妍笑容又是一滞。 但眨眼间她又笑了起来,笑眯眯的说:“可以啊,公子今晚就可以来奴家的房间!奴家等你哦!” “……” 果然是个妖精!贱女人……矗立一旁的杨芷兰,面无表情,但怎么看陈可妍都感觉不顺眼。 公主殿下开玩笑开过头了吧……剑儿面色一滞。 公主虽喜欢开玩笑,但还从未将玩笑开到这一步,若是以前,公主早应该发怒了……碧儿不由深深的打量了苏贤好几眼。 不打量还好,这一打量,碧儿眼中都不由开始放光……苏贤苏公子,长得可真俊呢! 难怪公主对他总是格外宽容。 当然,单凭这一点还不够。 碧儿不由回思这段时间以来,有关苏贤的一切。 生得俊就不用说了。 首先,苏贤作得一手好诗,无论是《雪梅》还是送给兰陵那贱女人的那首,都是传世的名篇。 寻常人若能得一首传世名篇,就已是天大的恩赐。 但苏贤却得了两首…… 接着,苏贤比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都还要厉害,竟撬开了辽国密使之口……这种能力用来对付顽固的人犯或他国细作有着极好的用处。 最后,苏贤又通过在她们眼中常见的甘蔗,炼制出了糖果……这其中的价值,她们比什么人都清楚。 总结起来,苏贤不仅人生得俊俏,文彩也好,炼制出了糖果,就连拷问人犯方面也有着极强的才能…… 这么多光环加身,也难怪公主对苏公子格外宽容了……碧儿心中想道。 …… 这都能接受?待我来一点更狠的……苏贤笑眯眯的看着陈可妍,此刻的他颇似赌桌上的赌神,一幅胜券在握的样子。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6 唐淑静:那个……糖果,还有没有? 只听他说道: “单单是公主殿下给我暖床,还不够……我听说,南陈的金陵公主也是一个大美人儿,不若加上她?” “金陵?那个贱女人只配做洒扫的活计。”陈可妍轻蔑的说。 “……” 看来金陵公主并非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妹……苏贤略一思忖,又笑道: “那越国公主呢?我也要越国公主来给我暖床。” “不行!”陈可妍笑容一收,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苏贤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盯着她的眼睛。 “因为……越国公主长得很丑,麻花脸,腰身比水桶还粗……公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嘶……” 苏贤扯了扯嘴角,不管陈可妍有没有撒谎,他都对越国公主没有任何幻想了,直接将越国公主关进小黑屋。 “……” “公子,你看奴家都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了,公子难道还不愿意跟随奴家回去南陈么?”陈可妍楚楚可怜,美眸眨巴眨巴。 让人不忍心拒绝。 但苏贤心如铁石,这时他已经吃饱,放下筷子笑道:“再说吧,反正公主殿下也没这么快就能离开,有的是时间。” “那好吧……” “……” 苏贤起身,转身往门外走去。 陈可妍两手支头,目光呆呆的看着苏贤那远去的背影,俏脸上的迷人笑容已经消失不见,转而换上浓浓的无聊和寂寞之色。 眼见苏贤已经走到了门口,马上就要下楼了,陈可妍忽然大声喊道: “好无聊啊!” “前两天不是才给你买了一堆话本闲书么?都看完了?”苏贤脚步不停。 “看了一点点,那些闲书看得我头疼……着实无脑了些!” “那就没有办法了,你可以回去睡觉。”苏贤已经开始下楼梯了。 “诶……睡觉睡多了脑袋也晕,况且根本睡不着……”陈可妍感叹一阵,眼瞧着苏贤背影即将消失在视线中,她心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心念一动,陈可妍立即起身,追出门外,看着苏贤的背影喊道: “公子今日衣冠楚楚、俊彩风流、玉树临风……” “……” 苏贤缓缓停步,摸出一颗糖果,回头笑道:“给你吃糖!” 说着,便将手里的那颗糖果丢了上去,看见陈可妍轻松而精准的将之接住后,补充了一句: “不多了,再过几天就没得吃了。” “公子跟随奴家回去南陈吧,南陈很多甘蔗,公子可以尽情的炼制糖果……” “……” 苏贤没有回应,下到一楼后直接开门而出。 这次苏贤坐的是马车。 公主府专门给他配的。 因苏贤家中无法存放马车,于是便将附近一座荒废的宅子买了下来,专门用作“车库”…… 车轮滚滚。 不一时来到城中某处热闹的街道。 苏贤人坐在马车中,耳朵却听见唐淑静在外面大喊大叫,貌似正在追捕什么人,闹得街上鸡飞狗跳。 苏贤吩咐停车,下车一看,恰逢唐淑静从他身边飞奔而过,还差点将他撞到。 “唐姑娘。”苏贤笑着打了个招呼。 “贼子别跑……诶?苏世兄!”唐淑静的身体还在往前跑,但脑袋却扭转了回来,看见苏贤后面色一喜。 “你们去追,务必要将此贼拿下!”唐淑静大声吩咐,然后走到苏贤身边。 “是!”林捕头带着捕快们追击下去了。 “那贼人犯了什么大事?杀人了吗?竟惊动‘天下第一女神捕’亲自去追,还出动了……几十个捕快?” 苏贤笑着问。 唐淑静顿时狂喜不禁,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上涌出一抹激动的红晕,大大咧咧的摆手道: “也不是什么可恶的贼人,他偷了一个大婶的钱袋。” “钱袋?里面一定有很多银两吧?” “不,也就三文钱而已。” “三……三文钱?!”苏贤吃惊,然后意味深长的看着唐淑静,“我看你不是‘天下第一女神捕’!” “那是什么?” “天下第一女傻捕!” “……” “你……” 唐淑静嘴巴渐渐张大,一只雪白的小手缓缓举起,再握成拳,似乎想给苏贤来那么一下。 苏贤后退一步,“干什么?莫非你想打我不成?” 唐淑静一听见“打”这个字,心头立即想起了什么,那只举起的小手立即缩了回去,然后缩着脖子四下乱找乱看。 “你在找芷兰?”苏贤微微一愣后明白过来。 “女侠她没有跟着你出门?”唐淑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美眸依旧在乱转乱看。 “没有,她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不便出门。” “身体不舒服!”唐淑静缓缓松了口气,然后又面露忧色,“女侠她没事吧?我想去看望她。” “不行,你不能去!”苏贤下意识反对,陈可妍藏在他家中之事,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牵扯太大。 “为什么我不能去,我去看望一下女侠也不行么?”唐淑静一张瓜子脸上堆满了狐疑之色。 “呃……” 苏贤心下一紧。 陈可妍之事,固然不能让他人知道。 但不允许别人去他家里,似乎也说不过去……对了,苏贤心头一定,迎着唐淑静那张狐疑的瓜子脸正色道: “因为我家门口守着三十多个公主府亲卫将士,他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就连同为公主府的亲卫将士都不能进去。” “哦,原来如此……”唐淑静缓缓点头。 “好了,我不打扰你抓贼了,我还着急赶去城北行军大营呢,告辞。”苏贤转身欲上马车。 “诶等等。”唐淑静下意识将他拉住。 “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松手!”苏贤低头看着被唐淑静紧紧抓住的胳膊,一脸的义正严辞。 唐淑静立即松手。 然后不好意思的笑道:“世兄,那个……那个……就是那个糖果,你还还有没有?” 苏贤两眼一亮,但他此时着急赶去城北行军大营,便不准备捉弄她,说道:“还有十多颗。” “世兄,能给我一颗吗?”唐淑静搓着两只小手,一脸的期待。 “不给!” “……”hapererrr; 正文 187 唐淑静:不愧是我,果然聪明! 苏贤转身准备上车,不理会面色顿变的唐淑静。 唐淑静虽然预料到,苏贤很有可能不会给,但这么直接的拒绝她,还是出乎了她的预料…… 忽然,她听见鞭子抽打在马背上的声音,然后车轮滚滚—— 苏贤的马车已经启程了。 情急之下,唐淑静心头划过一道闪电,忙拦下马车,然后直接钻进车厢之中。 “唐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那个……糖果,其实不是我要吃,而是……而是我姐姐,她想吃!因她不便出门,于是就请我跑一趟。” “唐大小姐想吃?”苏贤眼前浮现出唐淑婉那副温和柔顺的模样。 “嗯嗯!” “那就给你……两颗吧。”苏贤摸出两颗糖果,放在唐淑静摊开的白嫩掌心上,叮嘱道:“这是给你姐姐的,你不能偷吃!” “我是绝对不会偷吃的,你放心吧!” “……” 热闹的大街上。 苏贤的马车已经消失在远处。 唐淑静紧握着一只小粉拳,侧头目送着苏贤的马车,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她才回头看着那只小粉拳。 拳头打开,白嫩的掌心上躺着两颗油纸包裹的糖果。 她的嘴角越扯越大,拿起其中一颗,一边剥开包裹的油纸,一边笑道:“我的确不会偷吃,因为我要大大方方的吃!” 油纸剥开,将糖果送入口中,她那鲜红的唇瓣轻轻抿着,腮帮子上冒出一个凸起物,然后抬起手,看着第二颗糖果。 她以大毅力将糖果放入衣兜。 然后迈着欢快的步子返回州衙。 同时心中还冒出一个念头: “诶,不愧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诶,我真聪明!” “……” 另外一边。 颠簸的马车中,苏贤将剩下的所有糖果全部取出,一颗一颗的数了一遍。 只剩下九颗了。 未来还需要再节俭一些…… “糖果真是一个好东西……但北方甘蔗真的不常见,要是有甜菜的话就好了,同样可以制糖。” 用甜菜土法制糖,苏贤恰好知道操作流程,因为他穿越前曾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学者,研究过很多东西。 “等那天有空了,我就到处去搜罗甜菜……” 马车中,苏贤默默在心里做出了决定。 …… …… 与此同时。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 早上的阳光从窗外透入,在地上形成一个明显的光斑,帐内亮堂堂一片。 近日,瀛州的气温有所下降,尤其是夜里黎明时分,冷得让人有一种冬天来临的感觉。 随着朝阳升起,阳光驱散寒意,早上这段时间的气温非常凉爽舒适,再加上早晨的新鲜空气,就更加让人身心愉悦了。 安静、凉爽、明亮的书房内,兰陵公主正伏案处理河北道的军政事务。 这两天以来,她的心情非常不错。 困扰她多日的“一万辽军藏身地”的难题,终于得到解决,眼瞅着返回神都之期有望,通过幽州一行来证明自己一事也有了着落。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兰陵公主嘴角含笑的处理完一桩事务后,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将手伸向右侧,准备捧着装了银耳莲子羹的玉碗美美喝上一口。 甜甜的银耳莲子羹,喝上一口便能令人心情愉悦。 加之此刻她的心情本就十分不错,如此便是喜上添喜。 然而,她伸过去的手悠然僵在半空。 她忽然想起来,大营中已经没有石蜜,她喜欢的银耳莲子羹已经多日都未曾品尝到了。 右边的桌面上,也是空空如也。 兰陵公主那英气的秀眉微微一蹙,伸出去的手撤回,神色平静的问道: “从神都运来的石蜜还没有到吗?” “……” 兰陵公主书案的侧边,另置了一案,案上堆满了簿册、书卷、折子等,秋兰端坐于案后,正手执毛笔书写着什么。 因她不仅能识文断字,在处理军政事务方面也颇有见底,所以公主便将一些简单的事务交给她处理,作用类似于“秘书”。 公主问话,秋兰立即停笔,抬眸看着公主禀道: “相州、魏州、博州一代暴雨连绵,道路阻断,若是运送书信的话还好,但若是石蜜等笨重之物……” “……” 秋兰这句话没有说完。 但公主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听公主轻轻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 “相州、魏州、博州一代,紧临黄河,本宫只希望那大雨早些停歇,倘若黄河之水……不然,黄河两岸的百姓又要遭灾……” “公主多虑了,不会的。”秋兰笑道。 这时,冬雪端着一个托盘进入书房,也说道:“公主尽可放心吧,我大梁自有天佑,那大雨最多两日便会停歇!” 冬雪说着,已将一碗酸梅汤放在公主的案上。 兰陵公主不置可否,端起酸梅汤喝了一口,随即放下不再喝,扭头看着秋兰吩咐道: “话虽如此,但一应的准备还是要做的,你传本宫令旨,命河北道各州县盘查各官仓、义仓存粮,确保粮食充足。” “是!” 秋兰点头。 随即下去传令。 冬雪见公主只喝了一口酸梅汤便不再喝,心知公主不喜,但公主喜欢的银耳莲子羹缺少关键材料,这事儿不好办啊! 她自知无计可施,两手拿着托盘也退出了书房。 …… 话说秋兰离开书房后,径直去了公主府属官们处理日常事务的帐篷,传达公主“命各州县盘查官仓、义仓存粮”的令旨。 属官们不敢怠慢,立即着手处理。 秋兰转身走出帐篷,却不成想,迎面遇上姗姗来迟的苏贤。 苏贤已是公主府的官,从六品上的品级,虽然他的主要职责是侍读文章诗词,但也需参与公主府日常事务的处理。 这座帐篷,便是他们的“临时办公室”。 因苏贤住在瀛州城中,不住在大营,所以每日点卯他都会迟到……不过,当前的属官之首王司马并不以为意。 苏贤也就每天都偷懒。 这几乎成了约定俗成之事。 但是今天,苏贤比往日来得更晚了一些,眼瞅着上午都过去了大半。hapererrr; 正文 188 公主嗜甜 因此,苏贤乍见秋兰从“办公室”走出,两人迎面遇上,他心脏不由一跳,心说秋兰该不会是来抓“迟到早退”的吧? 众所周知,秋典军和冬典军是兰陵公主的左膀右臂。 若苏贤被秋兰抓到迟到,就相当于被公主抓到。 而且,苏贤习以为常的“迟到早退”并未得到公主的点头同意…… 这就麻瓜了。 苏贤面色微变。 秋兰并未注意到面色微变的苏贤,主动打招呼道: “苏!” “秋典军。” 苏贤简单做了个揖,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直接迈开脚步准备擦肩而过。 谁知刚走出去两步,身后就传来秋兰的声音: “苏且慢!”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吗……苏贤转身,陪着笑问道:“秋典军有何指教?” 秋兰上下左右打量着苏贤,一幅探究的眼神,一边打量还一边点头。 苏贤却是一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苏这一身官服竟十分合身,不错!只不过苏已是从六品的品级,应该着深绿色的袍服才对!”秋兰笑道。 “……”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虚惊一场的苏贤,呵呵笑道:“从六品的官袍还没有送到,只能穿之前的。” “哦,原来如此……” 秋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欲走。 苏贤心中一动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秋兰。 迎着秋兰那疑惑的目光,苏贤笑着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果,递过去笑道:“秋典军,这是一种小点心,请你品尝品尝。” “多谢。” 秋兰客气的接过,顺手塞入衣兜,然后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公主的书房后,她禀明了公主,坐下又继续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竟将那颗糖果忘到了九霄外。 转眼,时至午时。 秋兰放下毛笔,禀过了公主,离开书房和冬雪一起去准备公主的午膳。 这时,她忽然想起苏贤送给她的那颗小点心。 顺手将之从衣兜中取出,自来熟般的剥开包裹的油纸,里面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点心,有一点硬。 “这是什么点心?” 秋兰疑惑,凑近鼻前轻轻一嗅,竟有股甜腻的气息。 “这个气味……” 她略一沉吟,斟酌一会儿,慢慢将糖果送入口中。 糖果入口的那一刹那,一股霸道无匹的甜蜜在舌尖爆炸,席卷一切,秋兰当即就沉迷在甜蜜所营造的幸福之中。 作为兰陵公主的贴身丫鬟,秋兰见多识广,什么美食没有吃过? 但这个小点心,纯粹的甜蜜,还是秋兰第一次尝到。 就连世人公认最甜蜜的石蜜,在此物面前都是小巫见大巫…… 就这样,秋兰矗立在原地,轻轻抿着嘴,腮帮子上冒出一个小凸起,而且小凸起还不停的从左边移动到右边,然后又移动到左边,细细咀嚼与吮吸。 她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中,竟忘了时间的流逝,也忘了她正要为公主准备午膳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 忽然,口中的甜蜜没了! 嗯? 秋兰眉头一动,舌尖在口中快速探查一圈。 那颗硬硬的小点心果然没了,化完了…… 甜蜜的幸福体验结束,秋兰砸吧着嘴,做回味状。 “坏了,公主的午膳!” 这时秋兰才想起这件正事,顾不得回味,立即去做准备。 不过,她又停在了原地,因她心头划过了一道闪电—— 如此甜蜜的小点心,苏怎么会有?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公主殿下久等的石蜜始终都没有送来…… 公主嗜甜。 秋兰作为贴身侍女自然清楚。 那种硬硬的小点心,即便不能当成石蜜放入银耳莲子羹中,但直接放入口中吮吸的话,公主一定会喜欢的! 一念至此,秋兰立即将午膳之事丢在一边,急忙冲向属官们办公的帐篷。 然而她却扑了个空。 帐篷里面书卷和簿册堆积如山,但却没有一个人影儿。 “这个时候属官们应该在用午膳。” 秋兰恍然,然后又快步冲向属官们用饭的专属帐篷。 她的身份比较特殊,根本不用通禀,直接闯入其中,然后看也没看就大声喊道:“苏,苏……” “……” 帐内所有属官齐齐抬头看来。 王司马、主簿、谘议、周记室等等,有的举着筷子,有的举着酒杯,有的嘴角还吊着一根菜。 相同点是,他们的面色齐齐微变,因为秋兰这次的闯入太忽然了…… “秋典军这是?”王司马最快反应过来,放下筷子起身。 “苏呢?” 秋兰从左看到右,然后又从右看到左,直接懵了,她竟然没有看见苏贤。 这里不是属官们用膳的专属帐篷么? 秋兰心里一时产生了怀疑,但又见王司马等人都在,那便没有错了,就是这里! “苏……苏他不在此处。”周记室起身,面色有些难看。 “不在此处?那他去了哪里?”秋兰着急问道。 “……”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都面有难色,苏贤虽然从一开始就没有遵守过公主府的规矩,经常“迟到早退”,而且他们几乎已经默认。 但在秋典军的面前,此话不好明言。 这时,谘议参军事激动的浑身颤抖,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 虽然不足以扳倒苏贤,但给他添添堵也是可以的。 心念一动间,谘议参军事起身作揖道: “秋典军,苏自入职公主府以来,就不遵守规矩,每日点卯必然迟到!” “还有,未到下值的时间,苏人却不见了踪影……当然下官不是说苏的不是,而是……” “……” 谘议参军事阴恻恻的撇了眼王司马。 能给苏贤添堵的同时,再打压一下王司马,真的是一石二鸟……谘议不由冷笑起来,心里甚是得意。 王司马、周记室、王友、主簿等面色再次齐齐一变,皆对谘议怒目而视。 “苏到底在何处?”秋典军皱眉问道。 “苏早已离开大营,回去了瀛州城。” 谘议参军事阴恻恻笑道。 他准备好整以暇的欣赏秋典军发怒的那一幕。 王司马、周记室的面色更加不好看了。 然而,秋典军闻言后却是面色大喜,对谘议参军事说了句:“多谢谘议!”然后面色带喜的跑出了大帐。 帐内,众人直接石化。 谘议脸上那阴恻恻的冷笑悠然凝固……秋典军居然感谢他了,而且是面色带喜的感谢他,这这这……他明明是在告状啊! 结果告状的言辞人家根本就没听进耳中,还感谢他提供了苏贤的去处……这尼玛,谘议参军事郁闷得想以头撞墙。 而王司马、周记室、王友、主簿等人,微微错愕之后都面露会心的微笑。 如此看来,秋典军寻找苏应该是有大事。 甚至能让秋典军主动忽略苏贤“迟到早退”之事。 就是不知那件大事究竟是什么?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89 兰陵公主:命苏文学即刻来见! 话说秋典军离开大帐后,快马加鞭赶去了公主寝帐。 她快速将苏贤拥有一种无比甜蜜的小点心之事,禀告给了兰陵公主。 公主当即大喜,急命苏贤立即来见! …… 与此同时。 瀛州城。 州衙。 后宅。 前厅中,苏贤与唐矩刚用完了丰盛的午膳,正闲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没错,苏贤的确又“迟到早退”了。 他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主要是今早秋典军没有找他麻烦的缘故,此事给了他底气。 在公主府属官们的“办公室”中闲坐一阵,眼瞅着午时将至,苏贤便提前离营入城,来到了州衙蹭饭。 为什么要来州衙? 主要是想见一见唐淑静,问她有没有偷吃早上那两颗糖果,然后再借机嘲讽嘲讽她,找点乐子…… 但事与愿违,唐淑静又没有回家吃饭,苏贤只得和唐矩一起吃了一顿。 对了,大家闺秀唐淑婉也没有出来敬酒。 白跑一趟! 前厅中。 唐矩喝了两口茶后叹道:“公主殿下虽然住在城北二十里外的大营,但于老夫来说,却如同远在天涯!” “这是为何?”苏贤懒洋洋的接茬。 “前两日,公主殿下颁布了多项令旨……诶,老夫为此是心力交瘁,忙碌倒也罢了,但有些令旨在老夫看来很不合理。” “为此,老夫曾数次求见兰陵公主,想当面陈情,请公主收回成命……但却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 “那可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苏贤摇头,心说做官,尤其是城外还住着一个“土皇帝”的时候,这个官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是啊!” 唐矩也跟着摇头,然后看着苏贤说道:“兰陵公主不是一般的公主,更不是一般的黜置使、行军大总管!” “老夫料想,苏贤侄在那公主府中,恐怕也不是那么好过吧?” “……” 苏贤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啊,在公主府中的确不好过,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就连吃饭和去茅厕都没有时间,诶!” “诶!” 唐矩也跟着摇头,如此看来他过得更好,至少能保证“茅厕自由”。 可是随即他就发现不对,若按苏贤所说,吃饭和去茅厕都没有时间的话,那苏贤为何又出现在他的家里呢? 而且在唐矩的印象中,苏贤经常在“工作时间”内到处乱晃……这就是他所说的很忙? 唐矩苦笑的表情微微一凝,但没有深究,接着问道: “对了,苏贤侄屡立大功,在公主面前可是大红人呢!想必,苏贤侄应该能经常见到公主殿下吧?” “诶!公主殿下,老夫是求见而不得,而苏贤侄却能经常见到……这官与官之间的差距简直比天堑都还大!” “……” 一念至此,唐矩心中不由生出“我虽然是四品的刺史,但貌似还不如六品的苏贤侄”的念头。 苏贤看了唐矩一眼,摇头道:“世叔,你错了!” “哦?” “小侄虽看似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但我们这位公主殿下啊,恩威无常,其实小侄也曾求见了公主数次而不得。” “除了公主升帐议事的时间外,小侄从未见过公主殿下,更不用说得公主召见了,这根本不可能!” “……” 听着苏贤那斩钉截铁的话,唐矩心中竟好受了不少。 原来大家都是天涯沦落人啊! “贤侄,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唐矩心有触动,举杯邀请。 “也好。”苏贤也举杯。 “干杯!” “干杯!” “……” 此时,前厅外一个胥吏忽然跑来,人未至声先到: “使君,大营来人,公主殿下急命召见!” “什……噗……咳咳咳咳……” 唐矩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来,咳嗽得脸面通红。 苏贤立即放下茶杯,一边为他捶背顺气,一边喜道: “世叔,恭喜啊,你不是愁公主殿下不见你么,现在公主派人来召见你了!这是好事啊!” “咳咳咳……” 唐矩虽然在剧烈咳嗽,但老脸上却浮现出一抹喜色。 等他咳完,一个亲卫将士已经进入客厅。 唐矩面色兴奋,整理了一番衣冠,笑着上前拱手道: “诸位将军辛苦……” 然而,那些亲卫将士根本不理会笑容满面的唐矩,径直走到苏贤身前,拱手说道:“苏,公主紧急召见,请苏立即回营!” “……” 呃…… 前厅中众人一时无言。 唐矩脸上的笑容悠然僵硬,整个人楞在原地……原来公主召见的是苏贤不是他啊,刚才真的好尴尬。 苏贤也是微微一愣,心说公主紧急召见我回营,应该不是为了追究我“迟到早退”的事吧? …… 苏贤跟随亲卫将士们离开了。 唐矩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眼中。 等他回过神来,心中猛地一动,目光灼灼的盯着苏贤走远的方向,喃喃道:“苏贤侄误我,他刚才才说过,公主召见他之事绝无可能……” 如此看来,我这个四品官的确比不上苏贤侄的六品啊……唐矩的面色一下子黯然,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 …… 话说苏贤跟随亲卫将士们一起,一路纵马疾驰,很快便又回到了行军大营。 入了辕门后,没做停留,将士们直接带着他去了公主的寝帐之外。 亲卫将士说: “公主令旨,苏入营后立即来见,不得有误!” “所以苏,请进吧。” “我直接进去?” “公主令旨,苏入营后立即来见,不得有误!” “好吧!” “……” 其实在瀛州州衙的后宅中,苏贤并没有说谎,在此之前,兰陵公主真的没有单独召见过他。 这是第一次。 也是苏贤第二次来到公主的寝帐。 不过,单就书房来说,他是第一次来,上一次来寝帐见公主是在一个客厅之中。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苏贤不由谨小慎微,走路都轻手轻脚,因为周围很是安静,也不见什么将士和宫女等,苏贤下意识不想打破这份静谧。 他一路走一路细细打量。 最后心中只剩下两个字—— 豪奢!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90 你这个“献糖”正经吗? 终于,轻手轻脚的苏贤来到了书房门外,他见大门洞开,便直接迈步走进。 此时,他的心头不由浮现出一个念头:“奇怪,我作为一个男下属,去见公主不应该由小宫女带路吗?” 此念刚刚闪过,他已一脚踏入了书房的地板。 一抬眸,他就看见了坐在书案之后的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身姿丰腴,一身华丽的宫裙让她风姿无限,然后是她的脸蛋和那标志性的牡丹头,使之宛若明星。 只要是她在的场合,总能让人的眼睛第一时间就寻找到她。 刚刚迈进书房的苏贤,就一眼看见了兰陵公主。 不过,她并非端正的坐在椅子上,而是将上半身稍稍向前倾斜,臻首也跟着低垂,所以她的视线不及门口,没有发现苏贤已经进入。 苏贤的视线快速略过公主的臻首和牡丹头,下意识往下滑去。 之前,他都谨记着周记室的话,若必须要看公主的话,就看她的脸,其他地方最好不要乱看。 苏贤一直都遵循着。 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因为兰陵公主低垂着脑袋,看不见她的脸和眼睛,某种枷锁便不自觉的打开了。 于是苏贤下意识将目光下滑…… 坦领的宫裙,领口开得很大。 大片雪肌玉肤,言辞难以形容。 万丈深渊! 最令苏贤大跌眼镜的是,兰陵公主竟将那两座“搁”在了桌案之上。 她这是觉得累了么,所以……所以就之放在桌上以减轻腰背的负担? 真有那么重么? …… 只匆匆撇了一眼,苏贤心头狂跳之际也大骇不止,心说:“妈的,那几个亲卫将士在害我!” 直接闯入公主闺……书房,然后还看见公主“为腰背减轻负担”的这一幕,此举相当于窥探到了公主的隐私。 尽管大梁王朝的宫廷风气开放,兰陵公主更是个中翘楚。 但被一个大男人窥见这种私密之事,只怕她当场就会暴怒。 兰陵公主李幼卿,可不是柳蕙香,更不是唐淑静,她手握重权,她从神都一路行来不知处理掉了多少地方官吏…… 苏贤从未轻视过她。 她以女儿之身做到“尚书左仆射”的位置,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她颇受女皇陛下的恩宠,她本人其实很厉害。 只不过在眼界和知识储备量方面,苏贤可以吊打她。 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位权倾朝野的权臣,就是这样一位被女皇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更是整个大梁士子心目中的女神!她为那不堪重负的腰背减轻负担的这一幕,竟被苏贤看了去…… 妈的!那几个亲卫将士铁定是和我有仇……苏贤又暗骂了一句,刚刚迈入书房的那条腿,立即缩了回来,好似书房的地板烫脚似的。 退出去三四步后,苏贤强行恢复冷静,开始梳理这整件事。 首先第一点,他一路走来都未发出认识声音,刚才也未曾惊动里面的公主。 第二点,苏贤扭头四下打量,嗯,没有一个人影……说明刚才之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第三点,书房中只有兰陵公主一个人,就连秋典军和冬典军都不在……苏贤不由想起了从瀛州城一路疾驰而来的路上,一个将士曾说: “公主殿下为了找寻苏,派出了秋典军和冬典军以及其他几路人马,一起奔赴瀛州城……” “……” 综上所述,他无意间窥见兰陵公主隐私之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 虽然心中惭愧,但他想都没想就准备掩盖此事…… “呼!” 苏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定了定神,然后在心中暗道:“惭愧惭愧,不过公主你放心,我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你的……” 接着,苏贤后退几步,假装刚刚走来的样子,拱手作揖高声喊道:“下官苏贤,奉命前来拜见公主殿下!” 话音刚落,书房内就传出兰陵公主那威严悦耳中带着点急迫的声音: “进来吧!” “是!” “……” 苏贤大大方方步入其中。 抬眸一撇,果然不出所料,兰陵公主已将腰背挺直,端庄威严的坐在那里,雍容华贵。 匆匆一撇后,苏贤走到书房的中间见礼。 公主吩咐“免礼”,然后赐座。 苏贤在客位的椅子上落座后,淡定问道:“不知公主紧急召见下官所为何事?” 他表面淡定,其实心里慌得一比。 至于慌的缘由,既有方才之事。 也有公主不惜派出秋典军和冬典军以及其他几路人马赶往瀛州城寻他之事。 毕竟,他是公主府属官,论理,他应该待在大营之中,但却让公主派出数股人马去找他…… 玩大发了……苏贤心中暗道,并苦思对策。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本宫听秋典军说,今早你曾赠了一颗小点心给她?”兰陵公主语气神态都颇有威严,但仔细听就能听出此话中带着的一丝丝期待。 “……” 公主这是在绕弯子?等等,送给秋典军的小点心?是糖果吧……苏贤继续淡定的说: “不错!” 想了想,他起身从衣兜里摸出一颗糖果,由油纸包裹着,恭敬的献上并说道: “此物名为糖果,是下官闲暇之际所炼制,含在口中很是甜蜜,特进献给公主殿下! “……” “拿过来给本宫瞧瞧。”兰陵公主十分满意苏贤的“上道”。 “……” 苏贤抬眸,这才发现他距离公主尚有一丈多远。 一般情况之下,应该是秋典军或冬典军代为传递,苏贤不用上前。 但此时两个典军都不在,公主既然吩咐“拿过来”,苏贤犹豫一瞬后便两手托举着那颗糖果走了过去。 近了。 近距离打量兰陵公主的感觉又不一样。 她风姿绰约,身姿丰腴但恰到好处,肌肤雪腻泛着光泽,明眸皓齿,暖香袭鼻,简直就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 匆匆一撇后,苏贤已走到案前,托举着糖果的两手伸到了公主身前。 因这时苏贤已经低头,没注意到他的两手与公主之间的距离,待身体与书案间隔半尺之后,他才停步。 然后说道:“此物就是糖果,请公主品鉴。” 话毕,苏贤抬眸打量了公主一眼。 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苏贤的心脏都差点蹦出胸腔。 因为公主坐着而他站着的缘故,他那托举着糖果的两手,再往前半尺,就将触及“让公主腰背不堪重负的那两座大山”! 淦啊! 苏贤顿时头皮发麻,辛亏在桌案前半尺就停步了,不然……兰陵公主只怕要当场将他斩首不可。 再不济,只怕也会将他两手给剁掉。 但相距半尺的距离,也挺近的,半尺也就比一个手机的长度长一点点。 这个距离,也是大为不妥的! 苏贤将心绪平复,想后退一步,但又想到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刻意了? 一时间,苏贤浑身僵硬,后退不得,前进更是不可能,额头上都差点冒汗。 “这个叫做糖果?” 兰陵公主的声音穿来,没有任何异常。 同时,苏贤感觉自己的掌心被一只细滑微凉的指尖碰了一下。 那颗糖果已被被取走。 公主没有注意到?不应该啊……苏贤的两手立即收了回去。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两条臂膀已经无比僵硬。 它们在“被剁掉”和“享受”之间转悠了一圈,可是把他这个主人吓坏了!hapererrr; 正文 191 赐你金牌,见牌如见本宫! 剥开油纸的细微声传来。 苏贤心下明白,公主的注意力已放在了糖果之上……刚才之事,她可能没有注意到。 那还杵在这儿干什么? 赶紧退回去…… 退回一丈开外的原位后,苏贤抬眸一看,只见兰陵公主已闭目做陶醉状,红润的小嘴轻轻闭合并细细吮吸着。 不对啊,似乎这才是公主紧急召见我的真正用意,看来糖果的威力的确是大,就连兰陵公主也不能幸免……苏贤摸了摸衣兜里的糖果,只剩下七颗了。 兰陵公主两眼还轻轻的闭着。 她已沉浸在甜蜜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她似乎忘了,书房中还有一个苏贤呢。 苏贤在客位的椅子上坐着,数次欲言又止,公主既不开口也不睁眼,让他待在这里很是尴尬。 终于,苏贤起身,走到书房中间作揖道: “公主殿下,若没有其他事的话,下官就先行告退。” “……”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但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却显得响亮。 兰陵公主缓缓睁开一双凤目,似乎刚刚睡醒,定定的看了苏贤好一忽儿,这才想起苏贤为何在此。 这,并不是因为公主傻了。 而是糖果入口的那种纯粹的甜蜜,让她一时失神,沉浸在幸福的海洋中,她非常用心的体验那种感觉,导致一时忘了身边的人和事。 “苏……” 公主说了三个字就停下,因为口中含着一颗糖果,说话的声音有点走样。 常人不觉得如何,但对兰陵公主来说这是有损威仪之事。 于是她只做了个手势,示意苏贤坐下,不再说话。 苏贤无奈,只得重新落座。 书房中又陷入尴尬的安静,一对君臣共处一室却一句话也不说…… 过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是秋兰和冬雪回来了。 两女进入书房,行礼的同时也看见了坐在一旁尴尬与无聊到蛋疼的苏贤,两女都微感诧异,但没有多嘴。 回到公主左右后,眼尖的秋兰立即发现,公主殿下在吃糖! 她立即明白了,苏贤为何等候在此…… 书房中继续保持安静。 冬雪给他端来了一杯茶,苏贤便细细的品着,借此打发时间。 又过了一会儿。 兰陵公主抬眸看着苏贤的方向,缓缓问道: “这种名为糖果的小点心,果然十分甜蜜,就连本宫也是第一次尝到……却不知苏从何处得来?” “……” 终于吃完一颗糖了……苏贤起身,直接据实以告,包括制作糖果的原料是甘蔗等等。 兰陵公主本想让苏贤再进献几百颗糖果,但听苏贤说“所剩无多”之后,便开不了口,她毕竟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甘蔗,是一个好东西啊,石蜜就得自甘蔗。但此物只生长在南方,我大梁国内却是十分罕见!” 兰陵公主轻轻摇头。 苏贤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其实用甜菜也可以,北方正好适合甜菜的生长。” “对了,刚才苏只讲了制作糖果的经过,却没说你是如何知道可以用甘蔗来制作糖果的,这却是为何?”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审视着苏贤。 苏贤迎着她那探究的目光,不假思索的禀道: “下官年少之际,曾在家中的书房里看到过一本《齐民要术》,那书中便有通过甘蔗炼制糖果的法子。” “但遗憾的是,那本《齐民要术》下官后来再也未曾见过,不知遗落到了哪里,着实可惜可叹!” “……” 苏贤连连摇头,做出一幅伤春悲秋的模样。 他这副模样,在当下来说并不算奇葩,从数百年前遗留下来的孤本残卷,每一件都是弥足珍贵的。 因某件孤本彻底散佚而痛哭流涕的读书人,真的不在少数…… 兰陵公主闻言沉思良久,然后说道: “如此奇书,就此散佚,着实可惜,此乃天意,苏切莫过于伤悲才是。” “多谢公主开导,下官的确好受多了。”苏贤说道。 “……” 公主点点头表示欣慰,然后话锋一转,又说: “通过甘蔗炼制糖果之法,至关重要,苏万万不可将此法泄露!” “以免被那南陈得了去,倘若南陈炼制出糖果,他们将获利无数!” “因为石蜜之故,我大梁每年都有大量银钱流入南陈……” “……” 苏贤略一思忖,当即作揖道:“请公主殿下放心,下官当严守此法,不让任何人尤其是南陈之人得了去!” 同时他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这个承诺,就当做无意间窥探到你的隐私的补偿吧。” 苏贤的干脆,让兰陵公主微微一怔。 她以为苏贤至少也要讨价还价一番,比如哭穷什么的。 毕竟,炼制糖果之法是苏贤的秘方,兰陵公主却以朝廷的名义不要他泄露秘方,此事总有一种霸道的意味。 但苏贤却直接答应了…… 兰陵公主略一沉吟,看着苏贤说: “本宫行事,向来公正,有赏必有罚……本宫既然要求你不要泄露制糖秘方,那么就必然有对应的补偿。” “下官不敢奢求补偿。” 苏贤作揖,这是真心话。 兰陵公主以为他在谦虚,这是应有之义,因此直接说道: “本宫就赐你一块金牌吧,凭借此牌,你可调动二十名公主府亲卫替你办事,只要不是造反杀人等违反律法之事,他们都将毫无条件服从你的指令!” “这……” 苏贤本想拒绝,可是这个金牌的作用貌似很大啊,他迟疑了。 兰陵公主当他默认了,于是对身侧的秋兰点了点头。 秋兰离开书房,不一会儿返回,端着一个托盘,缓缓走到苏贤身边。 “苏,公主恩赐,你就快谢恩收下吧。”秋兰笑道。 “那就多谢公主赏赐!” “……” 苏贤厚着脸皮拜谢,然后看向那个托盘。 只见一块半个手掌那么大的金牌静静躺在其中,下面还压着红色的绸缎,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苏贤两手将金牌取出,挺沉,金牌的正面錾刻着“兰陵公主府亲卫校尉”几个字,背面则是“见牌如见公主”!hapererrr; 正文 192 秋典军:公主竟然舔糖纸……好可怜! 前者,是持有此牌的“身份”,也就是校尉,一个校尉可以统领二十个将士。 后者,“见牌如见公主”这几个字就厉害了,权力很大,可以命令二十个亲卫将士做任何事,当然前提是合乎律法之事。 别看只能调动二十个亲卫将士,但这可是兰陵公主府的亲卫将士啊。 他们的战斗力可能不算高端,但身上那身皮就足够唬人…… 总之,苏贤对这块金牌非常满意。 “从今日起,本宫将派人广为搜罗甘蔗,到时候还请苏将之炼制成糖,事成之后本宫还有重赏!”兰陵公主忽然说。 “请公主放心,下官一定不会让公主失望。”苏贤心里暗暗吐槽:“我去,原来公主想‘独霸’我啊!” “……” 苏贤退出了书房。 兰陵公主继续伏案处理军政事务。 秋兰和冬雪也忙碌起来,时而端茶送水,时而伏案处理一些简单的事务,时而外出去到属官们办公的帐篷传达公主令旨…… 忙碌而充实。 某一时,秋兰传递完消息回来,一脚踏入书房之际,竟然看见公主坐在案上,两手轻轻捏着那张包裹了糖果的油纸。 这倒也罢了。 令秋兰下巴惊掉的是,公主竟然将油纸凑近了丰润的朱唇,然后伸出一点丁香小舌,轻轻的舔了舔! 秋兰顿时呆立当场。 迈进书房的那只脚立即缩了回来。 她心里十分震惊与不解。 她跟了公主多年,知道公主府的财产多到不可计数,公主的日常生活也极为奢靡,每日丢掉的珍馐美味不可计数。 但就是这样一位尊贵的公主殿下,她竟然伸出舌头去舔包裹了糖果的油纸…… 秋兰震惊一阵后,心头立即想明白了两件事。 其一,公主真的非常嗜甜,为了不放过任何一个吃糖的机会,竟不惜身份去舔包裹糖果的油纸。 其二,糖果真的很难得,竟让一向奢靡的公主如此“节俭”……诶,公主殿下真的好可怜! …… 秋兰可怜了一番兰陵公主后,心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去找苏贤要糖! 搜刮尽苏贤身上的每一颗糖果! 方才,苏贤在书房中与公主奏对之际,秋兰也在,苏贤曾说“糖果所剩不多”,为此公主没有让他进献几百颗糖果。 但秋兰只是一个侍女而已,不用在意这些,直接去搜刮就是了…… 想到就做。 秋兰立即离开公主寝帐,随手抓了一个巡逻的将士问道:“可曾见到苏?” 那将士恭敬的说:“回禀秋典军,末将刚才看见苏回去了属官们专属的帐篷。” 秋兰丢下将士,立即杀了过去。 谁知她刚刚赶到,迎面就见苏贤拍着屁股大摇大摆的走出帐篷。 看那样子,似乎是要准备“早退”。 没错,苏贤就是准备这么干。 他现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自暴自弃了,而且刚才在公主的书房中,公主没有提及此事,这就说明公主默认了。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遵守规矩。 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为此,帐中的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还曾劝过苏贤,不可再恃宠而骄了,要是出了事的话他们不会再为他求情。 谘议参军事没有说话,只在心里笑道:“好样的苏,就这样干,请你保持!” 苏贤有恃无恐,对王司马他们的劝说完全听不进去。 然而,谁知刚刚大摇大摆的溜出帐篷,迎面就遇到秋典军,她正匆匆忙忙的杀来,面色似乎……不大好看的样子? “苏,站住,不要动!” “……” 秋兰看见苏贤后,生怕他跑了,当即便不假思索的大叫了一声。 她心里是真的怕,怕苏贤一眨眼就不知跑去了哪儿……上午她们几路人马奔赴瀛州城搜寻苏贤之事,她不想再来一遍。 所以,情急之下的秋兰,说话就不免冲了一些。 此话听在帐内王司马、周记室等人耳中,心中都不免咯噔一声,心道:“完了完了,秋典军一定是来抓苏贤来了,竟直接命他站住!” 谘议参军事面色不由大喜,第一个起身离座跑到帐篷门口,然后突然从后面死死抱住了苏贤的腰,大声喊道: “秋典军不用着急,下官已将苏抓住,他跑不掉了!” “请秋典军手下留情啊!”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一起奔出帐篷,虽然说过不再为苏贤求情,但还是求了。 “……” 嘶…… 苏贤直接吸了口冷气,谘议参军事虽然是文官,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冷不防被谘议一箍,直接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正快速跑近的秋兰,一眼便看见了苏贤吸冷气和稍微扭曲的脸面。 她愤怒的瞪着谘议,飞起一脚直接踢了过去,大声喊道: “松手!” 秋典军可不是纯粹的侍女,她还是公主的贴身保镖,外加“亲王帐内府”的典军,这是一个武职。 说明秋典军其实是个高手。 她这一脚飞踢过去,直接将谘议踹飞出去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在地上爬不起来。 苏贤被牵连着蹬蹬瞪倒退,但被王司马的人扶住了,未曾摔倒。 这是怎么回事?秋典军不是来找苏的麻烦的吗……王司马等人扶着苏贤,心头冒出一个大大的疑问。 “哎哟……” 远处,躺在地上的谘议参军事更是想不明白。 秋典军没管那么多,收起那一脚之后,径直走到苏贤身前,打量着他大声赞道: “苏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这是什么意思? 苏贤懵了,继而心花怒放,下意识将手伸入装了糖果的衣兜。 王司马、周记室、主簿等属官,心头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秋典军这是在做什么? 她可是秋典军啊,公主身边的贴身侍女,地位很高的,但却在这儿……变着法的夸赞苏贤长得帅? 一丈开外,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谘议参军事,甚至都停止了呼痛,转过头来一愣一愣的看着这古怪的一幕。 他原先以为,秋典军是来找苏贤麻烦的。 但谁曾想,秋典军竟然如此夸赞苏贤…… 谘议参军事顿时风中凌乱,心头像是跑过了一万头草泥马!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93 苏贤:感觉被掏空 秋典军得了一颗糖果,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苏贤嘴角都咧到了耳根,甩甩手然后拍着屁股也大踏步而去。 帐篷门口,只留下陷入呆滞的王司马、周记室等属官,以及郁闷到怀疑人生的谘议参军事。 众人一时无言。 …… 话说苏贤离开大帐后,走了没一会儿,冬典军忽然不知从哪儿杀出,看见苏贤后就一顿猛夸道: “苏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哈哈哈,冬典军客气了,请你吃糖。” 苏贤笑呵呵又送出去一颗糖果。 冬典军得了糖果后快速离开,好像没有出现过一般。 苏贤心里十分高兴,走了没几步,迎面又跑来一个做侍女打扮的少女,面容姣好,笑起来很甜。 但苏贤没有见过此女,料想应该是公主身边的宫女吧? 那面容姣好的宫女跑到苏贤身前,直接开口说道: “苏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苏贤一愣,哈哈笑了几声,然后又送出去一颗糖果。 咦?怎么感觉怪怪的?罢了,一定是我的错觉……苏贤摇了摇头,心情大好的继续往大营辕门走去。 谁知走了没两步,不知何处又冒出一个漂亮的少女,劈头盖脸的念道: “苏这身官袍十分合身,穿在身上真的是风度翩翩、气宇不凡、昂藏七尺、风流倜傥、神采奕奕……” “……” 嘶……虽然感觉被套路了,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戳啊……苏贤送出去一颗糖果。 …… 就这样,他走到大营辕门的时候,衣兜中已经空空如也,一颗糖果也没有了! 他抓着被掏空的衣兜,抬头四十五度望天,自语道: “秋典军和冬典军打头阵,然后一群漂亮的小姐姐轮番上阵,终于把我给掏空……” “……” 苏贤摇着头离开了大营。 公主寝帐。 书房。 秋兰大踏步回到书房,献宝似的将整整七颗糖果恭敬的放在公主的案上。 足足七颗糖果啊! 兰陵公主一双凤目猛然一亮,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下意识伸去,准备将所有糖果都握在自己的手里。 但她立即想起秋兰还在呢,于是便生生忍住,将那手慢慢缩回,然后看着秋兰惊喜的问道: “你从何处得来这么多糖果?” “回禀公主,都是从苏哪儿得来,算是将苏彻底掏空了,这是最后的七颗!” “你掏空了苏?”公主惊呼。 “不只是奴婢,还有冬雪以及其余几个宫女……” “哦,你们几个一起掏空了苏!”公主十分开心。 “嗯……” 当即,秋兰便将她们如何掏空苏贤的情况一一讲明,没有错漏一丝。 兰陵公主听罢,面色略微古怪的问: “你是说,你们大力吹捧苏一番,说他生得帅然后他就送出去一颗糖果?” “正是如此!” “……” 公主嘴角扯了扯,心道这人怎么这般自恋?继而笑着摇了摇头。 秋兰又禀道: “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从苏那儿得到糖果。” “此话怎讲?”公主来了好奇心。 “必须要十分漂亮的女子才行!中等之姿的女子也不行,必须要让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女子。” “……” 公主闻言一愣,随即啐道:“苏是真名士,自然风流……” 一语未了,兰陵公主忽然问道:“本宫记得,去年教坊司送来一批女子,其中不乏颇有姿色者。” “是的,公主曾吩咐将她们遣送回教坊司。” “不,留着。” “是……” “……” 话说苏贤离营后,径直回到了瀛州城。 因下午已经过去大半,他便直接回到了角楼街,待在家中。 不一会儿,驻守在门外的亲卫将士禀报,说门外来了一个“山贼”,意图擅闯苏贤家宅,已被他们拿下。 苏贤大感奇怪。 出门一看,原来他们所谓的“山贼”,竟然是唯一的同窗兼好友—— 林川。 “苏兄,苏兄救命,他们要抓我去坐牢,我不要去啊……” “……” 林川被两个亲卫将士羁押着,还有两人拿着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逐渐逼近。 他看见苏贤后,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苏贤嘴角扯了扯,快步走过去安抚道:“林兄,你不用怕,没事的。” 然后苏贤扭头看着那位校尉……嗯?有点面生,此人不是前几天的那个校尉了,应该是轮换过来的新人。 苏贤没有多想,拱手道: “这位将军,这是个误会,此人名叫林川,是乐寿县县学生徒,同时也是本官的同窗,还请将军放人。” 苏贤最近步步高升,十分得意,而且这些守门的将士对他也都十分客气,因此他便认为只要他一发话,将士们立即就会放人。 但今天例外了。 那陌生的校尉冷着脸面对苏贤一拱手,正气凌然的禀道: “苏,末将收到的军令,是不允许任何无关之人擅闯苏家宅,若有人擅闯,视作山贼等同处理!” “……” 这是不给面子? 苏贤有些懵。 心说这个校尉是不是憨啊。 不知道他苏可是公主身边的红人么? 苏贤懵逼之际,一个将士凑近小声解释道: “苏,他是新调来的校尉,此人桀骜不驯,目空一切,就连顶头上司都敢顶撞!” “但偏偏他又占着一个‘理’字,让人无法说服,虽然,他其实就是不知变通罢了……” “……” 原来如此,果然,任何地方都有这种愣头青和认死理的人存在……苏贤眉头微微一挑,他在公主府和行军大营中顺风顺水了好几天,今日终于遇到一个刺头。 “苏兄,救命!” “苏兄啊,我还没娶妻生子,品玉的小萝姑娘还等着我给她赎身……” “苏兄救命啊!” “……” 林川判断出了当前的形式,整个人都吓懵了。 …… ps昨天高烧3八八度,连夜跑去最近的发热门诊,重新做了核酸检测,然后提回来一堆药……验了个血,说是细菌感染……核酸检测报告还没出,应该不会这么倒霉中招吧? 虽然我有两剂疫苗护体,但心里还是虚。 诶…… 今天预定的字数又没有完成…… 我好难啊! 另外,谢“ersfly”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hapererrr; 正文 194 柳蕙香:好想立刻给苏公子生猴子! 这时,那两个手拿粗麻绳的人,已经走近林川,正准备将之捆起来。 苏贤挑了挑眉,大手一伸,喊道: “慢着!” 话音一出,一张张脸都望来。 只见苏贤气定神闲,慢慢将手伸入腰侧,准备亮出兰陵公主赏赐的那块金牌,好好杀杀这个刺头的锐气。 可是……嗯?我的金牌呢? 苏贤麻瓜了,摸了一圈,却没有找到。 …… 就在那校尉面带狐疑之际,终于,他摸到了,原来金牌有一点重,没有放好,竟从腰带上滑落到了衣兜里…… 苏贤取出金牌,将“见牌如见公主”那一面展现在众人眼前,并正色道: “此乃公主赐下的金牌,见牌如见公主殿下!” “……” 话音一落,众将士愣了一瞬,然后齐齐拜倒: “末将等见过公主殿下!” 那桀骜的校尉也拜倒在地,姿势比谁都标准。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的臭豆腐摊还未收摊,摊前尚有几十个食客正在排队,他们见此也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山呼道: “见过公主殿下!” “……” 至于罗掌柜等邻居,距此很远,他们远远的看见了街尾的那一幕,都不由大感奇怪,然后目光落在现场唯一站着的人的身上。 那个唯一站着的人就是苏贤。 苏贤侄竟得公主如此恩宠,那可是见牌如见公主的金牌啊……罗掌柜等频频侧目,然后心里再度狐疑起来: “那豆腐西施,果真只会克人?” “……” 苏贤手举金牌,傲然挺立,居高临下的看着那姿势无比端正的桀骜校尉,心道:“此人倒是一个好兵,但就是太过于桀骜,跟个没有受到社会毒打的愣头青似的。” 随后,苏贤抬眸,将现场拜倒了一地的人都看了一遍。 这种感觉真的好爽啊! “咳咳!”苏贤定了定神,指了指已经傻掉的林川吩咐道: “放人!” “遵命!” 那两个将士立即放开了林川,林川直接跑到苏贤身后,然后狐假虎威的瞪着那位桀骜的校尉。 “末将不服!”桀骜的校尉忽然喊道。 哟呵,我都还没处理你呢,你就先喊不服了?果然是个愣头青……苏贤转身看着那校尉,气定神闲的吩咐道: “来人。” “在!” “免去此人校尉官职,贬为下等将士,然后用粗麻绳捆绑起来,送到大营西侧刑狱司三捕头那里。” “就跟南宫葵说,这是我送去的人,让此人体验一下‘幽闭之法’的滋味,注意分寸,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放出来。” “……” “遵命!” 两个将士上前,准备摘掉校尉的头盔。 但他猛地身体一晃,咆哮道: “末将不服!” 苏贤冷哼一声,将金牌直接怼在此人的脸上,大声说道: “你不服个试试?” 阳光下,金牌反射出的阵阵金光是那么的刺眼……校尉缓缓低下高傲的头颅,一脸颓败之色。 两个将士立即其上,摘掉了他的头盔,然后拔掉了他的铠甲,仅着里衣,最后被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困成了一个粽子。 …… 此时此刻,整个街尾都陷入一片安静。 苏贤身后,林川瞪着一双眼睛暗道:“苏兄果然已经不一样了……” 将士们心里都挺高兴,他们也看这个桀骜的校尉不顺眼。 臭豆腐摊前,跪倒一地的食客们心中无比骇然,这是一言不合就抓人下狱啊,好吓人! 臭豆腐摊后,张翠花也跪倒在了地上,此刻看着苏贤那高大的身影,她真为自家小姐感到自豪。 远处,角楼街中部街区,罗掌柜等人心中非常复杂…… 苏贤身后的高楼上,一扇临街的窗户后,柳蕙香手捂活蹦乱跳的心口,心道:“这就是我要的夫君……” 另外一座楼上,同样也是一扇临街的窗户后面,陈可妍冷笑一声,暗骂道: “狐假虎威!” 但骂完后,她又在心里想,等以后回到南陈,她也要打造几块金牌来玩玩…… 街上。 那两个将士羁押着被五花大绑的校尉,看着苏贤欲言又止,面有难色。 苏贤问道: “你们想说什么?” “苏容禀,将他贬官和将他抓捕,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 “……” 苏贤与将士间的对话,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那将士面露难色,道: “只是最后送去刑狱司三捕头那里……末将怕三捕头将我们通通轰走!” “……” 轰走? 还真有可能。 毕竟这又不是公主亲口下的命令,以刑狱司三捕头的脾气,将他们轰走都算是很好的结果。 臭豆腐摊前,食客们面面相觑之余又悄悄议论道: “鄙人曾听说,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很不简单,就连兰陵公主的话他有时候都不听,至于这位……对了,那个穿绿色官袍的人叫啥来着?” “苏贤,苏,从六品的品级。” “不简单,从六品的小官,竟能得到兰陵公主的金牌……” “但这并不能让刑狱司三捕头认可啊,人家就连公主的话都不怎么听的……” “……” 这时,一个昨日才从行军大营中调来的将士大声喊道: “你们懂什么?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对苏也得客客气气的,甚至三捕头还称呼苏为‘半师’呢!” “……” “什么!半师?” “那可是刑狱司三捕头啊,这怎么可能呢?” “……” 苏贤轻轻摇头。 “半师”之事,其实大营中很多人都听说了。 苏贤本不想这么高调,但人家非要说他能有什么办法? 原来,昨日苏贤与南宫葵达成交易之后,当即便去了大营的西侧,详细讲解“幽闭之法”的具体细节。 在操作层面,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其中的原理,让南宫葵很是头痛。 后来理解并验证之后,他简直不能相信那是真的。 那个原理其实就是“幽闭恐惧症”,涉及到心理学方面的知识,苏贤略知一二,但却将南宫葵唬得一愣又一愣。 南宫葵这种人,虽然表面看似冷酷,但遇到在他所看重的方面比他更强的人,他的态度立即就变了。 那是一种由衷的敬佩。 不掺杂任何利益与情绪。 于是乎,昨日,南宫葵便当着很多人的面称苏贤为“半师”…… 那位将士将其中的因果讲了一遍。 众人听罢,吸气声此起彼伏。 臭豆腐摊前的食客们热议道: “不得了,不得了,这位苏仅仅只是从六品的小官而已,但却能在拷问人犯一事上胜过刑狱司三捕头,三捕头还心甘情愿的称之为‘半师’!” “不然呢,兰陵公主的金牌岂是那么好得的?” “……” 苏贤身后的楼上,柳蕙香激动得脸面通红,两手用力的按压着心口。 这便是她自小憧憬之中的如意郎君! 苏贤甚至比她憧憬之中的那个人更强一些。 她真的好激动好兴奋,好想立刻给苏贤生猴子! 另外一座楼上。 陈可妍银牙暗咬,喃喃道:“苏公子,本宫一定会让你跟着我去南陈的……你跑不出本宫的手掌心!”hapererrr; 正文 195 赴宴林府,惊现甜菜! 此间事已了。 那位桀骜的校尉,已被五花大绑羁押而去。 臭豆腐摊前的食客们,继续排队购买臭豆腐,并与远处的罗掌柜等邻居一起,不时往苏贤身上打量几眼…… 身后的高楼上,柳蕙香一动不动立在窗前,苏贤不走,她就不挪步。 另外一幢高楼上,陈可妍银牙暗咬的发过誓之后,一甩手便回到了房间。 街上。 苏贤仔细将金牌收好,回头看着林川笑问道: “林兄,刚才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被将士们误以为是山贼同党?” “苏兄啊,此事说来话长……” 林川那白皙的面皮上惊容未消,通过他的讲述苏贤明白了,那其实是一场误会,不提也罢。 苏贤又问: “对了,林兄你怎么不在县学读书呢?跑来找我作甚?” 县学是封闭管理,每十天放一天旬假,非放假期间,生徒们不能踏出县学一步……当然也有不遵守规矩的,比如前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苏兄你难道忘了,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啊,县学也放旬假了。”林川说道,显得很惊讶。 “诶你看我,太久没去县学都忘了这一茬……我现在已是‘进士及第’,再也不用去县学……诶!其实我还挺怀念以前的时光。” 苏贤轻轻摇头。 一脸的惆怅之状。 但此话林川听在耳中,总感觉怪怪的,至于怪在那里他一时想不明白,只暗暗心道:“要是我也不用去县学的话就好了,可以整天泡在青楼……” “对了,林兄来此找我所为何事?”苏贤又问。 林川愣了一下,似乎这才想起这一茬,拍了脑袋一下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苏兄不是送我一些礼物么?所以我爹就让我来请你过府一叙,吃顿便饭以做回礼。” “原来如此……事不宜迟,那我们这就走吧。”苏贤欣然接受。 “……” 随即,两人同乘林川的马车,一路往城东的林府驶去。 …… 与此同时。 林府。 朱漆铜钉的大门前,石阶之下,青石板大街。 街上一字排列着几辆平板车,车前,十多个青衣小厮正往车上搬抬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东西,已经装了一半,还剩下十多个箩筐。 林府管家在旁指挥。 几个衣着破旧的庄户也在一旁帮忙,面带喜色。 箩筐中所装之物,比成年男子的拳头略大,带着泥土,形似地瓜,这便是昨晚管家口中的火焰菜菜头。 之所以将这些菜头装车,是为了拉出城外丢掉。 不要了。 因为火焰菜的菜头无人食用,只有在闹饥荒的年份,才有人吃,更何况是林府中的主家更不会吃这种东西了。 论理,此乃庄户送来的租子,好不容易送了来,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拉出城外丢弃。 但昨晚林父着实高兴,管家看准时机禀报此事,林父高兴之下,便免除了庄户们的罪责与租子,还吩咐将这些占地方的菜头拉出城外丢掉! 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一幕…… “快点,动作都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此乃林府大门,别堵在这里……”管家不停催促。 小厮和庄户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额头冒出了细密汗珠,但装车的速度还是不能令管家满意。 忽一时,街头远处一匹马疾驰而来,一人扬鞭而至。 这是林府的一位青衣小厮,下马后径直奔向林府大门。 管家眉头微凝,心里冒出不好的预感,一把之拉住问道:“何事如此匆忙?” 小厮见是管家,忙作揖禀道:“管家,公子已经请到了苏,他们的马车很快就要到了,小的提前回来通知阿郎做好准备。” “知道了,你且去吧。” 小厮奔入府门后,管家看着装车的小厮和庄户们眉毛一杨,大声喊道: “苏乃阿郎贵客,不能让他看见尔等在府门前装车这一幕,动作都快点,再快点!” “是!” “……” 小厮和庄户们明显加快了速度。 但貌似还是太慢。 管家忧心之余,立即吩咐去府内找帮手…… 其实,之所以要将丢弃火焰菜菜头的时间拖延到现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本来,管家打算一大早就装车。 但却被告知苏可能会来做客,吩咐他们先不要乱动。 结果等了一上午苏都没有来…… 下午,又拖延一阵,眼瞅着下午都过去了大半,管家断定苏今日不会上门做客,于是便吩咐装车。 但天不遂人愿…… 又过了一会儿,林府的主人、林川的父亲亲自来到府门口,准备迎接苏贤的到来。 从辈分上来说,林父完全不用亲自迎出府门,但苏贤具有官身,这就不一样了,而林父最多只是一个员外。 他那世家大族林家子弟的身份,不太好使。 尤其他还只是林家的庶出支脉。 林父走出府门后,一眼便看见门口的街道上乱糟糟一团。 他脸色一沉,大踏步走到管家身前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管家一张脸都胀成了猪肝色,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听罢解释后,林父的脸色已经彻底垮了下来,威严的说: “老夫不管你们怎么办,只要在苏贤侄赶来之前,将此处清空,你等都没有罪责。” “倘若,苏到来之际,府门前还是这么乱糟糟,府中小厮和庄户都要受罚,小厮倒也罢了,至于你们这些庄户……” “老夫说不得要追究你等‘以火焰菜菜头为租子’的罪责!” “……” 林父冷着脸说出这一番话后,现场众人都感如坠冰窟。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为庄户们求情,但感觉无从开口。 小厮们都还好。 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却真的吓坏了,心中惴惴,一边不要命似的搬抬箩筐,一边悄悄挥袖拭泪…… …… 另外一边。 苏贤与林川同坐一辆马车,一路疾驰往林府赶来。 两人说说笑笑,和以前相比并无区别。 以前,两人在县学中同居一室,所聊话题无外乎学业和女人,当然,林川聊女人的时候苏贤只有听的份儿……hapererrr; 正文 196 林父的震惊:苏贤侄用官袍当“抹布”使用?! 时至今日,苏贤已经今非昔比,两人再次聊天,话题中就免不了官场。 但对这个话题林川也不落伍,因他毕竟是世家大族的子弟,虽然是庶支,但见识还是有的。 两人相谈甚欢。 过不多时,车夫在外禀道: “公子、苏,我们快到了。” “这就快到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 林川侧身掀开车厢的侧帘,往外面看去。 苏贤也扭头,往外一看,竟看见数辆平板马车正缓缓启程,车上装着一箩筐又一箩筐的东西。 箩筐里面是什么? 萝卜? 苏贤仔细看了两眼,因“萝卜”上裹着泥土,看不真切。 这两天来,他本计划在闲暇之际前往各处搜罗甜菜头,于是便往甜菜头的方面联想,这么一看,那箩筐中的东西还真有点像。 他准备开口询问,但车夫的声音忽然传来:“到了!” 马车跟着一停。 林川一边大声说话一边拉着苏贤下了马车,苏贤便没有问出口。 这时,长长的松了口气的林父,转眼便换上一幅笑脸,快步迎了上来,作揖道: “苏,大驾光临啊,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欢迎之至!” 这是林川的父亲。 苏贤以前见过的。 以前他对苏贤其实挺冷淡…… 但看在林川的面子上,苏贤也不好托大,于是笑着还礼道: “伯父客气了,小侄是林兄的同窗,情同手足,伯父不妨叫我苏贤侄?” “苏贤侄!” 林父老早就想这么称呼了,但又怕苏贤不喜,现在苏贤主动提出,林父惭愧之余又高兴万分,立即便叫上了。 “……” 寒暄一阵,宾主尽欢,林父邀请苏贤入府。 苏贤点头…… 众人身后,林府管家看了眼已远去数丈的平板马车,不由挥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刚才真的好险,就差一点点。 若苏贤的马车来早了一丁点,那么那几个可怜的庄户就要遭殃了…… 管家转头,准备跟着众人入府,岂料苏贤忽然驻足,转过身来望着逐渐远去的平板马车,问道: “那几辆马车上装的是什么东西?” 苏贤也就随口一问。 刚才在马车上他就想问了。 但此话听在林父、管家等人的耳中,两人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那几个可怜的庄户,终究还是逃不掉吗……管家心中暗暗焦急起来。 林父圆滑得多,立即反应过来,并远远的探头望了一眼,好像那几辆平板马车不是他府中的马车似的,最后不确定猜测道: “那应该是火焰菜的菜头吧?苏贤侄,我们不用管它……” 他本想说:“我们不用管它,那几辆车只是路过的。” 但苏贤忽然大叫一声:“火焰菜菜头!”打断了林父的话。 林父当时就懵了,心说:“苏贤侄反应这么大,该不会是……被他发现了吧?正巧苏贤侄也十分讨厌火焰菜菜头?” 这么一想,林父看向那几辆远去平板马车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 管家更是连连摇头叹气…… 咦? 不对! 他们一下子又反应过来,苏贤刚才那声大叫之中,分明透着一股惊喜的意味! 惊喜…… 这时,苏贤已经一脸狂喜的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停车!停车!” 林父和管家见状,也立即跟了上去,心中暗暗猜测苏贤究竟何意? 林川反应慢了一拍,也跟了上去。 “停车!停车!” “……” 苏贤的声音很大,平板马车的车夫听见后,赶车的动作未停但回头瞥了一眼。 坐在平板车边缘的那几个庄户,老实巴交,粗布衣衫破旧,也回头看了过来。 真的是不看则已,一看就吓得他们亡魂皆冒。 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绿袍大官倒也罢了,不认识。 但其身后的林父,还有管家,在他们眼中可是天大的人物啊! 天大的人物竟在追赶他们? 车夫和庄户们心脏病都差点吓出来。 “停车!” “停车!” 这时,林父和管家也大声喊道。 当即,车夫立即勒停马儿,来了个“急刹”。 然后与庄户们一起跳下平板马车,恭恭敬敬立在车旁,低着头等待命运的裁决……林父和管家亲自追上来,还能有什么好事? 车夫倒还罢了,重点是那几个庄户。 刚才好不容易堪堪逃过一劫,眼见既要逃出升天,结果却又……诶,那几个年长的庄户,不禁老泪纵横。 众人跑板车后,苏贤不理会众人,迫不及待的跳上马车仔细检查箩筐中带着泥土的“萝卜”。 林父气息微喘,虽然从苏贤话中听出了惊喜,但他还是眼神冰冷的扫了过去,车夫和庄户们脑袋低得更低了。 管家则是连连摇头叹气,然后又看着板车上一丝不苟的苏贤,面露一丝期待。 刚才苏贤那声大叫中,分明带着惊喜,管家希望此事还能有所转机。 这时,林父和林川也跳上了马车,蹲在苏贤左右,然后面色古怪的看着苏贤在箩筐中挑挑拣拣。 林父不好开口问,便眼神示意林川。 林川也从箩筐中拿起一个大菜头,看着苏贤问道:“苏兄,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掀起自己的绿色官服下摆,当成抹布,用来擦拭大菜头上面的泥土。 这? 林父见此直接呆立当场。 那可是官袍啊! 虽然仅仅只是七品小官所穿的浅绿色官袍,但那也是多少人望穿秋水而不得的官袍啊! 可是苏贤,竟用它来……擦拭这脏兮兮且毫无用处的火焰菜菜头? 林父懵了,表示不能接受。 他虽是世家子弟,但因为大环境的影响,不能做官,只能经商。 实际上,他也是很想做官的…… “这真的是火焰菜菜头!”苏贤用“抹布”擦掉表面裹着的泥土后,大声惊呼,仿若发现了宝贝一般。 林父回过神来,然后又陷入呆滞。 这种菜头一般都是烂在地里的,没人食用,但看苏贤的表情,却是将之当成了宝? 他想不通! “苏兄,火焰菜的菜头送人都没人要啊,苏兄这是?”林川看了看手里平平无奇的大菜头,然后面色存疑的看着苏贤。 “这是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一颗菜头堪比一锭银子呢!”苏贤笑着说。 “……” 林父嘴角扯了扯,若不是因为苏贤如今已有官身,他一定会说出“放屁”两个字!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197 一两银子一颗菜头 “对了,这些大菜头都是谁的?我全买了!” 苏贤左手抱一只大菜头,右手也抱一只大菜头,笑得合不拢嘴。 大菜头,不仅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对柳蕙香、杨芷兰、陈可妍、唐淑静、唐淑婉,甚至于兰陵公主来说,都是意义重大的! 今天上午,他凭借一颗糖果,在兰陵公主哪儿得了一块金牌…… 所以,一颗菜头堪比一锭银子,绝对是正确的! 这里面的利益大到常人难以想象…… 林父闻言后,扭头看着那几个庄户,说道: “是他们的。” 苏贤左右手各抱着一只大菜头,在板车上转过身来,看向林父所指的方向。 然后,他就看见那几个老实巴交的庄户快步上前,径直在他面前跪下了,并喊道: “求苏饶命,我等贱民不知好歹,种出这等腌臜之物污了苏的眼,我等贱民该死……求苏饶命啊!” “……” 苏贤左右手都抱着一颗大菜头,乍见这一幕,满脸的笑容顿时僵硬,他没搞明白这是何意? 林父也是一愣,随即眉头一动,看向管家。 管家低下了头。 原来,方才苏贤在板车上用“抹布”擦拭大菜头上的泥土之际,管家灵机一动,跑过去给庄户们出了一个主意。 没错,这个主意就是抱苏贤的大腿。 只要苏贤点头不责怪他们,那么林父也就不会再追究此事…… 苏贤放下他心爱的那两颗最大的大菜头,拍了拍手,跳下马车,居高临下的看着庄户们问道: “这些菜头,都是你们种出来的?” “是……” “……” 一番问道后,苏贤大致了解了他们的身份和此事的大致脉络。 他沉吟了起来。 当场所有人都关注着他的面色。 庄户、管家,还有林父的眼睛一眨不眨,若苏贤面露不喜,林父就准备狠狠的惩罚这几个不懂事的庄户…… 本来,他们将火焰菜的菜头当成租子,就该重重惩罚的! 很快,苏贤动了,转身看着林父说道: “伯父,此菜头与我有大用,我愿以一两银子一颗菜头的价格,买下这数辆平板车上的所有菜头!” “……” “一两银子一颗菜头?”林父又一次懵了,他没想到苏贤竟然来真的,这是钱多了没地方花? 那几个庄户更是傻在了原地,脑袋的运转也几乎停止……一两银子一颗菜头,那该是多少两银子啊! 他们一整年的花销,也就一二两银子而已。 所以说,一颗菜头就够他们花销一整年的? 这……庄户们彻底傻了。 另外一边,林府管家也是一阵懵,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林川怔了一下,离经叛道的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苏兄说什么话呢,这些菜头本来就没人要的,苏兄既然要,直接拉走就是了,不用谈钱。” 林父两眼一瞪,心中说道:“这个败家子,这次做的……真对!” “……” 拉扯一阵,苏贤终究没有争过林家两父子。 算是没花一文钱,这批甜菜头就归他所有了。 林父本是商人,心思比较活络,且此时他已经回过味来,明白苏贤对这些菜头如此看重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出于商人的敏感,他问道:“不知苏贤侄用这些菜头来作什么使用?” 苏贤看了看林父,坦言道:“用来制糖!” “制……制糖?!” 林父震惊。 然后将苏贤和林川拉到一边,不让外人听见他们的谈话,面色无比严肃的问道:“苏贤侄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不然我不惜花费重金购买这些菜头有何用?” “如何制糖?” “这是秘方。” “哦……” 老实说,林父凭借自己数十年以来的人生阅历,不认为苏贤能通过甜菜制出糖来,若真的可以的话,以前怎么没人尝试并成功你? 但心思活络的林父,眼珠一转,心头已有了主意—— 陪苏贤瞎胡闹! 姑且不去理会能不能通过火焰菜制出糖来,就算苏贤说可以将水变成油,他也准备和苏贤一起折腾。 不为别的,就为了和苏贤扯上关系。 计议已定的林父,当即表达了愿与苏贤一起合作的意思。 并且他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苏贤只需提供秘方,便占据六成的纯利,至于原材、人工等等方面,由林家一力承担。 苏贤想了想,很快就答应下来。 此举虽然会将秘方泄露给林家知道,但苏贤并不怕。 他现在背靠兰陵公主这颗参天大树,根本不怕林家吞并他的秘方。 再者,让苏贤亲自跑去经营一个制糖作坊,他会觉得很难受,浪费了宝贵的时间,这时间用来和柳蕙香谈情说爱她不香吗? 另外,苏贤还有其他的安排,正好可以利用林家来操作,此事暂且不提。 就这样,一桩天大的生意,三言两语,在林府门外的街边就谈定了。 林父哈哈大笑,心情甚美,说道:“苏贤侄,今日双喜临门啊,我们快些回府入席吧,不然酒菜都要凉了!” “今日老夫定要与苏贤侄痛饮三百杯!” “也好,那这些菜头……” “苏贤侄尽可放心。”林父转身看着管家,吩咐将菜头拉回府中,并叮嘱千万要小心,不能磕坏了一点。 管家茫然点头。 随即苏贤、林父和林川热烈交谈着入了府门…… 街边。 管家、小厮、车夫,还有庄户们,不由面面相觑。 庄户对管家问道:“老管家,这……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我等将会如何?是死是活请老管家给个准信儿。” 管家看了庄户们一眼,哈哈笑道:“你们放心吧,你们都没事了,没见苏和阿郎是那么的高兴么!” “你等且安心在府中住上一晚,明日走时,说不定还有赏呢!” “真的?” “赏赐不敢奢望,只要活着回到庄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好了别废话了,也别傻站着了,大家都动起来,将菜头搬回府中……注意轻一点,不可磕坏了一点!” “……” 求推荐票,求月票hapererrr; 正文 第198章 土法制糖,硫磺、硝石与木炭 话说苏贤他们回到府中后,并未第一时间就去客厅入席。 而是召集齐了府中的所有工匠,加紧赶制一套粗糙的制糖工具…… 席间,苏贤与林家父子推杯换盏,宾主尽欢,林父红光满面,感觉这次邀请苏贤过府一叙的决定无比正确。 通过此次宴席,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苏贤与他之间亲近了不少…… 饭后。 众人闲坐喝了一会儿茶。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自苏贤来到林府算起,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时辰。 忽一时,一个小厮前来禀道:“苏文学吩咐的一应物件儿都已打造完成,请苏文学移步过目。” “终于成了,我们一起去瞧瞧吧。” “好,饭后正该走一走。” “……” 苏贤、林川、林父来到一座无人居住的大宅院。 专用工具便是在此处打造的。 还有试着用火焰菜制糖的场地,也在此处。 苏贤环视一圈,见各项物品都已齐备,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父指着现场的几个小厮说道:“他们都是老夫的心腹,苏贤侄可以放心,不用担心泄露制糖秘方。” 话毕,林父在心里吐槽道:“老夫真是一个人才,过家家的事,也能装出一副办大事的模样……” 林川则偷偷的打了个哈欠,他对这些事其实不怎么上心…… “还是伯父想得周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的!” “……” 苏贤使用的法子,是“土法制糖”。 过程与甘蔗制糖的部分流程通用。 首先,将火焰菜菜头洗干净,切成细丝,然后放在一口大锅中加水熬煮……这一过程是为了将菜头里面的汁水提取出来。 待汁水渗出后,捞出菜丝,然后往锅中添加一种用途广泛的东西——生石灰! 确切来说,是添加石灰乳,这是为了将汁水中的杂质沉淀。 然后继续加热,过滤沉淀物,待汤汁清澈,后续的步骤就与甘蔗制糖差不多了,无外乎蒸发水分,使糖分浓缩,直至结晶。 通过此法,可以得到两种等级的白糖,一种红糖,然后是不能吃的“废蜜”。 此法虽看似简单,但加热和添加石灰乳的程度不好把控…… 苏贤动口不动手,那几个林父的心腹小厮经一通忙碌之后,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然后又失败了两次。 此时天色已晚,这座大宅院中点了许多火盆,林父和林川都在偷偷的打哈欠。 林父认为此法根本行不通,是苏贤在玩过家家的游戏,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喜欢就好。 若苏贤要在这儿弄上一整夜,他就在此守候一整夜。 至于林川,他在一刚开始的时候就在打哈欠了…… 第四次尝试开始了。 哈欠连天的林家两父子,忽然听见苏贤大喊了一声:“成了!” 两父子立即惊醒。 并小跑过去,与苏贤一起围在一口大铁锅之前。 林父听出苏贤声音中,夹带着欣喜与激动,心头不由疑惑道:“呵,苏贤侄玩得还真起劲儿,待老夫来看看,成什么了?” 他探头往大铁锅中一看,只见清澈的汁水底部,正变出一层雪白的“细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着。 “这……这是……” 林父无比震惊。 不是因为苏贤结晶出了白糖,而是因为结晶的过程。 从汁水中变出雪白的“细沙”,真的好神奇,就跟煮盐似的。 “苏兄,这便是糖?” 林川瞪大了眼睛,昏昏欲睡的脑袋彻底清醒。 “不错,这就是我所说的糖,白糖!” “……” 通过甜菜土法制糖,得到的直接就是白糖。 这对于只能通过甘蔗制取石蜜的时代来说,是真正的划时代! 苏贤命人将结晶的白糖过滤而出,然后烘干,用细筛筛过后,便得到了跟后世的白糖没有多大差别的白色结晶物。 “苏贤侄,这就是那所谓的白糖?”林父心里还在震惊,他没想到苏贤果真通过甜菜弄出了一种类似上等雪花盐的东西。 “不错。” 苏贤用手捏了一点送入口中,嗯,口感就是纯粹的甜! 林川也捏了一点送入嘴里,然后他整个人都是一怔,抿了两下嘴后,又抓了一小把放入口中。 “川儿怎么样?”林父着急的问。 见林川不回答他,只在那闭目细细体味,他也捏了一点白糖放入口中,然后……整个人顿在原地宛若雕塑。 一会儿后,林父也抓了一小把送入口中,然后继续“扮雕塑”。 这时,林川口中的白糖已经化完,伸手准备再抓一把来吃。 然而,苏贤却早已将所有白糖都倒入了一只瓷罐,并用事先准备的木塞给塞住…… 林川抓了个空。 又一会儿后,林父也抓了个空,这时他回过神来,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苏贤,那个眼神似乎是看见了一个绝世的美女。 “伯父你这是?” 苏贤将不大的瓷瓶藏在身后。 林父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甜!真的太甜了!吃了苏贤侄这个白糖,老夫都看不上那石蜜了,哈哈哈……” “苏兄,这是我吃过的最甜的东西,世间嫣有此等奇物!”林川舔了舔嘴角。 “……” 苏贤笑了笑,默默将那只瓷瓶抱紧了。 方才林家两父子抓一把白糖塞进口中的那一幕,着实吓到了他。 这点量根本不够他们两父子吃几口的。 苏贤还要拿去回去给柳蕙香尝尝鲜呢。 “苏贤侄你放心,白糖的合作,老夫一定亲力亲为,老夫相信白糖面世之后一定会被世人所追捧!” 林父这次是真心话。 他着实被白糖惊艳到了。 苏贤点了点头,略一思忖后说道:“伯父,小侄其实还有两个生意,想和伯父合作,不知伯父……” “同意!” 林父立即答应下来,比谁都着急,生怕有人跟他枪似的,然后问:“苏贤侄啊,是什么生意?” “其一,名为‘火寸’,又名‘引光奴’,需要准备的原材料有杉木和硫磺。” “其二,名为‘硝石制冰’之法,需要的原材料主要是硝石!” “对了,木炭也需要许多,请伯父一并准备……” “……” “好!” 林父立即答应下来,拍着苏贤的肩膀说: “苏贤侄啊,你就放心吧,这些东西的筹备事宜就交给老夫,保证不会有任何问题!” “有伯父这句话,小侄就放心了。”苏贤笑道。 “不用客气……哈哈哈……” “……” 正文 第199章 刑狱司四捕头:南宫葵,我与你势不两立!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转眼已是两天之后。 河北道各方局势,已趋于稳定。 兰陵公主当前的任务,是暗中摸查一万辽军潜入大梁国土的渠道。 此事苏贤并未参与。 他每日在瀛州城与行军大营之间往返,“迟到早退”继续着,回到家后便与陈可妍拌几句嘴,入夜后就爬墙到柳蕙香的香闺…… 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 …… 话说,两天前南宫葵亲笔书写的那封信,当日通过军驿的渠道发出后,日赶夜赶,披星戴月,终于在今日送抵大梁帝国的神都—— 洛阳! 洛阳本是大梁的东都,真正的都城其实是长安。 但自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一直都住在东都,于是东都就变成了神都,几乎成了大梁帝国的都城。 朝廷各省、各部,以及各监各寺等所有衙门,悉数都位于神都城中。 王孙公子、文武百官,及其亲眷等,也都在神都城中居住。 神都城,北方是“北邙山”,西边是“崤山”,南边有“熊耳山”、“外方山”,东边是“嵩山”。 群山环绕,神都城位于一个盆地之中。 除了这些大型山脉之外,还有诸如“少室山”、“首阳山”、“龙门山”等等有名的山峰。 其中有二十四座山峰比较突出。 现代有学者考证,上古流传下来的“连山易”、“二十四星宿”、“二十四节气”、“二十四山真诀”、“二十四山法”等等文化符号,都与洛阳周边的二十四座山峰有关。 神都城除了山之外,还有水。 “洛水”穿城而过,将神都城分为“北城”和“南城”两片。 此外还有“谷水”、“泄城渠”、“漕渠”、“运渠”、“伊水”、“通津渠”、“通济渠”等等河渠遍布城内,组成了四通八达的水上交通。 其中,“通济渠”是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沿着大运河南来北往的货物,可以直接运进神都城中,直达城内的“通远市”、“丰都市”、“大同市”等三个市场。 航运交通极为发达。 这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 南宫葵亲笔书写的那封信,已经送入了城中,递进了“刑狱司”衙门,算是完成了它的旅程。 但南宫葵指定的信件接收人—— 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他却不在衙门之中。 因为时辰尚早,太阳才刚刚升起,蒋瀚文此时才刚刚走出家门。 北城,立德坊。 一条稍显破旧的小巷之中。 蒋瀚文身着公服,打着哈欠出门而来。 砰! 他关上稍显破旧房门的同时,小巷中顿时响起阵阵孤苦狼嚎—— “啊……快跑!” “刑狱司的人出门了!” “大家快回家,紧闭房门……” “哇哇……娘亲……” “……” 蒋瀚文猛地一个激灵,没有睡醒的脑袋也彻底清醒。 他关上房门后,便立在原地,脸面对着门扉一动不动,面色又是尴尬又是铁青。 很快,身后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蒋瀚文慢慢转过身体,左右打量了一番小巷,果然不出他所料,巷子中一个人也没有了,家家紧闭房门。 一时间小巷中安静得出奇。 蒋瀚文,二十三四岁年纪,中等身材,瘦猴似的,一脸的精明干练。 但此刻,他那精明干练的年轻脸庞上,满是深深的无奈和尴尬。 搬到这里大半年了,但左右邻居还是畏他如虎。 究其原因,是因为他的身份,刑狱司四捕头! 再往下深挖,是因为刑狱司有个三捕头南宫葵,擅长使用各种酷刑,在民间的名声非常糟糕。 连带着,刑狱司的名声也臭了…… 蒋瀚文是被牵连的。 “都怪南宫葵那个人渣!” 蒋瀚文瞪着空荡荡的小巷,握紧双拳,喃喃道: “他若不弄出那么多酷刑,我刑狱司的名声就不会那么臭,我也就不会受到牵连……酷刑,还有那些恐怖的刑具,我总有一天要给你通通废掉!” “……” 深吸一口气,蒋瀚文孤身落寞的走在空荡荡的小巷之中,准备赶往刑狱司衙门上值。 路过一扇房门时,他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 “……刑狱司的人都是恶魔,都是吃人的野兽,听说他们喜欢用刀片下犯人身上的肉……” “……” 蒋瀚文眉头狠狠一拧,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心里默默辩解了一句:“那是南宫葵那个人渣才会干的事,我从来都不碰刑具的……” 走了没几步,又路过一家门口,只听里面的人说道: “……那个四捕头,蒋瀚文,表面上看起来斯斯文文,但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龌龊之事……刑狱司中就没有一个好人!” “……” 蒋瀚文面色顿时铁青一片,驻足握拳暗道:“不,我是一个好人啊!” 他侧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忍住了敲门辩解的冲动。 因为辩解无用,甚至越描越黑,邻居们还会给他扣上一顶“擅闯民宅”的帽子…… “呼!” 蒋瀚文深吸一口气,苦笑着摇头继续往前走。 又来到一家人门口,只听里面有个大婶说道: “……呸!就蒋瀚文那杀人如麻的坏蛋,老娘才不将我的宝贝女儿嫁给他呢,他休想!青儿,你一定不能嫁给那个坏人知道吗?” “……” 蒋瀚文不由驻足,嘴角扯了又扯,这大婶的话就太过分了啊。 那个名为“青儿”的女子,也还算颇有姿色,之前他就是扭头看了一眼而已,结果那大婶就不得了了。 非认为蒋瀚文看上了她的闺女,还到处说他的坏话,若蒋瀚文辩解一句,她就又哭又闹的弄得左右邻居皆知…… …… 好不容易走出那条小巷,蒋瀚文抬头望天,心中呐喊道:“天啊,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随后,他握紧了拳头,再次在心里暗暗发誓:“南宫葵,我与你势不两立,你毁我名声,我就要毁你的酷刑与刑具!” 话虽如此,但具体如何操作,蒋瀚文就没有任何头绪了。 酷刑,刑具,的确是拷问人犯的有力手段。 正文 200 蒋瀚文:“幽闭之法”对我刑狱司有大用! 蒋瀚文擅长的是文职,比如衙门的情报工作之类,对审讯之事并不擅长,所以该当如何绕过酷刑和刑具让犯人招供呢? 似乎没有办法啊! 此事无解! “诶!” 蒋瀚文摇了摇头,耷拉着脑袋往刑狱司衙门的方向赶去。 刑狱司衙门,位于“东城”之内。 蒋瀚文居住的“立德坊”,紧挨着东城,中间仅一街之隔,很近。 行不多时,他来到东城东侧的“宣仁门”,从这里进入东城后,再需行得百余步便能抵达刑狱司衙门。 东城,属于皇城的一部分。 神都城内,宫城与皇城的位置,都在西北角,几乎占据了“北城”一半的位置,地盘非常巨大。 大抵古代都城,基本上都有三重城池结构。 外城、皇城、宫城。 外城就不用说了。 皇城占地面积极大,里面包括宫城、太微城、东宫、圆壁城、东城和含嘉仓城等等小城。 宫城又名“紫微城”,是皇帝居住和处理朝政的地方。 太微城,各王子、公主的府邸,各省、各部、各监各寺的衙门所在地。 东宫,太子的居所。 圆壁城,宫城北部的小城,做宫城的缓冲区域使用。 东城,位于宫城东侧,也是宫城的缓冲区,同时还是尚宫六局、少府监、军器监、铸钱监的所在地。 含嘉仓城,位于东城的北侧,本是一个粮仓,但规模实在太大,便以“仓城”命名。 蒋瀚文上值的刑狱司衙门,按理,应该修建在太微城中,因为朝廷其他衙门都在里面。 但因为历史原因,刑狱司衙门修建在了东城之中,与少府监、军器监、铸钱监等衙门做邻居去了。 …… 话说蒋瀚文来到刑狱司衙门后,立即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 他虽是刑狱司四捕头,但不用外出办案,更不用审问犯人,他的工作是刑律、判决、文书,以及掌握衙门的各路情报渠道。 这其实是一个文职。 忙碌中,时间转眼已至午时。 眼瞅着就要到午膳的时间了,他手下的胥吏说笑着离开值房,前往膳堂用膳去了,但蒋瀚文却没有胃口。 他愁啊。 不挽回刑狱司和他自己的名声,他饭都吃不下去。 刚才忙于工作的时候还好,不会去想这些。 可现在一旦停下来,心中的愁绪就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这时,一个胥吏拿着一个信封走进值房,递上信封的同时说道: “四捕头,这是三捕头从瀛州发来的紧急信件,上午的时候就该送来的,但属下……忘了,请四捕头责罚。” “……” “南宫葵送来的信件?” 蒋瀚文眉头一挑,并不去接,而是赞道:“你忘得正好!” “属下不敢。”胥吏依旧举着那个信封。 蒋瀚文小小的报复了南宫葵一下,心情大好,又盯着信封看了几眼,恪尽职守的他终究还是将信封接了过来,并问道: “南宫葵有没有额外的话交代?” “呃……” 胥吏迟疑,记得早上的时候,那送信之人的确是有带话,但那时胥吏正忙,且这又是南宫葵的信,胥吏便没有认真去听。 “罢了,你先去用膳吧。” 蒋瀚文挥了挥手。 待胥吏离开后,他才慢悠悠撕开信封,取出信纸。 在看信之前,他狠狠的嘀咕道:“南宫葵啊南宫葵,若你只是提供一个河北道的情报的话,那就算了。” “但若你求我帮你办事,不管是什么事,不管事大事小,我都不会帮你办的!我与你势不两立!” “……” 坚定了自己的立场之后,蒋瀚文这才往信纸之上看去。 值房中陷入安静。 没一会儿,蒋瀚文忽然激动的拍案而起,大声喊道:“‘幽闭之法?’果真如此厉害?竟不通过酷刑便能让犯人主动招供……” “等等,若此法有用,那么刑狱司今后将不再使用或减轻使用酷刑!如此一来,刑狱司和我的名声都将好转……” “就是不知这个法子是不是真的有用……嗯,我且接着往下看去。” “……” 蒋瀚文当即压抑着满心的激动,将信件上的每一个字都看完。 在信的末尾,南宫葵请他帮忙,使用“幽闭之法”去审“三大悬案”的嫌疑人,且看效果。 三大悬案,是刑狱司数年来都未破的大案。 那些人犯嘴巴硬如铁石,同样熬过了南宫葵的酷刑,但始终都不曾交代…… 这几乎成了南宫葵的一块心病,同时也是整个刑狱司的污点。 蒋瀚文看完信件后,当即就说道:“好,我就帮你这一次!若成功的话,对你对我还是对刑狱司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 可他转念又一想,心道:“不行,此事牵扯太大,万一不小心弄死了人犯,三大悬案可就彻底不能破解了,该怎么办?” “有了,去找少司寇,请他裁决。” “……” 计议已定,蒋瀚文带着那封信直接去了少司寇的值房。 少司寇,是刑狱司的长官。 很快,来到少司寇值房的门外,但他没着急进去,而是与刚走出值房的一个胥吏聊了一会儿。 蒋瀚文问道: “听说少司寇一大早就入了宫,刚才才回来,不知少司寇心情如何?” 那胥吏摇头道: “少司寇的心情很不好,脸色很难看,若四捕头没有要事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这是为何?” 那胥吏四下看了看,见周围无人,这才凑近了蒋瀚文的耳朵小声说道: “据属下猜测,少司寇在宫里,应该是和御史、谏官们大吵了一架,似乎吃了点亏。” “他们为何争吵?” “还能因为啥,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御史和谏官们在女皇陛下面前,攻击我刑狱司滥用酷刑,伤害人命……他们建议撤销掉刑狱司衙门!” “不能撤销……” 蒋瀚文听了这话顿时心头火起,刑狱司这么大一个衙门,怎么能说撤就撤呢,那帮御史和谏官真的是闲的蛋疼! 胥吏摇着头离开了。 蒋瀚文站在少司寇值房门外的走廊上,暗中思忖了许久。 他最终决定,进去看看情况再说。 正文 201 刑狱司少司寇:侍御史、谏议大夫、给事中都该死 定了定神,蒋瀚文走到值房门口,轻轻敲门。 “谁呀?” 里面传出一个隐含着怒气的声音,听起i威严十足,是个中年男人。 蒋瀚文说道: “少司寇,下官求见。” “哦,是四捕头啊,进i吧。” “……” 吱呀! 推门而入。 蒋瀚文一眼便看见那少司寇,正背对着他,两手负在身后,虽只有一个背影但仍能让人觉察到他正在气头上。 轻轻关上房门,蒋瀚文上前作揖道:“拜见少司寇。” 少司寇转过身i,只见他身材高大,约四五十岁年纪,历尽沧桑的脸庞威严十足,鬓角发丝花白,穿着一身绣纹镶金边的黑袍。 “坐吧。”少司寇面色稍微和缓,指了指侧边的客座。 “谢少司寇。” 蒋瀚文坐下后,斟酌了一会儿,正准备询问少司寇今日入宫的情况,岂料少司寇先一步直截了当的问道: “四捕头负责我刑狱司的各路情报,每日处理密函信件无数,其中……有没有关于侍御史、谏议大夫、补阙、拾遗和给事中的消息?” “……” 少司寇顿了顿,看着蒋瀚文补充了一句:“关于他们违法乱纪的消息,或者一点点风声?” “……” 嘶……少司寇这是准备公报私仇啊……蒋瀚文凝眉细细一想,缓缓摇头道:“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诶!” 少司寇闻言后摇头叹气,缓缓走到主位上坐下,忽然他想起i什么,问道: “对了,最近有没有二捕头的消息?” “回禀少司寇,二捕头数月前潜入蜀国卧底,至今未归,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传出。”蒋瀚文说道。 “这个二捕头!”少司寇猛地一拍椅子扶手,顺势起身怒道: “老夫看他不是去蜀国卧底,而是游山玩水去了!” “半年前,老夫就亲口交代过他,让他暗中去调查侍御史、谏议大夫、补阙、拾遗和给事中等人的过往,老夫就不信他们没有犯过错误。” “但你看看,这都半年了,他愣是一点丁东西也没有查到……以至于,让侍御史、谏议大夫等人一再嚣张……” “……” 一说到这件事,少司寇就i火,他的声音变得冷冽,拳头也握紧,指节发出嘎嘣的声音。 蒋瀚文默默低着头,此事他不好置椽。 他不喜欢三捕头南宫葵,还曾说过与他势同水火,但对二捕头他却充满敬仰,是他心目中的偶像。 但偶像如今被少司寇责骂,他也不敢乱发一言。 “二捕头,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等他回i,老夫定要撤掉他的捕头之职,贬为小小的胥吏!” “若不是侍御史等人藏得够深,老夫也不会用他去暗中调查……” “……” 少司寇恶狠狠的说着,然后侧头看着蒋瀚文,以审视的目光盯着他说: “四捕头啊,你千万不要学二捕头,就连老夫亲口吩咐的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老夫要他何用?” “……” “是,属下知道了。” 蒋瀚文立即起身作揖,同时,他也在心里打定了主意: “现在就将‘幽闭之法’告诉给少司寇,看i不是一个好时机。” “万一‘幽闭之法’没有成功的话,少司寇会不会以此为由撤掉我的捕头之职呢?不行,不能太冒险了。” “……” 心头打定主意的蒋瀚文,作揖完成后便默默起身。 少司寇见此颇为欣慰,郁结在胸口的闷气都消散了大半,直至这时,他才想起i问道: “对了四捕头,你i此寻找老夫所为何事?是不是收到了什么重大情报?” “没有!” 蒋瀚文立即否定,“下官就是路过而已,顺路i看看少司寇……午时已到,少司寇记得用膳啊,毕竟身体为本!” 少司寇愣了一下,缓缓点头道:“你说得对,身体是自己的,不能因为那几个狗贼而耽误了自己。” “那下官告辞。” “……” 走出少司寇值房后,蒋瀚文一边沿着长长的廊道走向膳堂,一边在心里琢磨—— 就此放弃“幽闭之法”,他很不甘心。 若此法成功,无论是对他、对南宫葵还是对整个刑狱司i说,都是一件大好事,但若是失败…… 刚才,在那值房中,少司寇声称“要将二捕头贬为胥吏”的话,蒋瀚文认为那是气头上的话,当不得真。 但少司寇那副失望的表情却是真的。 他不想让少司寇失望。 他想做一个完美的捕头,他爱惜自己的羽毛,这从他极度在意自己的名声便能看出。 所以,若“幽闭之法”失败,少司寇定然对他感到失望。 这是蒋瀚文不能接受的。 那该怎么办呢? 他皱着眉头思i想去,头都快炸了,终于,当他走到膳堂大门前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整个人都跳了起i。 想到办法了! 一个既可以实施“幽闭之法”,同时又能保护他的羽毛的办法! 很简单,他只需立即使用“幽闭之法”审问三大悬案的人犯即可,若成功,那便罢了,万事大吉。 倘若失败了,那也没关系。 诚然,是蒋瀚文在主导审理此案,但这是南宫葵在那封信里提的请求! 蒋瀚文只不过是在帮南宫葵办事而已,他只是一个帮手,倘若出现问题,应该追究南宫葵的责任才是。 因为南宫葵才是始作俑者! 完美! 兴奋的蒋瀚文,顾不得吃饭,立即从膳堂大门折返,回到值房,立即着手安排实施“幽闭之法”。 刑狱司四大捕头,各有专长,且各自负责的区域都是全权负责制,权力和自主性都很大。 也就是说,蒋瀚文接受南宫葵的委托,使用“幽闭之法”审问三大悬案的人犯,根本不用通知到少司寇,直接开干就行了! 极大的方便了蒋瀚文的计划。 …… ……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转眼之间,已是三天之后。 这天早上。 神都城。 东城。 刑狱司衙门。 蒋瀚文赶到值房后,气呼呼坐下,狠狠一拳锤在桌案之上,大声怒道:“欺人太甚!真是欺人太甚!” “……” 正文 202 刑狱司三大悬案……破了? 他为何发怒? 原i,他所居住的小巷的隔壁,搬i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有一位姿容出众的小姐,因为一个意外,蒋瀚文与那小姐相识了。 这三天i,两人一i二去,渐渐的竟谈起了恋爱,并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眼见好事将成。 岂料,此事被小巷中的邻居们听了去,邻居们一窝蜂涌到那户人家的家中,轮番劝说放弃这桩婚事…… 尤其是那位大婶,把蒋瀚文批得体无完肤,宛若天底下最大的大恶人般。 那户人家一见这阵仗,真的吓坏了,因怕蒋瀚文以刑狱司的权力谋害他们,竟在昨晚连夜搬出了城,不知去处…… 此事当真让蒋瀚文怒不可遏,他第一次与邻居们对骂,但他只有一人一口而已,哪能抵得过一整条巷子的街坊邻居呢? 再者,蒋瀚文格外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愿以势压人,又因他不屑贪墨银两,根本就没钱搬家,所以…… 灰溜溜逃到刑狱司后,蒋瀚文越想越气,在值房中拍桌生闷气,他手下的胥吏们见此大气儿都不敢出。 就这样,上午的时间过去了大半。 蒋瀚文的值房,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庭院,庭院最里面便是他的办公之地,外围则是胥吏们的值房。 想要去见蒋瀚文,必须要先经过胥吏们的值房。 这时,一位脚步匆匆的胥吏进入庭院,他面色带喜,入内后直奔蒋瀚文的值房而去。 “诶等等!” 一个胥吏立即将他拽住,压低了声音问道: “你干什么,横冲直撞的?” “我找四捕头有事。”那胥吏说。 “不管什么事,都请明日再i吧,今儿四捕头心情非常不好,你非得要去触这个霉头?” “……” 那胥吏眼睛一瞪,说道: “此事万分重要,四捕头亲口交代过,一旦有任何情况都需立即向他禀报,不然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严重?什么事儿啊?” “保密,不能说,不能说……”胥吏连连摇头。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 那胥吏在众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之中,快步i到蒋瀚文值房前,轻轻敲门。 后面看热闹的胥吏们,纷纷笑着小声说道: “此人真是不知好歹,竟不听劝,等着看吧,待会儿且看四捕头如何处置此人!” “我们四捕头虽表面上看起i和蔼,对谁都笑眯眯的,但若一旦发怒,有人还要往上凑的话,四捕头可不会客气。” “对啊,打断这人的腿都是轻的……” “……” 在众人小声的议论声中,值房内传出蒋瀚文不耐烦的声音:“谁啊?” 那胥吏立即禀道:“四捕头,三天前的那件事有了结果!” “……” 就在众人幸灾乐祸之际,只见值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蒋瀚文那张期待且担心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咦? 众人疑惑,蒋瀚文怎么没有发怒呢? 反而是一副期待且担心的模样? 众人疑惑之际,蒋瀚文已将那胥吏拉进房中,然后砰的一声响,房门再次紧闭。 屋内。 蒋瀚文关上门后立即问道: “结果如何?” “回禀四捕头,成功了!我们侦破了数年以i都未曾侦破的三大悬案!”胥吏激动的说道。 “果真破了!” 蒋瀚文当即激动得差点仰天大笑! 那可是积攒了数年都未曾侦破的三大悬案啊! 是南宫葵的心病! 更是刑狱司的污点! 但使用了“幽闭之法”以后,仅仅三天而已,就将三大悬案一起侦破…… 蒋瀚文当真十分高兴。 不仅仅是因为刑狱司洗刷了数年的污点,也为了他自己,终于可以慢慢改变那败坏的名声了! 等名声好了,就不用再忍受街坊邻居们的嘲讽和区别对待。 最重要的是,再有新的女孩和他谈恋爱,也不会被说闲话…… 这时,胥吏取出三张折叠起i的纸,递给蒋瀚文说道:“四捕头请过目,这是人犯们的供词,已经签名画押!” 陷入兴奋和激动的蒋瀚文,立即恢复正常,凝着眉头接过三份供词,一字一句的看了起i。 他所擅长之事,本就是刑律、判决、文书和情报,因此可以通过供词确定三大悬案是否真的已经侦破,这是他的专长。 很快,他看罢三份供词,不由哈哈笑道: “很好,很好啊……” “……” 房外,静若寒蝉的胥吏们,此时纷纷抬头望向值房的方向。 他们听见了蒋瀚文笑着说的那句:“很好啊!” 众人面面相觑,那胥吏不仅没有被打断腿,竟还让四捕头高兴得大笑起i……他刚才所说的“保密”的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众人心里涌出无限的疑惑。 砰! 这时,值房的大门被推开,发出的响声将众人从沉思中唤醒,然后他们就看见意气风发的蒋瀚文大踏步走出值房。 一个心中非常疑惑的胥吏起身问道:“四捕头这是要去哪里?” 蒋瀚文心情好,随口解释道:“去找少司寇!尔等不要分心,好生忙活自己的活计,明白了吗?” “明白了!” 众人目送蒋瀚文的背影远去的同时,齐声说道。 但实际上,他们心里早已被无数的问号所占据。 …… 话说蒋瀚文拿着三份供词,雄赳赳气昂昂的赶去了少司寇值房,i到值房门外,又遇到上次遇到的那个胥吏。 那胥吏看见蒋瀚文,忙拦住他问道:“四捕头可是要去见少司寇?” “不错。” “诶,四捕头还是请回吧。” “为何?” “因为今天的少司寇……比三天前的脾气都还要大,那值房中已经被摔碎了一套茶具,还有几张实木的椅子……” “……” 蒋瀚文眼皮一跳,问道: “今日少司寇为何发了这么大的火?” “今日少司寇入宫,又被御史们弹劾了……他们这次不仅弹劾我刑狱司滥用酷刑、草菅人命,还拿‘三大悬案’做文章,污蔑我刑狱司无能……对了,此次他们还建议刑部接管我刑狱司……” “那这么能行!” 蒋瀚文一听这话立即就着急,道:“刑部那些蠢货,懂怎么查案?那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罢了,万万不能让刑部的人接手刑狱司!” “诶……” 胥吏摇着头离开了。 蒋瀚文看了看手里的三份供词,心里冷笑道:“也就是这两年,那些御史才敢爬在我刑狱司的头上拉屎拉尿!” “不过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们看清楚刑狱司的真正实力,彻底堵上你们那帮人的臭嘴!” “……” 言罢,蒋瀚文敲响了少司寇值房的门。 正文 203 少司寇:“幽闭之法”是个好东西,谁鼓捣出了它 进入值房后,蒋瀚文一眼便看见了满地的瓷器碎片和摔坏的椅子。 少司寇气呼呼的坐在主位上,两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老脸微红,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人,身着绯色圆领官袍,那是刑狱司的“刑狱左丞”,少司寇的左右手之一,专司衙门内部庶务。 蒋瀚文上前作揖见礼道: “见过少司寇,见过刑狱左丞。” “嗯。”少司寇气呼呼的嗯了一声,余怒未消。 “四捕头i了?”刑狱左丞微微点头。 “……” “四捕头你i得正好,你i评评理……”蒋瀚文还没有开口,少司寇就是一阵连珠炮般猛烈轰击而i。 他将今日宫中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一遍。 个人主观色彩浓厚。 蒋瀚文手握三份供词,愣是没有插上嘴。 “……那些御史、给事中,说我刑狱司滥用酷刑倒也罢了,老夫可以忍受……” “但南宫葵这个不争气的,鼓捣出那么多刑具,在外面的名头也是响当当,但却始终不能侦破三大悬案,给了御史们一个极好的把柄……” “他们竟然建议陛下,让刑部i接管我刑狱司……” “这简直就是对我刑狱司的侮辱!老夫万万不能忍受!” “对了,还有二捕头,远赴蜀国至今未归,老夫亲口交代之事在他听i就是耳边风……” “二捕头,三捕头,这两人捕头的帽子,老夫一定要给他们摘掉!” “……” 少司寇连珠炮的骂完一通后,稍稍缓气,而后看着蒋瀚文面色稍霁的说道:“看i看去,还是四捕头最省心,你是我刑狱司当之无愧的捕头啊!” 蒋瀚文顿时心花怒放,起身作揖道:“多谢少司寇谬赞,下官受之有愧。” “起i吧。” 少司寇摆了摆手,忽一眼瞥见他手上的纸张,问道:“你拿着的什么东西?” 蒋瀚文一拍脑袋,刚才被少司寇一夸,他几乎都快忘了这事儿……他立即将三份供词双手递上,并说道: “启禀少司寇,困扰我刑狱司多年的三大悬案,已经侦破了!” “……” 话音一落,房内落针可闻。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立即扭头盯着他,死死的盯着,面色无比凝重,最后不确定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什么破了?” “启禀少司寇,困扰我刑狱司多年的三大悬案,已经侦破了!这是三大悬案人犯的供词,请少司寇过目!” 蒋瀚文那压抑着的激动的声音,清晰无误的落入少司寇之耳。 这次他听清楚了。 少司寇面色无比凝重的起身,深深看了蒋瀚文一眼,然后接过供词看了起i。 刑狱左丞凑上去旁观。 一会儿后。 “这……这是真的?!” 少司寇拿着供词的手都在打颤,一脸压抑的狂喜,生怕这是一个恶作剧,于是扭头死死盯着蒋瀚文,想通过他的表情进行确定。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三份供词天衣无缝,下官看i九成九是真的!”刑狱左丞也不可思议的盯着蒋瀚文。 被两个老家伙死死盯着,蒋瀚文微有不自在,他急忙正色道: “是真的,供词已经签名画押,而且人犯尚在大牢之中,少司寇随时都可以派人去确认。” “……” 少司寇细细打量着蒋瀚文,通过他的判断,初步认为蒋瀚文没有说谎。 但此事牵扯太大,不说三大悬案对刑狱司的影响,单就三大悬案的本身,一旦做实的话,神都城中只怕要人头滚滚!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少司寇立即唤i心腹胥吏,去大牢中验证这三分供词的真假。 那胥吏离开后,少司寇看着蒋瀚文解释道:“此事牵连莫大,老夫不得不小心谨慎,我并非不信任四捕头。” “属下晓得厉害。”蒋瀚文心头顿时很暖。 “……” 时间,在期盼的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过不多时,那心腹胥吏返回,正色道:“启禀少司寇,经属下仔细核验,三份供词是真的,四捕头真的侦破了三大悬案!” “哈哈哈,好!太好了!” “困扰我刑狱司多年的悬案,终于侦破了!” “那些御史之流,将再也没有攻击我刑狱司的把柄!” “……” 少司寇大踏步走到蒋瀚文的身前,压根没注意到蒋瀚文正欲言又止,他两手重重拍着蒋瀚文那瘦弱的肩膀,大赞道: “瀚文,好样的!” “……” 瀚文? 天啦! 少司寇竟然不称呼他为“四捕头”了,而是称之为“瀚文”,这让蒋瀚文又一次心花怒放。 这种被上司肯定的感觉,真的太好了,他甚至都心生将“幽闭之法”据为己有的冲动。 但这种念头只是一闪而已罢了。 他不是那样的人。 且这个功劳不好贪…… 蒋瀚文想立即解释,然而或许是他想多享受一会儿被顶头上司关爱的感觉,亦或者少司寇力气太大拍得他“无话可说”。 总之,他没有立即开口做解释,道明此事的前因后果。 啪啪! 少司寇继续拍打着蒋瀚文那瘦弱的肩膀,笑着说道: “你是我刑狱司真正的捕头!” “等过一段时间,老夫就提拔你做‘大捕头’!” “你是我刑狱司的栋梁和骄傲……” “……” 不行了! 不行了! 少司寇的“甜言蜜语”,让蒋瀚文有一种陷入进去出不i的感觉。 那“大捕头”、“栋梁”和“骄傲”之类的字眼儿,听在心中真的是舒坦。 不过,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又感觉这太过了,甜言蜜语虽好,但也有言曾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就在他下定决心道明真相之际,却发现开不了口。 少司寇是练武之人,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拍在蒋瀚文的肩头,痛得他龇牙咧嘴,紧咬牙关,根本不能开口。 “……” 好在,一旁的刑狱左丞还没有疯掉。 他见蒋瀚文像是一截木桩似的,被少司寇“一锤”又“一锤”的拍得矮了下去,生怕蒋瀚文被少司寇给拍死。 正文 204 少司寇:苏贤必须来我刑狱司! 于是,他赶紧拉住少司寇,大声喊道:“少司寇!少司寇!停手,瀚文都要被你拍进地板里了,快些停手!” “……” 几乎陷入疯癫的少司寇终于被拖走。 蒋瀚文紧咬牙关,两手紧紧捂着肩膀,一张脸都快变形…… 好一会儿后,蒋瀚文才长长呼出一口气,立即说道: “少司寇,还有刑狱左丞,你们都误会了,侦破三大悬案之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 “……” 话才刚说了一半,蒋瀚文就开始咬牙揉捏肩头……余痛未消呢! “呃?”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顿时一懵。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盯着蒋瀚文问道:“不是你侦破了三大悬案?哦,那应该就是三捕头南宫葵了!” “南宫葵不是远在瀛州么?” “定然是他又鼓捣出了新的刑具是不是?不然如何让那些嘴硬的人犯开口呢?” “诶,看来是老夫错怪了南宫葵啊!” “……”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你一言我一句,没一会儿便忘了“瀚文”,然后亲切的称呼南宫葵为“南宫”,并说道: “南宫当为我刑狱司表率!” “等他返回神都,老夫要重重的赏他!” “‘大捕头’的位置,我看让南宫来坐就挺好……” “……” 一旁,瞬间被冷落的蒋瀚文差点直接崩溃。 即便要夸赞另一个人,也不要当着他的面啊! 但随即,他又想起南宫葵也不是侦破三大悬案的最大功臣,嘴角便渐渐扯起笑容…… 等少司寇和刑狱左丞夸赞得差不多,蒋瀚文才暗戳戳的说道: “不对,不对,少司寇你们都说错了!” “呃?”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再次一懵,转头看着蒋瀚文道: “错了?” “侦破三大悬案,靠的是一种名为‘幽闭之法’的新法子,此法也并非出自下官和南宫葵之手!” “……” 少司寇和刑狱左丞面色齐齐一变,对视一眼后,面色尴尬且凝重的盯着蒋瀚文问道: “那什么‘幽闭之法’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回禀少司寇,下官这里有一封南宫葵从瀛州寄来的信,少司寇过目后便知。” 说着,蒋瀚文取出一个撕开的信封,双手递上。 少司寇立即接过,取出信件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蒋瀚文提了个建议: “如此人才,应当招入我刑狱司,做刑狱司的‘五捕头’!” “……” 他之所以有此建议,主要是比较欣赏鼓捣出“幽闭之法”的那个人,从信中来看,南宫葵对此人也极为推崇。 所以,若能将此人招入刑狱司,他就可以与之合作,共同开启“废除南宫葵的酷刑和刑具”的大业! 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啊。 然而,刚刚准备将脑袋凑过去看信的刑狱左丞,闻言不禁面色一正,说道: “我刑狱司招人岂是那么简单的?而且还是‘五捕头’?此人虽然鼓捣出了‘幽闭之法’,也算是确有其才,但至少也得观察一年,而且还需要我们认真斟酌许久,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一语未了,正看信的少司寇忽然大声说道:“不!” 不什么? 蒋瀚文与刑狱左丞一起扭头看去。 只见少司寇两手用力捏着信纸,面色凝重,喃喃念道: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 “少司寇,这是何意?”刑狱左丞一脸疑惑,这不是《孝经》上的内容么。 蒋瀚文看过此信,代为解释道: “鼓捣出‘幽闭之法’的人,名叫苏贤,当日兰陵公主升帐议事……苏贤以‘身体发肤’为由,提出‘幽闭之法’……最终兰陵公主同意。” “……” 简单解释一句后,刑狱左丞还是不太明白。 这时,少司寇已经看完了信件,看着两人正色道:“刑狱司要招揽此人,而且要尽快,最好是立即马上,片刻也拖延不得。” “立刻马上?” 刑狱左丞傻眼了,忙问道:“可是少司寇,我刑狱司历来的规矩,但凡招人至少都要考察一年以上的啊!” “……”蒋瀚文也颇感疑惑,看着少司寇静待下文。 少司寇将信件递给刑狱左丞,然后正色道: “诚然,这位苏贤苏文学,鼓捣出的‘幽闭之法’对我刑狱司有大用,甚至轻轻松松的就将积压了数年的三大悬案侦破。” “但你们仔细品品,苏文学提出‘幽闭之法’前所说的那几句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我刑狱司虽有了‘幽闭之法’,但酷刑不可轻易废除,所以,倘若被御史台那帮人知道了苏文学的所言所行,只怕他们会第一时间将苏文学招揽到御史台!” “因为那句话,对我刑狱司的酷刑来说,将是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刃,将成为御史台攻击我刑狱司的最强手段!” “……” 听少司寇这么一说,蒋瀚文和刑狱左丞都恍然大悟。 少司寇接着说道: “所以,我们要抢先一步,将苏文学招揽到刑狱司,打破御史台可能的谋划!” “苏文学目前在兰陵公主府中做文学官,也才从六品的品级而已,倘若老夫许诺‘五捕头’之位,料想苏文学一定会心动。” “不过,那毕竟是兰陵公主府,兰陵公主可不好相与啊……对了,老夫这就入宫,去求女皇陛下,将苏文学调入我刑狱司!” “……” 刑狱司毕竟是女皇陛下手里的两柄利剑之一,相当于女皇的私有财产。 虽然,这两年来女皇态度暧昧,就连御史台的人都敢骑在刑狱司的头上拉屎拉尿……但刑狱司终究是女皇手里的私有财产。 女皇之所以纵容御史台“胡作非为”,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蕴含着某种深意呢? 毕竟女皇的心思,谁也猜不透。 少司寇作为刑狱司的掌舵人,老奸巨猾,他会因为御史台的挑衅而发怒,但绝对不会因此而自暴自弃,不会认为女皇陛下“不爱”刑狱司了…… 所以,为刑狱司“添砖加瓦”,即便是从女皇陛下最宠爱的兰陵公主手里抢人,想必也应该不难。 基于此,少司寇火急火燎的入宫去了。 与此同时。 皇城之内。 东宫。 太子殿下的居所。 一封从瀛州姗姗来迟的信件,终于完成了它的旅途,被送入了东宫之中。 正文 第205章 太子妃:殿下何故发愁? 东宫。 位于皇城之内。 紧挨着宫城。 此时,东宫深处一座内院之中,一位端庄、服饰明艳的女子正手握金剪刀,怡然自得俯身修剪花草,咔嚓咔嚓声不断。 她是太子妃。 三个小宫女跟在她身后,手里端着托盘。 一个托盘空着,垫着红绸。 另一个托盘上放着一只琉璃茶盏,里面尚有半盏茶水。 最后一个托盘上则是一只小巧的金水盆,里面有清水半盆,金盆边缘搭着一条新毛巾。 三个小宫女亦步亦趋,跟在太子妃身后,以供太子妃随时使唤。 太子妃端庄明艳,修剪花草的动作温柔和谐,与其说她是在劳作,还不如说是在怡情养性。 这与作诗、绘画、烹茶、跳舞是一个性质! 她陶醉其中,娇艳的俏脸一丝不苟,且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笑。 “太子殿下驾到!” 忽然,院墙外传来小太监的高喊声。 那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小太监。 高喊声之外,还伴有细碎的脚步声,逐渐逼近。 “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妃立即停止修剪花草,起身瞄了一眼白墙碧瓦上的月亮门洞,估摸着太子应该尚需十余息才会到来。 于是她转身看着三位小宫女,轻轻招手。 小宫女们上前,太子妃先将那柄金剪刀轻轻放在空的托盘上,压在红绸之上,然后双手伸入另一个小宫女手中托盘上的金盆,净手,用毛巾擦干。 又整理了一番仪容后,院墙外的脚步声已经临近月亮门洞。 太子妃立即迈开脚步,姿态端庄优雅的走过去。 时间刚刚好,太子正步入月亮门,太子妃立即上前行万福礼道: “臣妾拜见太子殿下。” “爱妃免礼。” 太子亲手扶起太子妃。 太子妃起身,抬眸看去,只见当今太子殿下面如冠玉、丰神俊朗、身姿挺拔,确也是能够迷倒万千少女的良人。 然而,心思细腻的太子妃,刚才太子说“爱妃免礼”四个字的时候,就已听出太子情绪不对。 她久伴太子,做太子的枕边人已有数年,早已对太子的脾性十分了解。 再仔细打量太子那张面如冠玉的脸庞,果然,太子妃发现他眉宇间微微紧锁着,脸庞也不见一丝笑容,尤其是那双眼睛,竟也没了往日的神采…… 殿下又遇到什么困难了? 太子妃当下不动声色,迎着太子那面如冠玉的脸庞,面露甜蜜笑容缓缓说道: “殿下累了吧,臣妾伺候殿下先回房休息一会儿?” “嗯,也好!” 太子不置可否,微微锁着眉头,迈步就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太子妃眼神一动,心道:“看来殿下这次遇到了很大的麻烦,心情竟如此不佳!” 因为若是以往,太子一定会欣喜的让太子妃挽着他的手,一起走向内院,酒宴歌舞极尽欢畅。 可是这次,太子竟撇下她自己走向了内院…… 太子妃心里盘算着,迈着莲步跟了上去。 进入内宅,她挥退了跟随太子的太监们,只留下那三个小宫女在旁伺候。 伺候太子落座后,太子妃吩咐上茶,然后以足够融化钢铁的笑容面对着太子,温柔的说道: “臣妾昨日新学会了一首古曲,据说是嵇康遗作,很是美妙,不若臣妾弹给殿下听?” “嗯,好。” 太子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但还是冲太子妃露出一个浅浅的、很难看的笑容。 太子妃立即吩咐备琴,然后坐在太子对面开始叮叮咚咚的抚起了琴。 太子殿下心情不佳,这是肯定的。 以前,太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弹琴,太子听完后便会转忧为喜。 此次弹奏之曲,是数百年前的名人遗作,向来风雅的太子殿下最喜欢这种。 然而,等太子妃抚完一曲,却发现太子的眉头任旧微微锁着,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似是早已走神。 就连曲子结束了他也没有发现! 古人琴曲都不能让殿下开心,看来这次的问题很大……太子妃微微一愣,起身缓缓走到太子身边,轻声唤道: “殿下?殿下?” “哦……爱妃的琴技又精湛了,可喜可贺!” 太子又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他刚才全程都在走神,根本没听。 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想着照顾太子妃的颜面,由此可见两人的感情颇为深厚。 “殿下,臣妾跳支舞吧,就跳殿下最喜欢的霓裳羽衣曲?”太子妃笑着建议,她以太子殿下的开心快乐为己任。 听见“霓裳羽衣曲”几个字,太子走神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面露一丝期待。 但随即,焦距渐渐涣散,期待也逐渐消失,太子只点了点头道: “好,那就辛苦爱妃了!” “殿下稍等。” 霓裳羽衣曲,是太子妃最强有力的手段了,若这都不能为太子解忧的话,她只能另寻他法。 没等多久,太子妃更衣出来,身着炫彩舞衣的她,简直美若天上的仙女下凡。 太子走神的目光猛然有了焦距,坐在那里呆呆的盯着太子妃,眼神追随着那道靓丽舞动的身影。 太子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眉间的紧锁也渐渐抚平。 终于有效果了……舞动中的太子妃长长的松了口气,然后更加用心的舞蹈,为太子殿下呈现最美的视觉体验。 一曲结束。 自我魅力再次得到肯定的太子妃,衣袂翩跹的飘到太子身前,按照往常的习惯,她会问:“臣妾之舞可曾入君眼?” 太子就会抱着她笑着说:“爱妃舞美,人更美!” “……” 但是这次,太子妃飘然而至后,却愕然的发现,太子又恢复成了先前的模样。 双眼无神,面色漠然,眉间轻轻锁着,似乎整个人都在神游物外…… 太子妃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直至此时,她才明白过来,太子真的遇到很棘手的事了,琴曲和舞蹈都不能让他开心快乐,忘记烦恼! 不过,太子妃也不是只懂得以歌舞娱人的肤浅女人。 她其实很有见地。 太子殿下既然不能通过歌舞取悦,那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手段—— 交心! 正文 206 太子:苏贤必须来我东宫! 心念一动,太子妃当即挥退那三个宫女,然后蹲下身来,轻轻抱着太子坐在椅子上自然垂下的腿,仰面温柔的问道: “殿下可是有什么心事么?现在只有我们夫妻二人,夫妻一体,殿下不妨说道说道,臣妾不一定能为殿下解忧,但殿下说出来可能会好一些。” “……” 听了这话,太子终于面色一动,低头看着太子妃那张端庄娇艳的脸蛋,长长的叹了口气。 了解太子脾性的太子妃知道,太子这是卸下伪装了。 “爱妃不知,最近神都城中出现了一位诗才极佳的才子!”太子开始讲述,语气中透着满满的无奈与惆怅。 “那才子诗才极佳,只用了短短数日,便将其大名传得满城皆知……如此人才,孤自然不能放过,早早的就派人向其伸出了橄榄枝。” “甚至于,孤还扮作读书人,与那位才子私下见了一面,相谈甚欢,他也满口答应一定会投奔东宫!” “但是!他只是表面上接受,暗地里却与兰陵府中的人接触……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兰陵……” “诶!” “……” 太子殿下摇着头,一脸惆怅失落,整个人由内而外都透着一种挫败感。 当今天下,女皇当国,女皇对兰陵公主格外宠爱看重,恩宠甚至都已超过亲生儿子的太子! 兰陵公主在朝中大肆培植势力,安插人手眼线,当今宰相一大半都出自兰陵的门下,甚至于兰陵公主自己都坐上了“尚书左仆射”的位子。 相对于兰陵在朝中的“开疆拓土”,身为皇位合法继承人的太子殿下,却因为朝廷规章的限制,不能接触任何朝臣…… 自然,培植势力之事便无从谈起。 太子在满朝文武中的威信,远远不及兰陵公主。 韬光养晦的太子殿下,倒也不去朝堂上与兰陵公主一较高下,而是在另外一个领域展开了角逐—— 那就是人才的抢夺! 人才,在当下普遍的世人看来,文彩就等同于个人的才能,尤其是诗才,若诗作的好,那说明此人必是人才! 这种观念根深蒂固。 十余年前,有大量读书人便是凭借诗才入仕。 后来,当今女皇登基称帝,这才着手废除“诗词入仕”的弊政,并明确规定百官都需出自科举…… 但即便如此,诗才等同于才能的观念,还是深入人心,太子殿下便是其中的“铁杆支持者”。 为此,太子派人到处搜罗诗才绝佳之人,并罗到东宫,作为宾客养起来,以待未来发挥巨大的作用…… 但,这数年以来,太子殿下的名头,始终都不及兰陵公主的名头响亮。 许多诗才绝佳之人,大多都选择了兰陵公主…… 其实这也倒罢了,太子看得很开,那些选择兰陵公主的人,诗才虽然不错但眼光绝对有问题,不要也罢。 而这次,主要是那才子的诗才真的好,太子还扮作读书人亲自见过此人……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兰陵公主…… 这对太子的打击太大了。 此事勾动了他对未来的焦虑。 对兰陵公主手中的权势也愈加畏惧。 他虽然是太子殿下,是皇位的继承人,但谁也不能保证兰陵公主不会有野心,毕竟,当今皇位上坐着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女人! 心里这么一想,太子当真是愁得不行。 就连以往最喜欢的琴曲、歌舞,都兴致缺缺,敷衍了事。 …… 太子妃听罢,先是柔声安慰了一番,待太子情绪好转后,她立即建议道: “殿下宅心仁厚,这本是好事,但在某些方面,还是需要使用一些强力手段才行!” “爱妃你……” 太子不可思议的盯着太子妃,感觉太子妃此话简直有违圣人之道。 这与他从受到的教育严重不符。 人家不愿,又何必强求呢? “殿下可知,兰陵为何能招揽到那么多人才?”太子妃循循善诱。 “这……” 太子顿时皱眉,心里寻思一番,发现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若说物质方面的条件,东宫比兰陵公主府只好不差,太子甚至还为宾客们娶妻,就连生子也全包了,一条龙服务。 不对,问题应该不是这么简单! 好在,太子并非蠢人,很快理出两条头绪,说道: “其一,士子们大多仰慕兰陵,渴望成为兰陵的夫婿,若去兰陵公主府说不定能得偿所愿。” “其二,这一点,也是孤无法做到的一点,进入兰陵府中的士子,的确可以很快得到朝廷重用,当今几大宰相,一大半都出自兰陵的门下……” “……” 说到此处,太子颇为惆怅。 太子妃宽慰了两句,然后又说:“但这只是兰陵得势之后的情况,臣妾记得,兰陵刚刚开府之际,根本无人前往投奔。” “嘶……听爱妃这么一说,孤倒想起来了,当时的确没人投奔兰陵,爱妃可知为何后来就那么多人投奔她了呢?” 太子妃循循善诱,缓缓说道: “殿下,那就是因为兰陵不择手段啊!她以见不得人的手段,强行招揽几位人才,然后又通过手段,让其他人看见那几人果然得到了重用,如此便开了个好头……” “……” 太子殿下沉默了。 太子妃趁热打铁说道: “殿下如今的情况,就与兰陵当初的情况颇为相似,为了皇位,殿下也应该主动出击,想尽一切办法招揽有用的人才,不然未来不堪设想!” “……” 当太子听见“皇位”两个字时,眼中猛然一亮,射出阵阵精光,然后缓缓点头道:“爱妃言之有理,恨孤没有早一点明白这个道理!” “殿下现在明白也不算晚,等下一个人才出现之际,殿下当全力以赴,争夺人才,为己所用!” 太子妃说道。 “……” 这时,一个宫女在门外禀道: “启禀太子殿下,瀛州送来一封信件,并附带了一句话。” “哦?瀛州来的信?是什么话?”太子隔着房门与宫女交流。 “送信之人说:兰陵公主在瀛州新招揽了一位人才,名叫苏贤,请太子殿下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人招入东宫……” “……” 正文 207 太子:苏贤必须来我东宫!【二】 “送信之人说:兰陵公主在瀛州新招揽了一位人才,名叫苏贤,请太子殿下想尽一切办法将此人招入东宫……” 门外的宫女禀道。 房间内。 太子殿下冷冷嗤笑一声,冷笑道:“派往瀛州的那个蠢货,上次坑害孤还不够么,这次又来?” 一旁,太子妃本是笑吟吟的。 她刚刚才说服太子,要不择手段去抢夺人才。 结果立即就有人送来信件,说瀛州发现了大大的人才。 这可真是天助东宫也! 然而,太子妃怎么也没有想到,太子竟是这样的反应,似乎对此事极为不信,就差发怒了。 太子妃纳闷,忙问道: “殿下何出此言?” “爱妃有所不知,派往瀛州的那个蠢货,数十日前曾来信,说瀛州出现了一位诗才绝佳的大才,那人名叫林川,是林家的人。” “虽然是世家大族的子弟,但仅仅只是旁支罢了,若此人却有其才,孤也不是不能放下门户之见,接纳此人。” “但爱妃你猜后来怎么着?孤派人去调查林川所得到的结果,却是此人根本不会作诗,他那首《雪梅》固然是千古名篇,但一定是找人代作的无疑了!” “由此可见,瀛州那个蠢货的眼光该有多差!” “现在,他不思悔改,竟又炮制一个什么……苏贤是吧?竟又说苏贤是人才,让孤想尽一切办法将之招入东宫?” “呵,孤上过一次当可就不会再上当了……” “……” 太子殿下说着,便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对那宫女吩咐道:“把那封信送入膳房,投入灶膛一把火烧了!” “奴婢遵命!” 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然后是细碎的远去的脚步声。 太子妃面色一变,立即迈着碎步冲向房门,打开,眼见那宫女的背影都快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了,太子妃心中一急,大声喊道: “回来!” 宫女回头见是太子妃,不敢抗命,复又拿着那个信封返回。 太子妃接过信封,然后回房,关上房门。 “爱妃你……”太子殿下不解,眉头微微一动。 “殿下请赎罪。”太子妃直接跪倒在地。 “罢了罢了。”太子心痛,立即将之扶起,“爱妃为何追回此信?” “殿下,圣人千虑尚有一失,更何况是普通人呢?臣妾相信,派往瀛州的人不过是一时失察罢了……信件既然已经送到,何不拆开一看?” “那好吧。” “……” 太子妃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展开细细翻阅了起来。 太子则在椅子上坐下,他始终认为此信不足一看。 一会儿后。 太子妃的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看着太子笑道: “臣妾恭喜殿下!” “喜从何来?” “殿下,那苏贤的确是一个人才,了不得的人才!”太子妃笑道。 “怎么说?”太子目光一凝。 “殿下既已查明,那首《雪梅》是林川花钱买来的,那殿下可知林川是从何人手中买来的吗?” “这……” “那人便是苏贤!《雪梅》出自苏贤之手!” “什么!” 太子长身而起,面色无比激动,他是一个喜爱诗词的人,也坚定的认为诗才等同于才能。 《雪梅》这首佳作,足以传世,太子坚定的认为原作者必然是一个绝世大才。 但联想到林川的身份,《雪梅》极有可能出自林家族人之手,而且还是嫡系的族人,因为只有嫡系的族人才能受到最好的教育…… 为此,太子只得作罢。 但是现在,竟然有人说《雪梅》出自苏贤之手? 太子重新燃起了希望。 不过,被坑过一次的他,比较谨慎,激动的心冷静下来,斟酌半晌后问道:“如何能证明《雪梅》出自苏贤之手?” “瀛州的市井传言皆是这般说。但这并不足以取信!就在数日前,那苏贤在兰陵举办的宴席上,又作诗一首……” 当即,太子妃照着信件,将那首《清平调》念出。 “好诗!” 太子听罢,当即激动得拍手捶腿,“此诗也足以传世啊,甚至比《雪梅》都要好,孤恨不得立即见到作诗之人!” 太子妃接着说道: “此诗出自苏贤之手!当日宴席上众目睽睽,做不得假,而且苏贤还曾亲口承认,那首《雪梅》的确也是出自他之手,因为他与林川是同窗。” “……”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太子激动得在房内四下游走,他是一个爱诗之人,真恨不得与苏贤大醉三天三夜。 太子妃趁热打铁,说道: “由此可见,苏贤的确是难得的大才,殿下当不择手段将此人招揽到东宫,为殿下所用才是!” “对对,爱妃说得对!” “苏贤除了诗才绝佳之外,他还帮兰陵处理了许多棘手之事,比如……” “爱妃,那些都不重要,作诗作得好才是最重要的!” “……” 太子妃张了张嘴,终究无言,她其实明白文彩与才能其实是两回事。 但太子对此深信不疑。 太子妃不敢多劝,生怕因此招致太子的厌恶,那可就真的得不偿失,于是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太子兴奋一阵,忽然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垮了下来,整个人顿时立在原地,宛若雕塑。 “殿下怎么了?”太子妃立即觉察到了他的异常。 “坏了!坏了!” “殿下在说什么呢?” “那苏贤已被兰陵招入府中,并授予文学官之职,孤……终究是又晚了一步啊!”太子面色难看至极。 “……” 太子妃表情一怔,随即正色道: “殿下还记得方才臣妾说的话嘛?要争,要夺,即便苏贤已被招入兰陵公主府,殿下也当奋力一争!” “殿下,此信中说得明白,苏贤此人才华卓著,若能招入东宫,必将是未来的一大助力……为了皇位,殿下当豁出去用力一争!” “……” “皇位”二字点醒了太子,这让他像是打了鸡血般,喃喃道: “对,对,爱妃说得对,即便苏贤已经去了兰陵公主府,孤也要想办法将他抢夺过来,为了皇位,孤一定要拼一把!” 正文 208 女皇:苏贤?听着耳熟! 太子妃见此很是欣慰。 可太子激动一阵后,又犯了难,问道:“可是孤该怎么争呢?苏贤和兰陵都远在瀛州,孤鞭长莫及啊!” “殿下可立即入宫,求陛下开恩,降旨兰陵,调苏贤来我东宫!”太子妃建议,缓缓说道: “殿下终究是当朝太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殿下开口请求陛下,想必陛下会酌情考虑!” “……” “爱妃此言甚善!” 太子当即大喜,激动得像只暴躁的大泼猴,然后抱着太子妃当场吧唧一口,笑道:“爱妃,你是我的军师!” “为殿下排忧解难,是臣妾的本分,也是臣妾的福分。”太子妃俏脸布满红晕。 “事不宜迟,孤这就入宫,去求陛下开恩!”太子哈哈笑道。 “……” 宫城。 宫城又名“紫微城”,是大梁王朝的皇宫。 外朝。 万象神宫。 万象神宫又名“明堂”,是上朝和处理政务的宫殿。 时值午后,女皇陛下午憩醒来,神思不属,饮罢琼浆玉露后还是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都提不起劲儿。 衣着华丽坦领宫裙的女官建议道: “陛下身体不适,今日就不用处理朝政了吧?当以龙体为重!” “不!” 女皇陛下四十余岁年纪,因保养得法,时间留在她身上的痕迹不多,肌肤都还娇嫩,且又化了妆,看起来竟与三十出头的少妇一般无二。 她猛一摆手,制止女官的劝谏,并直接从龙塌上坐了起来。 “陛下!” 女官们忙左右搀扶着。 “且扶朕去御书房,朕还能行。”女皇吩咐道。 于是女官们伺候女皇陛下更衣,再慢慢来到不远处的御书房。 龙案之上,奏疏堆积如山,这都是今日要处理的奏疏,若拖延一日,明日就要加倍…… 女皇落座后,喝了口浓茶,看了眼堆积如山的奏疏,揉着眉心吩咐道: “挑出重要的奏疏。” “遵命!” 女官们一起动手,将所有奏疏都清理了一遍,重要的奏疏取出放在一边,然后送到女皇的案前。 女皇拿起一本折子,打开看了两眼,结果头疼欲裂,根本看不进去。 揉了揉太阳穴后,她唤来一个女官,指着奏疏吩咐道: “你照着念。” “遵命!” 女官开始念了起来。 女皇靠在椅背上放松身体,这样果然轻松了许多。 她其实是一个勤政的皇帝,每天的奏疏必当天处理,且不会假手于人。 也就只有身体不适的时候,才会优先处理重要的奏疏,并让女官照着奏疏念…… 如此处理了两本折子后,女官拿起下一本,看了眼封面说道: “陛下,这是兰陵公主的奏疏。” “哦?” 女皇正了正坐姿,嘴角浮现一抹笑容,吩咐道:“兰陵的奏疏啊,自打她去了幽州之后,朕还真是想她。” 女官照着奏疏上的涓细楷念了起来。 但这份奏疏着实有些长,头疼欲裂的女皇直接吩咐:“直接念结果。” 女官遵命,将整本奏疏快速阅览一遍,总结之后禀道: “兰陵公主幽州一行进展顺利……其中有个叫苏贤的人功劳颇大,公主许以文学之职和赏赐若干!” “……” “嗯,一切顺利就好!” 女皇点了点头,表示欣慰,然后又说:“兰陵竟在奏疏中为人请功,说明那人确也是一个人才!” “陛下,奴婢记得,上次兰陵公主送来的奏疏中,也提及过此人,还赏了他‘进士及第’呢!”一个女官说道。 “哦?” 女皇微微惊讶,摇头道:“你不说朕都忘了此事。进士及第,多少年了,就连朕都未曾赏过……” 女官道:“这位名叫苏贤的人,一定很有才能,不然公主殿下不会如此!” 另一个女官说:“公主先赏他进士及第,接着又赐下从六品的文学官,从白丁到六品,也才仅仅几天的时间而已!” “……” 女皇嗤笑道: “人才又如何?朕富有四海,什么样的人才没有见过?兰陵如此提拔此人,着实有些奇怪。” “……” 女官们面面相觑,都从女皇的话中听出了一点别的味道。 一个女官话锋一转,问道: “陛下要驳回公主的奏疏吗?” 驳回奏疏,就意味着驳回里面的一切,包括赐给苏贤的文学官,以及钱财地产良田的赏赐等等。 “不!” 女皇摆手,正色道: “兰陵是朕派往河北道的‘黜置使’与‘行军大总管’,按理,她有提拔人才的权力,若朕将奏疏驳回,无异于伤了兰陵的颜面,也破坏了朝廷规制!” “左右不过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官罢了,且由着兰陵折腾去吧,无妨。” “……” “是!” 女官们又一次面面相觑,心道:“也只有兰陵公主,才会让陛下舍下身段,顾及对方颜面,若是换了其他人……” 御书房中安静下来,继续处理堆积如山的奏疏,只有女官捧着奏疏念出的声音在回荡着。 经一段时间的适应,女皇脑袋终于清醒了一些。 但任旧有些头疼,看不得奏疏。 大约半个时辰后。 一个太监进入御书房,禀道:“陛下,刑狱司少司寇在宫外求见,说是有万分紧要之事求见陛下。” 女皇那用画笔画上去的秀眉微微一挑,心里微感奇怪,但也吩咐道: “带进来吧。” “遵命!” 太监退下。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四五十岁年纪,面容威严,鬓角斑白,身着一袭绣云纹镶金边黑袍的中年男人走进御书房。 他便是刑狱司的掌舵人,少司寇! 君臣见礼后,少司寇开门见山的拜道: “陛下,老臣此次入宫,是有一事相求,请陛下恩准。” “什么事?说说看罢。” 女皇对自己手里的利剑还是颇为看重的,以往少司寇开口请求之事,她一般都会准允。 少司寇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正色道: “启禀陛下,兰陵公主府文学官苏贤,对刑狱司极为重要,老臣请求陛下降一道恩旨,将苏文学调入刑狱司!” “老臣准备专门为苏文学设立‘五捕头’之职!请陛下成全!” “……” “五捕头?!” 女皇吃了一惊。 她是知道的,刑狱司只有四个捕头,个个都是难得的人才,至于“五捕头”的说法,今天才是第一次听到。 她吃惊过后,又凝眉道: “你刚才说谁来着?苏贤?朕听这两个字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一旁的女官插话道: “陛下,兰陵公主在奏疏中两次提及之人,便是这个苏贤!方才少司寇也说了,兰陵公主府文学官苏贤……” “……” 正文 209 女皇的惊讶,三大悬案破了?! 听罢女官的解释,女皇陛下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朕听着这两个字觉得耳熟,原来兰陵……” 一语未了,女皇眉头一动,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这里面有古怪! 她心里登时升起浓浓的疑惑,旺盛的求知欲让她的脑袋清醒过来,午憩造成的头疼症状跟着消失不见。 她坐正身体,盯着少司寇的一双凤目,反射出点点星光,肃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你想将兰陵府上的文学官调入刑狱司?就是那个苏贤?少司寇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少司寇并未发现女皇的异样,作揖禀道: “启禀陛下,在回答陛下的疑问之前,老臣有一件好事需先行禀报。” “说吧。” “遵旨!”少司寇酝酿了一下情绪,最后以平静的语气说: “陛下,困扰刑狱司数年之久的三大悬案……已经告破!” “什么??!” 女皇陛下惊得长身而起,面色又是复杂又是惊愕,一时间极为精彩。 但这还不够,女皇直接走下御阶,来到少司寇身前,沉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刑狱司三大悬案破了?” “回禀陛下,三大悬案皆已告破!” “……” 女皇面色急转直下,后退两步,面色又是担忧又是期盼,最后斟酌着问道: “雍王他……” “回禀陛下,雍王是清白的,证据确凿!”少司寇似乎知道女皇的心思,直接点出结果。 “……” 保持作揖姿势的少司寇,没有听见女皇的下一句话,只听见她慢慢回到御阶之上的轻微脚步声。 稍稍抬眸一看,女皇果然已在龙椅上落座,面色已经恢复如常,以正常的语气问道: “刑狱司三大悬案,数年未破,这不是刑狱司无能,而是三大悬案本就极为棘手……嫌犯虽已抓捕,但无法令其开口……”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擅使各种刑具拷问人犯,几乎无案不破……但他的刑具在三大悬案的人犯面前,却形同虚设……” “……” 女皇对三大悬案颇为了解,缓缓道出无法侦破的缘由。 最后她凝眉问道: “所以,刑狱司究竟用了什么办法将三大悬案侦破?而且还是三案一起告破,这着实令朕百思不得其解。” 少司寇作揖道: “回禀陛下,侦破三大悬案之人,便是兰陵公主府上文学官,苏贤!” “苏贤!是他……竟是他侦破了三大悬案……” “……” 女皇吃惊不已,不得不对苏贤另眼相看。 因为三大悬案就连南宫葵都无法侦破,要知道南宫葵在拷问人犯一道上,有着绝佳的天赋啊! 此事世人公认! 但苏贤却一举侦破了三大悬案……由此可见,苏贤竟是比南宫葵还厉害? 女皇想到这里,顿时明白了少司寇方才所请,她缓缓点头道: “如此看来,苏贤在拷问人犯之事上,确有极高的天赋,甚至远超三捕头南宫葵……少司寇想将他招入刑狱司,倒也合情合理。” “多谢陛下体谅。” 少司寇赶紧作揖拜谢。 女皇却笑着摆了摆手,笑道: “此事先不急,少司寇且先与朕说说,那苏贤是如何侦破三大悬案的?他使用了何种高明的手段?” “启禀陛下,数日前,在瀛州,那苏贤鼓捣出了一种名为‘幽闭之法’的法子……” “……” 当下,少司寇便将自己所知之事一一道出。 女皇听罢,不由大皱其眉,挥袖斥道: “荒谬!” “陛下息怒……” 少司寇和女官们一起躬身作揖。 女皇不管他们,起身怒道: “‘幽闭之法’?将犯人关入黑屋数日,便能令其主动招供?简直荒谬,此话三岁孩也不会相信!” “少司寇,你老实交代,为何要编造出一个‘幽闭之法’来欺瞒于朕?你是不是觉得朕老了糊涂了?” “简直放肆!” “……” 女皇发怒,即便没有怒火冲天,只是微微发怒而已,就让女官们浑身发抖,脑袋也不敢抬。 少司寇也吓了一跳,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没预料到女皇的反应竟这么大。 但仔细一想,皇帝就是皇帝,早已不是普通之人,皇帝的想法常人自然难以琢磨,况且,“幽闭之法”听上去的确像是一个谎言。 但来都来了,少司寇自然不会退缩,于是硬着头皮禀道: “陛下容禀,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确是侦破了,有三份供词为证。” 说着,少司寇取出三份供词双手递上。 一个女官将之传递到了女皇的案前。 女皇迟疑一瞬,拿起细细看了起来…… 少司寇察言观色,见女皇看完后立即说道: “三大悬案已经侦破,陛下可派人查证。侦破三大悬案的,是苏贤的‘幽闭之法’,陛下也可派人查证!” “老臣每一话都是真的,不敢欺瞒陛下,请陛下明鉴!” “……” 话音一落,一位女官也硬着头皮禀道: “陛下,兰陵公主的奏疏之中,也详细描述了‘幽闭之法’,与少司寇所说一般无二,而且数日前,在瀛州‘幽闭之法’已立大功!” 这位女官便是帮女皇念奏疏的那一位。 兰陵公主的奏疏全文她都看过,但依照皇命,只念了最重要的几句话,只有结果,苏贤如何立功的细节只字未提。 不然,女皇早应该知道“幽闭之法”为何物。 女皇听闻此话后,扭头看着女官发出“哦”的一声,然后吩咐道:“兰陵的奏疏呢,朕要亲自过目。” 女官立即将兰陵公主的奏疏找出,双手递上。 女皇接过立即展开看了起来。 御书房中顿时落针可闻,只有翻动书页的轻微响声……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女皇的脸色变了又变。 从冷漠,到震惊,再到欣喜,最后又是震惊…… 最后,女皇将奏疏合拢,递给女官,看着少司寇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见此,心头都不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女皇笑完,看着少司寇说道: “少司寇的话,朕自然是相信的,只是那‘幽闭之法’着实古怪……罢了,如此看来,那苏贤果真是一位难得的奇才,在拷问人犯之事上无人可及!” …… ps发烧已经好了,但我悲催的发现我竟不会写说了,找不到感觉,效率极其低下……正所谓三天不练手生,古人诚不我欺。 我需要适应一下,然后梳理下大纲,预估下月一号恢复日八千。 正文 210 太子也来抢 “如此人才,倒也难见!” “难怪兰陵如此看重此人,先是赏他‘进士及第’,然后又赐下六品的官位,他从一个白丁到六品官吏只用了短短数日不到。” “赏赐虽重,但却也是合理的,兰陵果然没让朕失望……” “……” 少司寇立即附和道:“陛下英明!” 随后他见缝插针: “陛下,苏这种人才,就应该去刑狱司,只有在刑狱司苏贤的才能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也能更好的为陛下效力!” “……” 一听这话,女皇嘴角的笑容便慢慢消散了,面露难色。 一方面,她十分认同少司寇的话,苏贤的确是一个天赋极高的人才,尤其是在拷问人犯之事上面,就连三捕头南宫葵都大为不如! 可是另一方面,苏贤又是兰陵的人……通过那封奏疏,女皇能清晰的感觉出兰陵对苏贤的赞誉。 所以,要想从兰陵手中抢人,似乎有点难办…… 若是一般的王子公主倒也罢了,她只需降一道旨意即可,但对兰陵……女皇始终下不去手。 少司寇抬眸,看见女皇的脸色后,心里便是一个咯噔,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兰陵公主身份不一般,这也是少司寇通过女皇的渠道招揽苏贤的原因,但现在看i,女皇竟面露难色…… 恰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进入御书房禀道: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宫外求见!” “太子?” 女皇一愣,继而问道:“太子i找朕做什么?” 小太监回道:“回禀陛下,据太子殿下所说,是想求陛下一件事……” 女皇挥了挥手,道: “罢了,让他进i吧。” “遵旨!” 小太监退下。 不一会儿,太子i到御书房,恭敬见礼。 女皇不冷不淡的问:“太子今日不在东宫好生呆着,i此见朕作甚?” 太子显得有些着急,直接说道:“儿臣求见陛下,是有一事相求,恳请陛下准允!” 听了这直接且生硬的话,女皇眉头微微一蹙,心里已有不喜。 母子见面,哪有一开始就说“我有一事相求”的? 你是太子啊,是女皇的亲儿子啊,又不是少司寇这种外臣,就不能说“儿臣思念陛下”之类的话吗? 即便那不是你的本意,但以此话作为开头行不行? 一点儿也不亲切。 与兰陵相比真的差远了…… 其实,身为父母,也不一定要和子女玩这一套虚伪的把戏。 但这也要看个人。 恰好女皇就是颇为看重这一方面的人。 兰陵之所以能得到恩宠,很大程度上也有这一方面的缘由,相比之下,太子就没有觉察到女皇有这方面的“需求”。 女皇端坐在龙椅之上,从女官手中接过一盏茶水喝着,说道:“太子想求什么?但说无妨。” 太子立即作揖禀道:“启禀陛下,儿臣请求陛下降一道恩旨,调兰陵府中的官苏贤到东宫!” “……” 噗! 女皇一口老茶直接喷了出i,不可思议的盯着太子问道:“你说什么?调兰陵府中的苏贤去你的东宫?” 不仅女皇错愕,御书房中的其他人也是大感奇怪。 女官们暗中对了下眼神,对苏贤苏有了新的认知,然后又轻轻摇头,她们不认为女皇会答应。 少司寇闻言后,立即转身看着太子,两眼都眯了起i,细细打量着他,心中十分警惕并暗道: “太子殿下为何跑i与我抢苏?嘶……不管太子是什么缘故,老夫都不能让他得逞!” “对了,若苏那番话传入御史台那帮人的耳中的话,他们估计也会i与老夫争抢……” “……” 少司寇眸光闪烁之际,太子已经禀道: “回禀陛下,苏诗才惊艳,儿臣对他甚是仰慕,因此想将之招入东宫陪伴儿臣读书。” 女皇奇道: “太子说什么?苏贤诗才惊艳?” 刚才,女皇通过少司寇的说辞,与兰陵公主的奏疏,已知苏贤是一个很有天赋的人才,但仅仅只在拷问人犯之事上面。 所以听了太子的话后,女皇相当吃惊,心说苏贤竟如此多才多艺? 另外一边,正眸光闪烁的少司寇,听了太子的话后也是一愣,他并不知苏贤诗才惊艳,另外心里还十分疑惑,太子是如何知道苏贤诗才惊艳的? 女官们心中更是一动,一张张俏脸朝太子那边望去,苏贤诗才惊艳之事她们更是不知…… 被众人瞩目的太子殿下,顿感飘飘然。 似乎那两首千古名篇是他作的一般。 但好在太子还拎得清轻重,迎着众人的目光说道: “不错,苏诗才惊艳,世所罕见,他已有两首佳作出世,皆是传世的名篇!” “……” 其实,女皇也非常喜欢诗词,她虽然诗才不怎么样,但懂得欣赏。 尽管她废除了“诗词入仕”的弊政,但诗词本身是优美的,是无辜的…… 少司寇不懂诗词,他就是一个纯粹的粗鄙的武夫,但大环境影响之下,他对作诗作得好的人也颇为看重。 太子十分满意众人的表现,当即便将那首《雪梅》念出。 念完后,女皇闭目击节赞叹。 女官们纷纷眸光闪烁,那是仰慕的目光。 就连不懂诗词的少司寇也品咂出了一点味道…… 接着,太子又将《清平调》当场诵读而出: 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此诗念完,御书房中便陷入了安静。 良久之后,女皇猛地拍案而起,大声赞道: “此诗甚好,此诗甚好,正合我大梁盛世气象……这是祥瑞!这是祥瑞!” “……” 女官们从震惊之中清醒过i,忙对女皇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少司寇不懂诗词,但也粗略感觉到,此诗瑰丽秀奇,光芒四射,的确与当下大梁的盛世气象相合。 于是他也凑了一个热闹,作揖拜道: “恭喜陛下,有此祥瑞,何愁我大梁不社稷太平、江山永固!” 太子愣了一下,最后也拜道: “儿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苏诗才绝艳,这首《清平调》乃是祥瑞,陛下当厚赏才是!” “……” 正文 211 女皇:既是兰陵的人,就让她做主 “太子此言不错!” 女皇缓缓点头,对太子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笑道: “如此贤才,文武双全,武胜三捕头南宫葵,落笔则生祥瑞,如此贤才在我大梁可不多见,朕是该好好的赏赐于他!” “多谢陛下!”太子拜谢。 “……” 少司寇瞥了眼作揖的太子,目光微凝,心里嗤笑道:“太子啊太子,你谢什么谢,老夫都不敢代苏谢恩呢!” 但太子犹似未觉,紧接着又说:“陛下,苏之诗才,儿臣万分仰慕,请陛下降下恩旨,调苏入东宫。” “……” 太子话音一落,女皇面色顿时为难起i。 然而,她还没有搭话,就听下面的少司寇侧身看着太子说道:“太子殿下,凡事都要讲个先i后到吧。” “少司寇此话何意?”太子疑惑。 “下官入宫面见陛下,是为了恳请陛下降旨,将苏调入我刑狱司!”少司寇说道。 太子闻言大吃一惊,侧身对着少司寇说道: “少司寇玩笑开过了吧?苏诗才绝艳,应该i东宫才是,而且苏是一个书生,去刑狱司作甚?” “太子殿下,有些事你可能有所不知……” 当下,少司寇将苏贤的“幽闭之法”侦破刑狱司三大悬案之事相告。 最后总结道: “苏在拷问人犯之事上,有着罕见的天赋,甚至就连三捕头南宫葵也多有不如……所以苏必须i刑狱司,老臣将以‘五捕头’之位相待。” “……” 太子吃惊一阵,然后嗤笑道: “拷问人犯之能?此乃小道耳,只有诗词文章才是真正的本事!若苏去了刑狱司,必不能发挥其真正的才能!” “相反,若是苏i我东宫,他的诗才文彩便能得到极大的发挥……” “……” 御书房内,少司寇和太子争辩起i。 两人互不相让,都有必须招揽苏贤的理由。 太子是为了争一口气,他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不惜一切将苏贤抢夺过i,为将i的道路储备人才。 少司寇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欣赏苏贤的天赋,其二,要抢在御史台的前面,将苏贤招揽,避免未i陷入被动的局面。 总之,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 女皇面有难色,坐在龙椅上久久未曾说话。 耳中听得少司寇和太子的争辩之声,她竟也心生将苏贤招为己用的念头……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因为苏贤是她最宠爱的女儿的人。 过不多时,少司寇和太子愈吵愈烈,两人间的距离也逐渐缩短,面红耳赤,甚至已有动手打一架的趋势。 女皇心里顿觉烦躁,猛一拍桌喊道:“够了!” 御书房中的吵闹声顿时戛然而止,只有女皇的声音在回荡。 面红耳赤的太子和少司寇纷纷退回原位,整理着各自的情绪。 “你们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刑狱司少司寇,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在朕的面前为了一个人而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老臣(儿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罢了。” 女皇挥了挥手,缓缓道: “你们的心情,朕都了解,你们都想招揽苏贤,朕也能理解,但……” 女皇脸上仍有难色。 少司寇和太子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女皇脸上的难色渐消,她已找到一个法子,说道: “但苏贤苏,现在已是兰陵府中之人,且先不说苏贤的意愿,兰陵同不同意放人便是一大难关!” “你们也不用再争吵了,朕心意已决,立即休书询问兰陵的意见,若兰陵不愿放人,那此事就此作罢!” “……” 说完后,女皇当即对一个女官吩咐道: “去准备书信,待朕过目后八百里加急送往瀛州。” “遵旨!” 一位女官立即提笔作书。 御阶下面。 少司寇和太子脸色骤变,但因见女皇心意已决,便知此事无从更改,两人都不由摇头叹气,一脸惆怅。 不过很快,少司寇便恢复如常。 他之所以要招揽苏贤,其一是欣赏苏贤的天赋,其二,则是怕御史台抢先将苏贤招揽。 第一点其实无妨,以后只需与苏贤打好关系即可,少司寇准备亲自去见苏贤一面,相信凭他那张老脸,苏贤的天赋也能为刑狱司所用。 第二点更不用担心了,刑狱司都招揽不i苏贤,御史台就更招揽不到,还担心什么? 真正万分沮丧的其实是太子殿下。 但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太子数次欲言又止,终究是不敢违逆女皇的意愿,只得一脸灰白的站在那里…… 很快,女官写好书信,女皇亲自过目后,吩咐立即送往瀛州。 少司寇与太子也离开了御书房。 经此一事后,女皇的脑袋终于彻底清醒,不用女官念奏疏,她可以亲自批阅…… 转眼,日渐黄昏。 女皇终于处理完了堆积的奏疏。 她伏案揉着眉心,忽然吩咐道:“对了,朕还忘了一件事。” 女官们立即做洗耳恭听状。 “派人去刑狱司,督促他们尽早处理完三大悬案,然后该放人的放人,该抚恤的抚恤,该该抓的就抓,该砍头的就砍头!” “遵命!” 一个女官下去安排。 女皇继续揉着眉心,对其余女官挥了挥手。 女官们鱼贯般退出御书房,她们知道,女皇想要独处一段时间。 御书房内,女皇停止揉捏眉心,她的脸色变得十分肃穆,不见悲喜。 不知过去了多久,感觉身子有些僵硬的女皇缓缓起身,走到一排书架前,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只小木箱。 打开木箱,里面静静躺着一些小物件儿,首饰什么的。 但女皇直接将首饰倒在了地上,然后一番操作,打开木箱中的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几封纸面泛黄的信封。 她拿着信封细细抚摸,动作很慢很轻很柔,一脸肃穆,不见悲喜,似乎陷入了某种久远的回忆。 这些信封,可不是简单的信封。 只见那封面之上,写着这样几个遒劲的毛笔字:“本王的亲亲小宝贝!” 然后是落款,赫然便是那“雍王”二字! …… …… 正文 212 准面首 两天后。 河北道。 瀛州。 瀛州各方局势依旧安稳。 城北二十里处,行军大帐。 兰陵公主这几天过得十分舒心,一万辽军藏身之处,已派人秘密监视,辽人潜入大梁的秘密渠道也有人在查了。 目前来看,进展顺利。 放松心情的兰陵公主,这数日来最为期盼之事,便是派往各处搜罗甘蔗的人,她希望这些人早一点回来。 但这种事急不得…… 公主寝帐,书房。 兰陵公主正伏案看书,早上的阳光透窗而入,打在她那丰姿娇艳的鹅蛋脸上,白晃晃一片,美艳绝伦,让人不敢逼视。 现在已是七月,大梁帝国北部边陲的瀛州,已不是那么炎热,早上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令人心情愉悦。 要是再有一盏银耳莲子羹就好了…… 忽然,书房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有人来了。 但兰陵公主头也不抬,这脚步声一听不是秋典军就是冬典军,或者二人齐至。 果不其然,秋典军和冬典军一起进入书房,见礼后,秋典军双手递上一本折子,轻声说道: “公主殿下,这是一路行来在各州各县搜集的准面首的花名册,胥吏已经拟定好了名单,请公主过目定夺。” “……” 兰陵公主面色顿时严肃起来,不敢怠慢,立即放下书卷,抬眸伸手将折子接过来放在案上。 不错,她们从神都一路行来,兰陵公主都在进行着一项工作—— 鳞选面首! 当然,不是兰陵的面首,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面首,这是为女皇陛下,也就是她的皇帝娘亲鳞选的面首! 做女儿的为老娘挑选面首,这事儿怎么听都不可思议,有违常理与伦理。 但这种事就正大光明的发生了,还发生在大梁的皇室。 兰陵公主之所以能得女皇恩宠,原因有很多,此事便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 她轻轻打开折子,凝目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去,这些名字对她来说都有点印象,因为女皇的面首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 折子上的每一个面首,兰陵公主必亲自过目,确保其品貌……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本不厚的折子已经翻到了最后。 可就在这时,兰陵公主面色微微一变,秀眉跟着一动,目光略有呆滞与惊愕的盯着最后一个准面首的名字—— 苏贤! 苏贤的大名赫然在列。 兰陵公主微微错愕之后,很快不动声色,略一思忖,抬眸看着秋典军和冬典军,平静的问道: “苏文学的名字为何出现在花名册上?” “苏文学?” “苏贤?!” 秋典军和冬典军齐齐吃惊,脑袋凑过来一看,果然看见苏贤的大名正被写在花名册的最后面。 两个典军抬头,对视一眼,然后秋典军说道:“公主,这是下面的胥吏拟定的名册,不知何为他们将苏文学的名字题写了上去。” “不过,这只是初稿,若公主不愿苏文学入宫做面首的话,可将苏贤二字划去。” “……” 兰陵公主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她低眸看着名册上的那两个字,纤细雪白的玉指轻轻点着桌面,然后抬眸看了眼搁在笔架上的毛笔。 若想将苏贤的名字划去,只需抬手取笔即可…… 但兰陵公主久久未动,秀眉微蹙,陷入了沉思。 这时,冬雪瞧出公主正在犹豫,于是建议道: “公主,奴婢觉得,既然苏文学的名字已经写上去了,那就这样吧,苏文学品貌双全,只要入宫,必能得到陛下的恩宠,到时候他就是公主的一大助力!” 秋兰摇头道: “不妥!公主,奴婢认为应当将苏文学之名划去。苏文学虽品貌非凡,但才能亦是卓绝,留在公主府可帮公主解决许多棘手的麻烦。” “比如这次的……” “……” 秋兰和冬雪各执一词,都在想方设法说服对方,但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后,两女看向公主,请公主裁决。 兰陵公主没做回应,既没有取笔将“苏贤”二字划去,也没有最终核定折子上的名单,只平静的问道: “对了,派往各处搜罗甘蔗的人回来没有?” “回禀公主,刚才得到消息,有人购得数百斤甘蔗,正火速回营,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便能抵达。” “很好!” 兰陵公主笑了,恰如牡丹绽放,美艳绝伦,倾国倾城。 高兴过后,公主又吩咐道:“甘蔗快送到了,立即派人去寻苏文学,让他做好准备。” “是!” 两个丫鬟一起退下。 书房中安静下来。 兰陵公主看了眼摊开的“准面首”话名册,随手将之推到桌案一侧,然后捧起刚才的书卷继续品阅。 诚然,苏贤各方面都很好。 无论是品貌,还是才能,都堪称惊艳。 若将他送入宫中做面首,女皇必定喜欢,如此也更能稳固她在女皇心目中的地位。 但,苏贤终究不是一般的人,将之送入皇宫做面首,兰陵竟有些不舍,当然不是因为公主喜欢他,而是舍不得苏贤的能力…… 所以到底如何抉择,兰陵公主一时拿不定主意。 另外还要一个原因,是否入宫去做面首,在兰陵这里全凭自愿,待会儿找到苏贤后她准备旁敲侧击一下。 …… 一盏茶的时间刚过,秋典军就来禀报说苏贤已在门外恭候。 兰陵公主微微错愕,吩咐带进来。 “下官拜见公主殿下。”苏贤进来后见礼。 “免礼。” “谢公主殿下。” “苏文学今日不忙?”兰陵公主赐座后略带挪揄的问。 “呃……下官初来乍到,其实还不算忙……公主为何有此一问?”苏贤以为兰陵在关心他,心里顿时一暖。 “本宫吩咐人去寻苏文学,岂料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就找到了,这便说明苏文学今日不忙。” 兰陵公主笑道。 苏贤心里的温暖瞬间转变为冰寒,面色顿变,起身作揖道:“下官知错,请公主殿下责罚。” 他前几日天天“迟到早退”,也没见兰陵公主因此事而斥责他,于是苏贤便越发得意起来,认为公主默认了他的“自由”。 岂料今日,公主竟当面过问此事……原来公主不是不在意,而是在等我越来越嚣张之后再找我的麻烦……公主真的是好心机! 苏贤心里毁谤不已,但认错的速度绝对一流,很是光棍儿。 公主嘴角扯了扯,笑道: “苏文学何故如此?本宫没说什么吧,苏文学为何就知错了?知什么错?” “呃……那个……” 苏贤一时很是尴尬,又有点摸不清兰陵的心思,心说是死是活你倒是给个痛快的啊……忽然,苏贤灵机一动,问道: “对了,公主不是派人到处搜罗甘蔗么,不知是否找到?这次下官不准备炼制糖果了,而是制作‘红糖’,此物堪比药材,对女子极好,吃了可以美容养颜,变得更年轻,肌肤紧致细腻有光泽……” 一语未了。 兰陵公主早已是一脸急切的渴望,上半身微微前倾,打断他的话头问道:“那红糖果真有美容养颜的效果?” 正文 213 我有一个闺 “呃……” 被打断话头的苏贤,微微错愕。 随即他醒悟过i,心道:“果不其然,天下女子一般无二,都对美容养颜有着强烈的渴望……就连兰陵公主也不例外!” 他之所以提及甘蔗,本是打算借用糖引开公主的注意力,但却没想到,一个“美容养颜”直接让他的任务提前完成。 “不错,红糖的确是滋补上品,尤其对女子i说,更是难能可贵!” 苏贤准备顺坡下驴。 另外,他之所以不炼制糖果而改做红糖,其实更多是因为柳蕙香,她这两天应该能用得上。 兰陵公主当即大喜,连声说道: “好,好,就做那个红糖,本宫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一二了!” “……” 苏贤犹豫半晌,迟疑说道:“启禀公主,其实美容养颜只是红糖的一部分作用而已,它真正的作用是……” 他一时卡壳。 红糖冲泡的“红糖姜茶”对i亲戚的女子格外友好,这是红糖最重要的作用之一。 美容养颜,其实有点虚。 苏贤就怕她品尝过后,发现并没有美容养颜的功效,那他岂不是要遭? 于是,苏贤便打算将红糖真正的功效提前讲明,以免以后被公主收拾。 然而,话到临头的他,又感觉有些难以启齿……那可是大梁王朝权倾朝野的公主啊,贸然说出的话,谁知道她会不会认为苏贤是在调戏她…… “是什么?”公主催促。 “请公主先恕下官无罪,下官才敢说。”谨慎且机智的苏贤提了个条件。 “好,那本宫就恕你无罪,你且说吧。” “红糖真正的作用,是与生姜一同烹煮熬成红糖姜茶,此茶对特定时期的女子i说,有着极大的好处!” “特定时期的女子?生病?” 兰陵公主面露思索之色,以不确定的目光看着苏贤。 苏贤嗫嚅半晌,略显扭捏,最后说道: “不是生病的时候,而是i葵水的时候……” “……” 好不容易说完,苏贤忙定睛打量兰陵公主的脸色,并做出“情况一有不对就拔腿往外逃”的姿势。 葵水,便是i亲戚。 书房中侍立的秋典军与冬典军顿时噤若寒蝉。 兰陵公主自然也能听懂。 她那鲜红如刻的嘴角微微一扯,面色微变,看向苏贤的目光猛然由温和转为冷厉,爆射出两道亮灿灿的金光! 卧槽!情况不妙……苏贤一条腿已往书房门口的方向探去,作势欲跑,上半身也转过去了一半,但脑袋还面对着兰陵。 他立即提醒道: “公主息怒,刚才公主已恕下官无罪……” “……” 此话点醒了差点发怒的兰陵。 她猛然醒悟过i,收敛愤怒的情绪,两眼中的冷厉寒芒也逐渐消失不见,变得平静。 冷静下i的兰陵心中忽然一动,她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抬眸盯着苏贤,上半身微微前倾问道: “苏你说清楚一些,那红糖姜茶对女子……究竟如何?” “……” 问完这句话后,她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 她终究是一个未出的女子,贸然问一个男下属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似乎…… 但她又不得不问。 她一定要搞清楚。 因为此事对她i说十分重要,对宫里那位也十分重要! 试想,为了宫里那位,她都能拉得下脸i亲自为她挑选面首,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红糖姜茶呢? 虽有一丝羞涩,但兰陵以强大的气场强行支撑着自己,一脸的正经与镇定。 苏贤听闻此话后,差点当场崩溃。 我的公主殿下诶,我只说了一个“葵水”而已,你就受不了了,现在竟还让我讲清楚一点?这特么……苏贤颇感为难。 但迎着兰陵公主那一脸的正经与期待,苏贤不得不硬着头皮上,他眼珠一转,避重就轻的说: “红糖姜茶,对女子……的特殊时期很好,相当于一剂良药,这是红糖最大的作用!” “……” 兰陵听罢,微微蹙眉,她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 她已动了将红糖进献给女皇的心思,那么就必须要先了解清楚红糖的效用。 明显苏贤的解释太过宽泛,不是她想要的。 她凝眉想了想,然后问道: “怎么个好法,苏请说详细一些。” 公主顿了顿,见苏贤面有难色,于是鼓励道:“苏放心大胆的说吧,无妨的,本宫恕你无罪。” 今天的公主是怎么了?非要让人家说这种尴尬的话题,公主殿下诶,你莫非是在调戏我不成……苏贤心里诽谤不已,然后扭头看了眼秋典军和冬典军两个丫鬟。 兰陵公主注意到了这一幕,当即对两个丫鬟吩咐道: “你们都出去吧,把门带上。” “是。” 秋典军和冬典军不敢乱看一眼,规规矩矩退出房门,并将房门关上。 书房中,就只剩下兰陵公主和苏贤两人了。 兰陵说道:“本宫恕你无罪,苏不要有所顾及,直说无妨,不用担心本宫发怒治你的罪。” 她话音刚落,一眼便瞥见苏贤朝书房门口探过去的那只脚,嘴角轻轻一扯,补充道: “苏,你那只脚是不舒服吗?” “不是,自然不是!” 苏贤干笑着将那只脚缩回,然后迎着兰陵公主那鼓励、期待的目光,他总感觉公主给他挖了个坑,然后催促他赶紧跳下去。 兰陵似乎有些等不及,主动开口道: “不瞒苏,本宫有个……闺中好友,她每月i葵水之际都会生不如死,疼痛难忍,腹中犹如刀绞……” “……” 苏贤闻言一震,目光古怪的盯着兰陵公主,心说:“我有一个闺蜜?我有一个朋友?恐怕那个闺蜜或朋友就是兰陵公主本人吧!” 心里这么一分析,苏贤顿时恍然。 难怪,难怪啊,兰陵公主每月都被亲戚折磨,如今有这么一个疑似治疗的机会,她一定会紧紧抓住的。 桌案之后,端坐的兰陵公主并不知苏贤心中所想,她接着猜道: “苏所说的对女子好,莫非就是可以缓解或治疗那种刀绞般的巨通?” “……” 正文 214 兰陵公主执着与尴尬 微微走神的苏贤,将脑中脑补出来的“兰陵公主痛得满地打滚”的画面击碎,然后作揖道: “公主英明,红糖姜茶之功效,正在此处,但并不能根治,只能大大缓解,最好还需要搭配热敷……” “果然如此!”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然后笑容满面的说: “根治本宫倒不报太大的希望,毕竟众多御医都束手无策,能大大缓解发作之时的巨通,也是极好的!” “……” 苏贤点点头,心说这种痛就连二十一世纪都无法根治,更不用说条件更差的古代了。 随即,苏贤又感觉眼下这一幕过于荒谬。 他未婚,兰陵未嫁,还共处一室,只有他们两个人。 更奇葩的是,他们还一本正经的聊着令人尴尬的话题…… 苏贤摇了摇头,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苏文学为何……对女子之事如此了解?”兰陵公主忽然发问,一脸的疑惑与狐疑。 红糖毕竟是要献给宫里那位的,必须万分心。 “呃……” 苏贤一时卡壳,好在他反应还算迅捷,立即解释道: “公主容禀,下官所知其实都是得自书中,下官其实也是一知半解。” “书中?”兰陵凝眉想了想,问道:“《齐民要术》?” “不错!公主英明!” 苏贤先拍上一计彩虹屁,然后解释道: “那书中曾有一段,记载的便是通过甘蔗制取红糖之法,并对红糖之功效有过详细的论述……” “……” 苏贤一通信口胡诌,并拉来许多现代卫生常识凑数。 比如“注意保暖,勿食寒食”、“多食肉食、红枣、瓜果蔬菜”、“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按摩揉捏”、“注意卫生,勤换护垫”等等。 这些都是基本的常识。 苏贤本没有仔细研究过,但信息爆炸的时代,总不能避免各种咨询钻入人的耳朵。 但很明显,苏贤说嗨了。 主要是兰陵公主对此保持了极大的兴趣,一脸的认真之色,认真聆听,这让苏贤感觉受到了重视…… 然后他就飘了,竟从口中蹦出“护垫”等字眼儿。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 但兰陵公主听得极为仔细,听到不懂的字眼儿便默默记住,待苏贤一顿啪啦啪啦说完后,她立即问道: “什么是护垫?” “护……护……呃……” 苏贤再一次卡壳,他敢肯定,若兰陵公主知道护垫的作用的话,一定不会这么直接问出口的。 无知者无畏。 迎着她那浓浓求知欲的目光,苏贤连比带划,左支右拙,始终都说不清楚。 兰陵公主也被他绕得有些晕,最后摆手制止“跳大神”的苏贤,建议道: “既然苏文学说不清楚,那不如找个实物来演示其作用吧?苏文学以为如何?” “……” “下官……” 苏贤直接怔在原地。 找个实物演示一下? 卧槽! 这要怎么演示? 谁演? 谁看? 又是谁来操作? 苏贤试着想象了一下那副画面,然后整个人都是一个激灵……不能再乱想下去了。 “有何困难?” 兰陵公主古怪的看着苏贤,忽又想起苏贤似乎有些害羞,于是说道:“也不用别人,就本宫来吧,苏文学可用本宫进行演示。” “……” 说着,兰陵缓缓站起了身。 她身姿丰艳,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然而,她却让苏贤在她身上演示一遍护垫为何物?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忙两手向前伸出,大声喊道:“公主不可!” 公主一愣,问道:“为何?” 在兰陵公主看来,护垫此物,应该是与红糖姜茶配套使用的东西,若向宫里那位进献红糖姜茶,那么必然少不了护垫。 所以,她一定要搞清楚护垫究竟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 这就跟她亲自为女皇挑选面首是一个道理,这种事不能假手于人,必须亲力亲为。 “公主容禀……护垫此物,对女子来说……极为私密,就像那个……那个……” “……” 苏贤抬眸瞥了眼公主那华丽的宫裙。 波涛汹涌。 横看成岭侧成峰。 虽然他的目光不能透过公主的宫裙看见里面,但眼前仍浮现那些艳丽衣物的画面。 “那个什么?” 兰陵公主面色微微一垮。 苏贤支支吾吾,很不干脆,让她心里渐渐不耐烦起来。 但她立即整顿情绪,和颜悦色的说道: “本宫说过,苏文学可以畅所欲言,不用担心本宫生气发怒,苏文学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 “……”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苏贤也豁出去了,一直唯唯诺诺,他自己也觉得不爽快,于是直接的说道: “护垫之于女子,就如同那……亵衣!” “……” 呼! 苏贤舒了口气,终于说出去了。 此时的兰陵公主,整个人都怔住……护垫如同亵衣,而她刚才还想让人来演示一遍来着,更甚者她还想自己上。 这这这…… 饶是兰陵公主有强大的气场支撑着她,此刻也不由脸红害臊……终究是未曾出嫁的少女啊! 苏贤已是破罐子破摔,不顾怔住且脸红的公主,直接说道: “为方便公主理解,下官可以画个简图,公主一看便知护垫之作用!” “哦……好!” 苏贤得了准允,便上前走到桌案侧边,取过纸笔,饱蘸了墨汁便在宣纸上画了一个长条物,略带弧度。 画完后,他想了想,古代可没有胶,沾不上去啊,于是乎,苏贤又在长条物的前后两侧勾勒数笔。 这是系带。 苏贤的绘画技艺不算多好,但以前在县学中学过,勉强能够入眼。 再者,这东西又不是什么结构复杂的东西,他撩撩几笔勾勒下去,一个神似三角形的物体便跃然纸上…… 这时,兰陵公主已经勉强压制住了心里的羞涩,不由走过来看苏贤的画作。 一瞧之下,兰陵公主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个神似三角形的东西应该穿在那里。 然后那个护垫,护得是何处?垫的又是哪里?这一刻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嘴角狠狠一扯。 并忍住了扭头走开和当场责骂苏贤的冲动。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不可抑制的羞涩自她心里冒出,瞬间遍布全身。 因为她又想起了刚才曾说过的话—— 亲自演示护垫的作用。 …… 方才,苏贤说护垫如同亵衣,她还不觉得如何,但现在……这哪里是亵衣可比的……太令人羞耻啦! 心里臊得慌。 眼前竟也不由浮现出相关画面…… 正文 215 女皇来信 苏贤已经离开书房。 因为那几百斤甘蔗已经运抵回营。 他要去熬制红糖。 书房中。 兰陵公主呆坐良久,缓过神来后,朱唇轻启对外喊道: “来人啊。” “公主。” 秋兰和冬雪一起入内。 两女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她们犹记得,方才苏贤走出书房的时候,他的面色很是古怪…… 两女不禁在心里胡思乱想—— 公主与苏文学在书房里,究竟说了什么? 究竟干了什么? 两女胡思乱想之际,公主的吩咐声已经响起: “秋兰,你去将营中所有女子都盘查一遍,将这两日来葵水的女人都找出来,本宫有大用。此事你亲自去办!” “是。” 心里万分疑惑的秋兰领命而去。 兰陵公主又看着冬雪吩咐道: “冬雪,你去把营中所有绣娘都找来,然后挑出绣工最好的两个。” “是!” 同样疑惑万分的冬雪转身离开。 书房中安静下来。 只剩下兰陵公主一人独坐。 一般的大营之中不会有女人,但因为兰陵公主的存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此处不仅仅只是行军大营,同时还是“河北道黜置使”与“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临时官署。 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的人和物都在大营之中。 自然,随行的宫女也不在少数…… 安静的书房中,兰陵呆坐一会儿,取过苏贤那副“直击灵魂深处”的画作,摆在案前。 她凝着眉头端详良久,始终觉得此画过于羞耻,暗中啐了一口,然后又取过那本“准面首”花名册。 她的目光落在最后面的那个名字上面,看了许久,终究没有提笔,最后将花名册推到了一旁。 …… …… 通过甘蔗制糖,最开始制的是石蜜。 接着是红糖。 然后是不太白的白糖。 最后才得到纯白的糖。 苏贤不准备按照这条老路重走一遍。 他要一次性到位,将白糖和红糖一起弄出来…… 整座行军大营中尚有数万名将士,还有工匠、长直等无数,所以苏贤根本不缺人手,唯一要担心的是保密问题…… 忙碌中时间过得很快。 当日渐西斜之际,苏贤成功得到了几十斤红糖与几十斤白糖。 兰陵公主亲自品尝过后,欣喜若狂,连声说要重重的赏赐苏贤……但苏贤不要其他赏赐,只要几斤白糖与红糖。 这无异于是在兰陵公主身上剜肉啊。 但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临近黄昏时分,苏贤拎着几斤糖回了城。 …… 话说兰陵公主得了这么多红糖之后,当即便吩咐在营中找出的那几位女子身上做实验。 还有那个护垫,也经绣娘之手赶制出来……公主吩咐一起做试验! 两个时辰之后。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大营中喧嚣了一整日,此刻难得安宁。 兰陵公主做的实验,也已有了结果。 一座专用的帐篷之中,六个女子并排而躺,她们是这两天来葵水的人,其中左边三个饮用了红糖姜茶,并佩戴了护垫,还按照苏贤的建议注意保暖注意饮食等等。 右边三个女子,则按照原来的老办法…… 兰陵公主在众人的簇拥之中,进入这座专用帐篷。 那六个女子忙起身见礼,公主一摆手吩咐道: “你们都躺着别动。” “多谢公主殿下。”六女躺下。 “……” 兰陵没有直接询问效果,而是细细打量六个女子的精神状态。 很明显,左边那三个女子神情放松,甚至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右边那三个女子,则是一幅愁眉苦脸的样子,气色极差。 好坏一目了然。 苏贤那套法子的作用十分明显! 心里有了大致结论的兰陵公主,安抚了六女几句,然后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回到寝帐。 书房。 公主落座。 她将秋兰唤到身前,附耳声吩咐道: “你去问问那三个佩戴了护垫的女子,效用究竟如何,最好要详细一些。” “公主请放心,奴婢省得厉害。” “……” 秋兰快步离开书房后,兰陵公主取过“准面首”花名册放在眼前。 花名册还保持着翻开的状态,苏贤两个字也还整整齐齐的排列在名单的最后面。 她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 既不提笔划去苏贤的名字。 也不提笔核准这份花名册。 直至秋兰返回。 秋兰附耳对公主禀道: “……用过的人都说好……” “……” 兰陵公主当即大喜。 如此一来,她就可以放心将此物进献给女皇陛下了…… 邀功求宠之事,是兰陵的拿手好戏,偏偏女皇又吃这一套,这便是兰陵极受宠爱的重要缘由之一。 大喜过后,她渐渐安静下来,又将目光投在那份“准面首”的花名册上,频频扭头看向笔架上的毛笔。 侍立两旁的秋兰和冬雪,瞧出公主还在犹豫,两女对视一眼,开始各抒己见。 只听冬雪说道: “苏文学长得俊俏,文彩又好,不送入宫中做面首真的可惜了,公主,别再犹豫了,赶紧核准花名册吧。” 秋兰说道: “公主,苏文学之才能,今日再一次得到了体现……” 她没有详细表述,因为这些事……她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单单今日之事,便是造福天下女子的大事!明日呢,后日呢?苏文学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奴婢认为,应当将苏文学留在公主府,他能为公主解决许多棘手的难题!” “……” 兰陵公主听了两个丫鬟的意见后,并没有任何表示。 她只端起一旁的银耳莲子羹的抿了一口……好甜! 放下玉盏,她看了眼秋兰说道: “本宫经深思熟虑,更倾向于秋兰的意见,苏文学……品貌虽佳,但才能更是非凡,入宫做面首着实屈才!” 秋兰当即面色一喜。 冬雪则瘪了瘪嘴。 “笔墨伺候。” “是。” 公主要划去苏文学的名字了……秋兰立即从笔架上取过一只毛笔,蘸了墨汁后双手递上。 兰陵公主慢悠悠的伸手取笔。 然而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个声音,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神都八百里加急的急函送到了。” “……” 正文 216 兰陵公主:苏文学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本宫身边抢走 八百里加急的急函? 还是从神都送i的? 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大事。 兰陵公主还未取到毛笔的手,立即缩了回去,吩咐道:“送进i吧。” 很快,一个信封送到了她的手上。 她看了眼信封,神情猛地一震。 因为这是以女皇陛下的名义写的信…… 虽然不是圣旨,或者敕诏之类的正式公函,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信件,但兰陵公主丝毫不敢大意。 信件虽轻,但确有千钧之重。 兰陵公主立即撕开信封,取出信件细细看了起i。 书案之侧,秋兰还保持着双手递上毛笔的姿势,久久未变。 神都i的信件,还是以女皇名义写的,非同小可,秋兰身为公主贴身侍女,此时需要察言观色。 她全神贯注,以至于忘了自己正保持着双手托举毛笔的姿势…… 刚开始的时候,公主的面色还算正常,只是格外认真。 没一会儿,秋兰就见公主的秀眉轻轻一挑,眼神也逐渐锐利起i。 信中到底是什么内容?公主的脸色越i越难看了……秋兰观察细致入微,同时心里对那封信涌起了强烈的好奇心。 又过了一会儿,随着兰陵公主往下看去,她的秀眉渐渐隆起,眼神更加锐利,握着信件的两手也渐渐用力。 白皙的指节都已发青…… 不好!公主已在大怒的边缘……依旧保持着双手递送毛笔的秋兰,面色微变,她熟悉公主的脾性,这正是即将发怒的前兆。 果不其然,兰陵公主怒容满面,将信件用力的拍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两个侍女的心脏跟着一跳。 兰陵公主拍案的同时,已经顺势起身,大声怒道: “太子、少司寇欺人太甚!” “……” 秋兰和冬雪噤若寒蝉。 兰陵公主发怒之后,忽一眼瞥见秋兰正捧在手上的毛笔。 她眼中精光一闪,迫不及待从秋兰手中抢过毛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准面首”花名册上的“苏贤”二字划去! 直至此时,秋兰才反应过i,原i刚才她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啊…… 还没感叹完,秋兰忽然怔住,目光呆滞的盯着那本花名册。 只见兰陵公主似乎有些失常,一笔划去苏贤的名字后还嫌不够,又用毛笔在“苏贤”二字上狠狠的涂抹。 很快,“苏贤”二字已经不能分辨,取而代之的是一大团黑黢黢的墨团。 那只御制昂贵的毛笔也早已分叉,变成了一只“小扫把”。 看i公主的怒气不小啊,那封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秋兰和冬雪都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询问。 好一会儿之后,秋兰见公主怒气稍减,便斟酌着问道:“公主,那信中说了什么?竟令公主如此大怒?” 兰陵公主冷笑道: “少司寇想招揽苏去刑狱司,太子想调苏去东宫!” “这怎么能行!”秋兰惊呼。 “公主万万不可!”冬雪也说道。 “哼!他们想得倒是挺美,知道本宫不好打交道,就去见了陛下,想通过陛下之手达成目的。”公主狠狠的说。 “这……那陛下同意了吗?” “没有,陛下只是说让本宫做主。” “……” 听了这话,两个侍女终于明白过i,方才公主为何那么着急将苏贤的名字从花名册中划去。 兰陵公主已经平息了怒火,理智渐渐占据上风。 她凝眉思忖一番,吩咐秋兰笔墨伺候,她要亲笔回一封信,彻底断绝少司寇、太子,还有女皇的非分之想! 苏贤,苏,是她的,谁也不能从她身边夺走! …… …… 话说苏贤拎着几斤红糖和几斤白糖回到瀛州城,他先去买了一些生姜,然后直奔东南角的角楼街。 与此同时 柳蕙香的家中。 闺房。 柳蕙香素手捏针,正在缝制一条名叫“内库”的东西。 油灯之下,她神色认真,一针一线皆倾注了满满的情感。 因为这是给情郎缝制的衣物。 实际上,苏贤自打穿越到这里之后,就不太习惯古代的衣服,身体习惯,但心理不太习惯。 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不好弄,一i他不会针线活儿,二i去找外面的绣娘定做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 直至前几天与柳蕙香聊天,说起此事,柳蕙香主动接下了这项任务,她的手艺非常不错,就是需要耗费许多精神。 因苏贤知晓她这几日身子不适,便劝他不要太过劳累,缝制衣物什么的,时候都可以…… 柳蕙香答应得好好的,可苏贤一走,她立即就取出那只装满了针线的小竹篮,熬夜缝制,竟是一刻也不想多等。 时至今日,她的身体已经i到了最不舒服的那一两天。 竟是见不得光,也吹不得风,就跟大病了一场似的。 但就算是这样了,她也没有放下给苏贤缝制衣物的活计…… 安静的闺房中,油灯光芒点点。 柳蕙香素手捻着针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忽然,她的秀眉一紧。 手里的针线活儿也停了下i。 她感觉自己的小腹像是捅进了一柄匕首,有些刺痛。 不算太痛,早已习惯的她尚且还能忍受。 紧着眉头忍过这一阵后,她重重的缓了口气,然后捏着绣花针在青丝如瀑的发间捻了捻。 然而,就在她准备接着绣的时候,小腹像是被一柄五百斤重的大铁锤砸中似的……那种疼痛常人难以忍受。 “啊!” 她直接叫出了声,整个人都无力的趴在桌上。 手里的针线和布料也放开了,上半身趴在桌上借力支撑,两手则慢慢摸到小腹的位置,用力的按压,青筋直冒。 好巧不巧,恰在此时,门外传i蹬蹬瞪上楼梯的声音。 张翠花上楼i了。 她一边上楼还一边喊道:“小姐奴婢烧了一壶热水,可以敷一下……” 闺房中。 柳蕙香大口大口喘气,冷汗直流,但她却挣扎着用一只手将针线和缝制了一半的小衣物放入小竹篮,再费劲儿的拉过白布盖上,遮挡起i。 她不能让张翠花看见她正在做刺绣。 她一直都在偷偷的绣。 苏贤和张翠花都不知道。 很快,张翠花推门而入。 她一眼便看见趴在桌上痛苦不已的柳蕙香。 “小姐小姐……” 张翠花立即跑过i,随手放下冒着热气的水壶及铜盆毛巾等物,俯身将柳蕙香抱起,放在软软的绣塌之上。 柳蕙香正疼痛难忍,冷汗直流,张翠花将之抱起,就像是从水中捞出的一般。 正文 217 宫廷秘 蹬蹬瞪! 蹬蹬瞪! 张翠花正快步下楼。 木制的楼梯似乎不堪重负,蹬蹬瞪响的同时还冒出细微的灰尘,在空气中弥散。 但张翠花没有时间关心这个,她现在非常着急。 她要去找大夫! 其实早在两天前,张翠花估摸着时间到了,便提议去请城中的张大夫,张大夫是唯一不怕柳蕙香的大夫。 但柳蕙香死活不肯……还说什么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张翠花无计可施,便放下了此事。 可是刚才,柳蕙香痛成那般模样,着实让她心里焦急,便再也不顾柳蕙香的不肯,直接去找大夫。 噔噔蹬蹬! 下到一楼后,张翠花直奔紧闭的大门而去。 吱嘎! 岂料大门一开,迎面就见一人正站在门口,那人还举起了一只手,做扣门状。 因张翠花提前开了门,那人便扣了一个寂寞。 张翠花立即驻足,仔细看向那人,随即面色一缓,道: “原i是苏公子。” “张姐!” 苏贤打了声招呼,提着手里的几大包东西举步就要进屋。 张翠花赶紧拦住,说道:“那个苏公子,我这马上要出门,不便留客,公子要不待加会儿再i?” 苏贤一怔,茫然问道: “出门?张姐出门作甚?” “去请大夫,小姐这两日……身子有些不适。”张翠花斟酌着说。 “原i如此……张姐莫急,我正是为了此事而i。”苏贤笑着掂了掂手里的那几个包裹。 “这……公子……” “张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还是先进屋吧。” “也好!” “……” 两人进屋,张翠花关了大门后便看着苏贤问道:“苏公子你……” 苏贤直接将那几个包裹放在桌上,顺手打开,说道:“这是宫廷秘方,从大营中随行的御医哪儿得i的,专治女子之疾!” “宫廷秘方!” 张翠花吃了一惊,凑过头去仔细盯着猛看。 苏贤嘴角扯起一抹弧度,他之所以谎称是宫廷秘方,就是为了打消张翠花的顾虑。 目前看i,效果不错。 当下,苏贤将一大包红糖及一大包生姜取出,放在桌上。 然后在张翠花那震惊的表情之下,讲解了具体的用法,很是详细。 讲完后,苏贤心想,这讲都讲了,那何不将其他注意事项也一并告知? 于是,苏贤又讲了一会儿…… 待确认无误后,他立即起身告辞离开,赶紧让张翠花做出红糖姜茶给柳蕙香喝才是正经事,苏贤不敢耽搁。 送走苏贤后,张翠花立即按照苏贤的叮嘱做出了一碗红糖姜茶。 然后端着碗上楼,进入柳蕙香闺房…… 这时,那阵剧痛已经过去,柳蕙香瘫在绣塌上双目无神,听见开门的响动声后这才侧头看过i。 “小姐,小姐,好东西,好东西,赶紧喝了这碗姜茶,这对小姐是极好的……” “……” 张翠花捧着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小瓷碗,呵呵笑着走近。 看她那副表情,颇似哄骗生病的小孩吃药的坏家长…… 然而,柳蕙香瞥了她一眼后,便将脸面转向绣塌的里侧,有气无力的咕哝道:“我不要喝药,太苦太涩……” 其实,她心里有一点疑惑,张翠花不是不顾她的意愿找大夫去了吗? 怎么这么快就回i了? 还将药都熬好了…… 嗯?不对,这次怎么没有弄得满屋子的药味? “小姐,这可是宫廷秘方,是好东西呢,快些喝了,喝了就不痛了啊。” 张翠花两只粗糙的大手捧着精致的小瓷碗,在绣塌的床沿坐下,那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 “我不要喝……”柳蕙香依旧别开了头,并在心里吐槽:“宫廷秘方?翠花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小姐啊,这可是苏公子好不容易从御医哪儿求i的方子,这药不苦,是甜的,小姐你尝尝就知道了。” “……” 张翠花苦口婆心。 柳蕙香一听说这是苏贤求i的方子,立即将脑袋转过i,低眸瞥了眼小瓷碗中的液体,然后抬眸看着张翠花问: “怎么回事?苏公子求i的方子?” “……” 当下,张翠花便将方才在门口遇到苏贤一事道出。 柳蕙香听罢,又看了小瓷碗中的液体一眼,抿了抿嘴说道:“既然是苏公子求i的宫廷秘方,那我姑且一试。” “这就对了嘛……” 张翠花呵呵笑着,一手端碗,一手将柳蕙香扶起,背靠床头,然后捏着勺子轻轻搅动一番,舀了满满一大勺喂去。 柳蕙香凝着眉头凑近,此药虽然闻起i不苦,但她绝对不相信汤药还能有甜的,她已做好忍受苦涩难咽的准备。 然而,当一大勺不明液体吃进口中后,柳蕙香猛然发现,这药真的不苦,竟然真的是甜的! 里面应该放了生姜,有一点点辣,但并不影响满口的甜味,甚至有了这一丝生姜的辣味之后还丰富了味道的层次感。 值得回味。 将一大勺红糖姜茶咽尽,柳蕙香星眸一亮,赞道: “果然是甜的,味道还不错!这是什么药啊?” “……” 张翠花笑道: “小姐,此药名为红糖姜茶,主料就是糖和生姜。重点是这个糖,名为红糖,是一种比石蜜珍贵无数倍的糖……” “等等,翠花你刚才说,这是苏公子从御医哪儿得i的方子?” “不错!” “原i如此……” 柳蕙香点点头,心里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苏贤的假话,也就只能偏偏张翠花。 柳蕙香以前也曾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红糖…… 再联想到数日前苏贤炼制出i的糖果,那么就不难猜测,这所谓的红糖,应该也是出自苏贤之手。 苏公子真是多才多艺呢…… 一碗红糖姜茶喝完,柳蕙香感觉腹中暖暖的,像是将一只暖炉吃进了肚子,那种难受的感觉登时减轻了不少。 这让她眼中绽放出阵阵光芒。 红糖姜茶的效果十分明显! 而这是苏贤为她做的…… 一想到这一点,柳蕙香的心田就跟小腹一样温暖,心头像是打破了蜜罐子似的。 …… …… 正文 218 陈可妍:你来抓我啊! 苏贤家中。 二楼廊道上的一个窗户前面。 陈可妍及两位贴身侍女站在那里。 其中陈可妍上半身前倾,两手撑在窗台上,以手托腮,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楼下的街道。 她的神情甚是无聊与寂寞。 剑儿和碧儿两个侍女则站在她的身后,眼中也是颇为无奈。 这些天以来,陈可妍在苏贤家中真的是待得腻味了。 每日除了睡觉,就是吃喝,再就是通过仆人之口了解外面发生的事……除此之外,大把的时间便只能通过发呆来度过。 正所谓闲极思动。 从前天开始,陈可妍就有些安奈不住体内那颗躁动的心。 当天晚上,两人在书房中一起用晚膳,陈可妍就表达了想出门游玩的想法。 结果苏贤想也没想便直接拒绝,坚决不同意。 陈可妍撒娇加卖萌,将出门游玩的时间一再缩短,还说要女扮男装,一定不会让人发现她的。 但苏贤还是不同意,一口回绝,在他看来这种事没得商量。 陈可妍见苏贤死活不同意,一怒之下公主脾气发作,开始耍横。 苏贤见此,直接祭出杨芷兰。 陈可妍顿时没了脾气,眼中闪过阵阵骇然之色…… 昨天。 陈可妍又缠着苏贤陪他聊天,她还说要跳舞给苏贤看来着……但苏贤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陪她玩儿,还是拒绝了。 今日。 无聊透顶的陈可妍,对苏贤渐渐暗生怨气,不让她出去游玩,也不陪她说话聊天,这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了黄脸婆。 以前备受万人追捧的那些日子,似乎已是上辈子之事…… 二楼走廊上的窗户前,陈可妍俯身趴在窗台上,两手托腮,一眨不眨的望着楼下的街道,久久未曾说话。 忽然,她身子一动,遥手指着楼下小声喊道: “‘苏不准’回来了!” “苏不准”,是陈可妍给苏贤取的混号,意为“这也不准,那也不准”,当然她也只有在私底下偷偷的喊。 她的身后,剑儿和碧儿对望一眼,然后齐齐摇头……陈可妍无聊透顶,已经多次戏耍她俩,说是某某某来了,结果凑近窗前一看,什么也没有。 陈可妍乐此不疲。 但两个丫鬟却感觉好无奈…… “苏不准回来了,还提着两包东西,他提的是什么?” 陈可妍趴在窗台上自言自语,一手向后伸出,对两个丫鬟招着手,让她们过去一起看。 剑儿和碧儿又对了一下眼神,苦笑摇着头慢慢走过去。 虽然觉得无奈,但她们也只得陪着陈可妍玩儿。 谁知凑近窗户往下一看,苏贤还真在下面,手里提着两个包裹,似乎刚从隔壁柳蕙香家中出来的样子。 “还真是苏公子啊!”剑儿惊讶。 “他似乎刚从隔壁柳寡妇家出来。”碧儿猜测。 “……” “哼!成天都往寡妇家中跑,却没有时间陪我聊天,莫非本宫还不如一个寡妇?”陈可妍那张精致的俏脸顿生寒霜。 听了这话,剑儿和碧儿顿时激动起来,只听剑儿说道: “不,不,不,公主殿下美貌无双,岂是区区一个寡妇可比的!天下任何女子在公主面前都只能是烧火的丫头!” 碧儿接着说: “说得对,谁敢诋毁公主的美貌,谁敢宣称她比公主更漂亮的话,奴婢一定要和那人决斗!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 听了这些话,陈可妍的俏脸终于重现笑容。 但随即她低头瞥见楼下的苏贤,笑容便瞬间僵硬。 “这个苏贤……” 她咬牙切齿,想起这数日来,苏贤对她越来越“漠视”了,让她心里气愤难平,恨不得捶苏贤两下。 正气愤之际,她偶然侧眸瞥见支撑窗户的一根小竹竿。 大拇指那么粗,约一尺来长,正斜斜的将窗户支起。 陈可妍灵机一动,吩咐丫鬟用手撑起窗户,她则将小竹竿取下,坏笑的看着楼下刚好走过的苏贤。 然后轻轻一抛,直接将小竹竿丢了下去。 同时小声嘀咕道: “苏公子,且吃奴家一棒……哼,谁让你不同意我出门游玩的?看我不砸死你!” “……” …… 话说苏贤走出柳蕙香的家门后,提着剩下的白糖与红糖往自己的家门走去。 谁知,刚走到二楼的一个窗户下面,忽然一物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肩头上,倒是不怎么痛,但却吓了他一大跳。 高空抛物,谁这么低素质啊! 苏贤下意识盯了眼掉落在地的小竹竿,似乎像是支撑窗户用的? 然后抬头往二楼看去—— 恰好看见那个窗户正在关上,关闭的前一刻,苏贤看见了一只雪白的皓腕以及半张精致妍丽的俏脸…… 陈可妍! 苏贤嘴角扯了扯,心里已经明白过来,那根小竹竿从天而降是人为的,罪魁祸首就是陈可妍! 这个疯女人真的是越来越放肆了,竟敢用竹竿砸我,看来是该好好的收拾她一下了……苏贤铁青着脸推门而进。 拉上门栓后回身,杨芷兰已出现在身前。 苏贤对此已经习惯,看了杨芷兰一眼后问道: “陈可妍呢?她在哪?” “楼上。” 杨芷兰一如既往的简洁。 苏贤当即直奔楼梯,蹬蹬瞪上楼,动作比平时快了很多。 杨芷兰见此微微一愣,忙也快速跟了上去。 谁知,苏贤刚刚走过一半的楼梯,二楼楼梯口就探出一颗头,面容精致,发髻高耸,首饰满头,不是那陈可妍是谁? 但陈可妍却没个正形,看见苏贤后展颜一笑,调皮的说:“公子回来啦,公子这么急着上楼,是不是要来抓奴家呀?” “你给我站住。”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加速上楼。 陈可妍的脑袋当即缩了回去,然后楼梯口后面传来逃跑的脚步声,她还喊道:“公子你来抓我啊!” 苏贤跑上楼,探头一看,原来陈可妍就藏在据他半丈远的地方,两人四目相对。 陈可妍夸张的惊叫一声,像是一朵受到惊吓的红艳玫瑰,撒腿就跑,一时间裙裾飞扬发丝飞舞,煞是好看。 “你给我站住!” 苏贤气急败坏,直接追了上去。 陈可妍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似乎是怕苏贤跟不上,然后还嘻嘻笑道: “哎呀,看来被公子发现了……奴家好怕,公子别过来……” “救命啊……公子要非礼奴家啦!” “公子你来抓我啊!” “抓住了奴家奴家就给你非礼……” “……” 二楼,从书房到走廊,再到陈可妍的房间,两人你追我赶,边跑边喊,一时间竟是热闹非凡,欢笑声与怒吼声不断。 正文 219 把她给我按在桌 苏贤的家中,二楼,登时一片大乱。 普通仆从们趁乱逃到一楼,或躲起i,或藏在暗处偷看,不一而足。 剑儿和碧儿两侍女站在走廊上,看着玩疯了的小姐颇感无奈……没错,无聊透顶的陈可妍此刻已经乐疯了,像是在做一场游戏。 杨芷兰也立在走廊上没有动,耳中听得陈可妍那“你i抓我啊”、“抓到我我就给你非礼”的话,暗自皱眉不已。 果然是一个妖艳贱货……杨芷兰握拳,再一次忍住了冲上去制服陈可妍的冲动。 其实,刚登上二楼之际,她就想帮苏贤将她制服i着。 这对她i说是手到擒i。 但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她发现不对劲儿,似乎……苏贤也正乐在其中! 杨芷兰便没有动手。 “哈哈哈哈……公子快i抓我呀……”陈可妍裙裾飞扬,发丝飞舞,一边跑出她的卧室一边回头“招呼”后面的苏贤。 “你给我站住,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苏贤气急败坏,喘着粗气从房中追出,一脸的铁青与潮红。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了走廊。 也穿过了走廊上的剑儿、碧儿与杨芷兰。 先后跑入一旁的书房。 剑儿、碧儿与杨芷兰三人的不动,与他两人的前仆后继形成鲜明的对比。 “小……小姐……” 剑儿和碧儿两手向前伸出,似乎想拉住陈可妍。 但又不敢真的拉,两个丫鬟对望一眼苦笑摇头。 杨芷兰依旧站立如松,只慢慢侧身看向大门洞开的书房……苏贤与陈可妍正在里面追逐打闹,玩得很是畅快。 陈可妍虽是女子,但身手不弱,单论奔跑的速度,身为书生的苏贤拍马也赶不上。 但陈可妍真的太无聊与太寂寞了,真的将此事当成了一个游戏,故意在某些时候放慢脚步,让苏贤追上i。 不过,她又不让苏贤真正的追上她。 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给他希望但始终不让他得逞…… 无疑,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很能抓人。 苏贤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只一味的呼喝追逐,他现在恨不得将陈可妍按在桌上然后打屁股,根本没注意到陈可妍是在故意“玩儿”他。 终于,在书房中。 苏贤与陈可妍绕着房正中间的餐桌转了几大圈后,苏贤力竭,两手撑着桌面瞪着动若脱兔的陈可妍大喘粗气。 陈可妍停在苏贤的对面,中间隔着餐桌,看着他狂抛媚眼儿并撩拔道: “公子别停啊,快i抓我……” “公子抓到了奴家奴家就是你的,就给你非礼……” “到时候公子想对奴家做什么奴家都不会反抗的……” “公子i嘛……” “……” 陈可妍一边撩拔,一边搔首弄姿,一会儿撩一撩如瀑的发丝,一会儿又摆出几个令人血脉偾张的舞姿。 极尽美艳。 笑容甜美。 倾国倾城。 苏贤一边喘气,一边红了眼,怒瞪着对面的妖精狂吞口水。 这个女人虽然有些令人讨厌,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真的十分漂亮,尤其是那甜美的笑容,看了会醉人。 在苏贤目前所见过的众女之中,柳蕙香、唐淑婉、唐淑静还有李幼卿,无不个顶个的美艳,各有千秋难以一分高下。 但她们之中,没有谁像陈可妍这般…… 苏贤大口喘着气,感觉再也跑不动了。 可一桌之隔的陈可妍却更加i劲儿,竟笑道: “公子不会不行了吧?” “……” 不行?! 这句话刺激到了苏贤。 真正不行的应该是她,陈可妍。 别看她老喜欢口花花,实际上她就是一个歪货…… 苏贤恨喘一口气,脚步一抬,准备继续追捕这个美丽的妖艳贱货,然后好好的教训她一顿。 然而,他刚一抬眸,正好与屋外走廊上的杨芷兰对上了眼神。 苏贤一怔,随即精神一震,大声对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快把她给我抓住,然后按在桌上。” “是!” 杨芷兰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得令后闪电般杀入书房,快出残影,直奔一脸花容失色的陈可妍而去。 陈可妍仿若被一股气机笼罩,面色大变,花容失色,但却提不起任何逃跑的心思。 因为十余日前,她带着两个侍女闯入苏贤的家宅之际,她就被杨芷兰狠狠的收拾过一次了。 那一次的悲惨经历让她对杨芷兰无比忌惮。 此刻,杨芷兰闪电般杀i,她呆立原地宛若受惊匍匐在地的老母鸡,一动也不敢乱动。 所以眨眼之间,她就被杨芷兰一手按在了桌面。 精致的俏脸与粗糙的桌面亲密接触。 后背朝天。 姿势甚是不雅。 苏贤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呵呵笑了起i,然后起身,慢慢往对面走去。 “唔……公子饶命啊。” “奴家再也不敢了……” “……” 陈可妍努力将脸侧转过i,看着逐渐逼近的苏贤,一边示弱求饶,一边扭动腰肢挣扎……只不过她这“摇尾乞怜”的动作,很像是诱人犯罪的暗示。 “你不是很能跑吗?” 苏贤走过去,侧头与陈可妍被按在桌面上的脑袋保持平行,轻轻拍着她那潮红且精致的俏脸笑道: “说,刚才砸中我的那根小竹竿,是不是你故意丢下的?你个潘金莲儿!” “不是,不是……公子你在说什么啊,奴家没听明白……” “嘿,事到临头了,竟然还和我装!” “……” 苏贤轻轻拍着她脸蛋儿的手,改掌为爪,在她那光滑的俏脸上狠狠的捏了几把,然后松手起身。 陈可妍暗舒了一口气,心说被捏两把脸蛋之后,此事应该就此揭过了吧? 然而,她却见苏贤缓缓将目光往她的身后滑去。 最终停留在某个弧度惊人且傲然朝天的奇怪部位。 眼光陡亮。 陈可妍心里一紧,下意识的“摇尾乞怜”动作也跟着一停,极力扭头看着苏贤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公子,奴家知错了,公子放了奴家好不好?” “……” 这时,走廊上的剑儿和碧儿冲进书房,一边大喊“小姐”一边动手i救。 可是杨芷兰真的太厉害了。 她一手按着陈可妍的后背,一手只用了两招,就将两个侍女锤翻在地,一时半会儿爬不起i。 她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承受i自苏贤的惩罚。 正文 220 苏贤:公主又如何,我照打不误! “呵,放了你?” 苏贤嗤笑,慢慢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抱胸摸着下巴仔细打量陈可妍的腰肢……果然不愧为练舞之人,这腰肢非常曼妙,盈盈一握。 但往下却嘭地增大,线条优美,弧度惊人而恰到好处,真的是造物主的杰作! 苏贤打量半晌,摸着下巴说道: “陈国公主殿下,你真的是越来越放肆啦,今天我一定要教训你一番,免得有朝一日你一发不可收拾引来祸端!” “……” 说着,苏贤缓缓扬起一只巴掌,停在半空,对准那嘭地增大的奇怪地方。 瘫在地上的剑儿和碧儿,死死盯着苏贤那只巴掌,不由捂住了嘴,惊骇欲绝……那可是公主尊贵的屁…… 杨芷兰一手按着陈可妍的后背,侧头看着苏贤那只巴掌,眉头微微一动,似乎是没想到苏贤会如此惩罚这个妖艳贱货。 正主陈可妍却看不见这一幕,她还在极力辩解: “公子说笑了,奴家哪里就放肆了?公子污蔑……” “……” 一语未了。 陈可妍的话猛地被一声清脆的“啪”声打断。 同时伴随着臀瓣猛地一痛。 她被打了。 而且还是那个奇怪的位置被拍了一巴掌! 陈可妍浑身猛地一怔,虽然有所预感,但苏贤这一巴掌还是将她打懵,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苏贤真的敢下手啊! 她,陈可妍,现在虽寄人篱下,但身份尊贵始终都是南陈的公主殿下! 公主就是公主,金枝玉叶,只要南陈未灭,她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上之人,尊贵已极。 然而,尊贵的公主殿下现在却被人打了屁股。 下手之人还是一个身份低微的臭男人! 一念至此,陈可妍整张脸都青了,气得鲜红的唇瓣直打哆嗦,她很想甩苏贤两个耳光,然后好好的发一回公主脾气。 然而,后背正被杨芷兰死死按着,她连动弹一下也是不能…… “苏贤,你你你你,你敢动手打我?” 陈可妍怒道。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一声响亮的“啪”。 苏贤的无情,苏贤的巴掌,让被按在桌面上的陈可妍心中涌起无限的屈辱感。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敢动,话也不敢说了,生怕苏贤一个不喜又甩下来一巴掌。 她虽然平时看起来有些疯,但稍微动一点真格她就不能忍受。 她毕竟身份不一般,始终霸道的认为:“我可以随意的浪,但你们稍微浪一点儿也不行”。 可是这次,她遇到了发怒的苏贤。 外加开了挂似的杨芷兰…… 实际上,陈可妍早就有所预感,今天她的所作所为会激怒苏贤,会被苏贤收拾。 但她一来心存侥幸,毕竟她以前考验过苏贤的人品。 二来,她可能是无聊与寂寞太久了,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明知道惹怒苏贤会被收拾,但还是义无反顾。 只是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苏贤收拾她的方式,竟是…… 她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诶,结果竟被人按在桌上打屁股,这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 脸面都丢尽了! 原本,按陈可妍自己的预估,苏贤即便要收拾她,也是假手于杨芷兰,他本人应该不会动手,毕竟,陈可妍考验过他的人品。 可是……诶! 悲催啊! …… 半刻钟之后。 陈可妍的闺房之中。 她俯卧趴在绣塌之上,两手抱着枕头,侧头看着从铜盆中拧干毛巾然后给她热敷的剑儿和碧儿两侍女。 “苏公子下手也忒重了些……”碧儿将热毛巾轻轻盖上去。 “嘶……”陈可妍暗暗吸了口冷气。 “……” 刚才在书房,她挨的巴掌可不仅仅只有两巴掌。 苏贤借机提了一系列不合理的要求,包括不准站在二楼的窗户之前等等……这些要求太过严苛,让本打算息事宁人的陈可妍当场发怒,意图反抗。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她被苏贤“啪啪啪”的二十多次。 陈可妍历来养尊处优,身娇肉贵,何曾受到过这种“酷刑”? 所以都有些肿了。 至今还火辣辣一片。 就连热敷的毛巾放上去,都让她暗吸冷气,紧咬牙关。 “苏贤,苏不准,此仇本宫一定非报不可!” 陈可妍咬着牙恶狠狠的说。 剑儿同仇敌忾的说道: “公主请放心,等今后苏贤去了南陈,我们再好好的炮制他,最好是将他的第三条腿生生打断!” “好主意!” 陈可妍眼眸一亮,笑道:“然后把他给阉了,丢进宫里去做太监!” “……” 哗啦啦,碧儿从冒着热气的铜盆中捞起一块毛巾,一边拧干一边说道: “公主,如今来看,苏公子怕是不会跟着我们去南陈了。” “不去就不去,本宫还不稀罕呢。” 陈可妍两手抱着枕头趴在绣塌上哼哼的说道。 剑儿接过话茬: “其实仔细想想,苏贤也没什么,无非文彩好一些,会做糖果罢了。” “文彩好的人我南陈数之不尽,苏贤也就误打误撞做了几首好诗罢了,这不算的什么。” 趴在绣塌上的陈可妍立即哼哼道: “不错,我南陈文风鼎盛,苏贤的确不算的什么,他也就只是一个会做几首歪诗的穷酸小书生罢了!” 剑儿接着说: “还有那个糖果,虽然甜蜜,但也仅仅只能含在口中慢慢化开,根本没有其他用处,比如放在羹汤里调味等等。” 陈可妍说道: “剑儿所说不错,糖果虽甜,但相对于石蜜来说,作用终究少了许多……” “……” 当下,陈可妍与剑儿你一言我一句,将苏贤从头到脚的贬低了一遍。 陈可妍其实并非如此小肚鸡肠。 只因这些天实在无聊透顶但苏贤又不让她出去放风,刚才又挨了苏贤的打,她此刻对苏贤充满了怨念。 …… 一刻钟后。 陈可妍热敷完成,一瘸一拐来到书房准备用晚膳。 她其实不想出门,更不想见到苏贤,但苏贤说:“你不出来的话,我就让芷兰去请你。” 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大了。 陈可妍一脸难看的走出闺房,一瘸一拐来到书房并在苏贤的对面落座。 她进屋的时候,苏贤一直在打量着她,她那奇怪的走路姿势……总让苏贤想歪,他刚才除了打她屁股之外,似乎没干其他的吧? 今晚的主食是粥。 苏贤从一个包袱里取出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一边往自己的粥里倒入一种雪白的细小颗粒物,犹如雪花盐,一边看着陈可妍笑道: “刚才的事,其实我也有些冲动,所以我准备了一个好东西,就是这个。” 苏贤晃了晃手里的小瓷瓶,吸引住陈可妍的目光之后,他接着说: “此物名叫‘白糖’,很甜,且用途广泛,可以添加在粥里一起吃。”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给你一点就当是赔罪了。” “……” 说着,苏贤起身,手握小瓷瓶伸到陈可妍的粥碗上面,抖着手就要往粥碗里倒入白糖。 然而,陈可妍却猛地用两手将粥碗护住,一双明亮的大眼瞪着苏贤说道: “我不要,这是毒药吧?” …… ps很头痛,这几天调整状态失败,我已经玩脱了,就连“看银行卡余额”这一招都不顶用……我要好好的反省反省,原计划下月一号恢复日八千,现在看来要推迟几天……抱歉! 正文 221 南陈三位公主,我要其中两个 苏贤终究“得逞”。 将雪白如雪花盐的白糖撒入陈可妍的粥碗。 她原本极力阻拦,两手死死护着那只碗。 但杨芷兰上跨了一步。 仅仅只有这一步,陈可妍便将手松开…… 在苏贤的淫威之下,陈可妍不情不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添加了白糖的粥送入口中。 她心里明白,即便这不是毒药,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比如泻药什么的…… 可一尝之下,她的星眸猛地一亮。 这个味道…… 抿着鲜艳的唇瓣,细细品味一番后,她抬眸看着苏贤问道:“这是什么糖?白糖?” 苏贤珍而重之的将小瓷瓶的木塞塞上,随口答道:“你只需知道,这是一种用途比石蜜广泛,同时也比石蜜甜蜜无数倍的糖就对了。” “……” 陈可妍心知,苏贤不会轻易将此糖的秘密相告。 所以她不甚在意苏贤的态度,又舀了一勺甜甜的粥送入口中。 她以前在南陈做公主的时候,也曾试过在粥里添加石蜜。 但甜味被稀释得厉害,只有一点点甜味。 这与添加了白糖的粥相比,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陈可妍身后,剑儿与碧儿两侍女暗中对了一眼,两女眼睛都瞪得很大,一脸的惊容。 这种白糖,既然可以添加进粥里,那么也可以添进其他羹汤里面……刚才她们还在贬损苏贤的糖果呢,说它不能当做调料使用。 可是下一刻,苏贤就祭出白糖…… 从陈可妍的表情上来看,白糖的确非同凡响,那么显而易见,白糖所能带来的价值将无法估量! 两个侍女尚且能想到这一点,作为南陈公主的陈可妍自然也不会差。 她一边吃粥,一边思忖,要么将苏贤诱至南陈,要么将白糖的秘方弄到手…… 很快,一碗粥喝完。 陈可妍抬眸看着苏贤,原本不好看的脸色已经消失不见,醉人的笑容取而代之,然后重新邀请苏贤去南陈。 为此不惜许诺下许多好处。 苏贤面带笑容,默默的听着。 等她说完,苏贤手捏下巴做沉思状: “公主殿下倒也大气,许诺的诸般好处竟比兰陵公主目前给我的更好!” “……” 陈可妍笑了,方才一番许诺,她可是下了血本,但为了能得到白糖秘方,这些都是值得的。 要是这样都不能打动苏贤,她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不过……适才公主殿下所说的那些还不够,始终都差一点意思。”苏贤伸出一手,竖起食指,左右摇晃表示不满意。 “还差一点什么?”陈可妍笑容微微一收。 “我记得上次公主殿下说过,要让我做你的驸马来着。”苏贤呵呵笑道。 “……” 此话一出,整个书房中的气氛都微妙起来。 杨芷兰站在苏贤身后虽一动不动,但此刻眉头微微一蹙,她本能的不希望苏贤娶这个妖艳贱货。 剑儿和碧儿暗暗的吸了口气,对视一眼,然后低头,这种时候她们不敢乱说话更不敢乱动。 陈可妍笑容一滞,但随即又如一朵鲜艳的玫瑰般绽放开来,故作娇羞的说: “加上这一条,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公子答应随奴家去南陈,奴家就让你做驸马又有何妨?” 苏贤听闻此言,两眼猛地放光,盯着妖艳如玫瑰的陈可妍看个不停,嘴角戳着淡淡的笑意。 陈可妍表面上极尽娇羞,笑容更是极尽甜美,但心里却在吐槽:“呵,臭男人,待本宫先将你诱至南陈再说……” 苏贤乐呵一阵,忽然面上笑容一收,再次伸出一手,竖起食指并左右摇晃,道: “如此还是不够啊!” “……” 还不够? 这还不够? 陈可妍那俏脸上保持了许久的娇羞与笑容差点没绷住。 她都答应让苏贤做她的驸马了,结果苏贤还嫌不够……陈可妍安奈着疑惑与愤怒,俏生生的问道: “哦?公子认为还差一点什么呢?” 苏贤两手撑着桌面,上半身前倾,笑眯眯的看着陈可妍说: “除此之外,我还要做越国公主的驸马!” “……” 世人皆知,南陈有三大公主。 分别是眼前的妖艳贱货“吴国公主”,苏贤曾戏称为“污国公主”。 然后是被陈可妍称之为贱女人的“金陵公主”。 最后一位,是疑似与陈可妍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越国公主”。 不久前,陈可妍曾说过,越国公主很丑,让苏贤不要打她的主意。 但苏贤后来仔细想了想,那越国公主既然是陈可妍的亲妹妹,姐姐已经如此妖艳,妹妹应该也不会差才对…… 而且似乎,陈可妍对越国公主极为爱护。 苏贤最后提出,要做越国公主的驸马,就有让陈可妍知难而退的想法,同时也验证一下越国公主在陈可妍心目中的地位。 果不其然,苏贤话音刚落,陈可妍面色就是一变,当即沉声拒绝道:“不!不行!” 苏贤眼中微微一亮,立即说道: “若公主殿下不同意的话,那我是不会去南陈的。” “……” 陈可妍面露纠结之色。 苏贤见此,再次在心里确定,越国公主在陈可妍心目中的确很有份量,她十分疼爱这个亲妹妹。 她可以和苏贤百无禁忌的开玩笑,比如“做你的驸马”之类。 但越国公主不行,苏贤说要做越过公主的驸马,陈可妍想也没想就一口回绝,且态度坚定。 要知道,这次谈话当不得真,都是玩笑话。 但就算是一句玩笑话,陈可妍也不想让越国公主受一丁点委屈…… 自然,此次谈话最后不欢而散。 …… …… 转眼来到第二天。 神都。 东城。 承福门。 承福门位于东城的南侧,门外是一条宽阔的街道,街道的西侧是皇城,东侧是“承福坊”,南侧则是绿柳成荫的洛水北岸。 此街十分开阔。 但因此街临近皇城,城中百姓一般不会来此,是故此街开阔有余但人烟稀少。 不过就在今日,“承福门”前人山人海,人头攒动,似乎大半个神都的百姓都聚集在了这里,现场颇为热闹。 这是什么缘故? 因为今天是刑狱司释放三大悬案所属罪犯的时间! 正文 222 苏贤此恩,如同再生父母! 不对! 他们已经不再是罪犯了! 得益于苏贤的“幽闭之法”,侦破三大悬案之后,今日释放之人已是清白之身。 三天前,女皇陛下曾下旨,着刑狱司尽速将三大悬案了结,然后该放人的放人,该抓人的抓人,该砍头的砍头…… 刑狱司领旨之后不敢怠慢,况且将三大悬案结案也相当于是在洗刷刑狱司的污点,蒋瀚文为此两天两夜都未曾合眼。 今天早上,三大悬案终于完结…… 承福门前。 人头攒动。 围观的百姓们热议纷纷,只听一人说道: “刑狱司三大悬案,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三大冤案,但苦于无法撬开疑犯之口,因而迟迟不能结案……” “是啊,就连刑狱司的三捕头都没有办法……” “诶,不对呀,既然三捕头都不能破案,那么今日为何三大悬案竟同时告破了呢?”有人问道。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下听说啊,是远在瀛州的一个名叫苏贤的书生,鼓捣出了一种新型刑具,这种刑具十分厉害,竟让数年都不曾开口的疑犯一夜开口……” “这么厉害!” “当然厉害!不过话说回来,三大悬案被冤枉的那些人,此次释放之后,只怕都将对那苏贤感激不尽吧。” “这是自然的,那苏贤的新式刑具,算是救了他们一命呢!要不然还不知会在大牢中待多久,说不定一辈子都出不来!” “此恩如同再生父母!” “嘶……如此一来,那个名叫苏贤的家伙,岂不是要飞黄腾达了?” “……” 这时,一个昨日才从外地搬入神都城的人一脸疑惑,也有浓浓的艳羡,问道: “三大悬案牵扯的都是些什么人啊?为何那苏贤就要飞黄腾达了呢?” “看你这幅样子,是刚入城不久吧?” “正是如此。” “难怪你对三大悬案一无所知……我告诉你,这第一案牵扯到的,是言家,一门忠烈的言家!” “言家?”那人一脸茫然。 “言家你都不知道,着实孤陋寡闻!” 有人恨铁不成钢,然后遥手一指,说道:“看到了吧,那边的一群将军,他们都是为了迎接言家之人而来的!” 那人凝眉一看,而后面色大变,惊道: “那……那竟是京中各军各卫的将军们,他们竟全部来到了此处!就为了迎接言家之人出狱?” “那是自然……遥想十年之前,我大梁与辽军大战……言家一门忠烈,父兄九人皆战死沙场……然而可悲的是,言家仅剩的一个男丁却蒙冤入狱……” “现在好了,哈哈,言家无罪,言家无罪啊,言家最后的血脉也得以保存……这真是苍天有眼!” “苍天有眼……” “……” 从外地来的那人,见周围的人竟如此激动,甚至热泪盈眶,他心里逐渐明白过来,这恐怕就是这么多人聚集在此地的缘故吧。 一会儿后,他又问道:“那另外两个案子呢,又牵扯到了什么人?” “第二个案子牵扯到了一个御医,名叫张御医……张家人几乎都死绝了,只剩下一个丫鬟,诶!” “……” “第三个案子呢?又牵扯到了谁?” “……” 此话问出口之后,周围的人竟罕见的讳莫如深,只是摇头不止,最后有人小声的提醒道:“此事事关雍王,你还是不要妄言为妙!” 听了这话,那人当场吓出一身冷汗,从此紧闭嘴巴不敢再问。 雍王,众所周知,是当朝的一个禁忌话题…… 围观人群安静一会后,有人忽然指着“承福门”的方向喊道: “咦,那不是刑狱司的四捕头么?他怎会出现在那里?” “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据说就是他将三大悬案了结了的,你们看他的眼圈都是黑的。” “……” 众人热议之际,只见那蒋瀚文登上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面朝如山如海的城中老百姓,先团团施了一个礼。 然后,蒋瀚文慷慨陈词,诉说刑狱司的难处…… 并说已经找到了一种不伤害人犯身体的拷问方法,可以最大限度减轻人犯受伤甚至死亡的几率…… 众人听罢之后面面相觑。 最后有人一拍脑袋,恍然道: “原来远在瀛州的苏贤鼓捣出来的,并非是新的刑具,而是这种‘幽闭之法’啊!” “这个法子好,不伤害人命,虽然此法听起来古怪,但刑狱司的确使用此法侦破了三大悬案……” “如此看来,那苏贤果真是一个大善人!” “是啊,‘幽闭之法’能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呢,在下恨不得立即飞奔去瀛州,只为见一见苏贤苏公子!” “……” 高台上,蒋瀚文耳中听得下面百姓们的议论声,整张脸直接绿了。 因为百姓们全都在说苏贤如何如何,竟是提都没提刑狱司一句…… 想他蒋瀚文,这两日来不眠不休,争取尽早将三大悬案了结,他究竟图的是什么? 无外乎凭借此事洗刷刑狱司的污点,再挽回一下刑狱司和他的名声。 以前的刑狱司滥用酷刑,在民间的名声非常不好。 可是现在……他搁这说了半天竟相当于白说! 不甘心的蒋瀚文,用力拍手,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吸引住百姓们的注意力后,他大声说道: “大家且听我一言……” “……” 百姓们呆呆的抬头,看着蒋瀚文讲,等他讲完,百姓们立即低下头又开始窃窃私语,讨论甚是热烈。 这下总该说一点我刑狱司的好话了吧,我的嗓子啊,都快冒烟了……蒋瀚文忍着困和即将冒烟的嗓子,侧耳仔细一听。 然而,百姓们所聊之事,却还是苏贤! 左一个苏贤,右一个苏贤,蒋瀚文侧耳听了半晌,竟是无人提及刑狱司三个字,就连一次也没有! 呼…… 蒋瀚文深吸一口气,仰面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阳,然后栽倒在那高台之上,竟是直接昏了过去…… ……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 承福门外等候许久的人们,终于等来了结果。 只见那虚掩了一整个早晨的城门,吱嘎一声推开了一条缝。 在无比安静的万众瞩目之下,一个魁梧而消瘦的壮汉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了出来。 此人身长八尺,身材颇为魁梧,站在那里有一种顶天立地之感。 但因为常年的牢狱生活,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容和身体都极为消瘦,宛若乞讨多年的乞丐。 不过,他的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双目如炬。 他停在城门口,缓缓扭头扫视着如山如潮的围观百姓,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承福门外安静一瞬,然后有人大声喊道: “言大山!” “真的是言家最后的血脉!” “言家有后了……苍天有眼啊……” “……” 此人正是一门忠烈的言家的最后血脉,名为“言大山”。 人们群情激动之际,那一群铠甲鲜明的将军已经迎了上去。 他们轮流与言大山熊抱与叙旧,情绪都很激动,有的将军甚至不顾身上的铠甲竟当众抹泪。 正文 223 同病相怜 东城的“承福门”前,衣甲鲜明的将军们正与刚刚出狱的言大山相谈甚欢。 三丈开外,普通百姓们围成一个半弧,将“承福门”及门前之人团团包围。 他们都没有上前。 因为不够资格。 三丈的距离说远也挺远,言大山与将军们的叙旧声传来,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除了距离较远之外还有一个原因,普通百姓们的热议声达到了一个高潮。 只听有人叹道: “言家一门忠烈……自十年前与辽国的那一战,言家便成了我大梁诸军心中的圣地,言家之人则成了众将士心中的英雄!” “言大山,言家最后的血脉!此次他被无罪释放,神都附近有名有姓的将军都前来迎接,此等殊荣谁人可及?” “是啊,以言大山在军中的威望,只怕重返军中为官为将是迟早的事……” “也不一定,言家只剩下他一颗独苗了,他不一定会重返军中。再者,言家的遭遇……” “嘘!慎言,慎言!” “……” 众人热议之际,“承福门”前的言大山及诸位将军们,已经移到城门的侧边,让出出城的路。 吱嘎!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厚实的木制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 又有人要出来了。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立即停止热议,纷纷定睛看去。 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子慢慢走出城门,一瘸一拐,她的腿上似乎有伤。 另外,她的衣饰、面容、头发等,都和言大山有得一比—— 十分狼狈。 加之此女瘦瘦弱弱,走路一瘸一拐,她走出城门之后也无人前来迎接,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模样,让围观之人一阵默然。 衣衫褴褛的女子往前走了几步停下,抬头望了望天,然后又看了看默然的围观百姓们,呆立半晌,她忽然蹲下身当街痛哭起来。 “呜呜呜呜……” 她的哭声几乎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听者伤心。 闻者悲切。 退至城门一侧的言大山等人,离她最近,言大山或许是出于同病相怜,想上前安抚一下这位数年的“狱友”。 可言大山五大三粗,都已经走到那女子的身旁了,但他总有无法下手之感…… 没办法,他最后只得退了回去,连连摇头。 三丈开外。 围观的普通百姓们默然一阵,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诶,可怜啊可怜,她是张太医妻子的贴身侍女……张太医一家早已惨遭灭门,就只剩下一个她一个侍女存活于世……” “是啊,天道无情,她只是一个柔弱女子,且腿脚上还有毛病,未来可怎么活……” “话说,张太医一家死得好惨啊!惨遭灭门数年之后,才侦破了那件大案,原来张太医是被冤枉的……” “嘘!慎言,慎言啊!” “……” 过不一会儿,围观百姓们的议论声渐渐弱了下去。 那位蹲在地上抱头痛哭的女子,哭声也小了许多。 她将脸面埋在膝盖上轻轻的抽泣着,蹲在那里小小的一团,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吱嘎! 令人牙酸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众人齐刷刷看向厚重的城门。 此次走出城门之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身体虽瘦,衣衫虽破,但他的气度却是非凡,面色无比沉稳。 风轻淡,仿佛早已看淡了一切。 他往前走了几步后停下,缓缓转头打量了一番周围景象,面上似乎颇有感慨。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一旁抱头痛哭的女子身上。 同时,围观人群中忽然奔出一大群衣着华丽的仆从,一边跑向那中年男子,一边大声喊道:“王爷!” 没错,此人是一个王爷,封号为“雍王”。 围观的百姓们阵阵恍然,都不敢开口说话,只拿眼睛齐刷刷盯着那位雍王,并在心里闪过有关雍王的一切…… “王爷啊……”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今日得释,后必有福!” “……” 仆从们跑到雍王身前,喜极而泣,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至此为止,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疑犯”都已释放完毕。 他们站在“承福门”的附近,暂未离去。 言大山,抱头抽泣的女子,还有雍王,三方人马一字排开。 不同的是,言大山身旁有一群将军陪同,雍王身后有一群仆从拥护,单单那位哭泣的女子孑然一身—— 张太医一家已被灭门数年,就算有亲朋好友未被牵连,只怕也早已逃离了神都,所以自然无人前来接应。 雍王面对仆从们的问好与恭维,无动于衷,他抬步往言大山那边走去,言大山见此,也举步迎上。 两人在那哭泣的女子身后停步。 然后互相作揖见礼。 一个口称:“王爷。” 另一个则说:“言将军。” 刑狱司三大悬案中,言家的案件与雍王的案件并无牵连,但言大山与雍王同在狱中数年,彼此都是刑狱司三大悬案的疑犯,所以两人惺惺相惜。 今日同时得释,两人互相恭贺对方,此乃应有之义。 寒暄完后,言大山侧身看着蹲在他们身前的女子,说道:“她似乎没有人来接,而且张太医家……” 雍王也侧过了身,看着那女子以平静的语气说道:“张太医一案,其实深究起来,也是因本王而起……言将军大可放心,本王会将她妥善安置。” “如此甚好!” “……” 东城的“承福门”前,围观的普通百姓们还未散去,甚至闻讯而来的人越来越多。 但言大山和雍王却已挥手告别,带着人马各回各府。 …… 话说言大山由诸位将军们簇拥着,骑马慢慢往言府进发。 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 将军们刻意营造一种欢乐的气氛,借以冲淡数年以来的不愉快。 言大山心性豁达,似乎已经忘了数年的牢狱之灾,和将军们谈天说地无所不谈,一路上爽朗的笑声不断。 忽一时,言大山哈哈大笑过后,面色悠然一黯,像是陷入某种回忆似的缓缓说道: “记得数年之前,我被辽国移交给大梁的时候,曾有一人费劲千辛万苦见到我,说我娘想见我一面,想仔细的看一看我的样子。” 正文 224 言大山:数年光阴,早已物是人非 ps最近文青病发作,想写一点悲剧剧情……不过请放心,悲剧只会发生在配角的头上……当然,这其实也是剧情需要 “按那当年的形势,那次见面恐将是最后一面!” “为此,我等待了多日,直至下入刑狱司大狱,我娘始终没来见我……” “天有不测风,人有旦夕祸福,我知道我娘但凡有一点机会,她一定会来的。但一直没来……” “……” 言大山说话之际,整条大街上都安静了。 陪同的诸位将军,以及街边围观的普通百姓们,全都面色沉默不发一言,有的还深深低下了脑袋。 除了言大山的自言自语之外,就只有马蹄踏在青石板街面的“哒哒”声。 言大山已经陷入了回忆,因此未曾觉察到大街上诡异的安静,只听他接着说道: “却不成想,我今日竟出狱了,无罪释放!” “今日终于可以回家见到我娘,数年之前就该见的一面,今日终于要完成……” “数年之前,娘托人说,想仔细看一看我的样子……如今数年过去了,我的模样稍微有些变化,但我还是我……” “……” 言大山说着说着,猛然发现不对劲儿。 周围怎么如此安静? 他当即勒停马儿,凝着浓厚的眉头死死盯着那几个将军,沉声问道:“你们怎么不说话……我娘她是不是已经……” “……” 大部分人都保持了沉默,面色非常难看。 言大山一颗心当即沉入了谷底。 他抓着缰绳的手紧握,沙包那么大的拳头轻轻颤抖。 这时,一个将军忽然爽朗大笑起来,一手用力的拍着言大山的肩膀,大声说道: “大山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言老太君没事,她正在府中等着你回去呢,千万不要瞎想!” “对对,我们只是在感慨你的遭遇罢了……” “……” 言大山深吸一口气,不确信的问道:“我娘真的没事?” 将军们答道:“自然没事,不要多想。” 言大山见此终于相信,他大嘴一咧,笑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我这刚刚出狱,一张大花脸,跟乞丐似的,只怕我娘看了也认不出……” “……” 众人继续前行。 因刚才之事,将军们都卖力的活跃着气氛,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忽然,有个将军问道: “大山,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来军中么?” “以大山在军中的威望,倘若回归军中的话,官复原职不说,最起码还要连升三级!” “……” 言大山眉头一凝,骑在马背上缓缓伸手一摆。 众将的讨论声骤停,全都齐刷刷看着他静待下文。 只听他说: “十年前,我的父兄一共九人,在与辽军的交战中全部遇难……因我潜伏在辽国,侥幸逃过一劫。” “当时,在父兄的灵位之前,我就曾发下毒誓,若我还能平安回到大梁,我一定要好好侍奉娘和诸位嫂嫂……” “今日大难不死,得以无罪释放,我自当履行十年前在父兄灵前发下的毒誓……至于重返军中之事,以后再说吧。” “……” 言大山话音一落,陪同的将军们再度齐齐黯然。 其中有人摇头不止,不停叹气。 言大山立即觉察到了异常,再次勒停马儿瞪着一双牛眼问道: “你们这是……莫非贱内和嫂嫂们都……” “大山,千万不要多想!” 一个将军反应得快,哈哈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大声说道:“大山啊,时辰不早了,我们快些赶路吧,言老太君还在府中等着你呢。” 言大山闻言一愣,恍然道: “你说得对,我娘数年前就想仔细看一看我的模样,不可再继续耽搁……驾!驾!” “……” 大街上,一时间马蹄声急。 言大山策马在前,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家里狂奔。 陪同的将军们彼此对视一眼,也扬鞭跟随在后。 很快,言大山策马赶至言府大门前—— 几年前威严、辉煌的府门,如今却破落了许多…… 他发了一会儿怔,翻身下马。 将军们也翻身下马,用力的拍着言大山的肩膀说: “大山,我们就送你到这里。” “你回府后可千万不要伤心过度……”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若你想喝酒,可以随时来找我们!” “……” 将军们好生的安抚了言大山一阵,然后离开,他们转身的那一刻,面色唰的一声变得非常难看…… 言大山对众将的安抚充耳不闻,他虎目含泪的注视着言府破落的大门。 只见斑驳的破门紧闭,门前的石阶两侧长满了杂草。 一幅落魄荒凉的景象…… 他在门可罗雀的府门前默立良久,终于,数年前恢弘威严的言府与现在破落寒酸的言府融合在一起。 他挥袖一抹眼角的晶莹,举步踏上长满了青苔的石阶。 吱嘎! 这时,破烂而斑驳的大门打开一条缝,一个小厮模样的老仆,躲在门缝后面偷偷朝外张望,一双浑浊含悲的眼中带着忐忑与期望。 唰! 言大山的目光与老仆的目光交汇。 言大山停步,门内的老仆则是一怔,两人就这样隔着细细的门缝彼此对望,石阶缝隙中生长的杂草迎风飘荡。 “九郎!” 门缝内的老仆认出了言大山。 他惊喜的大叫一声。 然后将破烂斑驳的两扇大门打开,佝偻着腰背颤抖着手脚迎接而出。 “九郎真的是你啊!” “你真的回来了啊!” 老仆青筋直冒的两手紧紧抓住言大山的两手,因他腰背佝偻,比人高马大的言大山矮了很长一截,因此仰着头望向言大山,皱纹纵横的老脸上浮现出难有的笑容。 “黄叔!” 言大山认出了此人。 黄叔是府中的老人了,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可是……短短数年不见,以前那个颇有风采的黄叔怎么成了这么一幅小老头的模样? 这数年以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还有这破败的言府,到底经历了怎样的摧残? 物是人非啊! 言大山悲从心来,两手反过来用力抓着黄叔的手,虎目含泪。 “九郎,回来了就好……” “昨天晚上,有人来说,你今天将要回府。” “起先老奴不怎么相信,也没敢告诉老太君……但却没有想到,他们没有骗我,九郎你果真回来了……” “……” 黄叔非常激动,语无伦次。 粗中有细的言大山,从中提取出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言老太君,也就是他的娘亲,果真还活着! 真好! 还活着就好。 心情激动的言大山,顾不得与黄叔寒暄,急急忙忙往府内奔去,并大声吩咐道:“快,快带我去见我娘!” 正文 225 哭瞎了眼 “娘!孩儿回来了!” “娘!孩儿回来看你了!” “……” 言大山着急的往内宅赶去,一边狂奔一边呼喊。 看他那着急的模样,颇似被父母无意遗失在陌生之地的可怜小孩,他急需见到娘亲,不然一种名为“天塌地陷”的恐怖感觉将始终笼罩着他。 他这一路呼喊过去,自然惊动了府中所有的人。 仆从和仆妇们纷纷跑来,见果然是言大山回府之后,众人喜极而泣,并紧跟在言大山身后一起赶往言老太君的居所。 不一会儿,跟随的队伍愈加壮大。 但即便是府中所有仆人和仆妇都到了,也才仅仅十余人而已。 而且全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比如黄叔那样的。 “娘!孩儿回来了!” “娘!孩儿回来看你了!” “……” 言府虽然破败了,但也曾经辉煌过,因而整个言府很大。 言大山一边奔跑一边高喊,路上还结结实实的摔了几跤…… 从来没有哪一刻,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见到娘亲。 遥想数年之前,言老太君托人给他传话,说想仔细看一看他的模样……这是作为一个母亲最卑微的愿望。 那一面,极有可能是母子最后相见的一面。 但因为当时的局势复杂,言老太君这朴素而卑微的小小愿望竟未实现,这数年以来,两母子始终未曾见面! 言大山是一个孝顺的人。 此刻他只要一想起,数年前娘亲求见他一面而不得的画面,言老太君该是多么的心碎,该是多么的无助……只要想起这些,言大山就恨不得生出一双翅膀,立即飞到言老太君的面前,让她仔仔细细的看个够。 终于,言大山冲进了言老太君的居所。 那是一间朴素的房舍。 “娘……” 他的声音先一步传入其中。 房舍中。 一个衣着朴素身体瘦弱的老妇,正安坐于矮塌之上,苍老的手里正缝制着什么。 她便是言大山的老娘,言老太君。 她的两旁,各有一位衣着朴素的婢女伺候着,手里也正飞速的做着刺绣。 婢女们做刺绣,是为了补贴家用。 言老太君缝制衣物,是为了她那唯一存世的儿子,言大山。 这是她对言大山唯一的寄托……也希望衣服缝好之后能送入刑狱司大牢,送到言大山的手上。 尽管这数年以来,她缝制了几十件衣服,但没有一件送入过刑狱司大牢…… 但,这是身为一个母亲的执著与坚持。 可怜! 可叹! 正所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 主仆一起做刺绣的这一幕,安宁而祥和。 直至言大山的喊叫声传入。 “九郎!” 言老太君猛然一怔,将手上的针线一丢,直接跳下矮塌往门口的方向奔去。 “老太君小心!” 两个婢女吓了一跳,立即丢下针线下榻,左右扶住了言老太君。 但言老太君过于激动,两个婢女竟拉不住……只不过,她奔去的方向根本不是大门口,而是……房舍的一面墙壁。 “老太君这边!” 两个婢女赶紧将之拉住,帮她调整方向。 恰在这时,言大山冲进来了。 他一眼便看见由两个婢女扶着的老妇人。 虽然跟印象中的娘亲相去甚远,但他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他的老娘,不会有错。 “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 “……” 言大山在房门口双膝跪地,一边痛哭一边磕头。 “九郎……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为娘不是在做梦吧……不,为娘记得你的声音……九郎啊!” “……” 言老太君由两个婢女搀扶着颤颤巍巍走过去。 言大山连磕九个响头后,抬头看着老娘说道:“娘,孩儿不孝,孩儿回来了,你看看孩儿吧,孩儿就在这里……” “……” “好……九郎……我的孩儿……” “……” 言老太君喜极而泣,由两个婢女扶着走近后,躬下身子伸出两只苍老的手向前摸去。 见此,言大山已经预想到了,老娘一定会两手捧着他的脸仔细打量,早该在数年前就该看这一眼的,迟了这么久,只怕老娘想他都快想疯了吧。 然而。 双膝跪在地上的言大山,却惊恐的发现,言老太君伸过来的两手,却摸向了他脑袋的侧边……方向搞错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言大山一怔,然后心头大骇,急忙看向娘亲的眼睛…… 只见她两眼浑浊无神,没有焦距,且两眼正对着的方向也是她摸错了的方向…… 换句话来说,就是言老太君的双眼已瞎! 娘的双眼……瞎了!?瞎了……言大山心头轰隆一声巨响。 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般,强壮的身体摇晃三下,差点跪立不稳,心头有个东西似乎在这一刻被利刃永远地剜走了! 言老太君双目已瞎。 她再也不能亲眼看一看作为儿子的言大山。 …… 这一刻,数年前言老太君托人说想仔细看一看他模样的画面,还有刚才他火急火燎赶回府中只为早点让老娘亲眼看一看他模样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闪过…… 他心头只要一想起,数年前老娘想见他一面但因局势复杂而不得,今日得释终于可以母子相见,但言老太君的双眼却已失明……她作为母亲的卑微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实现! 只要一想到这些,言大山就泣不成声,堂堂七尺男儿泪流满面,哭成了一个泪人。 人间之悲哀,莫过于此。 “娘,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言大山捉住言老太君搞错方向的两手,按在自己的脸上,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一边流泪一边说: “孩儿不孝,我在这里,娘好好的看看孩儿吧……” “……” …… 朴素的房舍中,传出阵阵痛哭的声浪。 母子相拥大哭。 房舍外,一路跟来的仆从和仆妇们也是频频拭泪,言家遭逢此难,他们这些仆人还能不离不弃,说明他们早已将自己融入了言家。 今日此情此景,他们这些仆人的心里也是格外酸楚…… 正文 226 言老太君:是谁拯救了我言家? 良久之后。 集体大哭终于慢慢止住。 言大山亲自扶着言老太君在矮塌上坐好,他没有坐,而是蹲在言老太君的膝旁,两手紧紧握着她的手,问道: “娘你的眼睛……” “此事说来话长……”言老太君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脸上残留着泪痕,但却是笑容盈面,她已经好多年都未曾这样开心过了。 “对了,小蓝和诸位嫂嫂呢?她们在哪里?” 言大山忽然想起这一茬,左右转动脑袋四下张望。 他们言家的媳妇,都有着极好的人品。 就算是言大山归家她们不出来迎接,那也应该陪伴在双目失明的言老太君的身旁才是。 方才言大山情绪激动,没有注意到诸位嫂嫂和小蓝竟没有现身……府中那么多仆人都来了,她们不应该不来啊! 小蓝,是言大山妻子的小名。 其余的嫂嫂,一共有八位。 言大山排行第九,前面有八个哥哥,所以对应有八个嫂嫂。 遥想十年前,八个哥哥和父亲在与辽国一战中尽数殉难之后,其时正潜伏在辽国的言大山就曾在父兄的灵前立下毒誓—— 一定要照顾好诸位嫂嫂! 然而现在,他都回府这么久了,不说妻子小蓝,就连一个嫂子也没见到,这让言大山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言老太君皱纹纵横的脸上,笑容猛地一滞,然后立即消失不见,悲痛的说: “九郎啊,你的娘子……还有你那八位嫂嫂……早在数年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如今她们早已是冢中枯骨!” “……” “什么!” “不……” 言大山又遭晴天霹雳,整个人跌倒并往后退,一双铜铃大眼布满血丝,赤红一片…… 这是锥心之痛。 比方才言老太君双目已瞎对他造成的打击都还要大。 那可是九个人命啊! 妻子小蓝,两人从相识到成亲的画面,一一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十年前出征的那一刻,那是两夫妻的永别之日。 然后是八位嫂嫂……十年前八位哥哥为国殉难,他曾在哥哥们的灵前发下毒誓,要好好的侍奉嫂嫂们…… 可是,妻子小蓝和八位嫂嫂全都死了…… 这一刻,言大山感觉自己好失败。 支撑着他坚持了十年的信念,在此刻崩塌了一半。 …… 许久之后,言大山情绪稳定下来。 言老太君缓缓道出了一段尘封的往事。 原来,数年前,言大山从辽国被移交回来的时候,整个言家遭人暗算,被污蔑勾结辽国意图谋反。 消息一出,朝堂哗然。 虽然此案并没有做实,但只剩下一群寡妇的言家不堪忍受此等侮辱。 要知道,十年前与辽国的那一战,言家一门九人马革裹尸,换来的是整个大梁十余年的和平安定! 言家居功至伟。 但却被奸人如此陷害…… 加之,被关押在刑狱司大牢中的言大山,传言已经被秘密处死。 言老太君自觉活着已经没有意思,于是与诸位媳妇们一合计,准备自杀殉夫,以免此案被做实之后受尽侮辱而死。 八个媳妇,加上言大山的妻子,一共九个儿媳,先后上吊悬梁而亡。 言家一门忠烈,言家的男人体现的是忠,言家的女人体现的是烈。 言老太君也准备上吊之际,被闻讯赶来的各军将领救下,并死死劝住……那些天,言老太君终日以泪洗面,心里想的就是怎么自杀。 短短两月下来,她竟哭瞎了双眼…… 那段时期,朝中奸佞死揪着言老太君不放,非要抓她去明正典刑。 好在朝中诸将拼死劝谏,也有许多有志之士上书死谏,驻扎在全国的将士,尤其是河北道幽州的驻军,更是放出豪言,若朝廷不赦免言老太君,他们就要造反! 当时的情势非常危急,这才让刚刚坐上皇位的女皇额外开恩,赦免了言老太君的“罪过”,任其苟延残喘。 …… 后来又过了两月,刑狱司大牢中才传出消息,言大山没死。 得知此消息的言老太君,彻底绝了寻死的心思,每日就在煎熬中度过,为的就是期待奇迹出现的那一天。 今日,她终于等来了奇迹—— 言大山活着走出了刑狱司大牢! 言老太君讲完了言家所经历的事之后,言大山又讲述了自己在刑狱司大牢中的种种凄惨经历…… 总之,大家都不容易。 两母子握着手又大哭一阵。 哭完后,言老太君忽然面色一正,问道: “对了九郎,你为何无罪得释?这其中有何故事?是哪位大恩人解救了我们言家?” “呃……对于此事,孩儿出狱后便赶回了家,还没来得及询问,孩儿也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言大山挠头,一脸狐疑。 言老太君道:“此事倒也不急,此恩对我言家来说恩同再造,九郎你记住此恩当厚报!” 言大山郑重点头道:“娘亲放心吧,孩儿省的!” 言老太君满意点点头,然后说: “不管如何,九郎你回来了,我言家也算是得以解脱……眼下当务之急,是祭奠你的父兄及诸位嫂子,告诉他们我们言家后继有望了。” “是,孩儿这就去安排。”言大山沉声道。 “……” 言大山刚刚走出房舍,一个佝偻的老仆人便跑来,着急禀道: “朝廷来人了……” 这时,府中所有仆人都聚集在此,大家伙听了这话后全都面色大变: “朝廷来人了!” “该不会是来抓九郎的吧?” “不知道啊……” “九郎啊,你赶紧躲起来吧……” “……” 言大山自然不会这样认为。 方才返回言府的途中,他曾与诸位将军畅聊,虽然没有问明到底是谁拯救了言家,但却也知道,刑狱司三大悬案侦破之事千真万确。 所以,朝廷的人此时到来,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言大山摇了摇头,正要纠正仆人们的言辞,谁曾想,言老太君忽然从房舍中杀出,由两个婢女搀扶着,厉声大怒道: “我看谁敢动九郎一根寒毛!” “谁要动九郎的话就先从老身的尸体上踩过去!” “……” 言大山赶紧将她安抚好。 然后一起去往前厅,准备会一会朝廷派来的人。 前厅。 亲自扶着言老太君走来的言大山,一眼便看见来人是一群宫里的太监,其中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一个黄色的卷轴—— 那是圣旨! 那太监看见言大山母子后,立即笑呵呵作揖上前,笑道: “恭喜!贺喜啊!” “言将军,言老太君,恭喜言家沉冤得雪,恭喜言家后继有人!” “……” 太监这一番话,印证了言大山的猜测,也打消掉了言老太君和老仆人们的恐惧与顾虑。 正文 该来的始终都会来【七月份更新安排 今天下午收到一条微信,房东发i的,如下: “你好刚刚收到房东消息,本栋房子因?旧改拆迁?2021年7月底要清空了。提前通知你,请安排时间找房子,给你带i不便,请谅解!” 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总之,搬家势在必行! 因这次旧改不仅仅只针对一个村,而是以区县为单位,方圆百余公里内全都要拆迁,所以需要跑很远的地方去找住处。 而我现在对住处有了一定的要求,不可能随便找一个房子。 现在住的地方就是随便找的,结果直到现在都要搬家了,我还在后悔…… 另外还有许多杂物要收拾这是最令人头痛的,搬家之后需要适应新环境等等……这种情况之下,很难静下心i码字。 总之,七月份应该只能日更四千字了,等稳定下i之后再爆发。 以上。 正文 227 威武郡 言大山忙问喜从何i? 太监便取出那黄色的卷轴,一本正经朗声宣读圣旨…… 据那圣旨上所讲,数年前言家勾结辽人叛国一案,纯属子虚乌有……污蔑言家的人已经悉数抓捕,择日就将定罪。 这相当于还了言家的清白。 接着是封赏。 言家在十年前战死沙场的父子,悉数追封为“国公”、“郡公”、“县公”等等,虽然是追封的虚衔,没有实际的好处,但毕竟说出去的名声非常响亮。 上吊自杀的言家媳妇们,也都得了“诰命”的追封,从三品到五六品不等。 然后是活人的封赏。 言老太君封一品诰命夫人,赐锡杖一条,可不分时间地点持此仗入宫面圣,正一品以下的官吏见此锡杖都需要参拜。 对言大山的封赏,是先官复原职,然后赐下“威武郡公”的爵位。 郡公,大梁王朝的九大爵位之一,排在第四位,正式的名号是“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 并且最重要一点,言大山的“威武郡公”可以世袭罔替,这从整个大梁王朝建国以i都极为少见。 当然,其余诸如良田、绸缎、粮食、仆从、御用器物等等赏赐,更是多如牛毛,宣旨太监的嗓子都快念哑了。 良久之后。 太监念完了圣旨。 他笑呵呵将圣旨双手递上,笑道:“威武郡公,快快接旨吧。” 然而,言大山头一抬,虎目瞪着太监一字一顿的说: “公公,这道圣旨请恕在下不能接受!” 什么?! 言大山竟然拒绝了! 此事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传旨的太监笑容一滞,托举着黄色卷轴圣旨的两手,定在半空,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了下i。 言府的仆从们更是骇然失色,老实说,这圣旨上的内容他们十分满意。 当今女皇不仅还了言家的清白,还对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大加封赏。 不说言老太君的一品诰命夫人,以及那柄锡杖。 单单言大山那世袭罔替的“威武郡公”,就是光耀门楣的大喜事,此等殊荣,只有大梁开国功臣才配得享…… 那圣旨上的封赏,足以弥补言家这十年i所经历的苦难。 朝廷的诚意很足。 可是言大山竟一口回绝了……就算他对朝廷的封赏不满意,也不该一口回绝啊,那毕竟是圣旨…… 总之,言府的仆从们既震惊,又骇然。 相对i说,言老太君就镇定得多。 她的位置在言大山的身侧,听闻言大山那“大逆不道”的狂言之后,颤抖着苍老的双手向前摸去,并问道: “九郎,你……” “娘,孩儿在这里。” “……” 言大山握住她摸错了方向的两手。 言老太君以手代眼,摸着言大山那消瘦的国字脸,代现场所有人问出那句话:“九郎啊,你为何不接圣旨?” 老实说,朝廷对言家的封赏非常丰厚。 就算在言老太君看i,也足以抵消言家这些年的苦难了。 按照她老人家的意思,应该接下这道圣旨。 “娘您听我说,那圣旨中说,让孩儿官复原职……但早在十年前,孩儿曾在父兄灵前发下毒誓,倘若能够活着回到大梁,我必将以侍奉娘亲和诸位嫂嫂为己任!” “嫂嫂们皆已作古,所幸娘亲尚在!” “所以,这道圣旨孩儿不能接!孩儿要在家侍奉娘亲,哪儿也不去!” “……” 原i九郎是这个意思……言老太君缓缓点头,心里十分欣慰。 言府的仆从们恍然大悟,言大山此举他们亦十分赞同,方才心里的畏惧与骇然悄然消失,若有需要他们将与言大山一起抗旨…… 传旨的太监闻言后,却是爽朗的笑了起i。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去,不知他笑什么? 只听传旨太监笑道: “言将军,陛下口谕。” “……” 口谕?什么口谕……言大山压着心里的疑惑,转身面朝太监做洗耳恭听状。 “陛下特许,言将军可不去军中任职,并下发凭证,倘若哪天言将军想去军中了,可持此凭证直入宫中面圣!” 传旨太监说着,扭头对身后的小太监点了点头。 小太监送i一块腰牌,传旨太监笑呵呵接过,然后恭敬的递给言大山。 言大山迟疑了一下,终究接过…… “呵呵呵呵,很好,言将军,请接旨吧。”传旨太监双手恭敬的递上圣旨。 “草……下官多谢陛下隆恩!” “……” 言大山双手接旨。 一旦接了圣旨,他虽然不打算去军中效力,但身份也发生了质的变化,他现在已是“威武郡公”! 所以不再自称“草民”。 传旨太监对他的称呼也跟着变了,作揖笑道: “恭喜威武郡公!” “……” “恭喜威武郡公!” “恭喜言老太君!” “……” 府中的仆从们也齐齐作揖,声势震天,言府一扫颓败之气,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传旨太监跟着乐呵一阵,然后告辞,准备回宫复命。 言老太君心头忽然一动,忙拉住传旨太监问道: “敢问公公,我言家今日沉冤得雪,还得陛下封赏,到底是什么缘故?” “老身知道,数年前的那桩旧案已经侦破,这才让九郎得释……” “侦破那旧案之人,究竟是谁?烦请公公相告。” “……” 言大山听了这话,立即反应过i,忙对传旨太监作揖道: “公公,此事对我言家非常重要,侦破此案之人是我言家的大恩人,烦请公知,此恩我言家必当涌泉相报。” 言府的仆从们立即从兴奋中安静下i,齐刷刷向传旨太监看去。 只听传旨太监笑道: “刑狱司悬案,数年未破,刑部和地方衙门就不用说了,能破此等悬案的也就只有刑狱司……” 一语未了,言老太君猜测道: “老身这些年i闭目塞听,但也听说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极擅刑讯拷问之事,莫非侦破此案之人就是他?” 言大山那消瘦的国字脸上露出恍然之色,道: “对呀,对呀,这就是了,侦破此案之人应该就是南宫葵!” “我言家的大恩人,是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 “……” 正文 228 言大山:我言家的大恩公原来是苏贤 传旨太监咳嗽两声,忙纠正道: “错了,错了,南宫葵虽名声在外,但此次侦破三大悬案之人,其实是刑狱司的四捕头,他从……” “蒋瀚文!?” 言大山大吼一声,打断了传旨太监的话头。 众人齐刷刷朝他看去。 只见他一拍额头,苦笑道: “我虽身在狱中,但也听说了,南宫葵早前数十日就去了幽州,他人不在神都,又如何能够侦破三大悬案呢?” “刑狱司四捕头蒋瀚文,原i我言家的大恩人竟然是他!” “……” 言大山眸光灿灿,心里已在计较如何报恩之事。 言老太君和言家的仆从们也齐齐点头,认可了言大山的说辞。 传旨太监一张脸憋得十分难受。 他这次不打算讲解前因后果了,直接道出结果: “错了,错了,威武郡公猜错了……其实拯救了言家的人是一个名叫‘苏贤’的人,并非南宫葵和蒋瀚文。” “……” “苏……苏贤?!”言大山吃惊,他仔细想了想,似乎没有听过此人的名字。 “苏贤?”言老太君及言府的仆从们也怔在当场。 “没错,就是苏贤……” 传旨太监舒畅的松了口气,呵呵笑道:“南宫葵和蒋瀚文,虽有部分功劳,但最主要的功劳应该归属苏贤!” “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公公解惑。”言大山忙问。 “事情的起因,还得从十余日前说起。话说在那瀛州……” “……” 当下,传旨太监便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坦诚相告,没有一字一句的错漏。 言大山听罢,一边点头一边握拳道:“原i让我言家沉冤得雪之人,名叫苏贤,苏贤是我言家的大恩人!” 言老太君问道:“那苏贤苏恩公是瀛州人氏?目前正在兰陵公主府中做官?” 传旨太监点头道:“不错!” 言老太君缓缓点头,随即陷入了沉思。 …… 传旨太监离开了。 言府欢庆一阵,然后一边忙着接收朝廷的各种赏赐,一边忙着祭奠言家的满门忠烈亡魂。 至下午时分,朝廷的各种赏赐已经送完。 随之而i的,还有神都城中闻讯而i的故旧。 但言家没有接纳一个宾客,而是在一片悲痛之中,好生的祭奠了言家的忠烈。 包括马革裹尸的言父以及言大山的八个哥哥,以及性情刚烈上吊自缢而亡的八个嫂嫂和言大山的发妻小蓝…… 傍晚之后。 天色渐黑。 言府的祭奠虽然已经结束,但府中众人都还沉浸在悲痛之中。 府中虽一改往日的黑暗与沉默,到处都挂满了灯笼,通明一片,但却安安静静的没有喧沸之声。 饭后。 言府的仆从们都累了,悉数回房休息。 言大山沐浴后,换了一套新衣服,然后i到言老太君的起居室,刚才有婢女前i传话说老太君有话要和他说。 “娘!” 言大山i到老太君的起居室,恭敬作揖行礼。 言老太君双目失明,安坐于矮塌,闻声伸出两手呵呵笑道: “我儿快i,到为娘身边i。” 言大山走过去,蹲下身子,让言老太君一双枯瘦如柴的手在他那消瘦的国字脸上摸i摸去。 她双目失明,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看”自己的孩子。 言老太君摸索一阵,恋恋不舍将手收回,略带惆怅的说道:“想必那刑狱司大牢中的伙食很差,九郎你都瘦了,摸上去皮包骨头……” “没事的,孩儿自小习武,身体强健着呢,调养月余便能恢复。反倒是娘,你……” “……” 言大山虎目含泪,看着枯瘦如柴的老娘有些哽咽。 再联想到她双目已瞎,不能看他,更不能看见光明,生活多有不便……言大山默默的下定了决心,他将用下半辈子去侍奉老娘! 言老太君十分豁达,呵呵笑道:“人老了都这样,我儿不用担忧!对了,九郎你果真打算不再去军中了吗?” 言大山摇头道:“不去也罢!” 不再去军中任职,是言大山早就计划好的,今天上午接旨的时候,为此他还不惜抗旨不尊。 由此可见言大山的决心。 他要留下i侍奉老母亲。 想必言老太君应该十分欣慰,毕竟言大山是她唯一存世的儿子,哪个老人家不希望儿孙绕膝呢? 然而,言老太君听了言大山的话后,竟勃然大怒,只见她用力一拍矮塌,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怒容,并怒道: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逆子,你给我跪下!” “……” 扑通! 言大山一下子就懵了。 但他不该违抗老母亲的命令,直接双膝触地跪在了地上。 然后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老母亲,不知所措。 他决定留在家中侍奉老母亲,正是孝道的体现,怎么在言老太君的口中,却成了“不忠不义”了呢? 在某一刻,他脑中甚至闪过“娘亲莫非老糊涂了”的念头。 但孝顺的他不敢诽谤长辈,立即将此念头掐灭。 “娘?您这是怎么了?” 半晌之后,言大山才问出心中的疑惑。 言老太君兀自愤怒难平。 她喘着粗气,把手向前一伸,点指着言大山怒道: “你这个不忠不义的东西,你不是我的儿子,别叫我娘!” “……” 言大山眼皮急跳。 这话太严重了啊。 他历i孝顺,自思没有做错过一件事,但为何…… 对了! 莫非娘不希望我不再去军中任职了不成?所以就大发雷霆?很有可能啊……言大山自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忙抬头准备赔罪。 然而,他刚一抬头,嘴角不由狠狠一扯。 因为他发现,言老太君伸出点指他的那根手指,竟指错了方向,点指的是他脑袋左侧数寸之处…… 言大山一愣。 他不敢提醒言老太君。 于是便跪行着移动位置,将自己的鼻子对准言老太君手指的方向,然后说道: “娘您别生气,孩儿知错了,孩儿愿意改正,娘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言老太君面色稍霁,缓缓点头道: “你错哪儿了?” “孩儿错在不该不去军中任职,对朝廷不忠,对十年前那一战中死去的兄弟们不义,您骂得对……” “所以孩儿决定,明日就去军中报道,请娘莫要气坏了身子……” “……” 然而,言老太君听闻此言后,再一次勃然大怒,斥道: “你嫌我言家死在战场上的人不够多么?你你你……你气死老身了!” “……” 还是会错意了?娘亲到底是什么意思……言大山傻眼了,跪在那里不停挠头。 正文 229 为奴三年与二十房妾室 摸不着头脑的言大山,灵机一动,干脆啥也不猜了,直接请言老太君明言吩咐。 言老太君满意点点头,面色稍霁,问道: “九郎啊,你可知我言家的大恩人是谁?” “娘亲,我言家的大恩人是苏贤!”言大山老实回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苏恩公是什么身份?” “呃……苏恩公是瀛州乐寿县人氏,目前在兰陵公主府中做官。” “……” 言老太君点点头,补充道: “苏恩公其实是世家大族苏家的子弟,十余年前与家族决裂,搬去了河北道瀛州乐寿县……” 她缓缓道来,竟是将苏贤的身平了解的极为透彻。 言大山一脸茫然,他记得上午接旨的时候,言老太君和他一样,对苏恩公一无所知的啊,怎么现在…… 其实,自传旨的太监离开之后,言老太君便吩咐人去打听苏贤的一切消息。 只不过此事没有告诉言大山而已。 “河北道幽州、瀛州一带的局势,老身已经着人打听清楚,目前看来局势尚不明朗,不过按照老身的猜测,幽州只怕将要发生一场大乱!” 言老太君平静的说着。 言大山跪在地上,默默的听着。 “兰陵公主虽颇有才能,但边疆局势不比朝中,她未必就能稳定住河北道的局势。” “而苏贤苏恩公,虽屡立大功,得到了兰陵公主的赏识,但苏恩公终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所以,老身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派你去河北道瀛州,到苏恩公的身边,为奴三年!” “一来,报效苏恩公对我言家的大恩,二来,保护苏恩公不被动乱所累!” “……” 言老太君话音一落,言大山就拜了下去,道: “不,孩儿要留在神都,要留在府中侍奉娘亲!” “逆子,此事老身意已决,你非去不可!”言老太君大怒。 “……” 言大山硬着头皮顶撞,坚决不去瀛州。 刚才,他误会言老太君想让他重回军中任职,此事他虽不愿,但尚且还能接受,因为他人还在神都,可以偷懒赖在府中侍奉老母亲。 可是一旦去了河北道瀛州,就将与老母亲远隔千山万水,相见老母亲一面都不能,何谈侍奉? 所以言大山坚决不同意。 言老太君盛怒之下,忽然起身,熟练的从矮塌上摸出一柄剪刀,将尖锐的刀尖抵在自己脖子上面,沉声道: “如此看来,老身倒成了你报恩路上的阻碍,既然如此,老身唯有一死,彻底绝了你的心思!” 话音一落,言老太君握着剪刀的手便猛地往上面用力的戳去。 她是真的戳。 没有丝毫犹豫。 说干就干。 这一剪刀下去,她非死不可。 “不!” 言大山目眦欲裂,闪电般起身,赶在紧要关头生生将那柄剪刀夺走,然后抱着老娘大哭道: “孩儿不孝,娘亲何至于此?” “孩儿去瀛州还不成吗,娘亲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 言老太君终于满意的笑了,语气转柔,说道: “九郎啊,为娘能够活着看见你走出刑狱司大牢,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得知你安然无恙,为娘心满意足。” “你尽管去瀛州,不用担心为娘,这么多年为娘都熬过来了……再说,你这傻小子如何懂得伺候一个瞎子,你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 言大山面色有些发红,颇感无地自容。 的确,他粗手粗脚,根本不会伺候人,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双目失明之人。 “为娘现在的心愿,便是活着看到你报完大恩的那一天!”言老太君最后说道。 “孩儿遵命!”言大山最终同意下来。 “不过,报恩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毕竟幽州一带的局势一时半会儿也乱不起来,你当下的任务,是赶紧娶妻续弦!” 言老太君说。 言大山闻言一怔,然后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拒绝道:“不,娘亲不!孩儿已在小蓝灵前发誓,此生绝不会再娶!” 言老太君把脸一板,怒道: “糊涂!” “逆子,你莫非想让我言家绝后不成?” “老身知道,你和小蓝夫妻情深,但小蓝在天上也会同意你续弦的……” “续弦之事,可以暂且不提,但你必须要纳妾!” “明日,老身亲自为你纳二十房小妾,争取在你远赴瀛州之前,都让她们怀上身孕!” “……” “是,孩儿遵命……只是二十房小妾是不是太多了?” 言大山最后同意,毕竟当下讲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孝顺的言大山自然不会做绝后之事。 只是他默默的打定主意,只纳妾,不续弦,不立正妻便是了。 …… …… 与此同时。 城内某处。 另外一座颓败已久的府邸重新焕发了生机,“雍王府”三个金漆大字的匾额高高悬挂。 雍王府中欢庆一片。 但与言府不同的是,并没有宾客上门道喜。 因为雍王身份太过特殊,他是先帝的亲弟弟,皇位差点落在他的手上,而且还与当今女皇陛下有过一段非同寻常的经历。 这等敏感人物,虽然走出了刑狱司大门,但满朝文武都不敢与之扯上任何关系。 不过,雍王一脸风轻淡,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对此并不为意。 他甚至还下令,若有宾客前来,不管是什么人全都婉拒不见…… 另外,雍王亲自安排了张太医家的侍女,为她在城中置办了一座小宅院,再赠予大量钱财器物,让她得已过活……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雍王沐浴后没有回房休息,而是搬了张椅子坐在一个庭院中欣赏满天的星斗。 今夜繁星灿烂,银河如带,一轮明月高悬,再搭配远处花园中传来的蛙鸣声,雍王感觉无比惬意。 忽一时,一个小厮跑来禀道: “启禀王爷,府外来了人……” “嗯?” 雍王眉头轻轻一蹙,随即恢复恬淡,问道:“本王不是交代过,不管是谁来登门,都直接打发掉的吗?” 小厮小声说道:“王爷容禀,府外来人是宫里的小太监,他们说奉了女皇陛下之命,来请王爷入宫一叙的。” 正文 230 陈可妍皮又痒了! “是她……” 雍王面色微微一变。 然后仰头定定的看着满天星斗。 半晌之后,雍王才吩咐道:“更衣吧……” …… …… 河北道。 瀛州。 时间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苏贤哪儿也没有去。 今天整天都待在家中。 今天不是休沐之日,按理,身为“苏文学”的他,应该去往城北二十里外的行军大营,处理兰陵公主府的杂务。 但自从上次苏贤制出几十斤白糖与几十斤红糖,且鼓捣出“护垫”之后,兰陵公主对他就愈加纵容了,“迟到早退”都是意思。 为此,公主府中的其余属官,比如谘议参军事,就曾在公主面前打报告,意图通过兰陵公主之手狠狠的惩罚苏贤。 然而,每次打上去的报告都不了了之…… 苏贤得知此事后,便越来越放肆了。 昨日,他特意去求见兰陵公主,旁敲侧击“明天有没有事”,得到否定的答复之后,他今天果然“旷工”了。 …… 城北行军大营。 公主寝帐。 书房。 兰陵公主伏案而坐,手捧一卷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她身着淡绿坦领宫裙,玲珑浮凸的身姿得以体现,尤其是胸前的坟起,十足令人惊心动魄。 她依旧梳着牡丹头,发髻的规模很大,几乎与双肩的宽度一致,如山的发髻上插满各式金钗步摇玉搔头,看起来精致艳丽却不俗气,完美。 她生就一张鹅蛋脸,肌理细腻,白腻如脂,眉目如画,樱桃唇瓣丰润而鲜红,凤目桃腮,望之不似人间女子。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看书而已,但却给人一种雍容的美,贵气逼人,像剧毒似的吸引着方圆数丈之内所有雄性的目光。 她的芬芳让人想要领略,她的芳泽让人想要狠狠吧唧一口…… 然而,这么多年以来,神都多少才貌双全的年轻俊杰啊,都没有一个能入兰陵公主的法眼。 一朵娇艳的牡丹盛开,散发甜美的芬芳,但却无人敢于欣赏与采摘,可以说是生平一大憾事。 冥冥之中,她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有缘之人的出现。 可是那个有缘之人又在哪里呢? “……” “公主殿下。”这时,秋典军和冬典军进入书房,盈盈施礼。 “可曾找到苏文学?苏文学出现了吗?”兰陵公主放下书卷,抬眸看着秋典军。 “回禀公主……苏文学今日……没有来!”秋典军低着头声说道。 “呵!” 兰陵公主将书卷放在桌上,从椅子上起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展娇躯,身姿激凸诱人,并发出慵懒的声音。 伸完懒腰,兰陵迈步走到书房中间,以一种预料之中的语气说道: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吧,苏文学今日不会来的。” “公主英明!” “不过,苏文学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人,明日,他就会出现在本宫的面前!” “……” 冬典军说道:“公主,苏文学虽有才能,但却也太骄傲了些,他作为公主府的属官,竟连公主想找他有时候都找不到……” 兰陵笑道:“你想说什么?” 冬典军上前一步:“公主殿下,奴婢认为,应当好好的管教管教一下他,让他不敢再对公主不敬!” 兰陵继续笑道:“人无完人!若一个人完美无瑕,本宫只怕不能奈他何……” 听了这话,冬典军和秋典军一下子就明白了,齐齐点头道: “还是公主英明!” 但两位典军心里也明白,一般人可不能这样体现自己的瑕疵,不然会死的很惨。 苏贤,苏文学,自然不是一般人。 自数日前,公主用毛笔将苏贤从准面首的花名册中划去之后,她们便明白了这一点。 兰陵回到座位上坐下,端起银耳莲子羹的抿了一口,然后问道: “红糖和护垫之事,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回禀公主,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秋典军答道。 “很好。” “公主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吧。” “红糖与护垫,对特定时期的女子来说,帮衬是极大的,但公主为何不第一时间送入宫中,进献给女皇陛下呢?” “……” 兰陵也是人,也有倾诉的需求,所以她们主仆间经常这样问答,因而兰陵公主笑道: “俗话说,好钢当用在刀刃之上!诚然,此时将红糖和护垫进献给陛下,也能取得不错的效果,但却不是最好的时机。” 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做侧耳倾听状。 兰陵公主又抿了一口银耳莲子羹,嘴角浮现笑容,道: “再者,进献给陛下的物件儿,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等十日之后,本宫将亲自尝试红糖姜茶与护垫,力求做到极致。” “……” 秋典军和冬典军对视一眼,然后拜道:“公主英明!” …… 瀛州城。 角楼街。 苏贤虽偷了一天的懒,但偷懒的体验并不如心里所预期的那样,比如睡觉睡到大天亮之类。 主要是因为他受到了打扰。 打扰他睡懒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皮又痒了的陈可妍! 陈可妍很无聊。 自上次被苏贤打肿了之后,消停了一阵,但最近她又活跃起来了,某个地方发痒,没事儿就跑来“找打”。 只不过这次她不是扮“潘金莲”,大家都在家里也没有那个条件。 而是一个全新的玩法—— 偷窥苏贤。 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然后以此为乐。 苏贤对此甚是无语! …… 今日吃过午膳之后,苏贤回房准备憩一会儿。 躺在床上,睡意袭来……可就在迷迷糊糊之际,房门处忽然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扭头看去。 果然不出所料,房门被推开了一条细缝,两只明亮的眼眸泛着好奇的神采正透过细缝往屋内偷窥。 苏贤嘴角狠狠一扯,额头冒出黑线,然后怒瞪一眼。 “哎呀被发现了……” 门外传来陈可妍压抑着的兴奋的叫声,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逐渐跑远。 “诶!”苏贤重新躺好,感觉颇为无奈。 “公子,我去抓她。”床铺一侧的地铺上,本来不困但也要跟着一起午休的杨芷兰,如旗子般缓缓升起。 “不用了。”苏贤摆手,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去抓她,反而还遂了她的意……你去把门关严实了吧。” “……” 杨芷兰默默的去将房门关严,然后回到地铺上躺好。 午休继续。 苏贤眯了一会儿眼,耳中又听得房门处传来嘻嘻索索的声音,陈可妍似乎是在尝试打开房门。 但门栓是从里面拉上的,没那么容易打开。 嘻嘻索索响了一阵后也就消停下去。 终于安静了……苏贤放松整个身体,嘴角挂上了淡淡的笑容。 正文 第231章 陈可妍:公子饶命啊 然而,仅仅只消停了一会儿,苏贤的午休计划又被打断。 迷迷糊糊中,有个东西似乎“砸”在了他的身上。 起先苏贤并未在意,以为是在做梦,因而迷迷糊糊的用手揉了揉被砸的位置,然后侧过了身继续睡。 可是紧接着,他的屁股又被一个什么东西砸中,相较于刚才那次,这次竟有一点痛。 苏贤猛然惊醒。 下意识伸去去揉。 同时扭头往身后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屁股后面的床上竟然躺着一锭金子,约二两左右,金光灿灿的格外耀眼。 “这是?” 苏贤凝着眉头坐起,将那锭金子捡起,凑到眼前一看,果然是十足的黄金! 这是什么情况? 天降金子,然后还砸中了他的屁股? 苏贤坐在床上一时有些呆。 这时,床铺侧边地铺上的杨芷兰,已经循声站起,她抬手一指窗户的方向,简洁的说:“窗外有人!” 苏贤下意识抬头向窗户那边看去。 只见半张精致的俏脸正从窗外探入,笑吟吟的,笑容极为甜美与醉人…… 两人四目相对。 窗外的美人儿顿时花容失色,面色骤变,急急将探入的半张脸撤回,消失不见。 苏贤手握那锭二两的金子,龇牙道: “陈可妍啊陈可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芷兰!” “在。” “你去将她给我拿住。” “是!” “……” 话音一落,杨芷兰已如一只灵巧的鸟儿般,纵身跃出窗外消失不见。 苏贤将那锭金子丢在一旁,下床穿鞋,耳中听得隔壁传来追逐与呼喊之声,主要是陈可妍在喊救命。 “呵,救命?晚了!” 苏贤的午休计划被打搅,他的气性很大,非要教训陈可妍一顿不可,不然今天都将不得安生。 穿好了鞋,苏贤拉开门闩出门而去。 在二楼的廊道上,已经听不见陈可妍的呼喊声。 这说明杨芷兰已将她制服。 苏贤在心里默默的点了一个赞,走了两步,来到隔壁书房的门前,探头往里一望,原来她们都在里面。 脚步一转,他直接进了书房。 “人已经抓住。”杨芷兰看见苏贤,简洁的汇报“任务成果”。 “不错!” “……” 苏贤看着杨芷兰那张消瘦且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点了点头。 目光再顺着她的手臂,看向正被一手按在桌面上的陈可妍。 这个姿势…… 跟上次一模一样。 苏贤呆了呆,心想杨芷兰应该很喜欢这个姿势…… “公子饶命,奴家再也不敢了……” “……” 脸蛋儿与桌面紧密接触的陈可妍,说话的声音略有沉闷。 她一边求饶,一边摇晃着腰身,那盈盈一握的腰肢扭来扭去,带动硕大而恰到好处的娇臀一阵乱晃。 她似乎想挣脱杨芷兰的钳制,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苏贤眼皮跳了跳,目光从她那盈盈一握的腰肢上移开,看着杨芷兰问道:“剑儿和碧儿两个丫头呢?” “在隔壁,已被我制服。” “哦。” “……” “公子饶命啊,奴家保证,以后再也不偷窥你了,奴家指天发誓……”陈可妍继续扭着盈盈一握的腰肢。 她的声音虽然沉闷,但娇滴滴的好不教人怜惜。 老实说,苏贤还真有一点舍不得下重手惩治她…… 然而—— 忽然一声响亮的“啪”,将苏贤和陈可妍一起镇住。 却原来是杨芷兰,一手将她按在桌上,一手冷不防给她来了一巴掌…… 巨力拍打之下,挨打的那瓣小可怜像是果冻般晃动与摇曳个不停,煞是诱人,令人遐思无限。 陈可妍惨哼一声,无力的趴在桌上,哼哼唧唧个不停,似是在假装哭泣。 这妖艳贱货的屁股果然不一般,难怪上次公子连着拍了二十多次……杨芷兰冷冰冰的想着。 芷兰果然不懂怜香惜玉啊……苏贤不由想起了十余日前,陈可妍初入他家就被杨芷兰绑了,还将她们三主仆收拾得够呛的那一幕。 “……” 苏贤摇了摇头,说道: “那好,你就发个毒誓来吧,若你再偷偷摸摸的偷窥我,你就将变成世上最丑最丑的女人!” 他这次不准备亲自惩治陈可妍。 刚才杨芷兰拍的那一巴掌,非常响亮,算是代他惩治过了。 陈可妍也没有犹豫,哭哭啼啼的发完了毒誓…… …… 世界终于清净了。 苏贤回房美美的补了个午觉。 但午觉不能多睡,眼睛一闭一启也就小半个时辰左右。 醒来,在床上坐起。 苏贤用力揉脸,以求快速清醒。 床铺侧边的地铺上,杨芷兰几乎与之同时起床,她面容困倦头发散乱,一幅没有睡够的模样。 但身为内卫第一手杀的她,自控能力极强,眨眼间她就已恢复,还起身为苏贤倒了一杯凉茶。 苏贤下床,喝罢凉茶,揉着眉心开门而去。 杨芷兰紧随其后,她猜测苏贤应该是要去一楼如厕。 谁知刚一开门,就见一片鲜艳的裙摆快速往后面飘去。 看那情形,似乎那片裙摆原先就停在门前,直至苏贤开门的前一刻,忽然有一只手拽着裙摆往后面猛力一扯。 很快,裙摆如同没了风的旗子,不再飘扬,定格在那里。 苏贤一怔,目光沿着那片鲜艳的裙摆往上,看见了那只“手”。 不消说,那只“手”正是陈可妍。 她保持着面朝苏贤的姿势,一脸镇定,但仔细看便能发现镇定掩盖之下的兴奋与惊恐,白皙的面皮略有泛红。 那似乎是兴奋的红晕…… 苏贤见她这幅模样,心头立即便明白过来,面色一沉问道: “公主殿下,你刚才又偷窥我了?” “不!没有!奴家只是路过……路过而已,公子千万不要多想。” 陈可妍一脸镇定,俏脸上残留的兴奋与惊恐已经消失不见。 苏贤一步迈出房门,面带狐疑的盯着她的眼睛,挪揄道: “二楼的走廊,就这么长一点,而且我的房间还在最边上,你竟然路过这里……”苏贤看了看走廊的尽头,那是一面砖头砌成的墙,然后扭回头来笑道: “所以你要去哪里?” “公子不要多想,奴家正在测量这走廊的长度呢。”陈可妍展露出标志性的甜美笑容,侧身迈步往那堵墙走去,口中还念道: “第十一步,第十二步……” “……” 正文 第232章 这个疯女人…… 苏贤摇了摇头,懒得理会她,径直往楼梯口走去。 陈可妍往前走了几步,回头一看,发现苏贤的身影都快消失在楼梯上了,于是立即追了上去。 “公主殿下你跟着我干嘛?”苏贤脚步不停,“不要忘了,你可是发过毒誓的,若再偷窥我的话你就会变成世上最丑最丑的女人。” “我才不要……”陈可妍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笑眯眯的说:“奴家的确发过毒誓,不再偷偷摸摸的偷窥公子。” “但是……”她话锋一转,加快一步,保持与苏贤并肩而行,一边下楼一边扭头看着苏贤笑道: “奴家现在是正大光明的看着公子呢,并非偷窥,所以做不得数!” “……” 言罢,她笑吟吟的对苏贤眨眼,明眸扑闪扑闪,鬼机灵之余,俏皮又可爱。 苏贤见她这般模样,索性懒得理她。 这时,他们已经下得一楼。 苏贤没有犹豫,直奔茅厕而去。 杨芷兰在此停步。 她虽以贴身保护苏贤为己任,但“贴身”的时间绝对不包括如厕和洗澡。 果然是一个妖艳贱货,公子如厕她都要跟着一起去……驻足的杨芷兰,看着亦步亦趋跟着苏贤的那道倩影,眉头微微一动。 陈可妍的确不知苏贤要去如厕,一边对苏贤抛眉弄眼,一边问道: “兰陵那小贱人到底什么时候才离开啊?” “这地方荒凉、偏僻,而且我听说兰陵那小贱人还住在大营之中……虽然是小贱人,但好歹也是一国公主,一直住在大营中她不觉得难受吗?” “……” 苏贤脚步不停,随口回应道: “我也希望她早一点返回神都,但幽州的形势复杂,没那么快就能解决……” “她返回神都之后,便会撤销附近州县设在路上的关卡,到时候公主殿下你就可以返回南陈了……” “……” 说着说着,苏贤已经来到了茅厕的门前。 他驻足侧头看着陈可妍,眼神异样。 陈可妍尤不自知,因为她被苏贤的话“刺激”到了,挥袖掩面看着苏贤说道: “公子你……你……你竟想赶奴家走?嘤嘤嘤,公子好狠的心,枉费奴家供应公子吃穿用度,还陪公子玩耍……” “结果……公子却想赶奴家走……嘤嘤嘤……” “……” 苏贤见她说着说着竟挥袖拭泪,心里不由疯狂吐槽。 这个女人心机深沉着呢,她岂会轻易落泪? 苏贤见她越“哭”越来劲儿,不由一拍额头,随手推开茅厕的门,一脚跨入。 陈可妍嘤嘤嘤的哭泣着,也紧随而入。 苏贤回头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一边慢慢伸手关门一边对她说:“别装了,你还不出去留在这里作甚?” “嘤嘤嘤……呜呜呜……公子要赶奴家走,奴家好不甘心啊……嘤嘤嘤……呜呜呜……奴家不走!” 陈可妍保持着挥袖拭泪的姿势,且情绪完全投入其中,她估计是没有发现此刻正身处何地吧? 这个疯女人到底要干什么?我要如厕啊……苏贤缓缓将茅厕的门关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问道: “公主殿下果真不走?” “不走不走!奴家要留下来陪伴公子……” “陪伴我?!” “……” 苏贤吃了一惊,凝着眉头仔细打量着陈可妍。 实际上,他午睡醒来后就憋得有点难受,膀胱估计都胀成了一只皮球,急于一泻千里。 可是现在,陈可妍这个疯女人疯言疯语,竟说要留下来陪他……撒尿? 不知怎的,虽然膀胱很胀很急,但总感觉被锁住了似的,有种尿不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苏贤眉头一凝,心情开始浮躁起来,口气略硬的说: “我不需要,你赶紧出去,不然我……我……出不来!” “……” 苏贤本来想说“不然我尿不出来”,但对方毕竟是一个女子,虽然很疯,但却也是绝代佳人的级别,苏贤一时说不出那个字。 “出不来?” 陈可妍却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惊喜的自荐道:“出不来的话,奴家可以帮你啊!” “……” 帮? 这怎么帮? 苏贤一时间傻了。 在一旁喊加油吗? 他脑中不由浮现出一些不堪的画面…… …… 陈可妍的确是太过于无聊与寂寞了,不然也不会以偷窥苏贤的一举一动为乐。 其实,她之所以以此为乐,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苏贤不同意她出门游玩放风,也不跟她聊天解闷的缘故,这才出此下策。 所以,现在有一个可以帮到苏贤的机会,陈可妍一定会紧紧抓住…… 因为她真的是无聊透顶了! 然而,苏贤听了她这话后,眉头不由紧蹙在一起,膀胱似乎又胀圆了几分,那种被锁住的感觉也愈发强烈。 这感觉可不怎么好受。 苏贤默默将腰躬起,以免被对方瞧出异样,那样会尴尬的。 “这种事你怎么帮?”苏贤随口问道。 “都可以啊,公子想要奴家怎么帮奴家就怎么帮,只要公子喜欢,就算让奴家做你的小女仆也可以啊!” 陈可妍听出苏贤的语气有些怪,与往日迥异,这种变化不知怎的,让她心里异常兴奋。 “……”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仰头栽倒。 同时,他心里不由浮现一个词:“美人壶!” 嘶…… 苏贤浑身一个激灵。 同时那种“胀得很急但始终出不来”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不得不再次将腰弯下去一点…… 甩了甩头,强行将各种杂念抛出脑海,苏贤浮躁的斥道:“赶紧出去,离开这里,不然你可是要吃大亏的!” “奴家不怕吃亏,奴家只想帮助公子,公子不要赶奴家走好不好……嘤嘤嘤……” “我特么……” “……” 苏贤总算看明白了,这疯女人以为他正和她“玩儿”呢。 这就好比一只小猫咪,它总喜欢在你做作业或者工作的时候跑来打搅你,你挥手赶它吧,它反而还兴奋的跟你玩儿,你越赶它凑得越紧…… 现在的陈可妍,就是这只令人又爱又恨的小猫咪。 苏贤严肃的让她离开,可她总认为苏贤是在和他玩儿,竟死皮赖脸的留在这里,还说出一堆让人浮想联翩的疯话…… 不过,她的话到底是不是疯话尚且存疑。 苏贤却是真的要疯了。 若陈可妍再不出去,他恐怕就要尿裤子啦! …… ps最近看了个视频,是关于接种疫苗后的症状反应,臂膀酸、尿失禁、发低烧、乏力、晕乎乎等等,个体不同,表现出的症状也不同。 然后我……似乎这些症状全都有,最严重的就是发烧,我已经四五年没有发过烧了…… 疫苗对我的影响很大,现在都还感觉内驱力不足,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可能因为我身体太差……希望早一点恢复! 正文 233 陈可妍:本宫不纯洁了 “你给我出去!”苏贤怒道,并用手去推她。 “我不……嘤嘤嘤……公子要赶奴家走……呜呜呜……” 陈可妍始终保持着挥袖掩面拭泪的姿势。 她估计是想遮掩长袖下那乐开花的笑脸吧。 但却起了相反的效果。 要不然,她早应该发现,此地不是其他地方,而是茅厕! “你……” 苏贤用力一推,但却发现推不动。 也是,陈可妍虽然打不过杨芷兰,但也不是苏贤可以比的,苏贤推之不动也是在情理之中。 而且糟糕的是,刚才用力一推,导致括约肌放松了一下,他似乎感觉……一股汹涌澎湃即将狂泻而来。 但出于心理上的作用,最后的“水龙头”又死死的锁上了,出不来。 那种将出未出、欲说还羞的感觉,真他娘的酸爽! 总之,这尿憋得他想一头撞死。 这导致苏贤推了她一下后便不敢再推。 而是立在原地紧握双拳深吸了一口,良久之后,这才缓过劲儿来,将那种即将喷勃而出的洪流给憋住。 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一旁的陈可妍楚楚可怜的说: “公子别赶奴家走好吗,公子有任何困难奴家都可以帮助公子的!” “刚才公子说出不来?是什么出不来啊?” “公子不要害羞嘛,大方的说出来,奴家都可以帮你解决的……” “……” 苏贤深吸一口气,沉声问道: “你当真不出去?” “奴家不出去,奴家要留在公子身边帮公子解决一切难题!”陈可妍骄傲的说。 “那你可不要怪我。” 苏贤心说:“劝你出去你不听,动手推你也推不动……那就不要怪我了!这都是你自找的。” 呼…… 苏贤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憋得极为难受,似乎已达到极限,稍微动一下就会尿出来。 所以他不准备继续忍着了。 一手缓缓摸向了腰带…… 陈可妍依旧保持着挥袖拭泪的姿势。 她虽然听见了轻微的嘻嘻索索的声音,但并不以为意,还笑着猜测道:“公子在更衣?哦,奴家明白了。” 她明白什么了? 苏贤并不在意,而是侧身面对茅坑,准备开闸放水。 “方才公子说出不来,应该是衣服太过于复杂,公子一个人不能……” 一语未了。 一阵激烈的水声忽然传来。 陈可妍一怔,心说哪儿来的水声? 疑惑之下,她悄悄将长袖移开一点点,精致妍丽的俏脸显露而出,一双明眸又大又亮,仿若蕴藏着亿万星辰。 然而,她那双明亮的眼眸之中,却倒映出一幅让她万分震惊且终身难忘的画面。 苏贤竟然在…… 而且还当着她的面! 陈可妍猛地僵硬、石化。 或许这一幕太过于震撼,她那精致的俏脸上,竟还保持着醉人的笑容,那双蕴藏着亿万星辰的眼眸也没有第一时间移开。 并且越瞪越圆。 几如铜铃。 完了! 这次非长针眼不可! 这是她心头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原来如此!” 第三个念头是:“我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诶,可是现在却……本宫不纯洁了……呜呜呜呜……” …… 苏贤一边开闸放水,一边吸气。 憋久了之后开闸,那酸爽简直不能言,就跟那啥似的…… 忽然,他发现陈可妍还没离开,扭头看着她那张震惊到极点的俏脸,问道:“看够了没有?你还不出去?” 陈可妍顿了一下,缓缓扭头看了眼苏贤。 眼中震惊之余也闪过一抹茫然。 然后她习惯性的将脑袋扭回去。 分明是第二次见了,但于她来说好像是第一次似的,只听她分贝高亢的“啊”了一声,然后两手捂眼转身逃了出去…… 一楼的堂屋中。 杨芷兰像是一截树桩似的立在原地。 待耳中听得那一声刺破耳膜的“啊”声,又见陈可妍两手捂眼狼狈逃出,并跌撞跑回二楼的卧房之后,她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这个妖艳贱货,就连公子如厕她都要跟着去,现在受到惩罚了吧……杨芷兰心里吐槽。 一会儿后。 苏贤走出茅厕,来到一楼的堂屋。 这时,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各自端着一只装满了清水的铜盆从厨房中奔出,慌不择路的往二楼跑去。 苏贤随手抓住碧儿,问道:“如此慌忙所为何事?” 碧儿答道: “小姐的眼睛里进了沙子……” “哦,你们忙去吧。” 苏贤笑着挥了挥手。 待剑儿和碧儿急急忙忙上楼之后,苏贤与杨芷兰对了一眼,也准备上楼。 恰在这时,大门被敲响,咚咚咚咚。 门外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启禀苏,有一个自称‘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女人求见。” “……” 天下第一女神捕……唐淑静吧? 苏贤开门,一眼便看见被亲卫将士们拦住的唐淑静,正百无聊懒的等候在街边,牵着一匹马,身后没有小捕快跟随。 她来找我,想必是世叔找我有事……苏贤心念一动,径直出门而去。 杨芷兰紧跟其后。 “唐姑娘!” “世兄。” 唐淑静懒洋洋的打了声招呼,忽一眼看见苏贤身后的杨芷兰,她猛地一个激灵,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满是尊崇之色,对杨芷兰恭敬作揖道: “杨女侠!” “……”杨芷兰侧眸瞥了她一眼,不加理会,并默默紧靠了苏贤一步,似乎是怕唐淑静忽然暴起伤害苏贤似的。 “……”唐淑静并不以为意,也不敢,只恭敬的低着头站在杨芷兰身侧,像是见到老师的小学生。 苏贤嘴角扯了扯,看着唐淑静问道:“唐姑娘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本兄长正好有时间,我们走吧。” “……” 本兄长? 唐淑静扭头望来,瓜子脸上的尊崇之色已经消失不见。 她秀眉狠狠一拧,心里十分不喜苏贤在她面前以兄长自居,她总感觉苏贤是在占她的便宜。 不过,想到此次来找苏贤的目的,唐淑静理智的闭上了嘴巴。 …… 一匹马自然不够用。 唐淑静便去雇了辆马车。 她骑马,苏贤和杨芷兰乘坐马车…… 没错,此次出门,杨芷兰将跟着苏贤一起。 前些时日,她之所以足不出户,一直待在家中,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看住陈可妍,避免陈可妍捣乱或者施行一些突然的计划之类。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与相处,苏贤发现陈可妍应该没有什么后续计划。 她除了想出门放风游玩之外,应该没有其他的问题。 所以,苏贤思虑再三,决定不再安排杨芷兰在家中盯着她。 毕竟,他自身的安全也尤为重要,杨芷兰跟在身边他才安心。 …… …… 正文 234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呸! 与此同时。 苏贤的家中。 话说陈可妍从茅厕中逃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回到了她的起居室。 她那副狼狈的模样,自然引起了剑儿和碧儿注意。 但在茅厕之中的事,她怎么能说出口呢,哪怕是贴身心腹剑儿和碧儿。 她决定永远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 于是,陈可妍便欺骗剑儿和碧儿说,眼中不小心进了沙子…… 整整用两盆清水冲洗过眼睛之后,陈可妍感觉好受了许多,但随即而来的,便是对苏贤的埋怨与愤怒。 她是什么人啊? 她可是南陈最有权势的公主殿下! 金枝玉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已极! 然而刚才在那茅厕之中,她却看见了……看见了…… 砰! 陈可妍越想越气,不由拍案而起,点指着苏贤卧室的方向大怒道:“苏贤,欺人太甚,此仇本宫非报不可!” 剑儿和碧儿同时一怔。 而后心里恍然。 都认为方才陈可妍眼中进沙子之事,是苏贤谋害的。 不然陈可妍为何发怒呢? 两个丫鬟顿时同仇敌忾,纷纷点指着苏贤卧室的方向,一通乱骂…… 许久之后。 三主仆骂累了,气呼呼的停下,一边喘气一边喝茶。 碧儿忽然说道: “公主,我们倒是骂痛快了,可万一被听了去的话……” 剑儿也说道:“对呀,苏贤倒还好应付,可是那个杨姑娘……” 一听说“杨姑娘”三个字,兀自气愤不已的陈可妍,眼中立即闪过一抹恐惧,就连喘气也忘了。 她早已品尝过杨芷兰的厉害。 在身手上她被碾压倒也罢了。 唯独杨芷兰看她的那种眼神,那种令人心悸的杀意,让她心里不敢生出一丝脾气。 那是毫不保留的杀气,陈可妍心里明白,若杨芷兰要杀她,只需一招即可……而且毫不拖泥带水。 她想起方才骂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万一杨芷兰过来收拾她的话…… 一念至此,陈可妍那张俏脸刹那煞白。 恰在这时,一个婢女敲门而入,禀道: “苏公子和杨姑娘一起出门了。” “……” “他们一起出门了?!”剑儿和碧儿一愣。 “苏贤,总有一天本宫要阉了你!”陈可妍面色已不再煞白,起身大骂,音量比刚才响亮了数倍。 “……” 一会儿后。 陈可妍、剑儿和碧儿三主仆,雄赳赳气昂昂出门而去,沿着二楼走廊来到苏贤的卧房门前。 以往,这道门是她们的禁地。 因为杨芷兰一直待在家中,她们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不过现在,苏贤和杨芷兰都已出门,威胁不再。 心里十分愤怒的陈可妍,便决定闯一闯这禁地,一来是为了报复苏贤,二来则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 苏贤越不让她进入这个房间,她就越想进去瞧瞧。 在前面开道的剑儿,仔细看了看房门后禀道: “公主,门上了锁。” “上了锁?” 陈可妍凑近一看,还真上了锁,那是一把黄橙橙的铜锁。 剑儿建议道:“公主,我们可以将此门蛮力破开。” 碧儿阻拦道:“不可!公主,倘若苏公子和杨姑娘回来,发现房门被破,只怕……” 陈可妍沉吟一番,继而眼中一亮,笑道: “不用破门我们也能进去,从外面翻墙,通过窗户就可以!” “公主英明!” “……” 三主仆当即来到书房,翻窗而出,如壁虎般移动到苏贤房间的窗前,但却发现窗户紧闭,用手推不开。 “窗户也上了锁不成?”陈可妍银牙暗咬。 “公主,看来是去不成苏公子的房间了。”碧儿说。 “……” 剑儿张了张嘴,想提议破窗而入,但这与破门而入没有任何差别,于是只得住嘴。 三主仆在窗外的墙上趴了一会儿,不能进入,最后只得兴致缺缺的返回。 返回途中,剑儿忽然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窗户,小声说道:“公主,那似乎是隔壁寡妇家的窗户!” 陈可妍和碧儿仔细看了看,齐齐点头道:“还真是!” 不消剑儿出主意,陈可妍已冷笑着说道: “苏贤与隔壁的寡妇打得火热,关系极为亲密……既然不能去苏贤的房间,那我们就去隔壁寡妇的家中瞧瞧!” “好啊!”剑儿兴奋道。 “……” 不过,最后通过窗户潜入柳蕙香家的,却只有陈可妍一人。 剑儿和碧儿都没去成。 主要是怕被发现,据说隔壁有个健仆力壮如牛,被发现的话恐怕会遭…… 柳蕙香家的窗户没有锁住。 陈可妍如灵巧的猫咪般潜入其中。 落地后,她扭头打量一番,得出一个结论,这里竟是隔壁柳寡妇的香闺。 …… 马蹄声急。 车轮声滚滚。 苏贤和杨芷兰坐在马车中,摇来晃去的让人昏昏欲睡。 杨芷兰端坐车厢一侧一动不动,正闭目养神。 苏贤也半咪着眼,心中浮思连篇: “不知世叔这次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诶,这马车坐得我好烦……看来我也应该置办一些马匹车辆了。” “毕竟我现在也是五品的大官,没有自己的马车实在不像话……” “目前来说……还是算了吧,有马车也没地方存放……还是等置办了大宅院之后再说……话说,幽州的事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呢?” “……” 忽一时,苏贤醒来。 拉开车厢侧帘往外一看,他的面色立即就变了。 只听他大声呼唤道: “停车!停车!” 杨芷兰瞬间清醒,立即起身护在苏贤身前。 车夫应声喊道:“吁……” 很快,马车停下来,苏贤透过侧帘一看,外面是一座豪华的酒楼。 他跳下马车,迎着唐淑静看过来的目光大声说道: “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呸!这不是去州衙的车,你要带我们去哪?” “……” 杨芷兰也跟着跳下马车,眼神不善的盯着唐淑静,并隐隐将苏贤护在身后,大有一言不可就带着苏贤逃跑的架势。 唐淑静面带扭捏之色,指了指街旁的酒楼说: “那个……我们不去衙门,我……我今天请客,请世兄和杨女侠搓一顿好的。” 正文 235 痛宰唐淑静 “你请客?” 苏贤怔了一下,捏着下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唐淑静那张瓜子脸。 她什么性格,苏贤十分清楚。 她会无缘无故的请客吃饭? 这里面一定有古怪! 苏贤目光灼灼,盯得唐淑静有些不自然。 她侧身对着杨芷兰拜道:“女侠远道而来,晚辈早就想尽一尽地主之谊,但始终抽不开身……” 苏贤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杨芷兰,又看着唐淑静说道:“那这么说来,本世兄算是沾了芷兰的光了?” 唐淑静并不理会他,而是对杨芷兰又一拜道:“求女侠赏光!” 然而,高冷的杨芷兰并不理会唐淑静。 她只是将脑袋侧过来看着苏贤,等苏贤拿主意。 唐淑静见此,只得又对苏贤一拜,道: “前次世兄所赠的黄金匕首我很喜欢……”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了那个被磕坏的缺口。 那是她生平最遗憾的事之一。 快速收束心绪,唐淑静看着苏贤笑道: “还请世兄赏光啊!” 苏贤看了眼街旁的酒楼,“明月楼”三个金字招牌闪闪发光,人来人往食客不绝……但他却摇了摇头。 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预感到不妙。 果不其然,只听苏贤说: “我不喜欢明月楼,他们曾经拒绝过与柳夫人做豆腐生意,而且明月楼在城中算不得大酒楼。” “……” 糟了,今天怕是要大出血……唐淑静暗中紧握拳头,然后慢慢放松,陪笑道:“那世兄想去哪里呢?” 苏贤咧嘴灿烂一笑,道: “我一般都是去‘醉仙楼’的,那是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同时也是我的同窗林川家里的产业。” 醉仙楼,得益于林川父亲的经营,早已成为城中最大最豪华的酒楼,在里面吃喝一顿不亚于去品玉点一个粉头。 相对来说,明月楼只能算是中等水平。 苏贤此举,相当于狮子大开口。 同时也有故意为难她的意思。 让她知难而退。 因为苏贤并不想和她浪费时间,有这时间爬墙过去和柳蕙香谈谈人生理想不香么? 苏贤好整以暇。 唐淑静一张尖俏白皙的瓜子脸,顿时苦了起来。 她扭头见杨芷兰面无表情,没有反对就代表同意苏贤的决定,这无疑让唐淑静陷入艰难抉择的境地。 主要是因为她并没有多少钱…… 按理来说,身为瀛州刺史家的千金,应该不缺钱用才是。 但她们家情况比较特殊,财权掌控在陈夫人手中。 每月发放给唐矩的例钱少得可怜,身为女儿的唐淑静,所得例钱虽比唐矩多,但也多不到哪儿去。 再者,唐淑静性格豪爽、大大咧咧,尤其是在那一帮捕快面前,她是老大哥,身为老大哥就免不了请客吃饭…… 而醉仙楼的花销又太高。 若此次去了醉仙楼,她积攒了许久的小金库,只怕要缩水三分之一……这令她无比肉痛啊。 但是,想到今天寻找苏贤的真正目的,唐淑静紧要了银牙,决心豁出去,舍钱陪世兄,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好,醉仙楼就醉仙楼,我们这就去!”唐淑静最终下了决定。 “……” 她还真同意了?看来她今天找我的确有事相求,我且将计就计……苏贤咧嘴笑道:“唐姑娘不愧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果然豪爽!” 唐淑静紧绷住瓜子脸,避免面露笑容,但也傲然的说:“那是自然!” 苏贤立即说道:“待会儿去了醉仙楼,我要点五十道菜没问题吧?这对豪爽的唐姑娘来说,应该只是小意思。” 唐淑静嘴皮子抽动,一双明亮的眼眸瞪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没——问——题!” “……” “哈哈,没问题就好。” 苏贤恍若没有看见她那泛起铁青的面色,转身招呼杨芷兰道:“我们上车,去醉仙楼吃大餐!” “……” 来到醉仙楼。 苏贤选了一间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当唐淑静走进这其中,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身为瀛州刺史家的千金,她自然享受过这种档次的就餐环境。 但是,花自己的钱在这种地方请客,却还是第一次……她真的肉痛啊! 呼…… 她深吸一口气,为了今天的目的,她生生忍住肉痛,毕竟那件事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苏贤也没客气,果真点了五十道美味佳肴,整整五十道菜啊,店小二都差点傻了。 但苏贤并不以为意,只伸手指着唐淑静说道: “今天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瀛州刺史千金的唐姑娘请客,不要怕没钱付账,尽管上菜便是。” “好嘞!”店小二迈着轻快的步伐去了。 “……” 唐淑静咬着银牙缓缓吸气,为了那件大事,她生生忍住了这剜肉般的肉痛。 很快,美味佳肴陆续上桌。 苏贤和杨芷兰开始大快朵颐。 唐淑静本着机会不多、不吃浪费的原则,也开始狂吃海塞…… 等吃得差不多,唐淑静看准时机,单独拉着苏贤去了隔壁一个空置的包厢,将房门砰的一声关上。 “干什么?”苏贤心说重头戏来了。 “世兄,其实我……我有一事相求。”唐淑静直接且扭捏,这在豪爽与大大咧咧的唐淑静身上可不多见。 “说说看吧,有什么事?”苏贤好整以暇,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像个大爷似的坐在那里,目光灼灼。 “我想请杨女侠帮我抓贼!”唐淑静也走过来,默默站在一旁,看起来像是苏贤的丫鬟。 “抓什么贼?” “就是这两天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个采花贼啊!” “……” 一听这话,苏贤立即就明白了。 原来,瀛州、莫州、沧州、深州、冀州和定州等地,这数日来都不太平。 竟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采花贼,已有数位未出的小姐或丫鬟被玷污。 彼时的风气,虽不如宋明时期那般严苛,那些被玷污的小姐虽不至于自杀或者被浸猪笼,但也别想嫁一个好人家了。 她们美好的未来人生,就这样被毁…… 这所有的一切,都怪那可恶的采花贼! 这还不止,那人除了采花之外,同时还是一个梁上君子,专偷富豪人家的财物珠宝,甚至就连兰陵公主的珠花都被偷走了一支。 正文 236 唐淑静的野望:把南宫葵踩在脚下! 要知道,兰陵公主可是居住在行军大营中的啊。 数万大军层层把守。 可最终还是让那梁上君子得了手……一支珠花虽不甚值钱,但那是兰陵公主的珠花,这便不一样了。 因此,兰陵公主发了滔天怒火,责令各州各县十日内务必将采花贼捉拿,不然这数州的大小官吏全都要受罚! 此事曾闹得沸沸扬扬。 苏贤自然也听说过了。 他侧头看着唐淑静,猜测道: “所以你为了帮世叔解决这个大麻烦,就找我借芷兰一用?” “不!”唐淑静一双明眸中散发出阵阵精光。 “不?”苏贤一怔,“那你是为了什么?” “世兄有所不知,兰陵公主责令各州各县限期捉拿采花贼之外,同时还请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彻查此案!” 唐淑静的语气越来越兴奋,紧握双拳,眼中冒光。 苏贤不解,问道: “所以?” “南宫葵,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声在外!若我能在他的前面抓住采花贼,破解此案的话……嘿嘿嘿……” “……” 苏贤恍然,看着一脸奸诈笑容的唐淑静,笑道:“原来你想踩着南宫葵上位啊!呵呵,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是吧?世兄你也觉得此计可行?” “可行倒是可行,不过……你自己找芷兰说去!”言罢,苏贤起身就要离开这里。 “诶……等等。”唐淑静瓜子脸上的奸诈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一把拉住苏贤的胳膊。 “干什么?松手,男女授受不清。”苏贤凝眉斥道。 “可是我说的话杨女侠根本不听啊,她都不理我。”唐淑静可怜巴巴,“世兄,我都请你吃大餐了,你就帮我说一说吧,杨女侠一定听你的。” “……” 苏贤脚步一顿,眼中闪过挪揄之色,看着唐淑静那双明亮的明眸笑道: “你喊我什么?” “世兄!” “不对,你这个语气不对!” “世兄!”唐淑静重复了一遍。 “还是不对,你喊得太过生硬,我听着耳朵痛。”苏贤咧嘴一笑,漏出满口白牙。 “那我应该怎么喊?” 唐淑静暗暗吸了口气,心说为了此事她已经耗去了小金库的三分之一,投入巨大,所以决不能轻易放弃。 她心知肚明,苏贤是在刻意刁难。 但她毫无办法,为了能够请动杨芷兰,她只得忍受苏贤对她的刁难与剥削。 谁让杨女侠是苏贤的表妹呢! 而且只听苏贤的话。 诶! 唐淑静不禁想起了她那些远在神都的表妹们,竟没有一个比得上杨芷兰的一根手指头……真的太不争气了! “……” “简单,你听过你姐姐是如何喊‘世兄’的吧,你就照着那个样子喊我就对了。”苏贤笑道。 像姐姐那样喊吗?好羞耻啊,我似乎喊不出口,怎么办……唐淑静咬了咬不点而红的下嘴唇,一双明眸水汪汪的瞪着苏贤,感觉十分难为情。 酝酿良久,她才捏着嗓子,脑中无限重复着唐淑婉喊“世兄”的画面,最后娇滴滴的喊了声: “世兄?” 苏贤轻轻摇头,道:“太刻意了,一点也不自然,听得我想吐。” 唐淑静心头一股怒火蹭蹭蹭直往上冒,不过她还有理智,立即强行压下这股怒火,接连深呼吸。 接下来,唐淑静被迫以各种方式喊了数次“世兄”。 直至最后,苏贤主动放弃,苦笑道: “看来是我难为你了,诶,罢了,就这样吧,你还是用以前的方式吧,以免邯郸学步,弄成个四不像。” 你才邯郸学步……唐淑静心里诽谤一句,然后面露喜色道:“那这么说来,世兄你答应帮我请动杨女侠了?” 苏贤咧嘴一笑,道: “我有说过帮你吗?” “……” 什么? 唐淑静瓜子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然后慢慢消散。 仔细回想一下,刚才似乎……苏贤的确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感情费了半天的嗓子,结果全都白费了?! 唐淑静一时间很是受伤。 她紧咬着银牙,瓜子脸上满是委屈之色,一双大大的明眸水汪汪的瞪着苏贤,笼在长袖里的两只小粉拳紧握,欲言又止。 苏贤见她这幅模样,心里顿时十分开心,不过也说道: “想让我帮你请动芷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才成。” “什么条件?” 唐淑静终究不甘就此放弃。 毕竟,为了请动杨芷兰,她已经耗费了小金库的三分之一,这些钱不能浪费了! 苏贤没有立即告知他的条件。 而是双手抱胸,用手捏着下巴,在唐淑静身前走来走去,然后还拿一双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她。 他看我的脸作甚……唐淑静秀眉微微一蹙,不知苏贤何意,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似乎没有脏东西啊? 紧接着,她两手抱胸,瓜子脸煞白,薄嗔道:“你看什么看!” 苏贤没有理会双手抱胸的唐淑静,更对她双手保护起来的小馒头不感兴趣。 他的视线往下一滑,打量起唐淑静的腰肢与裙摆来,不由连连点头。 正所谓,上帝关了你的门之后,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比如说唐淑静,她虽然有着两颗小馒头,但一双腿却很长,这让她身材高挑,鹤立鸡群极为出众。 再者,她那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也极为耐看。 …… 苏贤以审视的目光继续打量着她。 唐淑静心念一动,不由想道:“他该不会……是想以此为要挟……进而娶……娶我吧?” 一念至此,唐淑静一张瓜子脸猛地一变,薄嗔带羞的大声说道:“不!这不行,这不行的……” “什么不行?”苏贤狐疑,“我都还没有提条件呢,你就说不行了?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此作罢,告辞。” “……” 苏贤毫不拖泥带水,转身就要离开。 正薄嗔带羞的唐淑静,见此心头不由一怔,一边心说原来是我想多了,一边赶忙拉住苏贤的胳膊,着急问道: “你到底有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你只需帮芷兰弄一个户籍便是了!” 苏贤回头笑呵呵的说。 杨芷兰的身份问题始终没有解决。 虽然现在的苏贤身份不一般了,即便有人知道杨芷兰是黑户,估计也不敢乱来,但这始终都不保险。 今日,唐淑静主动送上门来,苏贤便顺手将此事解决掉。 正文 237 捉拿采花贼 唐淑静爽快的答应,帮杨芷兰在衙门中伪造一份户籍。 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正常情况之下,她绝不会知法犯法。 但这次不一样。 一来,她真的迫切需要得到杨芷兰的帮助。二来,能为偶像办点小事,是她的荣幸,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苏贤不会告诉她有关杨芷兰的真实身份,此事必须保密。 他只说杨芷兰在家遭了灾,千里投奔而来,“过所”之类的自然没有,正常情况下无法在瀛州办理户籍…… 对此,唐淑静没有丝毫怀疑。 事关自己最尊崇的偶像,她也不想去怀疑。 …… 两人谈好细节,回到原先的包厢。 杨芷兰还等在里面。 苏贤出马,对杨芷兰说明了一切,包括请她出手摆平采花贼,并给她办理户籍之事。 苏贤慢慢的说着。 杨芷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听着。 另一旁,唐淑静笑容满面。 在她看来此事已经成功,她马上就能得到杨芷兰这尊顶级战力,抓捕采花贼之事也将轻而易举。 待破解了此案,她就算是将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踩在了脚下! 也能得到兰陵公主的厚赏。 说不定还能让她变成真正的“天下第一女神捕”…… 想着想着,唐淑静那白皙瓜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咧开的嘴巴久久未曾合拢。 然而—— 待苏贤将所有前因后果都讲明,却听杨芷兰罕见的说了句:“不!” 这时,唐淑静还畅想在美好的未来之中,白皙瓜子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如花,她听见杨芷兰的答复之后,在心里说道: “杨女侠只听苏贤的话,苏贤这么一说,女侠一定会同意的……诶?等等,女侠刚才说的是……” 她愣愣的盯着杨芷兰,瓜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问道:“女侠刚才说什么?” 杨芷兰却不理会她,只看着苏贤,消瘦的面庞不再面无表情,缓缓说道: “我不去,我要留在公子身边,保护公子!” “……” 芷兰果真是一个称职的保镖……苏贤心里大为满意。 女侠!你是高山仰止的女侠啊!虽然是苏贤的表妹,但也不用把自己当做保镖吧……唐淑静一时又是羡慕又是失望。 然后侧头看着苏贤,恨不得取而代之,让女侠来保护她,那该多好啊…… 但这种事也就只能想想。 因为女侠根本不搭理她…… 想到这里,她又侧头看了一眼苏贤……这个家伙…… 回过头来,唐淑静秀眉一拧,心说难道就此放弃吗? 不! 不能放弃。 情急之下,唐淑静灵光一闪,建议道:“那个女侠,你不用担心,你不在的时间我可以帮你保护世兄的!” 她的身手虽然远远比不上杨芷兰,但保护苏贤应该绰绰有余。 她不禁为自己的急中生智点了一个赞。 诶,果然不愧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我真的太聪明了……唐淑静那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上重新布满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 苏贤却立即摇头道: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的身手也不弱啊,保护你绰绰有余!”唐淑静急忙站起反驳,并跃跃欲试,大有当场展示她身手的架势。 “……” 苏贤苦笑。 他自然不会告诉唐淑静,他的家里还藏着小仙紫、土匪头子、南陈吴国公主呢! 若是让唐淑静保护他,势必要住进他的家里,那么他收藏陈可妍的秘密岂不就包不住了么? 此事万万不可为! 唐淑静见苏贤始终面不改色,便知此法行不通,不由一脸颓败的叹道:“那要怎么办?” 苏贤凝眉想了想,问道: “抓捕采花贼之案,你办到什么程度了?” 唐淑静:“……” 苏贤:“……” 唐淑静:“……” “……” 通过一番交流,苏贤得知,原来唐淑静已经查清了采花贼今晚的动向,难怪她在这个时候来请杨芷兰帮忙。 苏贤沉吟一番,忽然拍手笑道:“有了!” 唐淑静和杨芷兰都扭头望来。 …… 谈妥之后,苏贤等人离开醉仙楼,各回各家。 今晚,他们将按计划行事。 话说唐淑静喜滋滋回到衙门,因请动了杨芷兰这尊大神,她心里非常高兴,走路就不免一蹦一跳。 可是谁曾想到,一蹦一跳的唐淑静,在走廊上转过一个弯后,竟迎面遇到了老爹唐矩! 唐矩的面色本来就不好看。 又见到唐淑静没个正形的模样,心头的火气那是蹭蹭蹭的往上狂飙啊,他面色一板,点指着唐淑静怒道: “你你你……简直不像话!你跟我来!” “哦……” 唐淑静耷拉着脑袋,亦步亦趋跟着唐矩来到值房。 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她心知肚明—— 铁定要被老爹训斥一顿! 但她已经是老油条了,根本不怕。 挨训之际,只需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即可,对老爹的话左耳进右耳出,没必要往心里去。 反正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老爹见此,最多半刻钟,就会自觉没趣,从而挥袖赶她走…… 这一招屡试不爽。 然而—— 这一招在今天竟然失败了! 唐淑静被唐矩带去值房,关好了门,他愣是训了唐淑静足足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啊! 唐淑静整个人都懵了。 从值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耳边嗡嗡嗡响个不停,似乎有一百只蚊子在那儿盘旋。 毫无意外,足足一个时辰的训斥,唐淑静早已败下阵来,被老爹训得体无完肤。 心里破防的她,离开值房后,只走了两步,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流了出来。 刚才挨训之际,她强忍着没哭,但现在再也忍不住…… 通常的情况下,受了委屈的孩子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找娘。 唐淑静一边擦泪一边来到了娘亲陈夫人的房间,扑在陈夫人怀中痛哭不已…… 陈夫人轻轻拍着唐淑静的肩头,安慰一阵,然后说道: “静儿啊,你爹这两日心情不好,你就不要在他面前乱晃了,你平日里就爱惹他生气,诶……” “……” 正文 238 藏在床底的陈可妍 “爹爹为何心情不好啊?”唐淑静趴在母亲怀里问道。 “还不是因为那该死的采花贼!”陈夫人叹气,“兰陵公主限期十日内破案,抓到那采花贼,可这都已经过去了整整八日,就连采花贼的影子也没有找到……” “眼见十日之期将至,兰陵公主明日将在城外大营中召集附近州县的刺史和县令……” “那采花贼喜欢在我瀛州作案,你爹爹是瀛州刺史,明日去了城外大营,只怕……诶……” “……” 陈夫人摇头不止,面色十分惆怅。 趴在她怀里的唐淑静,两眼已经灿灿的亮了起来。 但她并不打算将发现采花贼踪迹之事相告。 因为她要借此一鸣惊人,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可是看到陈夫人一脸的惆怅,她于心不忍,斟酌半晌,最后只得劝道:“娘你就放心吧,采花贼一定会被抓住的,爹爹也不会有事!” 陈夫人叹道:“但愿吧!” …… 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洗澡沐浴结束,苏贤就准备回房休息。 因为今天痛宰了唐淑静一顿,还不饿,晚膳也不用吃了…… 可是,站在卧室门前,苏贤正要推门而入,脑中忽然想起了什么,忙抓住一个路过的婢女问道: “你们小姐呢?怎么不见她的踪影?” “……” 他口中的“小姐”,指的是陈可妍。 这几天陈可妍总爱粘着他,或者偷窥他,只要一回家就能看见陈可妍的影子在眼前乱晃。 可是这次回家这么久了,苏贤竟然没有看见她。 真是怪了…… 那婢女施礼后回道:“启禀公子,小姐正在房中休息。” 苏贤:“这么早就休息了?她不用晚膳么?” 婢女道:“小姐眼中进了沙子,还没好利索,吩咐在房中用膳。” “……” 一听婢女说“沙子”,苏贤就想起白天发生在茅厕中的那件事。 到底是女人,虽然老爱疯言疯语,但今天的事对她来说冲击应该很大吧……苏贤摇了摇头,挥退婢女,径直进屋,不再理会陈可妍之事。 进屋后,苏贤和杨芷兰立即开始休息。 不出意外,今晚杨芷兰将外出抓捕采花贼,不知要忙到什么时候,所以苏贤吩咐先睡一觉…… 夜深人静。 亥时。 陷入沉睡中的苏贤和杨芷兰,猛然被城墙上传来的一声锣声闹醒。 铛的一声巨响! 不说苏贤,杨芷兰已如一根标枪似的从地铺上立起,并下意识做出防御的姿势。 苏贤翻身爬起,挖了挖耳朵,挥手对杨芷兰说道: “不要紧张,你该出发了。” “……” 这声惊天动地的锣声,便是今天在醉仙楼的包厢中商议的暗号。 意思是呼唤杨芷兰,可以出动了。 “是,公子保重!” “放心吧,也就一晚上的事,记得注意安全。” “……” 杨芷兰看着苏贤,略有迟疑,最后终究纵身跃出窗外,消失不见。 其实,对于抓捕采花贼之事,杨芷兰本不想出手帮忙。 但苏贤了解过唐淑静办案的进展之后,发现此案今晚就将见分晓,所以杨芷兰只是离开一晚而已,且除了唐淑静之外没人知道。 所以苏贤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杨芷兰离开后,屋内显得有些空荡荡。 苏贤翻身下床,仰头看了眼墙上的那个洞口,嘴角一扯,笑道:“柳夫人,今天虽然晚了一些,但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言罢,苏贤搓了搓手,攀着木梯直接爬上了墙。 …… …… 话说陈可妍潜入柳蕙香闺房,四下打量一番后,没有任何发现,最终兴致缺缺而回。 回到自己的房间,她与两个丫鬟继续无聊。 待黄昏临近,因见苏贤和杨芷兰还没有回家,陈可妍眼珠一转,心头不由冒出一个坏点子—— 潜入柳蕙香的闺房卧底偷窥! 一来,可以满足无聊透顶的她的偷窥欲。 二来,说不定还能有其他的发现,比如苏贤半夜摸过去之类。 现如今,苏贤与柳蕙香的关系,早已是满城皆知,陈可妍虽整日待在家中,但通过外出买菜的婢女,还是可以知道外面的事。 再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陈可妍发现苏贤与隔壁寡妇的关系非同寻常。 远比外面流传的亲密得多…… 说干就干。 陈可妍准备了一番,在苏贤和杨芷兰回家之前,一个人偷偷通过窗户潜入了柳蕙香的闺房,藏身于床底。 没藏多久,房门就被推开,听说话声,应该是那位寡妇与唯一的仆从进屋了。 接着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陈可妍在床底下轻轻侧过了身,慢慢将垂下来的床单拉开一条缝,看见了柳蕙香洗脚的那一幕。 很快,那位健仆端着洗脚盆出门而去。 柳蕙香从门外取来了文房四宝,一一摆放在桌上,然后端坐下来手执毛笔写写画画。 柳家的夜晚格外安静。 陈可妍再次将床单轻轻拉开,因为视角的缘故,她可以看见柳蕙香下半身的裙摆,上半身因为桌子的遮挡瞧不见。 但仅仅通过柳蕙香下半身的裙摆、坐姿,以及腿脚的摆放姿势等等,陈可妍就在心里暗暗赞道: “这个寡妇不是凡品,竟堪比王公世家的小姐!难怪苏贤不嫌弃她寡妇的身份……” “……” 陈可妍并不知晓柳蕙香的身世来历。 她还以为柳蕙香就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呢。 随着时间往后推移,一动不动侧身卧在床底的陈可妍,发现柳蕙香虽不时起来走动几步,但却久久都不卸妆入睡。 毕竟夜已经深了。 而且陈可妍还发现,柳蕙香总偏爱一个方向,喜欢停在一堵墙壁下面默默站立良久…… 又过去了许久。 陈可妍分明听见了柳蕙香的哈欠声。 她本以为柳蕙香应该要入睡了吧? 可是柳蕙香只起来走了两步,在那堵墙下面转悠了两圈,然后又回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继续执笔书写。 她在等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休息?莫非……陈可妍本也有些犯困,但有了这等发现之后,她的精神猛地一震。 不知不觉,亥时的鼓声响过。 已经很晚了。 柳蕙香起身,这次没有去那堵墙的下面转悠,而是走向了梳妆台。 看来她要卸妆准备休息了,那我这不是白高兴了一场么……陈可妍卧在床底下,感觉有些难受。 就在这时,城墙上忽然传来铛的一声巨响! 那是锣声! 很明显不是打更的声音。 柳蕙香被吓了一跳,“啊”的惊呼出声。 床底下的陈可妍也是手捂波涛汹涌的心口,暗骂城墙上巡逻的人都该死! 大半夜的竟敲锣打鼓,有病! 一会儿后,柳蕙香已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卸妆。 床底下,黑暗中,陈可妍一双明眸闪烁着微光,心道:“看来今晚就这样了,等她睡着之后我就回去。” 然而就在这时,房内忽然传来一连串沉闷的响声,咚咚咚咚,似乎是有人在用手敲打墙壁。 陈可妍秀眉微微一蹙,还没弄明白响声的来源,她就见梳妆台前的柳蕙香飞奔而起,迈着欢快的步伐往那面墙跑去…… 她这是怎么了?这跟刚才的响声有没有关系?似乎有点意思啊……陈可妍明眸闪烁,在床底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正文 239 陈可妍:苏贤竟是算学高手 出于谨慎,躲在床底的陈可妍没有将脑袋探出去瞧屋内的动静。 只是将两只耳朵竖起,仔细倾听。 一会儿后,她秀眉一拧,面色古怪起i。 因为屋内的响动声越i越大,越i越明显,似乎……房顶上有个什么东西要下i! 莫非,房顶上的东西,就是这两日疯狂作案的采花贼?不对,若是采花贼的话,这寡妇不会那么兴奋……床底下,陈可妍冷静的做出猜测。 咚! 那东西终于落在了地板上。 侧卧于床底的陈可妍,忙贴地看去,发现那面墙之下除了柳蕙香的裙摆之外,竟又多出一双小腿。 而且明显是男人的小腿! 此人是谁?该不会就是苏贤吧……陈可妍凝神屏气,打起十二分精神,同时嘴角渐渐扯起一抹弧度,心里觉得贼刺激。 今晚不虚此行! “妾身还以为公子今晚不会过i了。” “今天是晚了一点,有点事耽搁了……” “……” 屋内传i一男一女的声音。 陈可妍在床底下听得分明。 女声i自柳蕙香,她可以分辨,而那个男声……她更是可以分辨,因为那正是苏贤的声音! 这对狗男女,果然搞在了一块儿……陈可妍心里非常激动,暗中搓着两手。 忽然,陈可妍似乎听见了一阵轻微的“吧唧”声。 她搓手的动作不由一停,凝眉仔细分辨声音i源,心中不由想到,外面的狗男女到底在干什么? 安静的夜晚中,吧唧声越i越清晰,越i越近,陈可妍听了半晌也终于搞明白了。 原i,外面那一对狗男女已经迫不及待的亲起了嘴儿…… 那吮咂有声的响动,让尚且还是黄花大闺女的陈可妍……格外兴奋! 她本身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主。 以前她曾扮作男子,与两个丫鬟玩虚凤假凰的游戏,她本身是很污的。 今晚意外撞见那对狗男女亲热,她简直激动得想跳出i给他们喊加油! 一会儿后,吧唧声结束。 那对狗那女在桌旁落座,开始聊起了购买宅子之事。 只听苏贤说道: “我跑遍了全城,始终没有找到一座我满意的宅子,不是太偏就是太小。” “公子,其实不用七进七出那么大的宅子,依妾身看i,有个三进三出就很好了。”柳蕙香小声的说。 “不行,三进三出也太小了……其实我有一个主意,可以购买两座相邻的宅子,然后将它们打通……” “……” 床底下,陈可妍听得昏昏欲睡。 她对苏贤购买宅子之事不关心,只想看他们做刺激的、羞羞的事。 可苏贤一说起i就没完没了,陈可妍不停以手捂嘴打哈欠。 终于,购买宅子的话题结束。 陈可妍刚刚打完一个无声的哈欠,猛然发现苏贤硬拉着柳蕙香坐在了他的腿上。 刺激的i了! 床底下,黑暗中,陈可妍两眼一亮,散发着微光。 她的手还保持着捂嘴打哈欠的姿势,但整个人的注意力已经被吸引了过去。 因为桌子的遮挡,她看不见那对狗那女的上半身。 只能看见并拢了腿坐在苏贤腿上的那半个身子。 苏贤一手搂着人家的纤细腰肢,一手做安禄山之爪…… 原i还可以这样……陈可妍在床底下看得一愣一愣的,她以前扮作男人的时候,还没试过这种玩法。 可能是因为这种暧昧坐姿的缘故,柳蕙香的身子变得极为敏感,苏贤的瓜子只需轻轻拂过,她就像是电击般痉挛轻颤…… 这种痉挛与轻颤,让藏在床底的陈可妍格外兴奋,她甚至已在想象,下次她一定要像这样将那两个丫鬟玩坏! 另外,在陈可妍想i,这对狗男女的姿势已经如此暧昧了,那么他们所说之话也应该甜得掉牙才对。 可是她错了。 那对狗那女没有说情话。 而是在教授算学! 苏贤负责教授,柳蕙香负责学习。 苏贤的声音在屋内流淌,柳蕙香则不时轻“嗯”一声,或者说:“原i如此,公子之才,妾身敬佩”之类的话。 床底下,陈可妍听得直摇头。 并在心里诽谤道: “苏贤啊苏贤,原i你只是一根木头,都这种时候了,还教授什么算学……简直朽木不可雕也!” “……” 心里虽然诽谤,但苏贤的声音几乎是屋内唯一的声音i源,陈可妍不听也得听,除非她将耳朵堵住。 如此一i,听了一会儿,陈可妍那鲜艳的樱桃小嘴不由渐渐张大,一脸的震惊之色。 她作为南陈的公主,自然受到过极好的教育。 算学,她也颇为精通。 苏贤教授柳蕙香的那些话,被陈可妍听了去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苏贤的算学水平达到了一个极高的水准! 只怕在南陈朝廷的国子监中,算学最好的博士也只能甘拜下风! 甚至于,苏贤所说的某些内容,给她一种“听不懂,但感觉十分厉害”的感觉……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正聚精会神、打起十三分精神、面无一丝轻视之色、认真听讲的陈可妍,忽然听苏贤笑道: “今天天色不早了,就讲到这里吧。” “也好,公子都渴了吧……” “……” 不要停啊,接着讲啊……陈可妍正听得如痴如醉,结果就没了。 她真恨不得钻出床底,然后强迫苏贤继续讲下去。 但她还没有失去理智。 她像是听完一堂课的学生,将刚才获得的新知识回忆一番之后,不免面露会心的笑容。 随即她面色一变,贴地盯着苏贤的鞋子,在心中喃喃道: “苏贤果然不是一般之人,算学方面的造诣极为精深……如此人才,本宫一定要将你带去南陈,为我南陈效力!” “……” 对于苏贤,自从她住进苏贤的家中之后,就在谋划将苏贤诱至南陈之事。 起先,陈可妍只是为了和兰陵公主斗气,在她看i,苏贤是兰陵的人,若她将苏贤诱至南陈的话,一定会让兰陵那个贱女人气疯的。 后i,通过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陈可妍渐渐发现了苏贤的不凡。 他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人才! 这更加坚定了陈可妍诱骗苏贤去南陈的想法,虽然动机已经变了…… 床底下,陈可妍眸光闪烁,在心中暗道: “其实回想这些时日,苏贤除了才能卓绝之外,为人也颇为稳重,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愣头青,非常成熟。” “……” 正文 240 闺中小游戏:躲猫猫 然而,陈可妍才刚刚感叹完,就听外面传i苏贤的声音: “夫人,今天晚上我们i玩一个游戏吧!” “公子想玩什么游戏呢?” “我想一想……我们不如i玩躲猫猫的游戏吧,好久没有玩儿过了。” “公子……”柳蕙香的声音略有羞涩。 “夫人我们i吧。” “那好。” “……” 这时,藏身于床底的陈可妍,早已是目瞪口呆,顿在那里久久未曾一动。 躲猫猫? 躲猫猫! 苏贤竟然要和柳蕙香玩儿躲猫猫的游戏! 这……这也太幼稚了吧! 那不是小孩子才玩儿的游戏吗? 亏得刚才她还认为苏贤稳重成熟…… 陈可妍愕然之际,忽然发现屋内的油灯已被吹灭,黑洞洞一片,只有纸糊的窗户透入极微弱的微光。 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也仅能勉强视物而已。 但是,陈可妍藏身的床底下,因为垂下的床单的遮挡,竟是黑黢黢一团,彻头彻尾的伸手不见五指! 她秀眉微微一蹙,下意识往里面移动了一些,更不敢发出任何响动。 同时还在心里吐槽道:“真是幼稚,没事儿玩什么躲猫猫啊!而且还将灯都熄灭了……这黑灯瞎火的……” “……” 这时,游戏已经开始。 陈可妍听得分明,这一局是苏贤躲,柳蕙香找。 忽然,她看见从床沿上垂下的床单晃了一下,被人掀起,一颗黑黢黢的脑袋探了进i! 嘶…… 陈可妍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心跳明显加速。 很明显,掀开床单之人是苏贤,因为他在这一局躲猫猫的游戏中负责躲。 所以……他是想躲在床底下? 想明白这一点后,陈可妍当真是欲哭无泪,心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潜入柳蕙香闺房,穿了一套黑色的夜行衣,况且又藏在黑黢黢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底,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被发现。 但若苏贤也躲进i的话,两人在床底万一碰到了,那画面简直无法想象。 没办法,陈可妍只得苦笑着往后面退,给苏贤腾出足够的地盘。 然而,苏贤只是脑袋往内一探而已,身体并未钻进i,最后他更是将脑袋缩回,并将床单放下。 他放弃了躲在床底。 呼…… 默默缩在床底最里面的陈可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好险。 不一会儿后,躲猫猫的游戏正式开始,陈可妍耳中听得阵阵翻找的声音,她猜想应该是柳蕙香在翻箱倒柜。 然而,柳蕙香找了许久,愣是没有找到苏贤。 最终她只得认输。 陈可妍也挺好奇,苏贤到底藏在哪儿了? 就连身为此间主人的柳蕙香都找不到。 这时,房顶上传i苏贤压抑的坏笑声:“夫人,我在这儿呢!嘿嘿嘿,夫人你可是输了,你要受罚的哟!” “原i公子躲在了上面啊,难怪妾身找不到……妾身的确是输了,愿意……愿意受罚的!” “……” 陈可妍听出柳蕙香语气有异,星眸不由一亮,心说苏贤的惩罚一定很刺激,不然柳蕙香不会这样。 果不其然,苏贤对输者的惩罚是—— 扒掉一件衣服。 …… 很快,第二局游戏开始。 这次换柳蕙香i躲,苏贤去找。 床底下,陈可妍屏气凝神,死死盯着黑黢黢的床单,并在心里默默祈祷柳蕙香不要选择床底…… 要不然,她们两个女人在床底碰在一起的话,只怕会更加尴尬与糟糕。 然而,有些事躲不掉,你越不希望发生什么,它偏偏就要发生。 陈可妍只见本该是垂下的床单的位置,忽然有了一丝光线,同时耳中听得细微的声音,然后一个娇小的人影正手脚并用的往床底钻i。 柳蕙香果然选择了床底! 陈可妍顿感万分蛋疼。 她尽量往里面缩去,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并屏住呼吸,尽量不发出一点响动。 毫无意外,躲猫猫的游戏她虽然没有参与,但此刻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相当于参与了这个游戏。 她全情投入,领略到了这幼稚游戏的魅力! 很快,苏贤开始翻箱倒柜,屋内传i各种声音,比如打开衣柜,或者往各种角落走去的脚步声。 苏贤一边找,还一边喊话: “夫人你在哪儿?” “夫人你出i吧!” “嘿嘿,夫人你始终都是要输的,若你主动出i,我还可以减轻对你的惩罚……” “……” “夫人你再不出i我可要生气了啊,到时候抓住你可就不是扒掉一件那么简单……” “……” “我要将你扒光!” “……”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夫人你再不出i的话,到时我对你的惩罚可就不仅仅只是扒光那么简单了。” “……” “还要打屁股!” “啪啪啪……” “……” 床底。 陈可妍不由缓缓将双拳紧握。 苏贤刚才说要将柳蕙香扒光,她还挺激动。 可当苏贤说要打屁股的时候,她就激动不起i了,而是气愤加郁闷。 气愤之下,她的呼吸都粗了几分。 好在她十分理智,立即调整呼吸,尽量不发出一丝声响。 相对之下,距她两尺开外的柳蕙香,虽然一动没动,但她的呼吸声就太大了…… 忽然,苏贤的脚步声在床前停止。 陈可妍明显感觉到,两尺开外的美人儿已将呼吸憋住。 然而这并不能逃过苏贤的“搜捕”。 那床单猛然被掀开,模模糊糊探进i一颗头,然后是苏贤那近在耳前的声音喊道:“哈哈,被我找到了吧!” “……” 藏在床底的两女,都明白这只不过是苏贤的计谋。 两女都没有乱动。 苏贤却又笑道:“夫人,我都看见你了,你还不出i么?” 柳蕙香仍旧一动不动。 苏贤一边往床底钻i,一边嘿嘿嘿的笑道:“既然夫人不主动出i,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哦!” 说着,苏贤整个身体往里面一钻,同时将两手伸向不见五指的地方,一抓一抱。 猝不及防之下,柳蕙香的腿被抓住。 “哈哈哈哈,夫人被我抓住了吧,夫人竟敢不回应我,看我这次不扒光你……” “……” 苏贤发出痴汉般的笑声。 抱着人家的腿就开始抚摸,像是一头饥渴已久的饿狼。 正文 241 误将陈可妍当柳蕙 床底最里面,陈可妍虽然也看不清,但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这对狗男女玩躲猫猫的游戏,竟玩到了床底下,陈可妍一开始就躲在床底,她距离那对狗那女只有两三尺的距离…… 所幸的是床底黑黢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苏贤已经找到并抓住了柳寡妇,游戏便结束了吧……陈可妍不由缓缓松了口气,再这么搞下去,她的心都要蹦出胸腔了。 然而,刚刚松口气的陈可妍,隐约看见一团模糊的人影正急速往后退,往她藏身的地方靠近! 那是柳蕙香。 她竟然不甘被捉,还想着逃跑? 这剧本不对啊。 躲猫猫的游戏规则,不是找到了就输了么? 陈可妍心里十分疑惑,但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她疑惑了,因为往后退i的柳蕙香即将和她撞在一起。 说时迟那时快。 陈可妍充分发挥了一身的功夫,在狭窄的床底空间内灵巧的躲过柳蕙香的一撞。 好险! …… 原i,苏贤和柳蕙香所玩的躲猫猫游戏,并非纯粹的躲猫猫。 那不过只是一个由头而已。 眼下两人在黑漆漆的床底追逐嘻戏,才是他们想玩的游戏。 苏贤尽情的发挥着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野性,比如“调戏良家女子”之类,在黑洞洞的床底乱抓,只要抓住了就是好一顿“轻薄”。 柳蕙香对此并不以为意,她自知身份卑贱,很多事都由着苏贤的兴头,只要苏贤喜欢和高兴就好。 不过话说回i,这种稍稍有些出格的游戏,柳蕙香在玩过一次之后,竟也有些上头。 她本是世家大族柳家的千金小姐,知书识礼,按理i说本不该如此“放纵”。 但她早已被赶出家门,如今的身份也不再是世家大族的千金…… 某些在以前看i严苛且必须遵守的规矩与教条,她早已不遵守。 …… 话说陈可妍以灵巧的身法躲开柳蕙香那一撞之后,她已经身在床底的左侧。 柳蕙香占据了她原先的位置,也就是床底的正中间。 经方才一躲,柳蕙香的腿已从苏贤手中溜走。 苏贤自然不甘心,在狭窄的床底空间内合身扑了上去。 他现在已经进入状态了,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而柳蕙香就是即将被他欺凌与霸占的柔弱女子。 一想到“肆意妄为”的恶霸人设,苏贤就血脉偾张,浑身上下都激动得无以复加,包括第五肢。 方才抓住了那双腿的手掌之上,余温犹存。 那双腿的逃走之举,也更加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占有欲。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次抓住那双腿,然后……嘿嘿嘿! 抓住那双腿之后,无论是抱着啃,亦或者抱着往上攀爬,全凭苏贤的心意。 因为,这是他们情侣间的私密小游戏,怎么尽兴就怎么i。 只不过,游戏中混入了莫名其妙的人,这就是苏贤和柳蕙香所不知道的了。 …… 苏贤在往前扑了一半之后,忽然灵机一动,身体往右边稍微一偏,然后笑道:“看我如何捉你。” 但他却不往右边扑去。 而是调转方向,面朝左边,然后猛地向前一扑。 他这招叫做“声东击西”,在右边说“看我如何捉你”的话,就是为了让柳蕙香往左边逃跑。 然后他再朝左边扑去,那么就能将之抓住。 斗智斗勇,与人斗其乐无穷,这无疑增加了这个游戏的趣味性。 果不其然,往左边扑去的苏贤,还真就将“柳蕙香”扑倒在地。 “哈哈,你跑啊,你倒是跑啊,看我这次不扒光你!”苏贤恶狠狠的说着,并动手去……实践他的说辞。 处于极端兴奋状态之下的苏贤,虽然觉察到这次的……手感,似乎有点不一样。 但他并未多想。 因为从大体上i说,是差不多的。 他只是兴奋的、激动的,并颤抖着手去完成他刚才所说的话。 男儿当言出必践! 然而,被苏贤扑倒之人,却并非柳蕙香,而是跑到左边的陈可妍! 苏贤那句“看我如何捉你”,有没有忽悠到柳蕙香,不知道,但陈可妍却是被忽悠住了,以至于放松警惕,让苏贤一击得手。 她被蛮横的按在地上,还没有反应过i,然后…… 保留了十多年的清白,就这样糊里糊涂的没了! 那一刻,陈可妍的大脑甚至是空白的。 苏贤怎么敢…… 要知道,她可是南陈的公主殿下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名副其实的金枝玉叶,身份无比尊贵! 南陈满朝文武,全国青年才俊,不管是谁,甚至南陈的皇帝,也就是她的父皇,对她都是客客气气的,重话都不敢说一句。 她是如此的娇生惯养。 她是这样的身娇肉贵。 她就像是浑浊世间的一颗珠宝,散发出熠熠光辉,纯洁无瑕,凡人就连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亵渎了这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狭窄的床底之下,她…… 她那宝贵的清白竟然被毁了! 陈可妍的脑袋继续空白,这让她甚至忘记了反抗。 直至一股难忍的痛楚传i,才将她从一片空白中拽出……却原i是苏贤,兴奋之下,下手有些没轻没重,弄疼了人家。 清醒之后,陈可妍的银牙咬得嘎吱作响,下意识伸手将苏贤的安禄山之爪拨开,然后整个人急速往后面退去。 差一点,她就惊叫出声。 好在她并非一般女子,还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她几乎下意识的选择了躲避和隐瞒…… “还敢跑,待我将你捉住!” “……” 苏贤始终都以为刚才被他按在地上的人是柳蕙香,眼下“猎物”逃了,他自然要展开追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底,苏贤终于抓住了柳蕙香。 狂性大发的苏贤,嘿嘿嘿的笑着开始了情侣之间的小游戏…… 躲在一旁,提高了二十四分警惕的陈可妍,俏脸火热,但她始终都没有乱动,只静静的看着那对狗男女肆无忌惮的嘻戏玩耍。 虽然没有发作,但她的双拳始终保持着紧握。 …… 许久之后,苏贤和柳蕙香终于玩够了,一起爬出床底。 但还没有结束。 躲在床底的陈可妍,又足足听了半夜的摇床之声。 …… 正文 242 唐淑静的高光时刻 不知夜里几时,苏贤才拖着疲惫但尽兴的身体翻墙回到自己的卧室。 刚刚钻过墙上的洞口,他便探头扫了一遍整个房间,嗯,杨芷兰不在,这说明抓捕采花贼之事还没有忙完。 双足落地后,苏贤揉了揉脸,直接躺在床上开始休息。 一夜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是一片明亮。 苏贤翻身爬起,侧头一眼便看见双膝盘坐在地铺上的杨芷兰,他挠了挠头,迎着杨芷兰转过来的消瘦脸庞问道: “昨晚之事如何?” “一切顺利!” “那就好……” “……” 苏贤下床,揉了把脸问道:“你的户籍呢?解决了没有?” 杨芷兰没有回应,只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苏贤接过看了看,笑道:“不错,唐淑静办事还挺快的,这么快就搞定了!” 他将那张纸递还给杨芷兰,笑着叮嘱道:“这便是你的身份证明,可要收好了。” 杨芷兰点点头接过,珍而重之的贴身放好。 苏贤走到窗前伸了个懒腰,回身便见杨芷兰抱着一只漆木箱站在后面,欲言又止。 “这是什么?”苏贤问。 “在采花贼的老巢里找到的箱子。”杨芷兰答道。 “哦?”苏贤疑惑。 “这是内卫用来存放机密函件的木箱。”杨芷兰淡定的说。 “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凑近仔细打量那只一尺见方的木箱,然后抬眸看着杨芷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问道: “这是内卫的箱子?还是存放机密函件用的?” “不错,这里有标记。” 杨芷兰将木箱放在床上,指了指木箱底部不起眼的一个位置,那里果然有一个苏贤看不懂的标记。 “采花贼的老巢中怎么会有内卫的东西?”苏贤疑惑。 杨芷兰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 苏贤仔细看了看这个木箱,好奇心发作,问道:“可以打开吗?” 杨芷兰:“可以用小领遗留的钥匙一试。” 苏贤点头。 不过,那串钥匙及他的一半家产,都存放在隔壁柳蕙香的闺房中。 苏贤出门去往隔壁,很快取回钥匙。 这串钥匙一共有十二把,杨芷兰一一尝试,终于在第九把钥匙的时候将木箱打开。 杨芷兰怕木箱中有暗器,便让苏贤退后。 她慢慢将之打开,发现里面果然是一些函件,并没有暗器,苏贤走近,随手取出一份信函看了起来。 但却发现看不懂,上面都是暗语。 最后还是杨芷兰出马……她随机翻看了几份,最后做出总结: “这是内卫一个据点接收到的密函,来自安插在各地的暗子,密函的内容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奇怪的是,上面的日期都在三个月之前!” “……” 一旦说到内卫、杀手等相关之事,杨芷兰的话就多一些,她在此时看起来几乎与常人无异。 苏贤沉吟半晌,看着杨芷兰吩咐道:“劳你将这些函件都看一遍,看能不能找到有关小领的消息。” “是!” 杨芷兰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询问此举有何用意。 其实,苏贤对内卫小领格外关注。 因为他死在了苏贤的手中。 若能从这些函件中发现有用的消息,然后规避风险的话,那就十分完美了。 然而,杨芷兰孜孜不倦的看了整整半日,最后对苏贤的答复是没有发现任何有关小领的内容! “那就好!” 苏贤莫名松了口气,然后吩咐道:“将这只木箱藏好吧。” …… …… 日当正午。 瀛州北城门外。 通往二十里外的行军大营的官道上,人来车往,很是热闹。 其中一辆车轮滚滚的马车中,唐淑静赫然在坐。 她的脚下还躺着一个人,被五花大绑着,头上套着头套,一动不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搅得瀛州等州县不得安宁的采花贼! 唐淑静此去行军大营,除了带了采花贼之外,并没有其他之人跟随,为的是掩人耳目! 倒不是怕采花贼的同党啥的。 这采花贼也没有同党。 唐淑静此举其实是为了—— 一鸣惊人! 试着想象一下,兰陵公主为了此贼焦头烂额之际,她忽然带着此贼出现在兰陵公主的面前,事先没有一丁点儿的风声。 那么这对兰陵公主造成的震撼,将是巨大的! 同时唐淑静也能一鸣惊人,惊掉所有人包括老爹唐矩的下巴! 颠簸的马车中,车轮声滚滚。 唐淑静正襟危坐,心里想象着待会儿众人震惊的那一幕,她就乐开了花,嘴角咧开后就没有合拢过。 二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 行军大营的辕门已经遥遥在望。 …… 半个时辰之后。 唐淑静走出大营的辕门,笑容无比灿烂。 此行一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当她将采花贼带到兰陵公主的面前之时,公主及在场的属官、将军们全都傻眼了。 那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更是不可思议的连道: “这不可能!” 待确定了采花贼的身份之后,兰陵公主大喜,对唐淑静更是一顿猛夸,并亲切的赞扬道:“淑静巾帼须眉,不亚于男子!” 此话让唐淑静心花怒放。 接着兰陵公主又说:“此贼就连南宫葵都抓不住,而你却能将之绳之于法,你办案的能力尤在南宫葵之上!” 这话差点让唐淑静当场晕倒过去…… 兰陵公主赏罚分明,唐淑静立下如此功劳,她自然不会吝惜赏赐。 金银财货、布匹绸缎等等,足足装了五大车! 虽然没有赏她一官半职,也没有赐她任何宫廷御用器物,但唐淑静依旧高兴得差点找不到北…… 走出辕门,喜不自禁的唐淑静立即登上马车准备回城。 马车的后面,是那五大车的赏赐。 这是她的功勋,她已经计划好了,一定要拉着这五大马车的赏赐在街上溜达一圈……不,三圈! 轰隆隆! 城北的官道上车轮滚滚。 唐淑静的车队刚刚驶过,另一辆马车便急匆匆的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那是瀛州州衙的马车。 唐矩端坐其中。 两父女的马车擦肩而过,但他们都没有发现对方。 相对于唐淑静的喜滋滋,赶往行军大营的唐矩,则是一脸黯然,面色非常难看。 唐矩此去行军大营,是为了应对兰陵公主限期十日内破案之事。 眼见今天已经是第九日了,可那该死的采花贼还没有被抓捕归案,唐矩已经预感到了,此次去见兰陵公主只怕要遭。 一来,那采花贼喜欢在瀛州地界作案,唐矩的责任最大。 二来,唐矩终究是世家子弟,只怕要被兰陵公主特意针对。 再者,唐矩已经有所耳闻,附近州县的刺史们,今日也将来到行军大营面见公主,他们都在等着看唐矩的笑话呢! 正文 243 兰陵公主:你生了一个好女儿 马车在大营辕门前停下,唐矩下车。 同时抵达的还有沧州、莫州、深州的刺史,连同唐矩,一共四位刺史同时出现在辕门之前。 通报的人已经消失在辕门深处,未得兰陵公主召见之前,刺史们都需等候在此处,不得妄动。 沧州、莫州、深州,是瀛州的“邻居”,三州距离此地虽然遥远,但他们提前了一整日出发,最后竟与唐矩一同抵达。 这是唐矩没有预料到的。 他的面色微微一变。 并侧眸偷偷打量其余三位刺史—— 只见他们下车抬头看见唐矩之后,三人面色都是齐齐一变,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靠在一起。 并与唐矩保持了一丈的距离。 既不见礼寒暄,也不上前打招呼,甚至装作没有看见唐矩的模样…… 唐矩摇头苦笑。 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他会被其余州县的刺史们集体孤立,但真正面对此等情况之时,他还是颇感难受。 罢了! 唐矩长叹一口气。 一切都随他去吧…… 然而,唐矩虽然默默接受了被其他刺史们孤立的残酷现实,但这还不算完。 一丈开外的三州刺史们,竟暗中对唐矩指指点点,毫不掩饰的大声议论道: “那采花贼最喜在瀛州作案,瀛州的受害之人最多!” “公主殿下的珠花,也是在大营中被盗的,而大营也位处瀛州地界……” “所以说啊,他的压力最大……相对而言,我等就要轻松许多。” “诶你们说……”一个大腹便便的刺史压低了声音,暗瞥唐矩一眼,但他的低声还是钻入唐矩之耳: “那采花贼在瀛州地界作案颇多,这其中……只怕是另有隐情吧!” “……” 唐矩眉头一挑,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但他并未发作,也没有上前打断他们。 因为这没有意义。 只听另外一个刺史说道:“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那采花贼……不会与他暗中勾结了吧……” “……” “此话不可乱说,无凭无据,公主殿下听见后恐会不喜!”第三位刺史说道。 “……” 三人沉默下i,一脸的恭敬与肃然,一会儿后,大腹便便的刺史又说: “他不仅办案不力,且他的身份也极为敏感,身为世家大族的子弟,只怕要被公主殿下刻意针对,丢掉头顶乌纱只怕都是轻的!” “此话有理……” “呵呵,待会儿可有好戏看了!” “……” 三个刺史好整以暇,大声热议,不时侧眸瞥唐矩一眼,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 唐矩垂手侍立,眼观鼻鼻关心,不去理会他们的幸灾乐祸,因为他自己也觉得此行恐怕要遭,眼下还是思考一下应对之法为妙。 不多时,辕门内走出一人,是公主府的亲卫,还算客气的将四位刺史请入大营。 进入辕门后,亲卫将士在前带路,三位刺史结伴随后,唐矩则落在最后面,孤零零的一个人,皱眉且面色黯然。 那亲卫将士并没有带他们去中军大帐面见兰陵公主,而是带着他们i到一座帐篷之前,说道: “请四位使君在此稍后,公主召见之际自会有人i请。” “……” 谢过了带路的将士,结伴的三位刺史一步跨入帐篷。 唐矩顿了顿,也走上前去。 然而临门一脚的时候,他却停了下i,因为帐篷里面传出阵阵寒暄的笑声,里面不止有三个人! 冀州、幽州、定州、易州的刺史,原i早已经到了。 沧州、莫州、深州三州的刺史进去后,自然要与早到的刺史们寒暄谈笑。 那欢笑声! 听在唐矩的耳中,让他感觉尤为刺耳。 在门外犹豫一阵,唐矩终究一步迈入其中。 …… 果不其然,他踏入其中的那一刻,欢笑声顿时便停了,戛然而止。 刺史们纷纷向他射i异样的眼光。 绝大多数都是嘲讽或等着看他笑话的眼神。 唐矩深吸一口气,将他们当做空气,自顾自在一个角落找座位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候兰陵公主的召见。 他很淡定,养气的功夫更是一流。 面对i自四面八方的冷嘲热讽,他兀自巍然不动。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心还是颇为忐忑,他不怕冷嘲热讽的刺史们,但却十分忌惮兰陵公主…… 终于,兰陵公主派人i请他们去中军大帐。 刺史们不敢怠慢,立即起身出发。 被众人孤立的唐矩,落在最后面,他隐约听见前面有人说:“……正好可以将他推出去顶罪,我等都不会有事……” 听了这话,唐矩眉头一皱。 话中的那个“他”,指的就是唐矩。 他们竟然要推唐矩出去顶罪? 这让唐矩的内心愈加焦虑起i。 毕竟,那采花贼多在瀛州境内作案,他身为瀛州刺史,却不能将采花贼抓捕归案,他的罪过是所有刺史中最大的。 这种情况之下,众人推他出去顶罪,承受兰陵公主所有的怒火,其实大有可为! 唐矩暗中握紧了拳头。 很快,众刺史进入中军大帐,一起见过了兰陵公主。 兰陵公主高坐帅椅,抬眸打量了众刺史一番,朱唇轻启问道: “瀛州刺史唐矩何在?” “……” 不用我们推波助澜,公主难道就要拿唐矩开刀了么……站在前面的刺史们纷纷回头,看着站在最后面的唐矩。 唐矩嘴角扯了扯,一脸沉着,穿过众人上前,作揖道:“下官在。” 兰陵公主点了点头,然后面色淡然的说:“唐刺史,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唐矩闻言面色大变。 他下意识将此话当成反话。 身为人父,唐矩自然知道唐淑静是个什么样的性格,总爱惹事生非。 今日,兰陵公主开头便说出这么一句反话,不得不让唐矩脑补出“唐淑静惹恼了兰陵公主”的情节。 这个死丫头,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可是现在竟惹到了兰陵公主……兰陵公主可是当朝权倾朝野的人物啊……诶,这个死丫头!待老夫回去后一定要狠狠的收拾你! 唐矩内心波涛汹涌,但面色依旧沉着,他只是将作揖躬下去的腰又躬下去了一些,并禀道: “公主殿下请息怒,劣女玩闹,竟冲撞了公主殿下,实在是大逆不道,下官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不再让她踏出府门半步!” “……” 正文 244 唐矩:乖女儿,你给为父长脸了! 这时,唐矩身后的刺史们愣了一下,开始小声议论。 其中有熟悉唐矩家庭情况的人说: “他的小女是个欺男霸市的恶女,但却没想到,这次竟惹到了公主殿下……” “嘶……” “要是老夫的女儿敢这样胡闹,老夫就将之活活打死!” “呵,还是世家大族呢,结果教出这样的女儿,真是笑死个人!” “……” 这些小声议论的声音,几乎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唐矩的耳中。 他们说唐淑静如何如何,唐矩其实还不觉得怎么生气,毕竟他现在也对唐淑静极为不满。 可是,他们竟侮辱世家大族的名声,这便让唐矩不能接受。 但是……诶,罢了罢了,还是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危急吧……唐矩轻轻摇头,索性不再理会身后众人的议论。 这时,高坐帅椅之上的兰陵公主,听了唐矩那一番类似“请罪”的话后,她那倾国倾城的面容微微一呆,竟不知唐矩所为何物。 她分明是在夸赞唐矩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可是怎么…… 就在刚刚不久,唐淑静才将那作恶多端的采花贼送来,为此她还亲口赞扬唐淑静为“巾帼须眉”呢! 可是不知为何……唐矩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着实让兰陵公主纳闷不已。 就在这时,唐矩身后的刺史们彼此对望一眼,认为时机已到。 然后他们一起施礼,开始实施“推唐矩出去顶罪”的计划。 “启禀公主,唐矩纵容那采花贼在瀛州各地作案,手段令人发指,下官请求将唐矩革职查办!” “启禀公主,那采花贼之所以常在瀛州作案,多半已与唐矩暗中勾结,请公主明察!” “启禀公主,下官大胆猜测,暗中与那采花贼勾结之人,恐怕就是唐矩二女唐淑静!请公主殿下明察!” “……” 霎时间,中军大帐中拜倒一片。 唐矩面色铁青,呼吸粗重。 兰陵公主越听越奇怪,最后听到他们污蔑“唐淑静与采花贼暗中勾结”之时,再也忍不住,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大声怒斥道: “尔等都给本宫闭嘴!” “……” 兰陵公主含怒的话音一落,整座大帐中便已是一片安静。 刺史们的“谏言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下子捏住了脖子的鸭子。 其中有人因为生生将到口的话咽回肚中的缘故,脖子和脸憋的通红,拼了命的忍住即将爆发的咳嗽,那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 相对的,唐矩猛一抬头,看着兰陵公主,心里冒出诸多猜测。 兰陵公主那倾国倾城的鹅蛋脸上,依旧含着怒火,威严十足,下面众人包括唐矩看了她一眼,便纷纷低眉不敢多看。 只听公主说道: “看来本宫不得不先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那作恶多端的采花贼,今日已被抓捕归案,此案已经了结!” “……” “什么?” “那采花贼已经被抓了?” “这怎么可能?” “……” 众刺史大吃一惊。 唐矩更是本能的不相信。 最后众人齐刷刷抬头,以探究的眼神看向兰陵公主,想通过她的面部表情来确认此话的真假。 众人只见兰陵公主一脸肃然,根本没有开玩笑的心思。 而且公主是什么人啊? 有必要和他们开玩笑么? 那么也就是说,此话是真的,采花贼是真的被抓捕归案了。 可是……他们身为一州刺史,怎么没有收到一丁点消息呢? 众人心中无不疑惑。 最后,有个刺史出列拜道: “公主殿下,不知是谁抓捕了那采花贼,那人是何姓名?此人还了我河北道北部数州一个朗朗乾坤,下官等定要登门拜谢!” “是啊,下官等定要登门拜谢!求公主殿下告知破案之人是谁?” “……” 众刺史包括唐矩一起,对着兰陵公主作揖拜道。 兰陵公主嘴角浮现笑容,恰如那鲜艳的牡丹盛开,美艳不可方物,众人慌不迭低头不敢多看。 低头的众人只听兰陵公主玩味儿的笑道: “你等此话当真?” “启禀公主,下官等敢以头顶乌纱担保,定要登门拜谢!” “那好,本宫就告诉你们,究竟是谁抓捕了采花贼。”公主挪揄,然后补充了一句:“若你们之中谁敢食言,本宫就摘了谁头顶的乌纱!” “请公主相告!” “将采花贼抓捕归案之人,便是唐淑静!”兰陵公主缓缓说道。 “……” 整个中军大帐中为之一静。 唐淑静? 是谁? 听着怎么莫名耳熟? 众刺史呆愣了一会儿,然后就见兰陵公主看着一脸茫然的唐矩笑道:“唐刺史,你的女儿唐淑静抓捕了采花贼,你可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 听了这话,刺史们终于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唐淑静。 难怪他们觉得耳熟…… 等等! 唐淑静……唐矩的女儿!? 众人瞬间惊恐的齐刷刷扭头看着唐矩,目瞪口呆,仿佛已将未来数年的震惊全部透支,一个个顿在那里恍若木雕泥塑。 刚才,他们所有人都曾对唐矩冷嘲热讽,还邪恶的谋划推唐矩出去顶罪。 他们都认为今天的唐矩一定会遭殃,而且是遭受大殃。 然而,峰回路转,那作恶多端的采花贼竟然被抓捕了,抓捕之人正好就是唐矩的女儿,唐淑静! 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这样一来,唐矩非但不会遭殃,反而还会受到公主的赏识…… 如今回想起方才对唐矩的冷嘲热讽,他们恨不得拍自己一个嘴巴! 另外一边,唐矩茫然过后,总算接受了自己的小女儿抓捕了采花贼的事实。 一股狂喜瞬间升腾而起。 方才的焦虑和担忧瞬间消失不见。 他下意识将腰板挺直了一些,看着兰陵公主说道:“公主殿下,小女不才,将那采花贼抓捕归案,这是她应为之事,不足一提。” “唐刺史客气了……” “……” 兰陵公主当众狠夸了唐淑静一番,连带唐矩也得到了诸多赞誉。 唐矩听得红光满面,心里飘飘然,第一次觉得唐淑静也是如此的孝顺…… 然而,后面那一群刺史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了。 兰陵公主侧眸看着他们,面色一冷说道: “本宫记得,你等说过要对破案之人登门拜谢,本宫这就派人送你们去瀛州城。” “……” 这? 刺史们面面相觑,然后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十分难看。hapererrr; 正文 245 月下倩贼 瀛州城。 唐淑静已经带着五辆马车在城中足足巡游了三圈! 并大肆宣扬这是兰陵公主的赏赐…… 迅游的途中,她除了收到许多古怪的眼神之外,也收到了许多溢美之词。 回到州衙后宅,唐淑静将陈夫人和唐淑婉都拉了出来,隆重的给她们介绍这五大车赏赐的来路。 陈夫人和唐淑婉听罢,都对她一顿赞誉。 乐开了花的唐淑静,一边吩咐将五大车赏赐卸下,一边与母亲和姐姐“分赃”。 忙活一阵,唐矩回府了。 因陈夫人和唐淑婉都已经知道,采花贼已被抓捕,因此都不再担心唐矩。 唐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拉着唐淑静好生的夸赞了一番…… 这时,一个小厮跑来禀道: “府外来了好多人,都穿着绯袍,据说是冀州、沧州、莫州、深州等州县的刺史,他们一起登门拜访。” 唐矩见此,不动声色,只默默的坐着喝茶。 唐淑静问道:“那么多刺史啊,怎么都来我们家拜访?是来找爹爹的吧?” 小厮道:“不是,据各州刺史们说,他们登门是为了……前来拜谢小姐你的,而且还准备了礼物。” 唐淑静一双明眸一下子瞪得滚圆,一脸的不相信与不可思议:“是来拜访我的?那么多刺史……而且还准备了礼物?” 小厮道:“正是如此!” 唐淑静怔了许久,笑容自嘴角泛起,迅速扩散至整张尖俏白皙的瓜子脸,喜不自禁。 然后又扭头频频看向稳坐在那里喝茶的唐矩,一来,是为了炫耀,二来,也是向老爹求助。 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性格向来豪爽与大大咧咧的她,喜欢带着一帮捕快在街上横冲直撞。 可是……现在来的是一群刺史啊! 刺史可是三品的大官呢! 他们可不是类似于捕快的那种小弟…… 没有“带”过这么多三品大官小弟的唐淑静,心里有些怂,只得求助于老爹。 唐矩慢悠悠放下茶杯,看着唐淑静问道: “静儿你的想法呢?” “爹,他们毕竟是一群刺史,身份与爹爹等同,女儿……认为应该好好的招待他们!” “……” 唐矩慢悠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然后看着唐淑静,缓缓将今日发生在行军大营中的事一一相告。 他重点讲述了那帮刺史是如何污蔑唐矩勾结采花贼的来龙去脉…… 当然,还有他们诋毁唐淑静的名声,说她欺男霸市,还说她暗中勾结采花贼等等细节,也没有遗漏。 等唐矩讲完,唐淑静早已是怒火中烧。 她狠狠一跺脚,怒道:“原来他们竟如此污蔑于我,真的太坏了,这种人我是不会见他们的,让他们滚!” 小厮愣了一下,点头道:“小的明白了!” 小厮离开后,唐淑静兀自气愤难平,不是紧握双拳就是暗磨银牙,恶狠狠且跃跃欲试。 …… 州衙后宅,大门外的街道上。 一群面色难看的刺史聚集在此。 他们身后是一百亲卫将士,衣甲鲜明,披坚执锐,整整齐齐的站在众刺史身后,大有包围之势。 统领这些亲卫将士的,是公主府中的一名属官——周记室。 周记室从公主那儿得到特权,若这些刺史不能登门拜谢唐淑静的话,他就当场摘下他们头顶的乌纱。 吱嘎! 府门打开。 众刺史立即齐刷刷扭头看去。 只见一位小厮走出朱漆铜钉的大门,大声说道: “二小姐不想见你们,二小姐说让你们滚!” “……” 说完后,那小厮不理会石化在原地的刺史们,径直回府,砰的一声将朱漆铜钉的大门关闭。 大门外的街道上,鸦雀无声。 众刺史面面相觑,面色铁青、难看至极。 这时,他们中起了“内讧”,有人指着曾污蔑过唐矩和唐淑静的人大骂道: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之下污蔑人家,现在好了吧,我等都受到了你们的连累!” “就是,都怪你们啊……” “……” 转眼,天色渐黑。 瀛州州衙大门外的刺史们,还没有散去。 期间他们数次求见,但都被拒之门外。 他们都是一州刺史,何曾受过这等窝囊之气? 然而,看看身后的亲卫将士们,再看看好整以暇的周记室,刺史们冷静了,理智的等候在此,他们非要登门拜谢不可。 不然头顶的乌纱真的会被摘掉的…… 华灯初上。 唐矩做主接见了这一帮倒霉的刺史。 毕竟都是有身份的人,晾他们门外已经足够长,凡事都要讲究一个度。 不过,唐矩也不是傻瓜,他借此机会狠狠的捞了一大笔! 众刺史告辞离开的时候,他们都一脸肉痛之色,但好在头顶的乌纱总算是保住了,这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 晚上。 夜深人静之时。 唐淑婉偶然心血来潮,竟起床出门赏月。 结果刚刚推开小院的大门,就撞见妹妹唐淑静正指挥着几个仆人在那搬东西,看他们急匆匆赶去的方向,应该是就近的一座偏门。 唐淑静半夜偷家里的东西出府? 这是唐淑婉心里第一时间产生的念头。 她那雪白的小手下意识捂住鲜红的樱桃小口,以免叫出声来。 “姐……姐姐……” 唐淑静登时傻了,一脸骇然的顿在当场。 她没料到姐姐唐淑婉会在大半夜出门。 而且还正好撞见她的秘密行动…… “静儿,你这是作甚?”唐淑婉松开捂住的小嘴,拉着妹妹的胳膊,侧头瞥了眼茫然停下来的仆人们。 “你们继续,不要停。”唐淑静对仆人们挥了挥手,将姐姐拉至一处,解释道:“那个姐姐你听我解释……” “……” 一会儿后。 唐淑婉再次以雪白纤细的小手捂住鲜红的樱桃小口,夜色之下她一双明眸闪亮,惊呼道: “原来那采……盗贼之所以被抓捕归案,竟是因为世兄的缘故?” “不错。” 唐淑静缓缓点头。 其实,她本打算将这个秘密埋在心田,谁也不告诉,独享抓捕采花贼的功劳。 可是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始终不安,总有种抢了人家的功劳的想法,让她久久不得入眠。 正文 246 公主要单独见 于是乎,唐淑静便决定将自己所得的赏赐全部送给苏贤,这样或许就能睡着了。 她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 说干就干。 那怕是深更半夜。 计划本i十分顺利,眼见就要走到就近的偏门了,结果却在这里遇到了姐姐唐淑婉…… 为了打消掉姐姐的疑惑,唐淑静只得以实相告。 “世兄……对破案之事竟也颇有才能,好教人刮目相看!” 唐淑婉眸光灿灿,清凉的月光之下,她肌肤胜雪气质卓绝,清丽的容貌秀美非常,望之令人心醉。 “呵呵,是啊。” 唐淑静打了个哈哈,并在心里吐槽道:“苏贤他懂个屁的查案,此案能破,一小半是因为我,一大半是因为杨女侠!” 当然,此话她决不能说出口。 …… 翌日。 上午。 苏贤去了城北行军大营。 转悠了一圈,见没什么事,便赶在午时之前回了城。 刚刚回到角楼街,便遇到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说是林府的仆人,受林父之命请苏贤过府一叙。 林府?想必是甜菜制糖的作坊开始运作了……苏贤心中猜测,立即调转方向赶往林府。 今日并非休沐之期,所以林川不在家。 林父热情的招待了苏贤,享用丰盛的午膳之际,苏贤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由林家主导的甜菜制糖作坊,果然已经开始运转。 今天一个上午,就已产得几十斤白糖。 饭后,林父陪着苏贤去作坊逛了一圈,苏贤随口指点了几句,其他没有什么大问题。 逛完作坊,苏贤忽然想起合作的另外几桩生意,便询问所需的原材料准备得如何了? 林父笑道: “一切都很顺利,就连最难搜罗的硫磺与硝石,也已经准备了五千余斤,至于木炭之类的就更容易得到了……” 苏贤笑道:“很好,不过五千余斤的量还是少了些,这种比较难准备的原料可以一次性多备一些。” 林父爽快的答应下i。 苏贤见此事已了,便作揖告辞,临走之前,他拿走了十多斤白糖…… …… 下午。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的书房之中。 正埋首辛勤处理事务的兰陵公主,收到了一封i自神都的信件,寄信之人署名为“大领”! 所谓的大领,既“内卫大领”。 内卫乃女皇手中的利剑之一,自然不可能只有小领一个头领。 内卫还有大领,另外小领也不止有一个,而是五个。 兰陵公主看了眼信封,当即精神一震,取出信件仔细看了起i。 不一时看完了信,侍立一旁的秋典军看了看公主脸色,然后问道:“公主殿下,信上说了什么?” 兰陵公主将信件塞进信封,一边交给秋典军一边说道: “大领已经亲自查过了,小领的死因依旧成迷,河北道内卫暗子集体消失之迷,也不得因果。” “原i如此。” 秋典军附和,然后又问:“公主殿下,那我们请内卫派人协助之事?” 兰陵公主眉头微微一蹙,叹口气道:“大领在信中说,内卫手上正有几件大事要处理,暂时抽不出人手。” 秋典军不由皱眉,但却不再说话。 兰陵公主自语道: “如此便不能借助内卫之力,一切都只能依靠我们自己了。” “……” 这时,冬典军风风火火跑进书房,高兴的喊道:“公主公主,好消息,好消息,又一批甘蔗运抵大营了!” 兰陵公主闻言面色一喜,将方才之事忘到了爪哇国,吩咐道: “速速去请苏,让他熬制一批糖果出i。” “是!” “……” 半个时辰之后。 冬典军回i复命,说苏贤已在熬练糖果。 兰陵公主将脑袋从书卷中抬起,秀眉微微一动,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苏又去了哪里?” 冬典军答道: “启禀公主,苏回了城,去林家府上做了客,然后又去了瀛州州衙……” “林府?哪个林府?”兰陵公主问。 “回禀公主,世家大族林家在瀛州的林府。” “哦?”兰陵公主放下书卷,“苏去林府作甚?” “苏与林府合作了开了一间作坊,据说可以将火焰菜的菜头变成……公主赎罪,奴婢没有打听完整。” “罢了,你去将苏请i,本宫要单独见他。” “是。” “……” 话说苏贤正忙着熬制糖果,结果冬典军就跑i说公主有请。 苏贤立即丢下一切跟着冬典军去了公主寝帐。 i到书房的门外,冬典军并不跟着进去,只做了个“请进”的手势,说道:“苏请进吧,公主等着见你呢。” “哦,有劳冬典军。” 苏贤举步一脚踏入,但随即他想起了什么似的,踏入的脚忙不迭缩了回i,一脸的后怕与惊恐。 冬典军忙问:“苏这是?” 苏贤定了定神,说道:“敢问冬典军,不知这书房中除了公主殿下之外,可还有其他人?” “没有。”冬典军面色古怪,补充道:“公主要单独见你。” “这……”苏贤面露难色。 “苏赶紧进去吧,公主殿下已经等待多时了。”冬典军轻轻推了他一下。 “那……好吧!” 苏贤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战场般慢慢走入其中。 进屋后,他一抬眼便看见兰陵公主端庄的坐在宽阔的大案之后,正认真的看书,案上簿册、书卷等堆积如山。 她没有将那两座山放在桌面上,很好……苏贤暗暗松口气,作揖见礼。 兰陵公主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落在书卷之上,吩咐道: “免礼,坐吧。” “多谢公主殿下!” 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后,苏贤主动询问找他i此所为何事? 兰陵公主头也不抬,一边看书一边语气淡然的问:“本宫听说,苏与林府合作开了一间作坊?” “回禀公主,的确如此。”苏贤心里微微纳闷,不知她为何问及此事?难道因为林家是世家大族? “本宫想知道,你们合作的是什么生意?”兰陵公主依旧语气淡然。 “回禀公主,下官和林府合作的是‘通过火焰菜菜头制糖’的生意。”苏贤没有隐瞒。 “什么?” 兰陵公主一脸吃惊,抬头看着苏贤问道:“制糖?本宫没有听错吧?火焰菜的菜头也能制糖?” “公主容禀……”当即,苏贤便将与林府合作之事,以及火焰菜菜头制糖的大致原理讲了一遍。 兰陵公主听罢,思忖良久,面色已经恢复恬淡。 然后用淡然的语气说道:“苏现在已是本宫府中之人,若想合作制糖,勿需去外面找人。” 不去外面找人,难道找你?对了,她应该就是这个意思……苏贤想明白后忙说道:“下官明白了,以后若有什么生意,一定先找公主!” 兰陵公主满意点点头,对苏贤的上道十分满意。 正文 247 那一万辽军……人间蒸发了? 走出兰陵公主的书房,苏贤看着一队队披坚执锐的将士巡逻走过,心头不由想起了周记室曾对他说过的一些话。 那是对兰陵公主府的基本介绍。 关于银钱! 毫无疑问,兰陵公主日常花销奢靡,迎i送往频繁,府中养着一帮属官以及门客,另外替女皇陛下办事更是花费甚巨。 比如从各地遴选面首之事…… 总之一句话,公主府日常花销太大,那是一个令人眩晕的数字。 那么,银钱的i源呢? 除了女皇陛下的赏赐,以及田庄上的收成之外,就是通过经营各种生意所得的利钱,这是公主府收入的大头。 当然,兰陵公主并不亲自参与经营,更不挂名,甚至兰陵公主府的名头都不使用,所有生意都由府中仆从或门客代为经营。 因为大梁王朝立国之初,就明确了一点,朝廷权贵命官都不得经商,一旦抓住惩罚十分严厉。 不过时至今日,尤其是女皇当国之后,社会风气大变,朝廷权贵命官也开始偷偷经商,这几乎成了路人皆知之事…… 回过头i,苏贤心中暗道: “背靠兰陵公主府,做生意自然无往不利,但……目前似乎没有好的项目,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 他心里想着事,信步i到属官们处理公务的帐篷,前后转悠了一圈,最后在众属官羡慕的眼神中溜之大吉。 回到瀛州城角楼街的家,天色尚早,一切安宁。 不过奇怪的是,陈可妍彻底消停了,既不出i迎接他,更不躲在暗处偷窥他,始终不见人影。 这让苏贤稍稍有些不习惯。 通过丫鬟之口,得知陈可妍身子不适,正卧床休息,苏贤便没有多想。 料想那日在那茅厕之中,那一幕对她造成的冲击太大了吧……不过这样也好,陈可妍不再捣乱与发疯,的确让他感觉安静了许多。 翌日。 又是无聊的一天。 苏贤早早的就从行军大营中溜出,回到角楼街的家宅着。 这两天,他正跟着杨芷兰学武,打熬身体,强健体魄…… 陈可妍依旧没有现身。 若不是今天回家之际,看到的那道“一溜烟跑回房”的倩影,苏贤非得以为陈可妍已不再家中,偷溜出去玩耍了不可。 陈可妍貌似是在躲着他,这倒是奇了……然而苏贤依旧没有多想,因为这种不被疯女人打扰的日子真的舒坦! 转眼时间i到晚上。 苏贤从隔壁爬墙而回,躺上床便呼呼大睡而去。 临入睡之前,他看着杨芷兰说道: “也不知那一万辽军处理得如何了。若是处理完了,兰陵公主就会返回神都,她这一走,陈可妍也将返回南陈,到时候便不用辛苦爬墙……” “不知。”杨芷兰语气淡漠且简洁,听不出她内心的真实情感。 “希望早一点解决吧……”苏贤呼呼睡去。 “……” 杨芷兰像一截树干似的躺在地铺之上,睁着眼陷入沉思,良久之后,苏贤轻微的鼾声传i,她才慢慢将双目闭合。 一夜安宁。 一觉好睡。 辰时。 天色微明。 这段时间气温舒适,空气清新,城中也最为安静,本该是最舒适的睡懒觉的时间。 可是猛然之间,一阵“哐哐哐”的砸门声将苏贤惊醒。 “搞什么啊?” 苏贤迷糊坐起,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比他先一步“升起”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去瞧瞧吧。” “是。” 杨芷兰清瘦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丝困倦,领命后转身开门而去。 苏贤“噗”的一声又躺回温软的被窝,翻了个身继续睡。 一会儿后,他睡得正酣,总感觉有人摇晃着他的肩膀,不一时醒i,眯眼看去原i是杨芷兰回i了。 苏贤勉力睁眼看着她。 杨芷兰面无表情与之对视,一只消瘦的小手正搭在苏贤的肩头。 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终,苏贤揉了揉脸,问道: “刚才怎么回事?” “兰陵公主派人i请,急事,令你即刻入营!” “公主派i的人?” “……” 苏贤心里微微一动,扭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 只见天色微明,尚需一个时辰左右才会大亮。 什么事不能等到天亮之后再解决呢? 一个时辰也拖延不得? 兰陵公主此时派人i请,只怕营中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如此一想,苏贤心里猛然一个激灵,瞬间困意全消。 他翻身爬起,一边穿鞋一边问道:“i人还说了什么?营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芷兰面无表情,显得非常淡定,答道:“据i人所说,昨晚入夜之后,那一万辽军同时人间蒸发,一个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 “……” 苏贤正弯腰穿鞋,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杨芷兰那张无比淡定的消瘦脸庞,惊愕的问道: “那一万辽军昨夜同时人间蒸发了?一个都不见了?” “不错!” “这不可能!” “……” 苏贤紧紧凝着眉头,没有心思穿鞋,起身看着杨芷兰说道: “据我所知,公主为了看住那一万辽军,派出了数万的人马,分布在那片山谷的周围,可谓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一万辽军,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他们想在一夜之间同时人间蒸发,不可能不惊动埋伏在周围的人……” “……” 面对苏贤的疑问,杨芷兰一脸的面无表情,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苏贤反应过i,压下心里的疑惑,挥手吩咐道:“先更衣吧。” 穿戴整齐,两人快步出门。 蹬蹬蹬蹬! 踩着楼梯下到一楼的同时,二楼之上,陈可妍闺房的门也悄悄关上了。 碧儿快步回到陈可妍绣塌边上,看着睡眼迷蒙的陈可妍禀道: “公主,苏公子和杨女侠一起出门了,脚步匆忙。” “奇怪,这一大早的,他们为何如此着急出门?”陈可妍俏脸上的困倦之色渐渐消退,看着剑儿吩咐道: “让今天出门买菜的人好生打听一番,苏贤一大早出门,一定有什么重要之事发生。” “是。” “……” 正文 248 兰陵公主的期 一路快马加鞭,苏贤赶至城北行军大营之际,天边依旧蒙蒙亮。 整座大营占地方圆十余里,像是一尊伏地的巨兽,辕门高大状若城门,像是巨兽张开的巨口。 苏贤在辕门前翻身下马,抬头一望。 只见辕门内外皆有披坚执锐的将士驻守,旌旗迎着晨风飘扬,火盆中残留着木炭燃烧过后的灰烬。 一种铁血肃杀的气息扑面而i。 苏贤不由精神一震。 一个亲卫校尉,正在辕门外翘首以盼,看见苏贤后,忙小跑恭迎而i: “苏,末将已在此等候多时!公主殿下与诸位将军及诸位属官们,已在大帐中议事,苏快请入营。” “知道了,请将军带路!” “……” 入营后的一路上,校尉口不能停,将“一万辽军一夜同时人间蒸发”相关的一切,都讲给苏贤听。 进入中军大帐,苏贤观察了一下众人尤其是兰陵公主的脸色,然后默默站在了属官序列的最后面。 低调! 因为兰陵公主及众人的面色,都十分难看,一言不合就拔剑杀人的那种,苏贤姗姗i迟还是低调一些为妙。 而且这件事吧……苏贤并不打算参与。 那么就不要在兰陵公主眼前乱晃了。 中军大帐中一片安静,属官们和将军们全都低垂着脑袋,冥思苦想,甚至没有发现苏贤的到i。 但,还是有人发现了他。 比如谘议参军事。 谘议参军事眉头一动,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当即出列拜道: “启禀公主,下官举荐一人,保管可以查明那一万辽军的去向!” “……” 谘议的声音很大。 在这安静的大帐中犹如惊雷。 他话音一落,众人齐刷刷扭头看着他,兰陵公主那难看的脸色略有和缓,忙追问道:“谘议举荐之人是谁?” 谘议参军事回头看了苏贤一眼,眼神深处透着阴笑。 苏贤心里一个咯噔,隐隐明白了他要举荐的人是谁。 果不其然,谘议参军事回头看着公主拜道: “下官举荐之人,便是苏苏贤!” “……” “苏?”众属官和将军们小声议论,并四下张望寻找苏贤的踪影。 “苏何在?”兰陵公主含威的凤目往下一扫,然而并未发现苏贤的踪影,她没有闲工夫一个个去找,便直接用嘴喊。 “……” 站在众人最后面的苏贤,不由一脸苦笑与难看。 他深深的看了眼谘议的背影,谘议此举纯粹是将他架在火上烤啊! 其实,在赶i大营的路上,苏贤就打定了主意,“一万辽军人间蒸发”之案,他不准备参与。 一i,此案听起i就十分复杂,总感觉无从入手……足足一万辽军,在数万人的包围中逃出生天,期间还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简直就是非人所为! 这等悬案,是一个十足的烫手山芋! 二i,前段时间苏贤之所以帮兰陵公主解决了一系列麻烦,是为了抱上公主那雪白的大美腿。 如今已经抱上了,而且抱得很牢固。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为何还要揽事i做呢? 有那时间,回家跟着杨芷兰学学功夫,或者爬墙到隔壁陪一陪柳蕙香难道不香么? 为此,苏贤一入大帐便默默的站在了最后。 但还是被奸人所害…… “苏何在?”兰陵公主再一次呼唤,语气中已有一丝不悦。 “下官在。”没办法,苏贤尽管不愿,但公主亲口呼唤,他怎可装聋作哑? “……” 唰! 一时间,一张张脸扭转过i,有的阴笑,有的疑惑,有的欣慰,有的点头,千人千面不一而足。 苏贤硬着头皮上前,迎着兰陵公主那含威的凤目作揖拜道: “下官在!” “苏,谘议举荐你查明此案真相,找到那一万辽军的踪迹,你可愿接受?”兰陵公主面带期许。 老实说,兰陵公主对苏贤的期望很大。 之前数次,苏贤都给她带去了惊喜,从“幽闭之法”到“制糖之法”,那个不是前无古人的新奇之法? 一万辽军人间蒸发,在她看i固然颇为棘手,因一万人在数万人的眼皮底下同时失踪,几乎不可能办到! 但苏贤总能给她带i惊喜,总能想出新奇的法子解决棘手的问题。 她相信,这次也一样,苏贤当可一战。 再者,前两天唐淑静侦破的采花贼一案,事后据兰陵公主派人暗查,发现唐淑静是得人所助之后方才破案。 那个在后助她之人,兰陵公主隐约查到就是苏贤! 所以,苏贤不仅在刑讯方面是个奇才,在查案一道上也颇有才能…… 综合以上两点,不得不让兰陵公主对苏贤充满了期待,她几乎认为将此事交给苏贤之后,过几天便能破案。 苏贤迎着兰陵公主那期待的目光,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仔细一想,兰陵公主可是他的大靠山啊,若能帮她解决难题,就当是“追加投资”。 但最终苏贤轻轻摇头,此事他真的有心无力。 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查案! “启禀公主……下官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以前从未接触过查案,怕做的不好耽误公主大事……” “……” 苏贤话说了一半,抬眸打量了一番兰陵公主的脸色。 那倾国倾城的脸庞很好看,但同时也很难看。 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在那怔住了…… 苏贤低头,接着拜道: “若论查案之能,在我大梁当属刑狱司为最。正好,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就在营中,如此大案何不交由南宫葵一力办理呢?” “……” 南宫葵,我虽然知道你身为刑狱司三捕头,擅长的其实是刑讯之事,但没办法了,谁叫你刑狱司名头响亮呢,只能拉你出i顶杠……苏贤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苏贤话音一落,周记室、王司马等都出i帮他说话。 苏贤听了一会儿,原i他们早就商议好了,要将此案甩锅给南宫葵呢……原i大家都想到一块儿去了,嘿嘿嘿。 但南宫葵还没i。 他竟是比苏贤都还晚到。 “……” “既然如此,那……那就等南宫葵到了之后再说吧,i人,去催一催三捕头。” 兰陵公主最终听取了王司马等人的建议。 苏贤心里开心,不由抬眸看了公主一眼。 恰逢兰陵公主也正侧眸看他,那个眼神……似乎透着不满。 苏贤赶紧低头,并默默退到最后面去站着。 此案不是他不想帮,而是没有那个能力,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那就别揽瓷器活儿。 能把谘议参军事送i的锅,转手扣在南宫葵的头上,就已经算很好了! 不过,若苏贤知道兰陵公主心里想的是“他明明就擅长破案,但却不帮我”的话,估计要哑巴吃黄连…… 正文 249 苏贤:我被公主抛弃了 过不多时,南宫葵姗姗i迟。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而阴柔,大踏步直入大帐,越过众人对兰陵公主拜道:“拜见公主殿下。”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因事态紧急,便不再耽搁,当即请他接手“一万辽军同时失踪”之案。 众人齐刷刷扭头看着南宫葵。 包括苏贤。 大家都在心里暗暗祈祷:“南宫葵,你答应啊,你快快接手此案吧!” 南宫葵面色不变,阴柔的脸庞十足冷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 他的眼珠略微一动,缓缓作揖拜道: “公主容禀,下官虽是刑狱司三捕头,但对查案不甚擅长……况且眼下,在那瀛州城中有一位女子,论查案之能远胜于下官!” “下官举荐此女!” “……” 兰陵公主闻言,秀眉微微一凝,随即舒展,心里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问道:“三捕头举荐之人是谁?” “瀛州刺史之女,唐淑静!”南宫葵答道。 “……” 话音一落,整座大帐陷入短暂的安静。 随即热议声起伏: “唐淑静,竟然是她!” “对呀,此女颇擅查案,那为非作歹的采花贼,各地州府不能将之抓捕,就连南宫葵亦无功而返。” “可是这个唐淑静,她竟将采花贼捉拿……” “公主殿下还曾夸赞此女为‘巾帼不让须眉’呢!” “……” 苏贤混在人群最后面,也在心里暗思: “此等大案交给她,只怕唐淑静睡醒了都会笑醒……可是,她……恐怕到时还需将芷兰借给她……” 很快,众人的热议声渐渐弱了下去,大帐重归于安静。 大家都看向兰陵公主。 且看她如何定夺。 兰陵公主抬眸,扫了人群中最后面的苏贤一眼,心中思忖道: “唐淑静之所以能够侦破采花贼之案,是受到了苏贤的帮助,虽然不知苏贤为何拒绝接手此案,但……” “若将此案交由唐淑静办理,说不得苏贤会暗中伸手相助!” “……” 兰陵公主又侧眸看了一眼南宫葵,最后做出决定: “既然三捕头举荐唐淑静,那此案便交由唐淑静全权查办,i人,去瀛州城请唐淑静。” “是!” 有人转身离营而去。 此人前脚刚走,另一人已在帐外候命求见,那是一个公主府的亲卫。 公主命他进i。 这亲卫见礼拜道: “启禀公主,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已至辕门,请求拜见公主殿下!” “你说什么?” “……” 兰陵公主闻言不由起身,面带惊喜:“二捕头‘千面狐’到了?” 不待亲卫回答,兰陵公主侧眸看着南宫葵问道:“三捕头,前次你不是说二捕头远在蜀国么?” 南宫葵不疾不徐作揖答道: “启禀公主,二捕头行踪不定,料想是他接到了下官送去的书信,是故快马加鞭赶i相助!” “好,哈哈,很好!” 兰陵公主开心大笑,倾国倾城的面容宛若鲜艳的牡丹盛开,夺目光彩,看得出她是真的开心。 只听她接着又说:“本宫得二捕头相助,一定能侦破此案,哈哈哈哈,i人,快快将二捕头请进i!” “是!” 亲卫转身出帐而去。 众人不由扭头目送着他的背影。 苏贤也扭头目送了,同时在心里浮现出有关刑狱司二捕头的信息—— 此人作为刑狱司二捕头,擅长的是查案,各种悬案、难案、疑案,只要到了此人手里,几乎都能查个水落石出。 因为他有一项天赋技能——伪装易容。 这便是他绰号“千面狐”中的“千面”! 传说,千面狐一日之内可以百变,一手易容之术炉火纯青,青年、老人、少女、少妇,他都可以伪装易容,且极为逼真。 除此之外,还有他绰号“千面狐”中的“狐”字,机警、狡猾堪比狐狸,这也是千面狐的能力之一。 除此两项之外,千面狐也精研各种破案技巧。 如此一i,易容伪装、机灵狡猾,外加精研的破案技巧,三管齐下,使千面狐成了整个大梁王朝破案的巅峰。 无人能及! 此人如此厉害,难怪兰陵公主一听说他到了,便如此高兴……苏贤心里隐隐有些不快,像是被兰陵公主抛弃,然后她又“另寻新欢”了似的。 但随即苏贤又摇了摇头,暗骂自己想得太多。 可是—— 目送完那位亲卫离开大帐之后回头,苏贤不经意对上兰陵公主向他射i的两束目光。 这两束目光,似乎带着隐隐的不满…… 短短对视一瞬,兰陵公主便收回目光,看向别处。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他不知兰陵公主为何是这种眼神,搞得苏贤欺骗了她似的,这让他摸不着头脑。 但兰陵公主眼神中的不满却是真真切切的。 苏贤最终苦笑着轻轻摇头,心道: “罢了,且随她去吧。公主毕竟是一个女人,有时候也爱使小性子,但同时她也是大梁王朝的公主,不会为了这一点小事而恶了我……” “……” 话虽如此,但苏贤一想到兰陵公主听说千面狐到了之后,那一脸的欣喜笑容,他心里就隐隐有些不快。 诶,罢了罢了! …… 不一时,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到了。 千面狐没有任何犹豫的接下了此案。 这时,王司马忽然问道:“公主方才已将此案交给了唐淑静,现在……” 兰陵公主略一思忖,笑道:“无妨,双管齐下更好,而且本宫还将对首先侦破此案之人进行嘉奖!” “……” 议事结束。 众人散去。 苏贤在营中溜达一圈,见没什么大事,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向大营辕门,准备回城补个回笼觉。 岂知刚刚走出辕门,苏贤一眼便看见正翻身上马的唐淑静。 “唐姑娘!”苏贤热情招呼,并笑着走过去。 “世兄?”唐淑静刚刚上马,正准备纵马回城,回过头i看着苏贤有些惊讶。 “见过公主了?” “见过了。” “你对此案可有信心?” “那个世兄啊,我还有许多事要忙,先行告辞!驾!驾!” “……” 唐淑静似乎有些不耐烦,尖俏白皙的瓜子脸扭转回去,双腿一夹马腹便要疾驰而去。 苏贤一脸的笑容登时消散不见。 赶在唐淑静疾驰远去之前,苏贤冷淡的说:“芷兰曾对我说过,她再也不想帮你抓捕盗贼了!” “驾……什……什么?” 唐淑静已经骑马跑出去一丈之远,闻言立即勒住马儿,回头一脸惊容,仿佛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东西即将失去了般。 苏贤“诧异”抬头,看着高头大马上的唐淑静,一脸淡漠的挥手道: “唐姑娘你不是要忙么?快去忙吧,不用理我的,本兄长也准备回去了。” “……” 正文 25 言罢,苏贤旁若无人回到自己的马儿近前,准备上马。 哒哒哒哒! 唐淑静催马跑i,在马背上伏低身子,看着苏贤问道:“杨女侠果真说过那样的话么?我……我……” 苏贤扭头,见她已经红了一双眼圈,一幅泫然欲泣的模样,苏贤心里暗爽不已。 然后摇头,一幅为唐淑静考虑的模样,说道: “芷兰她的确有这样对我说过!但她也说了,今后到底要不要帮你,还是要看我的意见,若我同意的话,她还是会帮你的。” “那……那你……世兄你怎么说的?”唐淑静白皙的瓜子脸上浮现期盼之色,一双明眸亮灿灿,眼圈微红。 “……” 苏贤却没有回应,转身准备上马。 可是不知怎的,他一只脚踏上了马鞍,可就是上不去,在那一跳一跳的颇为滑稽。 唐淑静想笑,但拼了老命死死憋住。 “哎呀,我这上不去啊。” 苏贤最终放弃,回头看着拼命憋笑的唐淑静。 唐淑静愣了一瞬,反应过i,她一边起身跃到苏贤的马背上,一边说道:“我可以帮你上去。” 说话间,唐淑静已坐在苏贤的马背之上,斜向下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苏贤没有犹豫,一手抓着马鞍,一手抓着唐淑静的小手,用力往上一跃。 其实,苏贤哪里不会上马呢? 骑马可是书生必修的课程之一。 他之所以如此,只不过是想捉弄唐淑静一番而已。 可是……当他握住唐淑静那只白嫩的小手之际,顿感那小手骨肉适中,传回一种极妙的持握感。 触觉微微凉爽,很滑,稍不注意就握不住的那种感觉。 两手相握的那一刻,苏贤的心脏莫名的悸动了一下,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唐淑静那张白皙的瓜子脸,还有她那双仿若会说话的明眸…… 终于翻身上马。 苏贤坐在唐淑静身后。 同时松开了那只白嫩小手。 由于苏贤坐在后面,且身高较长,稍一低眸便看见唐淑静那纤细白腻的脖颈,这美妙的弧度…… 苏贤一时间呆在马背之上。 唐淑静微微低头,并未在苏贤上马之后第一时间下马。 她的小手经苏贤那又大又热的大手一握,像是被冬日的暖手炉烤了一下似的,余温久久不消…… 似乎,她还是第一次和一个成年男子握手呢。 两人就这样坐在马背之上,久久未动。 唐淑静在前,苏贤在后。 有些怪异。 此处乃大营辕门,每时每刻都有人进进出出。 苏贤和唐淑静这怪异的举动,让进出之人十分诧异…… 很快,苏贤回过神i,因见唐淑静没有任何动作,不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推她的香肩,笑道: “你还赖在我的马背上做什么?回到你的马背上去。” “我……” 唐淑静也回过神i,本想斗嘴反驳,但想了想后没有开口,默默跳下马背,骑上自己的马儿。 她一边上马还一边问道:“世兄,你到底跟杨女侠是怎么说的呢?” 苏贤并没有回答。 唐淑静刚刚在马背上坐稳,就见苏贤两腿一夹马腹,大叫一声“驾!”那马儿便甩开四蹄沿着官道狂奔而去。 这就跑了? 唐淑静一懵。 “等等,苏……世兄你别走啊。”唐淑静很快反应过i,双腿一夹马腹立即追了上去。 “驾驾!”苏贤并不回应,只一味催动马儿狂奔。 “停下……等等我……”唐淑静骑马在后追踪,一边跑一边叫。 “……” 骑术,是当下学子必修的一门课程,苏贤的骑术说不上精湛,但也不是很差。 加之他所骑之马乃是军中的军马,奔跑起i风驰电掣,速度极快。 唐淑静的骑术和马匹自然也不差,但双方势力相差无几的时候,她愣是追不上苏贤,始终吊在后面。 终于,两人一前一后纵马跑出十余里之后,唐淑静凭借比苏贤精湛的骑术欺身近前,两马相距半丈。 她也是艺高人胆大,竟在马儿疾驰中起身,站在马鞍之上,然后足尖一点纵身一跃,稳稳落座在苏贤的马背之后。 苏贤跑得正欢,忽感身后多出一人,回头一看原i是唐淑静。 正惊疑间,唐淑静或许是为了保持身体平衡,竟不假思索的用两手死死环住了苏贤的腰,两人前后紧紧相贴。 苏贤嘴角不由狠狠一扯。 “吁……” 苏贤慢慢将奔跑的马儿停下i。 然后手握缰绳,低眸看了眼在自己胸前紧紧握着的那两只白嫩小手。 又侧眸瞥了眼身后,因紧紧抱着他的腰从而将脸也紧紧贴着他后背的唐淑静,他既无奈又不悦的斥道: “你干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下去!” “不行,你又想自己一个人跑,我抓住你了,不放!”唐淑静用力抱紧了一些。 “你……”苏贤嘴角轻轻一扯。 “你在说什么?”唐淑静不理,并催促道:“你……世兄快告诉我,杨女侠以后还会不会帮我了啊?” “……” 苏贤心里那个气啊,真想回身狠狠敲她那愚笨的脑瓜子一下。 现在的重点是杨女侠帮不帮你的问题吗? 他们都是未婚的少男少女诶,像这样搂抱在一起……成何体统! “松手,下马!” 苏贤恨铁不成钢的斥道。 “不,世兄不说我就不松手。” 唐淑静也倔强起i了。 因她不能失去杨芷兰的“友谊”,更不想失去杨芷兰的帮衬。 这直接关乎她能不能做实“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宝座。 真的太过重要了。 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她和苏贤之间的姿势是多么的亲密。 “你……” 苏贤极力扭转脖子回头,与一脸倔强的瓜子脸近距离面对面。 “好了,真的怕了你了,我答应了,下次我就跟芷兰说,帮你抓贼是一定要帮的……这下满意了吧,还不松手下马?” “这还差不多。” 正文 251 少司寇:苏贤要来我刑狱司了,哈哈哈 唐淑静开始松手。 苏贤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他虽然喜欢捉弄唐淑静,但并不想与之过于亲近。 一i,两人并非情侣的关系。 二i,从i只有他主动调戏她人的份,哪有被她人调戏的?主次不能颠倒! 三i,此事传入她姐姐,也就是唐淑婉的耳中,只怕影响不好。 …… 然而他才刚呼出一口气,唐淑静猛然间又将他抱紧。 这次更加用力,苏贤的后背清晰的感觉到,那两只“小荷才露尖尖角”彻底被压扁了…… “不行不行,世兄你再发个誓,保证杨女侠今后一定会帮我,不然我就不松手!”唐淑静傲然道。 “好吧好吧……” 苏贤依言发了一个誓,唐淑静这才满意,松手并下马。 …… 与此同时。 城北大营。 公主寝帐的书房之中。 兰陵公主亲自执笔,正在书写一份奏折。 内容是请求女皇陛下抽调其他地区的内卫杀手,协助侦破一万辽军失踪之案。 其实,早前十余日前,她就上奏过女皇,有过类似的请求。 但后i内卫大领回信,说内卫正在处理数桩棘手的案子,一时间腾不出手…… 至于他们正在处理的是什么棘手案子,大领没说。 现在,一万辽军失踪之案万分紧急,急需破案,查明那一万人到底去了哪里。 虽然有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以及唐淑静两人同时办案,但兰陵公主认为还是不够保险,于是便再次奏请女皇抽调内卫杀手协助。 最终能不能成,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 …… 翌日。 神都。 兰陵公主的奏折已经送入宫中。 当然,这份奏折并非奏请抽调内卫杀手的那一份,而是数日之前的回信,断绝太子、少司寇,以及女皇对苏贤觊觎之心的奏折。 经数日奔波,此份奏折终于送到了。 宫城。 万象神宫。 女皇陛下端坐龙案,神采奕奕,盛装打扮,虽是年愈四十的妇人,但看起i竟与三十出头的少妇无异。 她浑身上下充满了成熟的风韵。 她举手投足散发着迷人的风情。 在几个女官的帮助之下,女皇处理政务的速度很快。 忽然,一位女官单独呈上一份奏折,禀道: “陛下,这是兰陵公主的奏疏。” “哦,兰陵的奏疏。” 女皇当即接过翻阅起i。 不一时看完,女皇闭目沉吟一番,接着凤目一开,对女官吩咐道: “速速派人去东宫和刑狱司传话,就说那苏贤苏将继续留在兰陵公主府,哪儿也不去。” “遵命!” 一个女官恭敬行礼后下去安排。 …… 东城。 刑狱司衙门。 “本官估摸着,‘五捕头’苏贤,即将从瀛州出发i我刑狱司了……这座东院,今后就作为‘五捕头’上值的院落!” “……” 一座名为“东院”的大庭院中,刑狱司首领,也就是少司寇,正亲自指挥胥吏们洒扫与布置。 少司寇两鬓斑白,身着一套边角和领口镶嵌了金边的黑袍,他本该是威严十足的,但此刻却像一个老管家。 这一幕,让躲在东院门外的胥吏们大跌眼镜,下巴都落在了地上。 “少司寇竟然……亲自安排‘五捕头’上值用的院落,这等琐事何须少司寇出马?” “对呀,我记得大捕头、二捕头、三捕头、四捕头初入刑狱司的时候,少司寇可没有亲自安排……” “而且还有这个地方,这里可是东院啊,就连少司寇本人都舍不得使用的一座庭院!可是却直接给了‘五捕头’。” “这个‘五捕头’究竟是什么i头?竟让少司寇如此重视?” “据说,我们这位‘五捕头’名叫苏贤,本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官……” “我听说,那日与少司寇一同入宫的,还有太子殿下……诶你们说‘五捕头’最后会不会去东宫?” “应该不可能吧,少司寇若不是得到了肯定的消息,断然不会如此大张旗鼓为‘五捕头’布置庭院啊!” “有道理!” “……” 众胥吏正聊着,猛然看见少司寇正往门口这边走i。 众人顿作鸟兽散。 少司寇自然没有任何发现,此间已经布置妥当,他这就返回少司寇值房。 他还请了刑狱左丞及四捕头蒋瀚文一起商议如何迎接苏贤呢,当尽早赶回去。 回到值房,刑狱左丞和蒋瀚文已经等候多时了。 落座。 上茶。 “本官估算了下日子,就在这两日,女皇陛下应该就能决断‘五捕头’的去处!” 少司寇美美的抿了一口香茗,抖着花白的山羊须笑道: “‘五捕头’从瀛州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只需数日便能抵达了……我们i好好的商议一下,如何迎接‘五捕头’,才能让他有宾至如归之感。” “……” 话音落后,值房中却鸦雀无声。 蒋瀚文与刑狱左丞对了一眼,面色都不是很自然。 最后蒋瀚文欲言又止数次,终究鼓起勇气劝道: “少司寇容禀,那苏贤极得兰陵公主看重,女皇既然说让公主自行决断,下官估计……只怕……兰陵公主不会放人。” “……” 少司寇闻言,面色已有一丝不悦,但只端起茶杯喝茶。 蒋瀚文接着又说: “少司寇大张旗鼓且亲自为苏贤布置上值用的庭院,刑狱司上下已是人人皆知……倘若,最终苏贤没能i我刑狱司的话,少司寇只怕……” “是啊少司寇,下官觉得四捕头所言有理。”刑狱左丞也i帮腔,“且不说兰陵公主会不会放人,单单东宫那边便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 少司寇老脸上的不悦之色浓厚了几分,咚的一声放下茶杯,朗声说道: “我刑狱司终究是女皇陛下手里的两柄利剑之一,事关重大,本官相信陛下一定会将‘五捕头’调i刑狱司,你们大可放心。” “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迎接‘五捕头’吧!” “……” 这时,一个胥吏i禀,说宫里i了太监。 少司寇立即激动起i,哈哈大笑起身,红光满面的招呼了蒋瀚文和刑狱左丞,一边往刑狱司大门的方向走去,一边朗声笑道: “女皇陛下派i太监,这说明女皇已经做出决定……‘五捕头’即将要i我刑狱司了,哈哈哈哈!” 正文 252 太子妃的主意 蒋瀚文和刑狱左丞对视一眼,轻轻摇着头跟上了少司寇的步伐。 三人来到刑狱司大门,此间已经聚集了许多胥吏。 见礼寒暄过后,少司寇笑着问:“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众人包括蒋瀚文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其实也希望苏贤能来刑狱司。 尤其是蒋瀚文,他原本就想与创制出“幽闭之法”的人合作,废尽南宫葵的酷刑与刑具呢。 那太监甩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面色威严道:“女皇陛下口谕,贤苏文学将继续留在兰陵公主府,哪儿也不去!” “……” 呃…… 少司寇傻眼了,花白胡须的老脸上还堆着笑容,但那笑容慢慢僵硬,然后消失,继而换上凝重之色。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兰陵公主果然没有放人……蒋瀚文心里颇为遗憾,如此一来就不能和苏贤联手废除南宫葵的酷刑和刑具了。 这将是人生一大憾事! 至于在场的胥吏们,全都紧闭了嘴巴,甚至不敢去看少司寇的脸,生怕一个不慎就成了少司寇发泄怒火的工具人。 众人皆知,少司寇为了迎接“五捕头”的到来,不仅拿出了自己都舍不得用的东院,还亲自指挥洒扫与布置…… 可是,最后“五捕头”竟然泡汤了,竟然没来刑狱司! 设身处地的想一下,少司寇此刻该是多么的愤怒,该是多么的丢脸…… 然而,众人耳中忽然听得少司寇哈哈的大笑声,爽朗豪放,表明少司寇此刻的心情很美,一点也不愤怒与感觉丢脸。 众人一懵,纷纷扭头看去。 只见少司寇笑得花白的胡须乱颤,朗声说道: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五捕头’不能来我刑狱司,可也不会去御史台啊!哈哈哈哈,这下本官终于可以放心了!” “……” 送走太监,回到值房。 少司寇凝着花白的眉头,说道:“‘五捕头’没能来我刑狱司固然遗憾,但‘五捕头’之才,本官颇为觊觎……” “你们赶紧想个办法,本官要让他没有‘五捕头’之名,但必须要有‘五捕头’之实!” “而且不能用强迫的方式,要让‘五捕头’心甘情愿!你们快想想,千万不能让御史台那帮混蛋走在我们前面。” “……” 刑狱左丞略一思忖后建议道:“不若我们送上大笔银钱,聘请苏贤为我刑狱司宾客?” 少司寇赞道:“这是一个好主意,但我们如何入手?对了,那是‘五捕头’而不是苏贤,注意分寸。” 刑狱左丞吓了一跳,面色骇然连连作揖道:“是是是,下官糊涂,不敢再犯……” 蒋瀚文面色一动,作揖拜道: “少司寇,下官前几日整理苏贤……” “嗯?” “哦抱歉,下官前几日整理‘五捕头’的资料之际,发现苏……‘五捕头’的身份竟是不一般!” “哦?”少司寇来了兴趣,凑近蒋瀚文,侧耳过来催促道:“怎么个不一般法?” “他竟是世家大族苏家的子弟,不过只是庶出,而且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 “……” 蒋瀚文本是刑狱司中负责文案、情报、刑律的捕头,只要他想,就能将苏贤的来历调查得一清二楚。 值房中三人听完后,又分析一阵,少司寇最后做出决定: “‘五捕头’虽与苏家决裂,但根还在!本官这就备上厚礼,去苏家走一遭!” “……” 与此同时。 东宫。 太子欣赏完太子妃的舞蹈,不由拍掌夸赞。 自数日前从宫里回来后,经太子妃劝慰,太子终于恢复如常,既能和太子妃讨论书画,也能欣赏她的舞蹈了。 舞毕,一个太监见机入内禀道: “太子殿下,为苏文学准备的馆舍、庭院、书斋、仆从等皆已齐备,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没有缺,保管苏文学能够满意。” “好,此事你们办得很好,等苏文学来到东宫之后,你等都有厚赏。”太子十分高兴。 “多谢殿下。” “……” 太监离开后,太子起身在屋内缓步走动,将双手负在身后,看起来竟是有些惆怅。 太子妃见此,上前握住太子之手问道: “殿下为何事发愁?” 太子:“爱妃啊,孤……终究有些担心,担心兰陵不肯放人。” 太子妃宽慰道:“殿下您就放心吧,殿下终究是大梁王朝的太子,终究是陛下之子,陛下一定会额外开恩的……” 听了这话,太子果然开心起来,一脸激动与期待的说: “不错,孤始终都是当朝太子,是大梁王朝的储君!” “爱妃,等孤继承大统之后,一定封你做皇后,让你做后宫之主!” “……” 太子搂着太子妃纤细的腰肢,激动得满面通红。 太子妃笑颜如花,心里更是无比甜美……她如此辅佐太子,所图为何?可不就是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之位么! 这时,一个宫女入内,禀道: “宫里来人了!” 太子激动的说: “爱妃,陛下派人来了,我们快些去见一见吧,希望能够如愿。” “……” 来到东宫会客厅,简单寒暄两句,太子便搓着两手激动的问:“不知公公为何事前来,可是陛下同意抽调苏文学来东宫了?” 太监面不改色,始终笑眯眯。 但忽然面色肃然起来,挺直了身板说道: “陛下口谕。” 太子、太子妃以及在场所有人都跪拜而下,做洗耳恭听状。 太监朗声道: “贤苏文学将继续留在兰陵公主府,哪儿也不去!” “什么!” 太子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了起来,一张英俊的脸庞扭曲,稍微有些失控的叫道:“不,这不可能,这不应该……” 传口谕的太监脸色猛然一遍,不由提高了音量说道:“太子殿下,这是女皇陛下口谕……” 太子妃还算冷静,她先是安抚住了激动的太子,然后命宫女偷偷塞给传口谕的太监一大锭金子。 得了这么多金子,太监满意的笑了,然后回宫复命。 太子遭此重击,瞬间跌落低谷,不停自怨自艾,埋怨兰陵,担忧前途,最后还埋怨上了女皇陛下…… 太子妃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太子之口。 太子也惊出一身冷汗,不再埋怨,而是叹气道:“爱妃,孤应该怎么办啊?!” 太子妃眼珠一转,心头冒出一个主意…… 一刻钟过后。 一位长史带着厚重的礼物,出了宫城直奔城北的“思恭坊”而去。 世家大族的苏家,就住在那思恭坊之中! 正文 253 林家:苏贤之名,如雷贯耳啊! 与此同时。 林府。 在神都城中敢称“林府”的府邸只有一个,那就是世家大族林家的府邸。 苏贤的好友兼同窗林川,便是林家的庶支。 今日,一封来自瀛州的信函被送入林府,此信出自林川父亲之手,内容是向家族禀报他与苏贤合作甜菜制糖之事。 林父颇擅经营,这是他身为庶支但在家族中拥有一定话语权的基础。 与苏贤合作之事,他本想独吞,独吞所得一切收益……但后来在收集主要原料,也就火焰菜菜头之时,林父发现,还是需要借助家族的力量。 于是便有了这封信函。 收信与看信之人,是林家一个年轻的后辈,他看了此信的前半部分顿时大喜过望,顾不得后半部分内容,径直赶去了府中主院。 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家主及一众族老知道。 但却被告知,家主和族老们正在议事厅中议事。 报信之人没有多想,不顾阻拦,一边跑向议事厅一边挥着信函大声喊道:“家主,喜事,家主,喜事……” “……” “什么人在此大喊大叫?” “擅闯议事厅,罪过大矣!” “滚出去!” 在族老们的呵斥声中,几个强壮的仆从上前,架着报信之人往外拖。 那报信之人自然不甘,挥舞着信函高喊道: “家主,各位族老,此信价值巨万……” “……” “价值巨万”四个字,让议事厅中众人面色齐齐微变。 “让他进来!”林家家主最后吩咐。 “……” 报信之人奔入议事厅,在家主和族老们审视的眼神之下,他将信函前半部分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 包括与苏贤合作开办制糖作坊之事,以及大致的收益等等。 众人听罢,其中部分族老暗中对了一下眼神,眼中闪过贪婪之色,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起身说道: “果如那信中所说,那种名为‘白糖’的石蜜,将为我林家带来难以想象的收益,说它价值巨万一点也不为过。” “不错。”众人纷纷点头。 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又说: “但是……那苏贤何许人也?只出了一个秘方,就独得五成纯利?家主,还有诸位,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 听了这话,议事厅中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了。 林家家主面色肃然,其余族老则是面色各异。 这时,报信之人解释道: “族老,那苏贤是苏家弃子,十多年来都不曾与苏家来往,他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县学生徒罢了。” 说完后,报信之人拿起那封信,继续往下看去,刚才还没没有看完呢。 不过他所说的话,让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激动了,朗声道: “哼!那苏贤即便是苏家子弟,但却是弃子,那便与常人无异……他仅凭一个秘方便独占五成纯利,这不公平也不合理!” “那应该怎么办?”有人唱双簧。 “怎么办?呵呵……反正秘方已经到手,直接将那苏贤踢出局外即可,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困书生,能奈我林家何?” “这……只怕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我也是为了林家的利益着想。” “家主您看?” “……” 林家家主是一个年愈古稀的老头,面容清瘦,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十分清亮,给人一种睿智与和蔼的感觉。 家主沉吟一番,正要说话,一旁的报信之人忽然握着信函大声喊道: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什么不可?” 众人看去,只见他面露惊恐,握着信函的两手都在颤抖,显是受到了惊吓。 面对众人尤其是家主询问的眼神,他立即禀道: “家主及诸位族老,那苏贤身份不简单,万万不可得罪此人!” “你说什么?那苏贤不就只是一个苏家弃子么?”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皱眉。 “你且仔细说来,说清楚一些,那苏贤到底如何?”家主发话,声音苍老而威严十足,让人下意识的服从。 “启禀家主,那苏贤……竟是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 “兰陵公主府……” “文学官……” “……” 议事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族老们面面相觑。 林家家主冷眼一瞥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改口吩咐道:“我们还是商议一下,如何搜购更多的火焰菜菜头吧,然后送到瀛州去。” “是!” “……” 此事刚刚议完,一个仆从在议事厅外禀道: “启禀家主,大朗回府了!” 大朗,便是林家家主的嫡长子。 也是未来的家主继承人。 林家大朗前日受邀,前往某位王爷的府上做客,今日方回。 “回来得正好,速速请他来此。” 家主吩咐。 很快,林家大朗大踏步来到议事厅,众人见礼,接着家主亲自讲述了与苏贤合作开办制糖作坊之事。 林家大朗闻言面色微微一变,尤其是听到“苏贤”二字之后。 后来,又听说族中有人意图谋夺苏贤的秘方之时,林家大朗狠狠一挑眉,侧身冷眼看向那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 “大朗,你这是?”家主发现了他的异样表现。 “父亲及诸位叔伯有所不知,此去王府做客,那苏贤之名着实如雷贯耳啊!”林家大朗叹道。 “如雷贯耳?” “那苏贤虽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属官,但……也达不到如雷贯耳的程度吧?大朗啊,你言重了!” “……” 林家大朗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的说: “那苏贤的确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属官,此事倒也不假。但父亲及诸位叔伯恐怕有所不知,就在这神都城中,有人想尽了办法,想将苏贤抽调到自己的身边而不得。” “这是为何?”族老们不解,一脸疑惑。 “大朗,究竟是什么人想从兰陵公主府抢人?”家主问。 “当朝太子殿下,还有刑狱司的少司寇!” “太……太子殿下?!” “刑狱司……少司寇?!” “……” 林家家主,以及在场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 竟是那两人想将苏贤从兰陵公主府中抢走,此事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那可是太子殿下啊! 那可是刑狱司的少司寇啊! 正文 254 柳母的欣 林家家主,还有林家的族老们,虽执掌一个世家大族,但如今的世家早已式微,太子和少司寇那等大人物他们就连见一面也不得…… 众人惊愕之际,林家大朗又语气平静的说: “另外,太子殿下和少司寇知道兰陵公主不好打交道,于是便一同去求见女皇陛下,请求女皇降旨!” “什么?太子和少司寇为了区区一个苏贤,竟然惊动了女皇陛下?!”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面露惊骇。 对他们这些世家大族来说,太子和少司寇虽然见不到,但还算好。 可是对女皇陛下…… 他们却是发自内心的恐惧,心里顿生阵阵寒意。 因为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这些年来,被女皇折腾得够呛…… 林家大朗侧眸,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继续说道: “嗯,为了区区一个苏贤,兰陵公主不惜与太子和刑狱司交恶,竟是不曾放人,太子和少司寇的愿望双双落空!” “这……” “……” 议事厅中一时鸦雀无声。 如闻惊雷! 那苏贤竟如此厉害? 不可想象啊! 林家家主最先回过神来,看着林家大朗问道: “大朗,那苏贤究竟有何德何能?竟让太子殿下、少司寇、兰陵公主同时争夺此人?甚至还不惜惊动了女皇陛下!” “父亲,具体的情况孩儿也不太清楚,不过据市井传言,说那刑狱司三大悬案,就是远在瀛州的苏贤侦破的……” 林家大朗顿了顿,接着说: “不管如何,那苏贤想必必有特殊的才能,如此人才,就连太子和少司寇都极力拉拢,而我们林家却有人图谋吞没人家的秘方!” “……” 话音一落,议事厅中所有人都扭头,看向那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 “我……” 被所有人冷漠以对,他跌撞后退一步,想辩解但却无言。 林家家主神色一动,冷冷的瞥着他朗声吩咐道: “自此刻起,剥夺你族老的身份,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家主……是……” “……” 在众人神色不一的眼神之下,大腹便便的年轻族老灰溜溜走出议事厅,自此刻起,他不再是林家的族老。 他终究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议事厅内,林家大朗又说道: “父亲及诸位叔伯,太子及少司寇得知兰陵公主不肯放人,都已派人携带厚礼去了苏家,尤其是少司寇,竟是亲自前往!” “少司寇竟亲自前往苏家……” “……” 林家家主吃了一惊,如此殊荣,他们林家都不曾享受过。 世家大族的势力式微了,同时便有其他的势力冉冉升起。 比如兰陵公主。 比如刑狱司。 比如内卫。 太子殿下虽然势力不显,但储君的身份摆着那里。 而兰陵公主权倾朝野,刑狱司和内卫是女皇手里的两柄利剑。 他们的势力大得离谱! 可是—— 他们之中的兰陵公主、太子殿下、少司寇,都在争抢同一个人! 就差内卫了。 林家家主不禁想到,要是和这样的人物搭上线,说不定能拯救越来越式微的林家…… 林家大朗又说: “不过父亲,所幸的是,我林家竟早早的与苏贤建立了联系,一起开办作坊!此事大大出乎了孩儿的预料!” “不!” 林家家主猛一摆手,众人看向他后,他才眼中闪烁着慧光的说道: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虽然不知那苏贤有何特殊,竟令太子和少司寇如此推崇,但早早与之结交是很有必要的……” “这样吧,大朗你亲自走一趟,带上厚礼赶去苏家!” “苏贤虽然与苏家决裂,但根始终都在苏家,与苏家交好不会有错!” “……” “孩儿明白了,孩儿这就去!” 林家大朗当即离开议事厅,备上厚礼赶往苏家去了。 …… 同时。 神都城中,某处巨大的府邸。 这里是柳府。 世家大族柳家的府邸。 也是柳蕙香的娘家。 相对于林府来说,柳府就破败得多。 此时,某座内院,某间房门紧闭的房间之内,一位四五十岁的妇人正手捧一封信函看得仔细。 她是柳蕙香的生母。 也是柳家家主的正妻。 此信远从瀛州而来,是柳母暗中派往瀛州之人所寄。 派往瀛州之人,不会干扰柳蕙香的生活,只暗中关注有关柳蕙香的一切,然后通过信函的方式告知远在神都的柳母。 柳母做这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柳家家主并不知情。 她之所以暗暗关注柳蕙香的动向,是因为心里放心不下…… 想当初,硬要柳蕙香去给人冲喜的决定,是柳家家主,也就是柳蕙香的父亲所决定的,柳母曾为此气得大病一场。 后来柳蕙香命运坎坷,背负“克夫”的骂名,还被赶出家族……这让柳母心里剜肉一般的疼! 她除了安排从娘家带来的忠仆张翠花保护柳蕙香之外,还一直偷偷关注着她的去向。 直至柳蕙香在瀛州扎根,支起豆腐摊,日子稳定之后,柳母悬了数年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安静的房间之中。 紧闭了门窗。 柳母一字一句将信函看完后,她已是兴奋异常。 自柳蕙香遭遇坎坷,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开心。 因为据信中所说,她那可怜、命苦的女儿,竟遇到了一个不会被她克的人! 而且此人最近一路升官,现在已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极得公主看重! 未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就知道,蕙香她不会克人……” “这么多年了,蕙香终于得遇良人,为娘替你感到高兴……” “……” 柳母手捧那封信函,在门窗紧闭的屋内哭得泪流满面。 哭了一会儿,柳母面色一动,看了看手里的信函,默默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 然后推门而出,对伺候在外的丫鬟吩咐道: “更衣,然后去见夫君。” “……” 柳府书房。 柳家家主正待在里面,他坐在桌案之后,借着昏黄的灯光翻阅账簿,眉头始终紧锁。 忽然,柳家家主发怒,一挥手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都扫飞在地,起身怒骂道: “废物!” “都是废物!” “我柳家这点家底,迟早要被你们这些废物败光,真是气死老夫也!” “……” 桌案对面,一群人低着头不敢回应。 他们都是柳家的族老。 但柳家在他们手中越来越糟糕…… 柳家家主发了一通脾气,无奈坐回原位,一边揉着眉心一边说道: “再这样下去,我柳家就要垮塌了,你们赶紧想个办法来,就算短期维持一下也是好的……” 然而,无人应答。 整个柳家上下都已经烂透了,加之朝廷的打压,柳家还能坚持到现在不散,也算是奇迹。 这时,一个小厮跑来禀道:“夫人来了!” 正文 255 柳家家主:苏……贤婿!【柳母:不要脸,无耻! 一会儿后。 柳府书房。 柳家家主听罢柳母的讲述,起先是无比厌恶的,他现在不想听见那个不孝之女的名字。 不过,当柳母说柳蕙香找了个不会被克的夫婿,然后这个夫婿还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之后,柳家家主面色大变。 他豁然紧盯柳母,一双眼珠都快凸出眼眶,肃声问道: “那人姓甚名谁?” “名叫苏贤。” “姓苏……”柳家家主眉头轻轻一挑,然后急忙问道:“那苏贤果真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 “不错!” “苏贤现居何职?多大年纪?家世如何?” “他现在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官……”柳母将自己所知的一切一一道出,因她派去的人潜伏已久,早已将苏贤的来历打探得十分清楚。 柳家家主听罢,点评道: “五品的官,倒也不低了,主要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 “年纪尚可,就是小了点。” “苏贤果然是苏家子弟……虽然是庶子,且早已被赶出了家族,但既然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那也勉勉强强可以配得上我柳家嫡女。 “……” 柳家家主点评完,眼珠一转,心头已在暗暗计较,面上闪过一抹狡诈之色。 一旁的柳母了解他,知他心里肯定是在冒歪主意,比如如何从中捞上一笔等等……但柳母并不怕。 不然她也不会将此事坦白。 因为苏贤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虽然只是一个五品小官,但也不是如今的柳家所能招惹的。 柳家家主最多也只是捞一点钱财而已。 比如彩礼。 时下的风气,想娶世家大族的女儿,彩礼都高得离谱…… 因为世家大族之女,自小就调教得极好,知书识礼,持家有道,还支持夫婿纳妾,简直就是男人梦想中的老婆! 是娶回家为妻的最佳人选! 也只有世家大族的底蕴,才能教导出这样极品的女子。 这可是抢手货。 彩礼高昂,自然也是有道理的。 …… 还没等柳家家主想出一个歪主意,一个小厮忽飞奔而来,进入书房后禀道: “家主,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什么消息?” “家主,小的与某王府中的小厮闲聊,得知前段时间,太子殿下、刑狱司少司寇,还有兰陵公主,都在争抢同一个人……” “哦?是什么人啊?竟让太子殿下、少司寇和兰陵公主一同争抢?想必此人非同凡响吧?” 柳家家主随口说着,眼中冒出艳羡之光。 无论是太子,还是刑狱司少司寇,亦或者兰陵公主,都是柳家家主需要仰望的对象,在这些大佬面前,他相当于是一只蚂蚁。 世家大族集体式微,其中尤以柳家衰弱得最为厉害,现在就连维持家族的运转都成了问题…… 因而,他对那个被三方势力同时争抢之人充满了好奇。 并在心里幻想,那个人是自己的话,该有多好。 或者那个人是与柳家相关的人也好啊! 小厮说道:“启禀家主,小的打听清楚了,那位被三方势力同时争抢之人,竟是苏家的一个弃子!” “嗯?苏家弃子?” 柳家家主鼓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小厮肃声问道:“那人姓甚名谁?” 一旁,柳母也是眼睛一亮,心里充满了期待。 苏家弃子,还被兰陵公主争抢……兰陵公主如今可是远在瀛州的! 不会这么巧吧? 希望就是这么巧! 柳家家主和柳母都紧紧盯着小厮。 小厮作揖拜道: “启禀家主,那苏家弃子名为……苏贤!” “果然是他!” 柳家家主手捂心口,连着后退好几步,差点仰头栽倒。 柳母忙一把将之扶住。 “苏……贤婿!” 柳家家主哈哈大笑,“原来被太子殿下、少司寇和兰陵公主同时争抢之人,是老夫的贤婿,哈哈哈哈……” “……” 柳家家主仿若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俨然已将“柳蕙香早已被赶住家门”之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搀扶着他的柳母,面色微微发烧。 她还没有柳家家主那般厚脸皮与无耻。 不过,目的似乎达到了。 甚至远远超出预期。 蕙香啊,我可怜的女儿,这下你终于回家有望了……柳母心里激动,眼中不由流出泪来。 作为一个母亲,她一直都想接回可怜的、漂泊在外的女儿。 至于柳蕙香想不想回来,以及苏贤的意见,她暂时还没有考虑到。 她只是出于一个母亲的本能,想庇护自己的孩子,仅此而已。 一时间,在这书房之中,柳家家主和柳家主母都哭了。 两人都是喜极而泣。 当然,喜的来源并不相同。 高兴一阵后,柳家家主忽然说道: “对了,贤婿虽已与苏家决裂,但根还在,眼下老夫当亲自走一趟苏家,并送上厚礼……至于彩礼嘛……今后再补也不迟!” “……” 一刻钟后,柳家家主亲自带着让他肉痛的礼物赶去了苏家。 …… …… 神都城。 思恭坊。 苏府。 今日的苏府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人人喜笑盈面,仿若过节。 苏家家主,亲率苏家族老共计三十余人,迎出府门,在道旁安安静静的等着。 他们不是要迎接某位大人物。 而是苏家的一个后生晚辈罢了。 为什么一个苏家后辈,竟能令苏家家主亲率族老迎出府门呢? 因为这个后生晚辈了不得。 他给苏家长脸了! 他是一个学子,学问极好,有“苏家才子”的美誉,他今年成功考入了国子监,攻读“四门学”。 不过,“四门学”是国子监中比较低端的一个科目,正常情况下,只有七品小官家的孩子才去攻读“四门学”。 这位苏家才子的父亲,只是一个七品小官…… 严重屈才了。 好在,女皇陛下早有恩旨,允许品级不够的官家子弟“越级考试”,只要能够通过,便可以攻读更加高端的科目。 比如“太学”、“国子学”等等。 苏家才子,不愧为才子之名。 他参加“越级考试”,前几日考上了“太学”,今日又考上了“国子学”,简直太难得了,是大梁开国以来的第一人! 正文 256 烈火烹 还有一点,正常情况下想攻读“国子学”,学子的父亲需位居三品才有资格! 纵观朝廷上下,三品大官能有多少呢? 三品大官家的子弟,适龄入学之人又能有多少呢? 总之,苏家才子大大的给苏家长了脸。 这是自世家大族普遍式微以来,苏家未有之幸事! 所以,苏家家主和族老们,才决定亲自迎出府门外,以显重视。 …… 不久,苏家才子到了,被热情的苏家家主和族老们簇拥着回到府中。 今日苏家大摆宴席,广邀宾客,时值正午,苏家家主笑着吩咐开席。 就在此时。 一个小厮忽然跑到席宴举办的花厅。 小厮一边跑一边喊道: “家主,家主,刑狱司少司寇即将登门拜访……” “……” 小厮这么一喊,整座花厅顿时陷入安静。 刑狱司? 刑狱司的名声可不太好。 人们一听这三个字,联想到的就是“抓捕”、“酷刑”、“逼供”以及“砍头”! 今日是苏家的大喜之日,可刑狱司竟找上门来…… 苏家之人顿时如坠冰窟,一股凉意直冲脑门,尤其是苏家家主,一脸威严且眼神锐利的他,竟差点仰头栽倒。 前来苏家做客的客人们,闻言更是眉头一挑,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早知如此他们就不来了。 因为刑狱司拿人可不管你是不是前来做客的,先统一抓进大牢再说。 刑狱司的大牢,进去容易,出来非得脱层皮不可,即便你是无辜的…… “家主,家主!” 整座花厅之中,只有那小厮在动,在喊叫。 众人下意识循声看去,发现小厮手上似乎拿着一个……拜帖? “家主,这是刑狱司少司寇的拜帖,少司寇派人告知,他马上就要到了!”小厮双手递上拜帖。 苏家家主恍然回神,茫然接过,然后茫然的看向那份拜帖。 一会儿后,苏家家主已将拜帖看完,颤抖着手说: “刑狱司少司寇……是来寒舍道喜的!且少司寇屈尊大架亲自前来!” “……” 花厅中安静了一会儿。 众人面面相觑。 都有些不敢相信。 所以刑狱司不是来抓人的? 而是道喜? 道什么喜? 面色疑惑的众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集中到了那位苏家才子的身上。 对啊! 苏家才子过五关斩六将,参加“越级考试”,竟从“四门学”考到“太学”,又从“太学”考到“国子学”…… 这份骄人战绩着实惊人,这可不就是一件喜事么! 只不过,众人心里释然之余,又有一点点的疑惑—— 此事虽是喜事,但关刑狱司什么事? 还让少司寇亲自登门拜访? 那可是少司寇啊! 是苏家之人和客人们都需要仰望的大人物…… 结果他却为了一个苏家才子亲自登门拜访! 众人疑惑一阵,一个宾客忽然一拍脑门,似乎想起了什么,身形矫健的小跑到一脸懵逼的苏家才子身前,恭敬作揖道: “苏才子,恭喜,恭喜啊!” “……” 在场众人又是一懵。 但这位客人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又对苏家家主作揖道: “苏家家主,恭喜,恭喜,自此苏家将与刑狱司联合在一起,好教旁人艳羡眼热!” “等以后苏家崛起了,可别忘了我等啊!” “……” 苏家家主忙将此人扶起,威严的老脸上堆满了疑惑,问道:“张令史这是何故?什么我苏家与刑狱司联合在一起?望企明示!” 张令史道:“不满苏家家主,就在昨日,在下曾听一个在刑狱司中当差的胥吏提及,少司寇亲自布置东院,为的是迎接刑狱司‘五捕头’的到来!” “……” 趁众人消化此话之际,张令史又看向苏家才子,笑眯眯作揖道: “恭喜苏家才子,得少司寇看重,进入刑狱司做‘五捕头’,今后‘五捕头’大权在握,可别忘了我等啊!” “张令史,在下……”苏家才子面色通红一片,心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众宾客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一起涌上前来,齐齐作揖拜道: “恭喜苏家家主!恭喜苏家才子,荣升刑狱司‘五捕头’……今后‘五捕头’可不要忘了我等啊!” “……” 面对众宾客的作揖,苏家才子更是语塞。 但一张青涩而通红的脸上,始终绽放着喜不自禁的笑容。 刑狱司,那可是一个特权衙门啊。 而且少司寇还亲自登门来请……这等殊荣,简直能将人砸晕。 这时,苏家家主反应过来, 他哈哈大笑一通,看着苏家才子说道: “是了,是了,我苏家的才子,一举从‘四门学’考入‘国子学’,是女皇陛下降下恩旨之后的第一人,你是第一个做到的!” “如此大才,不想竟惊动刑狱司少司寇,授予你‘五捕头’之位,而且还劳少司寇亲自登门来请……” “……” 苏家家主满面红光。 虽已年老,但却精神十足。 那张威严的老脸上布满了骄傲与得意。 仿若苏家已经恢复以前的荣光。 其实,他们之所以这样想,有如下三点缘由: 其一,苏家才子真的很厉害,就连女皇陛下都夸赞过他。所以少司寇“此举”也就说得过去了。 所为上行下效,便是此理。 其二,苏家家主及苏家众人,都对苏家才子考入“国子学”之事万分自豪,这份自豪让他们回忆起了昔日世家大族的荣光。 以前的世家大族十分厉害,刑狱司少司寇在他们面前,也只是小人物而已…… 其三,别看刑狱司是一个办案的衙门,但里面也招收不懂查案的捕头,比如现任四捕头蒋瀚文,他擅长就是文案之事。 当初少司寇招收蒋瀚文之际,可以说是“礼贤下士”。 这都是有先例可循的。 …… 激动得满面红光的苏家家主,不由当众教导起了苏家才子: “你虽有才子之名,但刑狱司可不比外面,你当谨言慎行,多学多做,且不可恃才傲物,明白了吗?” 苏家才子那青涩的面皮上激动未消,闻言作揖道: “请家主放心!” “嗯。” 苏家家主缓缓点头,腰板挺得笔直。 这时,又一个小厮跑入花厅,一边跑一边大喊道: “家主,家主……东宫派人送来请帖,东宫长史受太子之命登门拜访,马上就要到了……” “……” 正文 257 鲜花着 太子也派人送来拜帖?! 苏家家主无比严肃的将此贴看完,威严的老脸上已乐开了花。 宾客们见此,纷纷恭维,并猜测太子有意邀请苏家才子去东宫……所以现在苏家面临着一个难题: 苏家才子,到底是去刑狱司呢? 还是去东宫呢? 好难选择啊! 苏家众人虽颇感棘手,不过人人都面带激动的笑容,选择虽然困难,但却是一种幸福的困难。 此事还未讨论出一个结果,忽又有一个小厮大叫着跑来: “家主,家主,柳家家主命人送来拜帖,即将亲自登门拜访……” “……” “哦?柳家家主亲自登门拜访?快将拜帖拿来一看。” 苏家家主接过拜帖看完后,威严的老脸上除了笑容之外,更有浓浓的得意,以及一丝丝矜持。 这拜帖言辞谦恭,几近谄媚,柳家家主还表达了想与苏家结亲联姻的意愿。 众人知晓此事后,纷纷扭头看向面皮青涩的苏家才子,恭维道: “恭喜苏大才子啊,前有刑狱司和东宫派人来请,后又有柳家家主亲自登门洽谈联姻之事!” “这些年来,柳家虽然衰败得厉害,但始终都是世家大族,与苏大才子门当户对……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 众宾客的热情恭维,让苏家众人飘飘然。 柳家虽衰败得厉害,但终究是世家大族,且柳家家主亲自登门拜访洽谈联姻之事,可谓是给足了诚意。 以往,苏家和柳家同为世家大族,他们之间既是合作的关系,同时也是竞争的关系。 两家的家主之间,彼此都在暗暗较劲儿呢。 现在,柳家家主竟亲自登门拜访……从身份上来说,他就矮了一截,相对应的,苏家家主的身份就被拔高了一些。 这让他十分满意。 身旁的苏家才子越看越顺眼。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源于这位后辈子弟。 说他是苏家的“麒麟儿”,一点也不为过…… 一会儿后,宾客们的恭维声渐渐弱了下去,此时又有一位小厮奔跑着跑进花厅,一路大喊道: “家主,家主……林家大朗送上拜帖,他也即将登门拜访……” “……” “林家大朗也要来?”苏家家主登时乐得合不拢嘴,接过拜帖看完,然后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因为这份拜帖之中,也表达了联姻的意思。 他们几大世家之间多有联姻,通婚是家常便饭。 林家大朗之所以在拜帖中表达出联姻的意思,更多是出于一种“客套”。 但苏家家主及苏家众人可不认为这是客套。 因为刚才,柳家就想与他们苏家联姻来着。 热情的宾客们,又对苏家才子一顿恭维,并发明了“柳林争婿”的新词,意为柳家和林家同时争抢苏家才子做女婿之意。 这无疑是对苏家才子极大的肯定与看重。 “柳家,这些年来衰败得厉害……而林家,是我们几大世家之中现况最好的,他们在朝中还有人……” “我苏家麒麟儿,上得女皇陛下夸赞,下得刑狱司少司寇和东宫太子垂青,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婚事还需慎之又慎啊!” “……” 苏家家主手握数份拜帖,翻过来覆过去的看,尤其是柳家和林家的拜帖,他更是看了又看。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此话何意。 苏家家主这是在嫌弃柳家…… 热情洋溢的宾客们,立即开始贬损柳家,捧高林家,并细数林家有几位适龄千金,逐一点评过去。 还为苏家才子挑出几个林家最尊贵的嫡女…… 苏家众人顿时大为高兴,与宾客们热情交流,最后众人都认为,林家家主最小的一个女儿非常适合苏家才子。 这些事,苏家才子倒没有参与,他只站在苏家家主身旁默默的听着,心头涌起无限的期待。 果然,读书好啊。 一旦出头,名利双收,还得佳人,一下子全都齐活了…… 过不多时,小厮前来禀报: “家主,家主……刑狱司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家主、林家大朗,他们的马车或轿子都已出现在街头,马上就要到了!” “……” 苏家家主闻言猛一摆手,众人的热议声戛然而止。 然后他将苏家才子带在身边,亲率苏家众人及宾客们迎出府门。 四位尊贵的贵客竟同时到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苏家府门外的大街上,两顶轿子和两辆马车已经停在街旁。 刑狱司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家主、林家大朗同时下轿或下车。 四人双足落地,同时看见了彼此。 对视一眼,四人皆不吭声,沉着脸默默拉开距离,竟是既不寒暄也不打招呼。 今日此来,四人心中都明白,对方三人是自己的“敌人”,根本没有必要寒暄。 苏家家主呵呵笑着上前团团作揖,分别见礼道: “少司寇、李长史、柳家主、林家大朗,四位贵客一同莅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欢迎,欢迎之至!” “……” 少司寇等四人一一回礼,态度都还算可以。 尤其是少司寇和东宫长史,他们甚至亲自作揖回礼……这可乐坏了苏家家主。 要知道,自世家大族集体式微之后,刑狱司便成了世家们需要仰望的存在。 还有东宫的人,身份更是尊贵不凡。 可是现在,不管是少司寇,还是东宫长史,都对他作揖回礼……这是十多年以来的首次!苏家家主乐不可支。 见礼毕。 林家大朗看了眼张灯结彩的苏府,不由奇道: “苏家主,贵府可有什么喜事不成?” “……” 少司寇、李长史、柳家家主等三人,也注意到了苏府的张灯结彩,纷纷看着苏家家主,等着他的解释。 苏家家主一懵,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心中暗道:“不应该啊,他们为了我苏家的麒麟儿而来,岂不知今日我苏家之喜?” 不过今天的喜事真的太多了,苏家家主并没有多想。 他没有直接回答林家大朗,而是侧身对身后的苏家才子招了招手,笑着吩咐道: “还站在后面做什么?快些上来,见过诸位贵客!” “是!” “……” 正文 258 学生……尚未婚配 苏家才子深吸一口气,青涩的面皮既有激动又有紧张,偷偷打量少司寇和东宫长史一眼后,规规矩矩上前,来到家主身侧。 面对四位贵客,苏家家主带着苏家才子先看向少司寇,以介绍的语气说道: “这位便是刑狱司少司寇,赶紧见礼。” “学生见过少司寇!” 苏家才子恭恭敬敬作揖,声音似乎有些发颤,但很好的控制住了。 少司寇懵了懵,心道:“此人是谁?这是在干什么?” 尽管心里疑惑,但少司寇出于对远在瀛州那位的重视,还是屈尊降贵的虚手一扶,道:“嗯,有礼了!” “……” 苏家家主又拉着苏家才子面朝向东宫李长史,介绍道: “这是东宫的李长史。” “学生见过李长史。” 苏家才子一边作揖,一边在心中计较,刑狱司和东宫,到底该去哪儿呢? 好难选择啊! “苏公子有礼了,请起吧。”东宫李长史也虚手一扶,他心里同样疑惑不已,心说这个人是谁?苏家家主此举何意? “……” 苏家家主拉着苏家才子,又来到柳家家主身前。 这次不用介绍,苏家才子主动恭敬作揖道: “学生见过柳家主。” “嗯,不错,苏公子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实乃后生晚辈之楷模!若我柳家能有苏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老夫睡着了都会笑醒。” 柳家家主说着,亲手将苏家才子扶起,一脸和蔼。 一旁,苏家家主听了这话,心里满意的同时又有一些警惕,因为他现在已经看不上柳家了,不想和柳家联姻。 最后,苏家家主拉着苏家才子来到林家大朗身前。 苏才子作揖拜道: “学生拜见林家大伯。” 林家大朗亲手将之扶起,笑眯眯的夸赞了一番,然后笑着问道:“不知苏公子可曾婚配否?” 林家大朗此问不过出于对晚辈的关心,或者说是调侃,类似“催婚的五大姑八大姨”,没有其他意思。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苏家家主见自家的麒麟儿似乎傻在那里了,忙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笑道: “傻孩子,林家大伯发问,你直接回答便是了,傻在这里做什么?” “哦,林家大伯容禀,学生……尚未婚配,学生……” “……” 林家大朗见他抬头望来,欲言又止,面色微红,扭扭捏捏如那纯情处男……这不禁让林家大朗心中暗道奇怪,心说这位苏家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苏家家主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一眼,遂不再理会,转身面朝四位贵客作揖笑道: “此间不是说话之所,贵客们请入府一叙!” “好,苏家主请!” “……” 众人来到举办宴席的花厅,分宾主落座。 少司寇等人见宴席齐备,心里更加疑惑,莫非苏家已知道了苏贤之事?所以大摆宴席庆贺? 似乎不像…… 不管怎么说,来都来了,少司寇等人便入席。 席间,苏家家主频频让刚才那位苏家的年轻后辈敬酒,甚至还说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比如“学生定当用功努力”、“学生定不负所望”等等。 这让少司寇等人摸不着头脑。 这哪跟哪啊? 他们根本不认识这苏家后辈! 待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家家主终于觉察到贵客们的异常,他们似乎对苏家麒麟儿的“表白”无动于衷! 怪哉! 于是,苏家家主便隐晦的提醒四位贵客,他苏家麒麟儿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从“四门学”考入“国子学”,就连女皇陛下都亲口夸赞过…… 少司寇等人一听,或真心或无聊的夸赞了苏家才子一番,之后心里更加疑惑,不明白苏家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最后,柳家家主不想再浪费时间,喝了一杯酒水后直接问道: “苏老兄,不知老夫那贤婿何在?他有没有回府?” “……” 嗯? 苏家家主闻言面色顿时一变。 他拧着花白的眉头紧盯着柳家家主,心头疯狂吐槽: “无耻啊无耻!八字还没一瞥呢,就将‘贤婿’都叫上了!而且我苏家麒麟儿就在你眼前,你却故意装瞎看不见?这是何道理?” 苏家家主面色颇为不喜。 苏家才子更是当场楞在原地…… 其余人等也安静下来,面面相觑,有的还拼命憋着笑。 “柳老弟说话还是这般直接……哈哈。”苏家家主皮笑肉不笑,蔑视着对方说道: “我们世家之间的婚事,可是一件大事,不经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之六礼,不经聘书、礼书、迎书之三书,便算不得成亲!” “何来‘贤婿’?” “柳老弟,你莫非老糊涂了不成?” “……” 柳家家主眉头也是一拧,面色陡然一变,起身提高了音量说道: “苏老兄,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苏家子弟已与我柳家之女杂居一处!想我柳家之女美貌无双,只怕……” “老夫今日带着部分嫁妆前来,心诚意足,但却不想苏老兄竟是如此态度!真的是气杀老夫也!” “……”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 苏家家主怒容满面,心中大骂不止: “柳家,柳家,很好,很好,为了攀附我苏家麒麟儿的高枝,竟如此下作……” “枉费你还是柳家家主,真的丢我世家大族的脸!” “我苏家麒麟儿,绝不会娶你柳家之女!” “……” 苏家才子不由握紧了双拳,青涩的面皮胀得一片通红,心中暗道: “侮辱!天大的侮辱!想我自小醉心于学问,寒窗苦读十年,踏出府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何曾与柳家之女……柳家家主辱我太甚!” “等来日我去了刑狱司或东宫,得了权势,一定要洗刷今日之辱!话说,我到底是该去刑狱司呢,还是去东宫呢?诶,好生头痛!” “……” 其余苏家之人,以及宾客等,都在心里暗骂柳家家主无耻,为了攀附即将发达的苏家,竟不惜使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另外一边,少司寇、东宫长史、林家大朗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不仅看不懂苏家,现在更看不懂柳家了。 正文 259 尴尬!大写的尴尬 苏家家主心里十分愤怒,起身遥手指着柳家家主冷声道: “柳老弟你口出污言!光天化日之下竟污蔑我苏家麒麟儿,老夫……老夫……” “……” 心情激动的苏家家主,忽一眼瞥见端坐一旁看戏的少司寇和东宫长史,心念一动,转身对两位拜道: “此事还请少司寇和李长史做主啊,我苏家麒麟儿的名声,万万不可毁在柳家的手中,不然对刑狱司或东宫i说都是一种损失!” 话音落后,少司寇和东宫长史对了下眼神。 两人都十分迷茫。 此事怎么就是刑狱司或东宫的损失了? 不待两人询问,只听一旁的柳家家主大声斥道: “苏老兄,此事在瀛州已是路人皆知,苏老兄你还想推脱不成?若苏老兄不信可派人去瀛州打听打听……” “……” 一语未了,苏家家主和苏家才子齐齐一愣。 然后问道:“瀛州?怎么又扯到瀛州那穷乡僻壤之地去了?柳老弟,你……你到底在说什么?” 其余苏家之人和宾客们也是懵了。 少司寇、东宫长史、林家大朗,三人却是面色齐齐一动。 瀛州! 瀛州! 他们熟悉啊。 他们曾经争抢过的苏贤可不就在瀛州么? 这么一想,少司寇等人隐隐有了一丝明悟,但尚不明朗,于是三人都静下心i关注局势的发展。 面对苏家的疑问,柳家家主比他们更加奇怪,他大声说道: “你苏家弃子苏贤,在瀛州与我柳家之女柳蕙香相遇,两人两情相悦,即将结为连理……此事在瀛州路人皆知,苏老兄你岂可装作一无所知?” “……” “等等!”苏家家主猛一摆手,“柳老弟,你说的是……我苏家的一个弃子?在瀛州的一个弃子?” 不待柳家家主回答,他侧头看了眼自家麒麟儿。 苏家才子此刻一脸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i。 柳家家主答道: “不错!老夫得知此事之后,当即便备上了部分嫁妆赶i苏家,那苏家弃子虽与家族决裂,但根还在苏家……” “……” 苏家家主懵了一阵,然后看着自家麒麟儿问道:“柳老弟,你所说的与柳家女杂居一处的苏家人,并不是我苏家麒麟儿?” 柳家家主看了苏家才子一眼,心头顿时明白了苏家方才的古怪举动,轻笑着摇头道:“自然不是,老夫的贤婿是苏贤,是你苏家的一个弃子!” “不是就好!” 苏家家主心里悬着的一块巨石落地,他就怕苏家麒麟儿的名声受损。 可长舒一口气之后,他心里猛然一怔:“原i柳家家主并非为了我苏家麒麟儿而i……到头i竟是老夫自作多情了?” “……” 尴尬! 大写的尴尬! 苏家家主想起刚才的举动,老脸顿时有些挂不住。 苏家才子终于回过神i,他明白发生了什么,原i人家柳家根本就没打算嫁女儿给他……这让他羞愧得低下了头。 这时,少司寇、东宫长史、林家大朗三人纷纷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刚才苏家为何举动奇怪了。 李家大朗“呵呵”笑了一声,起身一拜,看着苏家家主说道: “敢教苏家主知晓,晚辈也是为了远在瀛州的苏家弃子苏贤而i!” “……” 他那“呵呵”的笑声,落在苏家才子耳中,让他心里大受伤害,总感觉被嘲笑了,林家大伯也不再和蔼。 然后又听了林家大朗的话,苏家才子顿感天旋地转,差点没一头栽倒…… 感情林家大朗登门造访,也不是为了与他说亲而i! 想起方才众宾客恭维并为他“挑选”林家嫡女的那一幕,他就好尴尬好羞愧,无地自容,低头站在那里,恨不得用脚拇指扣出一套三室一厅! 在场的苏家众人及宾客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颇感不自在,尤其是刚才极力恭维苏家才子的那些人。 “你们林家竟然也……”苏家家主面色虽然尴尬,但人老成精脸皮贼厚,尚能面露一笑掩饰过去。 可是猛然间,他急忙抬眸向少司寇和东宫长史看去。 林家和柳家不与他苏家的麒麟儿联姻,倒也罢了,他还可以从同为世家的唐家中挑选一位合适的千金。 可是,若少司寇与东宫长史此i,也是为了远在瀛州那个弃子而i的话,可就彻底糟了! 这时,苏家众人与宾客们也想到了这一点,皆屏气凝神看着少司寇和东宫长史。 东宫长史笑着起身,迎着众人征询的目光,他看也没有看低头立在那里的苏家才子一眼,呵呵笑道: “本官奉太子殿下之命,也是为了远在瀛州的苏家弃子苏贤而i!” “……” 轰隆! 如一道晴天霹雳兜头罩脑劈下,苏家家主及宾客们面色齐齐一变。 无比尴尬与无比羞愧的苏家才子,刚才并未想到这一点,此刻听了东宫长史之言,他心里猛地一痛……东宫与他挥手作别。 而且,人家还不是为了他而i,这份尴尬……让他青涩的面皮胀得通红,亏他还曾畅想过以后去了东宫要如何如何呢,结果却是空欢喜一场。 对了,还有刑狱司……苏家才子猛地抬眸,期待的看了一眼少司寇,心头燃起火热的希望。 然后又将脑袋低垂,在心里默默祈祷。 迎着众人期盼的眼神,少司寇并没有起身,而是安之若素的坐在原位不动。 此间就属他身份地位最高。 他其实想轻蔑的嘲笑苏家一番。 不过又想到苏贤,他的“五捕头”有可能不喜,这里毕竟是苏家啊,于是生生忍住。 少司寇最后说道: “本官亲自造访苏府,也是为了‘五捕头’……为了瀛州苏贤而i!” “……” 噼里啪啦。 万丈雷霆落下。 苏家家主、苏家才子,及在场所有人都久久不曾回神,立在那里宛若泥塑木雕。 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就连刑狱司少司寇也不是为了苏家麒麟儿而i! 而是为了一个苏家弃子,叫做什么苏…… 苏家家主正皱眉苦思那个可恶的弃子叫什么名字的时候,忽然发现身旁的苏家麒麟儿竟挥袖掩面而去,跑出花厅,不打一声招呼…… 这…… 苏家的花厅之中,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 …… …… 正文 260 极品小女 时光荏苒,转眼两天过去了。 河北道。 瀛州。 今日一大早苏贤便已起床。 窗外阳光明媚,吹着凉爽的微风,不冷不热,令人心情舒爽,这种气候适合出门游玩嘻戏。 但苏贤起床这么早,并不是为了出门游玩,而是要去看他新买的宅子! 柳蕙香也要去。 这是她数年i的第一次出门,她从昨晚开始就在期待了。 苏贤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洗漱更衣,穿戴整齐,i到隔壁书房,书房俨然已成了他和陈可妍的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满各色早点,苏贤落座,看了眼空荡荡的对面,一边开吃一边对伺候在侧的丫鬟问道: “你们小姐呢?还不出i吃早饭?” “公子,小姐正在梳妆打扮呢,一会儿就i。”丫鬟答道。 “呵!打扮得那么好看作甚?而且又是扮作我的小女仆……出门之后,反正都是要遮住脸面的,无人得见,打扮得那么精细又有什么用!” “……” 是的,此次出门看房,陈可妍也要跟着去。 扮作苏贤的小女仆。 其实苏贤本不愿带她出门,毕竟要冒一定的风险。 但自数日前的“茅厕”事件之后,陈可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终日待在闺房里不出门,彻底变成了一个宅女。 偶然一次,苏贤撞见她半夜起i偷东西吃,发现她面容憔悴,气色极差……苏贤想起以前那个风姿无限的小仙紫姑娘,心里一阵阵感慨。 于是便决定趁此次出门看房的机会,带上她一起,牵她出去放放风。 以免憋出病i。 听说可以出门放风,陈可妍立即便“活”了过i…… 在扮作苏贤小女仆并需要遮挡整个脸面的硬性要求之外,她还傲娇的提了一些小要求,并面露一种“你答应的话我就原谅你”的神色。 苏贤莫名奇妙。 但因她所提的要求并不算难办,苏贤便一口答应下i。 书房中。 苏贤美美的吃着早餐,忽侧眸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正淡定而一丝不苟进食的杨芷兰,笑道: “芷兰啊,今天出门就麻烦你了,多注意一些,最好不要出现任何意外。” “……” 杨芷兰暂停进食,转过一张清瘦的脸庞,一双明亮的眼中点着两点亮光,清冷而认真的答道: “是!” 苏贤点点头,又侧头看着那个丫鬟,吩咐道: “去将你家小姐拉过i,我吃完就出门,到时候她出不了门的话,可别怪我。” “是……” 丫鬟小跑着出门而去。 很快,陈可妍终于出门而i。 苏贤看去,只见她恍若变了一个人似的,脸型和气质都变了! 她原先是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笑起i可勾魂摄魄,也可暖化人心,气质活泼大方,可勾人可玩笑反正很随意。 但是现在,她通过高超的化妆技术,彻底“换脸”,五官与之前相似,但细节完全不一样,眼睛、眉毛、额头、鼻子、嘴唇等,看起i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因她此次出门需扮作苏贤的小女仆,所以这张脸看起i有些稚气未脱,透着可人的青涩,青涩中又有一丁点成熟的韵味,浑身散发芬芳。 二八芳龄,青春洋溢,气质娴雅中带着一点高贵,很像犯官家的千金小姐养尊处优细皮嫩肉身娇肉贵然后被罚没为奴…… 那娇挺的身板,那眼神深处的傲然,那完美的娇躯,无不吸引着人将她彻底征服,然后狠狠的鞭挞与狎玩。 霸占她! 揉虐她! …… 苏贤眼中一亮。 极品小女仆啊! 心中顿生惊艳之感。 然后是她整个人的气质,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小女仆的模样,走路、姿势、面部表情,甚是于说话的声音…… “赶紧吃饭,然后出门。”苏贤收回目光。 “奴婢遵命。” 陈可妍声音柔柔的,慢吞吞在桌前坐下优雅的吃着早餐。 装得还挺像……苏贤心念一动,一边吃饭一边叮嘱她出门之后要如何如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可暴露身份。 因为,自“河间驿馆大爆炸”之后,兰陵公主就没有停止过搜捕山贼,附近州县到处都是关卡…… 不过好在苏贤如今身份不一般,不会被盘查,出城入城沿途关卡畅通无阻,不然他也不会带着陈可妍出门放风。 饭毕。 苏贤亲手给陈可妍套上一顶黑色的斗篷。 黑色的布从头顶垂下,直接覆盖到膝盖的位置,几乎可以说是全身遮挡了。 出门。 苏贤、杨芷兰、陈可妍,以及几个小厮丫鬟跟在后面的队伍之中,尤以陈可妍的装扮最为古怪。 驻守在家门口的公主府亲卫们,纷纷打量着那道古怪身影。 苏贤走在最前面,面色如常,根本不理会众将士的眼神,只对领头的校尉点了点头,然后径直穿过众将士而去。 然后是杨芷兰,面无表情神色如常的跟在苏贤身后。 接着是陈可妍,她倒是气定神闲,一路摇曳,一幅谨小慎微的小女仆模样…… 眼见她就要穿过众将士,忽然,一个将士把手一伸,拦在陈可妍身前,疑惑问道:“慢着!” 众人停步,苏贤回头。 那将士仔细打量着陈可妍的黑色斗篷,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似乎没见你出过门,你是苏府中的侍女?” “我……”陈可妍身体一顿,显得有些“惊慌”,活似一个小女仆被人刁难的模样。 “……” 苏贤举步,准备过去解围。 然而领头的校尉却先一步奔到那将士身后,抬手就赏了他一个爆栗,冷声斥道: “你吃熊心豹子胆了?你才i几天?就认得苏府中所有人了?人家脸上有疾,不便见人……还不快让开!” “是是是,小的该死,请苏降罪……” “罢了,区区小事……”苏贤摆了摆手,然后对陈可妍招手,威严喊道:“还不快过i?” “奴婢遵命。” “……” 陈可妍委委屈屈的迈着小碎步走i,一幅既惊又怕的姿态。 呵,看i她为了出门放风,的确很卖力……苏贤嘴角轻轻扯了扯,转身走上青石板铺就的街道,那里停放着三辆马车。 正文 261 陪两个女人逛 苏贤没有上车,而是将陈可妍以及剑儿、碧儿送上第二辆马车,再将其余跟随的丫鬟送上第三辆马车。 然后,步行i到隔壁柳蕙香家门口。 同时,杨芷兰跳上马车,亲自驾车缓缓跟着苏贤的脚步。 等苏贤i到隔壁家门口,马车也已停在那里,马车距柳家大门只有两尺,此举是为了减少柳蕙香暴露在人前的时间。 苏贤面对紧闭的房门,伸手欲敲。 结果房门主动打开,穿着一身交领齐腰襦裙的柳蕙香,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内,身侧是膀大腰圆的张翠花。 原i她们早就在门后等着了啊。 “夫人快上车吧,趁天色尚早我们早点出发。”苏贤侧身。 “嗯。” 柳蕙香襦裙摇曳,迈出了第一步。 她左右瞧了瞧,周围的街道景物似乎有些陌生……据苏贤所知,柳蕙香上一次踏出家门还是为了喂热晕的他喝水。 至于出远门,那就更是十分久远之前的事了。 苏贤见她那娇嫩涓细的脸蛋上,闪过一抹惶恐之色,知她心里不安,苏贤心中顿生怜惜和疼爱,轻轻拉着她的手笑道: “上车吧,待会儿在车上可以看个够。” “……” 柳蕙香回头看着苏贤,苏贤那灿烂的笑容让她心中温暖,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不再惶恐与不安。 “嗯。”柳蕙香轻轻点头,甜甜的笑着,被苏贤扶上了马车。 “……” 车队出发了。 车轮碾过清早人烟稀少的青石板街面,迎着朝阳扬长而去。 第二辆马车中。 陈可妍摘下黑色的斗篷,丢在马车的角落,将侧帘拉开一角,一双明亮且充满探知欲的眼睛凑了上去。 她不再伪装,一边贪婪的看着外面的世界,一边嘀咕道: “既然出i了,本宫就要玩个够,嘿嘿嘿……” “至于安全问题嘛,就让苏贤担心去吧!反正他欠本宫那么多……” “……” 嘀咕着,陈可妍不由将一只手按在心口,不知怎的,这么多天过去了,她还是感觉有些疼…… 那个粗鲁的苏贤,一点也不温柔! “总有一天,本宫要报那晚的床底之仇!”陈可妍手按心口狠狠发誓。 “……” 第一辆马车中,柳蕙香也凑在车窗前,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关注着陌生而熟悉的街道,这是她生活了数年的地方! 苏贤坐在一旁,勾着她纤细的腰肢,沿途介绍街道和临街商铺的变迁,柳蕙香听得极为认真。 苏贤购买的新宅就在城中,位于州衙和东城门的中间,相隔不远。 州衙一般位于城池的正中央。 这里街道宽阔,道旁绿树成荫,出入之人非富即贵,马车行得一刻钟左右,停在一座高大恢弘的门楼之前。 “我们到了。” 苏贤跳下马车,转身去接柳蕙香。 她似乎有些怕,将脑袋探出车外观察了一会儿,见四下人烟稀少,便扶着苏贤的手慢慢双足落地。 苏贤安慰她不要怕,让她抱紧自己的手。 柳蕙香果然抱着他的手,紧紧挨着,亦步亦趋,小鸟依人,微微低着头,生怕街上走过的路人认出她i。 她其实带了一顶白纱幂篱,但苏贤说不用戴…… “宅子里面没有其他人,我们进去吧。”苏贤说。 “嗯。” “……” 两人紧紧挨着走进宅子,一边走一边四下打量,彼时陈可妍也已下车,与丫鬟们一起跟在两人身后。 苏贤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这是一座七进七出的大宅子,由两座宅子打通而i……也没花多少银两,五千多两而已,是不是很便宜?” “……” 宅子里面栽种着许多树,也有清脆的竹林,小桥流水,亭台楼,藕池凉亭等应有尽有,环境着实不错。 一路行i,鸟鸣声伴随,清幽宜人,柳蕙香不由面露发自内心的微笑,不再谨小慎微怕被人认出……但她始终都抱着苏贤的手。 苏贤喜欢她对他的依赖,柳蕙香喜欢他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两人不时对望一眼,眉i眼去,羡煞旁人。 陈可妍与丫鬟们一起,默默跟在后面,如此游逛虽不甚热闹,还被喂狗粮,但总比被关在那两层的小木楼里更好。 她也没有作妖,一步一行都像个小女仆,因为不让柳蕙香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是与苏贤事先的约定。 不一会儿,众人i到一座凉亭暂歇,苏贤继续说道: “整体的规划型制,基本已经确定,剩下的就是粉刷装饰,我预估单单这一项就要花去两万余两……不过还好,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 此处已接近苏贤选定的内宅。 于是他便将陈可妍和丫鬟们留在原地,只带了柳蕙香与杨芷兰,i到内宅,对房间布局及装饰等问题询问柳蕙香的意见。 柳蕙香毕竟曾是世家大族的千金小姐,见识还是有的,提出了许多优秀的建议,她参与此事的过程中整个人的气色也好了许多…… 走出内宅,时间已近午时。 陈可妍她们已将整座宅院游逛了五六圈,早已经乏味了。 苏贤笑道: “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醉仙楼吃饭。” “……” 吃完午饭,按照苏贤的计划,应该回去了。 陈可妍安静了一个上午,此刻终于开始作妖,竟提议出城去耍耍…… 苏贤一口回绝道: “不行,城门有人把守,城外到处都是关卡,我们出城不太方便。” “……” 话刚说完,苏贤忽瞥见身侧的柳蕙香欲言又止,白嫩涓细的脸蛋儿微红,朱唇轻轻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正看着他。 苏贤心下一动,将陈可妍丢到了爪哇国,侧头看着柳蕙香问道:“夫人想说什么?你我之间何须顾忌,说吧。” “妾身,其实……”柳蕙香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迎着苏贤那鼓励的眼神,终于红着脸说道: “其实……妾身也想趁此机会出城走走。” “这样啊,那好吧,我们这就出城去走走。” 苏贤一口答应下i。 然后众人上车,改道往城门的方向驶去……出城其实只有一点点麻烦而已,尤其是对身为兰陵公主府官的苏贤i说。 正文 262 神都苏家来 车轮滚滚。 第二辆马车内,陈可妍气得将黑色斗篷摘下,丢在车厢的角落,跺脚道: “气死本宫了,本宫说出城去耍,他一口回绝。但那个寡妇一说出城,他立即就同意了……难道本宫真的不如那个寡妇?” “公主消消气……”剑儿和碧儿轮番安抚。 “……” 顺利出城,苏贤花重金包了城外一整座山,山上风景优美,还有历史遗迹,苏贤陪着她们逛得腿软,这才下山回城。 刚入城门,陈可妍又提议去城内最繁华的城隍庙逛逛…… 苏贤本想拒绝,但忽然发现柳蕙香似乎也一脸期待……于是半刻钟后,一行人行走在城隍庙前的大街上。 当然,陈可妍戴上了黑色斗篷,柳蕙香也将白纱幂篱戴上,苏贤走在一黑一白两女的中间,他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他们一行足够引人注目,但跟在后面的那十个公主府亲卫,着实唬人,因此一路逛下来倒也相安无事。 城隍庙所在的街道,是瀛州城内有名的“商业步行街”,沿街店铺商贩无数,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令人应接不暇。 柳蕙香矜持了一会儿,很快就在苏贤的鼓励下,化身为“购物狂魔”……苏贤见她难得高兴一回,便宠溺的由着她。 跟随在后的丫鬟们都还好,可陈可妍受到柳蕙香的“传染”,再也憋不住手痒,也开始蹲在各种摊前挑选心仪的小物件儿。 柳蕙香诧异,这个丫鬟今天着实太古怪了…… 苏贤急中生智,先狠狠瞪了陈可妍一眼,又看了眼杨芷兰,最后看着柳蕙香解释道: “对了,忘了给夫人说,这位不是一般的丫鬟,她姓陈,原是芷兰的朋友,因……” “……” 苏贤信口胡诌了一通。 柳蕙香听罢,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然后,她热心的招呼陈可妍一起“扫货”,并交流心得。 陈可妍瞬间入戏,一口一个“柳夫人”,将柳蕙香喊得笑容满面,然后亲切的称之为“陈妹妹”…… 两女才学、见识、情商皆是不凡,很多观点高度趋同,所以很快,她们就以姐妹相称了,苏贤被晾到了一边。 苏贤默默后退两步,刚好与始终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的杨芷兰并肩。 两人缓缓对视一眼。 苏贤咧嘴一笑:“你不去买点?” 杨芷兰:“我……” 苏贤抓着她的手走向摊贩:“来来来,我帮你挑选……” “……” 整个下午都在逛街中度过。 日渐西斜,众人方才尽兴而归。 亲自护送柳蕙香回家后,苏贤带着众女回到自己的家。 砰! 刚关上大门,苏贤便扭头不满的瞪着陈可妍,今天要不是陈可妍从中捣乱,不会搞得这么晚。 为此,苏贤准备收拾收拾她。 “我的小女仆,主人我风尘仆仆啊,你去打盆洗脸水来。”苏贤看着她懒洋洋的吩咐,真将她当成小女仆使唤。 “……” 陈可妍今天着实玩得开心,脸上始终带着笑意,直至苏贤不客气的使唤她,她的笑容一瞬间消失不见。 不过眨眼间醉人的笑容重现,陈可妍随手指着一个丫鬟说道: “还傻愣着作甚,没听见苏公子的吩咐么?快去打盆洗脸水来。” “是。” 丫鬟没有任何表情的忙活去了。 陈可妍转身看着苏贤笑道:“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奴家逛了一天的街,也有些乏了,先行告辞。” 不待苏贤回应,她转身踩着优雅的步伐登上楼梯,剑儿和碧儿两女跟随在后,手上提着几十包东西,那是她们今天的“扫货成果”。 登上二楼,陈可妍小声的说道: “哼,想使唤我伺候你?想得倒挺美,本宫可是南陈的公主,金枝玉叶,不是你的小女仆、丫鬟!” 剑儿和碧儿提着大包大包的东西,附和道:“就是,就是,此仇我们今后一定要报回来的!” 三主仆刚刚走到二楼的闺房门口,忽听楼下传来一个声音: “启禀苏,一个自称来自神都苏家的公子在外求见!” “……” “神都苏家?”陈可妍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一楼,眸光灼灼,她对苏贤的身世比较了解,知道他是神都苏家的弃子。 据说苏贤与神都的苏家,已有十余年都不曾联系。 却不想今日,竟有神都苏家之人登门造访……此事引起了陈可妍的兴趣,她转身趴在楼梯口的栏杆下面默默偷窥。 剑儿和碧儿先进屋放了东西,也跑过来一起看戏。 一楼。 苏贤明显愣了一下,沉思一番,吩咐道: “神都苏家之人……也罢,打开大门,我正好看看神都苏家之人是个什么模样。” “是!” 随着吱呀一声响,常闭的大门被推开。 苏贤站在门口,目光越过门外驻守的亲卫将士们,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清俊公子正等候在街旁,衣冠楚楚,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此人便是神都苏家派往瀛州来见苏贤之人! …… 话说,数日前,神都。 苏家大宅。 得知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家主、林家大郎等贵客,其实都是为了苏家一个弃子而来的时候,苏家众人一时间万分尴尬与羞愧。 苏家才子,更是羞愧异常,当场就挥袖掩面退走,甚至招呼都没打一个。 他逃避了,但苏家家主不能逃避。 他先是厚着老脸招呼四位贵客继续用席,然后召集所有族老在后厅议事。 “……” “苏……苏……那个远在瀛州的、可恶的苏家弃子,到底叫什么名字?”苏家家主端坐上首,威严的老脸上铁青一片。 “回禀家主,那位弃子名叫苏贤。”后厅下方,二十余位族老依年龄辈分一一端坐,脸色都很难看。 “苏贤……”苏家家主咬牙切齿,毫不掩饰对这两个字的厌恶,“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是我苏家弃子?老夫怎么没有一点印象?” “家主,这苏贤乃我苏家庶支,他的父亲苏正,是我苏家的庶子!十余年前,那苏正背离家族,悍然出走瀛州……” 正文 263 苏家家主:苏贤……这个贱种 听了这话,苏家家主面露恍然。 苏正的名字,他还有一点印象。 想当初,苏正与家族断绝关系之事,还是他一手促成的呢……这里面的隐情其实不大光彩!旧事不提也罢! 他面色微微一变,但很快恢复为铁青与愤怒的模样,只冷冷的说道: “哼!老夫道是谁,却原i是苏正的孽种!” “……” 苏家族老们一听这话,立即便有人起身说道: “当年苏正背离家族,已是数典忘祖之举!现在又纵容其孽子、贱种——苏贤,为害我苏家,实在罪不可恕!” “是啊,我苏家麒麟儿本有着大好的前途,可经此打击,只怕……诶!” “刑狱司的邀请,东宫的邀请,还有柳家与林家的联姻,本该属于我苏家麒麟儿,可却被那该死的苏贤抢了去……” “家主,请动用家法吧,召回此贱种,然后铲除这个祸害!” “对呀,那苏贤之父本已是我苏家庶子,卑贱如奴仆,其子更是卑贱中的卑贱……这倒也罢了,可那苏贤竟坏我苏家大事,按家法应将之处死!” “家主,请召回此贱种,然后家法伺候,以儆效尤……” “……” 苏家家主看着满屋子群情激奋的族老们,心里十分满意,但他还没有傻,冷冷的说道: “那苏正已与我苏家彻底决裂,早已是两家人,苏家家法鞭长莫及啊……毕竟祖训不可违!” “当时赶走苏正,是老夫做的主,是我们大家做的主!现在,我们又将那个孽种请回家族不成?” “这……” 族老们一时失言。 后厅中安静一会儿,一个族老忽然起身团团作揖道: “家主,既然少司寇、李长史、林家、柳家,都是为了那贱种而i,我们何不将计就计?毕竟若能与刑狱司或东宫扯上关系,对我苏家都有好处!” “……” 听了这话,苏家众人迅速冷静下i。 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如此良机岂可错过? 另一个族老反驳道:“可是如此一i,我们势必接回苏贤那贱种,他未必就能与我苏家齐心合德。” “是啊,万一出了岔子……” “……” 一时间,苏家后厅中热闹起i,针对要不要接回苏贤之事展开讨论。 因“与刑狱司或东宫扯上关系”对式微的世家i说诱惑力太大,所以很快,苏家众族老们意见达成一致—— 接回苏贤! 额外开恩,允许那个贱种回归家族。 接着,众族老又在“该给那个贱种什么待遇”的问题上,出现了分歧。 大多数人的头脑还是清醒的,提出第一个建议:“给那个贱种稍高一些的待遇,毕竟整个苏家都需要他。” 也有小部分顽固的族老坚决不同意,提出第二个建议:“最多给那个贱种‘管家’的待遇,且利用家法将之死死束缚,不让他逾越雷池一步!” 两个建议,代表了苏家族老中的两个阵营。 但他们都称苏贤为“贱种”。 这一点倒是高度一致。 双方争论不下,最后请高坐上首的苏家家主决断。 那苏家家主面色微微不自然,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最后决定采纳第二个建议,也就是给苏贤“管家”的待遇,并利用家法将之死死束缚! 在当下的时代,家法大于国法。 他们根本不怕管不住苏贤,更不怕他不回归家族……当然这只是他们的认为。 家主发话,此事便这么定了下i。 然后安排一个嫡子去瀛州接回那个贱种。 在苏家家主与族老们看i,安排一个嫡子去接他,已算是给了那个贱种极大的重视!他应该呼天抢地感激涕零才对。 毕竟那是一个嫡子! 苏贤即便上了天,也只是庶子的儿子,在地位上有着千差万别的区别。 这时,一个族老忽然问道: “可是,万一那贱种不愿回归家族呢?我们应该怎么办?” “……” 话音一落,苏家家主及族老们齐刷刷看向他,以一种看待傻子的眼神。 一个族老回应道: “他敢!” “家族不计前嫌,接他重回家族的怀抱,他应该感到万分高兴才是,这是家主对他天大的恩赐!” “放心吧,那苏贤一定会感激涕零,并火速赶回神都的,这都不是事儿!” “……” 议事结束。 苏家私底下收取了少司寇、东宫长史、柳家、林家送i的厚礼,那真的是厚礼,太厚了,就连身为世家的苏家都不由心动。 然后送走四位贵客。 对少司寇与东宫i说,苏家家主亲口许下承诺,一定命苏贤离开兰陵公主府,然后去刑狱司或东宫,不然家法伺候。 这让少司寇与东宫长史乐开了花,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因为在这个时代,一般情况之下,家法比国法更好用,说不定苏贤还真能离开兰陵公主府呢…… 趁着他们高兴,苏家家主乘机大肆索要好处…… 当然,苏家家主是分别对他们许诺的,方便两头索要好处。 倘若事发他也不怕,因为刑狱司或东宫苏贤总归要去一个,到时候就可以利用刑狱司或东宫的权势压制另一方。 至于苏贤到底会不会回归苏家,苏家家主认为是肯定的,不然他不会如此操作,稍有不慎,刑狱司或东宫的怒火他都不能承受。 对柳家与林家i说,苏家家主故技重施,同时许诺苏贤会娶他们家的女儿。 然后向两家索取各种好处……柳家家主与林家大郎思忖一会儿,便点头答应下i。 苏贤的正妻,只能娶一个,所以娶了柳家的就不能娶林家的,娶了林家的就不能娶柳家的,到时候必然事发。 苏家家主对此也不怕。 到时将一切罪责都推到苏贤身上就是了,让他借助刑狱司或东宫的权势去压制林家或柳家…… 苏家家主的如意算盘,打得可谓是噼啪做响! 这次从少司寇、东宫、柳家、林家捞取的好处,多得惊人,竟能抵上苏家一整年的收益……苏家上下全都乐开了花。 …… 正文 264 苏贤:放弃吧,论美貌你是赢不了我 话说苏家派往瀛州的嫡子,跋涉数日后终于走进了瀛州的城门。 他是一位温润的公子哥,衣冠楚楚,清俊恬淡,进了瀛州城后一边逛街一边拿着一柄折扇摇来摇去。 一路逛下来,苏家嫡子摇头轻蔑笑道:“破败不堪,这城池是人住的么?本公子一路走来,就没有看见一间像样的酒楼!” 身后的随从笑着接过话茬:“是啊,这样的地方比神都差远了!也就只有那个贱种,才会待在这种地方!” “嗯?!” 苏家嫡子停步,侧身皱眉盯着随从,手中折扇收拢,啪的一声打在随从的头顶。 随从懵了:“公子……” 苏家嫡子严肃说道:“贱种也是你能叫的?那苏贤虽是我苏家庶支,但也不容你这奴才欺辱!” 随从当即点头哈腰道歉,连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苏家嫡子满意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并笑道: “兄弟阋于墙,而外御其侮!那苏贤与本公子算是同辈兄弟,他虽是庶支一脉,但眼下世家的境况非常不妙,若……” “……” 随从跟在后面问道:“公子果真要和那贱……苏贤兄弟相待么?” 苏家嫡子轻蔑笑道:“自古嫡庶有别,本公子乃是嫡子,他苏贤是庶子的儿子……此举不过只是谋略罢了。” “哦。”随从恍然。 “……” 不一时,苏家嫡子来到角楼街苏贤的家宅门前。 角楼街是城池东南角的街道,就在城墙根下,由于高大城墙的遮挡,角楼街的光线和通风条件都不是很好。 为此,苏家嫡子已经暗暗蹙眉,心里暗生鄙夷。 直至见到苏贤所居的那座破旧二层小木楼之后,他嘴角不由狠狠一扯,心道:“这破落房屋,在我苏家,就连最低贱的仆从都不会居住。” 但很快,他脸上的嘲笑便收敛而去。 他还没忘此行的目的。 苏贤家门前驻守的十余将士,倒令他刮目相看,他来自神都,见识还是有的,早已看出这是兰陵公主府的亲卫…… 传说苏贤极得兰陵公主重视,看来不假……苏家嫡子眉头狠狠一皱,心里第一次涌出强烈的嫉妒。 结识兰陵公主的机会,让给他的话该多好啊! 他毕竟是苏家嫡子,身份远比苏贤尊贵,一般这种好机会都会优先提供给嫡子,但却让区区一个庶子结识了兰陵公主…… 他其实知道,这是苏贤自己的造化,但心里就是嫉妒! 若是在家族里面,苏贤估计不会有这等造化。 深吸一口气,苏家嫡子定了定神,十分有礼貌的请将士代为通传。 吱呀! 大门缓缓打开。 暗生嫉妒的苏家嫡子,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本公子品貌非凡,清俊恬淡,在神都也算是颇有盛名……” “苏贤久居僻壤,且在结识兰陵公主之前,生活应该极为拮据……所以他的品貌虽不至于丑陋,但绝对不会好看!” “……”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苏贤与苏家嫡子隔空打量着彼此。 乍见苏贤的模样,苏家嫡子眉头不由狠狠一挑,眼珠子越瞪越大,心中呐喊道:“不,不可能,这不应该啊,他怎么……怎么这么俊?!” “……” 苏贤远远的看了一眼,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苏家嫡子手中摇着折扇面色恬淡进屋,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抹鄙夷的光芒。 甚至在进屋之前,他还犹豫了一下。 似乎这破旧的屋子会降低他的身份。 苏贤一直都在仔细打量此人,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瞧在眼里…… 至此,苏贤心中,对家族的最后一点好感,在此刻荡然无存。 “苏公子。”苏贤冷淡的拱了拱手,没有作揖。 “苏贤!”苏家嫡子本想作揖为礼的,但最后也只是拱了拱手,眼中的鄙夷之色渐浓,心中暗道: “果然是穷乡僻壤之人,无礼已极!难道他老爹没有教导过他么?” “……” 苏贤不想和他浪费时间,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不知苏公子远从神都来此见我所为何事?” “苏贤啊,本公子有一件天大的好事要告诉你,你听了之后可别乐得忘形哦。”苏家嫡子昂着高高的头颅。 虽然对苏贤嫉妒、鄙夷加不满,但例行公事还是需要的,他始终都记得家族交代给他的任务。 不过,对这个无礼的庶子,他是越来越看不上了,因此也有速战速决开门见山的想法,然后赶紧离开这腌臜之地。 “什么天大的喜事?”苏贤来了一点兴趣。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苏家嫡子好整以暇,在心中幻想着苏贤乐得发疯的画面,眼中虽鄙夷之色渐浓,但面上却是灿烂的笑容,说道: “家主及诸位族老共同决定,允许你回到家族!重新将你的名字写入族谱!” “……” 苏家嫡子一边说,一边观察苏贤的脸色。 见他不为所动,苏家嫡子下意识的认为他应该是被巨大的幸福撞击,一时间傻了,待会儿一定会乐得跳起来。 因此接着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开心?” “这是家主对你天大的恩赐,你返回家族之后啊,当用尽全力报答家主。” “没有家主额外开恩,你永远都是苏家的弃子,死后都不能葬在家族墓园……” “……” 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苏家嫡子忽然发现不对劲儿。 苏贤怎么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表情呢? 他神色猛然一变,仔细看去,然后惊呆了,因他发现苏贤不为所动之外,脸上竟然还有……嘲讽的笑容! 嘲讽!? 苏家嫡子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鸭子般,戛然而止,一脸不解与愤怒的瞪着对方,这个贱种,竟敢在这种时候面露嘲讽的笑容…… 简直大逆不道啊! 简直无礼至极! “你说完了吗?”苏贤问道。 “苏贤,你这是什么意思?!”苏家嫡子已有怒容。 “呵呵……” 苏贤轻笑,然后哈哈哈的大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有趣啊,这个世界真的太有趣了! 正文 265 苏贤:陈小女仆,你给我下来 “你……”苏家嫡子眉头紧皱,清俊的脸上怒容难挡,在心中暗道: “苏贤,你完了,你彻底完了!” “我作为苏家嫡子,允许你听到这等好消息之后一脸茫然,但绝不允许你如此大笑!” “简直太没有礼数了!” “果然是从小缺教少养的贱种……” “……” 他心里虽然认为苏贤应该是太过激动了,所以肆无忌惮的大笑,但刚才苏贤那嘲讽的笑容,在他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他甚至荒唐的认为,苏贤会拒不接受家族的命令,不愿重归家族…… 但随即,他便将这荒唐的念头掐灭。 当今天下,孝道为先,家族的命令甚至比朝廷的命令更管用……苏贤不可能也不应该拒绝家族的命令才对! 大笑不止的苏贤身后,杨芷兰默默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暗中做好了将对面三人一击击杀的准备。 二楼,藏在栏杆下面的陈可妍三主仆,吃着今天从街上买来的美味糕点,就着一楼正上演的大戏,吃得津津有味。 好看啊! 对无聊透顶的陈可妍来说,这种事最好每天都上演一次。 大门外,驻守的亲卫将士们一动不动,但都竖起了耳朵悄悄听着里面动静。 门外的街道上,闻讯赶来的街坊邻居越来越多,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们都知道苏贤是神都苏家的弃子。 今日,神都苏家派人来此,不知为何而来。 街坊邻居们好奇心迸发,一边看戏一边私下热议,各种猜测都有,原本冷清的街道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隔壁,张翠花正张罗臭豆腐摊,今天出门游玩她也去了,但臭豆腐的生意她不想落下,开摊时间推到了现在。 所以很快,柳蕙香也知道了苏贤家中正发生的事。 她走到二楼的窗前,默默关注着,因为视角的缘故,她只能看见苏贤家门前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 苏贤家宅一楼堂屋。 “哈哈哈哈……苏公子你告诉我,回归家族,对我有什么好处?”苏贤大笑过后略带戏谑的问。 什么好处……苏家嫡子一时愣住,因他与苏家所有的人,都没有站在苏贤的角度考虑过这个问题。 什么好处? 按照苏家家主及族老们的意思,这事儿对苏贤没啥好处,说不定还将深陷囵圄,不得自由。 这一点,苏家嫡子自然不会告诉苏贤。 可是他的任务,是将苏贤请去神都,回归家族,不论手段。 那么……他眼珠一转,将这座破旧的二层小木楼看在眼里,随即展开折扇轻轻摇着,呵呵笑道: “苏贤啊,只要你回归家族,家主就赏你一座二进二出的独立院落……那套宅子本公子亲自看过了,很好,据说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怎么样?是不是很激动?那座小……大宅院怎么说,也比你这座破楼好得多吧?这可是家主对你的恩赐……” “……” 苏家嫡子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可是忽然间,他发现苏贤并没有面露激动,而是一抹肉眼可见的嘲讽。 又是嘲讽! 苏家嫡子怒火勃发,再也说不下去,伸手指着苏贤的鼻子斥道: “苏贤你别不知好歹,那可是家主亲自为你准备的宅院!” “足足花费了一千多两银子呢!” “本公子身为尊贵的嫡子,所居之地也只是三进三出的宅院,你区区一个庶子,难道还敢嫌弃不成!” “……” 苏贤等他说完,一脸戏谑的说道: “二进二出的宅院?花费了足足一千两?这就是家主给我的恩赐?” 苏家嫡子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傲然道:“那是当然,你应该面朝神都的方向跪下,拜谢家主赏赐之恩!” 苏贤笑道: “不瞒你说,我今天才去看了前几天新买的宅子,七进七出,花费五千余两!修整及装饰将用去两万余两!” “……” 七进七出? 五千余两? 两万余两? 苏家嫡子嘴角的弧度瞬间僵硬。 相对来说,苏家准备的价值一千两的二进二出宅院,在人家七进七出的大宅院面前屁都不是! 亏他刚才还大吹大擂呢,落在人家眼中不过只是一个笑话……苏家嫡子清俊的面皮有些发烧。 但随即他又想起,他身为苏家嫡子,所居住的也才只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宅院,他苏贤区区一个庶子凭什么享受七进七出的大宅? 还未及发作,又听苏贤接着说道: “另外,兰陵公主也赐下一座府邸,七进七出,位于神都!据说价值过万……当然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是兰陵公主所赐。” “你有吗?苏家能给我吗?” “……” 苏家嫡子瞪圆了眼,心里憋闷与嫉妒,那可是兰陵公主赏赐的宅子啊,莫说拥有,他就连看都没看过一眼…… 惭愧加嫉妒,编织出无边的怒火。 不过,就在即将爆发之际,苏家嫡子忽然冷静下来。 眼下鱼儿还未上钩,不宜恶化关系,不然此次瀛州之行就是白跑一趟,回到家族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他眼珠又是一转,目光落在了杨芷兰的身上。 此女一直站在苏贤身后,应该是苏贤的丫鬟,但这个丫鬟相对来说有点粗糙……苏家嫡子怒容一收,呵呵笑道: “宅子什么的都不重要,除此之外,家主还将赐你数位姿容绝代的贴身侍女!” “苏贤你要知道,我们世家大族调教出来的侍女,在外面可是千金难求的!” “绝非外面的货色可比!” “……” 说着,苏家嫡子侧眸看了眼杨芷兰。 眼中的轻蔑及厌恶毫不掩饰。 杨芷兰冷眼一瞪,迸发出亿万根钢针。 苏家嫡子顿时如遭锤击,心脏仿若被插入了一柄匕首……这种恐怖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似乎死亡的阴影已将他笼罩。 接下来的话戛然而止。 苏贤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因他脑中灵光一闪,已经想到了一个压制对方的绝妙法子。 只见他侧头看着延伸向二楼的木制楼梯,大声喊道: “陈小女仆,你给我下来!” “……” 正文 266 苏贤:怎么?一榜进士很难? 二楼。 楼梯的栏杆下面。 陈可妍、剑儿、碧儿三主仆,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津津有味的看戏。 还未曾卸妆,顶着一张丫鬟脸,身穿丫鬟服饰的陈可妍,正拿着一只梨儿啃得吭哧作响。 剑儿和碧儿则吃着桂花糕。 一楼的“大戏”格外精彩,她们看得聚精会神,已经很久未曾说过悄悄话了。 直至苏贤的大喊声传上二楼。 陈女仆? 三主仆微微一愣。 出门游玩已经结束了,陈可妍也不再扮演苏贤的贴身女仆…… 而且,剑儿和碧儿心中同时想起,方才登上二楼之际,陈可妍就说过她不是苏贤的女仆,苏贤妄想再使唤她。 两女心里都暗道:“苏公子还当现在是出门游玩的时候呢,公主说了,不会听你使唤的……” 然而就在这时,耳边一只在响的吭哧声忽然间停了。 两女下意识扭头看向陈可妍。 只见陈可妍将手中啃了一半的梨儿随手一丢,滚落在地,沿着走廊滚出去老远后才慢慢停下。 陈可妍没去管那只梨儿,快速掏出雪白的手帕擦嘴。 然后在剑儿和碧儿茫然的眼神之下,一边起身拎着裙摆往楼下跑去,一边端庄且娇柔的喊道: “公子稍等,奴家这就来啦!” “……” 噔噔蹬蹬! 噔噔蹬蹬! 剑儿和碧儿探出脖子,望着陈可妍欢快下楼的倩影,两女目瞪口呆,久久无言。 不是说好不再听苏贤的使唤了么? 可现在怎么回事? 人家嗷唠一嗓子,陈可妍不仅去了,而且貌似还十分欢快……两女常年伺候陈可妍左右,自然能够看出她的喜怒。 其实,陈可妍之所以“言而无信”,是因为响应苏贤的呼唤,可以亲自参与到一楼的“大戏”之中。 在一旁观看,与亲自参与其中,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 前段日子,她着实无聊透顶,如今有这么一个好玩的“游戏”,她必然不会放过。 一楼。 噔噔蹬下楼的声响中,夹杂着的那句“公子稍等,奴家这就来啦”,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纷纷扭头看向楼梯口。 因为这个声音……简直不要太好听! 又甜,又端庄,又娇柔,堪称极品! 很快,陈可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她停在那里,两手松开拎着的裙摆,迎着众人各异的目光羞涩而甜美的轻轻一笑…… 她虽然通过高超的化妆技术“换”了一张脸,但天生的甜美笑容并没有变,还是那么令人心醉。 苏家嫡子两眼猛地瞪大,这女仆简直极品啊,尤其是那甜美的笑容,竟让他忘了方才被死亡阴影笼罩的恐怖感觉。 陈可妍很满意众人的反应。 这让她想起了以前做仙紫姑娘的时候…… 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让她激动得心儿肝儿肺儿乱颤。 好刺激! 好兴奋啊! 果然,亲自参与“游戏”,远比在一旁观看来得爽快。 她两手收于腹前,面带恬淡的笑容,迈着的步子走到苏贤身侧侍立,恭敬懂礼,气质优雅大方,堪比世家大族的千金。 然而她却是一身丫鬟的打扮…… 等等! 苏家嫡子猛然抬头盯着苏贤,眼中带着询问之色:“这……这是你的贴身丫鬟?” 苏贤淡淡一笑,赞许的看了眼陈可妍,然后笑道:“不错,这便是我的贴身女仆,怎么样,不比苏家的侍女差吧?” “……” 苏家嫡子嗫嚅不能言,他很想违心的说“不怎么样”,可是……陈可妍真的太迷人了,他不忍心开口。 苏贤见此,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女乃兰陵公主所赐,远从南陈而来,据说是某位名声在外的犯官之女……非一般丫鬟侍女可比!” “……” 苏贤此话,本意是想合理的解释一下陈可妍的来历问题。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可妍秀眉一挑,心中狠狠暗道: “说我是犯官之女倒也罢了,可你竟说我是兰陵那贱女人所赐?那贱女人凭什么……总有一天本宫要将兰陵当做犯官之女拿去送人!” “……” 她心里暗流汹涌,但表面上却毫无变化,始终面带恬淡的笑容,站姿优雅迷人,乖巧懂礼宛若世上最好的女仆。 苏家嫡子不再说话,只拿一双眼睛频频往陈可妍身上瞄。 苏贤见目的已经达到,又见苏家嫡子那贼兮兮的模样,心里顿时十分不爽……苏贤本来不想对此人怎样,但现在改变主意了,必须要狠狠惩罚此人! 但好戏当徐徐渐近,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因而苏贤侧身对陈可妍吩咐道: “陈女仆,去打盆洗脸水来。” “……” 什么!本宫没有听错吧?他竟吩咐我去打洗脸水……陈可妍那精致俏脸上的恬淡笑容微微一僵。 二楼,藏在栏杆下面的剑儿和碧儿齐齐在心里呐喊道:“公主,千万不要答应,千万不要答应啊!” 然而,陈可妍只是笑容微微一僵,随即便屈膝行万福礼,口中答道:“奴婢遵命!” 然后转身,迈着优雅的步子而去…… 屋中安静了一会儿。 苏家嫡子慢慢回神,一张清俊的面皮逐渐变得铁青……毫无意外,从个人的品貌,到居住的宅院,再到贴身的侍女,各个方面苏贤全都完胜! 挫败感在苏家嫡子内心深处蔓延。 苏贤区区一个庶子,凭什么各方面都比他这个嫡子强? 这让他大为光火。 但他还算理智,快速将心中的愤怒压制,心念一动间,他又心生一计,看着苏贤笑道: “本公子听说你是乐寿县县学生徒?” “县学往上是州学,通过州学考核才能进入国子监,通过国子监的考核才能取得功名……你这条路看来很长啊!” “不过,要是你回归家族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比如说本公子,就没有上过县学,起步便是州学,现如今已在家族的帮衬下进入国子监!” “再需得数年,本公子便能考取进士,光宗耀祖……” “我苏家出了一位麒麟才子,从‘四门学’考入‘太学’,又从‘太学’考入‘国子学’,未来成就不可限量,就连女皇陛下都对他交口称赞。” “他将来考取‘二榜进士’是手到擒来,说不定还能冲击一下‘一榜进士’……” “等他取得进士功名,就可以反哺家族,为你我的学业提供诸多便利……” “……” 等他滔滔不绝的说完,苏贤才平淡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已有进士功名在身!” “兰陵公主请示过女皇陛下后亲赐‘进士及第’,位同‘一榜进士’!” “怎么?‘一榜进士’很难么?” “……” 正文 267 打断双腿,扔到街上 “怎么?‘一榜进士’很难么?” 苏贤面色平静,似乎在说一件稀松平常之事,好比“我今天早上吃了三只蒸饼”、“我今天早上喝了一碗粥”等等。 可这话却深深刺痛了苏家嫡子。 首先是苏贤的态度,稀松平常,面色平静,但看在苏家嫡子的眼里,就成了傲慢、不屑与不可一世。 一榜进士啊! 进士及第啊! 就连苏家麒麟才子都不一定能考中一榜进士,更遑论是他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功名。 实际上,苏家嫡子为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三榜进士。 倒不是说他志向短浅,或者学问不够,作为苏家嫡子自享受家族提供的优质资源,再差也能轻松考个二榜进士。 但当今女皇陛下登基之后,对科举制度进行过大刀阔斧的革新,内容包括“全国各地广建学舍、学馆,扩大学子来源”,以及“打压世家子弟”等等。 这些革新举措,导致世家大族的读书人考取功名越来越困难,就连苏家的嫡子,都只能将目标定为三榜进士。 所以,苏家嫡子被深深刺痛的第二点缘由,便是现行科举制度对世家大族的不公! 在他眼中遥不可及的“一榜进士”,但却被苏贤这个庶子轻易获得…… 另外,苏家嫡子从神都出发之前,就已从家族中获知,苏贤被赐“进士及第”之事,他是知道的。 可刚才心念电转之下,他一心想在科举方面盖过苏贤,竟忘了此事,以至于说出令人脸红羞愧的话来…… 他下意识将“罪责”怪到了苏贤的头上,并恼羞成怒。 至此,“苏贤超过苏家麒麟儿先一步得到一榜进士之功名”、“对现行科举制度的不满”以及“因羞愧转化而来的恼怒”,三者恨恶交织,终于让他撕下伪装,情绪彻底崩溃,愤怒的指着苏贤的鼻子骂道: “你这个庶子、贱种、孽种!” “当初家主就不该将‘苏正’和你这个贱种扫地出门,而是家法伺候……” “你不学无术,毫不知礼!” “你使用我苏家的名姓,简直就是对我苏家的侮辱……就算你自不在家族中长大,难道‘苏正’那个贱种没有教导过你吗?” “……” 被人指着鼻子大骂,苏贤的脸色唰的一下就变了,不再平静,脸色铁青起来。 前两句痛骂他的时候,苏贤尚且还能忍受,因为他准备最后憋个大招,一举将此人解决掉。 可是,苏家嫡子口无遮拦,竟骂上了“苏正”。 苏正,是苏贤的便宜老爹。 苏贤穿越过来的时候,便宜老爹已去世多年……但他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与情感,他不允许有人诋毁“苏正”这两个字。 对面这个人,竟敢骂“苏正”是贱种! 此举无异于触犯了苏贤内心深处的逆鳞。 怒! 他的面色瞬间狰狞起来,顾不得憋大招,两眼一瞪,眼见就要发作。 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而且速度快得出奇。 只见眼前人影一闪,那苏家嫡子已被人一手卡住脖子,横推出去一丈多远,后背抵在木制的斑驳的墙壁上面。 速度太快,苏家嫡子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 这突然的变故,让苏贤心里刚刚升起的愤怒猛然回落。 抬眸看去,果然不出所料,是杨芷兰出手了。 不及多想,一丈开外的杨芷兰那纤瘦的手,捏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苏家嫡子的脖子,缓缓往上推,沿着斑驳的墙壁。 她手打得笔直,只有肩头在转动,看起来轻轻松松,也有一点不协调。 她背对苏贤,看不见她的面色,想来脸色应该没有任何变化,但一双眼睛一定十分锐利且充满杀气。 苏家嫡子两手死死握住杨芷兰那只手,额头青筋直冒,眼皮上翻,浑身扭动,但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呼! 苏贤吐出一口浊气。 好爽! 杨芷兰出手,比他亲自动嘴更加痛快。 这个神都苏家来的人,太过可恶,不仅辱骂他还辱骂“苏正”……苏贤真想命令杨芷兰一手捏死他算了。 顿了一会儿,苏贤开口吩咐道:“放他下来。” 杨芷兰没有回话,想来她并不想放过此人,但苏贤话音一落她就松开了手,退到苏贤身后默默站定。 苏家嫡子沿着斑驳的墙壁滑落在地,脸红脖子粗,两手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不止。 随行而来的两个书童,此刻方才回神,忙大叫着跑过去搀扶…… 苏贤不再看他一眼,转身面朝门外,对已经看傻了的亲卫校尉喊道:“这位将军,请入内说话。” 校尉入内,恭敬见礼,并下意识看了杨芷兰一眼。 老实说,他有点怀疑人生,苏贤身边有这等高手贴身保护,那么他们…… 苏贤斜手一指躺在地上的苏家嫡子,大声说道:“此人对朝廷命官及先父不敬,请将军将之两腿打断,然后扔到街上去。” 他在这里耍了一个心机,之所以不让杨芷兰动手,是为了避免麻烦,他虽不怕麻烦上门,但更不想将时间耗在这种狗屁倒灶的无聊之事上面。 倘若神都苏家得知,是兰陵公主府亲卫将此人两腿打断的话,必不敢心存报复。 那亲卫校尉强壮的身板瞬间挺直,行军力领命道: “是!” “……” 他挥手招来两个亲卫,衣甲鲜明的三人走向墙角的苏家嫡子。 苏家嫡子已经恢复,见此不由心头悚然,此次不仅要被打断双腿,家族交代的任务也宣告失败。 情急之下,他起身大喊道: “且慢!” “苏贤你欺我不知法度不成?” “他们是兰陵公主府亲卫,只听命于兰陵公主,你虽是公主府属官,但没有权力指使公主府亲卫!” “住手!你们是公主府亲卫,只能听命于公主一人……” “……” 亲卫校尉及两位将士驻足,扭头看着苏贤。 苏贤从腰上摸出一块金牌,拿在手中,展示给众人看,金牌反射出阵阵金光格外刺眼。 然后走到苏家嫡子身前,将金牌怼在他的脸上,冷声笑道: “你所言不错,我是不能指使公主府亲卫办事,但此乃兰陵公主亲赐金牌,凭此可指使二十位亲卫唯我所命!” “看清楚没有?” “……” 正文 268 苏家家主:太子殿下大手笔,又送谢礼来了 苏贤小心翼翼收好这块金宝贝,对校尉吩咐道: “这位将军,有劳了!” “……” 苏家嫡子彻底失言。 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尽管知道兰陵公主格外看重这个庶子,但却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看重,竟赐下金牌,可指使二十位亲卫将士…… 他内心震颤且震撼。 且有着无尽的悔意。 刚才若是不看低苏贤的身份,好言好语的话,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不说,还有可能结识苏贤这一巨大的助力。 他虽是苏家嫡子,但家族太大了,嫡子不只有他一个…… 现在什么都完了! 此行没有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回去之后,等着他的将是家法,身为嫡子的一些特权也恐被削减。 另外,还要被打断双腿…… 等等。 一想到即将被打断双腿,苏家嫡子终于回过神i。 然后猛然发现自己正被两个将士按在了地上,脸面朝下。 那个壮实的校尉,已将手里的红缨枪倒握,以枪柄当做木棍,两手高举,眼见就要砸向他的两腿。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他挣扎着大声喊道:“不!苏贤你不能!我是苏家嫡子,你不能打断我的双腿,那样你就再也不能回到家族……” 骨子里的傲慢,骨子里家族的骄傲,让情急之下的苏家嫡子说出这么一句话i。 若是冷静一点,他也不会这样说。 苏贤呵呵笑道: “谁稀罕?将军动手吧,我不想再多看此人一眼。” “是!” 那校尉爆喝一声,粗壮的身躯抡圆了枪柄,用力猛砸下去,巨大的“啪”声中夹杂着两声清脆的骨折之声。 然后是苏家嫡子的惨嚎…… 将士们可不会“怜香惜玉”,不顾苏家嫡子的痛苦,左右架着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之拖出了大门,噗的一声丢在青石板街面。 那两个小书童无力阻拦,只得一边哭一边小心托着主子的两腿,避免伤上加伤…… 这时,街上围观的邻居们自发后退三步,低头热议纷纷。 苏贤随后出门,站在苏家嫡子身前,居高临下沉声道: “滚回神都!顺便给那老不死的带句话:先父早已与神都苏家决裂,我们两家再无瓜葛!今日,你们意图通过我攀上兰陵公主高枝,可谓卑鄙龌龊至极!” “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见一次就打一次!” “好了,快滚吧!” “……” 说完后,苏贤转身进了门,随手关上。 亲卫将士们同步合拢,将大门牢牢守在身后,并对苏家嫡子虎视眈眈。 苏家嫡子面目痛苦,既有身体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身体上的就不用多说了,身为家族嫡子,他自小就受到了很好的照顾,何曾尝到过这等痛楚? 最痛苦的莫过于内心。 此行不仅没有完成家族交代的任务,还让苏贤当众说破了家族的计谋…… 这种事很不光彩啊。 他甚至忘记了巨大的痛楚,下意识瞄向周围的邻居。 果不其然,邻居们对他频频发i鄙夷的目光,还“小声”议论道: “呵呵,我就说嘛,苏正与家族决裂十余年,期间神都苏家对他们父子不闻不问,如今看见苏贤侄发达了,他们就腆着脸皮上门……” “自以为是世家大族,趾高气昂,结果人家苏贤侄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如今不仅没有请回苏贤侄,还被苏贤侄打断了双腿,可谓是丢尽了神都苏家的颜面……” “世家大族最看重颜面。” “但现在的世家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世家了……” “……” 面对众人的冷嘲热讽,苏家嫡子无力反驳,由两个小书童抬着飞奔而去,他那柄精美的折扇也早已摔坏,落在了街头。 辗转数日,苏家嫡子回到神都。 彼时,苏家内院后厅。 苏家家主一脸威严,正与族老们一起谋划“苏贤回归之后的家族发展计划”。 后厅中欢笑声阵阵。 族老们纷纷建言献策。 从“如何通过家法束缚苏贤”,到“如何在刑狱司与东宫中做出抉择”,再到“柳家之女和林家之女,应该给苏贤娶哪一个”,最后是“如何通过苏贤捞取最大的利益”…… 族老们大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精,善于谋划,除了一点小争议之外,这数日已将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甚至具体到苏贤回归家族之后的一餐一饭。 一阵哈哈大笑过后,苏家家主忽然问道: “算算时日,那贱……苏贤应该也快到了吧?” 一个族老起身拜道: “启禀家主,派往瀛州的嫡子还没传回消息,但想i应该没有大碍。” “嗯……” “……” 家主和族老们纷纷点头,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怀疑。 略过这个问题,有族老对“苏贤该去刑狱司或东宫”之事提出异议。 之前,家主和大多数族老都认为,苏贤应该去刑狱司。 因为刑狱司是妥妥的特权衙门,还是女皇手里的利剑,与刑狱司交好对苏家极为有利。 但也有部分族老始终认为,应该让苏贤去东宫,毕竟太子是储君,傍上未i的君王好过一切。 族老们激烈交锋,还没讨论出一个结论,忽有府中管家亲i禀道: “家主、诸位族老,东宫派人送i五十车礼品,这是礼单,请家主过目。” “……” “五十车……” “东宫真是大手笔!” “看i太子殿下心意很诚呢。” “……” 在族老们的热议声中,家主已看完了礼单,然后一脸沉着的缓缓说道: “这是太子殿下加送的礼品,作为苏贤去东宫的谢礼。” “礼单上的名目众多,我就不一一念了,单单黄金一项就有五千两!” “……” “单单黄金就有五千两?”族老们怦然心动。 “加上之前索要的好处,黄金加起i就是……一万两!” “太子殿下果然是大手笔啊!” “……” 苏家家主两手下压,面不改色将众族老扫视一圈,然后说道: “另外,太子殿下还在礼单上亲笔手书,若苏贤最终没有去东宫的话,这次送i的五十车礼品,以及先前索要的好处,我们需要全部返还!” “这……”族老们老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收入囊中的东西,让他们再吐出i,无异于在他们身上剜肉。 “除此之外,若我们收下这五十车礼品,苏贤又没去东宫的话,我们还需赔偿全部礼品的一倍!” “加起i,就是双倍的赔偿!” “……” 话音一落,族老们彻底沉默下i,恍若被一盆冷水兜头罩下。 这五十车礼品虽好,但也十分烫手! 最后,族老们纷纷看向家主,等待家主定夺。 家主缓缓起身,思虑良久,最终面不改色的说道:“五十车礼品,全部收下!我们全都要!” 正文 269 苏家众老齐变 收下五十车谢礼,送走东宫派来的人,家主及族老们一起来到库房,亲自盘点堆积成山的各种奇珍异宝。 太子殿下真是大手笔啊! 回来的路上,族老们还在感叹。 刚回到后厅坐稳,先前那个管家又一脸笑容的跑来禀道: “家主,诸位族老,刑狱司也派人来了,加送一百车礼品!” “……” “一百车……”族老们惊得纷纷站了起来,像是看待一个绝世美女般盯着管家,眼神十分火热与茫然。 家主率先问道:“可有礼单?” 管家双手递上一个折子,肉眼可见,这份礼单比东宫送来的礼单厚实了一倍有余。 不一时,家主看完,面色还算沉着…… 可是下一刻,他再也维持不住威严的表情,仰面哈哈大笑起来,拍手赞道: “刑狱司果然不愧为大梁一等一的特权衙门,论及财力,竟是东宫的数倍……具体的清单老夫不念了,你们只需知道,单单黄金一项就有一万两!” “……” 族老们狂吞口水,目露贪婪的光芒,有人说道: “看来刑狱司更是大手笔,大手笔啊,此次的一万两黄金,加上先前索要的好处,一共一万五千两!” “难以想象,黄金什么时候竟跟石头一样了?要知道,普通人一辈子恐怕都没见过十两金子。” “……” 家主接着说道: “另外,少司寇也在礼单上亲笔手书……” 刑狱司与东宫似乎是串通好了的,据那礼单上说,若苏贤最终没去刑狱司的话,苏家也需双倍赔偿。 苏家家主犹豫一阵,决定收下这一百车礼物。 这时,一个头脑稍微清醒一些的族老提出一个问题: “那苏贤在太子殿下与少司寇眼中,果真如此重要?万一……我们管不住那苏贤的话,可怎么办?” 话音一落,家主及众族老都对他射去冷冽的眼神。 他们这些人,是世家苏家的“领导阶层”,最不愿,也不想看到家族子弟违抗家族命令之事。 这十多年来,尤其是当今女皇登基之后,“风俗败坏”,“世道变了”,世家的影响力与族老们的权力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削减。 世人对世家也不再盲目尊崇。 个别世家子弟受到影响,也敢于挑战家主与族老们的权威了……但这种情况十分罕见,目前为止,也就只出现了“苏正”一例。 世家家主与族老们见过最多的,还是旁门庶支拼尽了全力往家族中心靠拢的情况,主动背离家族之事,自苏正之后十多年来再无一例。 之所以有这种情况,原因有如下几点: 其一,世家子弟自小受到家族的教育,对家族有着很深的感情,对家族的权力中心更是充满了向往。 其二,当今的世家的确式微了,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大树底下好乘凉,况且世家子弟不依靠家族的话,独自在外生存都困难,尤其是在现如今的大环境之下。 其三,世家中也有不肖子弟,被家族驱离,然后这些人无一例外都以返回家族为人生目标。 一是感情上的需求,二是物质上还需要倚仗家族,世家弃子在现如今的世道之下真的很难混……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 比如,苏贤的便宜老爹苏正。 苏正身体不算差,但举家搬到瀛州之后,只过了数年夫妻二人便先后去世,留下一个苏贤但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不过后来,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苏贤来了! 其四,只见苏家家主面露一丝回忆,缓缓说道: “你们有所不知啊,那背离了家族的苏正,前些年曾来信,求老夫开恩,容许他们父子回归家族。” “但老夫没有准允。后来那苏正罹患重病,又托人来信说他自知罪孽深重,没脸回归家族,但希望老夫能允许其子苏贤回到家族中来。” “老夫还是没有同意……” “所以你们知道了吧,那苏正父子早有回归家族的期盼!” “此次,若不是家族需要用到那苏贤,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回归家族!” “今后,老夫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 “是。”族老们一起答应。 “……” 就在这时,方才那位管家又小跑而来,这次管家的面色透着古怪,禀道: “家主,诸位族老,派往瀛州的嫡子终于回来了,可是他的……” 一语未了,家主猛然起身,大喜道: “终于回来了,哈哈,我等可是等待已久了,快,快将人带来后厅!” “是……”管家作揖,可没有立即下去,而是在那支支吾吾嗫嚅半晌,欲言又止:“家主,可是他的……” 家主把眼一瞪,沉声冷喝:“磨蹭什么,快去!” 管家理智的闭上了嘴巴,转身离开后厅。 后厅中顿时热闹起来,家主和族老们都起身聚在后厅中间,面朝大门,小声聊天,言语间不乏畅快的笑声。 忽然,一个族老看见厅外人影闪动,便大声喊道: “来了!” 话音一落,后厅中的嘈杂为之一停。 家主及族老们纷纷探头看去……然后,众人表情同时微微一僵,厅中最后一点嘈杂声也消失殆尽,落针可闻。 厅外的人越来越近。 那苏家嫡子被人用担架抬着走进后厅之后,众人的面色已经变得无比难看。 主要的原因,并非躺在担架上的苏家嫡子。 而是族老们将进入后厅的人来来回回看了几十遍,可就是没有看见一个陌生面孔…… 也就是说,瀛州的苏贤并没有回到神都,回到家族? 咚! 担架放在地上的轻响,让陷入呆滞的众人慢慢回神。 那苏家嫡子虽仰面而躺,但也做出作揖的手势拜道: “不孝子见过家主,见过诸位族老。” “……” 家主神色一动,紧走两步上前,半弯下腰看着苏家嫡子沉声问道:“苏贤呢?他是否已在府门外?” 族老们一听这话,心头压着的巨石似乎挪开了一些。 对呀,苏贤远从瀛州而来,不可能第一次就直接面见他们的,不然太没礼法。 但随即族老们心中又产生一个疑惑,派往瀛州嫡子的腿是怎么回事? 正文 270 喷出一口老血 不及他们询问,那苏家嫡子低头支吾说道: “他……他不在府门外。” “……” 不在府门外? 那在哪儿呢? 家主沉声问道。 “瀛……瀛州……”苏家嫡子小声的说。 “瀛州,也就是说,你没能将苏贤请来神都?”家主面色虽然难看,但还能勉强绷住。 但族老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城府了,有人大声斥道: “废物!你是我苏家嫡子,派你去瀛州请一个人你都请不到,你留在家族还有何用?废物!” “……” 然后又有人痛骂苏贤: “逆子!贱种!家族派人去请,你竟不为所动,简直不当人子,你是猪脑子吗?知道多少世家弃子争抢着回归家族吗?” “……” 但苏贤就是没有回来。 这让族老们怀疑人生! 实际上,若苏家早数十日派人去瀛州请苏贤的话,说不定苏贤还真就回到神都回归家族了。 毕竟,苏贤那次摔倒在街头,不是热晕过去,而是热死过去了…… 饱尝了生活的艰辛,行走在饥寒交迫的边缘,面子与志向都不得不往后靠,活下去才是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 但现在的苏贤很不一样,对神都苏家没有任何感情,有的只是厌恶。 他对世家大族更不感冒,世家大族又如何,还不是远在唐朝的时候就被消灭殆尽了?他能鸟世家就怪了。 相对于投靠世家,真的不如拥抱兰陵公主那雪白的大美腿。 所以说苏贤是一个变数,唯一的变数。 但恰好被苏家家主与族老们给碰上了。 …… 那么也就是说,东宫送来的堆积如山的谢礼,还有刑狱司送来的更多的谢礼,以及柳家与林家那边的好处,一下子全都没了! 东西既然已经存放在家里了,那便是自家的东西,再往外送……这让族老们体验到了被利刃剜肉的痛楚。 当然这些谢礼、财物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与东宫或刑狱司攀上关系,那才是重振苏家的希望。 可是现在,希望破灭了! 族老们感觉头顶的天空已塌。 一个个面红耳赤,更有甚者扬起巴掌,扬言要殴打躺在担架上的苏家嫡子。 这时,面色勉强绷住的家主,一脸威严,盯着苏家嫡子问道: “那苏贤还在瀛州?他可是有什么未竟之事不成?哦对了,他现在是兰陵公主府中的属官,不能说走就走。” “你这双腿是怎么回事?”家主又问。 “……” 族老们听了这话,心头猛然敞亮起来。 对呀! 苏家嫡子只是说苏贤还在瀛州,可并没有说他不回归家族啊。 大大松了口气的族老们,又紧紧盯着苏家嫡子,且听他怎么说。 诚然,一般情况之下,世家弃子削尖了脑袋都想回归家族,但苏贤……若他铁了心不回来,族老们拿他似乎也没有任何办法。 部分族老的心又提了起来…… 毕竟,苏贤之父苏正,是第一个敢于背离家族的人,有其父必有其子,他是主动背离家族,而非家族弃子。 被众人注视着的苏家嫡子,始终低着脑袋,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家主提高了声音沉声道:“将你前往瀛州之行的经过一五一十讲明了,不可错漏哪怕一个字,说!” 面对家主的积威,苏家嫡子从头开始讲起…… 从抵达瀛州城,到面见苏贤,然后又与苏贤暗中较劲儿。 听到这里的时候,家主与族老们心里都是一个咯噔,心头涌起不好的预感—— 苏贤这个世家弃子,竟比他们苏家的嫡子活得更好,无论是品貌,还是居所,亦或者侍女,最后是功名。 苏贤在各个方面完胜! 苏家嫡子接着往下讲。 下面是他痛骂苏贤的那段。 再一次痛骂完后,苏家嫡子的脑袋又低垂而下,下面的话他难以说出口。 家主怒目一瞪,沉声令道: “说,一个字也不许遗漏,不然家法伺候!” “……” 世家的家法十分吓人,苏家嫡子想也没想便直接说道: “那苏贤说道;‘滚回神都!顺便给那老不死的带句话:先父早已与神都苏家决裂,我们两家再无瓜葛!今日,你们意图通过我攀上兰陵公主高枝,可谓卑鄙龌龊至极!’” “‘往后我不想再看见你们,见一次就打一次!’” “‘好了,快滚吧!’” “……” 话音落后,后厅中陷入可怕的安静。 那个贱种,竟敢骂家主是……老不死的?老不死……族老们心中骇然,苏贤如此痛骂家主,就表示他将与家族彻底决裂啊! 刚才隐隐担心之事,现在成真了。 族老们的心瞬间跌入低谷。 这个贱种竟敢不听家族号令,应该受到最严厉的家法伺候……可是,现在的世家早已不是十多年前的世家了,家法虽严,但鞭长莫及。 这种事,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些被世家抛弃的弃子们,哪个不是求着他们啊,哪个不想回归家族啊,可是现在就出现了苏贤这个另类。 他究竟何德何能,竟敢不回归家族? 当族老们心中蹦出此念之际,随即而来的便是恍然: “也是啊,若他无德无能,如何能够得到兰陵公主的赏识呢?又如何能得到太子殿下与少司寇的争抢呢?另外还有柳家与林家……人家就是有这个底气!” “……” 可是,如此浅显的道理,族老们明白得太晚了。 或者说,他们这些老家伙、老顽固,根本不愿意去明白这个浅显的道理,自己麻醉自己,直至现在美梦被无情的戳破。 躺在担架上的苏家嫡子,还在继续说,说的是自己双腿被打断之事,他希望借此躲过家族对他的惩罚。 可家主、族老们全都没听他在说什么。 族老们面色铁青。 家主面色依旧勉强绷住了,但腮帮子缓缓动着,那是在暗中咬牙。 苏家嫡子诉完了苦,但却无人回应,他感觉不妙,便也不再说话。 后厅中一时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这时,府中一个管事高兴着跑进后厅,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家主,家主,刑狱司送来的一百车谢礼,已经在卸货了!” “……” 此话宛若一块房子那么大的巨石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激起千层浪涌。 族老们还未回神,家主眉头已经紧皱成“川”字型,威严的脸面已有些绷不住,差点“破功”,好在忍住了。 众人懵逼之际,家主大声吩咐道: “不!送回去,我们不要,让刑狱司的人拉回去!” “家主……”一脸兴奋跑来的管事,一时傻在原地。 “愣着做什么,速去!一件礼品都不要留下!”家主大声喝令,脸色已经绷了一半。 “……” 管事疑惑而去后,一个族老猛然一惊,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家主说道: “家主,东宫加送的五十车谢礼,还有太子殿下要求的双倍赔偿……” “……” 族老们跟着反应过来,人人面色大骇,头顶的天空不仅塌下来了,而且还重重的砸在他们的身上…… 家主威严的老脸再也绷不住,他脑袋一晕,好似被人敲了一击闷棍似的,直挺挺仰面栽倒而去。 同时,他还“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老血…… “家主……” 族老们手忙脚乱的将之搀住。 苏家后厅,一时间乱做一团。 正文 271 陈可妍:奴家给公子洗脸 时间拉回数日前。 瀛州。 话说苏家嫡子被丢到街上,苏贤紧跟着出门,将之训斥一通后回家,当即便将房门重新关上。 杨芷兰还站在原位,离苏贤半丈远。 一身女仆装扮的陈可妍,两手端着装了半盆清水的铜盆,摇曳着窈窕而美好的身姿走出厨房,笑容甜美走来。 她一边走近一边说道: “公子久等了,奴家将水打来了,公子需要奴家为你洗脸吗?” “……” 二楼,楼梯栏杆下面的剑儿和碧儿在心里呐喊道:“公主,千万不要啊,公主乃金枝玉叶,如何能伺候人洗脸呢?万万不可!” 苏贤撇了她一眼,微微一愣,不知何时,他竟拥有了“通过她的笑容判断她是喜是恶”的能力。 眼下陈可妍语笑嫣然,但苏贤判断出,她那甜美的笑容中带着一丁点小恶意,或者说是……皎洁? 因而苏贤说道:“不用了。” 并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准备上楼。 “诶,公子别走啊,先洗把脸吧。” 陈可妍两手端着铜盆跟在后面。 苏贤不理,步伐坚定不移。 陈可妍忽然语调一变,“哎哟”的惨叫一声,似乎被登徒子抹了屁股或者踩到一颗钉子。 苏贤下意识驻足,回头看去。 岂料,他看见的是“一挂瀑布”! 准确来说,是陈可妍向他泼来的水。 她还保持着两手持握铜盆泼水的姿势,面露奸计得逞的笑容,但那笑容简直能迷死个人…… 电光火石间,苏贤懵了。 他的“职业”只是书生而已,根本反应不过来。 也就在最近这两天,他才跟着杨芷兰“健身”,但想要达到一流的身手,或者敏捷躲开泼来的水的能力,没有数年的苦练根本不可能做到。 眼见他即将被淋成落汤鸡。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在眼前一闪,然后他感觉整个人都“飞”起来了,眼前景象急速旋转,脑袋有点晕。 仅仅一瞬间后,眼前的景象固定。 他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身侧传来水泼在地上的声音。 接着,他感觉现在的姿势有点不对,自己似乎正被人抱了起来,而且还是以公主抱的姿势…… 我被人公主抱了?嘶……苏贤咧了咧嘴,缓缓转头往上,然后就看见了杨芷兰那张面无表情的清瘦脸庞。 恰在此时,杨芷兰也低头看来。 两人四目相对。 苏贤眼睛一亮。 因为他发现,在好饭好菜的“投喂”之下,杨芷兰似乎已经大变样了。 清瘦的脸庞,虽然还显清瘦,但早已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太多,脸颊日渐圆润,气色也好了一大截。 乍然看去,她竟已有四五分姿色…… 杨芷兰依旧面无表情,黑亮的眼珠略有闪烁,但很快坚定下来,与苏贤对视。 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呢,不应该怯惧任何场合。 然,她表面上淡定,其实内心深处已经泛起丝丝涟漪…… 苏贤那张脸庞难得的俊美,一双剑眉宛若刀削,英气挺拔,尤其是那双骨碌转动的眼眸,对她来说恍若深不见底的黑洞。 心跳加速。 身为女人的本能,驱使着她赶紧别开视线。 但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倔强的认为自己能够稳住任何场合。 很快,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失神了! 时间似乎固定在这一刻。 直到楼梯口的方向传来陈可妍的声音: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 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两人猛然从“彼此打量”的奇妙状态中回神,然后一起扭头看向楼梯口的方向。 只见陈可妍一脚踏在楼梯上,两手提着裙摆,面朝二楼,但却扭过了头看着苏贤和杨芷兰。 一脸的笑容之中,透着奸计失败的遗憾。 但她那双明眸却灼灼的看着苏贤二人,带着好奇的探究之色。 苏贤见此,顿时明白,刚才若不是杨芷兰抄起他跑到一边的话,他就要变成落汤鸡了。 这个女人着实可恶! “放我下来。” 苏贤吩咐,待双足落地后,径直扑向楼梯口的陈可妍,扬言要收拾她。 “啊!公子饶命!” 陈可妍似乎就在等待这一刻。 她像是一朵炸开的美艳玫瑰,裙裾飞扬,发丝飞舞,面露夸张的惊容,两手提着裙摆迅速拾级而上,往二楼逃去。 “你给我站住,竟敢用水泼我,你越来越过分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的收拾你不可!” 苏贤追在后面。 但尴尬的是,陈可妍身手虽不如杨芷兰,但却比苏贤这个书生不知好了多少倍,因而她一溜烟便踩完所有阶梯,站在了二楼之上。 彼时,苏贤距楼梯口尚有半丈的距离。 正要登梯,抬头便见二楼上探出三个女子的上半身,是陈可妍三主仆。 陈可妍极力探首往下瞧来,还挥手娇声喊道:“公子快来啊,你来抓我吧,你抓住了奴家奴家就任你处置,公子来嘛……” 她身后左右,剑儿和碧儿拼命拉住她的胳膊,焦急的劝道:“公主,我们快些回房躲起来吧。” “……” 这时,还失神站在一楼堂屋中间的杨芷兰,闻声终于回过神来。 她一边快速往苏贤的方向奔去,一边狠狠皱眉。 身为内卫第一杀手的她,刚才竟然失神了…… 魂儿都丢了似的。 若是高手拿着剑来杀她,只怕刚才就已横尸当场了吧。 在这些事情上面,她思维无比敏捷,人还未赶至苏贤身后,心里便已有了答案—— 因为苏贤! 身为一个杀手,本该冷血无情犹如机械,没有任何羁绊。 但杨芷兰并不认同这个观点,再者她以前从未过多接触过某人,无从产生羁绊。 可是现在有了! 快速收束心神,杨芷兰默默跟着苏贤跑上二楼,来到陈可妍紧闭的闺房门前。 苏贤推了推门,纹丝不动。 他沉吟一番,转身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你上,像上次那样惩罚她一顿,注意分寸。” “是!” 惩罚那个妖艳贱货,是杨芷兰喜欢之事,因而她回答了一个“是”字。 只见她扬起一脚,用力揣在紧闭的房门之上,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轰然向后倒塌而去。 正文 272 杨芷兰:我想吃烤羊 随着房门一起倒下的,还有剑儿和碧儿两个丫鬟。 她们堵在门后,用肩膀低着房门。 然而这一切都不及杨芷兰一脚之力。 绣塌边上,陈可妍一屁股坐了下去,看见闯进i的是面无表情的杨芷兰后,吓得花容失色,手脚并用往绣塌上的锦绣被堆里钻去。 门外,苏贤扯了扯嘴角,然后心里大为痛快,暗道: “嘿,想躲?你躲不掉的。” 果不其然,杨芷兰毫不怜香惜玉,径直走近绣塌,单手拽着被子一掀,显露出下面缩成一团的陈可妍。 她先是惧怕的看了眼杨芷兰,然后可怜兮兮的看着门外的苏贤,娇声喊道:“公子救救奴家……” 苏贤压制住了内心的冲动,置之不理。 很快,里面就传出“啪啪啪”的声音,掌掌到肉,其间还伴随着陈可妍的娇吟,哼哼唧唧,撩人心弦。 苏贤深吸一口气,这靡靡之音…… 然后又见陈可妍挨打的部位不停扭动。 这就像是高手对决之际,向对方伸出一手,掌心朝上,四指不停向内弯曲。 意为:“你过i啊!” 不行了。 苏贤微微躬着腰,耳中享受着她那撩人的娇吟,眼中看着她那“你过i啊”的暗示,心头不由冒出一股邪念—— 干脆趁此机会对她i个上下其手?占足便宜再说。 等以后陈可妍回去了南陈,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过随即苏贤便摇了摇头。 他是读书人是书生,饱读圣贤书,又不是山里的大王强盗,有些事不能乱i。 况且,他已有了柳蕙香…… 强行将心头冒出的邪念驱散后,苏贤制止了杨芷兰,然后举步走进她的香闺,居高临下审视着趴在桌上的陈可妍,说道: “公主殿下最好还是安分一些,眼下北方局势又起波澜,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期尚不知何时。” “公主殿下如此胡闹,迟早有一天会穿帮。” “到时候对你对我i说,都不是好事!” “……” 说完后,苏贤与杨芷兰退出屋外。 剑儿和碧儿一人修补破损的房门,一人扶起陈可妍。 “凶巴巴的,一点也不怜香惜玉!”陈可妍咕哝一句,然后面色渐渐沉了下i,蹙眉斥道: “兰陵那个愚蠢的贱女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害得本宫回不去南陈……” “……” 转眼,天色已黑,华灯初上。 丫鬟i请去书房用晚膳。 苏贤与杨芷兰走出房门,抬头便见走廊上的一个窗户外,有一轮圆月高悬,月光播撒,十分明亮。 “今晚的月亮好圆啊!” 苏贤见猎心喜,脚步一转便走向了窗户,“哦对了,今天是十五了,难怪月亮这么圆。” “……” 身后的杨芷兰,举步跟在苏贤身后,当听苏贤说“今天是十五”之后,她万年不变的面色猛然一变! 整个人也顿在当场,形若雕塑。 苏贤并未察觉,他两手搭在窗户上面探头出去,深吸一口月光之下的新鲜空气,感觉世界真的很美好。 天上的圆月多么漂亮啊! 杨芷兰缓缓抬眸,看着苏贤的背影,脚步略慢的走了过去,倚在窗台上与苏贤一起欣赏这轮美月。 她面无表情,与往日无异,苏贤自是没有任何察觉。 苏贤兴致高昂,还忍不住对月吟了一首诗。 身旁的杨芷兰微微侧头看着他,心中暗道:“要是每个月的十五,都能与公子一同赏月的话,那该多好……” “……” 赏完了月,两人回到书房,书房便是他们的“餐厅”。 桌上摆着十余道菜肴,看起i与往日无异。 苏贤招呼杨芷兰落座,然后看着一个丫鬟问道:“你们小姐呢?又不吃饭?” 丫鬟道:“公子,小姐身体不舒服,今天就不吃了。” “随她去吧。”苏贤笑着看向杨芷兰,“那就我们吃。” “嗯。” 杨芷兰点点头,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后她又放下筷子,看着苏贤说道:“我想吃烤羊排。” “啥?” 苏贤吃惊,在他的印象中,杨芷兰似乎还是第一次主动提要求,也是第一次使用“我想”的句式。 杨芷兰喜欢吃烤羊排。 苏贤记得这一点。 两人刚认识没两天他就知道了。 后i的日子中,虽然不是每餐都有烤羊排,但苏贤时不时会吩咐准备这道菜。 杨芷兰话不多,更不会主动提想吃什么菜,但每当有烤羊排这道菜时,她都吃的比平时多…… 今天没有准备烤羊排,但杨芷兰竟主动提出了。 这让苏贤十分惊讶。 但随即他又满心欣慰。 好啊! 杨芷兰主动使用“我想”的句式,说明她在慢慢往正常人靠拢,也说明苏贤对她的感染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因为这是自我意识的觉醒。 这一点非常重要。 尤其是对“有病”的杨芷兰i说。 当然她是心理有病。 苏贤当即起身,拿着兰陵公主赐下的金牌去找守门的亲卫将士,命他们骑快马以最快的速度购买烤羊排…… 很快,两大盆烤羊排上桌。 杨芷兰两手抱着啃,吃的极为认真仔细。 饭后,走出书房,两人i到走廊上面。 跟在后面的杨芷兰,忽然说道:“公子,我想要一颗糖果。” 苏贤驻足回身,满意的笑了,然后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三颗糖果递过去,一边叮嘱道:“糖果吃多了对牙不好,别一次性吃完。” “嗯。” 杨芷兰小手伸出,从苏贤摊开的手掌心上取走三颗糖果,贴身放好。 她心里十分感动,苏贤关心她的牙呢! 以前从没人关心过她的身体状况。 人们尤其是小领,只关心她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 糖果,按照苏贤的话i说,是“泡妞利器”,所以趁着帮兰陵公主熬练白糖与糖果之际,他明着暗着私吞了不少。 每次去柳蕙香那里,就送她一颗,她能高兴一整晚。 每次遇到唐淑静,苏贤便用糖果i逗她,很好玩儿,但每次都会给,并且一给就是两颗。 因为唐淑静每次都说她姐姐唐淑婉想吃。 还有陈可妍,每天都被他用糖果或白糖逗得牙痒痒……这也让陈可妍始终都没有放弃诱骗苏贤去南陈。 白糖和糖果的价值,真的太大了! 那是数之不尽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若陈可妍将这项收益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她在南陈的话语权将得到最大程度的巩固。 自古有钱就好办事…… 正文 273 杨芷兰:若我未归,勿以为 另外,苏贤的“泡妞利器”糖果,竟意外的吸引到了一个异端。 那就是他的同窗兼好友林川。 前两天,林川曾半夜翻墙逃出乐寿县县学,跑来找苏贤,就为了讨要几颗糖果。 苏贤心想,左右也就这一个朋友,又看在以前林川曾大力帮衬过苏贤的旧事上,便给了他十颗糖果。 并叮嘱他要慢慢的吃,别一下子耗费完了。 毕竟,从兰陵公主哪儿明着暗着私吞糖果,可不敢私吞太多,嗜甜的兰陵公主对白糖和糖果格外宝贝呢。 因为原料,也就是甘蔗,在北方真的太少见了。 自古物以稀为贵。 林川当时答应得好好的,可结果第二天苏贤醒来,就收到好几封城内青楼粉头、花魁的邀约,说想请苏贤品茶赏花。 苏贤纳闷,他是知道的,想要那些花魁、粉头放下面子主动邀约一个男子,没有那么简单,而苏贤从未与她们有过接触。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晚上,林川得到糖果后便赶去了青楼,用糖果这等稀奇珍贵的宝贝儿赢得了一位花魁娘子的青睐…… 然后,这事儿一夜之间便传开了。 林川醉酒之后也透漏糖果是从苏贤这儿得到的……于是便有了城中一众粉头、花魁集体邀约苏贤之事。 这个损友! 现在这座城,还是乐寿县县城,但同时也是瀛州州城,各方面的规格都拔高了一大截。 加之兰陵公主的大军及临时衙门驻扎在城外,那些属官、将军都是神都来的人,对娱乐方面要求甚高。 于是乎,城中娱乐产业又拔高了一个等级。 那些粉头、花魁,早已不是苏贤口中的“歪瓜裂枣”,她们专门从神都搬到瀛州,姿容样貌、琴棋书画等样样拔尖,在附近几十个州县享有盛名。 所以说,苏贤能得到粉头、花魁们的集体邀约,可是说是极为长脸的一件事。 然而苏贤并未赴约。 因为他很忙,没空。 …… 总之,糖果的确是一件利器。 苏贤并未忘了身边默默保护着他的杨芷兰,她虽未主动开口要糖果,但苏贤都记得定期投喂。 杨芷兰一身身手出神入化,简直就是他的第一大助力,不容有失。 日常的贴身保护就不用说了,单说陈可妍窝藏在他家中一事。 若不是杨芷兰的存在,单凭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苏贤,还不得被陈可妍三主仆给玩儿得团团转啊。 反客为主都是轻的。 还极有可能被带去南陈…… 杨芷兰的作用真的太大了! …… 两人回到房间,苏贤下意识望向靠在墙上的木梯,那是通往隔壁柳蕙香香闺的入口。 杨芷兰也扭头看去,心头不由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是苏贤忽然回头,看着她笑道: “今晚难得好景,我就不去隔壁了,留下来陪你赏月怎么样?” “……” 老实说,苏贤有一丝丝愧疚。 当初他答应过杨芷兰,要帮她走进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自从有了柳蕙香之后,苏贤便经常“夜不归宿”,让杨芷兰一个人“独守空闺”。 “不!” 杨芷兰摇头。 见苏贤面露诧异,她便有些急切的补充道:“柳夫人想必在等着公子赏月,公子去吧。” 苏贤想了想,点头答应下来。 杨芷兰话不多,所以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都是凝练之后的精华。 她既不想赏月,那便不用勉强。 苏贤爬墙去到了隔壁。 杨芷兰目送着他,直到苏贤消失在洞口中好久之后,她才转身去到书房,备好笔墨在纸上写道: “发现城头有异,我去查看,勿以为念。” 搁下笔,她想了想又提笔补充了一句: “若我明日未归,不用外出寻找。” “……” 搁笔,吹干墨迹,将写有字句的部分裁下,变成一张小纸条,然后回房。 她用一只茶杯将小纸条压在桌面上,然后换上黑色夜行衣。 待一切准备妥当,她从贴身的衣兜中取出那三颗糖果,凝神看了一会儿,又将它们放回去。 接着从苏贤床底深处取出一只小木箱,打开,里面安安静静的、整整齐齐的躺着一大堆铜钱。 黄橙橙的,崭新宛若刚刚压铸而出。 杨芷兰取出一串一串的铜钱,席地而坐,一枚一枚数去,刚好八百枚整! 将小木箱的盖子合拢,夹在腋下,走向窗户。 即将跳窗之前,她忽然顿住,扭回头来,缓缓转动脖子,将这间屋子从左到右看了一遍,眼神深处闪过一抹不舍。 然后抬眸,看着苏贤出入无数次的洞口。 “愿你和柳夫人白头偕老!” 默念完这句话,杨芷兰嗖的一声飞出窗外,隐在夜色中消失不见。 …… 苏贤的二层小木楼,位于瀛州城东南角的城墙根下。 这个位置很差,阳光不好,空气条件也不怎么样。 但还不算最差。 最差的是柳蕙香所居住的木楼。 它位于苏贤家宅的右边,紧紧挨着城墙……当然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容许名声不好的柳蕙香苟活于世。 苏家家宅的左边,以及左边的左边,连着三五幢木楼都是闲置的,无人居住。 原因嘛,一是因为这个位置本来就不好,二是因为柳蕙香的名声…… 比如苏贤家宅左边的废楼,苏贤曾在里面杀了内卫小阁领,但却无人知晓,因为至今为止都没有人开门进去查看过。 自那晚之后,这栋废弃的木楼便又陷入无人踏足的窘境。 直至今晚,它终于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正是跳窗而出的杨芷兰! 无声无息,杨芷兰落在二楼的客厅中央。 明亮的月光从残破的窗户透入,穿过随风而动的蛛网,映在灰尘杂物满地的地面。 没有透入月光的地方,便是一片漆黑,这种黑洞洞的地方更多,起码占到了百分之九十的面积。 黝黑的背阴处,宛若藏着魔鬼,教人心里恐惧。 但杨芷兰不怕,她本是行走在黑暗中的杀手,对这种环境感到熟悉与亲切。 借着朦胧月光,她看见了一片相对干净的区域,便抬步走过去。 她的脚步很轻,但这间破败的屋子更是静悄悄,以至于很轻的脚步声是唯一的声音来源…… 阵阵腐朽的气味钻入鼻孔,但杨芷兰的脚步丝毫不停。 她记得这片相对干净的位置。 因为内卫小阁领就被苏贤杀死在那里。 事后经她之手打扫……所以显得稍微干净一些。 到了。 驻足。 朦胧的月光中,杨芷兰站在那里默立一会儿,然后动作轻缓的躺了下去,位置及姿势一如那天晚上被杀的小阁领! 那只装了八百枚铜钱的小木盒,被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仰面朝上,面色平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的到来。 正文 274 杨芷兰:活着!活着!活着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将小木盒放在一旁的地面,然后从贴身衣兜中取出那三颗糖果,顺手放在身旁伸手可及的地方。 然后又将小木盒紧紧抱在怀里。 夜里静悄悄。 杨芷兰无声无息的躺了一会儿,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她慢慢起身,将小木盒打开,取出一串串崭新铜钱,拆开绳子,将一枚枚铜钱放在这块区域的四周。 围成一个椭圆形。 刚好将她躺下的地方包裹其中。 她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做。 或许处于无聊。 或许是觉得被这些铜钱包裹,能给她带去某种心理上的安慰。 …… 与此同时。 隔壁。 柳蕙香果然准备了美酒佳肴,招待苏贤前来一起赏月。 初时,两人谈笑畅聊,一边赏月一边吃喝倒也惬意。 可是猛然间,苏贤心神一震,有种惶惶之感,赏月的兴致顿时削减了大半。 柳蕙香察言观色,心知这些时日以来,苏贤在城外大营和她的绣塌上劳累过度了,便劝他早些回去休息,今夜不留客。 苏贤点头答应,爬墙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间,拿眼睛一扫竟发现杨芷兰不在! 他眉头一蹙,心中那种惶惶的感觉加强了一些。 但他并未多想,只当自己累了,需要休息。 于是下得木梯,忽一眼看见桌上茶杯压着的小纸条,取出一看,原来杨芷兰出去了…… 心神不安的苏贤,暗中祈祷道:“希望她不要有事。” 简单收拾一番,苏贤熄了灯便躺上床开始睡觉…… …… 咚咚咚! 午夜的鼓声响过。 夜已经很深了。 破败的屋子中,朦胧的月光之下,安安静静躺着的杨芷兰忽然眉头坟起,腮帮子轻轻一动,那是在暗中咬牙。 “来了吗?” 她心中暗道。 的确是来了。 因为下一刻,她感觉胸口越来越闷,越来越痛,像是压着一块几百斤的巨石,呼吸短促且困难! 她张开嘴巴大口吸气,颤抖着手将身旁三颗糖果取来。 费劲儿剥开外面的油纸,依次将三颗糖果全部吃进口中……苏贤曾叮嘱她别一次全吃了,她也想分开吃啊,可是时间不允许。 这次若挺不过去,就没有以后了—— 杨芷兰身患一种怪病,遭遇小阁领那非人的操练之后所患,每月月圆之夜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严重…… 发作之际,先是胸口闷和痛,然后浑身都痛,撕裂般的巨痛,并伴有呼吸困难,手脚颤抖等症状。 上个月,她就差点没挺住。 后来遇到苏贤,生活上好了许多,她也算是以一个正常人的身份体验了一回滚滚红尘与人世间的烟火气。 苏贤对她的关怀,好吃的烤羊排,甜蜜的糖果……这些东西,在她前面十多年的生涯里从未有过。 世间原来这般美好…… 美好到她差点忘了每个月发作一次的疾病。 刚才,晚饭之前,若不是苏贤提及,她只怕真的会忘掉此事。 三颗糖果刚刚入口,杨芷兰的手便不自控的打起了摆子,胸口的痛也蔓延到了腰腹与五脏六腑。 但她的脑袋还是清醒的,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醒,她可以清晰感知到身体任何部位的痛楚。 紧接着,额头、后脑勺,甚至脖子都是一阵阵发麻、发凉,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奔流而下…… 杨芷兰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在地面上躺平,承受着浑身上下五脏六腑传来的撕裂般的巨痛。 就连牙关也不能咬紧。 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像是掉入了万丈深渊,深渊之下是无尽的黑暗。 也像是被投入了油锅,高温侵蚀着她的生机,且没有逃跑的机会…… 黑暗。 无助。 孤独。 巨痛。 平躺在地上的她,额头与脸颊上除了滚落的冷汗之外,眼角也无声的滑落豆大的泪珠,与冷汗混杂在一起…… …… 隔壁。 好不容易睡过去的苏贤,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天气不算热,但他流了满头满脸的冷汗,一手撑着床铺,一手捂着猛烈跳动的心脏。 他下意识看向床侧的地铺。 空空如也。 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芷兰不在,所以他又做噩梦了。 或者说……她遭遇到了什么不测?苏贤有所感应? 但随即苏贤便认为不可能,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呢,谁能伤得了她? 不能睡觉了。 苏贤起床,一边找来毛巾擦汗,一边倒了杯凉茶,走到窗前看着黑洞洞的城墙,小口小口喝着。 他希望杨芷兰早点回来。 …… 暴风雨终于来到了最猛烈的时候! 电闪雷鸣,波涛汹涌,天地几将颠覆。 发病发到现在,杨芷兰的脑袋也开始不清醒。 杳杳冥冥,昏昏默默,魂魄也似乎快要出窍而去。 尽管脑袋不清醒,但她似乎预感到了自己将亡于今日今时,这是一种预感,类似于回光返照。 于是乎,在冥冥之中,她的眼前开始闪过这短暂一生的种种画面,从记事的时候开始—— 小时候的记忆已经模糊,只隐约记得,她是一个头上扎着羊角鞭的小女孩,父母的面孔已经模糊,但他们很疼爱她,经常抱着她讲故事…… 紧接着,世界的背景开始灰暗起来,因为她们家遭逢大变,她本人也来到了一个陌生而恐怖的地方…… 真正开始记事的时候,便是由此开始…… 那是一段无比灰暗的岁月,她记不得挨过多少打骂,受到过多少惩罚,过早的激发身体的潜力,也过早的见到了世间最邪恶的一面…… 她的童年便是在这种残酷的环境之下度过,或者说根本没有童年。 然后是外出做任务的一些画面,利刃、血迹、生命的挣扎与痉挛…… 直到有一天,她恍若明白过来似的,终于下定决心一个人逃到瀛州。主要是因为她自知余生无多,想一个人默默的度过。 这段岁月虽短,且还是以乞讨为生,但却是她人生中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之一……直到上个月的月圆之夜,她差一点就没有挺过去。 她的世界中的背景,依旧是灰暗的。 她自知大限将至,便连乞讨也不再积极,心想干脆饿死或者渴死算了。 直到那天,一个好听的声音唤醒了她。 并将一碗清澈的水送到她的嘴边。 她始终都记得那张在阳光之下的俊美面孔。 笑得是如此的灿烂…… 就在这一刻,有关遇到苏贤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像是按了“快进键”似的在她眼前快速闪过。 也是这一刻,她的世界的背景不再灰暗,而是和小时候一样,变得光明、灿烂、多彩起来! 一道明媚的阳光,照入了她那空虚、黑暗的内心深处。 这些画面,也像是一剂药效霸道无匹的“强心针”。 这猛烈的刺激,让她的脑袋一瞬间摆脱掉那种杳杳冥冥、昏昏默默的状态,头脑清晰,魂魄归位。 心念一动,一股甜蜜顺着喉管流入肚腹。 眼珠往身侧一转,将她围在其中的“铜钱椭圆形”,在明亮的月光之下反射出阵阵金光。 不! 她在心里呐喊。 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世间也有美好! 而那种美好她才刚刚品尝,还不够,远远不够! 然后是苏贤这个人,是第一个让身为杀手的她失神的人,杨芷兰答应过他的,要作为一个保镖保护他。 对世间的眷恋,对美好的不舍,对苏贤保镖身份的执著,促使她内心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她要活着! 从来没有哪一刻,她是如此的渴望活着! 正文 275 无药可医 昨晚,苏贤半夜醒来后,心神略恍惚,竟是久久未曾入睡。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一股困意袭来,他才重新回到床铺上躺好,忍着烦躁的心情去见周公。 不知睡了多久。 “不要!”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的从床上一跃而起,心念一动,下意识看向床侧的地铺—— 只见昨晚还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现在已略显凌乱。 素色的被子隐约凸显出一个娇小的人形。 苏贤心中一喜,急将视线往上一移,便看见了杨芷兰的脑袋,正一动不动枕在素色的软枕上面。 她面色惨白。 苏贤从噩梦中大叫醒来,也将她惊醒,只是她看过来的双眼无神,一幅劳累过度睡眠不足的困倦模样。 “芷兰你终于回来了!” 苏贤翻身跳下床铺,一屁股坐在地铺之侧,仔细打量她那苍白的消瘦脸庞一眼,笑容一收,蹙眉问道: “你看起来很不好,昨晚发生了什么?你受伤了吗?怎么不早点叫醒我,我找人去城外的大营请御医……” “……” 说着,苏贤便起身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兰陵公主远赴幽州,自然有御医随行。 御医们不仅为公主看病,也可以为随行的属官、将军、宫女等人看病。 “公子……不用……” 刚走没两步,身后便传来杨芷兰那虚弱的声音。 回头一看,只见她正费劲儿的起身,动作很艰难……要知道,以前苏贤从床上坐起的同时,她就会像一根旗杆似的笔直挺立。 “昨晚……一言难尽,我已服药,今日就会痊愈。” “你还是躺着吧。”苏贤回来,又将她按了下去,拉过被子盖上,然后看着她那张苍白的脸,凝眉道: “可是……” “无碍的,身为杀手,不需看大夫,我备有疗伤妙药。”杨芷兰躺下后解释道。 “……” 不知为何,苏贤总感觉今早的她话很多。 但苏贤并未多想。 杨芷兰给出的理由也有一定说服力,杀手身份特殊,一般都会自己治病,而杨芷兰是其中的佼佼者。 她似乎怕苏贤不信,虚弱着又说道: “再者,我身份特殊,不宜接触太多人……” “……” 实际上,杨芷兰今早话很多,是为了阻止苏贤去请大夫或者御医。 真正的理由,不是因为她服过了药,也不是不宜见人,而是怕她那每个月发作一次的怪病被人发现。 她不想让苏贤知道这件事。 因为此病无药可医。 她身为内卫最厉害的杀手,其实享有一定的特权,无论是金钱还是自由度,她完全可以想方设法治好此病。 然,此病无药可医。 这是她走访了无数名医之后的结果。 不过,也不是说没有一线希望。 只是这一线希望太过于渺茫—— 传说蜀国的群山之中,有个地方叫做“蝴蝶谷”,有一位“李神医”隐居在那山谷之中,专治疑难杂症,技近乎于神。 民间和江湖上流传着许多李神医妙手回春、药到病除的故事。 据说他无病不治! 然而,如此神医却隐居山林十余年,无人知晓其踪迹,就连大梁帝国的内卫都查不出此人到底藏在何处…… 杨芷兰也曾深入蜀国的群山进行过探访,但蜀道之难,蜀山之险,十万大山犹如大海捞针,想找到“蝴蝶谷”谈何容易! 李神医,宛若神话故事中的人物,缥缈不可及! 所以说,这一线希望等于是没有希望。 杨芷兰早已死心。 不然也不会自暴自弃,一个人跑来瀛州度过余生。 昨晚,在隔壁那破败的房屋中,杨芷兰凭借强大的求生欲望挺过来后,她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衣服全部湿透。 不能这样狼狈的回去。 于是赶在天亮之前,她拖着虚弱的身体,更换了衣服,打理了头发,无声无息回到差一点就永别的家中。 至于虚弱的身体,就没有任何办法了,只能慢慢恢复。 她也想过,干脆在外面躲两天,等身体彻底好利索之后再回去,如此便可避免苏贤的察觉。 可是她又想到余生所剩的时日无多,下个月的月圆之夜能不能挺过去还难说,在外躲两天真的浪费了。 为此,今早她多出来的那些话,已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她见苏贤还在犹豫,便又主动开口说道: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两天就好,我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 “……” “那好吧。”苏贤轻轻点头,并在心里暗暗决定,若今日不见好的话,明日说什么都要请御医来。 “昨晚……”苏贤抬眸,想问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迎着她那疲惫的眼神,苏贤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说: “你好好休息,不要起床,我这两天也不出门,在家伺候你。” “……” “公子……我……” 杨芷兰眼角湿润,有种想流泪的可怕感觉。 身为一个杀手,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不再流泪了。 除了昨晚…… 然后是今日,苏贤一句话就让她又有了那种可怕的感觉,心里仿若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 她嘴角的肌肉“叛变”,想缓缓扯起,但向来不苟言笑的她狠狠将之忍住了。 这种感觉,让她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印象模糊的父母亲抱着她讲故事的孩提时光。 心里也暖暖的,如饮甘泉,浑身的肌肉与骨骼发麻发酥,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得到了完完全全的放松。 身体残留的一点余痛也消失不见。 杨芷兰呆呆的看着苏贤,痴了。 这个男人,在她短暂的生命中烙印下了深深的印记。 自很小的时候家破人亡以来,第一次让她有了一种“依靠”的感觉…… 苏贤灿烂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那消瘦的额头,起身笑道:“我去叫人准备早餐,对了你想吃什么?” “烤羊排!” “好!” “……” …… …… 神都。 言府。 一大清早,言大山提着一大堆礼物逃出府门,不要命似的窜上一辆马车,连声催促车夫道: “快,快快出发,莫要让人追上来。” “是,郡公!” “……” 正文 276 一线生机 车夫立即扬鞭,马车嗖的一声就蹿了出去,眨眼间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这时,言府的府门内冲出一群仆从,手里拿着手腕那么粗的麻绳,以及衙门里捕快们专用的羁捕盗贼的工具,看着远去的马车急道: “糟糕,让郡公给逃走了!” “完了完了,这下老太君一定会重重的惩罚我们……” “怎么办?” “我们追上去,一定要抓住郡公……把他绑回来!” “是!” “……” 没错,如此奇葩的一幕,的的确确发生在“威武郡公”的府门前。 一切的起因,都源于言老太君硬生生给言大山纳的那二十房小妾。 言家一门忠烈,只剩下言大山一根独苗,为了避免言家绝种,所以言老太君便有此举。 这二十房小妾,也不是乱找的,她们家几乎都受过言家的恩惠。 她们自愿嫁到言家,自愿加入到帮言家延续血脉的轰轰烈烈的伟大的事业之中。 并将此当做余生唯一的重任! 所以,言大山“处境极度艰难”,上有言老太君的威压,下有二十房小妾的积极主动,他夹在中间可谓是—— 腰酸背痛! 苦不堪言! 这些时日以来,言大山每天平均要入三次洞房。 要与三个小妾欢好,而且不能作假,因为小妾们与言老太君一条心,作假的话会被家法伺候。 言大山身强体壮,但就算是“种猪”也不能这样高强度的劳动啊。 数日下来,他便已腰酸背痛。 甚至隐隐对女人、对那事儿都感到厌恶了。 向来孝顺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着离家出走,或者逃出去躲一段时间…… 今日,他终于抓到了一个机会—— 数日前一起从刑狱司大牢中走出的雍王,昨日派人来请他,一起去探望另一个“狱友”,也就是张太医妻子的侍女。 言老太君做主,已经回绝了这条邀请,并嘱咐言大山不要分心,争取早日让小妾们怀上…… 然后,“今日份”的三个小妾一脸严肃的围拢上来,先与言大山培养感情,以便晚上的时候顺顺利利。 可言大山看见她们就烦躁,暗中龇牙,魁梧的身躯不由一颤,转身想要逃跑…… 忍过了昨天晚上的“三台榨汁机”,言大山一大早便提着备好的礼物逃出了府门……这便是开头的那一幕。 快速逃跑的颠簸的马车中,言大山放下侧帘,在车厢中手舞足蹈哈哈大笑,终于逃出那个魔窟了。 从今往后,若谁敢在他面前说“女人越多越好”、“齐人之福”之类的话,他就跟谁急! 女人是魔鬼! 女人是魔鬼! 女人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啊! …… 很快,言大山与雍王会面。 两人一起去了那侍女独居的小院。 对于这位“狱友”,言大山曾做过详细的了解,她是李太医妻子的贴身侍女,身份并不算特别。 身份特别的,是她的主人,也就是李太医的妻子,以及李太医本人。 李太医夫妻,一个是传说中的“蝴蝶谷李神医”的亲生女儿,一个是“蝴蝶谷李神医”的徒弟。 这样的身份就有意思了。 那侍女在雍王和言家的支援下,日子还算过得去,但终日以泪洗面,哭哭啼啼,言大山和雍王问她今后的打算,她说: “小姐与阿郎临终之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公子……奴婢要留在神都,找到小公子的下落,也好让小姐和阿郎在天上瞑目。” “……” 她话中所谓的“小公子”,便是李太医的遗腹子。 也是李神医的外孙。 十多年前,那小公子只是一个一两岁的小娃,为了他的安全,李太医命一个老仆抱着他逃走,并在他身上留下日后相认的信物。 后来,随着局势的变化,李太医和妻子双双遭难……这侍女与主人感情深厚,所以她要帮自家小姐找到流落在外的遗腹子。 雍王一脸风轻云淡,但此刻却认真的说道: “你且放心,本王已派人前往各处查证,相信最终能找到李太医遗腹子!李太医一案,是受本王牵连,若能找到那可怜的孩子,也算减轻了本王心中的罪责。” “……” 言大山也拍着胸脯,保证帮她找到那个孩子,然后又问她还有什么未竟之事? 侍女认真的说: “此番得以摆脱牢狱之灾,全奈远在瀛州的恩公,奴婢还想对恩公磕一个响头……若不是为了寻找小公子,奴婢早已去了瀛州……” 言大山宽慰道: “此事你不用着急,恩公已是兰陵公主府的属官,等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日,便是恩公来到神都之期。” 雍王也点了点头,但一脸平淡,并没有像言大山那样,一提及“恩公”二字便一脸激动,有种忍不住报恩的冲动。 他毕竟是一个地位尴尬的王爷,身份敏感,不与苏贤产生瓜葛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 从侍女独居的小院中出来后,言大山与雍王分道而行。 言大山没有返回言府。 那是一个令他连打冷战的地方。 左右想了想,他对车夫吩咐道:“去找城中的将军们,回来这么久了,还没找他们喝酒叙旧呢。” “是!” “……” 城中最大的酒楼中,天字号包厢。 言大山与昔日的好兄弟们把酒言欢。 这些将军们一听说是言大山请吃酒,直接丢下一切赶了来,但现在言大山身份不一般了,是威武郡公,将军们都有些放不开。 好在十多碗烈酒灌进去后,言大山就与将军们就打成了一片,嘻嘻哈哈无话不谈,言大山也借此大倒这数日以来的苦水。 将军们闻言,纷纷捶桌大笑,有人说言大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么多小妾还不好么?左拥右抱享尽齐人之福呢! 结果言大山当即就怒了,借着酒劲儿差点与此人打将起来。 好在众人相劝,这才作罢。 言大山猛灌一大碗烈酒,摇晃着魁梧的身躯粗豪说道: “那个家,老子再也不回去了,谁爱回去谁就去,反正我打死也不……” “……” 一语未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冲入包厢,看着言大山大声喊道:“郡公不好了,不好了,言老太君她……” “娘亲她怎么了?”言大山浑身猛地一震,酒醒了大半,像是老鹰抓小鸡似的抓着那小厮的胳膊。 “老太君快……快不行了!郡公快些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小厮忍着双臂的巨痛喊道。 “我的娘啊!” 言大山惨叫一声,丢下众人直接纵马奔向言府。 一路闯入内堂,却见言老太君稳坐钓鱼台,一点也不像快要不行了的模样,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这是……” 言大山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内堂的门窗忽然一起关闭,然后不知从何处冒出几十个彪形大汉,合力将他死死按住。 糟糕! 中计了! 言大山这时方才恍然大悟。 正文 278 旺夫命格? “夫人啊,原本我打算等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后,我们再成亲,可眼下北方局势反复,公主可能没那么快回去。” 苏贤一边细细赏玩这具略有丰腴的“等身抱枕”,一边说道: “所以我想,干脆不管公主了,我们想什么时候成亲便什么时候,夫人以为如何?” “妾身听公子的。”柳蕙香柔声道,她双目依旧轻轻闭合,只是勾勒苏贤身体轮廓的手并不比苏贤的手悠闲。 她那略有丰腴且局部膨胀局部纤瘦的身子,对苏贤而言充满了诱惑,但同时苏贤那俊朗的面孔及高大的身材也对她充满了吸引力。 “我仔细想了想,下个月十五,是中秋佳节,我们不如在那天成亲吧?正好趁这一个月,将那座大宅子好好打理一下,还有家仕及仆从什么的,都要预先备好……” “中秋佳节啊,好啊,妾身都听公子的安排。” “……” 接下来,两人对成亲之事做了初步的规划。 这时,他们已经换了姿势,柳蕙香侧躺在苏贤的臂弯里。 侧躺的她,紧紧挨着苏贤,一手轻轻搭在苏贤胸膛,乖巧像只小猫咪。 苏贤轻轻抚着她的背,忽然问道: “对了,我们成亲那天,要不要请夫人的娘家人过来一趟?” “不!不用了!” 柳蕙香面色微变,立即拒绝。 她清楚的记得,昨日神都苏家派人来找苏贤,结果苏贤将之打断双腿丢到了街上之事…… 自古夫唱妇随,柳蕙香明白苏贤的态度后,便对自己的娘家也断绝了心思。 再说,她的娘家,也就是柳家,对她并不是很好,这么多年来不闻不问…… “那好,我们就不请柳家人……” 苏贤没有多想。 “公子……”这时,柳蕙香臻首往上望来,一张脸蛋娇艳欲滴,一双水眸星光点点,朱唇轻启但却又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贤低头看去。 “没……没什么……” “……” 其实,柳蕙香想说“妾身只能做公子妾室”的话题。 她虽然脱离了家族,但自小的教养根深蒂固,她清楚的明白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寡妇不说,年龄都已接近三十…… 她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做苏贤的正妻。 可是迎着苏贤那温柔的眼神,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她也没有想好,若苏贤拒绝的话应该怎么办。 “夫人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苏贤鼓励一笑,用手轻轻托着那张娇艳的脸蛋。 “妾身……妾身……”柳蕙香顿时左右为难,忽然灵机一动,整个身子像条滑溜的鱼儿般往上一钻,主动凑近,吻了上去。 “唔……” 两人可谓是干柴烈火,一点就着,刚刚歇了一会儿的床榻,又承受起了超出它能力的摇晃…… …… 大约半个时辰后。 苏贤即将在下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佳节当天迎娶柳蕙香之事,传遍了整条角楼街,并迅速往整座城池扩散。 当然,这是苏贤主动传播的结果。 为此,整条角楼街上的邻居都沸腾了。 十余日前,苏贤曾当众说过,要娶柳蕙香为妻,但并没有明确成亲的日期。 街坊们虽因此渐渐疏远了苏贤,但还不算太严重。 可是今日,成亲的日期都公布出来了……这说明此事没有回转的余地,苏贤铁了心要娶那个名声不好的寡妇! 罗掌柜的古玩店前,街坊们聚集并热议道: “可惜了,可惜了啊,苏贤侄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实在不忍心让他跳入火坑。” “是啊,苏贤侄好不容易发达了,成了公主府属官,还得兰陵公主看重,人生刚刚有了一点起色,可是……” “……” 人们纷纷摇头,频频看向角楼街街尾那里。 这时,一人忽然问道: “可是不对呀,苏贤侄与那柳夫人相交已久,可苏贤侄他……” “……” 此话一出,整条街都安静了。 人们面面相觑,十分震惊,然后纷纷陷入疑惑。 这句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他们作为邻居,自然知道后面的内容—— 苏贤与柳夫人相交,不仅没有被克死,他反而还步步高升,得到了兰陵公主的赏识,未来必将一飞冲天,成就不可限量。 所以说,那柳夫人柳寡妇,果真是克人的命格? 那发生在苏贤身上的事如何解释? 这分明是旺夫啊! 街上安静良久,罗掌柜眉头一动,斟酌着说道: “你们说,那柳夫人会不会是因为命格太硬,一般人降不住,需要命格更硬的人将之压住,然后她被降服之后就变成了旺夫命格?” “这……不太可能吧!” “要不去庙里找个和尚或者道士算一算?” “你去。” “不,你去……” “……” 罗掌柜两手虚压,嘈杂声顿止,只听他分析道: “但凡女子克夫,纵观古往今来,都没有先旺夫然后再克夫的道理。” “眼下苏贤侄一路高升,明显是兴旺发达之兆……” “所以老夫以为,柳夫人遇到苏贤侄之后,的确变成了旺夫命格,事实说明一切。” “……” “有道理。”街坊中不少人缓缓点头,认同这一观点。 “兴许是柳夫人克夫的方式比较特殊呢?”也有一大半的人不认同,始终都认为柳蕙香是克夫命格。 “一切都往后面看吧,时间会证明一切。”罗掌柜最后说道。 “……” 虽然只有少部分邻居认同“柳蕙香变成了旺夫命格”之事,但此话传入柳蕙香之耳后,她哭得梨花带雨。 那是高兴的哭。 通过这些时日与苏贤的交往,她也渐渐重拾信心,看到了摆脱坏名声的希望,美好的未来在对她招手。 当然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源于苏贤个人的努力与奋斗,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换句话说,那美好的未来曙光,是苏贤带给她的…… 她心里本就对苏贤充满了爱慕,再加上这份感动与感激,那份爱慕便愈发深沉与坚定了,她下定决心,无论风雨都要跟着苏贤,荣辱与共! 在默默的坚定信念之后,对于“只能做苏贤妾室”的话题,她决定今天就向苏贤坦白,并决定在这件事上绝不让步。 她的身份,她的年龄,真的不适合做苏贤的正妻,要不然苏贤出门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她深深爱着那个男人,怎么忍心让他受到这种伤害呢! 正文 279 唐家大伯:十三弟,你瀛州出了位麒麟才子你不知道? 第277章没有实际内容,于剧情无碍,前半章讲的是杨芷兰被关心过头,怂恿苏贤去隔壁找柳蕙香商量下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佳节成亲之事(或许展现了一些人物性格)。苏贤爬墙去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或许展现了人物情感,别说柳太久没出场)从27八章的前面可以推测而出……不好改,没法改,所以机智的我灵机一动,将下午的章节提到上午,将明早的章节提到今天下午,完美解决! 时间拉回一个时辰前。 瀛州城,州衙后宅。 花园。 州衙后宅是唐矩一家人的居所。 今日,唐矩迎接了一位贵客—— 唐素! 唐素远从神都唐家而来,他是唐家现任家主的嫡长子,是唐矩的亲大哥,也是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的大伯。 花园中蜿蜒的鹅卵石小径上,唐素与唐矩两兄弟正散着步。 这座花园风景优美,一步一景,假山水流、林木绿竹、鸟语花香、亭台楼阁等一应俱全,是散步休闲的好去处。 “十三弟啊,当初你从神都出发,前往瀛州乐寿县做县令,族中好多人都笑话你呢。可是现在你竟升任瀛州刺史了……” “你是没有看到,当初族中那些嘲笑你的人,面色有多好看,哈哈哈哈……” “……” 唐素气度温和,将两手负在身后,迈着缓慢的步子,哈哈笑起来的时候下巴上的山羊须也跟着颤抖。 唐矩落后半个身位,也将两手负在身后,笑道:“不瞒大哥,这也是托了一个后辈的福,不然愚弟也不会这么快升任瀛州刺史。” “哦?” 唐素惊讶,但没有多问。 因为这不是此行的重点。 他切换话题,语气严肃了一些: “十三弟啊,你自小就聪明,能力也是有的,比如此次升任瀛州刺史……但有的时候,你反应还是迟钝了!” “反应迟钝,就让人家占据了先机啊!” “……” 唐素说着说着便停步,侧身面朝唐矩,一脸的痛心疾首与恨铁不成钢。 甚至于,他负在身后的两手都不安分的动着,似乎是想教训唐矩……就像小时候那样。 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唐矩茫然,作揖问道: “大哥何意,还请赐教,愚弟洗耳恭听。” “你竟还不明白……诶!” 唐素连连摇头,背后的手更加不安分。 唐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头,再次作揖问道:“还请大哥明言,若愚弟那里做错了,还请大哥指正。” 唐素看着这个十三弟,眼中满是失望,最终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十三弟啊,你身为瀛州刺史,是为瀛州父母官,可是竟连瀛州出了一位罕见的麒麟才子你都不知……我……你……诶!” “……” 瀛州出了麒麟才子吗?我怎么不知?大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唐矩一脸茫然,恭敬的躬腰作揖道: “请大哥赐教。” “数日前,神都东宫太子,与刑狱司少司寇,竟同时入宫求见女皇陛下,所为之事,便是争抢同一个人!”唐素一边捋须一边说道。 “那个麒麟才子?”唐矩猜测。 “不错!此人竟得太子殿下和少司寇同时出手争抢,足见此人非凡。但这还不算完,不知什么缘故,那麒麟才子竟未被东宫和刑狱司抢去。” “又过了数日,东宫、刑狱司、林家、柳家,同时派人去到了苏家,都带着丰厚的礼物,也是为了那个麒麟才子!” “苏家?”唐矩一愣,眉头一蹙,隐隐抓住了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错,那极得东宫、刑狱司、柳家和林家看重之人,其实是苏家的一个弃子……” “……” “苏家弃子……” 唐矩眉头一挑,心里顿时豁然开朗,他大概明白唐素所说之人是谁了。 他本想立即打断唐素,将真相相告。 但心念一转,他闭口不言,只看着一边捻须一边故作高深说话的唐素: “如此人才!我唐家竟未听说过,以至于晚了一步,究其缘由,就在于十三弟你啊!” “你是瀛州刺史,治下出现了麒麟才子你竟不知,竟将这等机会拱手让给了林家和柳家……这件事,家主很不满意。” “为兄亲来瀛州,便是为了此事。希望可以尽力补救吧……” “……” 其实,除了东宫与刑狱司之外,林家是因为林川父亲那封信的缘故,他们才能迅速反应。 而柳家则是因为柳母很早就派人关注柳蕙香动向的缘故。 至于唐家和苏家,都没有相应的“反应机制”,所以后知后觉,于苏家来说产生了误会,于唐家来说就是反应慢了一步。 这都是有根由的! 这都是有根由的! 这都是有根由的! 等唐素说完,唐矩紧绷着一张脸作揖请教道: “敢问大哥,那麒麟才子姓甚名谁?” 唐素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捻须,瞥了眼这个愚钝的十三弟,仰头望天,故作高深的说道: “十三弟啊,那位麒麟才子的名字,就叫做——苏贤!” “……” “哈哈哈哈……”话音一落,唐矩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竟是失态了。 “十三弟,你笑什么?!”唐素拿出大哥的威严,板起一张脸来。 “大哥,你可知那苏贤如何称呼愚弟?”唐矩憋住笑。 “你说什么?” “不瞒大哥,苏贤称呼愚弟为‘世叔’!愚弟称之为‘苏贤侄’!”说完这句话后,唐矩顿觉胸中无比痛快。 “什么!?十三弟你说什么?!” 唐素震惊,眼睛瞪如铜铃。 昂首挺胸故作高深的姿态顿时垮了,微微弯腰看着唐矩,负在身后的手也收了回来,似乎想抓住唐矩问个清楚。 另外一只手,本来在捋须,吃惊之下不由用力一扯,差点将山羊须给拔下来。 他这副吃惊的模样,让唐矩十分满意,现在换他挺直了腰板,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捋须,抬头望天故作高深的说道: “大哥啊,你可记得‘苏正’此人否?” “苏正?那个主动背离家族的苏家弃子……等等,十三弟你是说,那苏贤便是苏正之子?” “不错!” “我明白了!”唐素恍然,目光灼灼的看着唐矩,“你与那苏正有着同窗之谊,那苏贤叫你一声世叔倒也说得过去。” “不错!” “哈哈哈哈!”唐素猛一拍手,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原来我唐家早就与苏贤侄有了联系!” “十三弟,此事你办得非常好,大哥回神都后一定在家主面前为你请功!” “那就多谢大哥了。” “哈哈哈,我们兄弟只见谢啥!”唐素拍打着唐矩的肩膀,笑道:“十三弟啊,你既然是苏贤侄世叔,那就好好经营这段关系。” 正文 280 唐家大伯:哎呀,原来我们婉儿心慕苏贤侄! “那麒麟才子……苏贤侄,应该是彻底与苏家决裂了,这对我们唐家来说是大好事,可以好好的拉拢,未来对我们唐家大有好处!” 唐矩笑道:“不瞒大哥,愚弟这瀛州刺史,其实也是拜苏贤侄所赐啊!” 唐素满脸好奇,追问道:“这是什么缘故?” 唐矩:“……” …… 两兄弟一边聊着,一边沿着鹅卵石小径继续往前面走去。 走过一座巨大的假山,唐素忽然问道:“对了十三弟,你对苏贤侄比较了解,他应该成年了吧?可曾婚配与否?” 唐矩道:“据愚弟所知,苏贤侄尚未婚配。” 唐素拍手道:“那就好啊,我唐家尚有几位未曾许配的千金,模样性格都是极好的……” “…… 一语未了,正散步的两兄弟忽然听见一阵清脆悦耳的古琴之音传来,就在前面那座假山的后面! 美妙的琴音,让两兄弟顿在原地,仔细聆听一会儿,唐素问道:“这是《凤求凰》,何人弹奏?” 唐矩道:“应该是婉儿吧,我们过去瞧瞧。” 两人走到前面的巨大假山之前,循着琴音传来的方向,探头一望—— 原来假山后面是一座不大不小的藕池,池水清澈见底,荷叶碧绿,荷花嫩红,青蛙与蜻蜓在池中嘻戏…… 藕池对岸,有一座精美凉亭,亭中的石桌上放着一架古琴,一位温婉的女子坐在那里正轻柔的抚弄琴弦。 那是唐淑婉! 她容貌秀美,清丽宜人,气质卓绝,一身淡绿长裙,长袖里的酥手抚弄琴弦的姿势非常优雅,她陶醉其中,闭上了双目。 她仿若已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数只粉蝶翩跹着翅膀,停留在了她如瀑青丝上的金步摇上面,宛若首饰上的装饰纹理。 这一幕美如画境。 铮铮琴音也极为精妙。 巨大的假山后面,唐矩与唐素一时沉醉在这美妙的琴曲意境之中,捻须闭目聆听,随着《凤求凰》的曲调轻轻摇晃脑袋…… 在曲子的末尾,两兄弟睁开眼睛,对视一眼,唐素小声笑道: “转眼多年未见,婉儿都长这么大了……为兄没有算错的话,婉儿今年已经十七了吧?” “不错!”唐矩点头,他对这个长女十分满意,这是他的骄傲。 “十七岁了,嗯,是该嫁人了啊!”唐素接着说。 “嫁……”唐矩一时失言,面上的笑容缓缓僵硬。 “怎么,十三弟你还想强留婉儿不成?就算为兄答应,家族也不会答应……正所谓女大不中留,迟早都是要嫁人的!” “大哥说得是。”唐矩忙作揖说道。 “……” 这时,《凤求凰》琴曲彻底停止,藕池对岸又传来诵读诗词的声音,是唐淑婉。 唐矩和唐素两兄弟立即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梅雪争春未肯降,” “骚人搁笔费评章。” “梅须逊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 假山后面,唐素激动得满面通红,小声说道:“好诗才!好诗才!想不到婉儿竟有如此诗才,当为我唐家第一啊!” 唐矩微微不自然,咳嗽一声纠正道:“大哥误会了,婉儿虽有诗才,但此诗并非婉儿所作。” “那是何人所作?” 唐矩正欲回道,藕池对岸又传来唐淑婉那温婉空灵的声音,唐素立即阻止唐矩,只听对岸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 听罢此诗,唐素差点手舞足蹈,忙转头问唐矩此诗到底是何人所作? 唐矩好整以暇,笑道: “这两首诗都出自苏贤侄之手!” “出自苏贤侄之手……难怪啊难怪!苏贤侄的确不愧为麒麟才子之名!” “……” 唐素摇着头感叹,忽一眼撇着唐矩,又是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唐矩一懵,忙问大哥这是怎么了? 唐素气不打一处,反问道: “怎么了?十三弟啊,你身为一个父亲,难道连婉儿的终身大事一点也没有考虑过吗?” “大哥……这……怎么又扯到婉儿的终身大事上面了?” “诶……”唐素轻轻拍着唐矩的肩头,语重心长的说: “十三弟!你仔细想想,婉儿方才所奏之曲何名?” “《凤求凰》啊!” “婉儿方才所诵之诗何人所作?” “苏贤侄啊!”唐矩理所当然的说完,紧接着面色大变,先是惊愕的探头看了眼温婉的唐淑婉,然后又看着唐素: “大哥你是说……” “不错!只怕我们婉儿啊,早就对苏贤侄心有所属了吧!哈哈哈哈……”唐素开心畅笑,然后探头看着藕池对岸的唐淑婉说道: “苏贤侄才能无双,我们婉儿貌美如花,你说这是不是郎才女貌啊?这是不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儿啊!” “……” 这时,唐矩恍然大悟,拍着巴掌说道: “愚弟愚钝,愚弟愚钝啊,这一点我早该看出来……” “什么意思?” 当即,唐矩便将之前“唐淑婉忽然不贴心”、“并处处维护苏贤”之事一一道出。 说完后,他又摇头道: “奇怪了,婉儿是何时心慕苏贤侄的?愚弟怎么没一点感觉,她们总共就见了几次面而已!这感情来得太奇怪了吧?” 唐素呵呵笑道: “十三弟,你虽然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总该年轻过吧?一见钟情、一见倾心、芳心暗许之事难道你还见得少了?” “再者,苏贤侄能得东宫、刑狱司、柳家、林家、兰陵公主同时争抢,其人必然不凡,而且还做得一手好诗……这等人物不招闺中女子喜欢就怪了!” “要不是为兄那几个女儿早已嫁人,为兄一定要招苏贤侄为婿!” “十三弟,苏贤侄喊你一声世叔,这就是先机啊,你可不要错过了……你要知道,柳家和林家都准备了好几个嫡女,准备让苏贤侄挑选呢……” “……” 唐矩一愣,恍然道:“也对,也对,是愚弟钻牛角尖了。” 唐素道:“十三弟啊,苏贤侄尚未婚配,而我们婉儿又倾心于他,他们这是绝配呢!赶紧准备此事吧。” 见唐矩面带犹豫,唐素又说道: “俗话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苏贤侄知根知底的,你还怕婉儿嫁过去受欺负不成?要是婉儿被许配给……” 话未说完,唐矩便打了个冷战,忙说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苏贤侄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婉儿嫁给他愚弟可以放一百个心。” “嗯,这就对了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三弟事不宜迟,你快去与婉儿说这件事吧,也好让她有个心里准备。”唐素道。 “可是……那个……”唐矩有些拉不下脸来。 “诶,十三弟呀,为兄懒得说你了!算了,为兄身为她的大伯,就由为兄去说吧。” 言罢,唐素大踏步走向藕池对岸的凉亭。 正文 281 婉儿啊,你可愿嫁给苏贤侄为妻? “婉儿!婉儿啊!” 唐素疾步走向藕池对岸的凉亭,沿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路旁花开正艳,风景独好,但他无心欣赏。 唐矩跟在后面,也是疾步匆匆的模样,但他没有说话,心里总觉得大哥太着急了……有点尴尬。 这种事,应该由他的妻子,也就是陈夫人出面给唐淑婉说才对。 凉亭中。 唐淑婉吟完了诗,便回到石桌前坐下,提笔蘸墨,将那两首诗写在了宣纸上。 所用文房四宝,正是苏贤所赠的那套宫廷御用笔墨。 刚刚搁笔,藕池对岸的巨大假山后面,就传来“婉儿”、“婉儿”的喊叫声。 唐淑婉吓了一跳,心里一慌,下意识拉过一张空白宣纸,将写有诗词的宣纸盖住,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噗嗤!”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压抑的笑声。 “明兰!”唐淑婉扭头,毫无杀伤力的剜了身后丫鬟一眼。 “……” 叫做“明兰”的丫鬟,是唐淑婉的贴身侍女,今年十六岁,最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平时喜欢与自家小姐顶杠与调侃。 不去管身后的丫鬟,唐淑婉重新看向奔跑而来的两人。 原来是爹爹和大伯…… 她立即起身,迎出亭外,恰好两人跑近,唐淑婉分别行礼拜道: “爹爹!” “大伯!” “……” “嗯,好好,很好!”唐素呵呵笑着,一边打量唐淑婉,一边频频点头,对这个侄女十分满意。 众人来到亭中,唐素一眼便瞧出,石桌上那套文房四宝不简单,仔细一看,竟是宫廷御制用品! 他被震惊了。 这种好东西,他身为唐家嫡长子都未曾享用过。 现任唐家家主,倒收藏着有好几套宫廷御用文房四宝,那是先帝所赐。 当今女皇登基之后,对世家多有打压,他们再也没有被赏赐过这种好东西了。 但却不想,在遥远的瀛州,他这侄女所用的文房四宝…… 唐淑婉终究有一点骄傲,柔声道: “大伯有所不知,此套宫廷御用文房四宝,乃是苏世兄所赠!” “苏世兄?苏贤?”唐素愣了一下,继而大喜,心说原来他们都已互赠礼物了啊。 “……” 唐淑婉何等聪明,一见唐素那副意味深长的笑容,便知他想歪了,于是进一步解释道: “苏世兄不仅赠送了这套文房四宝,还送了爹爹一套……” “嗯哼,咳咳!”话还没说完,唐矩忽然咳嗽起来。 “……”唐素一怔,看一眼唐淑婉,又看一眼十三弟唐矩,总感觉唐矩刚才的咳嗽别有深意。 唐淑婉乌黑明亮的眼眸轻轻一转,她已明白爹爹的心思,于是轻轻抿着嘴笑道: “另外苏世兄还送了爹爹一套普通杯子,送了娘亲一尊金佛,送了静儿一柄黄金匕首……” “……” 唐素一听这话,心里忍不住兴奋起来,暗道: “不错,果然不错!苏贤侄才能无双,诗才无双,还如此懂得人情世故,懂得用礼物来讨好婉儿的娘亲与姐妹……”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婉儿对苏贤暗生倾慕,就连苏贤也对婉儿有那么一点意思,不然送陈夫人和唐淑静礼物作甚? 这倒是一个意外之喜! 思忖一番,唐素咳嗽一声,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婉儿啊,你觉得苏贤其人如何?” “很好!”唐淑婉芳心微微一羞,但她是唐家精心调教出来的极品千金,落落大方,得体的说道: “苏世兄学富五车,才能无双,诗才卓绝,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杰!” “好!” 唐素拍手大叫一声,后来觉得这样有失长辈威严,于是立即挺直了腰板,两手负在身后,含笑缓缓问道: “那……大伯给你们做媒,将你许配给苏贤侄如何?” “……” 嘎! 嘎! 凉亭中一时安静下来。 藕池中的青蛙叫了两声,有点尴尬。 唐淑婉轻轻闭合着的丰润嫩红唇瓣,听了唐素此话后不由微微裂开,雪白贝齿隐现,最后浅浅的深吸了口气。 她表面上还算镇定,毕竟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的千金小姐,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气质。 但实际上,她的内心深处已然掀起滔天巨浪,瞬间淹没一切。 把她许配给苏世兄? 好突然啊! 在此之前,她虽对苏贤颇为欣赏,感激苏贤帮唐矩解决麻烦,并助唐矩坐上瀛州刺史得宝座。 让她们一家人不至于灰溜溜的返回神都,然后被族人嘲笑。 她也慕其才华,尤其是诗才,虽然苏贤传出的诗词只有两首,但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是传世的名篇。 这对自诩为才女的唐淑婉来说,对内心深处造成的震撼远比唐矩、陈夫人、唐淑静等人更大,更深! 她的确十分仰慕苏贤的才能和才学。 加之又有“世兄”这一层关系,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当世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杰”,竟变得触手可及。 她已经足足见了苏贤好几面了! 然而,心里倾慕是一回事,将自己许配给他又是一回事。 后者,她还从未考虑过。 如今被大伯突然提出,让她一时难以招架。 身为世家大族培养出的极品千金小姐,她可以保持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但也仅仅止步于此。 另外一边。 唐矩满头冒黑线。 他本以为大哥会委婉一些的。 可是没想到竟如此直接,单刀直入。 对这个长女,唐矩十分满意,老实说他真舍不得将之嫁出去,要不然家里只剩一个唐淑静的话,还不得把他气死? 可…… 世家的情况比较复杂。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传统,在世家中得到了彻彻底底的贯彻。 世家之女,到了年龄,一定要出嫁,而且嫁给谁由不得她们挑选,必须遵从父命之命或家族之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在世家中也得到了彻彻底底的贯彻。 十多年前,几大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嫁出去的女儿其实还都过得很好。 后来世家不行了,嫁女渐渐演变成了“收取高额彩礼以敛财”的丑事。 往往以这种方式嫁出去的世家女,往后的余生大多都过得不好,早早去世的情况也比比皆是…… 正文 282 世家女的宿命 这其实也是唐矩不想将唐淑婉嫁出去的原因之一。 怕所嫁非人。 让他精心培养出来的宝贝女儿跳入火坑。 刚才在藕池对岸的巨大假山后面,经唐素提醒,他方才醒悟过来,苏贤做他的女婿的确是一个极好的人选。 而且这桩婚事还能得到家族的支持。 唐素是唐家嫡长子,他目前掌管一半的家族事务,家主对他极为信任,他支持这桩婚事就代表家主也会支持。 所以说,此事真的是完美了。 另外一边。 唐淑婉身后,小丫鬟明兰两眼逐渐瞪大,小嘴逐渐张圆,一幅吃惊的模样,然后嘴角一咧,眼珠一转,心里头不知在冒什么歪主意。 …… 被唐矩和唐淑婉诟病“直接”的唐素,他其实也有自己的苦衷。 “争夺苏贤之战”,家主及族老们先前都以为唐家已经失了先机。 不过经刚才之事后,唐素惊喜的发现,原来他们唐家早已与苏贤拉上了关系! 但这还远远不够。 自打心中生出与苏贤联姻的想法之后,便挥之不去,因为联姻始终都是加强彼此关系的绝好法子,他们世家把这一套玩得很溜。 况且,唐淑婉与苏贤之间已有那么点感情基础…… 这让唐素大喜过望。 知道时机重要性的他,便决定快刀斩乱麻,最好是现在将这桩婚事确定下来,如此他才能安心。 在家族利益面前,他也就顾不得长辈的威严,以及唐淑婉的脸面了,一切当以家族的利益为重! 因见唐淑婉久久没有回应,唐素便一脸严肃的说: “婉儿啊,苏贤侄对我唐家十分重要,我们需要与之联姻!你可知,柳家、林家,都在暗中准备,他们也打着与苏贤侄联姻的主意呢!” “……” “大伯……”唐淑婉抬眸,秀眉微微蹙起,老实说,柳家和林家也想与苏贤联姻之事,让她心里略有慌乱。 她并不能确定,这究竟是不是爱,但心里的难受却是真真切切的。 毕竟这件事真的太突然了! 她终究是一个女子,虽然落落大方,但脸皮天生单薄…… 不过,唐淑婉聪明且较为理智,此事暂时想不明白,那便不去想了,转而脑中浮现出唐素的一句话: “苏贤侄对我唐家十分重要,我们需要与之联姻!” “……” 这是家族的呼唤啊! 身为世家女,自小受到家族熏陶,她对家族其实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世家女其实并不怎么排斥联姻,只是会哭,偶尔也有奋力抗争之人……联姻之事具体到唐淑婉身上,她略一思忖,转眸看着唐矩说道: “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爹爹之命!” “……” 言罢,她便借故离开凉亭,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丫鬟明兰跟在后面。 两主仆走出去一阵,忽然唐淑婉停步: “坏了!” “小姐小姐,什么坏了?” “刚才走得匆忙,竟忘了带走古琴,还有笔墨纸砚……” 唐淑婉回身,遥望凉亭的方向。 丫鬟明兰也回身探望了一眼,继而圆圆的小脸蛋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阴阳怪气的调侃道: “只怕……小姐真正想带走的,是写有那两首诗的宣纸吧?” “……” 被说中心事的唐淑婉,自然不愿承认,一脸严肃的看着明兰斥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呀!” 可是唐淑婉真的太温婉了。 也不可能真对明兰恶言相向,因此她那副“严肃训斥”的表情看起来究竟有多可爱,就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这不,明兰乐得花枝乱颤,笑得前仰后合。 看起来与唐淑婉完全是两种形象,一静一动。 唐淑婉瞪了她一眼,继续往凉亭的方向眺望。 明兰收住笑,拉着自家小姐的手,往旁边一条鹅卵石小路走去,并说道: “小姐,我们绕到另外一边去偷听,且看阿郎他们有没有发现小姐亲笔书写的那两首诗。” “……” “我不去!” “走嘛走嘛……我们不看他们有没有发现那两首诗了,而是偷听他们说些什么,这关乎小姐的终身大事,马虎不得!” “那……那好吧……可是会不会被发现?” “小姐放心,奴婢熟悉路,我们躲在一个花坛后面就可以……” “……” 不一会儿,蹑手蹑脚、鬼鬼祟祟的明兰,拉着“刻意做出小心翼翼的动作但怎么看都不像”的唐淑婉,躲在一座巨大的花坛后面。 这花坛位于凉亭后面,花坛中栽种着“紫薇花”,花色红艳宛若桃花。 唐淑婉探首看向不远处的凉亭之际,人面与鲜花相衬。 她容貌极为秀美,清丽宜人,远远看去她反倒成了开放正艳的鲜花,而鲜花却成了陪衬的绿叶…… 人比花娇呢! 凉亭中,唐矩与唐素还未离去。 只听唐素说道: “……哎呀十三弟!你还不明白么,婉儿说‘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爹爹之命’,其实就是变相同意了这桩婚事啊!” “……” 呼! 花丛后面探首而出的唐淑婉,乍听此话后不由深吸了口气。 落落大方且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她,此刻竟感觉娇面微微发烫,心头一突一突的,忙将探出去的脑袋缩回。 被说中心事了! 刚才在那凉亭之中,她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正如唐素所说之意。 许配给苏贤,她以前没有考虑过,所以不知所措,但这既然是家族之命,她生长于厮,那何不成全家族呢? 虽然没有考虑过嫁给苏贤,但她的芳心早已对苏贤倾慕已久了…… 她心里十分明白,身为世家女,很多事都不能自己做主,比如婚姻大事。 自懂事起,她就经常听说某某世家女嫁错了人、跳入火坑、自缢而亡之类……在夜深人静的夜半,她其实也曾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未来。 如今世家普遍式微,嫁出去的世家女很多都过得不好。 未来,需要争取。 聪明且理智的她,方才在凉亭中说出“婚姻大事,女儿听从爹爹之命”的话,其实就是变相同意这桩婚事。 不过话说回来,她其实也没得选,大伯代表家族的意志,她不嫁也得嫁,这是身为世家女的宿命。 所幸家族让她出嫁之人,她并不讨厌……她的命运已经非常好了! 而唐素之所以看似和蔼的征询她的意见,只不过是想让她心甘情愿…… 唐淑婉同意这桩婚事的缘由,一半源于家族的意志,一半源于对苏贤的倾慕。 至于说爱情,或许有,或许还没产生,因为她总共就只见了苏贤几面而已,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十句。 当然按照事情的发展趋势来看,她很有可能对苏贤产生爱情,因为倾慕便是沦陷的开始。 唐素此举,相当于极大的加速了此事的进程。 正文 283 唐矩:原来他们两个早就瞒着我“两情相悦”了! “小姐,你脸红了!” 小丫鬟明兰捏着嗓子说道。 声音很小很轻,但却吓了唐淑婉一跳。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明兰之嘴,用更低的声音说道:“别说话。” “唔唔……”明兰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笨拙的点头。 “……” 这时,凉亭中传来唐矩的说话声: “原来是这样……诶,果然是女大不中留!” 花坛后面,藏身于花丛之后的唐淑婉也有一些伤感,嫁去别人家,就不能天天向爹爹请安了…… 唐素说道:“十三弟,你且放宽心吧,生女总归是要嫁人的。” 接着传来两声响亮的“啪啪”声。 唐淑婉猜测,应该是大伯拍打了爹爹的肩膀两下。 “只不过大哥,此事尚需与夫人商议,接下来的事还需她来操办。”唐矩又说。 “嗯,这倒也合乎规矩……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找她吧,尽早确定此事……”唐素说道。 “……” 躲在花丛后的唐淑婉,耳中听得两人离去的脚步声,心头不由松了口气。 等他们离开后她就可以取回写有那两首诗……取回古琴与文房四宝了。 然而就在这时,藕池对岸忽然吹来一阵清风。 花丛摇曳,好看倒是好看,唐淑婉心里却是猛然一紧,不由再次将脑袋探出。 果不其然,担心的事发生了—— 凉亭中石桌上的宣纸,被清风掀开,下面写有那两首诗的宣纸展现人前,刚好被转身的唐素看见。 “等等,这纸上有字。”唐素惊呼。 “写的什么?”唐矩脚步一转,也凑了过去。 “……” 不远处的花丛后面,唐淑婉差点晕厥过去。 她却是不知,方才她在亭中又是弹奏《凤求凰》,又是临池吟诵诗词之事,早被唐矩与唐素看了去。 要不然,她刚才就不会折返回来偷看,而是掩面逃回自己的小院了。 “哈哈哈!十三弟你看,为兄就说嘛,我们婉儿早就心慕苏贤侄,她都将苏贤侄的诗写下来了!” “嗯。”唐矩连连点头,心里也越发认为苏贤与唐淑婉是一对良配。 “好了,事不宜迟,我们快些去找陈夫人吧。” “好!” “……” 花丛后面,唐淑婉在明兰的搀扶下勉强支撑住了身子,因耳中听得唐矩他们终于要走了,心里不由再度长长松了口气。 其实,在那张纸的下面,还有一首小诗,是她在某个半夜偷偷所作,这首诗要是被唐矩他们看见的话…… 这时,又一阵清风吹来。 凉亭那边又一次传出唐素的惊呼:“下面还有一首小诗……” “……” 嗡! 唐淑婉一个没站稳,直挺挺往后面栽倒下去。 明兰见机得快,忙在后面顶住,然后扶起自家小姐。 因见小姐两手紧紧捂着娇艳的脸蛋儿,她没有调侃,而是将小姐的脑袋抱在自己怀里,用手轻轻抚着小姐的三千青丝…… “……” 好死不死,凉亭中那两个中年男人,不仅发现了唐淑婉疑似表露心迹的小诗,他们还大声朗读了出来…… 要死了! 没脸见人了! 疑似表露心迹的大胆诗词,本就为闺中所不容,现在又被自己的爹爹和大伯大声朗读而出,饶是落落大方的唐淑婉也直呼受不了。 将整张脸都埋在明兰胸口的唐淑婉,拼命往里面钻,刀削般的香肩还一耸一耸的,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不容易。 唐矩与唐素终于大笑而去。 …… 唐素高兴啊,此行惊喜连连,从神都出发之际,他还以为唐家在争抢人才方面落了下风,感到痛心不已。 可是谁曾想,那苏贤不仅喊唐矩为世叔,还与唐淑婉有那么点意思……联姻之事,水到渠成! 唐矩也高兴啊! 从刚开始的不想嫁女,到现在认为苏贤与长女成亲的确是天作之和。 因为他们早就偷偷的瞒着他“两情相悦”了! 他对苏贤是满意的。 家族也支持。 最难能可贵的是,他那长女也喜欢苏贤。 完美! 这桩婚事简直太完美了! 哈哈大笑而去的唐矩,甚至还说出“想早点抱上外孙”的话…… 躲在花丛后的唐淑婉,此话对她来说,当真是核弹级别,趴在明兰胸口的她,这次是真的差点没有晕厥过去。 …… 小半个时辰后。 唐淑婉居住的小院。 她们主仆已经回来了。 古琴、文房四宝,以及那两张唐淑婉想撕碎的宣纸,也通通取了回来。 小丫鬟明兰黑亮的眼珠一转,开始变着法的调侃自家小姐。 唐淑婉自然不甘被调侃,两主仆登时在院中互相追逐与打闹起来…… 发泄一通,唐淑婉渐渐重新振作起来。 她看着明兰认真的说道: “爹爹、大伯与娘亲正在商议此事,明兰你身手灵活,你且去打听打听,看他们都商议了什么?” “诶!奴婢这就去!” “……” 关键时刻,明兰还是靠谱的,答应一声便离开了小院。 唐淑婉,终究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极品女子,虽也有着女儿家的羞涩,但其落落大方,对某些事不会羞到不敢面对。 若是小家碧玉面对这种事,恐怕早就藏起来了吧? 安静清幽的小院中,唐淑婉的心却久久静不下来。 不时倚门眺望紧闭的院门,也不停的长吁短叹,患得患失,这突然的命运安排她明显准备不足。 首先可以明确一点,遵从家族之命嫁给苏贤,她并不排斥,这源于她对苏贤的倾慕之心。 再者,家族之命她违抗不了,就算与苏贤没有任何交集,她只怕也得点头答应。 所以说,上天对她的命运安排还是用了心的。 可是…… 不知是对未来的迷惘,还是因为此事太突然的缘故,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情愫。 或许也因为她还未与苏贤建立恋爱关系便就要谈婚论嫁了。 在人生之中最关键的这一刻,恐怕任何女人都会患得患失,对未来既期待又迷茫、幻想今后的夫妻生活等等。 就这样,在忐忑与迷惘的心境之下,她等待了良久。 可是等来的并非明兰,而是她的亲妹妹—— 唐淑静! 正文 284 唐淑静:姐,我带你逃吧【未来小姨子的神助攻】 话说,自数日前唐淑静从兰陵公主手上领了“彻查一万辽军失踪之案”的差事后,这几日她都忙得昏天黑地。 就连唐矩、陈夫人等,见她一面也难。 今日,唐淑静本想远赴幽州,也就是那一万辽军离奇失踪的那个地方,实地考察,说不定能查到线索。 刚准备出门,她就听说了姐姐唐淑婉要被家族许配给苏贤之事。 当时唐淑静直接就炸了! 她也是世家女,很明白遵从家族意愿嫁出去的人,很多都不幸福,更有甚者死在夫家的…… 苏贤这个人吧……根据唐淑静的认知,他很早就在打自己姐姐的主意。 但却没想到,他竟不知如何说服了家族,即将得偿所愿! 唐淑静性格我行我素,本能的排斥家族指婚。 苏贤这个人看起来还好,但谁知这里面有没有阴谋。 身为未来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她不允许自己姐姐涉险! 于是乎,即将远行的唐淑静,立即丢下所有事赶来唐淑婉的小院,砰砰砰砸门,并大喊道: “姐你开门,开门……” “……” 突然的砸门声,将患得患失的唐淑婉吓了一大跳,心儿都差点蹦出胸腔。 稳定心神后,她打开院门,将唐淑静放进来,然后打量着她那身劲装问道: “静儿你这是要作甚?怎么这幅打扮?” “姐你还好吧?” 唐淑静一个健步冲进小院,关门后两手扶着唐淑婉胳膊,鼓瞪着一双明眸左看右看,上下打量。 “我很好……静儿你这是?” “哦,姐你快去准备一番,收拾两套衣服,多带点细软,然后我带你逃走,我们两姐妹一起浪迹天涯!” “……” 唐淑婉一呆,怔怔的看着亲妹妹,虽然对唐淑静十分了解,可是现在她却搞不懂唐淑静在搞什么名堂。 好好的,为什么要浪迹天涯? 唐淑婉甚至还伸手将手背贴在唐淑静的额头上…… “哎呀姐你快去吧。” 唐淑静将姐姐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档开,一脸认真,然后左右转动脑袋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道: “我听说,大伯和爹爹准备将你嫁出去,而且还是嫁给苏贤那个坏蛋!” “……” “呃……”唐淑婉一时失言,怔在原地。 “姐你千万不能嫁给那个坏蛋啊!”唐淑静十分认真的说道,尖俏白皙的瓜子脸竟是少见的严肃。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这是家族的指婚啊,我们不要他们指手画脚!” “……”唐淑婉轻轻摇头,这一点她不太认同,她其实更心向家族,但也能理解亲妹妹的反抗情绪。 “还有就是苏贤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心怀不轨,他早就盯上你了!”唐淑静又说道。 “他……”唐淑婉清丽的脸蛋儿数次变幻,这种事她以前并不知道。 “姐你还记得吧,就是苏贤帮爹爹搞定‘城墙命案’那一次,他不是在后厅见到过你吗?然后就对你产生了邪念!” “……” 邪念?一见钟情吧……唐淑婉心里涌现出阵阵奇怪的感觉,让她飘飘然,但并没有说话。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颇为自信的。 听说苏贤见了她一面之后,就一见钟情了,让她心里既有窃喜,也有一丝放松……至少那个“数一数二的青年俊杰”对她也有好感。 唐淑静并不知道姐姐的心事,因见她还在“犹豫”,于是又说道: “还有,苏贤那家伙不时跑来我们家,名义上是拜访爹爹,他其实就是想见你而已!此贼可恨啊!” “……” 唐淑婉听了这话,不由紧紧抿着鲜艳丰润的唇瓣,避免露出微笑的嘴型。 唐淑静接着说道: “还有,上次他送给爹爹、娘亲、你和我的礼物,目的也不单纯,他就是想收买爹爹娘亲和我,然后才好将魔抓伸向你!” “其心可诛啊!” “不过姐姐你放心,我虽然收了那柄黄金匕首,但我并没有被他收买,我还是站在姐姐这一边的!” “……” 唐淑婉嘴角肌肉轻轻抽动,她已有些憋不住那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容了。 原来苏世兄对我早有……心意,我却不知……唐淑婉心头又是感动又是窃喜,然后抬眸看着唐淑静,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她之所以进入“自我攻略”的状态,是因为她已经默认“许配给苏贤为妻”的家族意志。 先入为主。 加之心神不定,患得患失,便打开了心扉,什么事都往那方面去联想。 而且身在局中毫不自知。 唐淑静感受到了姐姐“鼓励她继续揭发苏贤恶行”的眼神,于是大为振作,说道: “再有就是……我隔几天就送来的糖果……” “……” 话才说一半,唐淑静就卡壳了,羞愧的低下了头去,面色渐渐胀红。 糖果? 唐淑婉听见这两个字,心头却是阵阵甜蜜。 糖果真的很甜呢,她十分喜欢……然后又想到糖果是苏贤的杰作,她心里便不由泛起阵阵敬佩、倾慕之情。 类似于糖果这等美妙之物,也就只有苏世兄才能鼓捣出来! 苏世兄真的好有才哦! 他怎么会想到鼓捣糖果呢? 还有他的诗才,被兰陵公主赏识等等。 真是一个谜一般的男人…… 心里甜蜜一阵,唐淑婉猛然发现唐淑静竟然住嘴了,因而催促道: “然后呢,接着说吧。” “……” 唐淑静抬眸,暗中握拳,狠狠一咬牙,为了姐姐的幸福,她准备豁出去了! “那个……苏贤之所以每次给我两颗糖果,并不是……身为‘未来天下第一女神捕’帮他解决了麻烦,他死皮赖脸硬要塞两颗糖果给我的缘故……” “……” 说着说着,唐淑静的脑袋瓜不自觉低了下去。 以前吹过的牛,现在亲手戳破,让她这个“未来天下第一女神捕”无比羞耻…… “那是因为什么呢?”然而,唐淑婉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 “而是因为……” 唐淑静低着脑袋,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一切都是为了姐姐的幸福”,然后梗着脖子说道: “而是因为我对苏贤说……说你想吃糖果,然后他每次就会给我两颗……” “……” 呼! 唐淑婉登时心潮澎湃! 一浪赛过一浪! 通过此事可以明显看出,苏世兄的确对她有意思,而且很有意思…… 她那轻轻抿着的鲜艳唇瓣颤抖着咧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维持住表面上的风轻云淡。 …… ps谢“玉合宝宝”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285 明兰:小姐本就想嫁给苏公子,怎么会逃呢? 唐淑静抬眸,见姐姐“不为所动”,心里愈发焦急起来,于是决定再加一点码: “最开始的时候,我直接向他讨要糖果,但他一颗都不给……还说糖果极为珍贵,百金难求,给我算是……浪费了!” 说到后面,她已是龇牙咧嘴,摩着银牙,现在想起苏贤那副欠揍的嘴脸,她心里还是很气。 但对唐淑婉来说,这是甜蜜暴击加一。 彷徨忐忑的心儿上,又插上一支丘比特之箭。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微微发热,饶是拥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修养,但此时也难免羞赫。 唐淑静接着说道: “后来我灵机一动,说姐姐你想吃……” 话才说一半,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唐淑婉,陪笑道: “我说姐姐你想吃,然后,然后那个坏蛋的态度立即就变了,变得彻彻底底,竟一把掏出两颗糖果!” “这次他就不嫌浪费了?那个坏蛋就是不想给我吃……” “……” 噗! 甜蜜暴击加二。 唐淑婉那“伤痕累累”的心儿又添一箭。 她两手抬起,轻轻捧着脸蛋儿,已有些微微发烫,嘴角也终于突破“矜持的束缚”缓缓扯起一抹弧度。 正气愤不已的唐淑静,根本没有觉察到姐姐的异样,她紧握了两只小粉拳怒道: “他给我两颗糖果,明明有一颗是我的‘跑路费’,但那坏蛋却故意说道:‘两颗都是给你姐姐的,你可不要偷吃’!” “啊!气死我了!” “那个坏蛋凭什么厚此薄彼!” “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坏蛋算账,真的气死我了……” “……” 唐淑静愤怒的说着说着,忽然转身开门大踏步而去,风风火火,一眨眼就消失得无隐无踪…… 洞开的院门内,唐淑婉茫然的望着妹妹走远的方向,整个人已经呆住。 不是说好来带她一起浪迹天涯的么? 她怎么一个人先走了? 唐淑婉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将院门关上。 谁知院门刚关一半,一个声音急速接近而来: “姐……等等我……别关门……我回来了!” “……” 像一颗炮弹般冲进院门后,唐淑静两手抓着姐姐的两臂,一边喘气一边说道:“我刚才气糊涂了,竟忘了姐姐……我……” 唐淑婉笑着轻轻摇头,将妹妹的手从胳膊上档开。 她常年身居闺阁,不像唐淑静那般习有一身功夫,身娇肉贵着呢,两臂经不起唐淑静用力一捏。 “我们还是说那个坏蛋吧!” “他之所以厚此薄彼,我要糖果他不给,姐姐你想吃他立即屁颠屁颠的就给了,这说明了什么?” “……” 唐淑静可谓“煞费苦心”,为了揭发那个坏蛋的邪恶居心,竟像个启蒙老师似的,用上了问答式的启发手段。 可是,唐淑婉轻轻抿着嘴,嘴角浮现一抹弧度,微微低头,并不回答。 她虽落落大方,但同时也是矜持的。 两者并不冲突。 类似于“因为他喜欢我”的话,唐淑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唐淑静见姐姐还执迷不悟,不由痛心疾首,况且时间无多,她便直接揭晓“答案”: “因为那个坏蛋对你早有邪念,早有企图,早就想诱骗你!” “……” 她刚才说了一大堆,就为最后这句话做铺垫。 终于将此话吐了出来。 好爽啊! 可是……她猛地扭头灼灼的看着姐姐,面色罕见的认真,她希望在姐姐脸上看见“震惊”、“害怕”、“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而她失望了。 唐淑婉虽“恍然”般的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但她那秀美的脸蛋上根本就没有“震惊”、“害怕”、“原来如此”的表情,反而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对了,除了淡淡的笑意之外,还泛起了好看的红晕,宛若夕阳西下的彩霞。 唐淑静愣了一下,猛地拉起姐姐的手,转身就往院门外走去,严肃认真的说道: “时间紧迫,我们先逃离这个魔窟再说……” “等等……停……静儿快快住手……” “……” 论及力气,十个唐淑婉加起来都比不过唐淑静,她被妹妹生拉硬拽,一时竟挣脱不得,只能跌跌撞撞跟在其后。 走到院门处时,唐淑婉终于一把抓住厚实的门扉,死死抓紧。 有此助力,她终于停下了脚步,不再被牵着走。 “姐……”唐淑静回头,“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跳入火坑!” 她默默加大手上的力气,“苏贤那个坏蛋,早就对你心怀不轨……姐你松手啊,我这是在救你!” “……” 唐淑婉气质优雅、端庄,身段儿窈窕美好,一身淡绿长裙尽显少女风姿,她的一言一行都该是缓慢的,都该是娴雅细致的。 可是现在,她的左手被妹妹紧紧抓住,还在不停往前拽,她的右手则紧紧抓着门板厚实的边缘,用力过大,纤细的指节都已发白。 两头受力,唐淑婉那窈窕而美好的身子都已倾斜。 一时间衣斜鬓歪,形象尽毁。 但细看却有一种异样的风情…… 因用力太大,她那秀美的脸蛋儿憋得通红,紧紧抿着嘴无法开口说话……老实说,她现在有些难受,但始终都没有松开手。 正僵持间,派出已久的小丫鬟明兰,终于迈着着急的小碎步赶回。 明兰乍见院门前发生的这一幕,大吃一惊,停在一丈开外喊道:“兀那二小姐,快快放开我家小姐!” 说完后,她跳着脚跑来,帮自家小姐与对面的二小姐“拔河”。 “咦……” 她紧紧抓住了二小姐的手腕,卖力的往后拉扯,紧紧咬着牙,很快她那张圆圆的脸蛋儿就已胀红一片。 唐淑静心头疑惑,不由收了力道,松开唐淑婉的手,尖俏白皙的瓜子脸严肃认真且焦急,问道: “姐,你还在犹豫什么?我带你走是为了你好啊,不然你就要跳入苏贤那座火坑了,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 “静儿,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我不会跟你走的。”唐淑婉一边揉着纤细、皓白的手腕,一边低着头略显羞赫。 “为什么?”唐淑静吃惊,一双明眸瞪得滚圆。 这时,也在揉搓手腕的明兰插嘴道: “二小姐还没看出来么?因为小姐本来就想嫁给苏贤苏公子呢!现在家族指婚,正合小姐之意,小姐怎么会走呢?” “……” 正文 286 世事无常 “二小姐还没看出来么?因为小姐本就想嫁给苏贤苏公子呢!现在家族指婚,正合小姐之意,小姐怎么会走呢?” “……” 小丫鬟明兰大声说道。 她身为唐淑婉的贴身丫鬟,自然能摸清小姐的心思,刚才从凉亭回来后,她就曾以此打趣过自家小姐。 向来喜欢与自家小姐顶杠的她,早已习惯了大嘴巴。 按理来说,明兰这样的丫鬟显得没有教养,不该出现在世家大族嫡女的身边,甚至还成了嫡女的贴身丫鬟。 主要是因为,唐淑婉温和沉静、性情柔顺,性子有时显得沉闷一些,正好需要明兰这样叽叽喳喳且喜欢调侃的丫鬟中和一下。 以前,唐淑婉也曾换过别的贴身丫鬟。 新丫鬟倒是附和一切标准,可是总感觉不对劲儿,具体的表现便是——闺中的日常也太无趣了些。 仅仅只过了两天,唐淑婉又将明兰给找了回来…… 再者,明兰虽然喜欢调侃自家小姐,但真遇到事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含糊,比那些守规矩的丫鬟能干得多。 因此唐淑婉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明兰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性子。 但有一些时候,明兰也会犯糊涂,没看清局势便拉出自家小姐出来调侃。 比如现在。 二小姐唐淑静还在呢。 两主仆的调侃日常一般只发生在没有外人的时候。 但明兰却不自知,继续活动着手腕的她,忽然觉察到自家小姐与二小姐同时失言,并缓缓转头向她看来。 眼神各异。 明兰一懵,正活动的手腕悠然一停,尚且胀红的圆乎乎的脸蛋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咕噜转动,看一眼唐淑婉,又看一眼唐淑静。 当看到唐淑静的时候,明兰猛地深吸口气,嘴巴缓缓张大,黑亮的眼中渐渐浮现一抹恐惧。 ……说错话了! 她不敢转头去看唐淑婉。 调侃自家小姐,与泄露自家小姐隐私是两回事。 “明兰!你这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耳边传来唐淑婉气急败坏的声音。 她没有转头去看自家小姐现在的模样,但想来应该是“怒容满面”,但同时也有一种别样美感的矛盾模样。 “啊……小姐奴婢错了……” 话虽如此说,但明兰脚步一抬便往院子中跑去,嗖的一声,逃得比兔子还快。 “你给我站住!” 唐淑婉在后面追杀。 眨眼间,两主仆便消失在院门处,脚步声远去,内院中隐约传出说教声与求饶声…… 院门这里,唐淑静还处于石化状态。 不可能! 不应该啊! 姐姐怎么会喜欢上苏贤那个坏蛋玩意儿呢?我刚才没有听错吧……唐淑静面容呆滞,在那怀疑人生。 “不行,我要问清楚,姐姐的真实想法究竟是什么。” 唐淑静一脚踏入院门,循着求饶声传来的方向来到客厅。 彼时,唐淑婉正仪容端庄的坐在椅子上喝茶,身旁站着小丫鬟明兰,低头垂手侍立,一幅挨了训的委屈模样。 “姐你真的喜欢上苏贤那个坏蛋了?”唐淑静快步走近椅旁,没有任何铺垫就单刀直入。 这也太直接了吧。 唐淑婉手中的茶杯虽然没有脱手,但洒出了一些滚烫的茶水……将茶杯放下后,唐淑婉面色平静与恬淡的说: “婚姻大事,自当遵从媒妁之言父母之命!” “……” 唐淑静眉头坟起,她不太喜欢这种丧气话,不能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话,她无法想象那种憋闷的生活。 正要反驳,却听唐淑婉问道: “明兰,你都打听到了什么?” “阿郎、夫人与大朗经过商议,他们都同意这门婚事……”明兰刚矮了训,声音显得小心翼翼。 唐淑静猛然回神,眼神古怪的看着姐姐。 “……” 在婚姻大事上,唐淑婉要“遵从父命”,现在唐矩他们都同意,那么也就是说……唐淑婉也同意这门婚事! 姐姐怎么会同意这桩婚事呢?她该不会是在家待傻了吧……唐淑静胡乱猜测,心里乱糟糟一团。 不过很快,她杂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心中暗道:“不行!我不同意这桩婚事,姐姐嫁给苏贤那个坏蛋,那他岂不就得逞了么?” 一想到苏贤得逞之后的嘴脸,说不定还会借此嘲笑她,只要一想到那些画面,唐淑静就不能忍受! 默默打定主意后,唐淑静抬眸看着姐姐,准备趁其不注意之际,直接将她一把抗走…… 未及行动,低头垂手侍立一旁的明兰忽然说道: “可是后来……衙门外传来一个消息……” “……” 唐氏两姐妹一起看过去,唐淑静问道:“什么消息?” 明兰说: “苏贤苏公子今日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公布,他将于下月十五,也就是中秋佳节的当天,迎娶隔壁的豆腐西施……” “阿郎、夫人和大朗后来都认为,唐家嫡女不可能嫁过去做妾,所以这桩婚事暂且搁置……” “……” “豆腐西施?柳寡妇?!”唐淑静大吃一惊。 继而狂喜。 对呀! 怎么把这件事忘了呢? 这可是苏贤最铁的“罪证”啊! “什么?” 唐淑婉一怔,面色略有茫然……她说不出现在的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刚才,在那凉亭中,她就默默接受了“许配给苏贤为妻”的家族意志。 回到自己的小院,她心里又是迷惘又是忐忑,虽对苏贤早有倾慕之心,但现在就谈婚论嫁委实也太快了些。 让人措手不及。 接着,唐淑静来了。 “告诉”她其实苏贤早就对她有意思…… 这让她迷惘与忐忑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对未来也渐渐有了憧憬。 可是现在,刚刚安定一些的心瞬间跌落低谷。 唐淑婉虽表面上还算平静,但内心深处早已乱了。 耳边一直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但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那是唐淑静在兴奋的控诉苏贤之所以“坏”的最大铁证—— 与豆腐西施的情感纠葛。 她的理由很简单,苏贤既然已与豆腐西施搅在了一起,但还对唐淑婉贼心不死,妄想脚踏两条船,这不是“坏”又是什么? 理由十分充足。 但唐淑婉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正文 287 苏贤:你认真的模样很美! 后来不知何时,耳边终于清净了。 明兰也不在,身为贴身丫鬟的她,知道现在的小姐需要独处,需要冷静冷静。 大约半个时辰后。 紧闭房门外的廊道上,正拍着手焦急走来走去的明兰,忽然听得吱嘎一声响,回头一看果然门开了。 唐淑婉面色平静的走出。 “小姐?”明兰凑上去。 “明兰,你立即出府,将那豆腐西施的一切都打探清楚,不要错漏一丝一毫!”唐淑婉淡定吩咐。 “得令!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 明兰迈着小碎步离开。 唐淑婉回到屋内,一边坐下一边心道:“传说那豆腐西施美艳无双,但是会克人……世兄与她成亲之事一定另有隐情!” …… 与此同时。 角楼街。 柳蕙香家。 二楼,书房。 苏贤再一次来到这里。 这次是柳蕙香主动邀请。 理由很简单—— 处理臭豆腐的分红问题。 苏贤在书房中走走停停,四下打量,同为柳蕙香家里的房间,相对来说,他对柳蕙香的香闺更为熟悉。 书房简约,而不失典雅,处处彰显着女主人的心思灵巧及情趣。 柳蕙香在桌前坐下,取出厚厚的账簿,一边漫无目的的翻着,一边看向苏贤背对着她的背影,笑道: “仔细说来,自公子与妾身合作臭豆腐之后,似乎只分过两次红?” “我们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分红都没关系,即便分了还不是要存在夫人这里。” “……” 苏贤在一幅书法前驻足,一边仰头细细打量,一边与柳蕙香闲聊。 想当初,臭豆腐的分红对苏贤来说已是大钱,街上的蒸饼才一文钱一个,粥铺中的粥也是一至三文不等。 后来局势发展太快,他很快就腰缠千两。 吃饭填饱肚子之事,再也不用发愁。 再后来抱上兰陵公主的大腿,他的身份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柳蕙香将厚厚的账簿翻到一页,取过纸笔刚准备核算,耳中便听得苏贤那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荤话。 没错,她认为这是一句荤话。 遇到苏贤之前,她虽已苟活二十五六年,但还是纯情的处子一枚,对很多话的理解只停留在字面意思。 与苏贤欢好之后,苏贤总喜欢有意或无意的向她灌输某些“打开新世界大门”的古怪知识。 以柳蕙香的聪明,她总是一点就透,一说就会,领悟能力极强。 以至于苏贤那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可能没有别的意思,但柳蕙香被调教得下意识往那方面去联想…… 这让她呼吸都紧了一下,一个不注意,手里的毛笔没捉稳往下一点,在账簿上留下一个大大的墨团。 糟糕! 柳蕙香搁下笔,掏出雪白带着香气的手绢去擦,可是墨团已经凝固,再也擦不掉了。 苏贤背对着她,自然没有瞧见身后那一幕,他仰着头欣赏那副书法已久,忽然说道: “夫人啊,这幅书法造诣极深,流畅自然,不知是哪位书法大家的作品?请夫人告知,我一定登门拜访这位大家!” “……” 正擦拭墨团的柳蕙香闻言,动作一顿,扭头看见那副书法后,面色微微一怔。 随后嘴角浮现出难为情与得意的笑容。 那副书法字迹娟秀小巧,秀气有余,大气不足,正是出自她之手。 丢下手绢,柳蕙香起身走来,与苏贤并肩仰头看着那副书法,半开玩笑的问道:“公子打算用什么礼物去拜访呢?” 苏贤扭头看着她笑道:“我打算送上一本书,那书上都是丹青妙笔,想必那位书法大家一定喜欢!” “什么丹青妙笔?”柳蕙香来了兴趣,侧身对着苏贤,水眸汪汪透着好奇。 “正巧,那书我就带在身上,先让夫人一观!”苏贤果然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一本书来,是经折装的簿册,约有二三十页的模样。 苏贤将簿册递过去,眼神一挑,笑道:“此册送给夫人,希望夫人喜欢。” 柳蕙香嘴角扯起,迎着苏贤的眼神将簿册接过,笑道:“但凡是公子所赠之物,妾身都喜欢。” “翻开看看吧。”苏贤笑道。 “……” 柳蕙香的目光落在此书封面上,青色封皮没有一个字迹,不知书名。 公子说这是一本丹青妙笔,且容我翻开瞧瞧……本着对苏贤的信任,她雪白纤细的指尖翻开第一页。 “这……这是……公子……” “……” 她看了第一页,便惊愕抬眸看着苏贤,白嫩涓细的脸蛋儿变了数变,有震惊,有错愕,也有尴尬与羞涩。 眨眼之间,便已晕生双颊。 因为这不是什么丹青妙笔,而是一本春册儿! 光天化日之下,苏贤竟将这样一本书藏在身上,还拿给她看?! 这种事她以前想都不敢想。 柳蕙香拿着簿册一时不知该怎么办,若丢还给他,可刚才已经说过了只要是苏贤所赠之物她都喜欢。 若收下的话……又让人很难为情。 正不知如何决断,苏贤忽然没事人似的拉着她的手,走到书桌前,并将她按在椅子上坐下,笑道: “夫人别发呆了,快些核算分红的账目吧。” “哦……” 柳蕙香随手将那本春册儿搁在桌角,离得远远的,然后心不在焉的看向账簿…… 这时,苏贤忽然屁股一歪,直接往她的椅子上坐来。 椅面很大,柳蕙香身子也算纤细,可多出的椅面只够半个苏贤落座……现在苏贤一屁股坐下来,势必不够。 柳蕙香下意识往一边挪了挪,给苏贤腾出地方,可还是不够。 苏贤似乎没有发现,也不管人家还要核算账目,挪凑着屁股硬往狭窄的椅面上挤…… 哎! 柳蕙香在心里轻叹一声,侧眸看了眼旁边那张宽敞的空椅子,然后默默起身,先安顿苏贤落座。 最后慢慢的、娇娇的坐在了苏贤的腿上…… 这下苏贤终于满意了,从后面搂住她那水蛇般的腰肢,再将下巴搁在人家刀削般的香肩上,耳鬓厮磨。 然后在她的耳边笑道: “夫人快快核算,我就喜欢看你认真的模样,很美!” “嗯……” 柳蕙香点头,忍着苏贤到处搞怪的咸猪手,手执毛笔开始算了起来。 算了一会儿,她猛一抬眸,今天请苏贤来此并不是为了臭豆腐的分红。 最重要的一件事差点被她给忘了! 正文 288 柳蕙香:妾身份卑贱,嫁入苏家只能做妾【苏贤:我不同意!】 好不容易,在“嘻戏”的状态之下,柳蕙香算完了分红的账。 搁下毛笔,她低头看了眼那只在她身上作怪的安禄山之爪,嘻戏的面色逐渐收敛,现在应该谈正事了: “公子,有一件事……妾身其实一直想对你说……” “夫人你说吧,我听着呢。” 苏贤的声音从她的腋窝下传来,还有些闷。 因为苏贤将脑袋钻进了她的衣服里面…… 柳蕙香朱唇轻启,但却是一阵短促呼吸,苏贤弄得她心里直发毛,但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涟漪说道: “公子,此事十分重要……” “……” 苏贤全方位的动作一顿,将脑袋钻出,又将安禄山之爪收回,面色略显正经的笑道:“夫人请说。” “公子,妾身虽出自于世家大族,但早已许配过多人……妾身虽未与他们真正成亲,更未入洞房,但我始终都是一个寡妇……” “妾身今年已经二十有五,可公子才年仅十八……” “……” 随着她的诉说,苏贤终于彻底正经起来,将玩乐嘻戏的心思收起。 不错,柳蕙香早已不是二八少女了,她经历了许多坎坷……苏贤对这些心知肚明,但从未主动提及,怕勾起她心中的伤心往事。 现在她主动提及,让苏贤心中隐隐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等柳蕙香说完,苏贤神色凝重的劝道:“夫人啊,不要想太多,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当着眼未来才是。” “公子所言甚是,妾身正是着眼于未来,为了公子的名声及妾身的处境,针对成亲之事,妾身要提一个条件。” 柳蕙香扭头,水眸汪汪,面带一丝悲切,但却极为认真与坚决。 苏贤神色一动,心说成亲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对方也有权提条件,于是沉声问道:“夫人请说吧,不管夫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力支持!” “真的吗?”柳蕙香追问。 “自然是真的,大丈夫言出必践,驷马难追!”苏贤认真做着承诺,当然,他认为这是与柳蕙香之间的“山盟海誓”。 而柳蕙香所提的条件,无外乎“一定要爱我”之类…… 柳蕙香闻言心中大定。 老实说,她也想做苏贤的正妻,没有哪个女人不想。 可是……当今的社会风气不允许,尤其是对苏贤来说,未来成就不可限量,若是娶一个寡妇为正妻—— 不仅社会风气不允许! 朝廷更不允许! 朝中那帮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而柳蕙香本人也坐不稳正妻之位,最终的结果不是被赶下来,就是被扫地出门…… 所以,今日之议,她已在心里酝酿了许久。 之前她还没有充足的勇气挑明此事,直到刚才,街上有小部分邻居认为“她其实是旺夫相”的话传入耳中,她才彻底下定决心。 定了定神,柳蕙香终于说道: “妾之身份低微,不足以做公子正妻,妾嫁入公子家门后,只能做一个妾室……公子的正妻,身份一定要高贵,要完美无瑕之女方可!” “……” 苏贤一怔。 陷入呆滞。 他没想到柳蕙香所提的条件,竟然不是“一定要爱我”之类的山盟海誓? 然后他的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型。 在他的预想中,柳蕙香进他家门就是做正妻的。 以他那不太丰富的历史风俗人文知识来看,在宋朝以前,朝廷为了增加人口,一般都会鼓励寡妇改嫁…… 但他忽略了一个重要的事实,朝廷鼓励寡妇改嫁,并非嫁给达官贵人,而是普通的平民阶层。 苏贤也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甚至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他并不嫌弃柳蕙香寡妇的身份,她又不是真正的寡妇,至少在遇到他之前还是处子之身,她那略显成熟的风韵已将苏贤迷得神魂颠倒。 遥想刚刚穿越过来的那天,天气极度炎热,苏贤倒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陷入昏迷,是柳蕙香端来一碗水救活了他。 他始终都没忘睁眼之际,所看见的那张白嫩涓细的美人脸庞。 她简直就是苏贤心中的白月光与天使啊。 苏贤曾在心中默默下定决心,既然柳蕙香前半生过得不好,那么他就一定要让她下半辈子无忧无虑,永远生活在幸福与快乐之中! 可是现在,心中的白月光、天使却主动要求做他的妾室? 妾室…… 陌生而又熟悉的词汇。 陌生,是因为苏贤毕竟来自二十一世纪,虽已与原身融合,但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经历、见闻、习惯等等,并未彻底消失。 熟悉,是因为原身的父亲苏正,便是妾生之子,作为世家庶支他们一家三口可谓历经了诸多磨难…… 妾,并不是一个好的身份! 苏贤体内,同时拥有两种思维模式,一种属于二十一世纪,一种属于古代,两者融合又彼此独立。 俗话说,应当“人主动去适应环境”,而非“环境被动适应人”,所以苏贤的行为模式大多与古代的思维模式相近。 包括未来要不要纳妾的问题,他也准备按照古人的方式来办,再添加一点二十一世纪的思维,就变成了“一切看缘分与时机”。 若时机合适,纳妾又何妨。 就算在二十一世纪,也有一些国家或地区施行“一夫多妻”制,那也是现代文明的一部分。 在苏贤的认知中,这与专情并不冲突,要不然那些施行“一夫多妻”制的地区只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时代不同,背景不同,人们的思想与生存方式也不同,很多事不能一概而论。 古代虽有妻妾争权闹得家宅不宁的情况,但“妻妾和睦、家宅安稳”却是常态,常态自然不需刻意记录在案。 具体到“柳蕙香主动要求做妾”这件事,苏贤思考了一瞬,便决定不遵从古人的行为模式,而是遵从自己的本心。 诚然,融合了原身记忆与情感的他,一瞬间就洞悉了柳蕙香的动机与顾虑,在如今的时代背景下,柳蕙香此举完全合乎情理。 可是柳蕙香于他来说始终都不一样,她是白月光,她是天使,苏贤想让她做正妻的意愿亦十分强烈。 计议已定,苏贤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 “不!我不同意!” “……” 正文 289 柳蕙香:公子不答应,妾身就自裁! 柳蕙香原本心中已定。 因为苏贤刚才才说过:“夫人请说吧,不管夫人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一力支持!” 可是谁曾想,苏贤瞬间就改口了,竟然不同意! 柳蕙香心头又是感动又是焦灼。 她的心是十分坚决的,为了达成最终的目的,她也想出了好几个“预案”,原本以为用不上,现在看来不得不用。 她的第一个“预案”便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她的担心,她的顾虑,还有社会风气以及朝廷方面的阻力等等,通通都摆在明面上来讲…… 谁知苏贤听罢后大手一挥,豪迈的说道: “夫人莫要担心,此事虽有阻碍,但我们克服阻碍便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算我辞官不做也要达成目的!” “……” 前面半句话,柳蕙香听得心头感动不已,差一点就从了苏贤…… 可是她并非深居闺阁的懵懂少女,在经历了磨难之后,她心里十分明白,苏贤此话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万分困难! 重点是苏贤后面半句话,直接将她吓了个半死。 “公子切莫如此说!” 她下意识伸手捂住苏贤之嘴,面色无比认真的劝道: “公子,为官不易,岂可因妾身之故而辞官不做,此举万万不可!若公子执意如此,那妾身便成了红颜祸水,必遭千夫所指……” “……” 苏贤微微一愣,心头登时明悟过来。 类似“辞官不做”之类的话,的确过于惊世骇俗了,因为古人把入朝为官看得极重!极重!极重! 这种思想甚至延伸到了后世…… 古代的妻子,一般都有“劝进”、“劝读”的职责,最终目标便是促使夫婿“觅封侯”或者“出将入相”。 柳蕙香出自世家大族,世家对这种“妇德”极为看重,从小就开始教育,可谓深深烙印进了她内心深处。 而现在,苏贤还没娶她呢,结果就说出“辞官不做”的混账话。 如此一来,她不仅没有发挥贤妻的作用,反而变成了克夫之妇……一说到克夫,那就是一段伤心、酸涩的往事。 所以柳蕙香乍听此话,当场就吓了个半死,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不想再背负“克夫”的恶名了! …… 苏贤嗫嚅半晌,轻柔的拿开柳蕙香捂着他嘴巴的小手,沉着道:“夫人自然不是红颜祸水,你是我的白月光和天使!” 白月光好理解,可是天使不是……皇帝的使者的意思吗? 柳蕙香微微错愕。 但这种情况之下她没有多问,只说道:“公子切莫再说此话了好么,刚才吓死妾身了……” 苏贤见她此刻的小模样甚是可怜与可爱,于是大手一伸,将之抱紧,郑重承诺道: “听夫人的,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丧气话了。” “多谢公子……”柳蕙香松了口气。 “……” 苏贤乘机说道: “夫人也别再坚持了,安心等着我娶你过门便是,一切问题都由为夫在前面顶着,夫人不要怕。” 为夫?不知羞……柳蕙香默默在心里吐槽,然后两手撑着苏贤胸膛,用力撑开两人间距,看着苏贤坚定的说: “不,就这一件事,公子就应了妾身吧,等以后公子无论要做什么妾身都没有异议,只此一件……” 柳蕙香伸出一根白皙纤细的食指,面露期待。 经历过磨难的她,才知道违背世俗之事真的很难!很难!很难! 苏贤也有可能成功,战胜铁一般的世俗,但途中必然伤痕累累,甚至永远的失去一些东西,比如她看得比命还重的官职…… 她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 她也不想再折腾了,只想过安稳的日子。 这些年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浓缩成两个字就是—— 取舍! 或者说是“舍得”。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反过来说就是“想要得,必先舍”。 如今,她舍弃了做苏贤正妻的机会,换来安稳的日子以及苏贤的仕途,做出这个决定她是心甘情愿的。 为了苏贤,也为了自己。 不过可以预见的是,若不做苏贤正妻的话,今后说不定会遇到不好相处的“大妇”,所以柳蕙香还有一个后续计划—— 凭借自己在苏贤心目中的地位,引导或者说“怂恿”苏贤娶一个好相处、对苏贤有益处的正妻回家。 如此一来,今后便彻底安稳了。 前者自甘为妾,是柳蕙香的“退”,后者引导苏贤娶个好相处正妻的计划,则是她的“进”,一退一进,正是这些年以来的磨难带给她的人生智慧。 当然,为苏贤挑选正妻之事,柳蕙香将按照最高标准,她就出自世家,知道完美的正妻应该是个什么模样。 各个世家精心培养的嫡女,就是最好的人选。 柳蕙香的计划很完美,但却忽略了苏贤的决心。 迎着她那期待的眼神,苏贤“铁石心肠”,摇头道:“不,我也只有这一件事需要夫人点头同意,其他之事我都不强迫你。” “……” 见苏贤神色坚定,柳蕙香眼中的期待之色渐渐消失,竖起的纤细白皙食指也慢慢收了回去。 苏贤越坚持,她心里就越开心,同时也愈发坚定自己的决心……这似乎是一个死结。 好在柳蕙香还有第二套“预案”—— 一哭二闹三上吊。 套路虽然老,但很管用,柔能克钢,这是女人们古往今来的制胜法宝之最! 柳蕙香舍弃了一哭与二闹,直接上吊。 只见她慢慢将手探到桌底,摸索一阵,猛然取出一柄剪刀! 这柄剪刀很大,是裁剪布匹用的,一般做刺绣的女人都有一把。 剪刀通体精钢打造,刃部明晃晃一片,反射的烛光闪得苏贤眼睛微微一咪……这种剪刀一看就十分锋利。 不容分说,柳蕙香已将尖锐的剪刀抵在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之下,微微仰头,将脖子及剪刀的位置展现在苏贤眼前。 苏贤只是一个书生,没有杨芷兰那样的反应速度,等他反应过来之时,柳蕙香已将剪刀抵在了脖子下面,并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夫人你这是作甚?!那剪刀锋利,快快放下!”苏贤着急大叫,下意识扑过去欲夺剪刀。 他是普通人,柳蕙香更手无缚鸡之力,且是力气更小的女子,苏贤有信心夺下剪刀。 “公子别过来!不然妾身就刺下去!” 柳蕙香后退两步,紧握剪刀的手往上戳了一戳…… 苏贤心头狂跳,额头既冒冷汗也冒黑线,见此立即定在了原地。 此事虽然狗血与荒唐,但他真的不敢赌。 “好,我不过去,夫人你先放下剪刀,有话好说。” “公子先答应妾身嫁入苏家做妾,妾身就放下剪刀,若公子不答应,妾身今日便死在公子面前!” 柳蕙香一脸决绝,紧握剪刀的手又往上戳了戳。 正文 290 平妻 正僵持间,房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哐当一声。 苏贤与柳蕙香回头看去—— 只见张翠花那两百余斤的身躯,灵活闯入撞开的房门,像头大象般冲来,长满横肉的脸上两颗眼珠圆瞪,凄厉大喊道: “小姐何故如此?小姐不要……” “……” 翠花怎么杀进来了? 苏贤与柳蕙香心头同时冒出一个问号。 原来,张翠花并未藏在门口偷听他们的谈话,她只是上楼取一个东西,路过书房门口,恰好听见“妾身今日便死在公子面前”这句话。 那是柳蕙香的声音。 她说的是啥? 死?! 张翠花心头登时犹如火烧,顾不得其他直接闯门而入。 小姐不能有一丁点问题啊……这是张翠花长久以来的信念。 她始终都没忘柳母,也就是柳蕙香母亲对她的交代…… 闯入书房,果见小姐拿了一柄剪刀抵在脖子下面。 张翠花惊骇欲绝。 她的身躯虽然敦实,但却灵活的欺身近前,途中,她撞到了书桌,放置在桌沿的某本簿册受到震动掉在了地上。 但没人注意到那本簿册。 张翠花大手一探,直接将错愕的柳蕙香手里的剪刀夺了过来。 这么轻松的吗? 不仅柳蕙香错愕,苏贤也是一脸懵。 看见那柄该死的剪刀被夺走之后,苏贤重重的松了口气,低头一瞥,惊愕发现地上竟然躺着一本翻开的簿册。 那册上的内容…… 嘶…… 苏贤一步跨过去,将那露骨的丹青妙笔踩在脚下。 他身着一袭儒衫,有点像裙子,下摆很大,那露骨的春册儿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这时,前面传来张翠花的哭嚎: “小姐何至于此?为何要寻短见……” “小姐有什么想不开的都可以告诉奴婢……” “小姐要是去了,奴婢也不活了……” “……” 张翠花一边哭嚎,一边用两手抓着柳蕙香纤瘦的胳膊猛烈摇晃,巨力之下,柳蕙香宛若柳枝般被晃了个七晕八素。 “翠花,你……快快住手……你摇得我头晕……”柳蕙香哭笑不得。 “奴婢太激动了……” 张翠花松手,瞪着一双眼仔细打量小姐,认真问道: “小姐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可是受了欺负不成?” “……” 柳蕙香低头,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张翠花见此,猛地回头盯着苏贤,眼神逐渐不善,语气也转冷道:“小姐,是不是苏贤欺负了你,然后还不愿负责?” 柳蕙香抬眸,抿了抿嘴,心道:“若论‘欺负’,苏公子的确经常‘欺负’我,可公子并没有说不负责啊?翠花想哪儿去了?” 张翠花见小姐不答,以为是默认了,于是猛地扭头瞪着苏贤,眼神不善,并逐步走了过来。 搞什么啊……苏贤正要开口解释,发现不对劲儿的柳蕙香忙一把拉住翠花之手,沉色说道: “翠花你别瞎猜乱想,苏公子没有欺负我,你这是作甚?” “啊?”张翠花猛然停下脚步,对苏贤歉然一笑,然后扭头看着小姐问道:“小姐啊,那你为啥要自寻短见呢?” “这个……翠花你就别问了。” “不,小姐不说,奴婢便不安心!” “翠花你……我其实……并非真的要自寻短见……”柳蕙香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苏贤,窘迫脸红,自揭其短,可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 苏贤一愣,然后摇头心道:“果然啊,张无忌母亲的话很正确,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撒谎骗人……” 然而粗豪的张翠花并不能理解,她那张长满横肉的脸努力做出思索的表情,最后失败,问道: “那小姐将剪刀抵在脖子下面所为何事?那剪刀锋利,若一个不注意捅进了脖子……诶,呸呸呸!” “……” 苏贤默默站在一侧,笑看柳蕙香如何搞定“不解风情”的张翠花。 本来好好的一出“苦情戏”,竟被张翠花搅和成了喜剧。 苏贤本已全情投入,因为他比较理智,真的怕柳蕙香来真的,在他的认知中古代女子一般都很刚烈。 万一剪刀真刺下去,说什么都迟了。 不过现在好了,剪刀已被夺走,苏贤彻底将心吞回肚子。 “骗了人”的柳蕙香被张翠花这个憨憨逼问,让苏贤紧绷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安心看戏。 只见柳蕙香拉过张翠花,一双水眸歉意的看了眼苏贤,凑近张翠花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小听不见。 说完后,张翠花眼神古怪的看了眼苏贤,默默走向门口,竟是扬长而去了。 她们说了什么? 苏贤心中疑惑。 柳蕙香松了口气,看了眼尚且洞开的房门,一边在心中责怪张翠花不关门,一边又看了苏贤一眼。 因为苏贤离门较近,她的意思是让苏贤去关门。 苏贤秒懂她的眼神,可是脚步刚刚抬起,又缩了回来,迎着柳蕙香的水眸与之对视。 柳蕙香低头,默默的迈着小碎步去关了门。 回过身来时,正好看见苏贤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本羞人的春册儿……柳蕙香微微一愣,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她晕生双颊,低头走过去,心中暗自思量应当如何说服苏贤纳她为妾…… 本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套路,马上就要成功了,可被“坑小姐”的张翠花这么一搅合,此计已然失效。 苏贤将春册儿收好,放在桌上后看着柳蕙香说道: “夫人,我们各退一步吧。” “如何各退一步?”柳蕙香一怔,继而心中充满期待,因她知道苏贤总能带给人惊喜,说不定他已有了完美的解决方案。 “夫人啊,你不想做我的正妻,那便不做!我不希望你做小妾,那也不做!” “不做正妻也不做小妾,那妾身只能做公子的……”柳蕙香神色急速黯淡,情绪瞬间跌落低谷。 不做正妻也不做小妾,那就是做外室了…… 外室。 比妾都不如啊! 刚才柳蕙香还在心中升起期待呢,可是结果…… 苏贤看着她那双水眸,面色沉着的说道: “平妻!” 正文 291 明兰:小姐你还有机会【唐淑婉:死丫头住嘴!】 “平妻?”柳蕙香怔怔的看着苏贤,平妻是什么,是苏贤发明的新词儿吗?平妻是什么意思? “不错!我想让你做我的平妻。”苏贤点头。 “公子,何为平妻?”好奇心取代了低落的情绪,柳蕙香隐隐感觉“平妻”是她的机缘,因而格外认真倾听,不可错漏哪怕一个字。 “所谓平妻,地位比正妻略低,又比小妾略高,介于两者之间。除了事关家族兴衰的大事之外,不必服从正妻约束,可在家中自成一派。” “另外就是平妻之子,地位等同于嫡子……” “……” 随着苏贤的讲述,柳蕙香对平妻有了具体的认知。 这个好啊! 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既不用做正妻影响苏贤仕途,也不用做小妾受气,相对自由,对她来说简直太完美了。 原来公子不是要我做他的外室,而是这个平妻……柳蕙香心中顿时无比感动,刚才的低落和郁闷一扫而空,宛若拨开云雾见到了青天。 其实,平妻的概念直到清朝才出现,之前的历朝历代都没有。 但苏贤觉得或可一试。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当今天下由女皇当国,很多世俗之事都被打破了,最具体的例子便是世家的集体式微。 以苏贤目前的能力,想要求得一个平妻之位,只怕也很艰难。 但总比娶一个寡妇为正妻的难度要低许多。 柳蕙香高兴过后,很快冷静下来,立即便想到了这一层,难度虽然降低了,但操作起来亦十分困难。 苏贤看出她心中的顾虑,因而笑道: “夫人,不若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公子请说。” “若我能在一个月之内,让当今女皇陛下降下恩旨,赐你平妻之位的话,夫人就安心做我的平妻。” “若我办不到,那么一切都依夫人之意办理!夫人你看如何?” “……” 柳蕙香思衬一番,缓缓点头答应下来。 如此一来,的确算是各退一步了。 约赌完成,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这一篇终于揭了过去…… 苏贤嘴角含笑,对她伸出两手笑道:“夫人快来,让我瞧瞧你伤着没有。” 柳蕙香嘴角也含笑,缓步走近,被苏贤一把搂在身上,然后低头去看她那雪白、修长的脖颈。 肌肤白皙细腻,润滑有光泽,她正是花开正艳的时候,被剪刀低着的位置也没有一点伤痕,完好无损。 柳蕙香微微仰着头,眼珠往下,只能看见苏贤侧下去的脑袋顶部,因见苏贤瞧了许久都未曾一动,也没有说话,于是问道: “公子好了没有?” “……” 苏贤其实正在细细打量她的脖颈,修长雪白,宛若天鹅颈,真的是极品啊。 柳蕙香一说话,带动脖颈轻轻蠕动,那雪腻的肌肤也在缓缓收缩,好有趣,真可谓生命的奇迹…… “公子?” “夫人,为夫今天要做一回‘吸血鬼’!” 苏贤说完,脑袋猛地往前一凑,照准那修长的脖颈又啃又添,状若疯魔,显得很激动。 “哎呀……哈哈……公子不要……” 柳蕙香怕痒,哈哈大笑,并往后躲去。 “啊,别跑!你逃不出本‘吸血鬼’的手掌心……” “……” 书房中,一时间活色生香,嬉戏声不绝,方才的不愉快彻底消散于无形。 …… 州衙后宅。 唐淑婉居住的小院。 自小丫鬟明兰受命出府打探柳蕙香之事后,她便喝茶写字,然后抚琴奏曲,足足花了半个时辰,她那失落的心情才慢慢好转。 不一时,明兰急冲冲返回。 恢复冷静理智聪明的唐淑婉,先给明兰倒了一杯凉茶,笑道:“其实不用这么赶的,先喝杯茶润润喉。” “多谢小姐……”明兰也的确渴坏了,捧起茶杯一口闷。 “不用着急说,先坐下歇口气吧,你看你都喘成什么样了。”唐淑婉轻轻一挥手,示意明兰先坐。 明兰也不客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疯狂呼气然后吐气,并拿一双明亮的眼眸盯着自家小姐,一幅“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的模样。 很快,迫不及待的明兰开始竹筒倒豆子般讲述打探来的消息…… 明兰平日里虽然喜欢与自家小姐抬杠,也喜欢调侃自家小姐,但办事的能力真的很强,她打探而来的消息丰富且精准。 首先,是柳蕙香的身份来历问题。 唐淑婉听了一会儿,平静的心情起了波澜,起身惊道:“什么!那豆腐西施竟也是世家之女?还是柳家的嫡女?她为何沦落至此?” 明兰:“……” 唐淑婉听罢,秀美清丽的脸庞浮现出同情之色,叹道: “数次指婚,数次克夫,头顶恶名,被家族视为不详,赶出家门……只带着一个忠仆在外漂泊数年,孤苦无依!” “……” 说着说着,唐淑婉不由取出手绢拭了拭眼角的晶莹。 同为世家女,她的代入感极为强烈! 甚至感同身受。 以前她养在深闺,经常听到某某世家女嫁得不好,生活凄惨,或者克死异乡之事。 真的想不到啊,那豆腐西施竟有这种凄惨的经历…… 活生生的例子,就那么直接的展现在她眼前。 感叹一阵后,她吩咐明兰接着往下说。 接下来就是豆腐西施与苏贤之间的纠葛了,从柳蕙香搬去角楼街与苏家做邻居开始说起…… 唐淑婉听罢,又感叹了一番上天对柳蕙香的不公,然后话锋一转: “苏世兄与柳夫人的相遇,倒也的确像是月老的特意安排……但以柳夫人的身份经历,已经不适合做苏世兄的正妻!” 明兰拍手道: “对对对,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啊,小姐你不要灰心,苏公子的正妻之位一定是小姐你的!” “……” 听了这直白的话,唐淑婉嘴角微微一扯,平静的脸庞上泛起丝丝尴尬……这个死丫头,还是如此口无遮拦。 明兰毫不自知,一边往厅外跑去,一边高兴的说道: “奴婢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给阿郎、夫人、大郎他们知道……” “不!不行,死丫头你给我回来!” 唐淑婉立即起身,拽住明兰束在小蛮腰上的一根腰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将明兰拉了回来。 身为世家大族精心培养的极品千金,她竟亲自动手将明兰拉回来,可见明兰此举戳中了她心底某个敏感部位。 “小姐你拉我作甚?”明兰回头,一脸不解。 “不许去!此事谁也不能告诉,不然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零食!”唐淑婉直接威胁。 “那不能啊!”明兰大吃一惊,在“嘴巴一泄为快”与“一个月的零食”之间,她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 …… 正文 292 《男戒》 转眼两天过去了。 这两日来,苏贤的生活极为舒心,春风得意,似乎已经达到人生的巅峰。 小的方面来说—— 杨芷兰已经彻底恢复,终究没有给他机会请来御医。 隔壁柳蕙香越发温柔,每次去她那过夜第二天都不想起床。 陈可妍也安生了一些,偶尔与他斗嘴及偷窥他之外,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 大的方面来说—— 兰陵公主这支雪白、修长的大美腿,他抱得越来越稳固,安全得到极大的保障,算是完成了“通过臭豆腐填饱肚子”之后的又一个目标。 虽然,因为“一万辽军离奇失踪一案”,兰陵公主对他微有不满,但这一点点嫌隙并不影响苏贤抱紧她那雪白、修长大美腿的力度。 单单伶出一个白糖,就足以填补所有的不愉快。 话说,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一万辽军离奇失踪一案”竟没有一丝进展,每次兰陵公主升帐议事都讨论不出一个结果。 苏贤依旧对此事不闻不问,说不插手就不插手,就连兰陵公主亲口问他的意见,他也说没有意见。 如此一来,苏贤真的是悠闲啊。 每天去城外的大营逛一圈,见没什么重要的事便借机溜回瀛州城,去游玩、去州衙,或者回家待着都可以,随他心意。 他这个公主府属官当得当真令人羡慕。 不过,悠闲的日子总会结束…… 今日一大清早,苏贤照例来到城北大营,参与了兰陵公主主持的“晨会”,见没什么事,便去属官办公的帐篷溜达一圈。 恰逢今日周记室也挺悠闲,于是两人便结伴在大营中游逛。 大营延绵数十里,帐篷一眼望不到头,一队队将士排成整齐的队列吭哧走过,远处传来将士操练的口号声。 路边三脚架支起的火盆中余烬未熄,冒出丝丝缕缕白雾。 苏贤与周记室正悠闲散步,忽然,大路的对面迎面驶来一条长长的运粮队伍,马蹄声阵阵,车轮声滚滚。 两人退至路边,一边看着一马车又一马车的粮草,一边惬意聊天。 只听周记室问道: “每日早上公主升帐议事,都会亲口询问苏对‘辽军失踪案’的看法,可苏倒好,每次都搪塞过去……” “也就是苏你才敢如此敷衍公主,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公主早就大怒,并拉出去砍头了吧?” “……” 苏贤立即说道: “周记室此话不可乱说,此案牵扯过大,且又如此离奇,在下只是区区一个书生,如何能破此案?” “公主殿下对我的期待太高了……正所谓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此案说什么我也不会接手,因为我根本就不会查案!” “……” 周记室摇摇头不再回话。 不一时运粮的马车终于完了,两人继续往前漫步而去。 走着走着,来到了一片环境较为清雅的区域,此间的帐篷、卫生条件,甚至花草等都比其他地方好了数倍。 苏贤驻足。 他记得这个地方。 这里所居住之人,皆是兰陵公主为当今女皇陛下从各地遴选的准面首! 准面首们随军而行,等兰陵公主返回神都之际,他们也便随同而去,在正式成为女皇面首之前还需接受层层考验…… 这时,不远处的帐篷中走出一群身着白衣的少年之人,个个样貌英俊,身材挺拔,言行举止颇为文雅。 不过,苏贤总感觉他们的言行举止文雅过了头,已有一点娘化的感觉……这让苏贤眉头微微一蹙。 周记室看了眼渐渐走近的准面首们,又侧头一瞥苏贤。 或许是看出了苏贤隐隐的抗拒,周记室呵呵笑道: “苏一表人才,又做的一首好诗,若苏去做女皇陛下的面首,只怕能得到女皇的专宠!” “……” 听闻此话,苏贤浑身打了个冷战。 侧头瞪着周记室激动的大声说道: “周记室切莫胡说,我不会去做面首,打死也不去!” “做面首有损男儿气概,变得不男不女,像是宫里的太监……” “总之我不会去做面首,周记室请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 苏贤的反应太激烈了,周记室一阵茫然。 但迎面走来的准面首们反应更大,苏贤那句“有损男儿气概”深深的刺痛了他们。 他们的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怒瞪着苏贤,暗中紧握双拳。 若不是这些时日以来的“特训”,准面首们早就冲上去对那个口无遮拦之人拳脚相加。 为首一位准面首仔细盯了眼苏贤,忽然眉头一杨,想起来什么似的,面色和缓,紧握的拳头亦慢慢松开。 只见他走上前来,看着苏贤问道: “这位可是苏贤苏?” “是我。” 苏贤不想与娘化之人过多接触,怕受到“污染”,一个月后他还要迎娶柳蕙香进门呢,因而面露警惕之色。 “苏对我等准面首有意见不成,是不是看不上我们?” “看不上倒不至于,但我们不是一路人,告辞!” “苏稍等。” “干什么?” 那准面首邪魅一笑,忍不住翘了个兰花指,娇声娇气的笑道: “苏瞧不上我等,也不愿与我等面首为伍,岂不知……”准面首妖娆的盯了眼苏贤,紧接着面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讥讽之色,笑道: “岂不知啊,苏其实也是准面首中的一员,呵呵!” “……” 他身后的准面首们,纷纷掩嘴发出轻笑声,有的还“乐不可支”、“花枝乱颤”。 苏贤狠狠一皱眉,沉着脸说道: “胡说八道,本官乃公主府属官,怎会是准面首之一?” “并非胡说八道。苏若是不信,可以回去翻翻公主的赏赐,且看里面有没有一册名叫《男戒》的书,若有的话,就不会差了!” “……” 苏贤是正儿八经的书生,可从未听说过什么《男戒》…… 不过有《女戒》珠玉在前,他大概能猜到那是一本什么性质的书。 这种书,简直反封建反人类啊! 也就只有女皇当国,才能搞出这种奇葩的书籍。 苏贤眉头一挑,他隐约记得,兰陵公主赐下的一堆物件儿中,的确有一大堆书籍。 种类与数量都不少,苏贤还没有进行清理…… 正文 293 兰陵公主:苏文学,懒惰! 苏贤深深的看了眼那准面首,转身大踏步走向辕门,他要马上回去翻一翻那堆书,若里面果真有《男戒》的话可就操蛋了。 周记室揉了揉脸,看了看苏贤那大踏步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眼笑得前仰后合的准面首们,最后转身追上苏贤并大喊道: “苏等一等……” “……” 与此同时。 兰陵公主寝帐。 书房。 兰陵公主端坐大案之后,从桌上堆积的簿册中抽出一张裁剪过后的宣纸,铺在桌面,然后低头凝视着这张纸。 秀眉微微蹙起。 面色不是很好看。 公主左右,分别侍立着秋典军与冬典军,两位典军侧头一看,只见那宣纸从右到左依次写着“南宫葵”、“苏”、“千面狐”、“唐淑静”四个名字。 古人书写习惯是从右至左,所以这四个名字的先后排序也是“南宫葵”、“苏”、“千面狐”、“唐淑静”。 每个名字的下面,都有一大片空白。 其中“南宫葵”下面写的是:“无果。” “苏贤”下面用加粗的毛笔写道:“懒惰!” “千面狐”下面写的是:“人已失踪。” “唐淑静”下面写的是:“无果。” “……” 这其实是一份图表,非常原始,因为就连网格线都没有,一目倒是了然了,但包含的元素太少。 秋典军和冬典军从宣纸上收回目光,隔空对了下眼神,默默站直腰板,面色逐渐变得如同兰陵公主那般难看。 书房中安静,檀香缕缕,阳光斜斜透入,远处隐约传来将士操练的口令之声。 良久之后,兰陵公主动了。 她揉了揉略有酸涩的眼睛,随口问道: “可有进展?” “……” 秋典军忙执礼禀道:“启禀公主,各方暂未传回实质的进展。” 身为兰陵公主的贴身侍女兼保镖兼传令兵兼智囊,秋典军自然明白公主所问的正是“一万辽军失踪一案”的进展。 对兰陵公主来说,讨好女皇、培植势力、平衡各方、权力斗争等等,她都极为擅长,这也是她能权倾朝野的基础。 可是一旦来到远离神都的帝国边疆,她就像是一条龙搁浅在了海滩上,所面对的难题都十分棘手,且没有经验。 当初决定远赴幽州之前,就有心腹建议不要去幽州,帝国边疆的复杂程度丝毫不亚于神都,且都是另外一个维度的复杂。 若贸然闯入,只怕要碰得头破血流。 很多时候,能否处理一件事不在于智商,而在于对那套潜规则的理解程度……当然能力强的人可以快速摸透潜规则,但相对于谙熟潜规则之人来说还是慢了。 可即便如此,兰陵公主还是出发了。 她要通过幽州之行来证明自己! “尚书左仆射”的位子,也就是“女相”的位子,她可以坐稳! 朝中很多人都在盯着她呢,若幽州之行失败,她失去的将不可估量! 此次幽州之行颇有“孤注一掷”的意味。 此行确也如同预测的那般非常不顺。 前面几次危急,比如“河间驿馆爆炸案”,比如“一万辽军藏身地”等等,若不是苏贤的出现,只怕她早就铩羽而归。 受此打击,兰陵极有可能一蹶不振。 现在又遇到了棘手的难题……那一万辽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隐无踪,他们到底是如何在数万人的围困中做到的? 这是一件悬之又悬的悬案啊! 兰陵公主始终都想不透…… 秋典军话音落后,兰陵思忖一会儿,素手清扬从笔架上取了一只毛笔,饱蘸了墨汁。 公主要写什么? 秋典军与冬典军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仔细盯着那只毛笔。 兰陵公主素手执笔,没有写什么,而是在“南宫葵”三个字上面轻轻划了一笔,算是除名。 秋典军和冬典军一怔,默默对望一眼,随后便明白了公主的心思。 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擅长的是刑讯而非查案,既然有了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的加入,那便不再需要南宫葵。 想到这里,两位典军的目光又落在“苏”三个字上。 苏贤并未参与此案,公主会不会也将之划去呢? 兰陵划去“南宫葵”三个字后,捉着毛笔的素手一顿,最后将毛笔搁在了笔架之上。 两位典军又隔空对了下眼神,秋典军仔细打量了眼公主的脸色,然后斟酌着问道: “公主为何不将苏的名字也划去?” “……” 兰陵公主果然有兴趣谈论这个话题,揉着眉心说道: “前次唐淑静侦破‘采花贼’之案,其实得益于苏出手相助。” “苏具体是如何出手的,我们暂且不知,但由此可以看出,苏确有断案之能!” “……” 冬典军说道: “可是公主,据我们的人暗中观察,苏并未与唐淑静私下接触……” 兰陵公主微微一愣,停止揉捏眉心,睁眸盯着宣纸上的“苏”三个字,说道: “总归还是苏亲自查案更好!” “可是他这个人吧……” “……” 她没有将此话说完,视线往下一滑落在“懒惰”二字上面。 三主仆心有默契,秋典军与冬典军也将目光看向“懒惰”二字。 冬典军见公主愁眉苦脸的模样,心里不忿之余,终于问出心里积压已久的疑问:“公主何不使些手段,逼迫苏去查案呢?” 兰陵公主道:“苏终究是不一样的,若无需要,最好以礼相待。” 前两次的危急,“河间驿馆爆炸案”、“一万辽军藏身地”等等,都是仪仗苏贤才化险为夷。 苏贤体现出了他的重要作用,兰陵打心眼里高看他一眼。 再者,前段时间太子、少司寇,甚至女皇都对苏贤产生了兴趣,想将苏贤从她身边夺走……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自己麾下的人,明明很有能力,但却往往被忽视或者被看轻。 直到有外人来抢。 一种即将失去的紧迫感,瞬间在心中将之地位拔高。 苏贤在兰陵公主心目中,本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经历太子、少司寇、女皇抢人一事后,她又高看了苏贤一眼。 而且要看紧了,不容他“跳槽”。 所以在苏贤的待遇方面,兰陵毫不含糊,甚至苏贤因懒惰耽误她的大事,她也能忍受一二。 正文 294 苏贤:让我做面首,公主会失去我的! 即便如此,兰陵公主还是看着冬典军问道:“你可有良策?” 冬典军眼珠一转,“有了,我们可以罚没苏的月俸!让他变成穷光蛋!” 兰陵公主与秋典军接连摇头,这算什么良策? 两人话都不想说话。 不过,秋典军却面露莞尔的微笑,因为她知道,公主就经常罚没冬典军的月俸,没钱的冬典军,经常找她借钱度日…… 冬典军见此尴尬一笑,眼珠一转又冒出一个“良策”:“有了,我们可以罚苏不许吃饭,饿着他,直到他同意查案为止!” “……” 兰陵公主缓缓侧头看着她,伸指点了她一额头,无力吐槽。 冬典军自知两条“良策”公主都不喜欢,于是后退一步在那冥思苦想。 这时,秋典军想了想说道: “奴婢觉得,若惩罚不行的话,可以用赏赐的方式进行激励,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抓住苏迫切的需求,此事或许可行。”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如此甚好,但你可知苏迫切的需求是什么?” “这个……”秋典军也默默后退一步,她不知道。 “……” 兰陵公主见此,只得摇了摇头,继续盯着那张宣纸发呆。 其实“激励之法”她早就用上了,她曾许诺,谁先侦破此案就能获得丰厚的赏赐…… 但苏贤还是纹丝不动。 厚重的赏赐已经不能让他心动了。 秋典军见公主面色难看,心里真的无比难受,身为公主智囊,却不能为公主解忧,她自我感觉好失败! 正自诘间,秋典军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十余日前方发生的一件事: “公主,奴婢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治疗苏的‘懒惰之症’!” “说说看吧。”兰陵公主依旧盯着那张宣纸,面色难看,对秋典军的法子期望不大。 “公主可还记得十余日前,女皇陛下来信,说太子殿下、少司寇争抢苏之事?” 公主点点头。 秋典军接着说道: “正因那封信,公主才下定决心,将苏的名字从准面首簿册中彻底划去……” “……” 兰陵心思缜密,且为人精明,秋典军此话虽未说完,但她已经明白了秋典军的法子是什么—— 用面首的身份去吓唬苏贤,让他妥协,从而主动接手此案。 此计倒是可行。 因为兰陵记得,周记室曾对他禀报过,说苏贤极度排斥做面首…… 兰陵公主星眸顿时一亮,困扰多日的难题终于看到了解决的曙光,她难看的面色不由挂上了笑容。 然后侧头看着秋典军说道:“你的法子本宫明白了!” 秋典军心里顿时无比舒畅,能替公主解忧,远比喝下一罐蜂蜜更为甜蜜。 可是转眼间,兰陵公主眼中的亮光,以及芙蓉也似的面上的笑容,慢慢消散于无形……此法虽好,但本质上还是有逼迫的嫌疑。 对苏贤,她不想用这种逼迫的法子。 万一苏贤感觉受到了欺负,跑去了东宫或刑狱司呢?那就得不偿失…… “此计……尚可,但还不够好,若是能让苏主动查案的话就好了。”兰陵公主轻轻摇头。 就在此时,一个小宫女在书房外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苏与周记室求见。” 兰陵公主顿了顿,随口吩咐道: “请进来吧。” 不一会儿,两人已至门口。 苏贤在前,面色略急,周记室在后,嘴角死死绷着一抹笑意…… 入内后,两人一齐参拜,公主说“免礼”并赐座。 周记室慢悠悠,在一旁的客椅上落座,享用着小宫女送来的香茗。 苏贤没去坐,而是对兰陵公主长揖一礼,大声喊道:“公主殿下,下官有一事相请,万望公主准允!” “苏说说看吧。”兰陵提了提精神。 “公主,下官……不想入宫去做面首,请公主将下官的名字从簿册上划去……” “……” 话说,小半个时辰之前,苏贤大踏步离开大营回到瀛州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中,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公主赐下的书卷翻了一遍。 令人惊悚的是,书卷堆中果然藏着一册《男戒》! 当苏贤颤抖着手拿起这本邪恶的簿册时,他真的想不顾一切跑路,逃离大梁,逃离女皇的魔爪! 让他去作面首,等于要了他的老命! 他只看了眼《男戒》的封面,就感觉头皮发麻,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瞬间蔓延全身。 这种感觉在抱上兰陵公主大腿之后曾消失不见,但现在又冒了出来,且比以前更为强烈。 他两手止不住的打颤,有种被人捏住了脖子的窒息感。 直到将《男戒》撕了个粉碎,那种难受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面首,苏贤他对这个新出现的“行当”有一定的了解,包括遴选的大致要求,入宫的规矩,甚至还有“退休”之后的待遇等等。 一般来说,女皇的面首大部分在二十三四岁之前就会“退休”,还能得到一笔不菲的“退休金”及赏赐。 赏赐包括府邸、田庄等等,加上赏赐的钱财,足以无忧无虑度过下半辈子,直至老亡。 唯一的要求是不能娶妻,但可以纳妾。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种待遇其实算是非常好了,更有人削尖了脑袋想做面首而不得。 可是苏贤不觉得好! 好在哪里? 单单入宫数年,浪费数年青春就让他不能忍受。 完事儿后还不能娶妻,这怎么能行呢,他下个月就要与柳蕙香成亲了,虽然只能给她平妻的身份,但那也应该算是妻吧! 然后还有生理上的难受,他只要一想到“侍寝”就想吐…… 总之无论如何,苏贤坚决不做面首,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跑路吗? 或许跟着陈可妍去南陈是一个好的选择…… 左思右想,左右权衡,苏贤最终决定尝试挽救! 挽救目前的身份地位。 毕竟受到兰陵公主赏识并抱上她的大腿很不容易,就此放弃的话心有不甘。 再者,城北行军大营中的准面首们,要与兰陵公主一同返回神都,而兰陵公主没那么快动身。 所有还有时间。 苏贤也可以借这段时间做两手安排,万一事不可为,他真就带着柳蕙香与杨芷兰跑路了…… 正文 第295章 兰陵(忍住笑):本宫给你指条明路 于是,计议已定的苏贤火速赶往了城北大营。 却不想刚入辕门就遇到周记室,他似乎专门等在这里。 得知苏贤家中果然有《男戒》后,周记室心里又是替他着急,又是感觉好笑…… 书房。 苏贤表达完自己的诉求,弯腰长揖的他,抬头打量了一眼大案之后的兰陵。 在他的预想中,兰陵公主应该“犹豫”、“为难”才对,毕竟事关女皇陛下,都不是小事。 可苏贤却微微一愣,因为兰陵公主竟是一脸“错愕”、“困惑”、“茫然”的表情,似乎没有听明白苏贤的话。 公主在装傻充愣……苏贤暗中一咬牙,保持弓腰长揖的姿势,朗声喊道: “身为公主府属官,下官愿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下官之心明月可照、青天可鉴!” “但求公主将下官之名从准面首簿册中划去,万望公主准允!” “……” 苏贤吟唱完毕,继续保持弓腰长揖的姿势,静待局势的发展。 至于刚才说的那些话,在他看来都是套路,对他来说不存在忠不忠心的问题,即便要讲忠心那也是相互的。 再说,哪有什么忠心哟,麾下之人立了大功你不给他奖赏试试,只怕人家分分钟就要反水。 忠心也是建立在利益交换上面的。 正所谓你做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若兰陵公主硬要送他入宫做埋首,苏贤便当没说过刚才的话。 书房中陷入短暂的安静,苏贤保持作揖姿势不动,感觉有些尴尬……恰在这时,身边传来周记室的声音,为苏贤求情。 苏贤心里感动。 “苏文学先起来吧。”兰陵说道。 “多谢公主……”苏贤起身抬眸一看,兰陵公主脸上仍有“错愕”、“困惑”之色。 “……” 还在装傻充楞,看来此事难办了……苏贤微微蹙眉。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错愕之色渐渐收起,看着苏贤朱唇轻启准备解释一二,她早已将苏贤之名从簿册中划去…… 就在这时,侍立身侧的秋典军忽然上跨一步,盯着兰陵公主缓缓摇头。 秋典军此举,可谓失礼至极! 若在平时,兰陵公主早已大怒并惩罚于她了。 不过这次兰陵见她神情有异,又见她缓缓摇头,便知秋典军有话要说。 当下兰陵压下心头的怒火及疑惑,只对她点了点头。 得到公主准许,秋典军侧身看着苏贤大声问道: “苏文学对公主殿下果真忠心否?” “忠心耿耿!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 秋典军等他说完,满意点点头,然后接着问道: “苏文学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 秋典军有点上头,笑着又问道: “万一,有人想将苏文学从公主府抢走,苏文学你当如何?” “下官哪儿也不去,包括入宫做面首,只想留在公主府!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为了公主可以上刀山下油锅、肝脑涂地、赴汤蹈火、侍奉左右,愿永远追随公主殿下……” “……” 秋典军嘴角肌肉扯了扯,但还是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问: “若苏文学违背今日之言又当如何?” “下官可以指天发誓!只要公主让下官留在公主府,不入宫做面首,下官若违今日之言,当五雷轰顶而亡,浑身溃烂而死!” “……” 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本宫没有逼他……兰陵公主听得秀眉一杨,不免喜形于色,而且她还想起了一件事—— 东宫、少司寇、女皇争夺苏贤之事,苏贤并不知情…… 这就给她“浑水摸鱼”提供了可能性。 一个计划,快速在她胸中成型…… 秋典军、冬典军、周记室三人,心里高兴之余也缓缓松了口气,因为苏贤终于没有重复吟唱那句话了。 可就在苏贤发完誓之后,众人又见他上跨一步,昂首挺胸看着端坐大案之后的公主,然后吸足一口气。 这是……即将一吐为快的前兆? 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只见苏贤朗声说道: “下官之心天地可鉴、明月可照!下官……” “……” 又来了! 又来了! 秋典军、冬典军及周记室三人,嘴角肌肉不停扯动,他们很想喝令苏贤住嘴,可是不能。 其一,兰陵公主在此,还轮不到他们发话。 其二,苏贤拍的毕竟是兰陵公主的马屁,他们也需仰仗兰陵呢,自然不会打断他人的马屁。 没办法,受着吧…… 周记室甚至闭上了眼。 “够了!” 这时,一声天籁从上方传来,那是兰陵公主的声音,虽清雅威严,但却也夹带着一丝丝烦躁。 苏贤的吟唱应声而止。 周记室睁眼,见兰陵公主面上既有喜色也有无奈之色,他顿时明白,苏贤的马屁拍过了头,就连兰陵公主本人都受不了啦! 兰陵公主定了定神,面色逐渐意味深长: “苏文学的心意,本宫感受到了,从原则上来讲,本宫乐意准允苏文学所请之事。” “多谢公主殿下!” 苏贤心头大喜,长揖一拜,可是拜完后他猛然醒悟过来,什么叫做“从原则上来讲”? 也就是说……苏贤面色猛然一滞。 “不过……入宫之事,虽是经由本宫之手办理,可毕竟事关女皇陛下,这可不是小事啊!”兰陵公主歉意的说道。 公主不要玩儿我啊……苏贤赶紧上前一步,作揖道:“万望公主成全!” “苏文学不用多礼,先起来吧。” 兰陵公主单手虚扶,苏贤起身后,她的面色陷入沉思,然后缓缓说道: “入宫之事尚早,还有时间,但此事究竟能不能成,最终还是要看苏文学你自己啊!”兰陵说道。 “……” 靠我自己?那我还费心巴力的求你作甚?公主又逗我……苏贤面色有些难看。 兰陵公主却是轻轻一笑,道: “自古就有‘功过相抵’、‘将功补过’之说,只要有了功劳,一切都好说。只要苏文学再立一个大功,让女皇陛下高兴,本宫再为你美言几句,此事应该就能成了!” “……” 苏贤闻言一怔,继而豁然开朗。 这的确是一条明路! 而且也如兰陵公主所说,最终还是要看苏贤自己。 用自己立下的功劳,去求女皇赦免他自己不入宫,这十分合理! 正如清朝大贪官和珅所说的那句话:“用你的钱,办你的事!” 利益交换,靠谱! 正所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 ps谢“田园犬小可”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第296章 破案,从拷问陈可妍开始 苏贤立即问道: “请公主再为下官指一条明路,能让女皇陛下高兴的功劳从何而来?” “……” 兰陵公主面色沉着,朱唇轻启正准备开口,谁知侍立身侧的冬典军忽然捂嘴“噗噗噗”笑了起来,双肩抖动。 汗! 众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 苏贤微微错愕,心说冬典军笑什么? 周记室心中也奇怪,在他的印象中冬典军从未如此失礼过。 秋典军面色大变,频频用眼神示意她赶紧住嘴,在公主接见下属的正式场合,“噗噗噗”的笑非常不合适。 然而冬典军实在控制不住,她已用两手死死捂住嘴巴,可还是漏风。 最终兰陵公主侧头看去,眼神凌厉。 冬典军终于忍住了笑,但憋得十分难受。 “胡闹!出去!”公主斥道。 “是……噗……” “……” 冬典军离开书房后,兰陵公主定了定神,她与秋典军都知道冬典军为何发笑,因为苏贤竟主动往兰陵的套子中钻。 “眼下正好有一件大案,若苏文学能破,必然是大功一件。”兰陵轻飘飘的说道,一幅“爱接不接”的模样。 “敢问公主,是什么大案?”苏贤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 “‘一万辽军失踪一案’!”兰陵公主仍旧一幅无所谓的模样,“若苏文学能在一个月之内首先破案,本宫就有信心助你达成心愿,再也不用入宫!” “……” 果然是这个案子……苏贤面色有些沉,总有一种被兰陵公主套住了的感觉。 且越陷越深,拔不出来…… 周记室心里一个咯噔,见苏贤面色略沉,便知此事有些难办了。 刚才他们游逛大营之际,苏贤就明言说过,不会接手此案,因为他根本就不会查案。 然后又说“打死”也不入宫做面首…… 现在可好,苏贤不想入宫做面首,就需侦破此案……二选一,两者都是苏贤极为不愿之事。 周记室不由暗暗担心起来,已在考虑豁出老脸求公主额外开恩…… 可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苏贤那斩钉截铁般的声音: “多谢公主!下官这便接手此案,此案侦破之日,还请公主莫要忘了今日之言!” “……” 什……什么?他这就直接答应了……周记室一阵愕然,眼神古怪的盯着苏贤看个不停,不是说你不会查案的吗? 秋典军满意的笑了,这项计划本是由她提出,但公主以“不是最好”为由没有采纳……最后却拦不住苏贤主动往公主的套里钻。 兰陵公主莫名松了口气,面露迷人的笑容,点头道:“那是自然,本宫说到便能做到,这一点苏文学大可放心。” “……” 不管如何,此事总归有了一个解决的方向。 苏贤不想浪费时间,既然接手此案,当即便告辞,下去做准备。 兰陵公主给与了一些特权,方便查案…… 苏贤的打算非常朴素—— 若能侦破此案固然最好,他费了天大的劲才抱上兰陵公主的大美腿,若能继续抱下去自然最好不过。 若此案毫无头绪,苏贤也可以借查案之便提前安排后路,一个月的时间完全足够。 若果真决定跑路,身外之物他都可以不要,但一定要护得自身及柳蕙香周全,至于杨芷兰……她是最好的保镖,苏贤完全不担心她。 …… 书房。 苏贤与周记室离开后,冬典军返回,与秋典军一起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兰陵公主轻轻抿着嘴,也是笑容满面,但没有两个典军那般夸张。 一会儿后,兰陵公主问道: “苏文学从何处得知准面首之事?” “启禀公主,奴婢等不知。”两位典军回道。 “去查清楚。” “是!” “……” 很快,两位典军返回书房禀道:“公主,查清楚了……” 兰陵公主听罢,略一思忖后吩咐道: “将那位多嘴的准面首从簿册中划去!” “是!” “然后厚赏此人,送他回原籍。” “是!” “……” 稍晚一些的时候,苏贤接手“一万辽军失踪案”的消息,已在属官们的圈子中传开,众人热议纷纷。 王司马点头道:“如此也好,公主殿下早有此意,但却不知为何拖到了现在?” 王司马话音刚落,便有一大票属官附和,因为此间暂以王司马为尊。 但也有不同的声音,比如谘议参军事,他冷哼一声说道: “侦破此案谈何容易,就连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查了数日都毫无消息!苏文学虽也厉害,但是查案么……本官不认为他能胜过千面狐!” “他接手此案,纯粹就是自取其辱!呵呵。” “……” 谘议参军事话音刚落,也有小部分属官附和: “对啊,此案有刑狱司二捕头就可以了,苏文学不知为何还要硬往上凑,他在公主面前立下的功劳还不够多吗?” “呵,苏文学这是不自量力,竟与千面狐同时查一个案子……” “……” 这小部分属官平日里看苏贤就不大顺眼,因为苏贤老是不遵规矩且不被公主处罚。 众属官正聊着,有关苏贤接手此案的“内部消息”传入众人之耳。 大家听罢,不由恍然,原来是这样啊。 王司马等人还不觉得如何,单就谘议参军事等人彻底兴奋了,爽朗笑道: “哈哈?入宫做面首?苏文学一表人才,的确也是做面首的好料子!” “他想通过破解此案求得不入宫的机会,依下官看来,很难!” “不错,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的名头可不是吹出来的,苏文学想在一个月之内,并在千面狐之前侦破此案,简直难如登天!” “呵呵,我们就等着瞧苏文学被送入宫做面首的那天吧!” “……” 谘议参军事格外得意,满面红光。 自苏贤进入公主府以来,他就备受冷落,手下的马仔文学官被苏贤弄死不说,还将文学官的职位也占了去。 若苏贤入宫做了面首,那么他的日子就会好过。 …… 返回瀛洲城的路上,苏贤已在思索如何破解此案。 思来想去,他很快就确定了第一条路—— 通过陈可妍,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线索。 正文 第297章 兀那妖精,给我正经一点! 陈可妍,南陈吴国公主,但却潜入大梁以“小仙紫姑娘”及山贼头领的身份,与北方辽国互相勾结…… 他们图谋之事已经失败。 但陈可妍毕竟与辽国接触过,针对“一万辽军失踪案”,她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苏贤一路快马加鞭,赶回瀛州城,又快速回到角楼街的家。 门外驻守的亲卫将士依旧,但苏贤已不再是那个悠闲的苏贤了。 开门,进屋。 刚关上门,回头便见二楼的楼梯上有一颗头快速缩回。 那颗头不动还好,苏贤还不能发现,她一动苏贤便捕捉到那丝细微的光影变化…… 那是陈可妍,她又在偷窥苏贤了。 苏贤一般都不加理会,等她觉得没趣便会停止作妖。 这次苏贤心中装着事,自然更无暇理会,他蹬蹬瞪上楼而去,杨芷兰跟在身后。 “上来了……快躲起来……” “……” 上楼的过程中,楼上隐约传来捏着嗓子的声音,然后是细微且凌乱的脚步声,经杨芷兰提醒,苏贤知道有个脚步声非但没有远去反而还靠近了。 苏贤明白那代表什么。 一定是陈可妍,她躲在二楼的转角后面,准备忽然跳出吓苏贤一大跳。 很幼稚的游戏…… 苏贤面无表情,上楼后木然走向那个转角。 “哈!” 突然,转角后面闪电般窜出一个人影,张牙舞爪,大叫一声,做出一幅吓人的模样。 苏贤没有猜错,此人的确是陈可妍。 苏贤停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杨芷兰亦驻足,同款的面无表情。 “哈!啊!” 陈可妍扮鬼脸,吐出粉嫩小舌,轻轻挥动两爪,一副即将扑上来的架势。 苏贤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像是看待一个傻子。 数息后。 陈可妍轻啐一句:“没劲儿!”然后收起所有吓人的表情与动作,默默转身,背对苏贤与杨芷兰。 安静了一会儿。 突然,陈可妍“啊”的尖叫一声,动若脱兔般一溜烟冲向她的闺房,也像是一朵爆炸的鲜艳玫瑰,一边跑一边尖叫,似乎苏贤在后面追她似的。 砰! 闺房的门紧紧闭合。 走廊上也安静下来。 苏贤与杨芷兰还站在原位,依旧面无表情。 一会儿后,紧闭的房门“吱嘎”一声推开,陈可妍探出半颗头,似乎是看苏贤追上来没有…… 见苏贤没动,只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很是吓人,陈可妍“啊”的尖叫一声又将房门紧紧关闭。 苏贤嘴角扯了扯。 神经病啊! 不去理会她,苏贤先吩咐打水洗了把脸,然后来到书房,唤来一个小丫鬟吩咐道: “去将你们小姐请来,我有几个问题要问她。” “是……” 小丫鬟离开没多久便返回,支吾着说道: “小姐……小姐不来。” “不来?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因为小姐说她来的话……就要被……” “别支支吾吾的,一句话说清楚。” 苏贤两眼一瞪。 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却将脸侧了过来,虎视眈眈。 小丫鬟吓了一个胆战心惊,忙竹筒倒豆子般说道: “因为小姐怕被打屁股!” “……” 苏贤眉头轻轻一挑,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开玩笑,扭头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亲自去请。” “是!” 杨芷兰大踏步去了。 很快返回,身后跟着亦步亦趋、慌慌张张、四下打量的陈可妍。 “公主殿下,先坐吧,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苏贤挥了挥手。 陈可妍并没有落坐,而是下意识看向已经站在了苏贤身后的杨芷兰,欲言又止。 她显得束手束脚,身上捆绑了大拇指那么粗的麻绳似的。 苏贤心下一动,刚才杨芷兰去“请”她的时候,恐怕相当有“礼”……苏贤不以为然,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先出去。” 杨芷兰出门并将房门关上后,陈可妍立即换了个人似的,冲苏贤嫣然一笑,一边在对面坐下一边略带幽怨的说: “公子应该换一个保镖啦,奴家看见杨女侠就莫名心慌……” “你可是南陈的公主殿下诶,怕什么?” “奴家虽是公主,但现在却是公子的禁脔……诶,有个吓人的保镖也就罢了,公子还不带人家出门玩耍。” “胡说什么!”苏贤嘴角轻轻一扯。 “公子天天都将奴家关在家里,只给公子一个人看,不许奴家出门……这不是把奴家当做禁脔了是什么呀!” 陈可妍说着说着,忽然两手护胸,一脸惊恐、娇弱、楚楚可怜的看着苏贤,上半身往后一仰: “公子,不要欺负人家好么,等奴家回去了南陈,会好好报答你的……” “……” “够了!”苏贤拍桌,瞪着对面那个倾国倾城、妖艳魅惑的女子说道: “再胡说八道我就让芷兰进来收拾你。” “奴家不敢,奴家好怕啊……” “……” 苏贤深吸一口气,沉在丹田,这才堪堪挡住了陈可妍那柔弱而凌厉无匹的攻势。 她本身的姿色便已极佳,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再加上柔软到极致的声音、语气、神态与动作,让她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种浓烈的媚香。 这种香气天生克制雄性,让他们的心中生出强烈的“为她之命是从”的冲动。 这个妖精……老实说,苏贤没有心动是假的,但他在陈可妍面前历来的人设便是“不好女色”。 虽然这人设已经摇摇欲坠,但陈可妍总感觉有恃无恐。 这次,苏贤没有闲心陪她玩闹,略一思忖后说道:“赶紧收起你那一套,不然我就顺你的心意把你办了!” 陈可妍那倾国倾城脸蛋上的迷醉笑容猛地一僵,似乎没想到“自己池塘里的鱼儿要跳起来扇她”。 苏贤笑着补充道:“我有芷兰在,公主殿下别想逃脱。” 一说起杨芷兰,陈可妍就不是面色一僵那么简单了,她不由两手护胸往后一缩……这次是真怕。 “额……”陈可妍干笑,所有媚态瞬时收敛,坐正身体笑道:“奴家听说,公子有事要问我?公子尽管开口,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变得可真快……苏贤毫不在意,立即进入正题: “潜入大梁的一万辽军,在数万人的监视下离奇失踪一案,想必公主殿下应该也听说了吧?” “我想知道公主殿下对此案有何看法?是否知道一些内情?” “……” 老实说,苏贤认为她知道内情的几率不大,要不然也不会等此案落在自己头上了,才临时跑过来问她。 陈可妍上半身前倾,手肘撑手桌面,两手捧着慢慢绽放甜美笑容的脸蛋儿,看着苏贤眸光灿灿的说道: “哦,这件事啊,奴家知道!” “……” 正文 第298章 陈可妍:奴家头晕,需要逛街才能想起以前的事 “你知道?!” 苏贤吃了一惊,然后心花怒放,心说刚刚接手此案难道就要破了么? 陈可妍下意识妩媚一笑,但随即想起苏贤方才的话,尴尬收回笑容,故作严肃的说道: “关于此案的一切奴家都一清二楚,公子想知道么?” “那是自然!”苏贤点头,笑道:“等破了此案,我可以带你出门逛街,随便你玩,算是奖励。” “好呀好呀!奴家在家都快生锈了,出门逛街最好不过……”陈可妍高兴得直搓手,精致的脸颊上浮现两朵酡红,愈加娇艳。 想不到这么快就解决了……苏贤眼神示意她现在就说。 陈可妍收起笑容,乖巧的说道:“关于一万辽军失踪之案呢,奴家的确知道许多细节,这是辽人早有预谋之事……” 苏贤认真的听着。 可是此话话音一落,苏贤就见她桃瓣也似的嘴角缓缓扯起,眼中闪过狡黠之色,话锋一转: “奴家整天被关在家中,不得出门,脑袋好晕哦,之前的事已有些记不得……” “……” 说着,她一手捧着脸蛋儿,一手扶了扶额,一幅头晕目眩的模样。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眉头一挑,审视着对面的美人儿,问道: “如何才能记起来?” 陈可妍依旧一幅记不起的模样,“或许,现在出门游玩一番,奴家就能想起以前的事了……” 苏贤咧了咧嘴,不消说,这妖精大概率是在耍诈,她其实就是想出门游玩逛街…… 至于她是否知道此案细节,尚不能下定论。 略一沉思,苏贤起身说道: “我现在就带你出门逛街,半个时辰后回来。若公主殿下还记不起来的话,我不会轻易放过你,公主殿下请好自为之。” 嗖! 陈可妍弹跳而起,一点也没有头晕目眩的模样,看着苏贤一脸真诚:“公子尽管放心吧,等逛完街回来奴家就告诉公子一切,保证不隐瞒!” 她眼珠一转,又小声哀求道: “半个时辰太短了,公子延长到一个时辰吧……万一时间太短奴家没有记起以前的事事小,耽误公子的大事就事大了!” 苏贤微微一顿,心道:“陈可妍是破解此案的一条捷径,若能因此破案的话,自然最好不过,罢了……” 苏贤答应下来。 陈可妍欢呼雀跃,立即飞奔回房梳妆打扮。 一刻钟过后。 她重新回到书房,现在的她面貌已经大变,衣着是上一次出门逛街所穿的那套侍女装,看起来很诱人。 为掩人耳目,此行只有苏贤、陈可妍、杨芷兰三人。 下楼,开门。 侍女打扮的陈可妍跟在苏贤身后,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穿过门口一众亲卫将士,又紧随苏贤登上一辆马车。 陈可妍虽已乔装打扮,但为了避免意外,乘坐马车是最好的出行方式。 苏贤如今的身份不再普通,不宜坐在马车前面,于是也被陈可妍拉进了车厢,两人同坐一车。 杨芷兰充当车夫。 马鞭一响,出发了。 车厢中,陈可妍紧挨着苏贤而坐,但目光却一直落在车厢的侧帘之上,她想掀开帘子,将脑袋探出车外观看沿街之景。 苏贤嗅着近在咫尺美人儿身上散发的醉人幽香,不自然咳嗽一声,待陈可妍回头看他,苏贤才说: “坐对面去,挨这么紧干嘛?” “公子莫非忘了,奴家现在是公子的贴身丫鬟呢,贴身丫鬟,自然需要……贴身啦……” 说着说着,一脸媚笑的陈可妍故意往苏贤这边凑了凑。 顿时,手臂所触无不柔软…… 苏贤心下狠狠一荡。 妈的,要不是为了尽快破案,老子一定要好好的治一治你这坏毛病……苏贤稳坐不动,缓缓转头看着那张笑容盈面的妩媚精致脸庞,沉声喊道: “芷兰……” “……” “吁……”车外传来杨芷兰的声音,马车骤停,然后杨芷兰掀开帘子探进上半身,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杀气,盯着陈可妍问道: “公子?” “……” 这时,陈可妍已经吓傻了,迎着杨芷兰那毫不掩饰的杀意,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苏贤见此,满意一笑,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没事,继续赶车。” “是!” 杨芷兰深深盯了陈可妍一眼,上半身探出,随着一声鞭响,马车继续开动。 苏贤见陈可妍还保持着一脸惊吓的模样,心里不由十分满意,这样安安静静的多好? 不过刚才荡漾起来的心还未平静,于是苏贤用手捋了捋胸口,待心绪平复,那手便下意识滑向腰侧。 不是解腰带。 而是顺便摸一摸别在腰带上的金牌。 金牌为兰陵公主所赠,可以调动二十位公主府亲卫帮他办事,苏贤觉得很好用,那块金牌制作也极为精美,所以他没事儿就用手摸一下。 那坚硬的手感,带给人的是一种强烈的安全感……苏贤喜欢足足的安全感,每次抚摸金牌他的嘴角都要扯起。 可是这次嘴角的弧度刚刚扯起,便急速消失。 因为那手竟摸了一个空。 金牌呢? 苏贤立即看向自己腰侧,左右摸了摸,的确没有! 掉了? 不! 苏贤猛然抬眸,盯着近在咫尺但因杨芷兰的缘故与他拉开了一丢丢距离的陈可妍。 陈可妍也抬眸看来。 她那双星眸灿烂,仿若蕴藏着亿万星辰,但苏贤却从中看到了一抹“奸计被识破”的窘迫与羞恼。 苏贤终于明白,刚才陈可妍为什么要挨他那么近了。 她竟是做了偷金牌的贼! “拿来!” 苏贤把手一伸,掌心摊开。 陈可妍慢吞吞从贴身的衣服里取出那块金牌,一脸不愿,但还是放在了苏贤的掌心,就这么一会儿,金牌都被她捂热了…… 苏贤将金牌收好,瞪着陈可妍说道: “坐对面去。” “小气鬼……”陈可妍施施然起身,在车厢对面坐下。 “……” 安生了一会儿后。 陈可妍仿若忘了方才之事,眨巴着眼问道:“公子为何接手此案了呢?公子不是说过不会查案的么?” “……” 正文 299 去南陈?还是去“盘丝洞”? 苏贤不想理她。 陈可妍真的太无聊了,丝毫不在意,自顾猜测道:“莫非是兰陵那贱女人以色勾引公子不成?” 淦! 苏贤差点没坐稳,惊愕的瞪着陈可妍,心说这种事怕是只有你才能干出来吧? 见苏贤一脸“被说中之后的震惊”,陈可妍笑了,她将两腿并拢,上半身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捧俏脸,星眸灿灿,笑容满面的看着苏贤说道: “被奴家猜中了吧?!” “嘿!兰陵那贱女人表面看起来端庄正经,但私底下……” “……” “胡说八道什么?”苏贤听不下去了,瞪着她说道:“别瞎猜乱想,兰陵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哟!啧啧啧!奴家也就随口一说,公子却……”陈可妍上半身抬起,模仿苏贤的语气说道: “别瞎猜乱想,兰陵公主不是那样的人。” 说完后,她上半身又前倾而下,手肘撑着膝盖,两手捧脸,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贤吸了口气,不再理她。 她就是太无聊了,你越理她她越来劲儿。 陈可妍又胡乱猜测了几句,见苏贤不为所动,她眼珠一转,用出最后一招—— 只见她一手抚额,娇弱道: “这马车好晃,奴家头晕目眩,只怕逛一个时辰的街也想不起以前的事了……” “……” 这个女人……苏贤咬牙瞪着她,在心里默默打定主意,若她骗人的话,一定要让杨芷兰好好收拾她一顿。 但现在为了尽早破案,苏贤暂且忍了。 并将为何接手此案的缘由一一相告。 期间,陈可妍一直保持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手捧脸的姿势,她星眸闪亮,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满是“听故事”的满足笑容。 苏贤讲完,她已经乐得前仰后合,笑得花枝乱颤。 规模比柳蕙香了一圈但也足够庞大的“陡峭奇峰”,就那样在苏贤眼前乱甩,如果冻般划过一条又一条优美的弧线…… “你笑什么?” 苏贤暗暗吞了一口口水。 陈可妍依旧乐不可支,但比刚才好了许多,“面首?哈哈……笑死我了!” 苏贤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脑袋一歪,对着马车的帘子张嘴就喊:“芷……” 刚喊半个字,兀自乐不可支的陈可妍已是吓了一大跳,再也顾不得笑,她闪身上前,两手紧紧捂住了苏贤之嘴。 “唔……” 后面的话苏贤自然喊不出来了。 陈可妍见没有惊动驾车的杨芷兰,心头长长的舒了口气。 可是紧接着,她乍觉自己的手指……似乎……陷进了一个湿润且带着热度的所在,然后还被什么东西“咬”了一下。 却原来是因为她太着急了,用力过猛,捂住苏贤嘴巴的同时,也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苏贤的口腔。 苏贤下意识用舌头往外一顶,想将侵入口腔的异物吐出去。 “哎呀!” 陈可妍惊叫一声,整个人跳起来往后退两步,砰的一声撞在马车另外一侧。 “你……” 她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紧紧捂住被“咬”的手指,气呼呼瞪着苏贤,但却只说了一个“你”字。 苏贤也明白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他砸吧一下嘴,笑道: “谁叫你笑我的,现在扯平了。” “……” 陈可妍气呼呼坐下,侧过了身去,一幅不再搭理苏贤的模样。 苏贤反倒乐得清闲。 然而仅仅过了十余息不到,陈可妍便忘了方才之事,看着苏贤笑道: “公子年少多才,既会作诗,也会熬练糖果、白糖,公子如此大才入宫做面首当真可惜了啊!” “……” 这一点苏贤表示认同。 陈可妍话锋一转,笑道:“公子不如来我们南陈吧,助奴家登上皇位,然后做奴家的面首如何!” 这是什么屁话啊! 苏贤冷脸瞪着她。 陈可妍嫣然一笑,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融化人心的魔力,笑道:“当然了,奴家将只有公子一个面首,或者应该说是‘皇夫’……公子来嘛!” 苏贤深吸一口气。 缓缓将心田泛起的波澜抚平。 这个妖精,逮着机会就诱惑他去南陈……之前他还觉得去南陈或许是一条可行之路。 但现在看来,去南陈无异于去“盘丝洞”。 猪八戒去盘丝洞虽然兴奋,但里面的妖精最后一个也没有得到…… 马车停下,来到城中最热闹的城隍庙大街。 逛街,购物,吃糖葫芦…… 一个时辰后,苏贤硬拉着恋恋不舍的陈可妍上车。 回到角楼街,三人下车,陈可妍身上挂着大包包走在最前面,说是要帮苏贤开门。 顺利瞒过门口的亲卫将士,开门而入,陈可妍依旧走在最前面,蹬蹬瞪往二楼跑去。 她身上挂满了包裹,看起来颇为滑稽。 她可是南陈的公主诶,此时看起来却像是一个“流动商贩”。 苏贤没有心情取笑她,紧跟在后,上楼梯的时候就忍不住问道:“街逛逛完了,现在你总该想起以前的事了吧?” “自然,自然,公子莫急……”陈可妍一边敷衍,一边快速上楼,爬完楼梯,她忽然加速冲向自己的闺房。 一边跑还一边尖叫道: “啊……剑儿碧儿快救我!” “……” 这时,剑儿和碧儿早已恭候在闺房门外,房门也大开,护送陈可妍进屋后两人也飞速进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二楼走廊上顿时安静了。 此时苏贤与杨芷兰刚登上二楼,抬头便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切。 两人在楼梯口驻足,一动不动盯那闺房之门,有一些懵,又有一些恍然—— 果然不出所料,陈可妍还真是一个坑货啊! 苏贤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种可能,但依旧带她出门逛街,因为陈可妍曾与辽人密谋,很大概率知道此案内情。 可是现在一目了然,她知道个屁! 被欺骗了感情的苏贤,登时怒不可遏,他早就说过,若得不到答案就要狠狠的惩罚她! 愤怒的苏贤,缓缓侧头看着杨芷兰: “你去把她给我按住,我这次要亲手收拾她!” “是!” 随着一阵乒乓作响,闺房之门轰然倒塌,苏贤抬头看去,陈可妍已被杨芷兰单手按在了圆桌上,姿势一如以往。 正文 300 幽州之 收拾完陈可妍,苏贤回到自己房间,开始筹谋破案的第二条路。 他决定亲自前往幽州范阳县,也就是一万辽军离奇失踪的地方,亲自查看一番,找找线索。 出发日期就定在明日。 简单安排完毕,天色已晚。 华灯初上时分,苏贤爬墙来到隔壁柳蕙香的香闺。 两人在绣塌的被堆上互相搂着,苏贤将查案一事坦诚相告,包括明日就将出发前往幽州之事。 当然,若破不了案就要跑路的计划,苏贤暂且隐瞒,怕柳蕙香担心。 他只说有足够的把握破案,不会入宫做面首的。 柳蕙香听罢,果然不是非常担心,她两手轻轻捧着苏贤之脸笑道: “公子俊颜,哪个女子看了不怦然心动?的确也是入宫做面首的好料……噗嗤……” “……” 苏贤无语,正色道:“不做面首是我的底线,夫人今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 柳蕙香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眉顺眼,将自己塞入苏贤胸膛,柔声道:“妾身错了,甘愿受罚。” “这可是夫人说的!”苏贤兴奋,从床头柜中取出那本簿册,翻到一页,指给柳蕙香看并说道: “今天我们来试试这个。” “不!不要……”柳蕙香吓了一跳,花容失色,爬起来就要跑。 “这可由不得夫人了……嘿嘿嘿……”苏贤一把拽住她纤瘦的胳膊,往回一拉…… “……” 一夜颠倒凤鸾。 一场狂风骤雨。 不知何时收雨散。 休息良久,柳蕙香下床,在衣柜中取出一套亲手缝制的长衫,给苏贤换上,竟十分合身。 她不停用手捋着长衫上没有的褶皱,神情认真,她捋的不是长衫,而是在表达自己的心意。 苏贤两手捉住她的两手,看着她笑道:“夫人的手艺真棒,为夫穿着十分合身。” 苏贤“为夫”的自称让她脸红,但并没有纠正,算是默认了,只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着苏贤说: “此行前往幽州查案,路途遥远,公子平日极少出门,想必多有不便……公子当好生保重才是。” 苏贤爽朗笑道: “夫人尽管放心吧,幽州而已,不远!为夫懂得照顾自己,夫人莫要小瞧了为夫,我可是最能吃苦耐劳的人!” “嗯。”柳蕙香水眸点点,对苏贤的话深信不疑。 “……” 翌日。 苏贤带着杨芷兰,一大早就出发了。 柳蕙香那里昨晚已经告别,今日无需登门。 然而苏贤不知道的是,柳蕙香昨晚答应得好好的,不会担心,可是苏贤刚一走,她就愁得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今早又早早起床,站在二楼临街的一个窗户前细细探望,她要在这里目送苏贤出发。 终于,苏贤与杨芷兰的身影出现在窗外,看着爱郎逐渐远去的背影,柳蕙香眼泪吧嗒吧嗒直流,顺着白嫩涓细的脸颊而下…… 曾经饱尝颠沛流离之苦的柳蕙香,对悲欢离合之事格外敏感。 很多人,很多事,很多地方,一转身便是一辈子。 她心里怕。 怕就此永远失去苏贤。 “小姐?”张翠花在一旁很是担心。 “没事。”柳蕙香用手绢拭泪,水眸朦胧望着苏贤背影消失的街头,“据我所知,公子常年久居瀛州,平日里就连瀛州都没有走出过,可是现在一下子就要去幽州……” “幽州那么远,局势又那么复杂……” “公子一介书生,却跑去幽州查案……我听说那案子极为棘手……” “……” 张翠花张了张嘴,但却无言,她是个粗人,这种事不知如何安慰小姐。 转眼,柳蕙香那张雪白的手绢就已湿透。 她侧身对张翠花吩咐道: “你每日都要打听幽州局势,以及公子的消息,一有消息立即通知我。” “是。” 张翠花点头,然后看着小姐回房的背影,孤单落寞,但她真的不知如何安慰,最后只得暗暗叹一口气,希望苏贤此行安然无恙。 …… 与此同时。 州衙后宅。 苏贤即将远赴幽州的消息也传到了这里。 主要是唐淑婉知道了。 “传话筒”是小丫鬟明兰。 不是唐淑婉主动要知道的,而是明兰这个丫头,私自做主在角楼街附近安排了眼线,方便随时向小姐提供“情报”。 “苏世兄好好的去幽州作甚?”唐淑婉听罢,本想对这些消息不加理会,可这次传来的消息不一样。 “不知道,事先没有任何风声。”明兰摇头。 唐淑婉想了想,小声吩咐道:“此事蹊跷,事关苏世兄安危,你多打探打探这方面的消息。” “好嘞!” “……” 林府。 林川尚在县学读书,不在家,所以林父得知了苏贤远赴幽州的消息。 林父倒不是派人监视苏贤,只是因为家族对苏贤太重视了,来信命他好生担待着,不可造次…… “奇怪,苏公子没事儿去幽州作甚?” 林父也非常疑惑。 然后赶紧写信,将此事禀报家主。 …… 却原来是因为,一万辽军失踪一案牵连过大,兰陵公主曾下达封口令,此案走出城北大营便没几人知道。 所以唐淑婉、林父等都不知此事,自然对苏贤的幽州一行摸不着头脑。 …… 苏贤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心里想着事,先打马去了城北行军大营,公主已为他备下随行人员与马匹等等。 来到大营辕门,下马入内,公主身边的女官秋典军早已等候在这里。 由秋典军领着来到一处校场,苏贤见兰陵公主、各属官以及军中各将都在,便上前一一见礼。 杨芷兰跟在苏贤身后,始终低着头,苏贤行礼她也便行礼,但不说一句话。 兰陵公主梳着标志性的牡丹头,化着浓妆,娇躯选择性丰硕,身着红色宫裙,衣袂随风轻舞,站在一群属官及将军堆中鹤立鸡群。 红色宫裙的领口开得很大…… 明媚的阳光之下,灌注了奶酪似的雪腻肌肤白得反光。 兰陵公主还是那么的美丽,还是那么的雍容华贵,不愧为大梁宫廷审美标准的标杆! 苏贤行礼之际打量了她一眼,然后便不再多看—— 对于自己的饭碗,或者说紧抱的大腿,他历来秉持尊重的态度,不可亵渎啊。 礼毕。 兰陵公主视线扫过苏贤身后的杨芷兰,略一定神,伸手朝一个方向轻轻一挥: “本宫已为苏备下马车十辆,另有亲卫将士百名!” “……” 苏贤看去,空旷的校场上果然停放着十辆豪华马车,马车后整齐站着一百亲卫将士,皆披坚执锐,军威甚壮! 苏贤非常满意。 “本宫赐你的金牌,只能调动二十位亲卫,但此行为了方便查案,本宫特许可以凭借金牌调动这一百将士为你所用!” 兰陵又笑道。 苏贤更加满意了,回头作揖道: “多谢殿下!” “……” 正文 301 女皇的“禁脔”,兰陵也想摸一摸 彼时校场上围满了人,众人见此表情各异。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缓缓点头,他们与苏贤较为亲近,公主重用并赏识苏贤对大家都有好处。 但小部分以谘议参军事为首的属官们,却是面色难看。 苏贤拜谢完毕,又提了个要求: “公主殿下,下官可以先看一看这十辆马车吗?” “……” 先看一看马车?!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面上的微笑一僵,心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公主准备的马车不满意不成?这可是大忌啊! 相反,谘议参军事等人内心纷纷狂喜,竟敢质疑公主的安排,苏贤这是嫌太受宠了吗?非要作死? 不过作得好! 狂喜的谘议参军事,准备出来添一把火,如何诽谤苏贤的话他都想好了,可脚步刚刚抬起,就听兰陵公主平淡的说道: “自然可以。” “……” 可以? 可以! 没听错吧? 王司马与谘议参军事等人齐齐一懵,公主竟然没有发怒,反而还同意了? 这种事简直不可想象,就连王司马都没有这种待遇…… 敢当着公主的面提这种要求的,目前为止,只有苏贤一个! 为此,谘议参军事那是恨得牙痒痒! 这时,兰陵公主又柔声补充了一句:“苏且先看看,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或者需要更改的,可以现在说出来,本宫命人马上去办。” “……” 啊这……这就过分了啊! 公主竟如此贴心…… 这一下,就连王司马等人都觉得过了。 更不用说谘议参军事,他差点将后槽牙咬坏。 其实,兰陵公主此举,是在对苏贤示好。 她为什么只对苏贤示好,不对其他人比如王司马示好呢? 因为能得到太子、少司寇,甚至于女皇抢夺的人才,只此一人! 外人的肯定,让兰陵公主对苏贤愈发看重,若此案苏贤能顺利侦破,她将委任苏贤一件极为重要、以前只存在于幻想之中的大事! 这件事对她来说真的太重要了! 想到这里,兰陵公主不由侧头瞄了一眼苏贤身后的杨芷兰。 眼神意味深长…… 梅花内卫! 是女皇的禁脔。 但她最近有些膨胀,也想触摸一下。 杨芷兰的身份,早就引起了兰陵的怀疑……她虽对河北道的局势显得力不从心,但对这种事却极为敏感…… 当然,如何触摸女皇的禁脔,方法方式很重要。 必须选一个女皇也愿意的方法。 以前,无论兰陵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妥帖的法子,直到苏贤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曙光。 所以,无论出于对人才的尊重,还是对人才的争抢,亦或者为了今后能摸一摸女皇的“禁脔”,兰陵公主都有充足的理由对苏贤示好。 万一苏贤真跑了怎么办? 拉拢、示好、给好处,才是正途! …… 不一会儿,苏贤“检查”完马车返回。 还未走近,他就见王司马、周记室等人对他狂使眼色。 搞什么? 苏贤感受了一下校场上吹过的风,然后对王司马等人关切道:“王司马、周记室,你们眼中进了风沙吗?” “……” 王司马、周记室正挤眉弄眼的眼睛,顿时一定,呆呆的看着苏贤,眼中进了风沙?进了风沙? 孺子不可教也! 王司马嘴边的山羊须乱颤不已,显然是被苏贤气的。 另外一边,谘议参军事憋笑憋得十二分难受……进了风沙,哈哈哈,真是笑死一个人了。 又见苏贤淡定走向公主,一幅准备“挑刺”的模样,谘议参军事更是乐不可支,差一点就破功。 公主对你客气,你还当真了啊?! 简直就是一个愣头青! 孺子不可教也! 但“不可教”得好,谘议参军事对此十分满意。 苏贤没理会众人的古怪,只对兰陵作揖拜道: “殿下备的将士与马车下官十分满意,不过……下官有个小小的请求,望公主准允!” “……” 他真向公主提要求了! 王司马、周记室等人纷纷摇头,暗道:“苏年少有才,虽得公主赏识,但这份赏识迟早会被他‘作’光!诶!” 谘议参军事喜不自禁,在那等着看好戏。 “苏但说无妨!”兰陵公主面色平静,老实说,她希望苏贤多提一点要求。 “下官对马车没有要求,只是希望公主能够开恩,将部分亲卫将士替换成宫女!”苏贤朗声说道。 “……” 呃…… 众人齐齐一懵。 似乎没有听明白。 刚才苏贤说的是要将亲卫将士替换为……宫女? 且先不说公主会不会答应,单单这个要求就离谱。 你是去幽州查案的啊! 披坚执锐的将士不要,却要宫女? 他想干什么? 将此次幽州之行当成“携美人儿出游”的旅游了么? 不仅王司马、周记室、谘议参军事等人怔住了,兰陵公主也是一脸懵,呆呆的看着苏贤,这种要求大大出乎她的预料。 她原先还以为苏贤会要求多一点亲卫将士随行呢。 可结果却是要求将将士换成宫女…… 校场中安静一会儿后,渐渐传出几声压低了嗓子的骂声: “淫贼!” “没见过女人吗?” “色鬼无疑……” “……” 苏贤微微蹙眉,对兰陵公主作揖道: “公主殿下,下官斗胆,想要几位那种会伺候人的衣食住行,又会一点功夫的宫女。” “……” 他还敢说……王司马眉头一拧,他原先对苏贤还挺看好的,但现在嘛…… 苏你赶紧住嘴啊……周记室暗暗着急不已,但这种场合他没有任何办法。 作得好,作得妙,苏,请你继续作死……谘议参军事一脸阴笑,并准备等公主动怒之后再出来添油加醋。 其实苏贤要求的那种宫女,大营中还真有。 那是兰陵公主的私人护卫,不入军籍,全由女子组成,她们主要是充当丫鬟使用,也可以兼任护卫。 安静一阵后,众人齐刷刷扭头看向兰陵公主。 且看公主如何表态。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兰陵公主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还展颜一笑,顿时犹如鲜艳的牡丹盛开,魅惑众生: “苏所请,本宫准了,一百亲卫将士全部替换为宫女!” “……” 正文 302 柳蕙香的担心与陈可妍的邪恶计 苏贤出发了。 十辆马车缓缓驶出辕门,将士充当车夫。 苏贤与杨芷兰同坐中间的一辆,前后马车中所载皆为宫女以及出行的器物用具等等。 马车前后,各有数十亲卫将士护卫,披坚执锐,骑乘战马,威风凛凛。 苏贤用十名将士置换了十名宫女。 宫女们的职责是照料他此行中的衣食住行…… 刚才,苏贤当着公主及众人的面说出这个理由的时候,大家都是一怔。 王司马等人频频侧目,在心里疯狂吐槽: “此去幽州是为了查案,可是苏倒好,竟要了十名宫女照料衣食住行?这这这……老夫出行的排场都没这么大!” 谘议参军事揉了把脸,苏贤此举简直就是把柄啊,若在平时他早就像条疯狗般扑上去狠狠地撕咬。 可是这次……竟是公主亲口准允的。 这让他心里十分难受,暗中磨牙道: “可恶!着实可恶!即便公主宠幸你又如何,你还是破不了案,最终还是要入宫做面首,老夫等着那一天!” “……” 余者众人也是面色各异。 对苏贤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有了全新的认知。 另外就是对苏贤“奇葩”、“矫情”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点苦都受不了,未来能成什么大事? …… 苏贤为什么要了十个宫女呢? 原来,苏贤自穿越过来后就不想干活儿,无论是烧洗澡水还是做饭,他都嫌麻烦,总幻想许多漂亮丫鬟来伺候他。 随着陈可妍藏进家里,她带来十余位丫鬟和仆从,名义上是苏贤花钱买来的,所以既伺候陈可妍也兼顾苏贤。 他终于享受了一把。 不用自己干活儿就是爽啊,远离庖厨、油烟、灰尘,整天都能维持身体和衣服的清爽、干净,可谓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此去幽州,路途也算遥远,途中必定风尘仆仆……苏贤不喜欢这样,他喜欢干净、清爽、通透的感觉。 古代的卫生条件普遍较差,所以苏贤格外看重这一点—— 衣服每天都要换洗,每天都要沐浴洗澡,想起来就洗把脸或洗个手,还有那长长的披肩秀发,也要打理得一丝不苟…… 而要保持旅途中的清爽,就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 所以便有了苏贤斗胆请求公主替换十位宫女之事。 …… 苏贤一行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 但关于他奇葩行为的消息,却犹如洪水般瞬间蔓延到了瀛州城。 张翠花正在市场购买制作豆腐的主要原料——黄豆,回来的路上就听说了此事。 因柳蕙香今天刚吩咐过,一有苏贤的消息就需立即禀报。 所以很快,柳蕙香便知道了苏贤的奇葩行为。 她表情有些呆愣,缓缓道: “我曾担心公子此行多有不便,可公子却说他懂得如何照料自己……却是不想,公子竟是……如此照料自己的。” 或许是想到足足有十个美貌宫女与苏贤同行,柳蕙香秀眉便微微一蹙,抿了抿鲜艳的唇瓣,语气略酸的说: “早知如此,我就该跟着公子同去幽州,路上我也可以照料公子的衣食住行。” “……” “那不行啊,幽州凶险,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去了只怕会成为苏公子的负担!”张翠花想也没想张嘴便来。 “翠花你……” 柳蕙香转眸瞪着张翠花,面色愠怒,但她知道翠花就是这样一种性格,最后摇了摇头,面色泛起一抹酡红。 一转眸间,她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再次看着张翠花以商量的语气说道: “翠花你力大无穷,几乎无人能及,不如……翠花你赶紧追上公子吧,沿途也可以保护公子安危,还可以……” “……” 柳蕙香本想说“还可以监视苏贤有没有与宫女乱搞”的话,但因为羞赫,此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张翠花明显没有想到这一层,她圆目一睁,接连摇头道: “不行,不行,倘若奴婢去了幽州,那谁又来保护小姐呢?苏公子身边那位杨女侠,身手高绝远胜奴婢……” “……” 柳蕙香看了她两眼,终究没有坚持己见。 张翠花保护她的心十分坚决,此事无可撼动,任凭柳蕙香说烂嘴恐怕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吩咐道: “一有公子消息就告诉我,不可拖延!” “是!” “……” 与此同时。 隔壁。 苏贤家宅。 苏贤与杨芷兰去幽州了,家中就只有陈可妍、剑儿、碧儿三主仆,以及十多位仆从丫鬟等。 这些人毫无意外都是陈可妍的属下。 老实说,将他们留在家中可能会有危险,主要是陈可妍太能作妖了,苏贤真怕她搞点什么动静出来。 可是此去幽州,不得不去,更不方便带人,左右权衡之下,苏贤只得将陈可妍留在家中。 二楼,陈可妍闺房。 奢华绣塌的锦绣被堆之上,陈可妍俯面而躺,两手抱着枕头,床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那是碧儿在拧干毛巾,然后给她热敷。 随着温热的毛巾覆盖上去,陈可妍舒服得直哼哼,发出小猫儿般的声音,撩人心弦。 但碧儿对这诱惑的声音免疫,她一丝不苟的伺候着陈可妍,不停更换热毛巾,让公主舒服。 是的,昨日苏贤大怒之下,又将陈可妍打肿了。 这次苏贤下了狠手,不再怜香惜玉。 陈可妍肿胀得厉害,从昨天下午开始,过了一个晚上,直到今天都还趴在绣塌上养屁股…… 忽然,房门打开又快速关上。 剑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喜色: “公主,公主,好消息,好消息,苏不准终于出发了……” “出发了吗?” 正趴在绣塌上抱着枕头的陈可妍,闻言大喜,下意识翻身就想爬起。 可是挨打的部位还肿胀着,没有好利索,这一动便牵扯到痛楚,她立即跌回绣塌,发出一声惨哼。 “公主……”剑儿和碧儿关切的围拢上去。 “没事,没事……”陈可妍摆了摆手,干脆趴着不动,扭头看着剑儿问道:“此事千真万确?” “千真万确,公主尽管放心,我们的人亲眼目睹,当做不得假!”剑儿道。 “终于走了,哈哈,这下本宫可就自由了!”陈可妍先是大笑,紧接着面色一变,扭头面朝城北的方向咬牙切齿道: “兰陵,你这个贱女人,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导致本宫久久不得返回南陈……” “……” 碧儿:“公主,眼下我们还是安生一些吧,等返回南陈之后再说。” 剑儿:“不,眼下苏不准不在,我们可以给兰陵那个贱女人找点麻烦,让她明白,我们不是那么好惹的!” “……” 两个丫头各执一词,谁也不能说服谁。 最终一起看向陈可妍,等她拿主意。 …… ps感谢“清雨糖”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03 无头公 陈可妍想爬起来,但稍稍一动之后便又躺了回去,面色凝重的说: “你们可还记得,本宫之所以北上潜入大梁所为何事?” 剑儿道:“为了联辽抗梁,达到削弱大梁实力的目的。” “不错!” 陈可妍轻轻点头: “眼下就是一个机会,兰陵那贱女人,恐怕永远也想不到,她遍搜而不得的我就藏在她最赏识的下属家中!” “我们可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即便不能活捉兰陵,但也要给她找一点麻烦!” “……” 剑儿和碧儿立即赞道:“公主英明,如此一来,我们最低也能恶心兰陵那贱女人一下!” 陈可妍又是一动,想起身下床,但秀眉一蹙后又躺了回去: “此事倒也不急,我们可以慢慢谋划。哼,兰陵啊兰陵,本宫曾经说过,要将你当做犯官之女拿去送人。” “至于被送的人选嘛……” 陈可妍那精致妍丽的俏脸上,浮现一抹邪恶的笑容,此话只说了一半,但她眼前已浮现出一个人影—— 苏贤! 让那个贱女人的下属将她玷污,嘿嘿,这事儿单单只是这么一想,她就兴奋得不行。 此举可谓杀人诛心啊。 而且说不定还能完成她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心愿—— 诱骗苏贤去南陈。 陈可妍有一点钻牛角尖,既然决定要将苏贤诱至南陈,她便不会轻易放弃,只要有机会她就会做尝试。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 试想,若苏贤将兰陵玷污了,他必然不敢继续留在大梁,那么南下去南陈,将是他最好的出路…… 此举可谓一箭双雕! 陈可妍想着想着,嘴角的笑容久久未曾消散。 …… …… 话说苏贤一行出发后,取道河间县、高阳县,又经过莫州唐兴县,进入幽州归义县,足足数日之后,方才来到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范阳县。 数日颠簸,风尘满路。 但因苏贤有十名宫女沿途伺候,他果然如预期那般,始终都保持了身体及衣着的干净、清爽、通透。 苏贤十分满意。 进入范阳县城,选了最好的酒楼略作修整,苏贤便与等候在城中的“导游”碰头,决定明日前往案发现场。 这位“导游”是一名偏将,姓王,曾是数万围困并监视辽军中的一员。 因走丢了一万辽军,他们这些军将皆是戴罪之身,是最希望此案早日侦破之人,因此格外殷勤。 话说,围困一万辽军的数万人,在案发后,很多将军、偏将、校尉等都被下入大狱,只有极少数公主信任之人才得以免遭牢狱之灾。 但他们仍是戴罪之身,若此案久久不破,他们说不定也会遭殃。 至于下入大狱的将军、偏将、校尉等,运气也还算好,因为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现在痴迷“禁闭之法”,所有犯人都被送去了禁闭室。 关禁闭虽然难受,但总好过皮开肉绽或者受刑而死…… 翌日。 一大清早,天还没亮。 苏贤下榻的酒楼门口。 王偏将已早早来到此间恭候,带着两个将士充当随从。 可是他们等到日上三竿,苏贤还没有出来,两个随从不由抱怨道: “这位苏是怎么回事?查案贵在神速,苏怎么久久都不出来呢,我们已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该不会是睡过头了吧?我看苏足足携带了十个美貌女子呢……” “……” 王偏将正等得心里焦灼,但闻听此言吓了一跳,立即斥道: “住嘴!” “苏可是公主身边的大红人,你不要命了?” “能得公主赏识并委以重任,苏必然不凡,怎么可能因贪好女色而睡过头呢?以后不许再胡说八道……” “……” 两个随从连连称是,不敢再多嘴。 这时,苏贤终于出来了。 只见他身着一套纤尘不染的儒衫,面色很白,极为干净,气色极好,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真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王偏将微微有些楞,相比之下身为将士的他就粗糙太多了…… 苏贤看见王偏将,忙笑着走出酒楼,拱手做了个揖陪笑道: “王偏将,久等了,本官初来乍到,水土不服,今早竟睡过了头……惭愧惭愧,让王偏将久等了!” “……” 还真是睡过了头啊……王偏将微微一愣,但下一刻便作揖还礼道:“不敢不敢,末将也是刚刚才到,苏远道而来辛苦了。” 睡过了头?确定不是玩女人玩得太晚……两位随从见苏贤身后围着十多个美人儿,心里又是吐槽又是艳羡。 苏贤尴尬一笑: “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出发吧。” “……” 其实,苏贤并非水土不服而睡过了头。 而是昨晚他硬拉着杨芷兰逛范阳县的夜市去了…… 他答应过杨芷兰,要帮她融入正常人的生活,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拉着她一起逛夜市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 一行人终于出发。 案发现场位于城西不远的太行山东麓,那里有一座村堡,名为“洪村堡”,从辽国渗透而来的一万辽军便藏匿在此。 山路难行,马车不能通过,宫女们便找来一个“全天窗式豪华两抬大轿”,命随行的亲卫将士抬着苏贤赶路。 一路悠哉,遍览山景,苏贤惬意得差点睡着…… 不一时来到洪村堡。 苏贤落轿,在村子中查找足足半日,可愣是没有找到一丁点线索。 密室暗道什么的没有,一万辽军使用过的锅灶等也没有任何问题…… 也是啊,若有明显的线索,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还有唐淑静只怕早就发现了,还能轮到姗姗来迟的苏贤? 那么,足足一万辽军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眼皮子底下同时人间蒸发的呢? 按常理来说这根本不可能! 可此案偏偏就是发生了。 一万辽军同时失踪…… 此案果真棘手啊。 这简直就是一桩“无头公案”,悬之又悬,就连突破口都找不到…… 一无所获的苏贤凝着眉头,缓步走出洪村堡城门,准备打道回府,到范阳县的酒楼中再思对策。 谁知刚走出村堡城门,抬眸就看见一位身材高挑大长腿的靓丽少女,她生就一张干净白皙的瓜子脸,一双明眸又大又亮,正大踏步迎面而来。 唐淑静! 正文 304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刹那间,四目相对。 苏贤与唐淑静同时停步。 唐淑静也接手了此案,苏贤是知道的,但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到她,苏贤眼眸一转,心头冒出一个歪主意—— 白嫖唐淑静。 她虽喜欢自吹“天下第一女神捕”,但实际上她的确有着不俗的办案能力。 她来此应该也有好几天了,料想已经捕捉到了一些线索…… 心头计议已定,苏贤便笑着挥手欲打招呼。 可是刚张开嘴,就见唐淑静面色微变,恍若无人的背过了身去,蹑手蹑脚往回走…… 她身后一众小弟的面色非常茫然。 不明白她这是在干什么? 装作没有看见我……苏贤微微一愣,向来热情的他主动迎上去大声喊道:“唐姑娘,好巧啊,别来无恙乎?” 在这里遇到他,准没好事,他该不会是来和我“抢生意”的吧……正蹑手蹑脚意图溜走的唐淑静脚步一顿,转身,好像这才发现苏贤似的: “呵呵,好巧,世兄为何在此?” “为兄和你一样,也来查案……” “……” 寒暄一句,苏贤便单刀直入:“唐姑娘,此案对为兄来说十分重要,唐姑娘是否查到了什么?可否相告?” 唐淑静呼吸一滞,一双明眸瞪大,后退一步并在心中暗道: “他果然没怀好意!此案对我十分重要,我的‘天下第一女神捕’就靠此案了……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 苏贤二话不说从衣兜里掏出一颗糖果,摊在掌心递送过去,笑道: “一颗够不够?” 糖果……唐淑静那双明眸猛然亮了三分,嘴角一抿,只要看见包裹糖果的油纸,她口中就会不受控制的生津。 经过一番挣扎与再三权衡,她艰难的将视线从糖果身上移开,看着苏贤咬牙道:“不,我不会告诉你的!” 苏贤毫不在意,又将手伸入衣兜,一颗糖果不够那就两颗,两颗不够那就三颗……相信总会拿下她。 可就在这时,唐淑静忽然面色一正,看着苏贤身后面露讨好的微笑。 她这是在干吗……苏贤茫然间,又见唐淑静径直越过他,一边往后面走去一边恭敬的说道: “杨女侠!女侠也来了啊!” “女侠好久不见,晚辈好久没有见到女侠了……” “上次多亏女侠出手相助,晚辈本想请女侠大吃一顿,可是……” “……” 唐淑静十分殷勤,围绕杨芷兰又是拜礼又是嘘寒问暖。 可杨芷兰一贯高冷,竟是不搭理她,迈着坚定的步伐来到苏贤身边站定。 唐淑静笑着跟来,一抬头便发现苏贤正打量着她,笑容意味深长,苏贤再次问道: “唐姑娘都查到了什么,可否相告?” “……” 唐淑静表情一顿,在杨芷兰面前她不好展现泼辣的一面,所以干脆不答。 苏贤见此,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弧度,看着杨芷兰吩咐道: “芷兰,你来问。” “是。” 杨芷兰答应一声,机械般扭转身子面朝唐淑静,看了她一眼,以淡漠的语气问道:“唐姑娘都查到了什么,可否相告?” 唐姑娘! 天啦! 唐姑娘! 杨女侠终于和我说话了,还亲切的称我为唐姑娘……唐淑静顿时心花怒放,早已忘了什么“天下第一女神捕”。 激动的她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些天发现的线索一一相告,没有任何隐瞒。 苏贤在旁听完后,眉头轻轻一拧—— 唐淑静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但都是很小的线索,仔细推敲下去,根本不能借此破案。 算了。 还是先回范阳县城吧,慢慢思索对策。 临走之前,苏贤看了看还摊在掌心的那颗糖果,又抬眸一撇面色晕红刚刚激动完的唐淑静。 正巧,唐淑静的视线也从糖果身上移开,与苏贤对视。 苏贤眉头一挑,摊开的掌心慢慢收拢握成拳,竟是将那颗糖果放回了衣兜…… 唐淑静抿了抿鲜艳的唇瓣,一双大大的明眸瞪了眼苏贤,又看向杨女侠,感觉十分委屈…… 她都已经说了她的线索,可苏贤却不给她糖果。 苏贤转身大踏步而去。 杨芷兰亦转身跟随在后。 唐淑静暗中跺脚,在心头暗骂不已……就在这时,前方有一物划着长长的抛物线径直向她飞来。 她眼神犀利,一眼便看清那是刚才的那颗糖果。 不假思索,唐淑静一蹦三尺高,将飞来的糖果死死攥在手中,落地后看着苏贤远去的背影暗道: “哼,算你识相!” “……” 不多时,苏贤回到范阳县城内的酒楼,刚洗了个澡,身边的杨芷兰便禀报说王偏将求见。 在一个偏厅中苏贤见到了王偏将,并问他有什么事? 王偏将面色非常激动,抱拳一礼道: “苏,大事!方才军中传出一件天大的事,末将恐此事与查案有关,故不顾一切赶来见苏……” “什么大事?王将军不用着急慢慢说。” “苏,据军中可靠消息,有十万辽军已在幽州、檀州、蓟州、平洲、营州边界扎下营寨,每日操练,声威甚壮!” “你说什么?!” 苏贤大吃一惊,长身而起: “辽国在两国边界屯兵十万?” “不错,千真万确!末将担心此事与此案牵连,故火急火燎赶来告知苏。想来要不了多久,公主府便会派人来通告苏此消息。” “……” 送走王偏将后,苏贤回房久久没有睡着。 十万辽军,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算少,屯驻两国边界,算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记得当初苏贤冒险在墙上凿洞,偷听小仙紫姑娘与辽国密使的密会,其目的便是为了尽可能避免辽军南下的惨祸。 苏贤生活在瀛州乐寿县,若辽人南下犯边他铁定要遭殃……有些事很危险,但不得不做。 后来阴差阳错,发生了很多插曲……不过好在,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的密谋最终宣告失败,一场惨祸化解于无形。 可是却没想到,辽军竟在边界屯兵了! 一种大战即将来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感,持续不断的刺激着苏贤敏感的神经。 睡不着…… 正文 305 内卫暗子 下半夜,苏贤刚迷糊睡去便被吵醒,却是公主府连夜派来的人到了,带来“十万辽军屯驻边界”的消息。 传话之人瞧出苏贤的担忧,不由笑道: “苏勿需着急,公主殿下已奏请朝廷并做出妥善安排,即便辽军南下犯边也不可能突破幽州!” “……” 听了这话,苏贤果然轻松了许多。 送走传信之人,苏贤回房勉强睡去。 第二天,又有消息传来。 主要是梁、辽两国之间的骂战。 大梁指责十万辽军屯驻边界之事,指责辽国蓄意破坏两国间数十年以来的和平。 辽国也有自己的说辞—— 大意是大梁兰陵公主从神都带来十万大军,屯驻在瀛州等地,虽不是幽州等边境州县,但并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你大梁先在边界屯兵十万,我辽国为什么不可以呢? 梁国则搬出辽国细作在河北道北部州县阴谋作乱之事…… “……” 总之,梁辽两国你来我往,各执一词,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对方,两国的口水战打得十分热闹。 苏贤了解此事后,心头不免长长的舒了口气。 从现状来看,辽军南下犯边的可能性很低,他们似乎是因为“十万梁军先屯驻边界”的缘故,才派出十万辽军的。 真正原因肯定不是这个,但至少近期内不会有战乱…… 心内稍安的苏贤,便开始认真研究“辽军失踪”一案,此案极有可能与十万辽军屯驻边界之举有关! “幽州!” 研究许久之后,苏贤起身,用手点着舆图上的“幽州”二字,然后看着唯一陪着他的杨芷兰说道: “范阳县太行山东麓的案发现场,既然没有任何头绪,那我们不妨跳出那个怪圈,将视线放在外面!” “幽州!历来便是北方的屏障,兵家必争之地!” “我大梁与辽国接壤的州县,除幽州外,还有檀州、蓟州、平洲和营州。若辽军从檀州、蓟州、平洲和营州攻入,还是需要途径幽州才能南下深入我大梁腹地。” “幽州,咽喉之地……” “我们不妨大胆猜想,若此案与十万辽军屯驻边界之事有着某种潜在的关联的话,那么就可以分析得出,幽州是关键!” “……” 杨芷兰面无表情,眼中闪过思索之色,或许是为了不让苏贤自言自语太过尴尬,也或许是为了发表自己的意见,她缓缓点头道: “幽州!” 简洁。 且言简意赅。 “你也觉得幽州是关键吧?那好,我们明天就启程前往幽州!”苏贤大手一挥,做出决断。 “……” 有了计划,苏贤便开始安排明日前往幽州之事。 眨眼间,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苏贤用了晚膳,沐浴更衣后再次站在那副巨大的舆图前,陷入沉思。 原本,苏贤的破案之心虽也急切,但远没有达到非破不可的程度,即便不能破案他还可以跑路。 现在,将此案侦破的欲望竟是十分强烈,或许是因为此案果真万分棘手,有一定的挑战性,也或许是他不想看到十万辽军南下犯边…… 下榻的酒楼已经包场,除了苏贤一行外没有任何客人,所以酒楼的晚上格外宁静。 数盏豆大的油灯闪烁着跳跃的光芒,打更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苏贤默立在巨大的舆图前久久未动,眼中不时闪过一抹抹亮光。 杨芷兰依旧是唯一陪伴苏贤之人,她默立在巨大舆图的侧边,数盏油灯光线明亮,映照出她那张瘦削且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 作为内卫最顶尖的杀手,杨芷兰并非只是一柄杀人的利刃。 推理分析的能力她也有,且不俗。 针对此案,她虽然发话不多,但出于本能也出于对苏贤的帮助,她其实已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 可此案真的是太悬了,就连她也一筹莫展…… 突然,杨芷兰脑中划过一道闪电,猛然抬眸看着苏贤,淡漠中蕴含着一丝激动的说道: “内卫暗子!” “……” 宁静的夜晚中,杨芷兰这一声显得非常突兀。 苏贤的思维被生生打断,但他来不及多想,便明白了杨芷兰想表达的意思。 内卫暗子! 是非常厉害的密探。 不同的小领统领不同区域的暗子。 他们可以是贩夫走卒,可以是乡间农人,也可以是仆从丫鬟,更有可能是各级衙门中的胥吏小官等等。 暗子的来历五花八门,监视的内容无所不包。 按理来说,当地的内卫暗子是最好的查案助手。 可“辽军失踪案”发生之后,兰陵公主却并未寻求内卫暗子的帮助。 主要是因为,河北道的内卫暗子,尤其是北部数个州县,早在一个多月前便已悉数消失不见踪影。 河北道北部,偌大一块地盘,俨然成了内卫监视的真空地带。 小领虽数次派人前来探查,但这些人来了河北道之后便杳无音讯,直接失踪了。 这也是杨芷兰跑来瀛州准备独自过完余生的缘由…… 后来,兰陵公主远赴幽州坐镇,小领便趁此机会亲自动身赶往河北道北部,为公主开道之余,也将亲自查明内卫暗子消失的原因。 可是却不曾想,小领出师未捷身先死,竟在半路上死在了苏贤的手中…… 在朝廷或兰陵公主看来,河北道北部数州,几乎成了内卫的禁地,因为就连小领都消失不见了。 那可是小领啊! 兰陵公主在河北道曾遭遇过诸多棘手之事,曾去信朝廷,请求内卫大领增派内卫密探或杀手相助。 但大领回信说内卫手头上有几件棘手的案子还没有查清,抽掉不出人手。 所以这数月以来,河北道北部数州,几乎没有内卫暗子或杀手的身影,“辽军失踪案”爆发后,兰陵公主也就没有寻求当地内卫暗子的帮助。 当然,兰陵火眼金睛,早已看出杨芷兰身份有异,但她还有更大的计划……相对来说,这件案子在那件更大的计划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相对于朝廷及兰陵公主来说,苏贤与杨芷兰自然是不同的。 一个亲手杀了内卫小领。 一个是内卫最顶尖的杀手。 苏贤手里掌握着从小领身上搜出的一大串钥匙。 杨芷兰熟知内卫内情,她还知道当初小领在瀛州下榻的酒楼中,暗藏着一只金属箱子…… 两人联手,说不定可以揭开河北道暗子集体消失之谜。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此过程中,说不定能找到有关那一万辽军的蛛丝马迹。 因为内卫暗子来历五花八门,所监视之事物无所不包! 所以苏贤在听见杨芷兰那句“内卫暗子”之后,当即面色就是一喜,两手紧紧抓住杨芷兰瘦弱的肩头,一边轻轻摇晃一边笑道: “芷兰你真是我的福将!我怎么就忘了内卫呢,明天我们先不去幽州了,改道回瀛州,先搞清楚内卫暗子之迷再说!” “……” 正文 306 美煞天下女子 与此同时。 瀛州城城北。 大营。 兰陵公主香闺,檀香幽幽,富丽而堂皇。 忙碌了大半日,公主略感疲乏,于是便横躺在一张精美的美人榻上,以手支头假寐休憩片刻。 兰陵公主身姿丰硕,但腰肢却纤细仅盈盈一握,她横卧于塌,顿将玲珑浮凸的身段儿尽显。 可谓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美煞天下女子! 因气候炎热,公主衣着颇为清凉,娇小莲足上的罗袜与御制金丝刺绣的丝履绣花鞋齐平,又因横卧于榻的缘故,宫裙下摆略微上提,便将一圈足腕展现人前。 虽只有窄窄的一圈,但其肌肤雪腻、浑然天成、珠圆玉润、白玉无瑕可见一斑。 往上,是被宫裙覆盖的大美腿。 从轮廓可以看出,兰陵公主之腿并非纤瘦类型,虽略有圆润,但恰到好处。 这一双大美腿,是苏贤最想“抱”且已经成功“抱”上了的,当然这个“抱”是指“跟随”、“借势”、“依附”的意思。 并非真的上手…… 香闺内静幽幽,十分适合休憩。 可是她刚一闭上凤目,香闺外便传来嘻嘻索索的说话声。 似乎是冬典军有事求见,但却被秋典军拦住,两人在门外略有争执…… 呼! 横卧于塌的兰陵公主轻轻吐出一口气,凤目微睁,轻声喊道: “何事喧哗?” 随着一声吱呀轻响,香闺内的光线明亮了一些,两个轻轻的脚步声走近,内室悬挂的五色珠帘帐荡起轻柔波纹。 “公主。” 秋典军与冬典军一齐行礼。 兰陵公主横卧,以手支头,勉强将凤目睁大了一些,看着冬典军问道: “你有何事要禀?” “启禀公主,探马传回最新的消息,有关辽军失踪案。” “嗯?” 兰陵公主顿时来了精神,勉强与困乏做斗争的凤目猛地一亮,缓缓起身。 冬典军与秋典军上前搀扶,兰陵在美人榻上坐正后忙吩咐道: “说。” “公主,最先传回的消息是关于唐淑静,她一直都在范阳县的案发现场,但数日下来并未查到有用的线索。” 冬典军禀道。 兰陵一动不动,不置可否。 “接下来是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自千面狐接手此案后,隔日便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冬典军又禀。 兰陵公主眉头轻轻一动,随口道: “二捕头千面狐擅长易容之术,千变万化,说不定他早已潜入辽国查案去了,没有消息传回也正常。” 这时,秋典军迟疑道: “可是公主,奴婢听说那二捕头千面狐……喜好女色,每当人们认为他易容之后立即便查案去了,可实际上他还泡在青楼妓馆……这次……” “随他去吧,刑狱司办案,就连本宫也不能随意插手……”兰陵公主揉了揉眉心,话虽如此但还是感觉有些头痛。 揉了一会儿,她抬眸问道: “对了,苏呢?他可有进展?” “回禀公主,苏还未查到有用线索……但……也不太确定。”冬典军略有迟疑。 “不确定?怎么说?”兰陵一怔。 “回禀公主,我们有数十亲卫及十位宫女保护苏奔赴范阳,本该对苏所行之事了如指掌。” “可是……苏身边那位女子,身手非常厉害,也十分警觉……” “苏经常只带那位女子单独行动,我们的人暗中跟踪,但每次都被甩开,无一例外!” “……” 兰陵公主听罢,眉梢一动,当下不动声色笑道: “那是苏的表妹,当初抓捕辽国密使便是此女出手……无妨,今后但凡苏与其表妹单独行动,都不用暗中跟踪。” “是!” “……” …… …… 又经数日颠簸,苏贤一行终于回到瀛州。 临近瀛州城,苏贤顺道去往城北大营拜见兰陵公主。 公主得知他一无所获,并未责怪,反而还温言安慰几句,苏贤听在心中十分舒坦。 进入瀛州城,直奔角楼街。 他准备先回家洗把脸,换身衣服,然后去隔壁柳蕙香家取回小领的钥匙,以及前次抓捕采花贼之际缴获的小木箱。 二十位亲卫将士衣甲鲜明,披坚执锐,依旧矗立在家门口,他们非常“敬业”。 尽管苏贤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守住…… 开门而入。 回到家中。 一个丫鬟恰好从厨房中走出,手里提着一只茶壶,壶嘴冒着腾腾热气,看样子似乎是准备上二楼。 苏贤与杨芷兰忽然回家,让丫鬟猛地一怔,不知什么缘故,她手中的茶壶竟脱手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滚烫的茶水也泼洒了一地。 苏贤眉头一挑,刚准备责问,那丫鬟竟主动上前赔礼道歉,还说“请公子责罚”。 “罢了,一只茶壶而已,以后小心一些便是。” 苏贤大度的摆了摆手。 留下丫鬟收拾瓷器碎片,苏贤与杨芷兰往二楼走去,噔噔蹬蹬,老旧的木梯似乎不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刚走到一半,抬头便见一个丫鬟转出二楼拐角,来到楼梯口。 那丫鬟乍见苏贤与杨芷兰二人,也是猛然一惊,但她相对来说要镇定得多,只是提高了音量喊道: “苏公子、杨女侠回来了!” “……” 正上楼的苏贤与杨芷兰脚步一顿,停在半道,对视一眼,然后齐齐扭头盯着那个丫鬟—— 她刚才的声音很大。 恐怕在一楼的厨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苏贤就在她眼前不远处,根本用不着提高那么大的音量打招呼。 再联想到刚才遇见的丫鬟,苏贤心头不由得出一个结论—— 陈可妍,只怕又在作妖。 甚至人都已不再家中! 丫鬟高声打招呼,必有提醒之意!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这陈可妍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因见二楼上的丫鬟转身欲走,苏贤赶紧将之叫住,快速登上二楼,一边往陈可妍的闺房走去一边沉声道: “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小姐是不是偷偷溜出去了?” “没有没有,小姐就在房中……” “……” 正文 307 剑儿:小姐在更衣,不能进 苏贤冷笑一声,大踏步走向陈可妍闺房。 二楼上的走廊不长,几步路便到,苏贤在闺房门前驻足,眼神示意杨芷兰敲门。 那丫鬟见此不由大惊失色,拉住杨芷兰一手求道: “公子不可,不可开门……” “哦?为何不可开门?”苏贤冷笑,他倒要看这丫鬟能扯出一朵什么花儿来。 “因为……”丫鬟面色晕红,似乎难以启齿,但迎着苏贤那凌厉的目光以及杨芷兰满含杀气的眼神,丫鬟只得小声说道: “因为小姐在……在换衣服,嘱咐任何人都不能进……” “换衣服?呵呵,亏你能想出这种理由。”苏贤根本不信,眼神示意杨芷兰立即敲门。 “公子不可,公子不可,小姐清白要紧,公子不可……”丫鬟奋力阻拦。 “……” 杨芷兰没有说话,单手轻轻一推,那丫鬟便倒退出去数步,但还未卸力,直至背靠走廊尽头的砖墙。 杨芷兰早就看那妖艳贱货不爽,因而毫不客气,猛地一脚踢出,那房门轰然往后倒飞出去一丈多远。 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灰尘弥漫,犹如初秋早晨的浓雾。 呃…… 苏贤额头上的血管抽了抽,很明显杨芷兰会错了他的意。 因见杨芷兰已跨过光秃秃的门框,走进屋内,苏贤便打消掉纠正的想法,举步也迈入其中。 环视一扫。 屋内没人! 苏贤的心当即就沉了下来,眉头紧蹙,这个疯女人,果然趁他不在的机会溜出家门了! 记得临行前,苏贤曾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要求她管住自己,不作妖不仅仅只对苏贤好,对她自己也有好处。 岂不知附近各州搜捕山贼的将士未归,路上设立的关卡也未撤。 倘若她出门作妖被抓住,她自己也就搭进去了…… 她已是一个大人,不应该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 加之苏贤不得不去幽州范阳县查案,更不可能带着陈可妍一同前往,于是便冒险将她留在了家中。 但苏贤还是低估了陈可妍作妖的属性,简直不可理喻! 陈可妍的闺房一角,有一小片用帷幔隔开的小空间,那是陈可妍临时使用的“更衣室”,不透光的帷幔将之遮挡得严严实实。 就在苏贤面色一沉的时候,“更衣室”的帷幔被一只皓腕掀开,打开一条缝,从中走出一个丫鬟打扮之人—— 剑儿! 从杨芷兰一脚踹飞房门,到苏贤进入闺房,再到剑儿走出“更衣室”,这三件事几乎发生在一瞬间。 剑儿本是因“哐当”的巨响走出“更衣室”,但一抬眸就看见了苏贤与杨芷兰两人。 刹那间,三人六目相对。 “苏公子……杨女侠……”剑儿大吃一惊,面色慌张的来推苏贤与杨芷兰,“小姐正在更衣,公子请先出去……” “……” 呵,又是更衣?看来是串通好了的……苏贤冷笑不动,眼神示意杨芷兰去帷幔隔开的“更衣室”中瞧瞧。 杨芷兰会意,一巴掌将阻拦的剑儿扇飞,大踏步走到“更衣室”近前,单手抓住帷幔用力一拽! 帷幔是用挂钩挂在房梁上的,挂钩结实,但帷幔乃绸布所制,被杨芷兰巨力一拽登时便脱钩下坠。 下坠的丝滑绸布犹如荡漾的水波纹…… 苏贤眼皮一跳,他的意思是让杨芷兰进去瞧瞧,可她倒好,竟一把将帷幔全扯了下来。 转眼间,帷幔就降落了一半。 令苏贤大吃一惊的是,“更衣室”里竟出落而得一个面色羞涩、茫然的大美人儿! 且赤果果。 隐约只看见白晃晃一片…… 呃…… 惊鸿一瞥间,那大美人儿下意识用手遮挡“要害”。 可是,要害有三处,人却只有两只手,不够啊…… 苏贤彻底怔住。 脑袋嗡的一声巨响。 眼眸越睁越大。 嘴巴也渐渐张开。 “啊……” 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嘹亮尖叫,差点震破苏贤的耳膜,也将他从那种状态中拽出,回过神来。 低头。 淦啊,原来她真的是在更衣……苏贤有点自责,下意识抬眸又看了一眼,然后一边退出房间一边说道: “抱歉,我先出去……” “……” 只可惜后来看的那一眼,陈可妍已蹲下身,并拉过地上的帷帐将自己包裹,宛若穿了一套臃肿的衣服。 杨芷兰也同步退出。 剑儿赶忙将踹飞的房门搬来,将门洞堵住,然后再去搀扶自家小姐…… 陈可妍面色万分复杂的离开“更衣室”,就在她身后的地上,赫然静静的躺着一堆黑色衣服。 那是刚刚换下来的夜行衣! 换衣服,的确是在换衣服。 但并非苏贤后来脑补的那样…… 苏贤回到自己房间,先洗了把冷水脸,定了定神。 将脑海中那副画面强行击碎并驱散,然后施施然下楼开门,来到隔壁柳蕙香的家门前。 他来取小领的钥匙以及那只木箱。 如今他与柳蕙香的关系路人皆知,再也不需隐瞒,他正大光明走近了柳蕙香家的大门。 来到二楼,直入书房。 苏贤来此的名义是“教授柳蕙香算学”。 柳蕙香与张翠花忙活一阵,奉上茶果,然后张翠花退下,书房中只余下苏贤与柳蕙香两人。 四目相对。 柳蕙香两眼水汪汪,眼神无限温柔,迈着一步又一步细碎的步子向苏贤的方向走近。 苏贤喝了口茶水,笑道: “数日未见,夫人竟越发靓丽了。” “公子……”柳蕙香羞涩颔首,但并未停止向苏贤缓缓靠近的步伐。 “对了,我这次来是想取回寄存在夫人这儿的钥匙,还有那只木箱……”苏贤虽觉察到柳蕙香有异,但现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办正事要紧。 “公子来此,只为了那串钥匙和那只木箱吗?”说着,柳蕙香已走到苏贤近前,她紧紧抿着嘴,水眸旺旺,似是在犹豫。 紧接着,她眼神一定,娇躯一软便往苏贤那边倒去,没有骨头似的。 苏贤下意识接住,熟门熟路将之搂在身上。 美人入怀,心怀大畅,温香软玉。 慰藉美人儿,这不就是正事么? 刚才在陈可妍闺房中,被她勾惹得心绪不宁,苏贤之心早就如那干透了的干柴,现在遇到柳蕙香这簇烈火顿时便直接烧成了火焰山。 什么钥匙,什么木箱,让它们通通见鬼去吧! 他狠狠掐了那火热的娇躯两把,又将腮帮紧贴柳蕙香光洁荧白的额头摩擦一阵,搂紧怀中玉人笑道: “自然不仅仅只为了那些东西,夫人才是我的心头爱……” “……”hapererrr; 正文 308 张翠花:哎呀小姐你房中又遭大老鼠了 半刻钟后,苏贤抱着木箱离开柳家,回到家中。 打开木箱,取出钥匙,命杨芷兰仔细研究那一堆密函。 这只木箱及箱中密函,都是抓捕采花贼之际从采花贼手中缴获而来。 当时,杨芷兰曾大致翻阅了一遍,只知道这是河北道某内卫分支机构收到的情报,密函来自各个不同的内卫暗子。 因未找到有用的消息,故苏贤将之封存,连同那串钥匙一起寄存在柳蕙香家中…… 现在,苏贤想通过查明内卫暗子消失之谜,进而找到那一万辽军的蛛丝马迹,故又将这些密函翻了出来,仔细研究,以期找到突破口。 杨芷兰答应一声“是”,便坐下来仔细阅读每一份密函。 密函乃暗语所写,苏贤看不懂,但对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苏贤在房中走了两步,见杨芷兰阅读格外仔细,想必没那么快就能发现线索,于是他的心思开始往别处漂移—— 缓缓抬头,看向墙上那个洞口。 刚才柳家书房,他与柳蕙香干柴烈火,差一点就进入忘我状态。 可那毕竟是书房。 加之张翠花忽然在外敲门…… 两人只得作罢。 苏贤取了小木箱后便告辞,临走前曾与柳蕙香暗中约定,待会儿就爬墙过去找她,接续书房情缘。 现在正好没事,该爬墙过去了。 扭头看了一眼认真阅读密函的杨芷兰,苏贤慢慢走到靠墙的木梯前,手脚并用往上攀爬,他对这套动作已经熟门熟路。 …… 诚然,苏贤只有一个月的时间破案,此次幽州之行前后加起来已经耗去了五六日,时间越来越紧迫。 但他之所以接手此案,最本质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及柳蕙香的身家性命着想,也是为了一个月之后的婚礼。 所以不可因为破案时间紧迫,就忽略了陪伴佳人。 此案的确十分棘手,但苏贤的心态已经放得很平。 能破就破,不能破就跑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即可,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被尿活活憋死。 他已有四五日未曾与柳蕙香亲热,心里怪想念的,也有一点食髓知味…… 杨芷兰格外认真,似乎未曾发现苏贤的异动。 苏贤爬过洞口,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如何与柳蕙香颠倒凤鸾,他的脸上就不可抑制的扯起期待的笑容。 然后按照约定的暗号用手敲墙。 咚咚咚。 三声沉闷的响声。 但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抬手又在墙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三声闷响过后,等了数息,却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以往两人密会,虽也有不成功的例子,但正常情况之下苏贤敲墙之后立即便能得到回应—— 柳蕙香用一条长竹竿将天花板顶开,让光线透上去。 可是他连敲了两次,天花板竟纹丝不动。 …… 与此同时。 隔壁。 柳蕙香闺房。 柳蕙香正与张翠花在屋内聊天。 主要是张翠花在东拉西扯,数次欲言又止。 柳蕙香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待会儿苏贤就要来了,可翠花还不走。 忽然,她毅然起身,直接动手去拉张翠花并说道:“翠花你先去忙吧,我很好,不用陪了。且容我安静一会儿。” 张翠花猝不及防,出于对小姐的敬畏,故跟随小姐的拉扯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随即她眼神一定,脚步也跟着一停,因她体型庞大,柳蕙香力气又太小,她一停柳蕙香顿时便拉不动。 “小姐,方才在书房门外,奴婢都听见了……”张翠花面色复杂,她之所以赖在小姐闺房中不走,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你……你听见了什么?”柳蕙香猛地一怔,拉扯的手火烧似的缩了回去,低头面色唰的一片通红。 方才在书房,她与苏贤情难自禁,估计弄出了一点古怪的声音而不自知。 好巧不巧的是,那些古怪的声音竟被张翠花听了去…… “小姐啊,奴婢知道,你与苏公子郎情妾意,且已经约定了婚期,可是……有些事不能提前!” “万一苏公子不喜欢小姐了,或者因故未能娶小姐过门,而小姐的身子却又……总之,这对小姐太不公平!” “……” 张翠花本有些难以启齿,谁知一旦开口之后便如那泄洪的闸门,竟是无比顺畅。 但这却苦了本就极易害羞的柳蕙香。 与苏贤的亲热被翠花撞破,总感觉没脸见人了…… 她低着头,手中紧紧捏着一方绸制雪白的手帕,内心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张翠花接着说道: “小姐历来性情温顺,可是不能拒绝苏公子不成?” “无妨,此事奴婢去与苏公子说!” “在你们未成亲之前,万万不可逾礼!” “……” 说着,张翠花转身便走。 柳蕙香见此心头大骇,这种事张翠花跑去找苏贤说……怎么可以呢! 心头大急的她,蓦地生出一股力,生生将张翠花拽住,义正言辞的说道: “翠花你多虑了,我……我与苏公子还是清白的,你这样去说……让我今后如何面对苏公子!不准去!” “……” 是的,她说谎了。 心跳明显加速,脸蛋儿更加红扑扑。 说谎让她感觉很自责。 但就算说谎也不能让张翠花去找苏贤…… “真的?” 张翠花回身,见小姐羞涩不语,她长满横肉的脸上的笑容登时加重了三分: “其实……奴婢也不是阻拦小姐……” “还记得奴婢以前送给小姐的那个……角先生吗?” “但角先生与真正的人不同,若失身于真正的人,以后可就难嫁一个好人家了……” “小姐好好休息吧,奴婢先行告退。” “……” 张翠花笑呵呵转身,脚步轻盈的走向门口。 得知小姐未曾与苏贤乱搞,她心里很是高兴。 柳蕙香虽然自责,但张翠花终于离开了,心里不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接下来静待苏贤钻洞过来即可。 可就在这时,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三声沉闷的响声,咚咚咚! 柳蕙香猛地一震,这是苏贤的暗号。 可是张翠花还没走出房门…… 她抬头看去,果见张翠花驻足并转身,抬起头四下乱看: “哎呀小姐,你房中又糟老鼠了!听这响动,最起码是一只硕鼠,很大的那种!” “……” 正文 309 内卫“幽州堂”与毒娘子 柳蕙香嘴角轻轻一扯,两手推着张翠花往门外走去:“翠花你累了一天,想必出现了幻觉,我怎么没有听见呢?快些下楼去休息吧。” “哦,也有可能……” 张翠花从善如流,甩了甩头,顺着小姐的推搡走到门口。 可就在这时,屋内天花板上又传出三声沉闷的响声。 这次更清楚了。 张翠花脚步一顿,硕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仰头盯着天花板确定说道:“不,小姐你听,奴婢没有听错,刚才的确有大老鼠在上面,好大的响动啊!” 柳蕙香极力维持如常的面色,辩解道:“或许是衙门的人又在修缮城墙了,那应该是敲砸城墙的声音吧?” “是吗?可奴婢总感觉上面有大老鼠……不行,小姐你让让,待奴婢将那大老鼠捉拿……” 说着,张翠花就要去找梯子。 柳蕙香大惊失色,追出房门,一把拉住张翠花,语气略带严厉的说:“翠花,就连我的话你也不相信了吗?” “呃……小姐的话奴婢自然是相信的。”张翠花一懵,随即打消上房捉拿大老鼠的想法。 “……” 柳蕙香羞愧逃回闺房,砰的一声将房门紧闭,拉上门栓。 为了与苏公子密会,她不仅说谎,现在还以小姐的身份压迫张翠花……这些年来张翠花与她相依为命,实在不该。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柳蕙香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今后一定要好好待你,翠花……” 这时,房顶上又传来咚咚咚的沉闷之声。 柳蕙香大喜,将所有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立即小跑到那堵墙下面,用一根长竹竿将天花板顶开…… 很快,火急火燎的苏贤双足落地。 为什么久久不回应他的暗号? 苏贤没有问出口,因为他早已一把将柳蕙香搂住,迫不及待与之接吻,方才等得有多焦急,现在就有多疯狂。 大有惩罚柳蕙香久久不回应暗号之意。 一夜春风不知几时。 …… 苏贤爬墙回到隔壁自己房间时,已是华灯初上时分。 房中只点了一盏油灯,豆大的火苗摇曳不定,光线昏暗不说,伏案阅读密函的杨芷兰的身影映在墙上也一摇一晃。 杨芷兰听见响动,回头看了苏贤一眼,明亮的双眼已有疲惫之色,然后又扭回头去继续阅读密函。 “多点几盏灯啊!” 苏贤亲自动手,添了四五盏,屋内登时明亮起来。 见她还没有看完,苏贤便打了个哈欠,爬上床铺准备睡觉,临入睡前叮嘱道:“别熬夜太晚,今天看不完明天再继续。” 杨芷兰“嗯”了一声,头也不抬。 苏贤沉沉睡去,半夜醒来,见杨芷兰还在伏案仔细研读密函,苏贤瞬间睡意全消:“还在看啊,天色很晚了,还是先休息吧。” “最后一份,马上就完。” “哦。” 苏贤翻身爬起,披上一件外套,在旁等待最终的结果。 深夜的瀛州城,已经陷入沉睡,就连狗吠声都不闻,苏贤摆弄着桌旁的小火炉,亲自煮茶。 小火炉是杨芷兰搬来的,看来她早就准备熬夜将所有密函看完。 不一时茶水煮好。 苏贤倒了两杯。 杨芷兰将最后一份密函合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喝口热茶吧。”苏贤将茶杯递过去。 “结果怎么样?”等她喝完茶水,苏贤立即问道。 “有用的线索不多。”杨芷兰声音一如往日的淡漠,带着一丝疲倦,“只发现了两点重要线索。” “哦。说说看。” “第一,这只木箱隶属内卫‘幽州堂’堂主,我认得此人,名叫‘毒娘子’。” “内卫幽州堂堂主,毒娘子?” “……” 苏贤一怔。 以前他曾从杨芷兰口中了解过内卫的历史。 它原先本只是一个江湖帮派,后来因缘际会被当今女皇收编……因而内卫还保留着一些江湖帮派的称谓。 比如派驻到地方州县的内卫头领,就叫做“堂主”,堂主下面还有数量不等的“香主”、“当家”等等。 至于“毒娘子”的称谓就更具江湖气息了。 苏贤并不认识什么毒娘子,但从名号上来看,似乎是个擅长用毒的妇人,给人一种不是善茬的感觉。 “第二,这些密函,最早在半年前由幽州堂内卫暗子所写,最晚是在一个月前。而在三个月前,幽州已时常发生暗子失踪之事。” 杨芷兰话不多,说完后便看着苏贤。 苏贤眉头微蹙: “三个月前,暗子开始失踪,一个月前,幽州堂便与暗子没了往来……” “……” 当下时值七月二十,苏贤记得穿越过来的日期是六月初。 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 在这一个多月中,他遇到了好几件大事。 比如小仙紫姑娘与辽国暗中勾结、河间驿馆事件、一万辽军潜入大梁图谋不轨等等。 将这些事件发生的时间,与内卫暗子消失的时间对应起来,似乎…… “如此看来,辽国是早有预谋啊!” 虽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这个观点,但不得不说,这是明眼人都能看透之事,一切的根由都是北方的辽国。 杨芷兰眨了眨疲惫的眼,并未搭话。 以她内卫第一杀手的直觉,也认为此事与辽人相关,当然想彻底搞清前因后果以及所有的细节估计很难。 “但除此之外,通过这些密信并未得到我们想要的,也没有那一万辽军的蛛丝马迹……”苏贤揉了揉眉心。 “公子,木箱的来源!”杨芷兰忽然开口。 “木箱的来源……” 苏贤一怔:“对,木箱的来源的确是一条线索!我们既然回到了瀛州,索性就顺着这条线索往下查一查。” 杨芷兰点头,强提精神,并跃跃欲试。 她已经做好连夜翻窗出去查案的准备。 “不过不用着急,今夜已晚,你又翻阅了那么久的密函,不如先休息吧,等明天再说。” “可是……” “无妨,我们还有大半个月呢,时间充足。”苏贤的心态真的放得很平。 “……” 杨芷兰最终点了点头。 当即二人灭了油灯,各自睡去。 夜,已经很深了。 正文 310 小阁领的遗产 翌日。 苏贤与杨芷兰一大早便已出门。 那只木箱来自十余日前抓捕的采花贼,苏贤记得此贼已交由南宫葵处理,所以他们径直出了城,往城北大营赶去。 入了辕门,直奔大营西侧,南宫葵及其刑具、地牢等都在这里。 “放心,南宫葵啊,我很熟,因为‘幽闭之法’的缘故,他还欠我三条人情呢,我们去找他绝对没错。” 刚刚来到大营西侧,苏贤或许是出于无聊,也或许是想显摆一番,一边走一边扭头对杨芷兰解释道。 其实,杨芷兰知道这件事,但没有吭声。 她是一个很闷的人,但却喜欢苏贤话痨一点。 “在刑讯方面,南宫葵虽然不如我,但他也还算不错了……那采花贼落入他之手,只怕连小时候偷东西吃的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采花贼虽已被斩首,但有关他的事南宫葵必定一清二楚。” “所以我们马上就能知道,那只木箱从何而来……然后再顺藤摸瓜,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 杨芷兰依旧不吭声,苏贤看向她时,最多“嗯”一声表示赞同。 不一时,两人畅通无阻来到南宫葵居住的帐篷,因见两位刑狱司胥吏迎面走来,苏贤便招手道: “劳烦二位通禀你们三捕头,就说苏贤来了!” “……” 自苏贤教会南宫葵“幽闭之法”后,南宫葵的高冷在他面前就大为收敛,甚至还当众称苏贤为“半师”。 所以苏贤已经脑补出“南宫葵飞奔而出恭迎他”的画面…… 那胥吏忙作揖道: “苏,不巧,公主殿下派三捕头去了莫州,昨日刚走,预估后日方才返回,苏您看这?” “南宫葵不在?”苏贤愣了一下。 “不知苏找三捕头何事,小人可以休书一封告知三捕头。” “哦,我想问他有关那采花贼……” 苏贤道明来意,揉了揉眉心叹道:“可是谁曾想,南宫葵竟然不在,本官的线索又断了!” 一旁的杨芷兰虽面无表情,但扑了一个空还是让她心里郁闷。 这时胥吏说道: “苏莫急,虽然三捕头不在,但苏可以查看此案的卷宗啊!” “卷宗!”苏贤又是一怔,随即大喜,“对对,我怎么忘了卷宗呢,请问那卷宗何在,本官需立即一观!” “不敢耽误苏查案,请随下官来。” 胥吏当即在前带路,往一个方向走去。 苏贤与杨芷兰立即跟上。 不一时,他们来到一座临时的建筑,里面整齐罗列着无数卷轴与簿册,粗略估算,约有一千余件。 苏贤咋舌。 心说刑狱司果真大手笔,随军远赴幽州,竟携带了这么多书籍簿册。 实际上,这些书籍并非都从神都携带而来。 南宫葵跟随兰陵公主,从神都一路走来,尤其是进入河北道地界之后,沿途不知处理了多少大小官吏。 南宫葵负责审问。 各案的卷宗加上其他佐证等,竟渐渐累积了一千余件。 按刑狱司规制,需将这些卷宗与佐证带回衙门存档,所以南宫葵一直都将它们带在身边…… 苏贤环视一圈满屋子的卷轴簿册,眉头一挑: “这么多卷宗,只怕不容易找到本官想要的那一份吧?没关系,你们慢慢找。” 管理卷宗的胥吏哈哈一笑,直接从桌上拿起一份卷轴双手递送过来,笑道:“苏所需的卷宗便在此。” “这么快?”苏贤伸手接过一看,还真是。 “因数日前二捕头才借阅过,归还后小人还未归档,一直留在书桌上……但却不想苏也来借阅此份卷宗……” 胥吏摇了摇头。 “什么?!” 苏贤吃了一惊,“你说二捕头千面狐也借阅过这份卷宗?” “不错!苏这是?” “哦,没事……” “……” 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擅长的是易容之术以及查案。 早前“一万辽军失踪案”爆发之时,恰逢千面狐赶到,于是兰陵公主便将此案交托于他…… 但却不曾想,千面狐竟也借阅过采花贼的卷宗。 这让苏贤摸不着头脑之余,心里也生出了一丝丝紧迫感。 莫非千面狐也在调查内卫暗子失踪之谜? 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苏贤专心翻阅卷宗,从头开始看起。 …… 一刻钟后。 苏贤与杨芷兰出现在瀛州城中。 准确来说,是路过。 因为他们要赶去瀛州城以南,数里之处。 据采花贼交代,他所盗木箱便得自那里,杨芷兰回忆那天晚上抓捕采花贼的过程中,也曾去到过城南的一处废宅。 两相合计,苏贤断定那处废宅便是采花贼所交代的地方。 也极有可能是内卫“幽州堂”在瀛州的一个临时落脚点。 不过两人并未直奔城南的城门而去。 而是来到了城内一座略显偏僻的客栈,据杨芷兰所说,小领在瀛州的临时住所便在此处。 她清楚的记得,苏贤杀死小领的当夜,她给小领收尸之余,也知道了这家客栈。 将小领掩埋后,她曾潜入客栈搜查了一番。 在此过程中,她发现了一只金属箱子,藏在床底。 因当时杨芷兰精神恍惚,并未将金属箱取走,后来几乎忘了此事…… 故那只金属箱未被人发现的话,应该还留在床底。 苏贤与她来此,就是顺道来取那只金属箱的。 客栈外的马车中,苏贤对探进来半个身子的杨芷兰叮嘱道:“注意安全,速去速回,最好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 “……” 杨芷兰点点头,上半身探出,放下帘子,然后悄悄摸进客栈…… 不一会儿。 杨芷兰返回,进入马车车厢,两手抱着一只人头那么大的金属箱。 苏贤接过,入手颇沉,仔细打量,它的外观是一个比较标准的正方体,应是精铁打造,六个面上都錾刻着诡异的图案。 甚至在背面上还刻有一颗骷髅头。 整个箱体没有一丝锈迹,从表面的光滑程度来看,它起码已经被“盘”了百余年,是个老物件儿。 正文 311 蝴蝶解毒丸 杨芷兰接过金属箱,指了指正面一个隐藏在雕刻图案的阴影下的小孔,道: “这是锁眼,公子那串钥匙应该能打开。” “正好我将钥匙带在了身上。”苏贤从腰带上取下那串钥匙,随意选了一把,捏着手柄便往锁孔中捅去。 “小心暗器!” 杨芷兰十分警觉,一手将锁孔堵住,看着苏贤道: “还是我来吧,公子躲远些。” “也好。” “……” 苏贤从善入流,后退两步,躲进车厢内的一个角落。 但想了想觉得不够安全,于是走到杨芷兰身后,两手搭着她那瘦削的肩头,脑袋藏在她的肩膀下面。 杨芷兰身材瘦弱矮小,但却很稳,犹如城墙,苏贤藏身其后感觉十分安全。 被苏贤攀着肩头,杨芷兰心里仿若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当当,她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这种感觉能让身为杀手的她短暂失神。 苏贤见她久久未动,不由将脑袋从瘦削的肩头下缓缓升起,看了看那只铁盒子,又看着杨芷兰走神的脸庞。 他的眼神似乎带着光。 杨芷兰立即便觉察到了,反应过来,淡漠的提醒道: “公子小心,我要开锁了。” “好,小心为上。” “……” 苏贤的脑袋缓缓降了下去,但不时探出观察情况。 那串钥匙足有十二把,每一把钥匙的长短形状都不一样,有的光滑,有的生锈,日常使用的情况很不相同。 杨芷兰一手拖着铁盒,一手随意选取一柄钥匙,慢慢插入锁孔,精神高度集中。 苏贤大气儿也不敢出。 插入锁孔后,轻轻一扭,扭不动,看来不是这一把钥匙。 杨芷兰与苏贤同时松了口气,随后精神又高度集中,第二把钥匙慢慢插入锁孔…… 失败了。 第三把,失败。 第四把,失败。 …… 直至第十把钥匙还是打不开。 “只剩下最后两把了。”苏贤将脑袋升起,看着杨芷兰手中仅剩的两把钥匙,心头不由紧张起来。 这只人头大小的铁箱子,小领从神都带来,且留在身边,里面一定装着十分重要的东西。 说不定就有苏贤想要的“蛛丝马迹”。 最后两把钥匙还打不开的话,那就只能尝试暴力手段了,但很有可能毁坏箱子……苏贤心念一动,正思索该如何用强的时候,杨芷兰已将第十一把钥匙插入锁孔。 呼! 苏贤忙深吸一口气,然后憋住,思索之事也无暇顾及,打起十二分精神静待结果。 钥匙滑入锁孔,十分顺利。 轻轻一扭,铁盒子中传出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声。 要打开了……苏贤眉头一挑,但还没来得及高兴,那钥匙在锁孔中扭了一半竟被卡住,杨芷兰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之取出。 又失败了! “最后一把钥匙了。”苏贤猛喘几口气,看着杨芷兰手上最后一柄钥匙道:“若还不能打开,就想办法强行开启,不惜把它砸烂。” “嗯。” 杨芷兰点点头,表面非常淡定的将钥匙插入锁孔,但插了一半就被卡住…… 完了,十二把钥匙都打不开,不应该啊……杨芷兰肩膀后面,苏贤升起半颗头,眉头一紧。 咔嚓! 就在这时,杨芷兰用力一插,那钥匙突破了什么阻碍似的直入锁孔深处……插进去了? 苏贤心中稍安,凝神屏气眼睛一眨不眨。 紧接着,杨芷兰轻轻一扭,刚开始十分顺利,可扭了一半又被卡住了……苏贤咬牙嘴皮子一抽,心道不要玩我呀! 杨芷兰稍稍用力再次一扭。 诶,这次竟然扭过去了。 铁箱子中传出清脆的一声“咔嚓”轻响,同时箱子的上盖往上轻轻一弹,裂开一条半寸左右的细缝。 苏贤吓了一跳,忙将脑袋藏进杨芷兰肩膀下面。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任何动静,他又将脑袋缓缓升起,杨芷兰已将箱子上盖打开,并说道: “公子放心,没有暗器。” “那就好……终于打开了!” 苏贤长舒一口气,从杨芷兰身后走出,回归原位。 探头一看,那小小的铁箱中也就三四样物件儿。 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只小瓶子,材料未知,通体血红,造型细长,堪比成年男子的中指,看起来格外诡异。 “这是什么?”苏贤茫然。 “……” 杨芷兰将细长的小瓶拿在手中,轻轻摸了摸后道:“这是一只玉瓶。” 然后慢慢将玉瓶翻转,背面錾刻着几个楷书大字,苏贤还未看清刻的是什么,杨芷兰猛然惊呼一声,语气明显激动的喊道: “蝴蝶解毒丸!” “……” “蝴蝶解毒丸?” 苏贤也看清楚了,的的确确,细长玉瓶的瓶身从上至下正錾刻着这五个字,但令苏贤吃惊的是杨芷兰的反应。 在他的印象中,杨芷兰一直都是一副淡漠的模样,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可是这次,她是在惊呼! 语气明显激动,一点也没有淡漠的感觉。 这从侧面反应了这什么“蝴蝶解毒丸”一定是了不得的东西! 苏贤仔细打量一番杨芷兰那难得一见的震惊面色,然后问道:“蝴蝶解毒丸是什么?很厉害么?芷兰你为何如此惊讶?” 杨芷兰缓缓转过头,脸庞上的震惊之色已经消失大半,看着苏贤并将那只细长玉瓶双手递上: “此物万分珍贵,请公子妥善保存。” “哦?” 苏贤毫不怀疑这“蝴蝶解毒丸”一定是好东西,但并不知道它究竟好在哪里,因而一边接过细长玉瓶一边问道: “这是何物?有何功效?” “蝴蝶解毒丸,乃李神医亲手炼制,由数百味珍惜药材经七七四十九天熬练而成!极为难得!” 杨芷兰面色动容,残留着一丝震惊,惜字如金的她变成了一个小话痨: “传说此丸可解百毒,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圣药,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可以说,一粒‘蝴蝶解毒丸’便是一条命!” “但却不曾想,这种人人渴望的奇药,小领竟有一瓶,最后还被我们得到!” “此乃天意……” “……” “李神医?该不会是传说中隐居蜀山蝴蝶谷的那位李神医吧?”苏贤吃了一惊。 “不错!” 杨芷兰点头,眼前不由浮现出以前深入蜀山遍寻李神医而不得的画面,李神医,有关他的一切都是传说。 “这么厉害!看来这蝴蝶解毒丸的确是了不得的宝贝!” “……” 苏贤拔开细长玉瓶的塞子,从中倒出数粒指头那么大的黑色丸状物,清香扑鼻,闻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杨芷兰仔细数了数药丸的数量,道:“传说一瓶蝴蝶解毒丸共有十二粒,现在只有十粒,想来是小领耗用了两粒之故。” 苏贤珍而重之将十粒药丸放入玉瓶,仔细抚摸一番,将之放回小铁箱,郑重说道: “小领啊小领,当初你想杀我,但却被我反杀,我们的恩怨本已了结,两不相欠。” “但你这份‘遗产’着实厚重……你泉下有知就放心吧,我会抽空为你立牌,定时给你烧纸!” “……” 正文 312 东阁 “这个牌子是什么?” 将细长玉瓶放下后,苏贤顺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黑铁木制,入手极沉,表面的“包浆”很厚,甚至已能反光。 “这是……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杨芷兰探头一瞧,顿时面露惊容,但此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明显没有蝴蝶解毒丸高。 “身份令牌……” 苏贤又吃一惊,两手捧着令牌仔细看去,上圆下方的令牌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梅花,梅花正中间刻着“内卫”二字。 无论是梅花还是文字,雕工都极为精美繁复,这种手艺难得一见。 梅花下面,用小楷的笔法雕刻着“东阁令”三个大字,字体排列从上往下,犹如银钩铁划,霸烈无匹。 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很明显,上面那朵梅花与花朵中间的“内卫”二字,便是指代“梅花内卫”。 下面“东阁令”三字……苏贤就搞不明白了。 杨芷兰似是知道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内卫最高统领是‘大阁领’,大阁领之下有‘中阁’、‘东阁’、‘西阁’、‘南阁’、‘北阁’之分。” “大阁领统领全局,侍从皇命。中阁管辖京畿、都畿两道。东阁管辖河北、河南两道。西阁管辖陇右道。” “南阁管辖山南东西两道。北阁管辖关内、河东两道。” “内卫所属阁领,并不止这几位,还有管辖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的阁领,管辖黔中道、剑南道的阁领,以及管辖岭南道的阁领。” “但这些州县不在大梁统辖范围之内,所以这些阁领乃是虚设,一般作为只领俸禄不办事的虚衔,赏赐给有功之臣……” “东西南北中,每一阁设一阁领,称为‘小阁领’。但具体到某一阁,比如东阁,可称之为‘东阁领’。” “每一位小阁领都有一枚身份令牌,比如这块,因是东阁领的身份令牌,故名为‘东阁令’!” “身份令牌等同军中虎符,凭此可全权处理本阁内部事务,见牌如见阁领,若令牌遗失……” “……” 说到这里,杨芷兰卡住了,大概是没有遇到过身份令牌遗失的情况。 苏贤点了点头,了解这些便已足够,他将“东阁令”翻过来,背面也雕刻着有梅花,但没有文字。 反复观摩许久,苏贤将之放回小铁箱,顺手拿起第三个物件—— 这是一枚珠钗! 是女人别在发髻上的首饰! “怪哉!” 苏贤面色疑惑,看着杨芷兰问道: “小阁领莫非有女伴不成?他怎会将女人佩戴的首饰与蝴蝶解毒丸及‘东阁令’放在一起呢?” 杨芷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苏贤重新打量着这只钗子,面色古怪说道:“而且这钗子的钗头,竟然是……一只小羊头?还是黄金打造的?” 这枚钗子与苏贤见过的都不一样。 中原女子所戴珠花,钗头的装饰物不是花朵就是珠子,或者流苏,造型也可谓是千奇百怪。 可他从未见过在钗头上镶嵌“小羊头”造型的钗子。 羊眼睛、羊鼻子、羊嘴巴、羊耳朵,乃至羊角,全都应有尽有! 并且做工颇为粗糙。 就连中原女子所佩戴的木钗都比它精致…… “可能来自北方辽国。”杨芷兰猜测道。 “嗯,有道理!”苏贤转动着这只“黄金羊头钗”,细细打量之余说道: “但小阁领为何将一枚来自辽国的羊头钗放在这个铁箱子里面呢?” “要知道,这箱子中不是蝴蝶解毒丸就是‘东阁令’,都是无比珍贵的东西……说明这枚钗子也一定有奇特之处。”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它是由黄金打造的缘故……” “……” 苏贤开了个玩笑,本打算活跃一下气氛。 但见杨芷兰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听见似的,这让他尴尬。 干笑两声,苏贤将“黄金羊头钗”放回小铁箱,顺手拿起垫底的最后一个物件儿—— 一本小小的簿册! 经折装,黑色封皮,封面上没有一个文字。 苏贤将之展开,内里倒是通篇的蝇头小楷。 细细读去,苏贤的眼睛不由越瞪越大,脸上的震惊之色也越来越浓,另外还有一丢丢的……八卦之色? 杨芷兰在一旁略有好奇,但并未多问。 不一会儿,苏贤将经折装的小簿册合拢,看着杨芷兰笑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阁领竟是个玩弄阴谋的老手!” “……” 杨芷兰没有开口,但两眼紧紧盯着苏贤。 她对小阁领的情感十分复杂,可以说恨之入骨,但又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这本簿册上,全都是朝廷王公大臣私下犯的一些罪证,涉及的大官之多,罪证之详细,竟给我一种翻看卷宗的感觉。” 苏贤一边解释,一边将簿册小心放回小铁箱。 杨芷兰眼露恍然之色,然后快速恢复成淡漠的模样……今天为了给苏贤介绍内卫的情况,她已经说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了。 啪! 苏贤将小铁盒的盖子盖上,又用钥匙上锁。 杨芷兰看了看铁盒子,嗫嚅半晌终究开口说道:“公子,此箱万分紧要,当妥善保存。” 苏贤两手抱起沉重的铁箱,看着她笑道: “那是自然,无论是蝴蝶解毒丸,还是‘东阁令’,亦或者那枚‘黄金羊头钗子’及小簿册等,都是极为重要之物,我会好好保管的。” 杨芷兰莫名放心。 可是紧接着,苏贤便将小铁箱放在了她的手上,杨芷兰不解,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啪啪! 苏贤拍了拍手,笑道: “所以啊,有劳芷兰你帮我保存了,东西放在你这里,我最放心不过了。” “好!”杨芷兰犹豫一瞬,认真点头答应下来,神情格外郑重。 “……” 铁箱子之事已经处理完毕,两人当即直奔南城门而去。 小阁领留下的这份“遗产”,虽然无比丰厚,但话说回来,对苏贤破案提供不了直接的帮助,更没有关于失踪辽军的蛛丝马迹。 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正文 313 临时联络点 真正重要的,还是城南数里开外的废宅。 那里疑似“幽州堂”在瀛州的临时落脚地,幽州堂管理着幽州所有暗子,他们一定有失踪辽军的线索。 数里之地,转瞬即至。 马车停止,苏贤与杨芷兰下车,看向正前方隐在山林中的废宅。 它似乎遭遇了一场大火,地面建筑毁于一旦,周围的树木也受到牵连,化为一片焦土…… 苏贤环视一圈,失望的揉了揉眉心,道: “早知道这是一处废宅,但没想到废得如此彻底,完全就是一片废墟了,即便里面藏着线索,只怕也已被大火付之一炬。” “此宅遭到了二次破坏。”杨芷兰面色微微凝重,“抓捕采花贼之夜,此宅虽破,但尚可住人。” “……” 苏贤愣了一愣,摇头道:“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 不死心的他愣是围绕此处废宅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罢了,这条线索又断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再想办法。下一步我们还是去幽州看看情况……” 苏贤摆了摆手,转身往回走去。 杨芷兰紧随其后。 走了没两步,杨芷兰忽然抬头看向一个方向,并拉住前面苏贤的胳膊。 “怎么……” 苏贤回头,正欲询问,就见杨芷兰将食指竖在嘴前,轻轻“嘘”了一声。 “怎么了?” 苏贤悚然,没有问出声,而是用的口型。 此处距离瀛州城虽只有数里,但荒郊野岭的,该不会是遭到贼人了吧? 不过随即他就释然了,有杨芷兰在,还怕什么贼人? “那边,有人。” 杨芷兰指了指路边的树林,苏贤顺势看去,但见微风吹动树叶轻轻摇晃,除此之外啥也没有。 但出于对杨芷兰的信任,以及她方才那句“抓捕采花贼之夜,此宅虽破,但尚可住人”推断,苏贤猛然醒悟—— 在暗处,一定有一股神秘力量彻底摧毁了此宅。 而那股神秘力量现在又监视他们…… 此事看来不简单……苏贤感觉陷入了一个泥沼般的漩涡,但他立即装作常人的模样,以免被暗处的人瞧出异常。 “公子放心,那人已经走了。”杨芷兰忽然说道。 “走了?!”苏贤一愣,感觉有些尴尬,亏他刚才还努力装作常人的模样呢,敢情人家早就走了…… “……” 刚松一口气,一道闪电猛然划过苏贤脑海—— 那暗中监视之人不就是一个线索吗! 眼下,废宅已经全毁,线索断裂。可紧接着就冒出一个暗中监视之人,此人必定与此宅有关,那何不顺藤摸瓜继续追查下去呢? 经苏贤提醒,杨芷兰也快速反应过来:“我可以追踪此人。” 苏贤道:“那好,此事就交给你了。务必查出此人身份来历!” “是!” 杨芷兰下意识抱拳拱手,接收此令。 然后转身就往旁边的丛林中杀去。 可没跑两步,杨芷兰便返回,看着苏贤道:“不行,我去了谁来保护公子?此处荒郊野外太危险!” 苏贤一怔,拍了拍额头:“对呀,那应该怎么办呢?” 他是一个现实的人,自己的安危看得比什么都重,为了追查一条线索便将自己置身险地,不妥。 正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好吧,他其实就是怕死。 自打穿越之后,他尤为惧怕这一点,毕竟人活着才有一切可能,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安全感,对他来说永远都是稀缺之物。 更何况,万一这是暗中之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总之,杨芷兰不能丢下他不管。 可是,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一条好不容易冒出的线索断裂吗? 苏贤一时陷入两难。 “公子莫急,我可以背着你跟踪此人。”杨芷兰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你背我?可是我很重……”苏贤看了看她那瘦弱的身板,她这种身材总给人一种没有力气的感觉。 杨芷兰没有多说,转身蹲下,微微弯腰:“公子快些上来,那人即将走远,再迟我就追不上了。” “那……那好吧!” 苏贤咬了咬牙,轻轻趴在她那瘦骨嶙峋的背上。 并在心中暗道:“芷兰虽看起来瘦弱,但毕竟是顶尖杀手,不应以常人的眼光看待……或许……” 没有或许。 就在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杨芷兰背着他猛然起身,然后猛然窜出,动作敏捷如兔,身形矫健如豹。 苏贤这个“大号挂件”丝毫不影响她的行动。 并且……好快! 眼前景物飞速逝去,融化成一条条光线,耳中尽是呼呼风声,鼻子的呼吸也感觉不太顺畅…… 苏贤只有紧紧搂紧杨芷兰的肩膀,将脑袋埋在她的脖子后面,争取不拖累她的跟踪行动。 …… …… 瀛州城南三十里开外,有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山中丛林繁茂,野味众多,山民们多以打猎及砍柴为生。 但附近的百姓及地方官府恐怕都不知道,那些看似淳朴的山民,其实是内卫布置在瀛州的暗子。 整座大山更是内卫的临时联络点。 山中某处隐秘的山谷之中,有两百余人暂居。 这些人正是苏贤要找的内卫幽州堂暗子。 其中为首之人,便是幽州堂堂主——毒娘子。 某座临时搭建的茅草屋中,一位三十余岁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焦急走来走去,片刻不得安宁。 此人便是毒娘子。 那三四岁的小孩,是她的独子,肉嘟嘟的脸蛋儿青紫一片,一幅中了剧毒的模样。 毒娘子中等身材,身着普通农妇所穿的布裙,略有凌乱的头发用头巾包裹,从衣饰上看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妇人。 但其脸蛋白净妩媚,普通布裙难掩其身段儿妖娆浮凸,即便刻意做普通妇人装束也别有一番风味。 另外,她的眉毛画得很长,眉心有一个黑色的火焰状花钿,眼神狠辣冷冽,嘴唇也涂了黑色的唇脂…… 这样的面妆倒与她的名号“毒娘子”相衬。 可是如此一来,她就更不像一个普通妇人了,粗布衣裙穿在她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合适……料想应该是情急之下随手拿来的布裙。 此刻,毒娘子抱着怀中幼子,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身为人母的她也有温柔的一面,看着紧紧闭着双目的小孩哭道: “都怪为娘,都怪为娘,没有看好你,不该让你乱闯毒室,以至身患剧毒……” “为娘已为你服药,再过一刻钟你还不醒来,为娘也就没有办法了。” “除非找到蝴蝶谷李神医,求得一粒‘蝴蝶解毒丸’。” “可是蜀山距此千山万水……即便侥幸找到李神医,他也不一定就肯赐下蝴蝶解毒丸……” “儿啊,都怪为娘……” 正文 第314章 苏贤:我,内卫小阁领!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毒娘子愈发焦急起来。 再过半刻钟,若这小孩还不见好转,就说明她配置的解药无效……这孩子将七窍流血而亡! 身为毒娘子,她擅长制毒、用毒,也喜欢研制新毒。 逃到这座荒山后,稍稍安定,她便搭建起一座简陋的“毒室”,室内遍地毒物,还有研制了一半的新毒。 可是山中条件简陋,不比在幽州之时,昨日不知何故,那“毒室”的简陋大门竟无端坏掉。 恰好这小屁孩贪玩,不知其中凶险,竟一头扎入满地毒物的毒室…… 毫无意外,悲剧发生,小孩中了堪堪研制了一半的剧毒。 此毒尚未配置解药。 小孩中毒昏迷后,幸好发现及时,毒娘子拼尽全力先稳住了病情,然后熬夜配置解药…… 解药的确配出来了,但有没有效果全然不知,要等到六个时辰之后方能见分晓。 五个多时辰已经过去了。 再过半刻钟,便是服药之后的六个时辰。 这小孩是死是活,就看半刻钟之后。 …… 每一刻每一分都是煎熬,身为人母的毒娘子无法想象小孩七窍流血而亡的画面。 她沉浸在自责与悲伤之中,无暇理会外界一切。 然而就在这时,茅屋外忽有人禀道: “堂主,不好了,我们的人外出返回的时候,被人跟踪……此处已经暴露!” “别吵!” 毒娘子已将小孩放在一张矮塌上,跪在榻前,仔细盯着小孩面色的变化,此刻的她听不进任何话。 “堂主……”门外禀报之人非常着急,竟一步踏入茅屋的门槛。 “找死!” 毒娘子现在就是护崽的母老虎。 看也没看进屋之人,单手往后一挥。 只见微弱的寒光一闪,进屋之人便没有长骨头似的缓缓瘫了下去,竟是死了。 他的脖子上插着一枚细细的银针,针上淬了见血封喉的剧毒,一瞬间便能要人性命! 世界终于安静了。 毒娘子轻轻抚摸着小孩那肉嘟嘟但青紫一片的脸蛋儿,哼唱着孩子最喜欢的儿歌,温柔慈祥,难以想象她刚刚才杀了一个人。 可是,没安静一会儿,茅屋外又有人聒噪: “不好了堂主,那人杀进来了,属下等不能阻挡……” “……” 毒娘子置若罔闻。 只一眨不眨的盯着小孩的脸。 不一时,刀剑碰撞之声渐渐入耳,显然那不速之客已杀至茅屋外。 但毒娘子仍旧没有起身,轻轻抚摸着小孩的脸,眼神温柔。 忽然,屋内光线一暗。 有两个人走进了茅屋。 “找死!” 烦躁的毒娘子大怒,她并不回头,左手轻轻往后一挥,两枚银针闪电般射向身后两人。 她对自己的毒针非常自信,身后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尸体软倒在地的声音…… 可是这次失算了,她竟听见了两声清脆的金属颤音。 一道微弱的银光从她耳边闪过,射入搭建茅屋的圆木,两寸长的银针只余一个针屁股在木头外面。 银针被人以兵刃挡开了! “什么人?” 毒娘子依旧跪在矮塌之前,暂时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扭头看向身后。 …… 毫无意外,毒娘子身后的那两人便是苏贤与杨芷兰。 方才跟踪的途中,苏贤毕竟不是专业的,很快就被那人发现……杨芷兰以武力制服此人,从此人口中逼问得知毒娘子藏在大山中的消息。 得知毒娘子还活着,苏贤十分高兴。 通过毒娘子之口,一定能得到此案的蛛丝马迹! 因杨芷兰武力值太高,加之时间又紧迫,所以苏贤便决定硬闯毒娘子的老巢。 …… “毒娘子,你果然还活着!” 杨芷兰将苏贤护在身后,目光锐利,语气冷若寒霜。 毒娘子乍见来人是杨芷兰,整个人猛然一震,缓缓起身,仔细打量杨芷兰两眼后放浪大笑道: “你竟然还没死?你竟然还没死……呵呵,冷……” “住嘴!” 杨芷兰眉头一拧,她最讨厌听见那两个字。 因想起自己有了新的名字,方才拧起的眉头舒展,淡漠说道: “我已有名姓,杨芷兰。” “杨芷兰?” 毒娘子愣了一下,复又放浪笑道:“是个好名字。” 不待杨芷兰回应,毒娘子忽一眼盯着苏贤。 放浪的笑声也瞬时消失,冷声问道: “那小白脸是谁?冷……你为何能寻来此处?” “……” 毒娘子那细长的眉毛、黑色的花钿,以及黑色的嘴唇、冷冽的目光,总给苏贤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毒娘子,毒娘子,果然一看就不是善茬……苏贤眉头一挑,轻蔑的审视着她。 苏贤已经计划好了,若毒娘子不愿配合,他就让杨芷兰折磨她,动用酷刑,然后顺手灭杀此害。 杨芷兰虽出自内卫,但苏贤对内卫没有多少好印象。 小阁领,还有这涂抹黑色唇脂的毒娘子,都是些什么人啊! 一看就不是好人。 苏贤咳嗽一声,越过杨芷兰走到前面,迎着毒娘子那轻蔑冷厉的目光,他对杨芷兰挥了挥手道: “芷兰你来告诉她,我是什么人。” “……” 毒娘子细长的眉毛一杨,仔细打量对面二人,这时她才发现,杨芷兰竟比以前光彩了许多。 无论是精神状态还是气色,都不是以前所见的那个冷蝶。 再看苏贤,此人面皮白净,长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气度不凡、温文尔雅、俊美无涛、面如冠玉、一表人才、仪表堂堂、丰神俊秀、文质彬彬…… 如此少年,就连她也有所心动,推己及人的话……毒娘子又看着杨芷兰,心中冷笑道: “我道向来独来独往的冷蝶,怎会与一个小白脸在一起,却原来是动了春心了呢!” “这俊俏小书生,只是冷蝶的小姘头而已,竟也敢在我面前拿大?” “……” 毒娘子胡思乱想之际,杨芷兰上前一步,站在苏贤身侧,淡漠而认真的介绍道: “他是新一任东阁小阁领,苏贤!” “你说什么?!” 毒娘子大吃一惊,猛地转头紧盯着他,继而笑得前仰后合: “他是东阁新任的小阁领?呵呵,冷……杨芷兰啊杨芷兰,你莫非当我毒娘子是傻子不成?” “……” 正文 第315章 杨芷兰:对小阁领不敬,当罚! “你不信?”苏贤面色一收,昂首挺胸,气定神闲,竭力装出小阁领那天晚上的模样。 “少年,你不过只是因为一身好皮囊迷惑住冷……杨芷兰罢了,内卫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不然啊,就连她也不能保护你。” 毒娘子冷笑。 “不管你信不信,小阁领都已将他的身份令牌交给了本座,他临死之前曾有遗命,命本座彻查河北道暗子失踪之谜……” “哦?小阁领的身份令牌在你手上?你倒是拿出来让姑奶奶瞧瞧啊。”毒娘子继续冷笑。 “……” 苏贤气定神闲,昂首挺胸,当着毒娘子的面,缓缓将手伸向腰带。 令牌、腰牌什么的,一般都悬挂在腰带之上。 他还真拿啊……毒娘子一脸戏谑,她倒要看看对方能拿出个什么东西来。 杨芷兰侧身站在苏贤身侧,她现在的任务是提防毒娘子暴起伤人。 但小阁领的身份令牌对她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她不时瞥一眼动作缓慢的苏贤。 苏贤取令牌的动作很慢,显得庄重。 不过,等他的手摸到令牌并摘下之后,不及分辨,便单手持握,急速展现在毒娘子眼前。 在此过程中,苏贤一直保持气定神闲昂首挺胸并紧盯毒娘子的状态。 并没有注意手中的牌子。 他还真拿出了一块牌子……毒娘子微微一怔,凝着双目仔细瞧去,照着牌子上錾刻的字念道: “兰陵公主府!” “帐内府校尉?” “……” 毒娘子抬眸看着苏贤,眼神古怪,随即哈哈大笑,笑声放浪而豪爽。 杨芷兰其实在苏贤取出令牌的瞬间,便已发现那不是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令牌是黑色的,木制,而苏贤手里握着的牌子是金色的…… 但苏贤速度太快了。 她来不及提醒。 只得眼角轻轻一抽,随即恢复如常。 苏贤胸中憋着的那口气,在毒娘子念出那两句话后顿时便泄了。 拿错牌子了! 这块是兰陵公主给他的金牌…… “咳咳!” 咳嗽两声掩饰尴尬,苏贤忙将金牌放回腰带,然后摸到旁边那块木制的牌子,这块一定没错了。 轻轻将令牌摘下,苏贤将之握在手中,并未急于展示给毒娘子看。 他先是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缓缓昂首挺胸,待气定神闲之后,方才缓缓将握着令牌的手举在毒娘子眼前。 “哈哈哈……呃……这是?” 毒娘子放浪大笑之际,猛然看见苏贤第二次展示的牌子,乍见那通体黑色的色泽,以及上圆下方的型制,笑声戛然而止。 凝目仔细一看,此牌上面是一朵梅花,梅花中间刻着“内卫”二字,下面是“东阁令”三个霸烈的大字! “东阁令?!” 毒娘子自然见识过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因此一眼便能分辨而出。 这小白脸真有小阁领的身份令牌,这不可能……毒娘子目露惊骇,抬眸看了眼昂首挺胸的苏贤,然后凑近了一些,仔细打量。 “不,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毒娘子笃定。 苏贤随手将令牌抛过去,淡定道:“给你仔细瞧瞧。” 她虽说此牌是假的,但却用两手接住,翻过来覆过去的查看半晌后,两手的指尖都在轻轻打颤。 这是真的身份令牌! 亦是内卫东阁的权柄! 毒娘子冷冽的眼珠一转,将令牌往怀中一收,瞪着苏贤喝问道: “一定是你这小白脸偷盗所得,说,你从何处得来。” “……” “对小阁领不敬,当罚!” 这时,一旁许久未说话的杨芷兰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 并趁毒娘子情绪起伏之际猛然出手,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巨力之下毒娘子直接跪在了地上。 紧接着,杨芷兰将身份令牌从毒娘子手中夺了回来。 双手捧着,恭敬呈送给始终昂首挺胸气定神闲的苏贤。 苏贤慢悠悠接过令牌,上前两步,单手持握,将之直接怼在了毒娘子那张妩媚但毒辣的脸上,沉声道: “见牌如见小阁领,幽州堂堂主毒娘子,你想造反不成?” “……” 毒娘子紧紧咬着牙,瞪圆了双目,紧盯着近在咫尺的小阁领身份令牌。 眼中既有骇然也有不甘。 短短时间内面色数次变幻。 在内卫中,小阁领的身份令牌的确有“见牌如见人”的铁律,这种铁律深入人心,像是一座无形大山般压着她。 她根本就不敢说一个“不”字。 更何况,上前一步的杨芷兰正虎视眈眈,霸烈无匹的杀气震得她动也不敢动。 最终,跪在地上的毒娘子缓缓低下了头颅,算是承认了苏贤“小阁领”的身份,见牌如见人。 苏贤见此不由缓了一口气。 只要她低头就好,待会儿问完了想要的情报,还可以留她一命。 那天晚上,苏贤之所以愤而怒斩小阁领,是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苏贤毅然选择了对方去死。 但他并非嗜杀之人。 在赶来此处的途中,苏贤曾向杨芷兰了解过毒娘子其人,身为内卫幽州堂堂主,她手底下可不干净。 按照二十一世纪的价值观,早该拉她去吃花生米了。 加之苏贤对内卫印象不好,所以便决定看毒娘子的表现,若愿意配合,苏贤可以饶她一命。 若她顽固不化,不愿配合,苏贤便让杨芷兰动用酷刑逼问情报,然后给她一个痛快。 现在看来,毒娘子低下了头颅,似乎愿意配合,这样对大家都好。 苏贤并不想杀太多人…… 可是紧接着,毒娘子猛然抬头,看着苏贤,眼中带着决绝与不甘的说道: “不!” “我数年谋划,就是为了摆脱内卫钳制,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你们,你们阴魂不散……”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再为你们卖命!” “……” 毒娘子情绪激动之下的吐露,着实令苏贤感到意外。 所以说,她还是一个“反抗邪恶与黑暗的进步人士”? 不! 不一定! 这极有可能是毒娘子的缓兵之计。 她就是不想配合! 或者说消极对抗! 再者,即便她有自己的苦衷与隐情,但她手底下的人命着实不少。 苏贤若因同情她而原谅她,那死在她手底下的人命又由谁来主持公道呢? 想杀她遍地都是理由。 当然世间之事并非单凭“善恶”二字就可以区分,不杀她也能找到一堆理由,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一念至此,苏贤面色渐渐冷了下来。 然后甩给杨芷兰一个眼神,意为“动用酷刑逼问情报,然后送她上路”。 杨芷兰面无任何表情,淡漠跨出一步,就要动手。 恰在此时,众人身后的矮塌上,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喊叫声,似乎喊的是: “娘……” 正文 第316章 有些事,无法自控 “娘……” 杨芷兰即将动手之际,众人身后的矮塌上忽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那是一个稚嫩童音。 苏贤下意识看向矮塌。 上面躺着一个三四岁的半大小子,脸蛋圆滚滚分外可爱,但此刻却青紫一片,小小的眉头也紧紧拧着。 做噩梦似的手脚乱抓乱动,看起来一幅极为难受的模样。 怎么会有一个小孩? 苏贤微微一怔。 杨芷兰作为最顶尖的杀手,一旦确定任务,便不顾一切都要完成任务,所以她心无旁骛,又往跪在地上的毒娘子迈出一步。 杀气侧漏。 但迈出这一步之后,就被苏贤一把拽了回来。 杨芷兰猛然从那种“一定要完成任务”的狂热状态中走出,清醒了一点。 毒娘子惊闻那声虚弱的“娘”,整个人如遭锤击,面色大变,顾不得其他毅然转身扑在那矮塌之上。 她一边安抚着因难受而乱动的小孩,一边轻声喊道: “林儿别怕,娘在,娘在……” “……” 那小孩半昏迷半清醒,被毒娘子稍加安抚,便渐渐稳定下来,与陷入沉睡的普通小孩一般无二,只是他那青紫一片的脸格外渗人。 将小孩的被子掖好,毒娘子起身看着苏贤。 暗中一咬牙,双膝一软跪趴在地求道: “求小阁领开恩宽限一点时间,容属下照看幼子……幼子身中剧毒,若挺不过去恐将……” “待幼子之事了结,是罚是杀,属下悉听尊便。” “只求小阁领宽限一点时间……” “……” 苏贤虽颇为同情那中毒的小孩,但仍旧气定神闲昂首挺胸,略一思忖后问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一两天的时间苏贤可以宽限,但若毒娘子漫天要价需要十天半个月的话可就不行,相对于同情小孩来说,还是查案之事要紧。 “最多半盏茶的时间。” 毒娘子掐指一算后回道。 在苏贤与杨芷兰杀进来之前,距六个时辰之期便只有半刻钟。 方才“寒暄”良久,半刻钟又过去了一大半。 眼见最关键的时刻就要来临,昨晚熬夜调配的解药是否有效,就看半盏茶的时间之后,若无效的话—— 这可怜的小孩将七窍流血受尽折磨而亡…… 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不管解药有没有效,毒娘子都希望能够陪伴在孩子身边,哪怕是短暂生命中的最后一程。 其实,毒娘子方才情绪激动之际所吐露之语,都是真的,她确有摆脱内卫钳制的想法,有了孩子之后想法愈加强烈。 所以对苏贤与杨芷兰的到来,她心中其实怀有浓浓的恨意。 她痛恨阴魂不散的内卫…… 可是,为了陪伴孩子最重要的一段路,毒娘子妥协了,给痛恨的人跪下,不惜抛弃一切高傲与伪装苦苦哀求。 但她熟悉内卫,熟悉小阁领,可以用“不近人情”、“顽固不化”来形容。 这位手持“东阁令”的少年,姑且算他是小阁领吧,想必也是冷血无情不近人情之辈……所以,毒娘子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她已经准备好拼死一搏,哪怕可能会被杨芷兰当场击杀。 …… “念在你为人母的份上,半盏茶的时间本座可以宽限。” 然而意外的是,苏贤竟然同意了。 毒娘子一怔,跪趴在地,仰头看着“高大”的苏贤,甚至怀疑耳朵出了毛病。 “怎么,没听清楚?”苏贤继续维持着昂首挺胸的威严形象,说话的声音也低沉了三分。 “多谢小阁领,多谢小阁领……” “……” 毒娘子顾不得多想,当即转身扑在矮塌之上,两手紧紧握着幼子之手,无限温柔的用毛巾擦拭孩子青紫一片的脸庞。 眼下陪伴孩子要紧。 她顾不得思虑其他。 只是隐隐觉得,这位小阁领似乎有些不一样…… 苏贤拉着杨芷兰默默后退三步,这个距离刚刚好,既可以给毒娘子母子留出足够的空间,也能避免毒娘子耍诈逃跑。 防人之心不可无,苏贤必须预防毒娘子耍诈。 若她用一个身中剧毒的小孩来欺骗他感情的话,他将让毒娘子受尽折磨而死。 时间就这样静静的流逝。 转眼,六个时辰的期限将至。 毒娘子半跪在矮塌之前,一手紧紧握着小孩之手,一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两眼瞪如铜铃,一眨不眨,反复从头到脚扫视小孩全身。 那眼中有焦虑,有担忧,有恐惧,有温柔,有慈爱,也有希望。 “一定要有效!” “一定要有效啊!” “……” 苏贤耳中听得毒娘子的喃喃自语,起先他并不知此话何意。 后来猜想,应该是“解毒的药一定要有效”。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老实说苏贤有点感动,并在心里暗暗打算,即便毒娘子不愿配合是否也留她一命? “不!” 这时,毒娘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苏贤回神,忙走到侧边一看。 只见躺在矮塌上的小孩正在流鼻血,浑身发羊癫疯似的颤抖个不停,人虽未醒,但看起来十分吓人。 长叹一口气,苏贤默默退回原位。 他并非大夫。 更非神医。 对此实在爱莫能助,唯一能做的就是多给毒娘子延长一些时间。 岂知刚退回原位,就发现杨芷兰侧过了身去,脑袋也微微低着…… 苏贤微感诧异。 杨芷兰历来都是站立如松的,像这样“侧身低头”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心下好奇,苏贤走到她身前,准备看看她到底怎么了,然而却见她正用力的……擦眼泪! 她似乎暗恼自己那双不争气的眼睛,没事流什么泪嘛,她可是内卫第一杀手诶,实在有损形象。 可是有些身体上的反应不受自己控制。 她之所以有此异状,究其原因,是因为她通过那小孩想到了自己…… 她那怪病发作之际,比那小孩还要难受,因为她发病的过程中大多时候都是清醒的,能清晰感受到每一丝痛楚。 而这小孩至少还处于昏迷状态,就像一场梦一样,多好。 “芷兰……你……你这是怎么了?!” 苏贤大吃一惊,手足无措,他从未见杨芷兰表现出明显的情绪,更谈不上流泪,因而一时怔在原地,不知如何安慰。 正文 317 苏贤:蝴蝶解毒丸?很难得吗?我有! 杨芷兰抿了抿嘴,用力擦一下眼角的晶莹,面色淡漠如常的看着苏贤说道: “求公子一件事。” “你说。” “救救那个孩子……” “好!” “……” 不问缘由,也不管自己能否做到,苏贤立即走到那矮塌之侧,准备了解病情。 杨芷兰的状态非常怪异,且又罕见的求他办事,苏贤没空去想太多,只觉得此事对杨芷兰来说非常重要。 所以他直接就去做了。 此刻,他那刻意营造出的威严荡然无存…… 毒娘子无限悲痛,趴在抽搐不停的小孩身上嚎啕大哭,对苏贤的询问充耳不闻,似乎已经彻底绝望。 苏贤颇感无奈。 但因见杨芷兰在旁默默关注,他吸了口气,又将询问的话问了一遍。 毒娘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不加理会。 苏贤没有办法,总不能强迫人家说吧。 迎着杨芷兰那期盼的目光,他轻轻摇头,抬步准备退回来。 此时,茅屋外围观已久的人群中,一位中年大叔越众进屋,代替毒娘子讲述了这小孩的遭遇。 苏贤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耐心倾听,可是听完后他也感到绝望,这小孩唯一的希望便是毒娘子熬夜配置的解药。 此事尚有两个难点。 其一,解药终究是第一次配置,不一定就能起作用。 其二,毒娘子或许能配出有效的解药,可这小孩等不起…… “儿啊!” 这时,毒娘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加剧。 众人看去,原来小孩的嘴角已经开始流出暗红色的鲜血,沿着腮帮流入了衣领。 七窍流血而亡,现已有两窍流血了。 苏贤眉头一拧,看了眼眸中闪烁着水光的杨芷兰,然后大声问道: “还没到最后的时刻,难道就要眼睁睁看着他赴死吗?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你身为毒娘子,擅长解毒用毒,真的就束手无策了吗?” “……” “我的儿啊……” 毒娘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不可自拔,恍若没有听见苏贤的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小孩可是她的孩子啊,若有办法,她早就用上了…… 所以苏贤此话在毒娘子听来,全是废话。 方才越众进屋的中年大叔摇了摇头,黯然道: “其实尚有一法可解此毒。” “什么法子,何不早说!” “……” 苏贤闻言大喜,但因见此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就想杨起巴掌扇此人两耳光,还有毒娘子也是,身为人母也太不负责了。 杨芷兰眸中一亮,目光紧盯此人,若这小孩获救,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毒娘子依旧悲痛大哭,这时,那小孩左右两只耳朵中也开始流出暗红鲜血,七窍已有四窍沦陷…… 实际上,她知道那中年大叔的法子是什么,可是……根本不可能! 眼见小孩还剩最后两窍,毒娘子真的绝望了。 撕心裂肺,五脏六腑都在剧痛,眼睁睁看着还未成人的孩子死在自己眼前,恐怕是世间最悲痛之事。 中年大叔面色依旧黯然。 回应苏贤的问话,似乎只是看在那块“东令”的份上,因为在他看看来,此话说了等于没说。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说啊!” 苏贤都替他们感到着急,真的很想伸手扇此人一个五花脸。 中年大叔终于缓缓道: “若要解此毒,除非能前往茫茫蜀山,寻到蝴蝶谷,求李神医赐下一粒‘蝴蝶解毒丸’!” “此丸乃解毒圣药,无毒不解,唯有此药方能救这孩子……” “……” 听了这话,苏贤猛地一怔。 然后与对面的杨芷兰隔空对了下眼神。 蝴蝶谷李神医? 蝴蝶解毒丸? 这么巧的吗? 老实说苏贤有一点懵。 “但是难啊!” 中年大叔面色黯然,接着说道: “蜀山距此千里之遥,且李神医归隐已久,踪迹难寻,即便侥幸寻到李神医他也不一定就会赐下‘蝴蝶解毒丸’……难啊!” “……” 苏贤凝眉顿了一顿,略一思忖,心下已有了决断,抬眸对杨芷兰招了招手道:“打开铁箱子。” 当然,苏贤比谁都现实,不可能做亏本的买卖。 “公子不可!” 杨芷兰上前,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她虽然十分同情这小孩,可……那是蝴蝶解毒丸啊! 此丸虽只能解毒,但却是无毒不解,这对刀头舔血之人来说,就是第二条命,真的太过重要了。 而这小孩……非亲非故,在杨芷兰看来完全是浪费了。 再者,苏贤插手此事,是因为她的缘故。 若苏贤因此损失一粒珍贵的蝴蝶解毒丸的话,她将无地自容。 “一颗药丸而已。” 苏贤拍了拍杨芷兰那瘦弱的肩膀,笑道: “打开吧,用了一颗我们还有呢,救人要紧。” “可是……” 杨芷兰仍旧不愿,冷淡如她,此刻竟面露肉痛之色,这倒是极为罕见。 苏贤又笑道:“小小药丸而已,等以后找到李神医,让他做个十七八瓶留在慢慢用便是,救人要紧。” 李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而且还十七八瓶……杨芷兰摇了摇头,默默取出那只人头大的铁盒子。 另外一边。 毒娘子虽无限悲伤,嚎啕大哭,但也将苏贤与杨芷兰之间的对话听在耳中。 老实说,这让她万分窝火。 她的孩子马上就要死了,她的心都裂成了两半,可是……他们竟还在那边说风凉话! 好像他们手里有蝴蝶解毒丸似的。 这怎么可能呢! 在毒娘子看来,苏贤与杨芷兰此举,就是对她及即将死去儿子的侮辱,悲愤攻心的她实在难以忍受。 她暗暗决定,等孩子……去了之后,她就要大闹一场。 即便被杨芷兰杀掉也在所不惜。 随这可怜的孩儿一起去了倒也干净…… 至于那位中年大叔,此刻心中也颇不好受,若不是忌惮那块“东令”及杨芷兰恐怖的身手,他早就大声呵斥了。 苏贤没理会毒娘子他们的反应,打开铁盒后,从中取出细长玉瓶,然后转身面朝毒娘子及中年大叔说道: “蝴蝶解毒丸是吧,正好我有此药。” “……” 正文 第313章 东阁令 “这个牌子是什么?” 将细长玉瓶放下后,苏贤顺手拿起一块巴掌大的令牌,黑铁木制,入手极沉,表面的“包浆”很厚,甚至已能反光。 “这是……小阁领的身份令牌!” 杨芷兰探头一瞧,顿时面露惊容,但此牌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明显没有蝴蝶解毒丸高。 “身份令牌……” 苏贤又吃一惊,两手捧着令牌仔细看去,上圆下方的令牌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梅花,梅花正中间刻着“内卫”二字。 无论是梅花还是文字,雕工都极为精美繁复,这种手艺难得一见。 梅花下面,用小楷的笔法雕刻着“东阁令”三个大字,字体排列从上往下,犹如银钩铁划,霸烈无匹。 一股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 很明显,上面那朵梅花与花朵中间的“内卫”二字,便是指代“梅花内卫”。 下面“东阁令”三字……苏贤就搞不明白了。 杨芷兰似是知道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 “内卫最高统领是‘大阁领’,大阁领之下有‘中阁’、‘东阁’、‘西阁’、‘南阁’、‘北阁’之分。” “大阁领统领全局,侍从皇命。中阁管辖京畿、都畿两道。东阁管辖河北、河南两道。西阁管辖陇右道。” “南阁管辖山南东西两道。北阁管辖关内、河东两道。” “内卫所属阁领,并不止这几位,还有管辖淮南道、江南东道、江南西道的阁领,管辖黔中道、剑南道的阁领,以及管辖岭南道的阁领。” “但这些州县不在大梁统辖范围之内,所以这些阁领乃是虚设,一般作为只领俸禄不办事的虚衔,赏赐给有功之臣……” “东西南北中,每一阁设一阁领,称为‘小阁领’。但具体到某一阁,比如东阁,可称之为‘东阁领’。” “每一位小阁领都有一枚身份令牌,比如这块,因是东阁领的身份令牌,故名为‘东阁令’!” “身份令牌等同军中虎符,凭此可全权处理本阁内部事务,见牌如见阁领,若令牌遗失……” “……” 说到这里,杨芷兰卡住了,大概是没有遇到过身份令牌遗失的情况。 苏贤点了点头,了解这些便已足够,他将“东阁令”翻过来,背面也雕刻着有梅花,但没有文字。 反复观摩许久,苏贤将之放回小铁箱,顺手拿起第三个物件—— 这是一枚珠钗! 是女人别在发髻上的首饰! “怪哉!” 苏贤面色疑惑,看着杨芷兰问道: “小阁领莫非有女伴不成?他怎会将女人佩戴的首饰与蝴蝶解毒丸及‘东阁令’放在一起呢?” 杨芷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苏贤重新打量着这只钗子,面色古怪说道:“而且这钗子的钗头,竟然是……一只小羊头?还是黄金打造的?” 这枚钗子与苏贤见过的都不一样。 中原女子所戴珠花,钗头的装饰物不是花朵就是珠子,或者流苏,造型也可谓是千奇百怪。 可他从未见过在钗头上镶嵌“小羊头”造型的钗子。 羊眼睛、羊鼻子、羊嘴巴、羊耳朵,乃至羊角,全都应有尽有! 并且做工颇为粗糙。 就连中原女子所佩戴的木钗都比它精致…… “可能来自北方辽国。”杨芷兰猜测道。 “嗯,有道理!”苏贤转动着这只“黄金羊头钗”,细细打量之余说道: “但小阁领为何将一枚来自辽国的羊头钗放在这个铁箱子里面呢?” “要知道,这箱子中不是蝴蝶解毒丸就是‘东阁令’,都是无比珍贵的东西……说明这枚钗子也一定有奇特之处。” “当然,肯定不是因为它是由黄金打造的缘故……” “……” 苏贤开了个玩笑,本打算活跃一下气氛。 但见杨芷兰一张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没听见似的,这让他尴尬。 干笑两声,苏贤将“黄金羊头钗”放回小铁箱,顺手拿起垫底的最后一个物件儿—— 一本小小的簿册! 经折装,黑色封皮,封面上没有一个文字。 苏贤将之展开,内里倒是通篇的蝇头小楷。 细细读去,苏贤的眼睛不由越瞪越大,脸上的震惊之色也越来越浓,另外还有一丢丢的……八卦之色? 杨芷兰在一旁略有好奇,但并未多问。 不一会儿,苏贤将经折装的小簿册合拢,看着杨芷兰笑道: “想不到啊,想不到,小阁领竟是个玩弄阴谋的老手!” “……” 杨芷兰没有开口,但两眼紧紧盯着苏贤。 她对小阁领的情感十分复杂,可以说恨之入骨,但又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感觉…… “这本簿册上,全都是朝廷王公大臣私下犯的一些罪证,涉及的大官之多,罪证之详细,竟给我一种翻看卷宗的感觉。” 苏贤一边解释,一边将簿册小心放回小铁箱。 杨芷兰眼露恍然之色,然后快速恢复成淡漠的模样……今天为了给苏贤介绍内卫的情况,她已经说得嗓子有些不舒服了。 啪! 苏贤将小铁盒的盖子盖上,又用钥匙上锁。 杨芷兰看了看铁盒子,嗫嚅半晌终究开口说道:“公子,此箱万分紧要,当妥善保存。” 苏贤两手抱起沉重的铁箱,看着她笑道: “那是自然,无论是蝴蝶解毒丸,还是‘东阁令’,亦或者那枚‘黄金羊头钗子’及小簿册等,都是极为重要之物,我会好好保管的。” 杨芷兰莫名放心。 可是紧接着,苏贤便将小铁箱放在了她的手上,杨芷兰不解,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啪啪! 苏贤拍了拍手,笑道: “所以啊,有劳芷兰你帮我保存了,东西放在你这里,我最放心不过了。” “好!”杨芷兰犹豫一瞬,认真点头答应下来,神情格外郑重。 “……” 铁箱子之事已经处理完毕,两人当即直奔南城门而去。 小阁领留下的这份“遗产”,虽然无比丰厚,但话说回来,对苏贤破案提供不了直接的帮助,更没有关于失踪辽军的蛛丝马迹。 只能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正文 319 毒娘子的脑补:小阁领年轻气盛啊! 正如那句名言所说: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蝴蝶解毒丸,万分珍贵,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杨芷兰都面露肉痛之色,但苏贤却将之赠给了毒娘子。 这样的赠送,自然也有标价。 若纯粹出于对小孩的同情,苏贤一定会犹豫。 但他是一个现实的人,既然心有不甘,那何不寻找双方共同的需求与利益呢? 毒娘子渴望拯救自己的孩子,苏贤想借她之力实现后备计划,双方一拍即合,同情心也顺势成为鲜花上的点缀,完美! 但,计划是好的,此事究竟能不能成,还要看这小孩能不能被救活。 小孩已经服药。 苏贤不由屏住呼吸。 若耗费了一颗珍贵的蝴蝶解毒丸,最终小孩却没能救活的话,可就操蛋了。 当然苏贤不在意一颗药丸。 他所看重的是后备计划。 这毒娘子,乃内卫幽州堂堂主,手底下尚有两百余下属、暗子,这些人都是老油条,若有他们相助苏贤的后备计划一定会更加顺利、安全。 他心里越想,越觉得拉拢毒娘子是一件好事。 且必不可少。 所以千万不要搞砸了啊! 杨芷兰、李香主,还有毒娘子,也是心思各异。 但无一例外,都希望这孩子挺过难关,活过来。 吞服蝴蝶解毒丸后,毒娘子立即抓起孩子的手腕,两指搭在脉搏上,闭目细细诊脉。 苏贤等人围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众人紧张的面色同时一松。 那小孩打摆子的身体,竟渐渐稳定,脸上的青紫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不见,耳鼻口中流出的暗红鲜血也渐渐干涸…… 病情明显好转! 但毒娘子仍在把脉。 良久之后,毒娘子睁眼,放下孩子手腕,长舒一口气笑道: “得救了!” 毒娘子擅长用毒制毒,同时也是一个合格的大夫,既然她都说得救了,那便是真正的得救了。 众人心中最后一块小石头也消失不见。 将停止打摆子孩子的被子掖好后,毒娘子起身,走到苏贤身前两尺处站定,面色无比郑重的说: “蒙小领赐药,我的孩儿才能捡回一条命,此恩属下无以为报,今后属下自当当牛做马,为小领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 说罢,毒娘子跪伏在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响头。 苏贤单手虚扶,维持着气定神闲、昂首挺胸的威严姿态,沉声道:“你先安顿好孩子,然后来见我,我有几件事要与你商量。” 说罢,苏贤转身走出茅屋。 杨芷兰冷冷的盯了一眼毒娘子,亦跟随而出。 “属下遵命!” 毒娘子面朝苏贤出门的方向,恭敬长揖,一声“属下”叫得心悦诚服,与苏贤刚来之时判若两人。 作为十多年的老江湖,毒娘子自然能听出苏贤话中那句“我有几件事要与你商量”代表何意。 她比谁都明白,苏贤赠她珍贵药丸是需要代价的。 刚才拿到药丸之后,毒娘子就想问需要她做什么? 可苏贤却让她先救孩子,无疑,苏贤此举让她心甘情愿,她也做好了准备。 …… 此处联络点建在一个山谷之中,位置隐蔽,谷中有茅屋几十间,大部分都是崭新的,应该是刚建不久。 毒娘子退居此处,带来两百余下属及暗子,原先的茅屋估计不够,所以兴建了许多。 苏贤在李香主的引领下,来到隔壁一座略宽敞茅屋,算是客厅。 看来她们还打算在这里常住呢,不过我来之后,她们就不会继续清闲下去了……苏贤看了看崭新的茅屋客厅,带着杨芷兰入内暂歇。 落座。 上茶。 从李香主口中,苏贤大致了解了幽州堂的情况…… 总的来说,河北道北部数州的内卫分支机构,除了幽州堂外,已经悉数销声匿迹,其中有被灭杀的,也有主动隐退的。 内卫各州县的堂主,抱着毒娘子那种归隐想法的人委实不少。 毒娘子带着幽州堂仅剩的两百下属及暗子,跑到瀛州的山中暂避,本想等局势稍缓之后再出山,到时候彻底改头换面,摆脱内卫钳制。 可谁曾想到,苏贤还是找上门来了。 并手持“东令”而来…… 不过好在是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现在,不管苏贤是如何得到“东令”的,整个幽州堂上下都不会再怀疑苏贤“内卫东小领”的身份。 在幽州堂的地盘上,苏贤就是东小领。 毋庸置疑! 聊了一会儿,毒娘子求见。 苏贤让她进来,她再一次表达了坚决拥护苏贤“东小领”身份的态度,然后表达自己的忠心,什么上刀山下油锅的说了一堆。 对此,苏贤全盘接受。 接着,毒娘子与李香主好奇苏贤手中蝴蝶解毒丸的来历,他们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好奇,毕竟蝴蝶解毒丸真的太珍贵了。 苏贤笑道: “那瓶药丸,还有东令,都是小领临终之前交托给我的。另外还有一大串钥匙。” “……” 说着,苏贤便取出小铁箱、东令、细长玉瓶,还有那串钥匙,摆在简陋茶几上展示给两人看。 毒娘子与李香主探头看了一眼,赶忙收回视线。 此时此刻,他们对苏贤的话深信不疑。 尽管他们知道,小领职位更替,在官面上还有一套严格的流程,朝廷对内卫管控极严,小领不是那么好当的。 但苏贤手中确实有“东令”,还有蝴蝶解毒丸以及小领的钥匙,号称内卫第一杀手的杨芷兰,也跟随其左右。 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让毒娘子脑补出“小领临终前命苏贤代掌小领职务”的画面,苏贤毕竟是少年之人,年轻气盛,便将“代理”二字丢到了一边,以小领自居…… 苏贤将东西收拾好,沉声道: “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完成小领的遗命,查清河北道内卫暗子失踪之谜。” “是,属下但听小领差遣。”毒娘子收束心神,赶紧表态。 “……” 安排完这件事,苏贤又下达了一系列奇怪的命令。 比如在哪里安排人看守,在哪里安排人接应,在什么地方准备什么物资等等…… 正文 320 市令 这其实就是在安排后备计划。 毒娘子手下之人做这些事最好不过。 当然苏贤暂且不会明说,等真正决定要跑路的那一天再告诉她也不迟。 毒娘子心态变化很大,早已将归隐的心思收起,也做好了为苏贤当牛做马的准备,因此全盘领受。 此事完后,苏贤咳嗽一声,暗中与一旁的杨芷兰对了下眼神,然后道明此番来意—— 也就是询问与辽军相关的情报。 这才是苏贤来此的主要目的。 毒娘子是幽州堂堂主,所有情报都要过她的眼,对苏贤来说,她就是一颗“活化石”。 苏贤对她的期望很大。 说不定通过她就能侦破此案。 毒娘子思索一番,面露难色,细长的眉梢轻轻一颤,惭愧道: “属下……无能,辽军潜入大梁国土之事,属下虽早有察觉,但当时属下无暇顾及内卫事务,所以……” “……” 苏贤期待的面容一僵,她竟然不知道?! 稍加思索,苏贤便明白过来。 是了,毒娘子早有归隐之心,内卫之事极少关注,就好比刚才聊的内卫暗子失踪之谜,她竟也不清不楚。 杨芷兰站在苏贤座椅之侧,大有贴身护卫的意思,此刻冷眼瞪着低头的毒娘子,眼神很是不善。 身为内卫幽州堂堂主,毒娘子真的太失败了,耽误了苏贤的大事! 按她以前的脾气早就一剑将之捅穿! 毒娘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她已经瞧出,苏贤对她不知辽军情报之事非常失望。 她不知苏贤为何失望。 但刚刚受了恩惠的她,一心想着报恩,结果就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让她心里十分惭愧与自责。 情急之下,毒娘子脑光一闪,记起了一件以前无意中察觉到的小事,或许对苏贤能有个交代。 “小领莫急,属下想起了两个字,与北方辽军之事有关。” “你想起了什么,说说看吧。”苏贤精神一震,不说两个字,对没有任何头绪的他来说,一个字也是线索! “市令!”毒娘子答道。 “市令?”苏贤眉头微微一蹙,有点意外。 “……” 市令,地方州县衙门属官。 掌“市廛(音同“缠”,意为“店面商铺”)交易,禁斥非违”之事。 上州市令,从九品上,设有丞、佐、史、帅、仓督等下属,上州市令是所有地方州县市令中唯一具有品级的官吏。 中州市令、下州市令,以及所有县级市令都属于“吏”,胥吏的吏,没有品级。 简单来说,市令就是管理市场的。 因为历史原因,大梁国内仅有少数几个城池保有“坊市结构”,市场一般固定在某一块区域。 比如大梁名义上的京城,长安,就有东西两市。 比如大梁神都洛阳,有“通远市”、“丰都市”、“大同市”三个市场。 除此之外,部分边州还设有“边市”。 比如幽州城内就有一个“长安市”,意为长治久安,专职与辽国的贸易往来,据说规模为大梁第一。 长安与洛阳城内任何一个市场都比之不及。 这些专门的市场,也都设有“市令”,位同上州市令,但手中权力极大。 …… 苏贤沉吟一番,看着毒娘子和李香主说道: “内卫暗子失踪之谜,一定与潜入的辽军有关!找到辽军的踪迹,或许就能解开暗子失踪之谜!” 毒娘子恍然,心道:“我道小领刚才为何失望,原来这一切都与调查暗子失踪之谜有关啊!” 苏贤接着说: “既然‘市令’是线索,那我们不妨从各州县的市令入手,且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端倪……夏堂主。” “属下在。”毒娘子回应,她本名姓“夏”,名“独”,夏独,毒娘子只是外号。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调查附近州县所有市令,但切记不可打草惊蛇,需明察暗访。” “小领请放心,属下定不负小领期望!” 毒娘子面色非常认真。 她急于办成一件大事用以报恩,眼下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苏贤对此非常满意,又聊了几句,便带着杨芷兰告辞,回到瀛州城,等待结果。 毒娘子片刻不停,安顿好尚处病中的孩子,一个时辰后便带着人马亲自出发。 …… …… 倏忽间,整整四天过去了。 苏贤一直待在瀛州城中等待结果。 在这四天内,他也曾尝试过发掘其他线索,但都没有成功,为今之计只能等待毒娘子的消息。 不过好在,昨夜毒娘子派人通知杨芷兰,无论如何今日都会有一个结果。 这天,风和日丽,天朗气清,苏贤与杨芷兰来到城内一座酒楼,这是与毒娘子约定的见面地点。 他们来早了。 天字号包厢中,苏贤先叫了饭菜,与杨芷兰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我相信你们内卫的能量,也相信毒娘子的能力,四天的时间过去了,她一定查到了点什么!” 苏贤起身,将一盘酱红的肘子端起,放在他与杨芷兰中间的桌面。 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筷子将颤巍巍犹如果冻般的肘子对半劈开。 “来来来,还热乎着,赶紧吃。” 苏贤招呼,先夹起一块酱红的肘子皮送入口中,肉质鲜香滑嫩,入口即化,美味。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有一点点肥,不可多吃。 因见杨芷兰不动筷,苏贤便夹了一块纯廋之肉放入她碗中,乐观笑道:“吃吧,待会儿吃饱了才有力气破案。” 杨芷兰不答,默默拿起筷子撕下一片肉丝吃进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看着盘中的肘子。 吃完这块纯瘦肉后,她主动夹了一块肘子皮,也不嫌肥腻一口吃光。 苏贤点了点头,扭头瞥着窗户,微微蹙眉道: “她们怎么还不来?” “一顿饭我们都快吃完了……” “……” 杨芷兰没有吭声,她并不擅长闲聊,除非“言之有物”,若话题有关内卫及杀手之事,她的话就相对多一些。 苏贤并不以为意,继续扭头看着窗外说道:“俗话说好事多磨,希望她们来得越晚,带回的消息就越好吧!” 正文 321 白飘唐淑静上 轻轻叹一口气,苏贤扭回头,举筷,准备夹一块肘子皮来吃。 可是……盘中的肘子皮已经没了。 最后一块刚好被送入杨芷兰之口。 苏贤筷子一顿,扭头看向杨芷兰。 杨芷兰动作也是一顿,目光微微低垂,肉已入口,但一时间吃不是不吃也不是。 “多吃点好!” 苏贤夹了一块纯瘦之肉,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道:“这段时间你虽然长了些肉,但还不够,还是太瘦了些。” “不过我挺好奇,你一下子吃那么多肥肉就不嫌腻吗?” “不腻。”杨芷兰低着头细细咀嚼,声音比以往小,但一如既往的淡漠。 “……” 苏贤正要说什么,包厢中忽然传来敲门之声。 来了! 苏贤停筷,扭头看向门口吩咐道:“进来吧。” 吱呀,门开,毒娘子与李香主先后走进。 苏贤脸上挂着笑容,起身迎了上去,然而打量毒娘子一眼后,他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凝固直至消失不见。 毒娘子还是那个毒娘子,脸面白皙,眉毛细长,眉间一朵黑色火焰状花钿,嘴唇涂了黑色唇脂。 衣服已经更换,不再是一幅普通妇人打扮,而是身着素色劲装,显得干练而又不显眼。 她的眼神躲躲闪闪,进屋后就不敢与苏贤的目光对视…… 看来不妙啊……苏贤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心头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拜见小阁领。” 毒娘子与李香主一起见礼。 苏贤虚扶,虽隐隐猜到了结果,但还是问道:“结果如何?可曾查到了什么?” 毒娘子低着头,嗫嚅一会儿后惭愧道: “属下等无能……遍查了各州县市令,但没有查到有用的线索……请小阁领责罚!” “……” 她是真的惭愧。 本想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番,可是结果却一无所获。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苏贤那失望的面色。 苏贤揉了揉眉心,他就知道这件棘手的案子不是那么好侦破的,“市令”的线索又断了! 宽慰毒娘子两句,将之打发走。 苏贤回到座位上,举筷欲接着吃,但却毫无胃口,最后不得不放下筷子。 一刻钟后,回到家中,苏贤已经振作起来,开始派人安排明日的幽州之行。 幽州,看来始终都得亲自跑一趟。 翌日。 一大早苏贤便已出发,随行护卫之人与上次出行相同。 车轮滚滚,马蹄声急,路旁景致更迭,但苏贤无心欣赏。 赶了大半日的路,车队已经走出瀛州地界,下车休息之际,苏贤忽然临时改变主意—— 改道去一趟范阳县的案发现场。 也就是洪村堡。 唐淑静一直待在那里,扬言不从案发现场刨出点东西,她就不离开。 苏贤打算去白嫖她…… 但,唐淑静死活都不给苏贤飘。 没办法,苏贤只得祭出杨芷兰与糖果两件大杀器,在猛烈的攻势之下,唐淑静最终妥协,愿意被飘。 “你跟我来。” 唐淑静丢下一句话,当先往洪村堡外的一片树林走去。 苏贤立即跟上,杨芷兰及林捕头等也紧随其后。 进入树林,行不多时,唐淑静来到一环境清幽之处,停在一间最精致最漂亮的木屋门前,一边推门一边看着苏贤说: “你进来。” “这是……”苏贤顺着推开的门往屋内一瞧,很明显这是一间女儿家的闺房,苏贤微微一愣,看着唐淑静那白净尖俏的瓜子脸狐疑道: “进去干嘛?” “告诉你线索啊,还能干嘛?”唐淑静白眼一翻,当先进屋。 “哦。”苏贤丢给杨芷兰一个眼神,示意她在屋外等候,然后一脚踏入女儿香闺,顺手将门关上。 屋内。 苏贤四下打量,稍微有些失望。 唐淑静闺房的布置虽也温馨,但明显多了一丝英气—— 就在床头的墙上,竟然悬挂着一柄明晃晃的九环金背大砍刀…… “乱看什么?” 唐淑静语气略有不满,白了苏贤一眼后,雪白酥手轻轻一勾: “你过来。” “干什么?” “告诉你线索啊。” “你现在就可以说。”苏贤看了看只有他们两人的闺房,根本不需要防备什么。 “你不懂!”唐淑静轻轻一跺脚,凝神屏气四下打量一番,看着苏贤压低了声音说道: “此地鱼龙混杂,到处都是细作密探,切不可走漏了消息!小心隔墙有耳!” “……” 苏贤一呆,很想骂她“神经病”,但想到即将从人家口中套取情报,那就……得了情报之后再骂。 苏贤依言,迈步过去,站在唐淑静身前三尺开外。 “近一点,太远了!” “好吧。” 苏贤又迈近一步,与她相隔仅有两尺。 “诶,还是太远……算了我过来吧……”唐淑静似乎十分心累,莲步轻移,走到苏贤身侧。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足半尺。 “说线索就说线索,婆婆妈妈的干……”苏贤一边抱怨,一边侧身,保持与唐淑静面对面的姿势。 可是,“什么”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刚刚转身的他就猛然一顿。 瞪大眼眸,心脏狂跳。 微微张嘴,缓缓吸气。 原来,唐淑静雷厉风行,动作太快也太猛,苏贤刚将身体转过去,恰逢唐淑静凑近,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虽然没有发生碰撞是故,但两人的鼻尖还是轻轻碰了一下。 呃…… 事情变成这样,完全出乎两人的预料。 两人一时无言,也没有乱动,时光仿若在此刻凝固。 因相隔太近,苏贤只看见一双深渊般的明眸,清澈而囧囧有神,睫毛很长,仿若两只黑洞般摄人心神。 一抹淡雅的清香扑鼻,沁人心脾,不腻不燥,嗅之令人愉悦。 这时,那双明亮的乌黑眼眸同时往左边一转,咕噜噜,非常灵动,然后又往右边转去,清亮,透彻,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被震撼与洗涤。 苏贤的心脏又是狠狠一跳。 这个女人……虽然没有她姐姐那般温婉懂礼,但她这双明眸着实清澈、好看。 唐淑静那乌黑透亮的眼眸,又往上翻去,盯着苏贤那双英武的剑眉暗暗自语道:“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像个娘们,衣服都是香的……但他那双剑眉着实英武!” 眼珠又是一转,唐淑静心头冒出一个古怪念头:“真想将他那双剑眉割下来,然后安在我的眉毛上,一定很好看……” 正文 322 苏贤:你你你……你不知羞! 两人的脸相距寸余,彼此默立凝望良久,苏贤心绪稍缓,回过味来,想起此妞以往的火爆心中那点涟漪顿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眉毛一挑,瞪眼说道: “凑这么近干嘛,退远一点。” “你转过身去!” 唐淑静从苏贤那英武的剑眉上收回视线,也是把眼一瞪。 她之所以招手唤苏贤过来,最后还主动走到苏贤身侧,就是为了附耳说悄悄话,尽量压低声音。 隔墙有耳啊! 谁知苏贤竟转过了身,与刚好凑上来的她差点面碰面,甚至差点亲在一起…… 苏贤的“不配合”,让她十分恼火。 她自觉没有做错,错的是对方,所以要退远一点也是苏贤先退。 当然她大人有大量,苏贤只需侧过身去就好。 “退远一点!”苏贤倒是不急,他是男人诶,这事儿再怎么说也是对方吃亏,他就不信唐淑静不会害羞。 “你转过身去!”唐淑静两眼又是一瞪,比谁都倔强,说话的同时,脑袋还往前移动分毫,导致两人的鼻尖又轻轻碰了一下。 没啥感觉,似乎很滑。 唐淑静立即后退分毫,两人的鼻尖分开。 苏贤不信邪,古代女子即便再豪爽再大大咧咧,总体来说也比现代的女人更容易害羞,这样与人面对面的对视,时间长了她们铁定准受不了。 于是苏贤一动不动,瞪着那双仿若会说话的明眸。 唐淑静来了火气,也是一动不动,像一只好斗的母鸡,浑身的羽毛都炸立起来,毫不退缩。 就这样,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两人谁也没动。 也没有说话。 两人的脸相距一寸,死死瞪着对方。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就看谁先败下阵来。 大约半刻钟后,时间已经很长了。 苏贤到底只是一个书生,十余日前才跟着杨芷兰学了一点拳脚,身体素质自然比不过身手不弱的唐淑静。 这么久不动,他感觉脖子有些酸,眼睛也有一点干涩。 唐淑静看起来却是一幅悠闲与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个女人,一点也不知羞啊……不能再这样对视下去了,她那双眼睛着实漂亮,再看下去我就该爱上她了……噫,这样的火爆妞,谁爱谁倒霉! 苏贤心中疯狂吐槽。 然后,他决定战略性结束这场无声的战斗。 其实,身为男人,苏贤有的是办法让她感到害羞,从而溃败。 比如忽然凑上去,作势要亲她的嘴儿…… 然而,苏贤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正人君子,但也有自己的底线,以他的涵养以及绅士风度,不屑于做这种事。 你厉害,但还不是要被我白嫖……苏贤争回一口气,昂首挺胸的侧过了身去,沉声问道: “快说,你究竟查到了什么?” “哼。” 唐淑静得意冷哼,扭了扭略酸的脖子,倒也没有搞什么过场,附耳上去小声说道: “我查到公主府中有人暗通辽人!” “是谁?”苏贤面色微变。 “就是那个……比你的官大一点的那个……谘议参军事!” “是他……”苏贤忍不住侧过身去,面朝唐淑静那张白皙尖俏的瓜子脸,沉声道:“你既然查到他暗通辽人,那为何不揭发他呢,这可是大功一件。” “你怎么又转过来了!”唐淑静瞪眼。 “……”苏贤嘴角轻轻一扯,转过身去,保持侧身对着她的姿势。 “因为我证据不足,但这应该是一条很有价值的线索,看在杨女侠的份上,本女神捕就告诉你了。” 唐淑静凑近苏贤耳边说道。 少女吐气如兰,气息搅动耳中细小绒毛轻轻蠕动,感觉些痒痒的。 但苏贤无暇顾及这些,忍住了侧身面对她的冲动,问道: “你讲详细一些。” “……” 当下,唐淑静便将如何发现谘议参军事暗通辽人的经过,讲给苏贤听,最后说道: “我隐约查到,内卫暗子早已发现谘议参军事暗通辽人之事,并掌握有证据,但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内卫并未揭发此人。” “不巧的是,据说整个河北道北部数州的内卫暗子,都已集体消失一月有余,他们掌握的证据也就……” “……” “你确定内卫掌握了谘议参军事暗通辽人的证据?”苏贤眉头微微一挑。 “可以确定。” 唐淑静面色认真起来,“但内卫太过特殊,现在内卫暗子又集体消失不见,这条线索只怕……有些难办。” 苏贤沉吟一番,继而伸出一只摊开的手掌,口中说道:“还来!” 唐淑静一怔,“什么?” “糖果啊!” 苏贤伸出去的手掌凑近了一些,还抖了抖,一幅催账的架势,“你提供的线索根本无用,是断裂的,你竟以此骗了我足足两颗糖果,还来!” “不还!” 唐淑静大大的明眸一瞪,雪白酥手紧紧捂住腰侧的袋子,整个人横跳出去三步,与苏贤拉开四五尺的距离,一脸警惕。 “你骗人,你你你……无耻!” “……” 苏贤显得语无伦次,一幅被她骗了身子的模样。 似乎,我赚到了呀……唐淑静顿时十分开心,一手紧紧捂着腰侧的袋子,一手推着苏贤出门。 然后砰的一声关门,将门栓拉上。 她背靠紧闭的房门,从袋子中掏出那两颗糖果,左看右看,乐开了花。 那条线索细细想来,的确无用,毕竟内卫太过神秘……但我却用来骗了苏贤两颗糖果,哈哈,我真是天才,不愧为未来的第一女神捕! 唐淑静开心极了,宝贝似的将两颗糖果小心放回袋子,然后准备一整天不出门,等苏贤离开之后再说。 门外。 被推出来的苏贤强烈抗议,又是大喊大叫又是砸门的,看得门外的杨芷兰与林捕头他们一愣又一愣。 心说方才在那屋内,他们究竟干了什么? 怎么给人一种“苏贤被唐淑静始乱终弃”了的感觉呢? 实际上,苏贤看似吃了亏,但心中早已乐开了花,内卫啊,唐淑静没有门道,但他现在可是“内卫东小领”! 他砸门砸得正欢之时,猛见杨芷兰忽然走上前来,停在门前,一脚缓缓抬起。 苏贤一怔,随后反应过来,杨芷兰即将一脚将这房门踹飞。 见好就收。 苏贤赶紧一把拉住杨芷兰,看着她淡定的摇了摇头。 杨芷兰眉头微微一动,虽不明白苏贤何意,但仍旧将抬起的脚缓缓放下,心头虽有疑问但并未开口。 正文 323 瀛州城外,横刀立槊,言大山来 兰陵公主府,谘议参军事,屡屡与苏贤作对,无论如何都看苏贤不顺眼,暗中的闲话及暗中下的绊子不可计数。 但之前月余,苏贤并未与他计较。 倒不是因为苏贤大度,而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办法。 总不能设计构陷吧? 他还没那么邪恶,至少现在达不到那个程度…… 不过,这并不代表苏贤会一直容忍此人,若有合适的机会,他不介意一举将之铲除……当然,谘议参军事犯事在先,苏贤只不过起一个助推的作用。 …… 离开洪村堡,苏贤一行继续往北方的幽州城进发。 当日下午,一个亲卫将士脱离北上的车队,往瀛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三日后。 苏贤离开幽州城。 幽州城真的太大了,在这三天内他没有任何发现。 不过在返回瀛州的路上,倒是传来一个好消息—— 谘议参军事,被定“通辽叛国”之罪,已被兰陵公主以“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身份就地斩首处决。 遗憾。 苏贤没有亲眼目睹这一幕。 但他现在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上面,此次幽州之行,一无所获,可是自接手此案以来已经过去了十多日。 一个月的期限,转眼已经过去了一半。 难道真的要执行后备的跑路计划? 回到瀛州城后,苏贤便已下定决心—— 跑路。 执行后备计划! 不过,未能侦破此案,他始终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那一万辽军,究竟是如何在数万人的监视下同时消失不见的呢? 真的是怪事! 角楼街的家中,书房,苏贤一边吃饭,一边轻轻摇头,真的想不通啊。 苏贤对面,陈可妍优雅的吃着菜,她倒是神清气爽,气色极好,见苏贤摇头,不由放下筷子笑道: “是不是破案无望了?” 苏贤不理她,夹菜吃饭。 陈可妍来了兴趣,语笑嫣然道: “此案确也悬乎,据说你们大梁刑狱司二捕头千面狐也接手了此案,可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那千面狐竟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此案,公子不能侦破也是人之常情。” “公子当尽早为未来着想才是……” “……” 苏贤放下筷子,看着对面那张倾国倾城、祸国殃民的精致脸庞,没好气说道:“为未来着想?跟着你一起去南陈?” 陈可妍嫣然一笑,两手撑着桌面,手捧脸蛋儿,看着苏贤笑道:“南陈的大门永远为公子敞开,公子想来既来,奴家永远欢迎。” 苏贤举筷,随口说道: “再说吧。” “……” 他虽然已经决定要执行后备计划,但跑路的目的地并非南陈。 南陈好比是盘丝洞,不好。 他的目的地是蜀国的大山,蜀山千重万重,蜀道千难万难,确实是一个藏身的好去处。 那蝴蝶谷李青牛李神医,不就隐居在蜀山之中么? 饭后,天色已晚。 苏贤爬墙去到隔壁柳蕙香闺房,将跑路的计划对她透漏了一点,柳蕙香心思细腻,倒也不刨根问底,只温顺的说: “公子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有公子在的地方,妾身就能心安。” “……” 接下来两天,苏贤表面上是在为查案而奔波,但其实暗中已经开始筹备跑路事宜。 他在等毒娘子回归,前几天苏贤派她去了一趟平洲……等毒娘子回来,就可以加速筹备跑路之事了。 …… 转眼,苏贤回到瀛州已经第三天。 瀛州城,繁华依旧。 西城门外,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下马,牵着马儿停在城门外数丈之处,仰头打量城墙,面色陷入沉思。 此人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目光如炬,风尘仆仆,衣着朴素,腰间别着一柄满是划痕的横刀。 那马腹之侧,横悬一长杆,通体用粗布包裹,长度竟比马儿还长,应该是一柄马槊。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远从神都而来的言大山! 数日前,言大山经过月余的辛苦操劳,终于得到解脱—— 足足五个小妾,被御医诊出怀上了身孕。 足足五个啊,言家终于有后了! 合府上下一片欢腾,言老太君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言大山瞅准时机,提出远赴瀛州开始为期三年的报恩之事。 言老太君当即准允。 言大山欣喜若狂,当天晚上便简单收拾好行礼,不带任何随从,一个人单枪匹马往瀛州的方向赶来。 数日驰骋,他终于到了。 仰头望着高大的城墙,言大山那如炬的目光一定,沉声道: “恩公,我言大山来也,从今往后的三年,我言大山将当牛做马,为奴为仆,以报恩公大恩!” “……” 言大山,曾是梁辽两国边界的悍将,勇冠三军,尤其是使得一手好马槊,只要他言大山的名号一出,必定震得敌军闻风丧胆。 战场上的厮杀他属于拔尖行列,持刀剑与江湖人士缠斗他也颇为在行,他对自己的身手一向自得。 盖天下之大,能敌他言大山之人,屈指可数! 所以,言大山颇为自负的想道: “放心吧恩公,只要我言大山在你身边一天,就没有人能动你一根寒毛。” “我一人能抵千百护卫,恩公身边有我一人足以!” “……” 缓缓收回目光,言大山牵着马儿,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城门。 然而,刚临近城门,驻防在此的衙役,竟一手横在言大山胸前,将之阻拦,并沉声喝道:“干什么的?马背上是什么……马槊?!” 衙役大吃一惊,数个衙役围拢过来,以一种看待“傻帽盗贼”的眼神盯着言大山。 兵器,并不是说不能携带。 在腰上挂一柄剑,或者悬一把刀,都是可以的,大梁朝廷并不禁止。 可是,那是马槊啊! 枪,乃百兵之王。 槊,乃枪中之王。 它长约三四米,重达数十斤,不说擅槊之人屈指可数,单单它的造价就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的。 这是一柄重器,也是一柄“贵”器。 非一般人不能拥有。 可是言大山……面貌普通,衣着朴素,独身一人,根本不像是一个能够拥有马槊之人,反倒更像盗贼。 衙役们下意识认为这柄马槊是言大山偷盗所得。 尽管此“贼”拿着马槊招摇过市颇不合理,但马槊贵重,衙役们更不认为言大山能够拥有此等兵器。 正文 324 苏贤:年轻人,你很不错! 哒哒! 马蹄踏在城内宽阔的青石板街面,清脆嘹亮,言大山牵着马儿在大街上一停,转头四顾,根据以往的记忆辨别方向。 眼下这座瀛州城,曾是瀛州辖下的乐寿县县城,因州城被毁,兰陵公主便决定将州治迁来此处。 升级为州城后,此城曾数次扩建,但绝大部分街道及房舍都保留了原貌。 言大山,曾为梁辽两国边界的悍将,驻扎幽州边境,自然也曾来过以前的乐寿县县城,还记得路。 数十日前,言大山就已打探清楚,苏贤的家宅位于城池东南角的角楼街。 辨明方向后,他牵着马儿便往一条街道缓缓行去…… 身后,驻防城门的衙役恭敬立在城门前,直至言大山的身影消失不见,衙役才重重松了口气,挥袖擦去额头冷汗。 方才,衙役们拦下言大山,以为他是盗贼。 结果人家随手掏出一块腰牌。 上面雕刻着“威武郡公”四个大字…… 衙役擦完额头冷汗,表情一定,想起什么来似的,挥手招来一个衙役吩咐道: “速去衙门通禀唐使君,就说威武郡公入城了!” “是。” “……” 言大山牵着马儿行至一条街道,东张西望,刚准备向一个摆摊的老伯问路,角楼街该怎么走? 突然,前面的街道上喧嚣起来,有人横冲直撞,引得怒骂一片,其间有个嘹亮的妇人嗓音喊道: “小偷!抓住小偷……他偷我钱袋!” “……” 言大山闻言,扭头看向人声喧嚣之处,果然有一人手里抓着一个钱袋子疯狂逃窜,后面一片狼藉。 “贼子休走!” 言大山爆喝一声,顾不得问路,也顾不得那匹马儿,拔腿飞身就往那小偷追去,速度很快。 那小偷奔跑之余回头一看,见一个衣着朴素的壮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迫近,再需十余息,他就要被抓住。 小偷吓坏了。 该怎么办? 情急之下,小偷猛然看见一辆马车正从侧边缓缓驶来,速度很慢,驾车之人还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小偷眼睛一亮,顾不得其他,脚步一转便往那辆速度不快的马车杀去,准备夺车而逃。 驾车之人若是一个男人,即便只是身份卑贱的小厮,小偷估计还不敢心生恶念。 可那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啊。 弱不禁风的。 还不是任人欺负? “站住!” 言大山死追不放,见小偷冲向一辆马车,他不加理会脚步一转也跟了过去,很快就将追上此贼。 这时,驾车的瘦弱女子猛地扭头,看向小偷冲来的方向,警觉性非常高。 但她的目光并未落在小偷的身上,而是小偷后面的言大山,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警惕。 数息间,小偷临近马车。 因想着即将夺车而逃,小偷嘿嘿笑着回头瞥了眼言大山,暗中冷笑道:“你跑得快又如何,能快过马车吗?” 不再理会言大山,小偷扭回头来,准备强行上车赶走那瘦弱的女子。 然而,扭回头来的小偷,却看见一只秀气的鞋底,在眼中急速放大—— 紧接着一阵头晕目眩。 感觉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似的,在天空中飞了好久,最后没了知觉。 这位瘦弱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芷兰。 这两天苏贤出行,都由她亲自驾车,今日苏贤感觉有些疲累,便吩咐马车走慢些。 杨芷兰照做,并且全程耳听六路眼观八方,未曾一丝分心,她对苏贤保镖的身份非常认同。 本以为路上不会有危险,可谁曾想,有人见马车缓慢竟意图夺车? 不一定就是夺车。 多半是想对苏贤不利…… 小偷不足为惧,在此人后面追逐的那个壮汉才是真正的威胁。 电光火石间,杨芷兰来不及想太多,在马车上一蹬腿,整个人腾身而起,像只大鸟般杀向奔跑而来的壮汉。 言大山一怔,这是高手啊。 而且这高手明显对他不怀好意。 他大致能猜到是因为什么缘故…… 但电光火石之间,他还保持着往前奔跑的姿势,那女高手也即将杀来,根本来不及辩解。 砰! 两人瞬时交手,对了一招,然后两人同时后退两步。 “下是何人?” 言大山凝眉问道,他虽然对女人十分抵触,但能与他对上一招半式的女人,他还是颇为欣赏的。 然而,杨芷兰根本不回应,闪身欺进,似乎是想将他抓住。 就像抓小偷那般。 言大山对自己的身手向来自负,对方这种打法也太欺负人了,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竟想抓住人高马大的言大山? 于是,言大山熄了辩解的心思,决定先与此女打上一架再说。 乒乒乓乓。 噼里啪啦。 转眼间,两人已经拆了十余招,不见胜负,两人的斗志也愈发高昂。 这时,苏贤已经跳下马车,与街上的路人们一起在旁围观。 相对于路人们的叫好声,苏贤眼神却是古怪,盯着战圈中的壮汉看了又看,此人不简单啊,竟能与杨芷兰对打这么久而不落败! 在苏贤以往的认知中,杨芷兰是个人战力的天花板。 能在她手底下坚持两招的人都少。 可是这个壮汉竟能在杨芷兰手下坚持这么久都不败,已经超过三十招了吧?这个壮汉很不简单! 很快,两人交手四十招了。 似乎打了个平手,各自后退数步。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能在我手下坚持二十招的人都十分罕见,下却能坚持四十招,不错!” “你虽是一个女子,但能有此成就足以惊世,不知下姓什名谁?” “不打了,再打下去你必败无疑,论体力你不如我……” “……” 言大山爽朗大笑,一幅对晚辈很满意的样子。 杨芷兰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待对方说“你必败无疑”之际,她嗖的一声又杀了上去,这次比之前更加凌厉。 “好强的杀气……”言大山一怔,急忙应战,交手两招后他直接傻眼了,对方站力明显提高一大截。 乒乒乓乓。 五六招后。 就连苏贤这等门外汉都能看出,那壮汉已经左支右拙,即将落败。 果不其然,十招后,杨芷兰反剪住了言大山两手,一腿跪压着言大山强壮的后背,彻底将他制服。 他俯趴在地,脸庞紧贴青石板街面,头发散乱,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时苏贤上前,居高临下指着言大山说道: “不错,你这后生晚辈着实不错,竟能在芷兰手下坚持五十招……” “要知道,能在她手下坚持一两招之人都可称之为高手了。” “年轻人,你很不错!” “……” 正文 325 言大山问苏贤:小白脸,你可识得我家恩公? “啊!” 言大山又恼又怒,被瘦弱的杨芷兰跪压在地,任凭人高马大的他如何反抗也无济于事,根本挣脱不开。 想他纵横战场数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窘境。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瘦弱的女子…… 等等,女人? 一想到女人二字,言大山心头便浮现出许多不美好的回忆,顿时浑身发颤,如坠冰窟。 女人,果然都是女魔头,都是魔鬼! 好吧,虽然对方是可怕的女魔头,但人家确实有本事,身手高过他一大截,言大山光明磊落认栽便是了。 可是,跳出来老气横秋“赞扬”他的白脸是谁? 此人一看就是弱不禁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戳死一大片,毫不费力,可这书生竟也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 这一点,言大山不能忍。 “兀那白脸,你给爷住嘴!” 言大山费劲儿侧过头来,看着居高临下的苏贤,微有黝黑的国字脸不惜在脏兮兮的青石板街面“扫过”,瞪着铜铃大眼斥道: “有种放开爷,你我单打独斗,若你这白脸胜了我,再来说这些大话也不迟。” “……” 言大山生得浓眉大眼,为人忠厚讲义气,但多年的军旅生涯,也让他沾上了一些不良风气,尤其是在愤怒之际。 苏贤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后退两步,一手负在身后,昂首挺胸,神色轻松的笑道: “好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过来吧。” “……” 苏贤大抵也是因为这些天太过疲累,因查案及谋划跑路之事,他的脸上已经许久未见笑容。 今日乍见这位壮汉,不知何故,苏贤总想“调戏”一下他。 这不,许久未见笑容的他,此刻竟笑容满面,心情轻松惬意,颇有一种扮演“恶霸”的爽感。 “你……” 言大山受此话一激,强壮的身体一动,就要从地上爬起,与苏贤单打独斗。 可是,胸膛刚刚离开青石板街面一寸,马上就被按了下去,在上面跪压着他的杨芷兰可不会轻易松手。 他根本起不来。 直至此时,言大山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被那个白脸戏耍了。 微有黝黑的国字脸顿时一片铁青,他再怎么说,也是当过将军的人,如今更是“威武郡公”。 如此身份,却被一个白脸如此戏耍。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过来啊,你再不过来的话,就算你主动弃权认输了啊。” “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倒数三声,你再不过来与我比试就算你输!” “一!” “……” 苏贤越玩越上瘾。 那壮汉脸色铁青的模样,不知何故,他越看越高兴,越看越开心。 这时,围观的路人们也明白了过来。 纷纷发出哄笑。 有人起哄,说言大山是“孬种”、“废物”等等,不一而足。 这些话入耳,言大山更是心头火起。 他虽然沾有一些军痞的不良风气,但本性忠厚,还有些愚钝,对这些普通百姓他愣是不知如何反驳。 因此只得被按趴在地上干瞪眼,气得嘴皮子直打哆嗦。 “二!” 苏贤昂首挺胸立在那里,继续报数。 其实他的性格非常随和,不会主动欺负他人,只不过今天不知何故,他见这壮汉着实心喜…… “你这白脸,好生无耻!” 言大山不好对普通百姓发火,便冲着苏贤大吼大叫。 “三!” 苏贤不为所动,继续报数。 “这位女侠跟了你,简直就是浪费!若我是她,一定会好好的教训你这白脸一顿,如何做一个好人。” “然后转身便走……跟着你简直就是天大的耻辱!” “若我跟了你,铁定一头撞死!” “……” “三声我已经数过,你却还不过来,说明你主动认输啦!” 苏贤呵呵笑着走上前去,在言大山身前蹲下,声音忽然转冷问道: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来瀛州所为何事?为何与盗贼一起谋刺于我?” “我……” 言大山一怔,猛然反应过来。 对呀,以人家的视角看来,他的确有谋刺人家的嫌疑。 他心知这本是一场误会,但刚才难听的话已经说出口,便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于是梗着脖子说道: “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都言大山是也!” “言大山?”苏贤咀嚼此名,没听说过,然后问道:“来瀛州所为何事?” “为了报恩!”言大山大声说道,磊落光明。 “报什么恩?报谁的恩?”苏贤接着问。 “报拯救家族之恩,某的恩公名叫苏贤!某从神都远道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恩公以报大恩。” “……” “等等,你说你的恩公叫啥?” 苏贤一怔,一脸茫然。 兀自跪压着言大山的杨芷兰也抬头望来。 围观的百姓们更是面面相觑,人皆无言,看了眼一脸茫然的苏贤,最后齐刷刷扭头看着依旧趴在地上的言大山。 整条街都安静了。 言大山未曾察觉异常,他虽被按趴在地面,但却一脸恭敬的说道:“我的恩公,名叫苏贤,是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 “……” 这下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苏贤茫然一阵,拧着眉头问道:“你可曾见过你那……恩公?” 言大山道:“还未曾见过恩公尊容。” 说完后,他发现苏贤面色有异,神色一动,试探着问道: “兀那白面书生,你是否与我恩公相熟?我恩公极得兰陵公主赏识,我劝你还是尽早放了我为妙。” “……” 苏贤缓缓起身,后退两步,对杨芷兰挥手道:“放了他。” 杨芷兰没有回应,默默起身,松开钳制了许久的言大山双手…… 言大山重获自由,一跃而起,因怀疑这位白脸与恩公相熟,因此不敢过多造次,只稍稍抱拳问道: “白面书生,你果真识得我家恩公?恩公在哪里,能否引我去见?” “这个嘛……” 苏贤略有迟疑,他虽感觉这个壮汉不像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谁知道他是不是演的一场戏呢? 这时,街头的方向忽然传来焦急的大叫: “住手!” “贤侄快快住手!” “不可误伤了贵人!” “……” 安静的街道上,这声音来得十分突兀。 众人扭头看去,原来来人是瀛州刺史唐矩。 唐矩身着紫色圆领官袍,腰束十三銙金玉带,面色慌张,脚步如风。 身后跟着一大票衙门属官,面色诚惶诚恐,慌不择路汹涌而来。 正文 326 唐矩:苏贤侄你……诶!摊上大事了你 “世叔?”苏贤一愣,大踏步迎了上去。 “拜见唐使君!”围观的普通百姓们齐齐行礼。 “瀛州刺史……唐矩?” “……” 言大山面朝唐矩奔来的方向,面色微微一动。 他知道恩公苏贤与唐矩交好,待会儿可以问问他恩公身在何处。 “哎呀,贵人远道而来,受苦了!” 唐矩一路奔跑而来,头上乌纱已经歪斜,颌下胡须被风吹得乱糟糟一团,显得十分着急。 他身后的衙门属官们,也没好到哪儿去。 方才,唐矩正在衙门坐堂,审理一桩不大不的案子。 忽然,一衙役来报,说朝廷刚刚敕封不久的“威武郡公”来到了瀛州,人已入城门…… 郡公,按大梁勋爵体制,属于九个等级之中的第四等。 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 第一等爵位叫做“亲王”,食邑万户,正一品。 第二等爵位是“嗣王、郡王”,食邑五千户,从一品。 第三等爵位是“国公”,食邑三千户,从一品。 第四等爵位是“开国郡公”,食邑二千户,正二品。 第五等爵位是“开国县公”,食邑一千五百户,从二品。 第六等爵位是“开国县侯”,食邑千户,从三品。 第七等爵位是“开国县伯”,食邑七百户,正四品上。 第八等爵位是“开国县子”,食邑五百户,正五品上。 第九等爵位是“开国县男”,食邑三百户,从五品上。 …… 大梁开国之初,因军功受勋者较多,但世袭罔替的爵位屈指可数,朝廷对勋爵显得比较“吝啬”。 当今女皇登基之后,撸掉了一大串前朝勋爵。 新受封的勋爵较之前朝更少。 自古物以稀为贵,所以当今大梁王朝的勋爵含金量非常高。 最近十年,受勋之人唯言大山一人而已。 且一封就是第四等的“开国郡公”。 那可是正二品的勋爵啊! 满朝文武对此极为艳羡,言大山也一跃成为当朝顶级权贵,朝中众臣无不对其礼让三分,纷纷讨好。 不过,这种事羡慕不来。 言大山的“威武郡公”着实来之不易。 数位父兄的牺牲,数位嫂子的性命,言家十余年蒙冤受辱,还有他自己数年的牢狱之灾,如此多的磨难,方才换来此爵…… 言大山重情重义,若是可以的话,他宁愿不要此爵也要让父兄及嫂子们活过来。 可是事已至此,天意难违。 唐矩虽远在瀛州,远离朝廷中枢,但也熟知朝中大事,自然知晓言大山受封“威武郡公”之事。 或许出于对言家的敬重,也或许出于对郡公权势的畏惧,乍闻威武郡公莅临瀛州,唐矩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略一思忖,他立即停罢审理了一半的案子。 亲率衙门大官吏,恭迎威武郡公的到来。 赶往此处的途中,唐矩得到衙役禀报,说威武郡公与人当街斗殴,打了个不分上下。 唐矩闻言呆了半晌,最后只说: “不分上下就好,不分上下就好。” “……” 又赶了一会儿的路,又有衙役跑来禀报道:“不好,郡公被人打败,被人跪压在街面不能动弹。” 唐矩惊骇欲绝,哆嗦着嘴皮子道:“谁这么大胆……天王老子保佑,郡公千万不能有事啊!” 又赶了一会儿的路,一个衙役迎面奔来,禀道:“对方已经放了郡公,郡公安然无恙。” “那就好,那就好。” 唐矩用力拍了拍胸口,面色难看的问道:“究竟是谁?竟敢当街欺压威武郡公?不要命了,本官一定要将之抓起来打板子!” 衙役声道:“回禀使君,当街欺压威武郡公之人是……是使君的贤侄苏……苏贤!” “你说是谁?”唐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苏贤。” “苏贤侄……”唐矩揉了把发僵的脸,“为何不提醒苏贤侄,对方是威武郡公?” “郡公入城之时曾下令,不准透露他的身份,还说……不想看见属下等,所以……”衙役回道。 “罢了罢了。”唐矩把手一挥,当先往“案发现场”赶去,并喊道:“当务之急,应速速去见威武郡公。” “使君方才说,要将那人抓起来打板子……”长史跟在后面,善意提醒。 “刚才本官在气头上……还是先见到郡公再说。”唐矩随口解释一二,迈开步子向前狂奔而去。 “……” 终于,唐矩一行赶到“案发现场”。 他一边大喊,一边喘气奔来,远远望见一身材高大之人,想必这就是那威武郡公了。 见他没有受伤,唐矩心头不由大松一口气。 “世叔,你怎么来了?” 半路上,苏贤凑上前来。 唐矩侧头瞥了他一眼,摇头之余,眼中闪过“无语”、“责备”之色。 未做回应,脚步未停,也不理苏贤,径直跑向前面的威武郡公。 苏贤纳闷,挠了挠头,有些看不明白唐矩此举何意。 唐矩不仅不理会苏贤的招呼,对围观百姓们的拜礼也视若无睹,跑近言大山后,忙作揖拜道: “下官瀛州刺史唐矩,拜见郡……” “嘘!” 言大山打断唐矩。 示意他不要点出自己的身份。 唐矩不知对方何意,但人家是正二品的勋爵,他才只是从三品的州县刺史而已,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因此不曾多问,当即闭嘴。 这时,苏贤走上前来,看着唐矩问道:“何事惊动了世叔?” 唐矩扭头一见苏贤,登时心生恨铁不成钢之感,他以往对苏贤十分看重,从未看轻过这位贤侄。 可是这次…… 唐矩不由在心里暗道:“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年轻人,不知不觉就得罪了当朝权贵,而且还不自知,这可怎么得了!” 苏贤见唐矩不答,又见唐矩对这个壮汉貌似十分尊敬,心下不由好奇起来,于是看着言大山问道: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世叔如此对你?” “……” 唐矩看准机会,侧过头来,准备将实情告知苏贤,以免他一错再错。 可言大山却在此时对唐矩作了个揖,问道: “唐刺史来得正好,我曾听说,我家恩公与唐刺史交好,不知唐刺史是否知晓我家恩公身在何处?可否引荐?” 正文 327 言大山:恩公啊,大恩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 唐矩当即放弃对苏贤的耳语,面朝言大山还礼,疑惑道: “你家恩公?” “不错,我远从神都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我家恩公。” “敢问郡……阁下,你家恩公姓甚名谁?若此人在瀛州,本官一定将之找到。” “哦,我家恩公乃兰陵公主府中的官,名叫苏贤,据说与唐刺史交好,不知唐刺史……” “……” 一语未了,言大山就见唐矩一脸茫然的楞在那里,目光有些呆,嘴巴甚至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唐刺史……你这是怎么了?” 言大山悠然怔住。 这时,人群中有那胆大的,终于忍不住出言喊道:“那大傻子,你家恩公就在你面前,何须询问他人呢!” 有人起了头,便有人跟随,又听一人大声喊道: “不要东张西望了,就是你对面的那个书生,那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就是你口口声声喊的恩公,苏贤!” “……” “你们说什么!” 言大山四下乱瞄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动到苏贤的身上。 然后就不动了。 他目光复杂,明灭不定。 “没错,就是他了,他就是苏贤,哈哈……”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 “……” “诶。” 苏贤轻轻叹口气。 他还准备继续隐瞒下去的,且看此人是否怀有恶意。 但既然已被人喊破,他也就不装了,看着言大山那呆滞的脸说道: “他们说得不错,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瀛州苏贤是也!” “你……你就是苏贤?” “……” 言大山怔怔自语,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扬言要当牛做马报恩的恩公,竟然就是刚才曾被自己骂为“小白脸”、“白面书生”的那个人。 “如何证明你就是苏贤?” 言大山很快冷静下来,目光灼灼。 报恩之事非常严肃,他必须小心谨慎。 苏贤听了这话,却是大吃一惊: “什么?你要我证明我是我?” 这真是一个令人伤脑筋的问题。 不过好在,这时唐矩已经回神,他深深的看了苏贤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恨铁不成钢之色早已消失。 并在心中暗道: “不得了,不得了,苏贤侄啊苏贤侄,你何时成了威武郡公的恩公?我竟不知!那可是正二品的威武郡公啊!” 感叹完后,唐矩一脸严肃的看向言大山,沉声道: “郡……阁下,本官可以作证,他的确就是苏贤,是本官同窗之子,也是兰陵公主府上的官。” 话音落后,见言大山仍旧面有疑色,便对苏贤说道:“苏贤侄,取出你的官金印给他瞧瞧。” 苏贤微感诧异,但既然是唐矩开口,他也便遵从,在腰间摸索一阵,摘下一块两指那么大的金印。 “看清楚了。” 苏贤将金印递送过去。 言大山接过,翻过来覆过去的看,非常仔细。 数息后,他的面色已经非常凝重。 最后,他那如炬的目光一定,双手捧着金印恭敬奉还。 苏贤接过,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言大山忽然往地上一扑,抱住苏贤一腿,大声喊道: “恩公!” “你就是我言家的恩公啊!” “……” 草啊! 哪儿来的神经病? 苏贤吓了一大跳,差点爆粗口,整个身体往后倾斜,用力拔被言大山抱住的那条腿,可怎么也拔不出来。 没办法,苏贤只得回头看向杨芷兰,以眼神示意道:“快来救我!” 杨芷兰冷着一张脸,大踏步上前而来。 还没走近,又听言大山情绪激动的喊道: “恩公,请受我三拜!” “若没有恩公,我言家就没有今日……” “……” 话音一落,言大山主动松开了苏贤的腿,就地伏拜起来,开始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街面咚咚作响。 苏贤得以逃脱魔手,当下顾不得其他,闪身退到刚刚走近的杨芷兰身后。 两手攀着她那瘦弱的肩膀。 顿时安全感爆棚。 长出一口气,苏贤脑袋从杨芷兰肩膀后面缓缓升起,果见言大山在那磕头,咚咚有声,神情与动作都无比认真。 苏贤一怔,略一思忖,走出杨芷兰身后,喊道:“喂,你这是干啥,没必要吧,我还没死呢,你磕什么头?!” “……” 一旁。 唐矩被一众衙门属官们搀扶着,手捂心口,不停喘气,眼前这一幕,他有心阻止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他浑身都被吓软了。 天啦! 地啊! 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开国郡公啊,竟给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跪下磕头,这里可是大街,到处都是人。 这个世界肿么了? 唐矩真的是目瞪口呆,心肝胆皆颤,有种天翻地覆之感,总感觉眼下这一幕是梦境,不太真实。 …… 原来,唐矩并不知苏贤的“幽闭之法”成功侦破刑狱司三大悬案之事。 就连言家与言大山本人,也是在回家之后,才得知是受了谁的恩惠,起先他们还以为拯救言家之人是南宫葵呢。 得知自家恩公是何人后,言家并未对外宣扬。 同时,雍王以及李太医妻子的侍女,也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尤其是雍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与苏贤扯上关系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最后是刑狱司的人,还有女皇等知情之人,也没有对外宣扬此事,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一致。 因而满朝文武及各地的地方官吏都不知此事。 唐矩自然也不知晓。 他只知道言大山出狱之事。 言家的案子,在刑狱司积压数年都不得侦破,谁知忽然间就破了,太过突然,唐矩对此事曾感到非常疑惑。 如今看来,牵动刑狱司大案,以及关系到一门忠烈的言家之人,竟然就是他那苏贤侄? 唐矩混迹官场多年,为人也极为机警,短短一瞬间,他便大致厘清了此事的因果。 …… “还不快停下来!” 苏贤又惊又怕又怒,总认为磕头是拜死人的,于是跳着脚躲到了一边,手抚小心肝不停喘气。 言大山不理,硬生生磕完三个响头后起身,面色认真道: “恩公于我言家有大恩,某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为奴为仆,方能报答一二。” “……” 刚刚厘清前因后果的唐矩,正准备从众人的搀扶中爬起,可谁知,言大山又说出这等话来。 他可是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啊,竟要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仆? 我的妈呀! 唐矩又倒了下去,按着心口的手重重捋了两下,看着一脸古怪、疑惑、惊恐的苏贤,面色无比复杂的想道: “苏贤侄啊苏贤侄,你究竟对言家做了什么?竟令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心甘情愿为你当牛做马……” 正文 328 唐矩的震惊与幻想 热闹了许久的街道终于冷清下来,围观人潮散去。 随同人潮一同散去的,还有诸多悬疑。 比如,苏恩泽遍天下,竟有神都来人对他跪地磕头,口称恩公,所以苏又做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吗? 然后是瀛州刺史唐矩的反应,竟亲率衙门属官而至,他的目的究竟何在?观众们没有瞧出来。 也有人疑惑那壮汉的身份,认为这才是解开悬疑的关键。 但此人远从神都而来,根本无人知晓…… 半刻钟后。 街道附近,一座酒楼的包厢之中。 已成为百姓们口中茶余饭后谈资的苏贤、言大山、唐矩三人,正围坐一桌,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与茶点酒水。 言大山已经冷静下来,不似先前那般狂热。 他坐在苏贤正对面,觉得离恩公太远了,于是起身,想坐近一些。 可是他刚一动,苏贤与杨芷兰立即射来审视与防备的目光。 尤其是杨芷兰,在她那杀气隐现的眼神之下,言大山刚刚抬起的屁股,又重新跌回椅面。 很明显,方才在那大街之上,他的言行着实唐突,吓着恩公了…… 坐在一旁的唐矩见此,笑着打了个哈哈,缓和气氛,看着苏贤说道: “贤侄啊,老夫给你介绍一下,此乃朝廷新封不久的‘威武郡公’,姓言,名大山。” “……” 话音落后,觉得还不够详细,于是补充道: “威武郡公是正二品的勋爵,纵观整个朝堂上下,除去皇亲国戚之外,三品以上的勋爵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威武郡公?”苏贤惊讶,拿眼上下扫描言大山,随后想起什么来似的,肃然起敬的问道: “你是一门忠烈的言家之人?” “惭愧。” 言大山起身,长揖一礼: “在恩公面前,不敢以郡公自居,若不是皇命难违,我早就辞去此爵。” “……” 辞去此爵? 唐矩彼时正拿着茶杯喝茶,闻言差点将茶水泼洒而出。 当今整个朝廷上下,即便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就足以让人抢破脑袋,而言大山竟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实,唐矩对这些勋爵啥的十分艳羡,这是光宗耀祖的幸事啊! 不说世家大族普遍式微的今日,就连以前世家如日中天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世家之人受封过勋爵,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国县男。 由此可见,勋爵在世家中更为珍贵。 若老夫受封爵位,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男爵,也足以让大哥他们羡慕……唐矩手捏茶杯,陷入沉思,嘴角渐渐扯起。 “为什么要辞去此爵?”苏贤问道。 “只要恩公一声令下,我立即上书朝廷……”言大山言之凿凿。 他先入为主的认为,身为郡公的他,来给恩公为奴为仆,一定会让恩公感到为难。 若辞去郡公的爵位,想必恩公就不会为难了。 一旁。 唐矩再次震惊不已。 并将脑袋缓缓转向苏贤的方向。 苏贤侄……竟有如此能量,只需他一句话,人家就连正二品的威武郡公都不要了……唐矩目光灼灼,似乎在重新认识苏贤般。 同时,他的心里也愈加好奇,一门忠烈的言家,到底受到了苏贤的什么恩惠? 言大山身为正二品的郡公,对苏贤的态度着实诡异。 苏贤也是一愣,他不理解言大山此话何意,但稍加思忖,便理清了头绪,看着言大山说道: “你先坐下,别动不动就站起来。” “是,恩公。”言大山红着脖子,依言落座。 “你为何叫我‘恩公’?一门忠烈的言家我听说过,我很敬佩你们,但我似乎与你们言家没有任何联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幽闭之法’,是否出自恩公之手?”言大山想了想后问道。 “不错。” “那就没错了。”言大山面露一个略憨的笑容,“当日,我在刑狱司大牢之中,被告知可以出狱了……” “……” 随着言大山一番讲解,苏贤与唐矩同时明白过来。 原来言家之所以能够重整,言大山之所以能够受封威武郡公,全凭苏贤的“幽闭之法”,若没有此法就没有言家现在的一切。 苏贤记得,“辽国密使”一案过后,他便将“幽闭之法”传授给了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之后再也没有过问此事。 但却不想,南宫葵竟将此法用在了刑狱司积压数年的三大悬案之上,顺手破了言家的案子…… 言家因此得以重整,言家的命运因此得以改变,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苏贤的缘故。 但这一切苏贤都不知道。 直至今日。 “原来如此!” 苏贤语重心长。 “幽闭之法”能助言家重整,的确出乎他的预料。 这恐怕就是“蝴蝶扇动翅膀”理论的一个验证…… 言家的传说,他耳熟能详,对一门忠烈的言家他非常敬重,“幽闭之法”能帮言家一把,他觉得此事很有意义。 一旁。 唐矩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言大山可以因苏贤的一句话,就不要正二品的郡公爵位。 言家翻身后,势必一飞冲天。 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苏贤作为拯救言家的那个人……唐矩不由再次将脑袋转向苏贤,目光灼灼,这个贤侄啊,他是真的越来越赶不上人家的脚步了。 接着,言大山又讲述了言老太君命他“为奴为仆三年以报大恩”的决定,这也是他之所以赶来瀛州的原因。 说着,言大山激动起来,红着脖子脸面,离座起身朗声道: “恩公,我言家向来有恩必报,请恩公准许我留在恩公身边三年,为奴为仆,牵马坠蹬……” “我尚习得一身好身手,可以保护恩公周全!” “……” 实际上,言大山虽口口声声说要“为奴为仆”,但他最想做的还是苏贤的保镖。 保镖好啊,他既擅长,又能保留一些颜面。 在进入瀛州城前,他就打定了这个主意。 然而话音刚落,言大山顿感对面射来两道凌厉的目光,抬眸看去,原来是恩公身边的那个女高手…… 杀气腾腾啊。 正文 329 言大山:恩公妙啊! 他曾当过将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身上的杀气可谓浓厚。 可是与此女相比,总感觉差了点意思,没有人家的杀气那么凌厉。 她似乎对我不满,这是为何……言大山略有愚钝,一时想不明白。 “……” “诶诶诶,你怎么又站起来了,先坐下再说。”苏贤扶额,对面色激动的言大山挥手。 “哦。” 言大山重新落座。 在此期间,他发现恩公身边那个女高手一直在瞪他,眼神很是不善。 他不由抹了把脸,心想刚才自己可是败在此女手下了啊,并未损伤此女颜面,可是怎么…… 诶,女人果然都是魔鬼。 太复杂了! 言大山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 “你毕竟身份尊贵,是朝廷敕封的正二品勋爵,如何能做我的奴仆护卫?这于礼不合,是吧世叔?” 苏贤扭头看向唐矩。 唐矩一愣,立即点头道: “不错,郡公啊,此举万万不妥,苏贤侄会被御史们弹劾的。” “恩公放心!” 言大山又激动了,刚刚坐下便腾身而起,朗声道:“笔墨伺候!我这就上书朝廷,辞去此爵不要。” 唐矩也起身,拉着言大山的手劝道: “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勋爵乃陛下亲封,郡公上书辞去此爵一定会激怒陛下,郡公请三思啊!” 苏贤揉了揉眉心,无语的看着言大山说道: “坐下!” “是恩公。” 言大山抿了抿嘴,虽不知恩公为何不喜他站着,但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落座。 其实,苏贤是怕他忽然凑上前来,又抱着他的腿大喊大叫……这也太不雅了。 好吧,苏贤其实就是嫌弃言大山是个莽汉。 要是个温柔女子自然另当别论。 “辞去郡公的勋爵可不行。” 苏贤面色一正,一幅为言大山考虑的样子。 但其实他还有一句心里话:“我还打算靠正二品勋爵的你吃香喝辣呢,你辞去郡公的爵位对得起我吗!” “那就请恩公忘了我的身份,容许我在恩公身边报恩三年!”言大山朗声道。 “不妥,不妥啊,自古至今就没有正二品的大官给六品小官为奴为仆的道理。”唐矩摇头。 “世叔说得不错,你想报恩,我能理解,但没有必要搞为奴为仆这一套……”苏贤其实心里想的是—— 言苏两家做通好之家就可以了,没事串串门,有事互相打掩护,结成同盟多好。 为奴为仆报恩三年,真的太刻意了。 虽然,一个正二品的勋爵做自己的仆从或保镖,让人很爽,可也要考虑朝廷的感受啊,朝中那帮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言大山却是一根筋的性格,只见他昂着脖子大声说道: “恩公有所不知,我言家上下义字当先,这是我言家立家之本!万不可在我的手中废掉。” “恩公于我言家有大恩,唯有为奴为仆三年,方能报答一二,还请恩公收留!” “再说,若我就这样回去,家中老母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 言家之人的确很有气节。 但这样的人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执拗。 一旦认准一件事,便非要达成目标不可。 这种信念让言家父子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可是用在其他地方,就有些让人头痛了。 唐矩与苏贤都用手揉着眉心,既要照顾言家的执拗,也要顾及朝廷的颜面,最后是苏贤的意见…… 这事儿真有点难办! 包厢中一时安静下来。 “笔墨送到!” 这时,酒楼伙计送来文房四宝。 方才言大山曾嗷唠了一嗓子“笔墨伺候”,现在笔墨送来了。 苏贤看了眼搁在一旁空桌上的笔墨,忽然心中一动,冒出一个主意。 只见他缓缓起身,一边走向那空桌,一边说道: “此事并非无解,且看我写份文契便可。” “……” “贤侄好主意!” 唐矩跟着起身走来,自以为摸透了苏贤的心思,笑道: “由贤侄亲笔手书一封书信,交到言老太君手中,想必言老太君一定会尊重贤侄的意见。此事也就迎刃而解。” 杨芷兰一听这话,顿将笼罩了言大山的充满可杀气的目光撤回,面色微微一松,也举步跟了过去。 言大山微微一拧眉,刚想开口阻拦,但似乎不妥,于是也起身走向那空桌。 桌前,苏贤铺开一张空白宣纸,提笔蘸墨。 他的身后,杨芷兰、唐矩、言大山呈扇形排列,默默关注着他笔下的每一个字。 笔落,无声。 唐矩一边捋须一边默读苏贤笔下的文字,起先他面带喜色,因为苏贤“此法”的确能妥善处理此事。 可是随着苏贤笔下的文字增多,唐矩面色渐渐变了,喜色消失不见,捋须的手也不知何时停在半空,整个人目瞪口呆。 杨芷兰自然也是识字的,随着苏贤着墨渐多,她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不时侧头冷冷瞥一眼言大山,杀气复现。 言大山刚好与他们二人相反,苏贤越写,他面上的喜色越多,最后忍不住咧嘴搓手,眉开眼笑。 不过,身旁的女高手,总拿满带杀气的眼神瞥他…… 这让言大山摸不着头脑,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女高手。 不一时,苏贤搁笔。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文契写完,墨迹未干,字体雄浑有力,极为规整,可见他作为一个书生还是相当优秀的。 “恩公高明,恩公妙啊!” 言大山拍桌大赞,两手拿起宣纸轻轻吹着上面的墨迹,笑得乐开了花,有些憨憨的感觉。 “苏贤侄,你……” 唐矩却是无言,频频侧目,苏贤此法……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杨芷兰没有说话,只是瞥向言大山的眼神又凌厉了一些。 原来,苏贤并非如唐矩所预料的那般,写信给言老太君,劝她放弃派言大山到他身边为奴为仆三年的决定。 而是通过契约的方式,申明言大山来他身边为奴为仆三年,是言大山自愿的,没有人逼迫,而且是为了报恩。 报恩,便是苏贤扯来的大旗。 为他今后驱使正二品的郡公提供了合理的依据! 即便今后此事闹到朝堂之上,只需祭出此份文契便有说头。 至少不会被朝廷严厉问罪……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 当然,苏贤之所以要冒这个险,并非为了体验被正二品勋爵的保镖保护的感觉,他还没那么操蛋。 真正的原因,在于他曾了解到,言大山此人很不简单。 他曾独身一人深入北方辽国数年,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想必他对辽国的情况一定非常了解。 鉴于此,苏贤才冒险写下了此份文契。 并决定最后去幽州搏一搏。 无法破案,跑路蜀山,终究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若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侦破此案。 毕竟抱上兰陵公主大美腿真的很不容易,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正文 330 嘶……怎么有些头痛呢 相较于唐矩的皱眉,杨芷兰的冷眼,言大山真的是喜形于色,两手捧着那张文契看了又看,颇有种手不释卷的感觉。 他非常满意。 这不仅仅代表恩公接纳了他,苏贤还在文契中特别说明,两人日后相交,需以平辈而论。 言大山跟着苏贤,名为随从、保镖、奴仆,但实际上将以朋友的方式相处,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他对这一点尤为满意。 “恩公……” 言大山将文契放在桌上,伸出粗壮的手指点了点最末尾的名字,分别是“苏贤”与“言大山”,疑惑问道: “为何这儿有我和恩公的名字呢?” “此份文契,你是否赞同?”苏贤并没有直接解释。 “自然赞同,如此再好不过。” “既然赞同,那就请在此处盖个手印吧,来人,取印泥。”苏贤指了指文契末尾的“言大山”三个字,扭头对包厢外的酒楼伙计吩咐。 “不用了。” 言大山大手一摆,微微黝黑的国字脸庄重起来,慢慢从腰侧拔出一柄匕首,明晃晃一片,拿在手中。 杨芷兰见此,第一时间将苏贤护在身后,看向言大山的眼神愈加冰冷。 言大山顿时十分尴尬,酝酿的庄重也如洪水决堤般倒塌一片,陪笑解释一句: “恩公莫怕,如此重要的文契,用印泥显得太随意,待我将手割开一条血槽,盖上血手印,以表我的决心!” “……” 血手印? 这么生猛的吗? “慢!” 苏贤与唐矩同时开口阻止。 可是已经晚了。 言大山一手持握匕首,一手掌心向下摊开,握住明晃晃的匕首刃部,往下一滑。 利刃划破血肉,没有任何声息。 苏贤与唐矩目瞪口呆。 包厢中一时安静无言。 言大山眉头都不皱一下,不顾伤口,活动着受伤的那只手,以达到鲜血涂满整个手掌的效果。 苏贤与唐矩吞了吞口水,不由在心头冒出一个念头:“言家之人,果然生猛!” 杨芷兰冷眼依旧,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划破一个手而已…… 啪!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言大山一掌拍在那文契之上,盖上一个大大的红手印,触目惊心。 苏贤的眉头跟着一挑。 “你没事吧?”良久之后,唐矩吞了口唾沫,挥袖擦拭额头冷汗。 “没事!” 言大山眉头依旧不皱,血手印按上去后,又用力挤压了几下,待血手印的图形完整,他才将手收回。 “来人,来人,准备清水、金疮药、毛巾,速去准备……”唐矩匆忙开门而出,亲自督促酒楼伙计准备清水等。 “郡公果然不愧为言家之人,够气魄!”苏贤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划破自己的手掌,但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事一般人不可为。 “恩公,我已在文契上盖上血手印,从今往后我就跟着恩公了,按文契中所言,恩公不用再叫我郡公了吧。” “也是,那我就叫你……小山?”苏贤笑道。 “呃……”言大山嘴角扯了扯,他本性忠厚,不擅长开玩笑,苏贤的玩笑话他接不住,因而一时傻在原地。 “哈哈,开个玩笑,我今后还是叫你‘大山’吧。” “好!”言大山连忙点头,然后看了眼尚且握在手里的匕首,抬眸道:“恩公……” “停!”苏贤摆手,“你也别叫我‘恩公’了,我听着别扭,你还是直呼其名吧,叫我‘苏贤’即可。” “不可,恩公大名,我怎可直呼。”言大山面色一定,坚决摇头。 “那就叫我……公子吧。”苏贤略感头痛,他已经预感到了,言大山跟着他,他的头一定会经常性发痛。 “公子!”言大山发了会儿怔,最后接受了这个叫法,接着,他将手中染血的匕首递送过来,抬眸看着苏贤,目光中隐有期待。 “……” 什么意思? 苏贤悚然。 言大山该不会是想让他也……将自己的手掌划破然后盖个血手印吧? 嘶……怎么感觉头有些痛呢? 恰逢此时,苏贤方才吩咐的印泥送到了。 苏贤面色一动,吩咐放在桌上,看着言大山严肃道: “言家儿郎重情重义,也不惧流血疼痛,很好,我十分敬佩与欣赏!” “……” 言大山闻言,心中十分欣慰,不由将染血的匕首递近了一些。 不过,又听苏贤接着说道: “所以,我决定……” 话音未落。 苏贤转身拿起桌上的印泥,泰然自若的说道:“我决定用印泥!” 刚刚说完,苏贤大拇指便在朱砂印泥上轻轻一按。 待大拇指表面变红,快速在文契下面的“苏贤”二字上轻轻按压下去。 动作很快。 言大山递送匕首的手还向前伸着,但他早已怔在原地。 不一会儿,唐矩领着一帮酒楼伙计鱼贯而入,分别拿着铜盆、毛巾与金疮药等…… 很快包扎好。 离开酒楼,告别唐矩。 从现在开始,言大山就跟着苏贤了。 苏贤心里想着明天出发前往幽州之事,慢慢登上马车。 车帘刚刚放下,杨芷兰与言大山同时抬步,准备上车充当车夫。 不过,车夫的位置只有一个。 两人脚步刚刚一动,便同时止步,扭头看着对方。 杨芷兰眼冒杀气。 言大山则是一脸疑惑。 在言大山看来,他远赴瀛州而来,就是为了找苏贤报恩的,现在他已是苏贤护卫,自然需要担负起驾车的职责。 然而在杨芷兰看来,她对这个突然跳出来与她“争宠”的人,本能不喜,现在果然与她争夺车夫的位置…… 她真的很想一脚将之踢飞。 “跟在后面!” 杨芷兰终究是苏贤身边的老人,且身手更高,在两人的争斗中占据上风,丢下一句话便跳上了马车,手握缰绳。 “驾!” 车轮滚滚,马车缓缓启动。 言大山抿了抿嘴,拉过自己的马儿,跨上马背,默默跟在后面。 这个女高手到底是公子的什么人?也是公子身边的护卫不成……言大山骑在马背上,心头冒出许多疑惑。 若女高手果真是公子身边的护卫,那我……言大山心头顿生阵阵挫败感,想他也是天下少有的人物,可是在女高手面前…… 苦恼一阵,言大山很快振作起来,暗中给自己打气: “加油吧!” “尽早成为公子身边不可或缺的护卫,我要让公子看见我的真正实力!” “……” ps谢“书友20210711152040960”、“果然我还是太帅了”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331 “小白脸版”言大 角楼街。 苏贤的马车停在二层小木楼前的街道。 下车。 刚刚在地上站稳,杨芷兰就凑在了他的左边,挨得有点近。 苏贤心下诧异,杨芷兰虽是贴身保护他,但以她的身手根本不用挨这么近,以前也很少挨这么近的…… 正疑惑间,右边忽然也凑上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翻身下马的言大山。 言大山也挨得很近。 苏贤顿时明悟,嘴角扯了扯,不做理会,一边往家门口走去,一边指了指驻防在家门口的将士们,解释道: “那是兰陵公主府亲卫,他们不会让任何外人进入,所以我打算安排你住在外面。” “住在外面?” 言大山一愣,不住在苏贤家中他如何保护苏贤呢? 正想辩解一二,就在这时,那校尉给苏贤见礼后,忽看向言大山,怔了怔,瞪大眼眸惊呼道: “你……你……你是言将军!” “……” “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小人这条命都是言将军救的,若没有言将军小人早就……前两日曾有传言,说言将军得救获释,看来不假……” “听说你们驻守在此,不让任何无干人等进入其中?”言大山指了指众将士身后紧闭的大门。 “言将军自然可以进!我等驻防在此,主要是为了防贼,言家一门忠烈,言将军忠肝义胆,自然不可能是山贼,所以可以进!” “……” 言大山扭头看着苏贤,略有无辜的说: “公子,他们说可以进。” 开玩笑,让你进去的话,陈可妍她们岂不就露馅了么……苏贤打了个哈哈,开始头脑风暴搜寻婉拒的理由。 诶,有点头痛。 一旁,杨芷兰秀眉轻轻一蹙,她可不喜言大山住进家门,不过她的原因与苏贤的原因不同。 有了! 苏贤迎上言大山那期待的眼神,笑道:“寒舍紧小狭窄,且又有许多女眷,你一个大男人住进去不合适。” 言大山眼中的期待登时消散一大半,但还是抗争道:“可是我不在公子身边贴身保护,公子的安危……” 一语未了,杨芷兰忽然走到他与苏贤的中间,插入进来,并仰头,眼神很是不善。 她虽没有说话,但却以实际行动表明: “有我在,公子不需要你贴身保护。” “呃……” 言大山想起刚才被杨芷兰打败的画面,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技不如人啊! 这一点让他十分尴尬与苦恼。 遥想进城之前,他曾信心满满的说过“恩公身边有我一人足以”,可是眼下看来,却是“公子身边有女高手一人就足以”。 他完全是多余的…… 着实令人伤心啊。 苏贤笑道: “不过大山你也不用着急,若事情进展顺利,我很快就会搬入一所大宅,到时有的是房间给你住。现在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好,听公子的。”言大山点点头。 “……” 苏贤安排人带言大山去不远处的酒店下榻,临走前郑重的吩咐道:“你先去酒店安顿下来,待会儿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安排你去办。” 吩咐完后,苏贤便与杨芷兰回到家中。 言大山看着苏贤的背影,暗中握紧了拳头,心道:“十分重要的事?放心吧公子,我言大山包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现在的言大山,就像刚刚入职一家新公司的职员,总想干出一点名堂,让老板重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加之,对言大山来说,还有杨芷兰的巨大威胁。 他必须尽早在苏贤心中站稳脚跟…… 眼下,苏贤即将交办的十分重要的大事,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 转眼间,言大山已在酒店下榻。 眼见天色渐黑,街上灯光点点,可苏贤交办的十分重要的大事还没有到。 吃过晚膳,不及洗澡,言大山在酒店大门口望啊望,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若不是怕那女高手可能会收拾他,他早就跑去敲苏贤家的大门了。 又等了许久。 终于,苏贤派来的人到了。 不过令言大山下巴惊掉的是,苏贤派来的竟是……一群衣着华美的婢女! 婢女们年轻靓丽,化了妆,衣着鲜美,明显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婢女。 但言大山看见她们,心中就是一颤,渗得慌,心头浮现出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你们来此作甚?” 言大山从牙缝中问出这句话。 其中一个领头的婢女抖了抖抱在手里的一件新袍子,笑道:“苏命奴婢们伺候你更衣。” “更……更衣?”言大山吃惊不小,他这时才发现这些婢女手中都抱着不同的物事,有衣物,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公子说过,要交代给我一件十分重要之事……可是为何要更衣呢?莫非……”言大山紧紧皱着眉头,表示难以理解。 “噗嗤……” 婢女们掩嘴而笑,然后说道: “苏交代给你的大事,便是更衣啊。” “你说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就是……更衣?”言大山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贤所说的大事竟然是这个! “……” 半个时辰后。 言大山房间。 灯火通明。 言大山已经彻头彻尾的沐浴过一遍,换上了一套暂新衣袍。 不过那是读书人所穿的儒衫,文雅有余,霸气不足,套在言大山那强壮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本不想穿这套儒衫。 但婢女们说,这是苏的叮嘱,不穿不行。 言大山顿时生无可恋。 但还没完,婢女们又弄来一个梳妆台,将他按在台前,竟开始给他梳妆打扮! 这…… 言大山尴尬死了,他从未坐在梳妆台前像个女人似的打扮过。 在他的认知中,这是女子和小白脸才干的事…… 婢女们一边打扮一边轻声窃笑。 言大山不敢睁眼去看铜镜中的自己。 “好了,打扮完成,你且睁开眼来瞧瞧。”一个婢女压抑着笑声说道。 “……”言大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搭话,无声抗议。 “这是苏交办给你的大事中的一项哦。”婢女又笑道。 “……” 言大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眼睁开,然后就看见了铜镜中的一个……小白脸! 很意外,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丑。 只是有些别扭而已。 他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坐在那发呆,他可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将军啊,为人也粗犷,可是现在却像一个他以前看不起的小白脸。 这真的是…… 忽然,言大山表情一变。 他大概明白苏贤为何要将他变成小白脸了。 因为今天白日,在那大街之上,言大山曾一口一个“小白脸”、“白面书生”称呼苏贤…… 正文 332 天下四美之首 翌日。 一大清早。 苏贤一行已做好准备,车队即将启程赶往幽州。 这是最后一次拼搏。 若此行不能侦破此案,苏贤就只能跑路蜀山。 马车数量及随行人员一如第一次出行的规模。 只是这次的车队中,多了一辆马车。 街道上,苏贤正准备上车。 这时,“白脸版本”的言大山扭捏走来,遮遮掩掩,像是被束缚了手脚,浑身不自在,拱手做了个揖: “公子。” 苏贤扭头,上下打量几眼,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 “很不错嘛,这套儒衫挺适合你,你也是堂堂郡公,就该如此打扮才是。” “公子……我错了,能否让我换回以前的衣服?” “哎呀,时间来不及了啊,马上就要启程了。” “那……” “不过你放心,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辆马车,等我们到了幽州,你就有时间换回以前的装扮了。” “……” 正说着,一辆装饰极为华美的马车停在他们身旁,这种马车一看就是……女子出行所乘之车。 “呃……”言大山嘴角直抽。 “快些上车吧,他们都在偷偷看你呢。”苏贤凑上来笑道。 “好。” 言大山一骨碌爬上车,进入车厢后立即将帘子放下,遮挡得严严实实。 苏贤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前仰后合。 杨芷兰心里也挺高兴,但她无论如何都笑不出,表情始终冷冷淡淡。 半刻钟后。 车队启程。 此时,苏贤家中,二楼走廊上的某个窗户后面。 陈可妍望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嘴角渐渐勾起。 此刻的她笑容满面,但这次的笑容不再温暖人心,而是一种浓浓的邪魅。 “姐,我们在幽州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碧儿上前禀道。 “姐,引诱那贱女人的计划,也已安排妥当。”剑儿亦上前。 “……” 陈可妍傲立窗前不动。 目送车队尾巴消失在街道尽头。 闻言后意味深长的笑道: “兰陵啊兰陵,本宫早就说过,要把你当做犯官之女,然后拿去送人……这次你逃不出本宫手掌心。” “可是公主,万一那贱女人不上当呢?”剑儿担忧。 “放心吧,那贱女人骄傲自负,我们的激将法虽然简陋,但她一定会主动上钩。”陈可妍顿了顿,接着说道: “即便她不上钩,我们在幽州的人闹出动静来,也能狠狠的扇她一耳光,给她找一找不痛快。” “……” “公主,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的计划是将那贱女人‘送给’苏贤,虽然苏贤也去了幽州,但……事成之后我们如何‘送’呢?”碧儿问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陈可妍冷笑,这时,窗外的车队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她缓缓转身。 面对两个丫鬟。 “就是便宜了苏贤……兰陵那贱女人虽然贱,但也是‘天下四美’之首,而苏……”剑儿一脸可惜。 她的话才说一半,陈可妍与碧儿面色同时一变。 碧儿当即打断她的话头,劈头盖脸的骂道: “胡说什么?‘天下四美’之首,是我们公主,兰陵那贱女人只能排在我们公主后面,最多算是‘天下四美’之二!” “……” 经此提醒,剑儿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忙对陈可妍又是鞠躬又是作揖,祈求原谅。 陈可妍面色已经和缓了许多,大度的摆了摆手,道: “起来吧,今后多多注意便是了。”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 “将兰陵那贱女人‘送给’苏贤,一是为了让他们君臣决裂,好诱苏贤随本宫去南陈。” “二来么,也算是先给他一点甜头尝尝,让他记住极品美人儿的滋味。” “等他去了南陈,本宫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阉掉……哼,竟敢偷看本宫的身子……” 说到这里,陈可妍顿住。 精致的俏脸爬上一抹红晕。 她虽看似放荡,但其实非常纯,上次在她的闺房中,苏贤将她看光光之事,她始终耿耿于怀。 她虽为南陈公主,权势很大,但其实内心深处也有从一而终的传统思想。 苏贤是第一个看光她的男人,摆在她面前就只有两条路—— 其一,娶了苏贤。 其二,阉了苏贤。 “阉了他之后,再将他永远留在本宫身边,只伺候本宫一人!” 陈可妍恶狠狠的补充道。 …… …… 辗转两日,苏贤一行终于抵达幽州城外的官道。 下车。 仰望高大的城墙,苏贤感慨连连。 这是他第二次来到幽州城,也有可能是最后一次。 道旁,周记室早已恭候在此,见苏贤下车,忙拱手笑着迎来:“苏文学,一路辛苦了,路上可安全否?” “还好。” 苏贤笑着答谢。 自苏贤接手“辽军失踪”一案后,兰陵公主便派周记室来到幽州,入住幽州州衙。 并给了他一个“幽州观察”的临时官职,位在幽州刺史之上,大有辅助苏贤办案之意。 苏贤查案,一只都是在私密状态下进行的,甚至于“辽军消失”之案很多人也不知情,包括幽州刺史。 所以道旁就只有身着便装的周记室恭迎。 幽州刺史及衙门官吏等全都没来。 “本官已为苏文学备下酒楼,苏文学请入城吧,赶路奔波辛苦,先休息一日再说……”周记室分外热情,拉着苏贤就要进城。 苏贤脚步一定,笑道: “不急,我给你介绍一个大人物认识,从神都来的威武郡公!” “威武郡公……”周记室瞪大眼眸,凑近压低了声音问道:“可是言家的那位?朝廷新封不久的正二品郡公?” “不错!”苏贤笑容满面,嗷唠一嗓子:“大山,大山你快下车,我介绍人给你认识。” “……” 话音一落,整个车队的人,包括随行将士、随行宫女,还有杨芷兰等等,全都看向那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这两日来,车中那位就没有露过面。 很多不知情的将士宫女等,还以为车里是一位怕生的大家千金呢。 众人心里着实好奇。 周记室却是一愣,没有搞懂苏贤此举何意。 “大山”是谁? 不是要引他见威武郡公么? 还有那辆马车,明显就是女儿家出行所用,为何大家都看向那辆车? 周记室很懵,心头冒出诸多疑问。 同时,那辆华丽的马车中,“白脸”打扮的言大山痛苦捂住了自己的脸。 …… …… 正文 第332章 “小白脸版”言大山 角楼街。 苏贤的马车停在二层小木楼前的街道。 下车。 刚刚在地上站稳,杨芷兰就凑在了他的左边,挨得有点近。 苏贤心下诧异,杨芷兰虽是贴身保护他,但以她的身手根本不用挨这么近,以前也很少挨这么近的…… 正疑惑间,右边忽然也凑上来一个人,身材高大魁梧,正是翻身下马的言大山。 言大山也挨得很近。 苏贤顿时明悟,嘴角扯了扯,不做理会,一边往家门口走去,一边指了指驻防在家门口的将士们,解释道: “那是兰陵公主府亲卫,他们不会让任何外人进入,所以我打算安排你住在外面。” “住在外面?” 言大山一愣,不住在苏贤家中他如何保护苏贤呢? 正想辩解一二,就在这时,那校尉给苏贤见礼后,忽看向言大山,怔了怔,瞪大眼眸惊呼道: “你……你……你是言将军!” “……” “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小人这条命都是言将军救的,若没有言将军小人早就……前两日曾有传言,说言将军得救获释,看来不假……” “听说你们驻守在此,不让任何无干人等进入其中?”言大山指了指众将士身后紧闭的大门。 “言将军自然可以进!我等驻防在此,主要是为了防贼,言家一门忠烈,言将军忠肝义胆,自然不可能是山贼,所以可以进!” “……” 言大山扭头看着苏贤,略有无辜的说: “公子,他们说可以进。” 开玩笑,让你进去的话,陈可妍她们岂不就露馅了么……苏贤打了个哈哈,开始头脑风暴搜寻婉拒的理由。 诶,有点头痛。 一旁,杨芷兰秀眉轻轻一蹙,她可不喜言大山住进家门,不过她的原因与苏贤的原因不同。 有了! 苏贤迎上言大山那期待的眼神,笑道:“寒舍紧小狭窄,且又有许多女眷,你一个大男人住进去不合适。” 言大山眼中的期待登时消散一大半,但还是抗争道:“可是我不在公子身边贴身保护,公子的安危……” 一语未了,杨芷兰忽然走到他与苏贤的中间,插入进来,并仰头,眼神很是不善。 她虽没有说话,但却以实际行动表明: “有我在,公子不需要你贴身保护。” “呃……” 言大山想起刚才被杨芷兰打败的画面,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技不如人啊! 这一点让他十分尴尬与苦恼。 遥想进城之前,他曾信心满满的说过“恩公身边有我一人足以”,可是眼下看来,却是“公子身边有女高手一人就足以”。 他完全是多余的…… 着实令人伤心啊。 苏贤笑道: “不过大山你也不用着急,若事情进展顺利,我很快就会搬入一所大宅,到时有的是房间给你住。现在你就先委屈一下吧。” “好,听公子的。”言大山点点头。 “……” 苏贤安排人带言大山去不远处的酒店下榻,临走前郑重的吩咐道:“你先去酒店安顿下来,待会儿我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安排你去办。” 吩咐完后,苏贤便与杨芷兰回到家中。 言大山看着苏贤的背影,暗中握紧了拳头,心道:“十分重要的事?放心吧公子,我言大山包管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现在的言大山,就像刚刚入职一家新公司的职员,总想干出一点名堂,让老板重视。 这也是人之常情。 加之,对言大山来说,还有杨芷兰的巨大威胁。 他必须尽早在苏贤心中站稳脚跟…… 眼下,苏贤即将交办的十分重要的大事,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一定要好好的把握。 …… 转眼间,言大山已在酒店下榻。 眼见天色渐黑,街上灯光点点,可苏贤交办的十分重要的大事还没有到。 吃过晚膳,不及洗澡,言大山在酒店大门口望啊望,心中愈发焦急起来。 若不是怕那女高手可能会收拾他,他早就跑去敲苏贤家的大门了。 又等了许久。 终于,苏贤派来的人到了。 不过令言大山下巴惊掉的是,苏贤派来的竟是……一群衣着华美的婢女! 婢女们年轻靓丽,化了妆,衣着鲜美,明显是富贵人家才能享用的婢女。 但言大山看见她们,心中就是一颤,渗得慌,心头浮现出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你们来此作甚?” 言大山从牙缝中问出这句话。 其中一个领头的婢女抖了抖抱在手里的一件新袍子,笑道:“苏文学命奴婢们伺候你更衣。” “更……更衣?”言大山吃惊不小,他这时才发现这些婢女手中都抱着不同的物事,有衣物,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公子说过,要交代给我一件十分重要之事……可是为何要更衣呢?莫非……”言大山紧紧皱着眉头,表示难以理解。 “噗嗤……” 婢女们掩嘴而笑,然后说道: “苏文学交代给你的大事,便是更衣啊。” “你说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就是……更衣?”言大山张大了嘴巴,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苏贤所说的大事竟然是这个! “……” 半个时辰后。 言大山房间。 灯火通明。 言大山已经彻头彻尾的沐浴过一遍,换上了一套暂新衣袍。 不过那是读书人所穿的儒衫,文雅有余,霸气不足,套在言大山那强壮的身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本不想穿这套儒衫。 但婢女们说,这是苏文学的叮嘱,不穿不行。 言大山顿时生无可恋。 但还没完,婢女们又弄来一个梳妆台,将他按在台前,竟开始给他梳妆打扮! 这…… 言大山尴尬死了,他从未坐在梳妆台前像个女人似的打扮过。 在他的认知中,这是女子和小白脸才干的事…… 婢女们一边打扮一边轻声窃笑。 言大山不敢睁眼去看铜镜中的自己。 “好了,打扮完成,你且睁开眼来瞧瞧。”一个婢女压抑着笑声说道。 “……”言大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搭话,无声抗议。 “这是苏文学交办给你的大事中的一项哦。”婢女又笑道。 “……” 言大山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眼睁开,然后就看见了铜镜中的一个……小白脸! 很意外,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丑。 只是有些别扭而已。 他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坐在那发呆,他可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将军啊,为人也粗犷,可是现在却像一个他以前看不起的小白脸。 这真的是…… 忽然,言大山表情一变。 他大概明白苏贤为何要将他变成小白脸了。 因为今天白日,在那大街之上,言大山曾一口一个“小白脸”、“白面书生”称呼苏贤…… 正文 第331章 嘶……怎么有些头痛呢? 相较于唐矩的皱眉,杨芷兰的冷眼,言大山真的是喜形于色,两手捧着那张文契看了又看,颇有种手不释卷的感觉。 他非常满意。 这不仅仅代表恩公接纳了他,苏贤还在文契中特别说明,两人日后相交,需以平辈而论。 言大山跟着苏贤,名为随从、保镖、奴仆,但实际上将以朋友的方式相处,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他对这一点尤为满意。 “恩公……” 言大山将文契放在桌上,伸出粗壮的手指点了点最末尾的名字,分别是“苏贤”与“言大山”,疑惑问道: “为何这儿有我和恩公的名字呢?” “此份文契,你是否赞同?”苏贤并没有直接解释。 “自然赞同,如此再好不过。” “既然赞同,那就请在此处盖个手印吧,来人,取印泥。”苏贤指了指文契末尾的“言大山”三个字,扭头对包厢外的酒楼伙计吩咐。 “不用了。” 言大山大手一摆,微微黝黑的国字脸庄重起来,慢慢从腰侧拔出一柄匕首,明晃晃一片,拿在手中。 杨芷兰见此,第一时间将苏贤护在身后,看向言大山的眼神愈加冰冷。 言大山顿时十分尴尬,酝酿的庄重也如洪水决堤般倒塌一片,陪笑解释一句: “恩公莫怕,如此重要的文契,用印泥显得太随意,待我将手割开一条血槽,盖上血手印,以表我的决心!” “……” 血手印? 这么生猛的吗? “慢!” 苏贤与唐矩同时开口阻止。 可是已经晚了。 言大山一手持握匕首,一手掌心向下摊开,握住明晃晃的匕首刃部,往下一滑。 利刃划破血肉,没有任何声息。 苏贤与唐矩目瞪口呆。 包厢中一时安静无言。 言大山眉头都不皱一下,不顾伤口,活动着受伤的那只手,以达到鲜血涂满整个手掌的效果。 苏贤与唐矩吞了吞口水,不由在心头冒出一个念头:“言家之人,果然生猛!” 杨芷兰冷眼依旧,在她看来这并不算什么,划破一个手而已…… 啪!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言大山一掌拍在那文契之上,盖上一个大大的红手印,触目惊心。 苏贤的眉头跟着一挑。 “你没事吧?”良久之后,唐矩吞了口唾沫,挥袖擦拭额头冷汗。 “没事!” 言大山眉头依旧不皱,血手印按上去后,又用力挤压了几下,待血手印的图形完整,他才将手收回。 “来人,来人,准备清水、金疮药、毛巾,速去准备……”唐矩匆忙开门而出,亲自督促酒楼伙计准备清水等。 “郡公果然不愧为言家之人,够气魄!”苏贤缓缓竖起一个大拇指,划破自己的手掌,但眉头都不皱一下,这种事一般人不可为。 “恩公,我已在文契上盖上血手印,从今往后我就跟着恩公了,按文契中所言,恩公不用再叫我郡公了吧。” “也是,那我就叫你……小山?”苏贤笑道。 “呃……”言大山嘴角扯了扯,他本性忠厚,不擅长开玩笑,苏贤的玩笑话他接不住,因而一时傻在原地。 “哈哈,开个玩笑,我今后还是叫你‘大山’吧。” “好!”言大山连忙点头,然后看了眼尚且握在手里的匕首,抬眸道:“恩公……” “停!”苏贤摆手,“你也别叫我‘恩公’了,我听着别扭,你还是直呼其名吧,叫我‘苏贤’即可。” “不可,恩公大名,我怎可直呼。”言大山面色一定,坚决摇头。 “那就叫我……公子吧。”苏贤略感头痛,他已经预感到了,言大山跟着他,他的头一定会经常性发痛。 “公子!”言大山发了会儿怔,最后接受了这个叫法,接着,他将手中染血的匕首递送过来,抬眸看着苏贤,目光中隐有期待。 “……” 什么意思? 苏贤悚然。 言大山该不会是想让他也……将自己的手掌划破然后盖个血手印吧? 嘶……怎么感觉头有些痛呢? 恰逢此时,苏贤方才吩咐的印泥送到了。 苏贤面色一动,吩咐放在桌上,看着言大山严肃道: “言家儿郎重情重义,也不惧流血疼痛,很好,我十分敬佩与欣赏!” “……” 言大山闻言,心中十分欣慰,不由将染血的匕首递近了一些。 不过,又听苏贤接着说道: “所以,我决定……” 话音未落。 苏贤转身拿起桌上的印泥,泰然自若的说道:“我决定用印泥!” 刚刚说完,苏贤大拇指便在朱砂印泥上轻轻一按。 待大拇指表面变红,快速在文契下面的“苏贤”二字上轻轻按压下去。 动作很快。 言大山递送匕首的手还向前伸着,但他早已怔在原地。 不一会儿,唐矩领着一帮酒楼伙计鱼贯而入,分别拿着铜盆、毛巾与金疮药等…… 很快包扎好。 离开酒楼,告别唐矩。 从现在开始,言大山就跟着苏贤了。 苏贤心里想着明天出发前往幽州之事,慢慢登上马车。 车帘刚刚放下,杨芷兰与言大山同时抬步,准备上车充当车夫。 不过,车夫的位置只有一个。 两人脚步刚刚一动,便同时止步,扭头看着对方。 杨芷兰眼冒杀气。 言大山则是一脸疑惑。 在言大山看来,他远赴瀛州而来,就是为了找苏贤报恩的,现在他已是苏贤护卫,自然需要担负起驾车的职责。 然而在杨芷兰看来,她对这个突然跳出来与她“争宠”的人,本能不喜,现在果然与她争夺车夫的位置…… 她真的很想一脚将之踢飞。 “跟在后面!” 杨芷兰终究是苏贤身边的老人,且身手更高,在两人的争斗中占据上风,丢下一句话便跳上了马车,手握缰绳。 “驾!” 车轮滚滚,马车缓缓启动。 言大山抿了抿嘴,拉过自己的马儿,跨上马背,默默跟在后面。 这个女高手到底是公子的什么人?也是公子身边的护卫不成……言大山骑在马背上,心头冒出许多疑惑。 若女高手果真是公子身边的护卫,那我……言大山心头顿生阵阵挫败感,想他也是天下少有的人物,可是在女高手面前…… 苦恼一阵,言大山很快振作起来,暗中给自己打气: “加油吧!” “尽早成为公子身边不可或缺的护卫,我要让公子看见我的真正实力!” “……” ps谢“书友20210711152040960”、“果然我还是太帅了”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投票支持! 正文 第330章 言大山:恩公妙啊! 他曾当过将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人,身上的杀气可谓浓厚。 可是与此女相比,总感觉差了点意思,没有人家的杀气那么凌厉。 她似乎对我不满,这是为何……言大山略有愚钝,一时想不明白。 “……” “诶诶诶,你怎么又站起来了,先坐下再说。”苏贤扶额,对面色激动的言大山挥手。 “哦。” 言大山重新落座。 在此期间,他发现恩公身边那个女高手一直在瞪他,眼神很是不善。 他不由抹了把脸,心想刚才自己可是败在此女手下了啊,并未损伤此女颜面,可是怎么…… 诶,女人果然都是魔鬼。 太复杂了! 言大山摇了摇头,不再理会此事。 “你毕竟身份尊贵,是朝廷敕封的正二品勋爵,如何能做我的奴仆护卫?这于礼不合,是吧世叔?” 苏贤扭头看向唐矩。 唐矩一愣,立即点头道: “不错,郡公啊,此举万万不妥,苏贤侄会被御史们弹劾的。” “恩公放心!” 言大山又激动了,刚刚坐下便腾身而起,朗声道:“笔墨伺候!我这就上书朝廷,辞去此爵不要。” 唐矩也起身,拉着言大山的手劝道: “不可!此举万万不可,勋爵乃陛下亲封,郡公上书辞去此爵一定会激怒陛下,郡公请三思啊!” 苏贤揉了揉眉心,无语的看着言大山说道: “坐下!” “是恩公。” 言大山抿了抿嘴,虽不知恩公为何不喜他站着,但还是没有任何犹豫的落座。 其实,苏贤是怕他忽然凑上前来,又抱着他的腿大喊大叫……这也太不雅了。 好吧,苏贤其实就是嫌弃言大山是个莽汉。 要是个温柔女子自然另当别论。 “辞去郡公的勋爵可不行。” 苏贤面色一正,一幅为言大山考虑的样子。 但其实他还有一句心里话:“我还打算靠正二品勋爵的你吃香喝辣呢,你辞去郡公的爵位对得起我吗!” “那就请恩公忘了我的身份,容许我在恩公身边报恩三年!”言大山朗声道。 “不妥,不妥啊,自古至今就没有正二品的大官给六品小官为奴为仆的道理。”唐矩摇头。 “世叔说得不错,你想报恩,我能理解,但没有必要搞为奴为仆这一套……”苏贤其实心里想的是—— 言苏两家做通好之家就可以了,没事串串门,有事互相打掩护,结成同盟多好。 为奴为仆报恩三年,真的太刻意了。 虽然,一个正二品的勋爵做自己的仆从或保镖,让人很爽,可也要考虑朝廷的感受啊,朝中那帮御史可不是吃素的。 然而,言大山却是一根筋的性格,只见他昂着脖子大声说道: “恩公有所不知,我言家上下义字当先,这是我言家立家之本!万不可在我的手中废掉。” “恩公于我言家有大恩,唯有为奴为仆三年,方能报答一二,还请恩公收留!” “再说,若我就这样回去,家中老母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 言家之人的确很有气节。 但这样的人也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执拗。 一旦认准一件事,便非要达成目标不可。 这种信念让言家父子在战场上无往不利。 可是用在其他地方,就有些让人头痛了。 唐矩与苏贤都用手揉着眉心,既要照顾言家的执拗,也要顾及朝廷的颜面,最后是苏贤的意见…… 这事儿真有点难办! 包厢中一时安静下来。 “笔墨送到!” 这时,酒楼伙计送来文房四宝。 方才言大山曾嗷唠了一嗓子“笔墨伺候”,现在笔墨送来了。 苏贤看了眼搁在一旁空桌上的笔墨,忽然心中一动,冒出一个主意。 只见他缓缓起身,一边走向那空桌,一边说道: “此事并非无解,且看我写份文契便可。” “……” “贤侄好主意!” 唐矩跟着起身走来,自以为摸透了苏贤的心思,笑道: “由贤侄亲笔手书一封书信,交到言老太君手中,想必言老太君一定会尊重贤侄的意见。此事也就迎刃而解。” 杨芷兰一听这话,顿将笼罩了言大山的充满可杀气的目光撤回,面色微微一松,也举步跟了过去。 言大山微微一拧眉,刚想开口阻拦,但似乎不妥,于是也起身走向那空桌。 桌前,苏贤铺开一张空白宣纸,提笔蘸墨。 他的身后,杨芷兰、唐矩、言大山呈扇形排列,默默关注着他笔下的每一个字。 笔落,无声。 唐矩一边捋须一边默读苏贤笔下的文字,起先他面带喜色,因为苏贤“此法”的确能妥善处理此事。 可是随着苏贤笔下的文字增多,唐矩面色渐渐变了,喜色消失不见,捋须的手也不知何时停在半空,整个人目瞪口呆。 杨芷兰自然也是识字的,随着苏贤着墨渐多,她的面色渐渐冷了下来,不时侧头冷冷瞥一眼言大山,杀气复现。 言大山刚好与他们二人相反,苏贤越写,他面上的喜色越多,最后忍不住咧嘴搓手,眉开眼笑。 不过,身旁的女高手,总拿满带杀气的眼神瞥他…… 这让言大山摸不着头脑,不知何处得罪了这位女高手。 不一时,苏贤搁笔。 洋洋洒洒数百字的文契写完,墨迹未干,字体雄浑有力,极为规整,可见他作为一个书生还是相当优秀的。 “恩公高明,恩公妙啊!” 言大山拍桌大赞,两手拿起宣纸轻轻吹着上面的墨迹,笑得乐开了花,有些憨憨的感觉。 “苏贤侄,你……” 唐矩却是无言,频频侧目,苏贤此法……他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杨芷兰没有说话,只是瞥向言大山的眼神又凌厉了一些。 原来,苏贤并非如唐矩所预料的那般,写信给言老太君,劝她放弃派言大山到他身边为奴为仆三年的决定。 而是通过契约的方式,申明言大山来他身边为奴为仆三年,是言大山自愿的,没有人逼迫,而且是为了报恩。 报恩,便是苏贤扯来的大旗。 为他今后驱使正二品的郡公提供了合理的依据! 即便今后此事闹到朝堂之上,只需祭出此份文契便有说头。 至少不会被朝廷严厉问罪……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 当然,苏贤之所以要冒这个险,并非为了体验被正二品勋爵的保镖保护的感觉,他还没那么操蛋。 真正的原因,在于他曾了解到,言大山此人很不简单。 他曾独身一人深入北方辽国数年,潜伏了那么久都没有被发现,想必他对辽国的情况一定非常了解。 鉴于此,苏贤才冒险写下了此份文契。 并决定最后去幽州搏一搏。 无法破案,跑路蜀山,终究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若有可能,他还是希望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侦破此案。 毕竟抱上兰陵公主大美腿真的很不容易,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正文 第328章 言大山:恩公啊,大恩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 唐矩当即放弃对苏贤的耳语,面朝言大山还礼,疑惑道: “你家恩公?” “不错,我远从神都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我家恩公。” “敢问郡……阁下,你家恩公姓甚名谁?若此人在瀛州,本官一定将之找到。” “哦,我家恩公乃兰陵公主府中的文学官,名叫苏贤,据说与唐刺史交好,不知唐刺史……” “……” 一语未了,言大山就见唐矩一脸茫然的楞在那里,目光有些呆,嘴巴甚至可以塞进去一颗鸡蛋。 “唐刺史……你这是怎么了?” 言大山悠然怔住。 这时,人群中有那胆大的,终于忍不住出言喊道:“那大傻子,你家恩公就在你面前,何须询问他人呢!” 有人起了头,便有人跟随,又听一人大声喊道: “不要东张西望了,就是你对面的那个书生,那个白白净净的书生,就是你口口声声喊的恩公,苏贤!” “……” “你们说什么!” 言大山四下乱瞄的目光,终于缓缓移动到苏贤的身上。 然后就不动了。 他目光复杂,明灭不定。 “没错,就是他了,他就是苏贤,哈哈……”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哄笑。 “……” “诶。” 苏贤轻轻叹口气。 他还准备继续隐瞒下去的,且看此人是否怀有恶意。 但既然已被人喊破,他也就不装了,看着言大山那呆滞的脸说道: “他们说得不错,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瀛州苏贤是也!” “你……你就是苏贤?” “……” 言大山怔怔自语,有些不敢相信。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扬言要当牛做马报恩的恩公,竟然就是刚才曾被自己骂为“小白脸”、“白面书生”的那个人。 “如何证明你就是苏贤?” 言大山很快冷静下来,目光灼灼。 报恩之事非常严肃,他必须小心谨慎。 苏贤听了这话,却是大吃一惊: “什么?你要我证明我是我?” 这真是一个令人伤脑筋的问题。 不过好在,这时唐矩已经回神,他深深的看了苏贤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恨铁不成钢之色早已消失。 并在心中暗道: “不得了,不得了,苏贤侄啊苏贤侄,你何时成了威武郡公的恩公?我竟不知!那可是正二品的威武郡公啊!” 感叹完后,唐矩一脸严肃的看向言大山,沉声道: “郡……阁下,本官可以作证,他的确就是苏贤,是本官同窗之子,也是兰陵公主府上的文学官。” 话音落后,见言大山仍旧面有疑色,便对苏贤说道:“苏贤侄,取出你的文学官金印给他瞧瞧。” 苏贤微感诧异,但既然是唐矩开口,他也便遵从,在腰间摸索一阵,摘下一块两指那么大的金印。 “看清楚了。” 苏贤将金印递送过去。 言大山接过,翻过来覆过去的看,非常仔细。 数息后,他的面色已经非常凝重。 最后,他那如炬的目光一定,双手捧着金印恭敬奉还。 苏贤接过,刚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言大山忽然往地上一扑,抱住苏贤一腿,大声喊道: “恩公!” “你就是我言家的恩公啊!” “……” 草啊! 哪儿来的神经病? 苏贤吓了一大跳,差点爆粗口,整个身体往后倾斜,用力拔被言大山抱住的那条腿,可怎么也拔不出来。 没办法,苏贤只得回头看向杨芷兰,以眼神示意道:“快来救我!” 杨芷兰冷着一张脸,大踏步上前而来。 还没走近,又听言大山情绪激动的喊道: “恩公,请受我三拜!” “若没有恩公,我言家就没有今日……” “……” 话音一落,言大山主动松开了苏贤的腿,就地伏拜起来,开始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街面咚咚作响。 苏贤得以逃脱魔手,当下顾不得其他,闪身退到刚刚走近的杨芷兰身后。 两手攀着她那瘦弱的肩膀。 顿时安全感爆棚。 长出一口气,苏贤脑袋从杨芷兰肩膀后面缓缓升起,果见言大山在那磕头,咚咚有声,神情与动作都无比认真。 苏贤一怔,略一思忖,走出杨芷兰身后,喊道:“喂,你这是干啥,没必要吧,我还没死呢,你磕什么头?!” “……” 一旁。 唐矩被一众衙门属官们搀扶着,手捂心口,不停喘气,眼前这一幕,他有心阻止但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因为他浑身都被吓软了。 天啦! 地啊! 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开国郡公啊,竟给一个从六品的小官跪下磕头,这里可是大街,到处都是人。 这个世界肿么了? 唐矩真的是目瞪口呆,心肝胆皆颤,有种天翻地覆之感,总感觉眼下这一幕是梦境,不太真实。 …… 原来,唐矩并不知苏贤的“幽闭之法”成功侦破刑狱司三大悬案之事。 就连言家与言大山本人,也是在回家之后,才得知是受了谁的恩惠,起先他们还以为拯救言家之人是南宫葵呢。 得知自家恩公是何人后,言家并未对外宣扬。 同时,雍王以及李太医妻子的侍女,也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尤其是雍王,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与苏贤扯上关系便是对他最好的报答。 最后是刑狱司的人,还有女皇等知情之人,也没有对外宣扬此事,大家都默契的保持了一致。 因而满朝文武及各地的地方官吏都不知此事。 唐矩自然也不知晓。 他只知道言大山出狱之事。 言家的案子,在刑狱司积压数年都不得侦破,谁知忽然间就破了,太过突然,唐矩对此事曾感到非常疑惑。 如今看来,牵动刑狱司大案,以及关系到一门忠烈的言家之人,竟然就是他那苏贤侄? 唐矩混迹官场多年,为人也极为机警,短短一瞬间,他便大致厘清了此事的因果。 …… “还不快停下来!” 苏贤又惊又怕又怒,总认为磕头是拜死人的,于是跳着脚躲到了一边,手抚小心肝不停喘气。 言大山不理,硬生生磕完三个响头后起身,面色认真道: “恩公于我言家有大恩,某无以为报,唯有当牛做马,为奴为仆,方能报答一二。” “……” 刚刚厘清前因后果的唐矩,正准备从众人的搀扶中爬起,可谁知,言大山又说出这等话来。 他可是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啊,竟要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仆? 我的妈呀! 唐矩又倒了下去,按着心口的手重重捋了两下,看着一脸古怪、疑惑、惊恐的苏贤,面色无比复杂的想道: “苏贤侄啊苏贤侄,你究竟对言家做了什么?竟令正二品的开国郡公心甘情愿为你当牛做马……” 正文 第1章 豆腐西施 大梁·瀛州·乐寿县。 时值正午,烈日当空。 蒸笼般的热浪笼罩全城。 县城东南角,土黄色城墙之下,一条丈余宽的青石板街道上行人慵懒。 临街商铺、路边小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蒸饼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酒店小二热情喊道:“大爷里面请……” 噗! 突然,一个身长八尺、穿着儒衫的青年,直挺挺扑街,仰躺在大街中央,溅起的灰尘四散。 “苏贤这书呆子又晕倒了!”路人发一声喊,瞬间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苏贤为什么总是晕倒?” “还能因为啥,豆腐西施克的呗。” “这书呆子,早就叫他搬家……” “……” 苏贤躺在街上不能动弹,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 脑袋像是被铁锤猛烈敲击过,感觉已经开瓢。 口中犹如生吞了一座火焰山,干燥口渴难忍。 意识迷糊,昏昏沉沉。 “我不是在省图书馆查找资料么?怎么……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摔了一跤……” 意识慢慢恢复,苏贤昏沉想道:“这一跤摔得厉害,怎么没人来扶一把?” 不知过去了多久。 睁眼是湛蓝的天空,但烈日非常刺眼,他下意识想用手遮挡,却发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身体恢复了一些,费劲儿扭转脖子,发现一群古代装束的人正聚在一旁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是到剧组来了? 还是谁做的恶作剧? “苏贤醒了!”众人发现他扭头的动作,大为惊恐,后退一步,像是躲避瘟神。 “书呆子已经被克了,大家千万不要过去!” “娘亲……”有小孩吓得直扑母亲怀抱。 “……” 苏贤嘴唇动了动,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演戏? 还是穿越了? 他现在浑身难受,感觉快要死了,但这群人却不过来救人,看来情况不妙啊。 他想喊“救命”,但嘴巴张了张,却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过来扶一把啊! 我要去医院! 救命啊! 终于,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慢慢靠近,看起来像是个屠夫,一步三回头。 苏贤欣慰,终于有人施以援手。 “胡屠夫,你这憨货不怕死么,快些回来!” “俺命硬,阳气重,不怕!” 话虽如此,但胡屠夫走近,只探了一眼,转身就跑了回去,对众人说:“书呆子应该是渴了,嘴唇都起了皮。话说今天的天气不是一般的热……” 听了这话,苏贤嘴唇轻轻一动,他的确非常口渴! 可是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送水来,这让他郁闷,所以那屠夫是说了一句废话? 奈何他只能扭动脖子,不能发声…… 一会儿后,一位老者手捧一只粗瓷碗,颤巍巍自围观人群中走出。 苏贤瞥见了粗瓷碗中溅落的清水,心中再次燃起希望,这老者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个大好人! “老人家别去,快些回来,危险!”有人拉住老者的手。 “不怕,老朽已经七十了,豆腐西施克不到我。苏贤这孩子,是老朽看着他长大的,他父母临终之前曾托付过我……” 老者终究颤巍巍走来,手捧粗瓷碗一路走一路撒,真是浪费。 苏贤干渴起皮的嘴唇翕动,心中想象着甘泉入喉的快感。 不过,这老人家走得可真慢…… 终于近了! 他那皱纹纵横的老脸分外慈祥,慢慢蹲下,准备喂他喝水。 苏贤感动得想哭,看来还是老人家心善! “豆腐西施出来了!” 这时,忽一声大喊犹如晴天霹雳。 老者蹲了一半的身体刹那一僵,扭头看着侧边,粗瓷碗硬生生悬停在距他一尺远的地方。 苏贤狂咽口水,两眼紧盯那只碗都直了。 “豆腐西施现身……哇大家快跑啊!” “等等我,你个没良心的,等等我……” “……” 耳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还有凌乱远去的脚步声。 苏贤心中暗道要遭。 果不其然,那老者以七十岁的高龄,爆发出百米冲刺的速度,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苏贤的视线之中! 至于那粗瓷碗…… 苏贤眼睁睁看着它做了个完美的“自由落体”,随后耳边传来“啪”的瓷器碎裂声。 苏贤心里那个气啊! 真想破口大骂,什么豆腐西施,竟让他与那碗甘美的清水失之交嘴! 心里正气愤难平,眼前的光线忽然一暗。 定睛看去,原来身侧已蹲下了一个人,头戴白纱幂篱,透过白纱隐约可见这是一位女子! 最重要一点,她两手捧着一只青花瓷大斗碗。 水啊! 苏贤那快冒烟的嘴唇大大张开。 女子不紧不慢,先将那只大斗碗放在地上,然后顺手往两边撩起幂篱的白纱,卡在帽檐之上。 这一刻,苏贤本已张大的嘴再次扩张,黯淡无光的两眼也明亮了三分。 这位女子,竟是个大大大……大美女! 但见—— 芙蓉面,桃花眼,柳眉弯弯尽显女儿媚态。 樱桃口,瓠犀齿,一笑微微便令雁落鱼沉。 最主要是她的肌肤,切开的嫩豆腐不足以形容,非得上内酯豆腐才行! 苏贤也算是在网络上“阅美无数”了,尽管面容精致,但终究缺少了一分真实感,而眼前这位…… “不要怕。” 这声儿媚得能滴水。 女子俯身,一手扶着苏贤脑袋,一手端起那只青花瓷大斗碗,慢慢凑近。 咕咚! 咕咚! 苏贤大口大口吞咽着甘美的清水。 干渴起皮的嘴唇,就像干枯的土地般被灌溉。 带着丝丝凉意的清水,犹如刚刚融化的冰雪,扑灭了喉咙中冒出的“火星”。 “慢慢喝,别急,还有的……”那女子轻声细语。 口干舌燥的症状得到缓解,心思也通透了一些,他不由想道:“豆腐西施,莫非这个女子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豆腐西施不成?” “她看起来很好啊,可是为什么……嗯,等等,我他妈到底是穿越了?还是遭遇恶作剧了?谁来告诉我!” “……” 喝完最后一口水,阵阵疲倦犹如潮水般涌来,无法抵抗。 苏贤两眼一抹黑,直截了当昏睡了过去。 …… 不知过去了多久。 “啊……救命!”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直接坐了起来,冷汗布满一头一脸。 猛喘几口气,挥袖擦汗。 “咦?这袖子怎么这么长!” “还有这衣服,这被子,这……房间!” 他掀开被子下床,茫然打量着整个房间。 漆木雕花家具;湖绿色绣花床帐;墙上挂着意境花鸟图;还有木柜以及木架上的……工艺品? 等等,那里还有一个梳妆台? 苏贤走过去,定睛一看,梳妆台上竖着一枚铜镜,镜面光滑但画面不太清晰。 铜镜下面是精美的小盒子,看起来像是妆奁。 台面上有一把精美的篦子,拿起一看,篦子的齿间竟缠绕着一截乌黑发丝…… “我真的穿越了?” 放下篦子,苏贤自语:“如果真的穿越,可为什么没有原主的记忆?” “对了,照照镜子就明白了!” 他取下梳妆台上的铜镜,捧在手里,左看右看。 图像倒没有变形,但不太清晰,不过也能从中看出,他长着一张俊俏如美女般的脸,面色有些白…… 好在一对眉毛犹如刀削,是英气的剑眉,为他挽回了些男子气概。 “这张脸与之前的脸有很大的区别……” 苏贤手捧铜镜正“顾影自怜”,房门忽然被推开,一前一后走进两位女子。 前面那位美得冒泡,正就是喂他喝水的那位豆腐西施。 至于后面那位女……汉子,腰若水桶,脸生横肉,倒没有见过。 “苏公子,你这是……” 豆腐西施愕然,撇了眼苏贤举在面前的铜镜,然后又看向他本人。 后面那位女汉子也是一脸古怪。 “呃……你好……不对,你……你的……” 苏贤基本上可以确定,他的确是穿越了。 他以前也曾中二的幻想过穿越回古代,纵横江湖朝堂,一统江山,与一群妻妾过着没羞没躁的生活。 可是现在的他,却非常不适应。 “你的镜子。”苏贤心绪起伏,想将之放回梳妆台。 “不敢劳公子之手,还是妾来吧。”豆腐西施微笑而来,双手接过铜镜。 妾?! 她居然自称妾!! 苏贤如遭雷击,心跳加快,心说这个豆腐西施莫非是他的……老婆? 他心中的情绪本就起伏不定,所有没有深入思考,便莽撞的认为豆腐西施自称“妾”就说明她是自己的老婆。 既然如此……苏贤环视一圈这个房间。 嗯,说明家里还挺富裕,这家具,这床帐,明显就不是一般人家可以享用的。 他才刚醒来,身子有些虚,站了这么一会儿觉着有些累,便走到那华丽的绣塌前一屁股坐下,好软! 豆腐西施刚放好铜镜,转身就看见他一屁股坐下这一幕。 唰! 刹那间,她那芙蓉面染霞,但没有说什么,还拉住了想上前阻止的女汉子。 “苏公子可曾好些了,为何今日忽然在大街上晕倒?”豆腐西施问。 噗! 苏贤呈“大”字型瘫倒在宽大的绣塌上,迷茫道:“不知道啊,好多事都想不起来,我感觉我失忆了!” 就目前来说,装失忆是最好的法子。 【本书架空,勿需纠结人物称呼之类;qcqs;粉嫩新人,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章 柳蕙香 “公子不用担心,慢慢会好起来的。”豆腐西施安慰。 苏贤觉得这个床铺着实香软,便抱着绣花的被子,滚了两圈,闭眼迷糊道:“夫人啊,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夫人?! 豆腐西施发怔,明亮的眼眸闪过茫然、羞愤、纠结等等光芒。 虽然以前的苏贤,也称她为“柳夫人”,但她心思细腻敏锐,岂能听不出这个“夫人”代表的是妻子。 满脸横肉的女汉子,三两步走到床前,一边掀开被子将他拽下床,一边怒道:“谁是你夫人?下来!” “什么?你不是我的……”苏贤被拽下床,目瞪口呆,自作多情了? “苏公子,先夫故去已有六年,妾也孀居了六年。” 豆腐西施似忧愁,似激动,柔弱无助,“今日苏公子当街昏迷,妾才出此下策……却不想公子竟口出狂狼之词,还请公子……自重!” 苏贤心头划过一道闪电,他想起来了。 这个豆腐西施名叫“柳蕙香”,其实是个寡妇! 六年前,柳蕙香虽身为世家大族的小姐,但却被爹娘许给一个病人冲喜,完婚当晚,还没入洞房,那新郎便一命呜呼。 此时的礼教不算严苛,不久之后,便有媒婆重新上门说亲。 结果,在婚期的前两天,新郎官竟被山贼抢劫杀害。 后来又准备再嫁,也是在婚期前几天,新郎官一家竟全遭牢狱之灾…… 如此数次,但凡媒婆牵线搭桥之人,不是身亡就是遭灾。 所以整整六年了,柳蕙香愣是没有嫁出去。 登门的媒婆也相继出事,不是掉池塘就是被马车撞…… 再后来,娘家陆续有人不正常去世,或卧病不起,十分邪门,直至将柳蕙香赶出家门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所以柳蕙香现在不仅仅是“克夫”,她还克媒婆,克任何与她亲近之人。 如此一来,柳蕙香虽年仅二十五六,且花容月貌,还是个黄花大闺女,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她了,更不用说媒婆。 幸得那位腰如水桶、一脸横肉的女汉子,忠心护主,她才能在乐寿县支起一个豆腐摊,日子竟越过越红火。 只是她那“克夫、克媒婆、克任何亲近之人”的恶名,越传越玄乎,远近邻居都怕。 柳蕙香也极少出门露面,豆腐摊几乎全权交给那女汉子打理…… 而苏贤,就是柳蕙香的邻居! 两家的房子挨在一起! 想明白这点后,苏贤忙作揖赔礼,道:“唐突,唐突了,柳夫人莫怪,我忘掉了许多事,一时没有想起,莫怪……” 在满脸横肉女汉子的逼视下,苏贤一溜烟夺门而逃,来到大街上。 天已经黑了,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 一股凉风吹来,苏贤浑身一个激灵,清醒了。 左右扫视着陌生而又熟悉的街道,最终,视线停留在一幢二层的小木楼上面,那是他的家。 快步走过去,摸出钥匙开门而入。 摸索着点燃油灯,看着熟悉的烂木凳、旧桌子、破门窗,原身的记忆逐渐浮现—— 原来,苏贤出自京城的世家大族。 不过自他的老爹算起,就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苏贤被生下来后,便是庶子的庶子,十分不受人待见。 后来受家族排挤,爹娘干脆独立门户,远远迁到瀛州这个地方安居。 几年前,爹娘相继离世,他们的愿望是苏贤能够多读书,最好考上“进士”或者“明经”,一雪受家族排挤的耻辱! 苏贤也真是个书呆子,果然一心读书,不谙世俗经济,结果…… 他手持油灯呆立许久,最终肚子的“咕咕”叫声将他唤醒。 “好饿,先熬点粥来喝。” 凭着记忆来到一楼厨房,揭开米缸盖子,结果里面干干净净,一粒米也没有。 苏贤愣了一瞬,想起家中几天前就断粮了! 家里最后一枚铜钱,也在两天前被他拿去买了一只蒸饼…… 苏贤不死心,端着油灯,把家中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结果硬是没有找到一个铜板。 “苍天啊!” 苏贤仰天长叹:“我苏贤好歹也是一个月入大几万的房东,还是当地文化圈中小有名气的学者……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个地方!?” “算了,先睡到明天再说。” 沿着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推开房门,一览无余,入目只见一个床铺,一套椅子,以及一个一人高的衣柜。 走近床铺,上面铺着一床破烂漏洞的被子,透过破洞还能看见下面的床板。 “垃圾!” 苏贤将破烂被子扯起来丢在地上。 结果床上就只剩下多块木板拼接而成的床板,以及一只多年都未曾洗过的枕头。 幸好最近天热,不盖被子也行,苏贤合衣躺上,强迫自己闭眼睡觉。 夜凉如水。 “当当!”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偶尔夹杂几声狗吠。 微弱月光透窗而入,依稀可辨墙体上的斑驳。 “唉!” 苏贤越睡越清醒,咬着牙翻身爬起,骂道:“这床板是钢板不成,硌得我的背生疼。” 睡惯了软软的床垫,乍一睡又平又硬的木板床,苏贤很不适应。 他起床穿好儒衫与布鞋,瞥了眼地上的破烂被子,强忍着将之捡起的冲动,端着油灯开门下楼而去。 他准备找邻居借一床被子,垫在硬如钢板的床板上面。 下楼的过程中,苏贤心头涌出更多记忆,事关当今天下的局势: “这里是‘大梁王朝’的瀛州,东边跨过一个‘沧州’,就是渤海了。” “秦岭、淮河以南,还有蜀国、南楚、南陈三个国家……这明显与历史上的朝代对不上号啊!” 下了楼,随手将油灯搁在老旧的木桌上,苏贤豁然开朗:“哦,自东汉末年以来,历史的轨迹就发生了改变。” “按正史的时间轨迹来算,现在应该是武则天当皇帝的武周……” “等等,大梁的现任皇帝还真是一位女皇……” “封建时代,好没有安全感啊,而我现在吃饭、睡觉都是问题!” 推开房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心中打定主意:“既来之则安之,且先不说妻妾成群,过那没羞没臊的生活。但最起码要保证人身安全才行,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人抓去杀头。” 瀛州乐寿县,是个“中县”,但或许是因为处在东南城角的缘故,苏贤在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他瞥了眼柳蕙香家的大门,转身走向另一边。 同时心道:“先不管那么多,还是想办法解决温饱再说。” 砰砰砰! 苏贤敲响一个邻居的家门,喊道:“刘叔,刘叔开开门。” “谁呀,这大晚上的……” “刘叔,我是苏贤啊。” “苏……苏贤?哎哟对不住,我刚才摔瘸了腿,下不来床,对不住……” 苏贤敲了一会儿,屋内已无人应答。 他挠了挠头,又去敲下一个邻居的门:“罗掌柜,开开门,学生苏贤有事相求。” “屋里没人!”罗掌柜捏着鼻子喊道。 “我去!” “张大爷,晚辈有事相求,请开开门。” “苏贤侄啊,你就安心的去吧,我会为你烧纸的……菩萨保佑,佛祖保佑,苏贤侄你就安心的去吧……” 苏贤:“?” 他不信邪,将周围的邻居都敲了个遍,结果无人回应,好像屋里没人似的。 他丢下一句“人心不古”,回到昏暗、破败的家里。 再次躺上那硬如钢板的木板床,苏贤努力适应。 适应,适应,再适应…… “妈的!老子适应不了!” 他再次翻身爬起,看着硬邦邦的床板欲哭无泪。 这时,他不由想起了柳蕙香家里的床铺,又软又香,被子都是蚕丝带绣花的。 柳蕙香虽然名声不好,但豆腐摊的生意却红火,赚得也多,人家的居住环境相对于苏贤这破烂的卧房来说,就是天堂! 刚才苏贤敲遍了周围邻居的家门,唯独没有敲柳蕙香家的。 她毕竟是个孀居在家的寡妇,不好打扰。 可是……苏贤揉了揉硌得生疼的后背与肩膀,苦笑道:“我这娇嫩的背啊,我该拿什么拯救你?” 犹豫半晌,苏贤终究再次下楼,推开房门,偷摸来到柳蕙香家门前。 咚咚咚! “谁呀?” 腰如水桶的女汉子小声且紧张。 也是,这房中就住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还是美得冒泡的寡妇,况且又是大晚上的,由不得人家不小心谨慎。 “张姐,是我,苏贤。”那女汉子名叫“张翠花”。 脚步声临近,很快,隔着门传出张翠花的声音:“苏公子?大晚上的你有何事?” “惭愧,我想借一床被子,我家床板太硬,硌得人睡不着觉。”苏贤没有绕弯。 门后安静了一阵,张翠花估计是觉得这要求太唐突了。 向一个寡妇借被子? 一会儿后,张翠花说了句:“等着”,屋内便传出脚步远去的声音。 又等了一会儿,屋内脚步声渐近,门栓拉开,两扇房门的大门,打开了一扇,张翠花一步跨出。 她一手抱着一床被子,一手提着一个食盒。 看着苏贤说:“我家小姐同意了,邻里街坊的,不用说借,这床被子就当送给苏公子了。” 苏贤接住软软的被子,刚准备道谢,张翠花又将食盒递来,说:“我家小姐知道你午饭和晚饭都没有吃,一定很饿,这虽然是剩菜,但却是干净的,希望苏公子不要嫌弃。” “自然不会嫌弃,多谢柳夫人,多谢张姐。” 苏贤正饿得难受呢,管它如何,有得吃就不错了,他抱着被子做了个揖才将食盒接过。 收获颇丰的苏贤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却发现张翠花提着一只大木桶跟了上来。 “张姐你这是?” “哦,这些是馊了的豆腐,不能卖了,我提出去倒掉。” “馊了的豆腐……”苏贤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喜道:“张姐,你听说过‘臭豆腐’吗?” “臭豆腐?没听说过,豆腐还能有臭的?”张翠花摇头。 【求收藏、推荐票】 正文 第3章 臭豆腐 张翠花倒完发馊的豆腐,提着空木桶返回。 简单收拾一番,上楼来到柳蕙香的闺房。 “翠花回来了,被子和饭菜都送给苏公子了么?” 柳蕙香正在泡脚。 她端坐于小木凳,撩着裙摆,两脚踏在热气蒸腾的木盆之中。 她那两截小腿的形状完美,堪比最伟大雕塑大师的艺术作品。 其肌肤白如堆雪,即便油灯昏暗,也难掩其晶莹质感,晃人眼球。 “苏公子收下了,并说‘多谢柳夫人’。”张翠花笑道。 柳蕙香抿嘴,面色一黯,缓缓道:“何谈一个‘谢’字,若不是我们搬来此处,想必苏公子也不会……” “小姐。” 张翠花眸泛湿润,摇晃着柳蕙香肩头,大声说:“我始终都不相信小姐会克人,若果真如此,那我为何没事?” “小姐,这都是无稽之谈。苏公子是明事理的人……” 哗! 柳蕙香的脚丫子动了动,木制脚盆中发出水声。 她保持沉默,不愿在此事上多做争辩。 “翠花,你今天说‘明月楼’退回了我们送去的豆腐?可曾查到是什么缘故?”柳蕙香淡定切换话题。 她们的豆腐摊,实在过于偏僻,就算豆腐做得再好,客源稀少也是枉然。 所以还有给各大酒楼送豆腐的业务,酒楼需求量大,是豆腐摊赚钱的大头。 柳蕙香平日极少出门,花销也几乎没有,除了吃食之外,最多买一点便宜的胭脂水粉,再扯几尺布做衣裳罢了。 这么多年下来,她着实积攒了好多财富,可是一个小富婆呢。 “查到了,是县衙户曹的陈参军指示手下人做的,明月楼掌柜迫于压力,不得不退回我们送去的豆腐。” “户曹陈参军为何……” “听说陈参军的侄子新开了一间豆腐坊。” “原来如此。”柳蕙香秀眉稍稍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小姐,退回来的豆腐全都馊掉了,倒了好可惜。”张翠花心疼,那毕竟是她们主仆的心血。 “罢了,这些年赚的钱也不少,以后就少做一点豆腐吧。存那么多钱作甚,难道做嫁妆么?”柳蕙香自嘲,并不想争。 “可是小姐,我心里憋闷啊。” 张翠花面色忽然狠辣起来,两拳紧握,“小姐,要不我拿着菜刀,去找户曹陈参军讲讲理?” 张翠花可不是弱女子,力气大得惊人,以前也曾练过。 想当初刚搬来这里时,有人垂涎柳蕙香的美色,张翠花便手握两把菜刀将那人从城南追到城北,又从城北追到城南…… 得益于此,她们这小小的豆腐摊竟无人敢惹。 后来,柳蕙香“克夫、克媒婆、克与之亲近之人”的恶名传播开来,就更没有人来招惹她们了,生怕被克。 “不可莽撞,这不是什么大事,平平安安的就好,不要横生事端。”柳蕙香忙劝阻。 “是。”张翠花泄气。 哗啦啦! 柳蕙香的脚丫从木盆中抬起,水珠滚落,犹如白玉出水,搁在一张小木凳上。 她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光脚丫子,呆呆出神。 张翠花端走木盆,临出门前说:“小姐早些安歇吧。” 良久之后,柳蕙香才取过毛巾擦干水分,起身熄灯,躺上宽阔的绣塌。 每天晚上的入睡,对她来说都是个巨大的考验,也是折磨。 无尽的空虚笼罩着她。 似乎有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铁链,锁住了她的脖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 无情的父母,坎坷的道路,无根无萍,漂泊无依。 她经常半夜惊醒,枕头都被泪水打湿大半。 …… …… 话说苏贤回到家里,先将软软的被子放回卧房。 再将食盒打开,从中取出一碗米饭,一碗菜,外加一小罐汤。 菜是煮好的羊肉切片,带了个小碟子,装着不认识的蘸料。 汤是鱼头豆腐汤,豆腐应该是她们自己做的。 这年头,羊肉可不便宜,家里没两个子儿是吃不起的。由此可见,柳蕙香的豆腐生意该有多么的红火。 苏贤食指大动,一扫而光。 打着饱嗝,洗了碗,上楼回到卧房。 “五脏庙被填满的感觉真好!” “柳夫人家的饭菜当真不赖!” 苏贤哼着小曲儿,走到床前,抓着被子一角轻轻一抖。 被子很轻,里面应该是蚕丝,被套则是爽滑的丝绸…… 等等,被套的面料是大红色的也就罢了,可上面绣个大大的“囍”字是什么意思? “哎呀不管了,有得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苏贤躺上床,舒服的扭了扭,背部和腰终于被温柔以待。 “臭豆腐、豆腐干、毛豆腐、豆腐乳,还有什么来着?嗯,嫩豆花也不错……” 被子应该是熏过香,淡香幽幽缭绕鼻尖,伴他入眠。 也不知柳蕙香有没有用过这床被子…… 夜! 终于安静下来,窗外一轮残月高悬。 这是苏贤穿越之后的第一晚,怪梦连篇,前世与今生交替浮现。 最后一个绝美的古装女子向他走来,温香袭人,看着他笑啊笑,笑啊笑。 然后轻轻捏着薄薄的衣襟,缓缓掀开…… 第二天。 苏贤幽幽醒转。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微弱晨光透窗而入,残破的卧房一览无余。 他茫然坐起,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这里已经不是…… “臭豆腐!” 他翻身爬起,套上长袍的儒衫开门下楼。 家中已经没有一粒米,没有一枚铜板了,他必须尽早开始“臭豆腐”的计划才行。 刚一下楼,就听得隔壁传来石磨的声音,那是柳蕙香和张翠花在磨豆浆。 做豆腐是个辛苦的活计,尤其是没有机械电力的古代。 张翠花力气大,倒是一把好手,但柳蕙香仍需早起。因为用石磨磨豆子,需两人配合,一人推磨一人添料。 简单洗漱一番,苏贤直接出门。 清早的街道行人稀少,除了经营早市的蒸饼摊、粥铺、饼铺、面条摊之外,店门几乎没开。 柳蕙香的豆腐摊紧靠东南城墙,就在墙角之下。右边和后面都是城墙,左边紧挨着苏贤的家宅。 对面一家人觉得晦气,早已搬走。 对做生意的人来说,墙角的位置很不好,但柳蕙香没有办法,因她背负恶名,只能在位置最不好的地方安家落户。 苏贤来到街上,远远就闻到了蒸饼的麦面清香。 侧头一瞥,一层层蒸笼堆叠了三四尺高,水汽蒸腾,还有人在购买刚出锅的蒸饼。 他摸了摸小腹,摇头不已,这不争气的肚子又在抗议了,要知道昨天晚上才饱餐了一顿的啊! 正文 第6章 公子请回避 将嫩豆腐重新压上重物后,所需木箱与稻草的形状、数量等,也已经谈妥。 接下来就是谁去置办的问题。 苏贤和柳蕙香对望一眼,一起扭头看着张翠花。 意思很明显。 “小姐,可是……”张翠花纠结,有口难言。 并隐晦的瞥了眼苏贤。 若她出门去置办这些东西,那么家里就只剩下柳蕙香和苏贤两个人了。 她本来就防备着苏贤,若她不在的时候小姐被欺负了怎么办? 柳蕙香倒是一脸平静,且奇怪,看着她说:“我不便出门。而苏公子乃读书之人,也不能去。” “可是……”张翠花一脸便秘之色。 “柳夫人,要不还是我去吧。”苏贤上前一步,“什么活儿都不做,我心里不踏实。” 张翠花见此,心头大大松了口气。 对苏贤的观感又拔高了一层。 然而,她正准备附和,柳蕙香却认真的说:“不行!且先不说苏公子读书人的身份,不便沾染世俗铜臭。” “再者,公子这些年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俗人奸诈狡猾,若公子去置办木箱与稻草等,恐遭人欺辱!”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头警觉起来。 他以前的人设,就是一个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 即便要改变形象,也需一步步慢慢来,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 但……世俗铜臭,他真的很想接触接触啊! 恨不得将之当成美女抱在怀里! 苏贤现在身无分文,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真的穷怕了…… 不过,顾及到他在柳蕙香眼中那高洁的形象,苏贤沉默了,后退一步。 “是,小姐。” 张翠花最终点头。 取了银子,一脸担忧,一步三回头开门而去。 目送张翠花离开后,柳蕙香回头,看着苏贤叫了声:“公子。” 她本想说:“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可是随后,她就没了声儿,也低了头,犹如含苞待放的少女。 这么大的一个家里,就他们两人,孤男寡女…… 刚才,柳蕙香其实并未预料到这一点,只是在心里做了加减法——苏贤不能去,她也不能去,那么就只有派出张翠花。 “柳夫人,时间紧迫,我们先寻一个合适的所在吧。”苏贤觉察到了那丝若即若离的暧昧。 但他真的想早点完成臭豆腐计划。 于是便强行将那丝旖旎驱散,办正事儿要紧。 “寻个合适的……所在?”柳蕙香后退一步,面色泛起丝丝红晕,仰面看着苏贤:“做……做什么?” “放臭豆腐的所在啊!”苏贤心中说了句“女人果然麻烦”,接着补充道:“需要阴凉通风的所在。” “哦!” 柳蕙香重重松了口气,强行将杂念驱散,不假思索的说:“正巧,二楼有个闲置的房间,南北都有窗,因为城墙的遮挡,也没有太阳直射。” “那太好了,我们去看看吧。” “嗯。” “……” 两人踩着木梯拾级而上,柳蕙香在前,苏贤在后,隔了半丈的距离。 只见柳蕙香两手轻轻提着裙摆,迈着小小的步子,踏上一个个阶梯。 她毕竟出自书香世家,仪礼形象方面的训练,从很小的时候就已开始。 是故,她走起路来,既大气端庄,又摇曳生姿;既四平八稳,又如那弱柳扶风,似乎随时都会摔倒。 教人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柳夫人穿上旗袍走路一定很好看!”苏贤跟在后面,心头冒出一个念头。 “当然,汉服也不错,古韵、优雅、仪态万方……咦?等等,我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狠狠摇头,将那丝旖旎再次驱散。 柳蕙香走在前,脑后虽未长眼,但却感如芒在背。 这是女人可怕的第六感。 她知道苏贤跟在后面,一定正细细打量着她,心里七上八下,也是好不容易才将那丝荡漾抹平。 “苏公子,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县学的‘田假’已经结束,但为何公子……没有去县学呢?” 柳蕙香踏过最后的阶梯,停在原地等他上来。 所谓“田假”,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暑假”,五月初开始,放假一个月。 苏贤不动声色的想了想,原主的记忆涌现,回道:“我已向经学博士告了一个月的长假!” 一提起县学、博士,还有请假一个月之事,他同时想起来一个同窗,平时关系比较好,也是某一个大家族的庶支…… 正想着那同窗,不觉已走过最后的阶梯,与柳蕙香并肩而立。 “公子在想什么?” “哦,没什么。那个房间在哪?” “公子请随我来。” 柳蕙香没有多嘴。 苏贤跟着她一边走一边打量,毋庸置疑,他的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的话,柳蕙香的家就可以用豪宅来称呼。 又大又宽敞! 在二楼走了好一会儿,柳蕙香才推开一道房门,说:“公子请进,就是这里了。” 苏贤一步跨入,这房间果然南北通透,比较宽敞,可以用来做客厅。 但如今却闲置,堆了一些杂物。 “不错,不错!” 苏贤连连点头。 因见朝南边开的窗子,正对着土黄色城墙,还有个黑漆绣侍女的屏风,遮挡了一半的窗,显得隐秘。 他下意识举步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柳蕙香愣了愣,心里觉得苏贤此举不妥,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于是便轻移莲步跟随在后。 “这……这是……” 苏贤走近屏风后,整个人都怔住了,目瞪口呆。 原来,屏风后面支起了一根晾衣杆。 上面整整齐齐挂着襦裙、袄裙、褙子等等服饰。 除此之外,还有五六件女儿家的小衣服,也堂而皇之挂在那里。 色彩或艳丽或清雅的抹胸; 还有数条丝织的长布条,正迎风飘扬,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啊!” 柳蕙香惊呼。 她走近屏风后,一眼便看见,她亲手挂上去的那些衣服,正迎风飘扬。还有衣服前目瞪口呆的苏贤…… 如遭锤击! 她捂嘴之余,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心脏都快蹦出胸腔。 因这房间南北通风,这窗又正对着高大的城墙,私密性好,是晾晒衣物的绝佳场所。 加之,柳蕙香恶名远播,根本不会有人前来串门,所以…… 为了避免意外,她还特意安置了屏风,挡在晾晒的衣服前面。 可是今天,苏贤忽然来了! 还阴差阳错来到了这里。 襦裙之类的倒也罢了,可是秘不示人的小衣服竟也暴露在苏贤眼前! 柳蕙香当场傻眼了,不知所措。 忽然,一股微风自窗外灌入,晾衣杆上的衣服飘荡起来,尤其是丝织的长布条,竟脱离晾衣杆向苏贤兜头罩脑飞去。 心如擂鼓、不知所措的柳蕙香,眼睁睁看着那极私密的长布条,就那样覆盖在了苏贤的脸上! 如坠冰窟,呼吸停滞,柳蕙香差点当场昏厥过去。 “这是什么?这气味……”苏贤将布条取下,捏在手里,回头看着柳蕙香。 “公子请……请回避!”柳蕙香一把夺过长布条,紧紧攥着,面色绯红,不敢抬头。 “抱歉!” 苏贤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走到屏风后面,将自己围在其中,整个人都藏起来。 屏风外,传来收拾衣服的声音,然后是远去的脚步声,几乎是用跑的。 【嘤嘤嘤……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7章 遮羞 话说,张翠花被安排去置办木盒以及稻草等物。 她一路走一路想,觉得必须要早点回去,避免出现意外。 忽然,她灵机一动,想起一种首饰盒,大小形状都比较符合,也不算太贵。 买现成的盒子,总比找木匠打造快得多。 说干就干,张翠花赶到一家首饰店铺,表明了购买首饰盒的意愿。 “哦,那种首饰盒啊,五文钱一个。”掌柜懒洋洋。 “五文钱……”张翠花咬了咬牙,要是以前她会讲讲价,但这次时间紧迫,最终点头道:“五文钱就五文吧,我要一百个!” “一百……等等,你说什么?”掌柜瞬间精神抖擞,笑容满面:“客官要一百个?” “不错!你不用担心银子。”张翠花为了自家小姐,算是豁出去了,当场取出钱袋,沉甸甸都是银子。 “客官请坐,哈哈,来人上茶。” 掌柜大喜,这可是大客户啊! 可是等茶水送来后,掌柜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哎呀糟糕,客官要的那种首饰盒盒,鄙店里只有二十个!” “只有二十个!?”张翠花猛地站起,她为了自家小姐,都能接受五文钱一个首饰盒了,结果掌柜就只有二十个。 “客官莫急,鄙店里还有另外一种首饰盒,比五文钱的更好看些,足足有数百的存货……就是那个价钱嘛……二十文一个!” “客官您看?”掌柜赔笑。 张翠花略有纠结,二十个五文,就是一百文;八十个二十文,就是一千六百文,加起来总共是一千七百文! 这几年风调雨顺,一文钱可以买一只蒸饼,十文钱可买一升粮食。所以一千七百文不算小钱,而且这还是她和自家小姐辛劳所得。 “客官?”掌柜一直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可张翠花久久不能决定,他的嘴角都快抽筋儿凝固了。 “行!” 张翠花终究同意下来。 为了早点回去保护小姐,她决定豪爽一把。 直接从钱袋里摸出二两银子递给掌柜:“多出来的三百文,就请掌柜帮忙雇辆车,待会儿我再来取货。” 一两银子合一千文。 掌柜大喜,一口答应下来。 张翠花交代完毕,又去购买了大批稻草,稻草可以用作牲畜草料,所以城中很多…… 半个时辰后。 张翠花火急火燎赶回了家,带着两个马车的木盒,以及三个马车的稻草。 推开门一看,苏贤和柳蕙香正坐在靠墙小木桌前聊天。 奇怪的是,柳蕙香竟戴上了那顶白纱幂篱,头、脸、肩都笼罩在其中。 “小姐……你这是?”张翠花疑惑。 而后大大的松了口气。 柳蕙香头戴幂篱,明显就是要和苏贤拉开距离啊! 原来小姐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张翠花松口气之余,又暗暗心痛那二两多银子…… “木盒与稻草都置备齐全了么?”柳蕙香起身,声音很小很小。 原来,刚才在二楼,柳蕙香收走衣服回到卧房之后,心绪久久不能平复。 还有她那俏丽的脸蛋儿,始终红晕满面,擦脂抹粉都不能遮盖,这如何能够见人? 最后没办法,她只得将幂篱戴上…… “置办齐全了。”张翠花觉察到自家小姐声音有异,但又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 “时辰不早了,既然置备齐全,那我们这就开始吧。”苏贤起身,他想早点做完这件事,然后告辞。 柳蕙香虽然是个养眼的大美女,但方才的事,真的太尴尬了。 人家女孩子缠绕在手臂上的“披帛”,竟然覆盖在了他的脸上! 按照原主的世界观,这就是非礼! …… 张翠花力气大,手脚也麻利,很快就将所有木盒与所有稻草都搬运至二楼,堆在那个选定的房间。 这时,早上压的嫩豆腐也差不多可以了。 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和张翠花负责动手,将整块豆腐切成豆腐干大小的小方块,也搬运至二楼的房间。 接下来就是制作臭豆腐的关键,仍旧是苏贤口头指点,柳蕙香她们动手,主要是柳蕙香坚持不让他干活儿。 苏贤所采用的方法,是最原始的一种:先在木盒中铺一层稻草,放入小豆腐块,再覆盖一层稻草,然后又放豆腐块……如此堆叠数层后,盖上木盒盖子。 柳蕙香没有问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因为害羞。 她们手脚十分麻利,时值午时,竟已完成了二分之一! “公子,时值午时,一起吃个饭吧。”柳蕙香说。 “也好。”苏贤想了想后点头。 午饭后,继续上午的工作。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房间就算再大,也渐渐被木盒填满,最后只剩下朝南窗户前面的那一小块空地。 张翠花抱着一摞木盒走过去,刚刚放下木盒,抬头就见屏风后面的晾衣杆上空空如也。 她猛然一震。 她明明记得,晾衣杆上挂了很多衣服,还有小姐的…… 等等,张翠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转头,看了眼柳蕙香戴在头上的幂篱。 短短一瞬间,她明白过来了。 为什么小姐在家里也戴上了幂篱。 刚才,她还以为是小姐知道自己保护自己了呢,所以才…… 现在看来,情况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她了解自家小姐,柳蕙香之所以在家里头戴幂篱,一定是为了……遮羞! 张翠花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为了早点回来,甚至不惜花费了二两多的银子! 可是结果呢,小姐还是被欺负了。 没错,在张翠花看来,苏贤看到了自家小姐的小衣服,就算是欺负了小姐,不然她在家头戴幂篱干啥? 一念至此,张翠花起身,缓缓转头看着正查看木箱中豆腐块摆放情况的苏贤。 “翠花,不许偷懒!放好了木盒就赶紧去搬稻草。”柳蕙香立即说道。 “是……小姐。”张翠花收回即将喷火的目光,依言去搬稻草。 苏贤摸了摸鼻子,心道:“还好,终于快要忙完了。” 一刻钟后。 木盒摆满了一地,豆腐和稻草还剩下一些,总算是弄完了。 “柳夫人,就这样摆在地上就可以了,不用管它。等稍晚一些我再来查看情况,叨扰了这么久心里过意不去,这就告辞了。” 苏贤作揖为礼,准备撤退。 柳蕙香本想留他吃了晚饭再走,但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回了个万福,道:“公子慢走。” 走出柳蕙香家的大门,来到街上。 烈日还如昨日那般热辣。 因为时辰不早了,加之紧靠城墙,凹凸不平的女儿墙投射在街面,形成“齿轮”般的阴影。 苏贤闭眼深吸口气,感觉身心都放松了些。 然而还没睁开眼,就听得周围传来阵阵鬼哭狼嚎: “苏贤……书呆子!” “书呆子从豆腐西施家里出来了!” “大白天的就有魂魄游荡,好吓人啊!” “……” 正文 第10章 冷蝶 【ps:本书中有少量武功高手,但没有江湖情仇、武侠门派之类】 “话虽如此,但也要做好一应准备。” 唐矩说:“使君在公文中特意交代,风化、狱讼、籍帐、三疾、桑麻、赋税、课役、传驿、仓库、盗贼、河堤、道路等等,都需要做好准备,以备兰陵公主突击巡察。” 唐矩放下文书,起身看着县丞等人,肃然道:“兰陵公主已从京城出发,最快十余日,便能抵达幽州。” “近期,诸位就辛苦一下,凡我衙门上下事务,通通都捋一遍,千万不能露出马脚,不然兰陵公主雷霆之怒,你我都承受不起。” 县丞、主簿、县尉等一起起身,作揖道:“明府请放心,我等定当竭尽全力!” 唐矩缓缓点头。 “其实也不用过于紧张。”县尉笑道:“明府贤明,治理乐寿县虽只有半年,但我乐寿县已是吏治清明、路不拾遗,就算兰陵公主突击巡察,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少府此言有理!”主簿笑道。 所谓“少府”,便是对县尉的尊称。 “对啊,下官竟忘了此事,我们只需谨慎应对,当无大碍。”县丞也笑了起来。 半年前,唐矩来到乐寿县为官,经过一番治理,的确颇有成效。 县尉那番话也不全是恭维他。 可是忽然,唐矩心中想起一事,笑容逐渐消失,叫道:“坏了!” “什么坏了?!”县丞、主簿、县尉等齐齐一愣。 “诸位,莫非忘了那伙山贼不成?” “山……山贼……”众人面色齐齐一变。 “那伙山贼啸聚山林,已有一年有余。瀛州、沧州联合围剿数次,都不能剿灭……万一兰陵公主路经瀛州之际,山贼下山兴风作浪的话……” 唐矩说不下去了。 若此事果然发生,兰陵公主一怒之下,将瀛州、沧州大小官吏全数撸掉,也不无可能。 后堂中沉默下来。 县尉忽然说:“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顶着,山贼之事,下官想来,使君只怕比我们更加着急。” “也对。”唐矩点头,想了想后说:“山贼之事,暂且不理,且看使君如何安排吧。至于我们县内之事,还请诸位多多用心。” “尤其是城防与巡逻之事。” 唐矩看着县尉,吩咐道:“督促兵曹加强城防与城内巡逻,可以抽调民壮加以协助,这段时间内,绝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下官遵命!”县尉拜道。 “……” 入夜。 苏贤在柳蕙香家忙了一天,终于回家,烧水沐浴,沉沉睡去。 臭豆腐发酵的时间可长可短,因时值夏日,时间可以缩短到三两天。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可以享用到滋味独特的臭豆腐了。 这一夜,苏贤又做了一个美梦。 这次不是美女。 而是数不清的、金灿灿的铜钱,倾倒下来,将他淹没在其中…… 后半夜。 苏贤的家宅后面,是高大的城墙。 那城墙之上,两个民壮手执火把巡逻到了这里。 “哈欠……”一个民壮打着哈欠,一边挪动懒散的脚步,一边迷糊道:“巡夜,巡夜,巡个屁的夜!” “我们转悠了大半个晚上,愣是一个鬼影儿也没看见,哪来的盗贼?”另一个民壮也十分不满。 呼! 呼!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 两人的火把同时熄灭。 这一段城墙顿时陷入黑暗,只有天上一轮残月高悬。 月光惨白! “不对劲儿……”两个民壮立即停在原地,渐渐靠拢,惊骇扫视着四周。 唰! 一个民壮忽乍见城墙上突兀出现一个人影,手执一柄利剑,剑刃反射着惨白的月光。 令人心脏骤停的是,剑刃直指他的心脏要害,飞掠而来。 噗! 眨眼间,剑刃扎入他的心脏,当场死亡。 黑影闪电般拔出利剑,反手刺向另一人。 噗! 剑刃入体。 但因这位民壮拼了命的躲闪,竟未中要害。 那黑影拔出利剑,准备补刀。 恰在这时,另一柄细剑突兀砸来,生生救下此人。 金铁交击之声震耳。 久久不曾消散。 城墙之上,月光惨白,受伤的民壮倒地不起,但还没立即死掉。 他的左右,分别站着一个黑影,与一个粗布麻衣、头发散乱的矮小之人,看起来似乎是个女人。 “你的弱点还是没有改变,身为一个杀手,最不该的就是救人!” 黑影的声音冷幽幽。 “不过这样也好,我不杀这两个人,也不会引你现身。” 矮小女子侧头,瞥了眼躺在地上一死一伤两个民壮。 沉默一会儿,看着黑影冷冰冰的说:“我已给小阁领留书,退出内卫,不再为你们杀人。” “生是内卫的人,死是内卫的鬼!” 黑影声音冷冽,“不过,你也不愧为内卫第一杀手,出逃数月,我们愣是没有找到你的一丝踪迹。” “若不是此次,兰陵公主受命远赴幽州,小阁领带人先行一步,肃清沿途叛贼,我们也不会发现你的行踪。” 黑影的嘴角渐渐勾起。 用一种独特的音调说出两个字:“冷蝶!” 这两个字,似乎蕴含着某种诡异的能量。 矮小女子身体一阵摇晃,最后不支瘫倒在地。 丢下那柄细剑,两手抱头颤抖,似乎正承受着非人的折磨。 “冷蝶,难道你忘了,小阁领从小对你的‘教导’了么?”黑影持剑跨近一步。 “不……”她浑身抽搐,好像发了羊癫疯。 “冷蝶啊冷蝶,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黑影举起手中利剑,狠道:“小阁领念叨你,已经很久很久了……” 唰! 黑影看准时机,一剑刺去,意图重伤倒地抽搐的矮小女子。 或许是出于本能,矮小女子闪电抓住地上的利剑,反手就是一刺。 噗! 黑影身形顿止。 喉咙中发出奇怪的声音,蹬蹬瞪后退数步。 稀薄的月光之下,只见一柄细剑正扎在他的心口。 “你杀了我……也逃不出小阁领……之手!” 黑影看了看扎在心口的剑,惨然笑道:“果然……不愧是……内卫……第一杀手……冷蝶!” 言罢,黑影仰天栽倒,已是死得不能再死。 而矮小女子却是生不如死。 黑影临死之前说的“冷蝶”二字,久久萦绕耳畔,让她好似万蚁噬心,瘫倒在地直打滚。 良久之后,她才慢慢恢复,从地上坐起。 迎着月光,她眼中满是绝望、痛苦、生无可恋,死气沉沉。 沉默好一阵,她从黑影身上拔出细剑,慢慢将之横在自己的脖子上面。 竟是要自杀! “……荷荷……咳咳……” 这时,还未死透的民壮拼命挣扎,对她伸出一手。 矮小女子放下细剑,快步走过去,将耳朵贴近。 只听那民壮断断续续说:“活……活着……” 说完后,浑身一挺,就此死去。 矮小女子受到了巨大的震撼,拿起细剑看了又看,数次将之横在脖子上面,又数次将之放下…… 一会儿后。 月光之下,矮小女子傲立墙垛,夜风吹得她散乱的发丝飘扬,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她纵身跳下城墙,就此隐入黑夜之中,消失不见。 正文 第11章 哎呀,长毛了 梦中的世界,诡异多变,且不可理喻。 上一秒,苏贤还在做“数不清的铜钱将他淹没”的美梦,可是下一刻,竟然梦到了打铁。 叮叮当当。 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 一个赤膊大汉,手臂比他的腿还粗,抡着大铁锤,猛力敲击一块烧红的铁胚。 忽然,那赤膊大汉扭头看着苏贤,“嘿嘿嘿”阴笑个不停。 最后,他更是抡起大铁锤砸在苏贤头顶…… “我艹!” 苏贤从噩梦中惊醒,冷汗直流。 两手下意识摸向头顶。 原来只是个梦…… 侧头瞥了眼窗外,月光稀薄,此时已是后半夜,就连狗都入睡了,天地归于安宁。 他翻了个身。 抱着大红色绣“囍”字的被子,闭上眼沉沉睡去。 …… 天明。 苏贤起床,简单洗漱一番,出门,来到柳蕙香家中。 柳蕙香和张翠花正在推磨,见苏贤到来,便招呼苏贤一起吃早饭。 饭后,三人去往二楼。 “苏公子,那臭豆腐,今天就可以了吗?”木制楼梯上,柳蕙香走在前面,两手轻轻提着裙摆。 “夏天天热,两天就可以了。” 苏贤低头,盯着楼梯,没有乱看。 因为张翠花就在他身旁。 他接着说:“若是冬日,气候寒冷,则需四五日方可。” 谈话间,三人已至二楼。 苏贤笑道:“柳夫人、张姐,臭豆腐之所以名为臭豆腐,说明它真的很臭,要不……拿个东西堵住鼻孔?” “不怕,公子不用担心。”柳蕙香笑道。 “不妨事!”张翠花摆了摆手,一把推开房门。 随着门开,一股新鲜的浓烈臭味扑面而来。 三人“虎躯一震”,默默承受着臭味的洗礼。 苏贤眉头一挑。 柳蕙香和张翠花一起挥袖遮鼻,大皱其眉,有点后悔没听苏贤的话。 苏贤笑了笑,当先步入其中,蹲下身体,就近打开一个小木盒查看情况。 柳蕙香跟了进来,蹲在苏贤身边,探头看去。 只见稻草覆盖下的豆腐块,竟已长毛! 白色的细绒毛,长达一寸左右。 “哎呀,长毛了!”柳蕙香惊呼。 “柳夫人莫急,这个叫做‘霉菌’,长出这种绒毛,就说明臭豆腐成功了!”苏贤笑道。 张翠花也凑过来,眉头一皱,道:“苏公子虽然说过,臭豆腐很臭,可是这个味儿……苏公子,臭豆腐真的可以吃吗?” “多嘴!”柳蕙香瞥了她一眼,“臭豆腐虽然臭味难闻,但毕竟是古籍上记载的失传美食,自然不会差的。” “小姐,我就是怕这数日的功夫,还有数百十斤的豆腐,全都打了水漂……” 此话还未说完,就被柳蕙香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苏贤随机抽检了几个小木盒,都挺不错,拍着手起身,笑道:“张姐不用担心,臭豆腐自然可以吃,我们现在就弄几块来尝尝。” 一刻钟后。 厨房。 油锅中的油脂,已经冒出青烟,用的是胡麻油,香味已扩散至整个厨房。 胡麻油,原本十分昂贵,一般人家享用不起。 但本朝国泰民安,朝廷曾鼓励大量种植胡麻,导致市面上的胡麻油售价十分亲民,逐渐走入寻常百姓之家。 柳蕙香亲自掌勺,在苏贤的指挥下,将刮掉了白毛的臭豆腐依次放入油锅。 嗞嗞! 嗞嗞! 一股浓郁的臭味扩散开来,比刚才还臭,直接盖过麻油的香味。 烧火的张翠花连打数个喷嚏。 “这……这真的能吃么?”张翠花起身,探头瞥了有油锅中的臭豆腐。 “……”这次柳蕙香也没有说话。 因为真的太臭了! 臭豆腐在油锅中一炸,貌似被激发了什么似的,这股味儿简直不能闻。 “自然能吃。” 苏贤倒是一脸淡定,笑道:“闻起来越丑,待会儿吃起来就越香……差不多了,柳夫人起锅吧。” 柳蕙香一手挥袖遮鼻,一手将臭豆腐捞出,装在一个盘子里。 苏贤取来一双筷子,夹起一块,先是看了看,赞道:“焦黄酥脆。” 接着又细细一闻,笑道:“初闻臭气扑鼻,细嗅却浓香诱人!” 最后一筷子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旁边,一眨不眨盯着他。 柳蕙香秀眉微微一动。 张翠花的嘴角却狠狠一扯……他真的吃了。 “怎么样?”柳蕙香问。 “新鲜爽口、芳香松脆!”苏贤回道,一脸的回味。 张翠花撇嘴,心里暗道:“装!” 这玩意儿臭死了,能吃才怪。 柳蕙香一咬牙,也取来一双筷子,笑道:“我也尝一块。” “小姐!”张翠花赶紧拦住她,“要不还是奴婢先尝一尝吧?” “不用,我相信苏公子,也相信古籍上的记载。”说着,柳蕙香已夹起一块臭豆腐,看也不看,直接就咬了一小块。 “咦?” 随着咀嚼,她那微蹙的秀眉逐渐舒展,两眼也一亮。 咽尽后赞道:“果然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 张翠花不信邪,也取来筷子,夹了一块吃进嘴里…… “嘶……这个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吃完后,张翠花疑惑:“不应该啊,闻起来是那么的臭,吃起来却是如此的香!这不应该啊!” 苏贤笑道:“这就是臭豆腐的独特之处!看来古籍上的记载诚不我欺!” …… 臭豆腐成功了。 他们决定立即支起“臭豆腐摊”。 此事主要由张翠花负责张罗。 苏贤和柳蕙香,则坐在靠墙的小木桌旁,磋商合作的具体细节。 “……” “有两种方式,‘买断’和‘分成’。”苏贤说。 “‘买断’什么?”柳蕙香问。 “所谓‘买断’,就是我将臭豆腐的秘方一次性卖给夫人。此后,不管夫人如何对待那秘方,我都无权过问。” “那什么又是‘分成’呢?” “所谓‘分成’,便是长期的合作,臭豆腐所得之纯利,分出一小部分给我即可。” 柳蕙香仔细想了想,最后说:“妾以为,‘分成’的方式比较好。” “为什么?” “公子乃读书之人,心思应该放在学业上面。而公子家里……臭豆腐天下独一份,想来生意必定可观。” “若采用‘分成’的方式,细水长流,应该可以供养公子读书的吃穿用度。”柳蕙香说完后,便低下头去,生怕被苏贤看出异样。 苏贤坐在她对面,抬头就见她雪嫩的脸颊上,似乎浮现出丝丝红晕。 不过苏贤并没有深究。 他仔细想了想,在这个年代,书生的确是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他决定发展这条路。 但他家徒四壁,生计尚且是个问题,何谈供养读书? 若能有一项持续可得的收入,对他的确很有帮助。 再者,若采用“买断”的方式,固然可以一次性得到一大笔钱。 但苏贤就怕管不住自己,大吃大喝,肆意挥霍,几天就将之用尽花光…… 现在还不是该“浪”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苏贤点了点头,说:“柳夫人所言在理,那就采用‘分成’的方式吧。” “嗯。”柳蕙香轻轻点头,心里五彩缤纷。 接下来,就是苏贤到底该占几成纯利的问题。 苏贤以他“不出力、不出成本”为由,认为占一成纯利即可。 柳蕙香则认为“没有苏贤的秘方,也就没有臭豆腐”为由,坚持给他五成纯利。 经过一番反复磋商。 最终谈定:苏贤只提供臭豆腐的秘方,占三成纯利。并且,只要苏贤有需要,每天都可以来柳蕙香这里拿钱。 【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13章 命案 屋内,厨房门口。 苏贤和柳蕙香藏在这里,柳蕙香在下,苏贤在上,躬着身子探出脑袋,将“臭豆腐摊”前的情况看在眼里。 见街坊邻居们退出去两丈远,柳蕙香心里暗暗着急,小声问:“苏公子怎么办?邻居们都被吓跑了。” “不妨事。”苏贤十分淡定,稍微加大了声音,喊道:“张姐,张姐!” 张翠花回过头来。 苏贤说:“你且试吃一块,吃给他们看。” 张翠花点头,恰巧一份臭豆腐出锅,她便当众吃了一块,以此表明臭豆腐真的可以吃。 但街坊邻居们还是不敢过来,效果不太明显。 厨房门口这里。 柳蕙香比谁都着急,问道:“还是不行啊,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她身处下面,说这句话的同时,不由扭头往上面看去。 恰巧苏贤也正低头往下看。 一时间,两人的脸相距不过数寸,面对面相望。 娇嫩的脸蛋,似乎能掐出水来,蕴含了无数星辰的水眸,全都近在咫尺。 她呼出的气息,打在脸上,兰香似麝。 一股暧昧的气息,在两人心间流转与扩散。 柳蕙香败下阵来,扭过头去,探出的脑袋也缩回,背靠着墙,手按澎湃的心口连连喘气…… 苏贤不动声色将脑袋抬起,压下心里的激荡,定了定神,对张翠花喊道:“张姐,用最后一招,免费试吃!” 柳蕙香自然是美艳无双的,且她这个年龄段儿,对苏贤有着巨大的诱惑力。 方才,苏贤有种感觉,就算他强吻了她,只怕也刚好是迎合了佳人的心意……人非草木,苏贤能感受到柳蕙香对他的不一般。 可是俗话说“饱暖思那啥”,饱暖在前,苏贤目前也的确没有和她加深关系的想法,最多,就是抱着那床大红色的喜被在床铺上滚两圈……至于以后,苏贤虽然有意“与一群姬妾过上没羞没臊的生活”,但还是看缘分吧,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张翠花答应一声,大声宣布了免费试吃的决定,一个人可以试吃一份。 一份大概能有五六块臭豆腐。 “免费试吃?不要钱的么?” 两丈开外,有个大爷眼中一亮。 臭豆腐虽臭,但总有一些人爱好重口,也乐于尝试黑暗料理。 这位大爷就是这样一个人。 “没错,大爷过来尝一下吧,真的很好吃,闻起来臭,吃起来香,滋味非常独特。”张翠花热情介绍。 大爷意动,但双脚仿佛生出了树根,过不来。 罗掌柜、刘叔等,估计也想找个人试一下,便在旁极力撺掇。 最终,大爷慢慢走来。 近了。 张翠花捞起四五块臭豆腐,装在碗里,递给他。 大爷接过,皱着眉,夹起一块正准备吃。 可是这时,他一眼瞥见铜锅旁的盘子,里面是刚取出的新鲜臭豆腐。 重点是,上面还有白色的绒毛,没有刮干净。 “张……张姐,那个就是臭豆腐?”大爷指了指。 “没错,这就是……” “我不吃了!”大爷丢下碗筷,被吓到了,拔腿跑回了人群之中。 …… …… 与此同时。 城墙,东城楼。 县令唐矩,缓缓走出城楼,沿着斑驳坑洼的城墙,往东南角的方向快步赶去。 身后跟着县丞、主簿、县尉,以及大批胥吏、衙役、民壮等。 唐矩很生气。 脸色铁青,非常难看。 昨天下午,在衙门后堂,他才叮嘱过,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发生任何意外。 可是谁曾想,睡了一觉起来,他就被人禀报,昨天夜里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足足三条人命! 唐矩冷着一张脸,脚步飞快,气势汹汹。 身后的县丞、主簿、县尉等人,全都不敢说话,只闷头走路。 走了一会儿,唐矩觉着有些累,便在原地驻足暂歇。 身后众人也纷纷停下。 “县尉,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唐矩歇够了,回身看着县尉,面色冷峻。 一刻钟前,唐矩接到人命案的消息。 当时,他正在东城楼上巡察,得到消息后,立即赶往案发现场。 他心里太急,竟直接用腿走过去,若是以往,骑马是最好的选择。 命案的具体情况,唐矩也不是十分清楚。 “回禀明府,今早拂晓时分,巡逻的差役在城墙东南角发现死者的尸体……” 县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他其实对此案也不是十分清楚,只得硬着头皮说: “一大早,林捕头就带人赶去了案发现场,林捕头查案数十年,经验丰富,想必已有了眉目。” “很好。” 唐矩面色稍霁,一手轻轻抚着斑驳女儿墙,看着众人说:“兰陵公主虽然不会路经我县,但人命官司大过天。” “万一公主心血来潮,改道来我乐寿县,发现人命官司积压,不仅是本官,你等也逃脱不了干系!” “是……”主簿等齐齐附和。 唐矩训完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没走几步,迎面赶来一人。 此人身着捕头公服,约四五十岁年纪,看起来精明干练。 “明府!”此人便是乐寿县的捕头,姓林,因闻讯县令与衙门一众大佬亲自赶来案发现场,他便先一步来迎接。 “起来吧。”唐矩停步,大手一挥。 “多谢明府。” “林捕头,你查到了什么?可曾抓到了凶手?”唐矩面带希冀。 林捕头一愣,“可曾抓到了凶手”是什么鬼? 他又不是神捕,此案昨天晚上才发生,半天时间不到,如何就能抓捕到凶手了呢? 唐矩身后的县尉,默默后退一步,并低下了脑袋…… “回禀明府,现场死者有三,两个巡夜的民壮,还有一个黑衣人,黑衣人似乎是盗贼。”林捕头提都没有提抓捕凶手的话。 “然后呢?”唐矩面色微微一变,希冀消失。 “然后……”林捕头挠了挠头,“那黑衣人身上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物件,他应该不是一般的盗贼!” “再然后呢?”唐矩的面色已经复归于冷峻,一脸铁青,语气也严厉起来。 “再然后……就……就……”林捕头额头上渗出冷汗,感觉坐蜡了,“从案发现场来看,属下暂时还没有……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没有任何蛛丝马迹?那就是无头公案了!”唐矩一张脸彻底沉了下来,差点暴走。 “……” 林捕头作揖低头,不敢说话,心里暗暗吐槽:“可不就是一个无头公案么!” 县令唐矩,瞪了林捕头一眼,又扭头找到县尉,那个眼神似乎能杀人。 县尉不由后退一步,如坐针毡,满心惶恐。 县衙之中,县令总管一切;县丞是副手;主簿主官文书;县尉统领三班六房。 这四人是有品级的朝廷命官。 其余典吏、参军、捕头等,皆不入流,属于胥吏一类。 若兰陵公主突然改道,来到乐寿县,并追究积压人命官司之责,倒霉的主要就是他们四人。 因为他们有品级。 所以最后,唐矩除了瞪一眼林捕头之外,还找到县尉,来个眼神杀…… 正文 第14章 唐淑静 “爹!” “爹,等等女儿!” 这时,城墙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并伴有密集的脚步声。 众人回头看去。 原来是个美少女,一双腿很长。 她虽然穿了女儿家的裙子,但跑起来却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野小子。 唐矩眉头一凝。 他的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见了这个女儿,心头一股怒气若影若现,很想骂人。 “静儿,你跟来作甚?”唐矩两眼眯起,面色不愉。 这位美少女正是唐矩的女儿,名叫“唐淑静”,她跑近后,笑道:“我听说城墙上发生了命案,就赶过来瞧瞧。” “胡闹!” 唐矩颌下的山羊须都翘了起来,瞪着眼斥道:“命案关天,岂是你看热闹的地方?还不退下!” “爹……” 唐淑静面不改色,拉着唐矩的手,说:“女儿是为爹排忧解难来了,难道爹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女神捕’呢!” 唐矩面色微微一动。 不错,他这个女儿,虽像个野小子,但对查案的确很有天赋。 以前,唐淑静就曾帮他解决过一些棘手的案子。 当然,那“天下第一女神捕”的名头,是唐淑静自己封的。 唐矩又想到,兰陵公主将至,积压人命官司可是个大问题,那何不…… 想到这里,唐矩的面色缓和下来,看着唐淑静说:“没规没矩,罢了,你就跟着一起去瞧瞧吧。” 说完后,唐矩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主簿、县丞等快步跟上。 “谢谢爹!” 唐淑静笑着道谢,迈动大长腿,走了两步,忽一眼瞥见低头站在一旁的林捕头。 她秀眉一杨,说道:“还不走?” 林捕头抬头,见是唐淑静,忙抱拳施礼:“二小姐。” 唐淑静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他跟在身后,就像大哥示意小弟跟在自己身后的那种眼神。 林捕头忙屁颠屁颠跑过去,笑嘻嘻拱手道:“二小姐,此案难破,明府必然动怒,到时候还请二小姐在明府面前多多美言几句啊!” “你就放心吧,此事包在本小姐身上。”唐淑静大咧咧挥了挥手。 林捕头苦笑摇头,轻叹口气,不过也没忘了屁颠屁颠跟在唐淑静身后。 半年前,唐矩升任乐寿县县令,随他一起前来的,还有唐矩的两个女儿。 林捕头只见过县令家的二小姐,就是这位大长腿、大咧咧的唐淑静。 这位二小姐不愿待在深闺,对查案、探秘之事倒颇感兴趣。 她查案的确很有一手,让林捕头这个办案数十年的老伙计,都不得不对她竖起大拇指。 最后,他更是混成了唐淑静的“跟班”、“手下”! 变成了一个打杂的…… 至于唐矩的大女儿,倒是极少出门。 听说她名叫“唐淑婉”,性格温和沉静,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与二小姐唐淑静的性格迥异。 …… 一会儿后。 唐矩一行已临近东南城墙。 “嗯?” 忽然,唐矩停步,面色古怪。 他深深吸了口气,回头看着众人问:“命案不是今早才发生的吗?怎么都臭了?” “的确有股臭味!”县丞皱眉,挥袖遮鼻。 “好臭啊!” “明府,这臭味……”县尉终究经历得多一些,捂着鼻子说:“这臭味并非尸体腐烂而发臭!” “附议!”唐淑静一只小手在琼鼻前轻轻扇了扇,弯弯的秀眉轻轻一蹙,她的表现比大多数人都好。 “那这是什么臭味?如此浓烈,要熏死个人不成!”唐矩压下心头的火气。 林捕头上前一步,作揖禀道:“明府,小人已遣人到城墙下打探过了,据说,是摊贩在做‘臭豆腐’,这股难闻的气味,便是那臭豆腐散发。” “臭豆腐?!” 唐矩凝眉,沉吟一会儿,看着众人问:“臭豆腐是何物?为何本官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谁说过?” 众人纷纷摇头。 林捕头解释说:“据打探得来的消息,那臭豆腐是一种食物,摆摊的张姐说,此乃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 “美食?!”众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县丞说:“如此恶臭,还是美食?谁敢吃这种美食呢!” “据那摆摊的张姐说,臭豆腐这种美食独一无二,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乃是天下独一无二……” 一语未了,县令唐矩大声斥道:“荒谬!” 林捕头赶紧打住话头,缩着脖子,默默站回唐淑静身后。 唐矩接着说:“如此恶臭,简直就是扰民!还敢说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美食,简直荒谬!不可理喻!” 县丞建议道:“明府,要不派人查封了那什么臭豆腐摊?” 唐矩正要点头,可心头忽然一动,冷静下来。 他并非脑子一热就做出决定的昏官。 相反,唐矩其实非常贤明。 只因今日发生命案,心情浮躁,才差点做出昏官之举。 贩夫走卒,虽然卑微,但人家的摊子或许就是一家人的生计,若贸然查封,岂不是害了人么? 唐矩深吸口气,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果真能吃?” 林捕头小心翼翼回道:“能吃,摆摊的张姐就曾亲自吃过,据她说,越吃越香,臭豆腐就是这样的,闻起来臭,吃起来香,乃天下独一无二……” 没等他说完,唐矩咳嗽一声,道:“小民生计,罢了,随他去吧。” “是。” 林捕头低头拱手,但他心里十分憋闷,就不能让他把那句话说完么? 唐矩抬步,正准备继续往前走,想了想又停下,看着林捕头问:“那臭豆腐摊,可曾有人光顾?” “没有。摆摊的张姐曾说,每个人都可以免费试吃一份,不要钱,但始终无人敢去尝试。”林捕头说。 “等等,你刚才说免费试吃,不要钱?”唐矩抓住了重点,两眼泛光。 “呃……不错。” 不仅林捕头发现唐矩行为异常,县丞、主簿、县尉等,也觉得万分古怪。 明府看起来似乎……很是兴奋的样子? “咳咳,嗯哼!”唐淑静假意咳嗽,声线清脆。 “嗯……”唐矩面色微变,立即转身,大踏步往前走去,正色道:“查案要紧,尔等还愣着作甚?” 县丞、主簿等对望一眼,立即跟上。 正文 第20章 020男儿何以为家? 磨完泡发的豆子,沥出豆浆,搬入厨房上锅大火煮开。 依旧是柳蕙香点豆腐,其余粗活儿全由张翠花一人全包。 将凝结的豆腐倒入木制模具中,压上重物,现在就等待豆腐成型了。 “翠花,还是你出门跑一趟吧。” 柳蕙香用一块毛巾擦着手,“找张木匠打造的木盒要催一催,还有找李木匠打造的支架,也催一催,我们等着急用。别忘了稻草……” 昨天下午,臭豆腐摊收摊后,苏贤和柳蕙香曾商议过,要扩大臭豆腐的制作规模。 那种首饰木盒,不太合用,需要找木匠专门打造。 二楼那个房间虽大,但木盒只摆在地上,有些浪费空间,所以苏贤设计了一款木制支架,增加空间利用率。 “小姐,可是……”张翠花欲言又止,看了眼苏贤。 她虽然重新认为,可以将小姐托付给苏贤了,但这还没有成亲呢,孤男寡女…… “早去早回,我们急用木盒与支架,可以多给木匠一些钱。”柳蕙香催促。 “那……好吧。” 张翠花终究开门而去。 偌大一个家中,又只有苏贤与柳蕙香两个人了。 这次比上次自然得多。 但柳蕙香还是不由自主代入到某种奇怪的剧情之中…… 毕竟女儿家心思细腻,脑补的功能强大,还擅长自己说服自己。 “柳夫人,我们这就开始吧,早点弄完早点完事。”苏贤正色道。 “这就……开始了么?”柳蕙香缓缓后退一步,原本白嫩涓细的脸上刹那染霞,娇羞如少女。 “嗯。” “那……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回房?” “回房?做什么?” “做……做……”柳蕙香都快站不稳了,这种事儿难道还需要说破么?好羞人! “……” “从豆腐的压制时间开始。” 苏贤走到豆腐成型的模具前,准备开讲。 然而却见柳蕙香低头站在那里,一幅不胜娇羞的模样,他有些懵。 苏贤所说之事,其实是“指点柳蕙香制作臭豆腐的关窍”之事。 前两次虽也大批量制作了臭豆腐,但苏贤并未详细讲解其中原理。 现在补上。 以后他就可以不再插手,坐等收钱,岂不美哉。 “柳夫人?” “哦。” 柳蕙香回过神来,羞愧得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但也莲步轻移走来,站在苏贤身旁,并肩而立,一起看着正被重物压着的豆腐成型模具。 苏贤开始讲解,嫩豆腐压制的时间,与臭豆腐压制的时间截然不同…… 讲着讲着,苏贤忽感身旁的佳人凑近了一些,一抹迷人的妇人暖香袭来,萦绕鼻尖,让人心神止不住的荡漾。 苏贤没有在意,只觉得柳夫人真是个妙人,她身上好香啊! 一会儿后,柳蕙香又凑近了一些。 两人肩膀相隔仅有半寸。 明明没有接触,但不知怎的,心里好像有块钢铁被磁铁吸引了般,苏贤心里躁动难安,总想扭头看一眼身侧的佳人。 借着一个空档,他后退一步,微微扭头,看见了柳蕙香的侧颜。 她有着一张鹅蛋脸,从侧边看去,脸颊的曲线非常优美,不过脸面和耳根都已通红一片…… 他还发现,柳蕙香耳后的肌肤,与脖颈间的肌肤,竟然也是白嫩如涓细的嫩豆腐,没有一丝瑕疵。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浑身上下都是一个“色号”,通体雪嫩。 真是一个瓷娃娃。 …… 讲完了压制豆腐的时间,二人又来到二楼,存放臭豆腐的房间。 这次讲的是臭豆腐的发酵原理,以及一些注意事项。 初时,苏贤讲得认真,柳蕙香也听得仔细。 忽然某一刻,正讲得起劲的苏贤,感觉身旁没了动静。 扭头看去,只见一双灿若星辰的水眸正直直的盯着他。 刹那四目相对。 那个眼神…… 苏贤早已不是书呆子,岂能看不住,她那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倾慕! 眸光溢彩,心灵碰撞,两人的灵魂似乎握了个手,来了场“灵魂交融”。 苏贤的内心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很快,柳蕙香别开头去。 苏贤心潮起伏,隐约捕捉到了她的心迹,并在脑中回放他与柳蕙香接触的一幕幕…… 臭豆腐发酵原理的讲解,还在进行着,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还经常不约而同同时抬眸看向对方。 换个说法就是:眉来眼去。 某种东西在急剧升温…… 柳蕙香对苏贤,最开始是感激,因为苏贤作为邻居,没有谩骂与驱赶她们主仆。 接着,感激演变成浓浓的愧疚,因为柳蕙香认为,苏贤穷困潦倒是被她克的。 愧疚,使柳蕙香心生补偿的心理。 这也是她大力支持苏贤做臭豆腐的根本原因。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已经陷进去了。 她孀居数年,只接触了苏贤一个男子,而且从感激,变成愧疚,再变成想要补偿。 她心里始终都装着这个男人,这便是女人沦陷的第一步。 随着接触的增多,臭豆腐的成功,以及昨日苏贤讲述自己身份来历之时,柳蕙香的“明悟”,再在她那酝酿了数年的一腔柔情的驱使之下,终究不由自主的迈出了这一步。 那个眼神,就是赤果果的暗示。 世人皆以为男人比女人更为主动,更为大胆,其实更主动更大胆的是女人,不过都是暗示罢了。 …… 至于苏贤,他对这份倾慕,也十分心动。 理由? 亲手研究一下柳蕙香到底是不是浑身雪嫩的理由,是否足够? 但是! 他心念一转间,将这份心动慢慢压制下来。 目前,他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 想在万恶的封建时代活得滋润,还需要权和势! 当然,多多的银子也必不可少。 没有权、势、银子,苏贤没有安全感,没有安全感,何以为家? 诚然,他可以不管这些,毅然选择结婚,但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稍不注意就家破人亡,家中女眷说不定还要被罚没为奴啥的,太吓人了! 那不是苏贤的追求! 既想姬妾成群,那么自身必须要硬,不然顶不住。 不说站在权力之巅,至少也需要一定的自保之力才行。 他现在真是一点权势也没有,一介白丁! 那么如何获得一定的自保之力呢? 这两天苏贤曾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通过读书,考上进士,然后做个小官,再一步步往上爬……这的确是正途,但太慢太慢。 等到获得足够安全感的那一天,只怕人都老了。 人都老了,还要一群姬妾作甚! 所以苏贤认为,只能另辟蹊径,乐寿县县令唐矩,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苏县虽然喊他一声“世叔”,但也仅仅只是一个突破口罢了。 这层关系只能锦上添花,不能雪中送炭。 比如,苏贤的父亲苏正,与家族断绝关系,带着一家人离开京城之后,为什么没有去投靠同窗兼结拜兄弟的唐矩? 还有,落户乐寿县之后,为了供养苏贤读书,家里曾一度十分拮据,但也没见苏正去求唐矩支援一二? 苏正不是傻,而是没有等价的利益去做交换。 利益交换,才是维系关系的不二法宝! 可是苏贤堪堪解决温饱而已,穷得叮当响,拿什么去和县令唐矩做交换呢?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6章 这笑容,该死的甜美 半开的窗户,透着明亮的灯光,映出苏贤那张慢慢缩回的脸,万分吃惊。 他感觉被恶意针对了! 屋中那位黑衣人,疑似城外的山贼,并称呼妙龄少女为“公主”,两人的身份成迷。 最重要一点,两人还提到了他的名字,说什么“书呆子苏贤的家宅最安全”。 他什么都没有干,只是为了解决温饱弄出一个臭豆腐而已。 万恶的封建时代,果然处处都是坑。 苏贤心里惊骇莫名,缩回脑袋的同时,一脚无意识横跨一步,将石阶上的小花盆踢翻一个。 “哐!” 花盆碎裂。 在这安宁的深更半夜,发出一声巨响。 “……” 苏贤脊背发凉,死死盯着被摔碎的花盆,面容扭曲,如坠冰窟。 心道这次完了。 撞破疑似山贼和疑似公主的阴谋,焉能善了。 “什么人!” 屋内黑衣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同时还有直奔而来的脚步声。 苏贤心里拔凉拔凉的。 想跑,但两腿却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喵!” 恰在这时,一只狸花猫忽然从不远处的花坛中蹿出,轻巧跃上半开的窗,停顿一瞬,沿着纱窗攀上了屋顶。 “一只狸奴儿罢了,不必大惊小怪。”妙龄少女好听的声音响起。 “是……”黑衣男子退回原位。 苏贤这才重重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直冒,胸膛不停起伏。 好险! “你接着说,梅花内卫之事,你都查到了什么?”妙龄少女问。 “回禀公主,兰陵公主已从东都启程,赶往幽州。在此之前,梅花内卫派出了一位小阁领,先行出发,沿途清剿可能具有的威胁。” “据悉,那位小阁领已经抵达刑州巨鹿县,不日将至瀛州,我们安插在刑州、相州等地的暗子,几乎全被拔除!” “嗯?”少女声音骤冷,仍旧悦耳动听,但却威严十足,“何故?” “启禀公主……属下无能……” “……” 这时,苏贤已经冷静下来,慢慢将脑袋探近窗角。 只见那黑衣人的脑袋又低了一些,比先前更加恭敬。 端坐于小圆凳的妙龄少女,面孔精致妍丽,但此时却面若寒霜,秀眉紧蹙。 锐利的目光紧盯一丈开外的黑衣人。 “罢了。” 她忽然笑了,秀眉舒展,妍丽的面容笑起来犹如百花盛开,明媚而甜美,与方才判若两人。 躲在窗外的苏贤猛然一顿,呆呆盯着那少女的笑容看了好几眼。 这女人,笑起来竟是该死的甜美。 “兰陵公主那贱人,既然贪生怕死,又何故坐镇幽州!” 妙龄少女笑容不减,不过笑容中多了一抹讥讽,“等那贱人路过瀛州,本宫一定要送她一份大礼!” 苏贤听了这话,心里一团浆糊,唯一能听懂的,就是此女也兰陵公主不合,有矛盾。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低沉着声音。 “说。” 妙龄少女甜美的笑容渐渐收敛,她坐在小圆凳上,轻轻踢着小腿,华丽裙摆不停摇曳,犹如金光潋滟的水波纹,霎是好看。 当然,黑衣人看不见这一幕美景。 苏贤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不仅欣赏到了金光潋滟的“水波纹”,还看到了少女的小脚丫,穿着小小的丝履绣花鞋,一荡一荡的。 让人不禁想将之捉住…… “昨天晚上,发生在东南城墙上的命案,有个死者疑似是梅花内卫之人,属下赶到现场,发现杀死此人的凶手,也疑似是梅花内卫的杀手。”黑衣人说。 “此事倒透着古怪。” 妙龄少女凝眉思索,晃荡着小腿,缓缓说:“不管怎么样,那小阁领即将抵达瀛州,你们最好小心行事。” “是!” 窗外,苏贤又听不懂了。 昨晚城墙上发生了命案? 可他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启禀公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黑衣人又说。 “怎么还有事儿啊。”妙龄少女有些无聊,语气慵懒,打着哈欠。 苏贤见她伸展双臂,胸前略有凸起,规模比柳蕙香小了很多。 但她毕竟是少女,可以得到原谅。 “公主,辽国秘使将至,最快后日,就能抵达瀛州……”黑衣人禀道。 苏贤又一次将脑袋缩回,心潮起伏,后面的话都没有听清。 辽人! 屋内这两人,竟然与北方的辽人有勾连。 他蹲在窗户下面,大气儿也不敢出,心头浮现一幕又一幕记忆画面…… 辽人南下犯边劫掠,苏贤曾经历过两次。 辽人之凶残、贪婪、嗜杀,在他的记忆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一时,渐渐回神,耳中听得半句话:“……时间安排在后日午夜。” 苏贤心头敞亮,他们说的时间应该就是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 他按住怦怦乱跳的心脏,胀得发酸的膀胱让他保持警惕,再次将脑袋探近窗角,继续偷窥屋内二人。 “会面的地点,就安排在书呆子苏贤家宅的隔壁。” 黑衣人低头说道:“因为豆腐西施的恶名,角楼街街尾的住户,几乎都已搬走,空置长达数年,是个绝佳的所在。” “嗯。”妙龄少女点头,小脚晃晃悠悠,慵懒问道:“还有事儿吗?” “没有了,属下这就告退。” 苏贤立即缩回脖子,一动不动蹲在窗户下面。 这个地方是屋侧,正门在另外一边,他只需躲好便不会被发觉。 一会儿后。 黑衣人已经走远,屋内出现几个丫鬟,正嘻嘻索索伺候那少女更衣…… 苏贤眉梢一挑,压制住偷窥的欲望。 那妙龄少女不知是什么身份,且结交辽人,应该不是什么好人。但她面容精致妍丽,身段儿凹凸有致,是个罕见的大美人儿。 此际她正在里面更衣,机会难得 苏贤以大毅力慢慢起身,准备撤离此处 这时,膀胱胀得厉害,每走一步,都有绷不住的感觉。 他龇牙咧嘴,强行忍着。 虽然没有偷窥那少女更衣,但眼前却不可抑制的,闪过她那精致的面容,还有那该死的、甜美的笑容…… 嘶! 想着想着,苏贤不由再度弓腰,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28章 很好,本宫记住你了 表面淡定心里p的苏贤,再次借故开溜。 可是刚走没两步,那少女突兀出现在眼前,长裙飘飘,手执团扇,甜美的脸庞笑啊笑,眼中带着戏谑。 苏贤生生止住脚步,心里一沉,心道此女绝非一般人,至少身手就不弱。 “公子,奴家就住在前面小院,还有好长一段路呢,夜深人静,奴家一个人好怕。”少女笑眯眯说。 苏贤嘴角扯了扯,瞥了眼那两个侍女,然后看着她。 少女面不改色,一双明眸眨巴眨巴,说道:“她们两个没用,还是公子护送奴家回去吧。” 若是在一般情况下,大半夜护送一个美人儿回房,自然是极好的,说不定还能发生一种美妙的碰撞。 可是这个少女,处处透着古怪,护送她回房无异于直奔“盘丝洞”,有去无回。 苏贤面色一正,义正言辞拒绝道:“不妥,男女授受不清,姑娘还是自己回房吧。在下先行一步,告辞。” 言罢,苏贤举步开溜。 结果那少女又一次突兀出现在眼前,拦住去路,一脸甜美精致的脸笑啊笑,说道:“值此良辰美景,花好月圆,这位公子,我们不妨秉烛夜游吧,畅谈古今,纵论风月,岂不美哉?” 少女一手摊开,白嫩掌心上赫然躺着两根蜡烛。 苏贤心里一阵恍惚。 心说这是玩儿什么把戏呢? 她还真带着两根蜡烛! 心念电转间,苏贤忽然弓腰,捂着小腹,喊道:“抱歉,在下吃坏了东西,要去拉屎,再见!” 拉……拉…… 如此粗俗且带着味道的字眼,一下镇住少女。 她甜美的笑容一瞬僵硬,眼中透出阵阵错愕之色。 苏贤看准时机,抽身狂奔,跑了两步后,发现那少女并未追来。 舒了口气,他抓紧机会,眨眼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跑远的苏贤,本想一口气离开客栈,但又想到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对方若要收拾他无论跑到哪儿都是枉然。 就算躲进唐矩的县衙,估计也不安全,因为那黑衣人可以与梅花内卫的杀手较量,小小县衙如何能够阻拦? 思来想去,苏贤干脆返回原来的房间,倒头闷睡。 若那少女要对他不利,刚才就该撕破脸皮追上来抓人了。 …… 醉仙楼,某座小院。 笑容甜美的少女,带着两个侍女回到这里。 树枝形状的灯架上面,数十盏油灯星星点点,映照出一位面容妍丽肌肤如雪的少女,她正在两位侍女的伺候下更衣。 “该死的苏贤!” 一位侍女一边更衣一边跺脚骂道:“公主原本已经更衣,都准备入睡了……为了去见那该死的苏贤,大半夜的公主又打扮了一番。” “可是那苏贤眼瞎,公主屡次相邀,他竟一口回绝!” “他知不知道,能得公主邀约,是多么巨大的荣幸!” 另一个侍女也插嘴。 笑容甜美的少女,一脸倦色,没有了笑容,默默听着两位侍女的抱怨并未搭话。 “不仅如此,他还害得公主又更一次衣,又卸一次妆……”侍女咕哝。 “那苏贤不应邀也就罢了,最后还……还……口出污言!” “拉……” “住嘴!” 紧要关头,那少女一张脸转过去,盯着口无遮拦的侍女。 侍女低头认错。 少女这才懒洋洋回头,继续让侍女们更衣。 屋内安静下来,叽叽喳喳的侍女不说话了,只有衣裳被剥落的轻响。 少时,那少女仅着一件肚兜。 白色打底,用金银丝线绣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荷花,粉嫩的花瓣,碧绿的荷叶,甚至还有波光凌凌的池水。 在数十盏油灯明亮光芒的照耀之下,金银光点闪烁,色彩艳丽,极为夺目。 这等华贵艳丽的肚兜,一般人家的女子享用不起。 肚兜之外,雪颈修长,玉臂如酥,白晃晃耀人眼,整个屋内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两位侍女依旧保持安静,取来一袭淡黄丝织的睡衣,轻轻给少女披上。 这时,刚才被少女盯过的侍女说:“公主,那苏贤粗言秽语,在公主面前说那些话,可是犯了大不敬之罪!” “你有什么想法?”少女懒洋洋问。 “应该捉住苏贤,吊起来打,用鞭子抽!还要掌嘴!让他口出污言!公主千金之躯,不容亵渎!” 一脸倦色的少女打着哈欠,由着两位侍女整理衣袍,喃喃道:“苏贤此人在我们的计划中十分重要,今晚,本该是了解他的一个好机会。” “就连蜡烛本宫都准备好了……” 少女秀眉微微一蹙,淡淡问道:“那苏贤屡次婉拒本宫的邀约,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世上就没有对美色不动心的男人,莫非……本公主不够美不成?” 两位伺候更衣的侍女,听了这话,顿时又是激动又是愤怒,大声说道: “公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儿!” “公主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若谁敢质疑公主的美,奴婢就和那人决斗!” “……” 一脸倦色的少女听了这话,满意点点头,面上倦色消失,甜美的笑容复现。 顿时宛若百花盛开,只要看上一眼就难以挪开眼。 “苏贤,竟拒绝了与本宫秉烛夜游的邀请。” 少女昂着精致的下巴,一脸自信与不可一世,嗤笑道:“虽然不知因为何故,但本宫的确记住这件事了。” “……” “不过话说回来,今晚也的确突然了些。”少女喃喃,“若非是那色中饿鬼,今晚的计划能成功就怪了。” “今晚的试探,苏贤看似不近女色,但因为我们出现得突然,使他心生顾及也是在所难免。” “可是如此一来,就不能测出苏贤真正的品性。而这一点,对我们的计划来说至关重要!” 少女陷入沉思,身披华丽睡衣,在房间中踱步。 宽大的睡衣也不能遮掩她那修长完美的身材。 “公主何有打算?”侍女问。 少女沉默一阵,淡淡的说:“你们去做安排,明晚在‘品玉阁’举办一场‘诗宴’!广邀城中学子与名士。” “在青楼那样的地方,他总该可以展现真正的自我了吧!”少女喃喃道。 “是。”侍女没有多问。 “秉烛夜游,既然本宫发出了邀约,那么就一定要秉烛夜游!” 傲然的少女一脸执拗,喃喃道:“苏贤啊苏贤,你成功引起了本宫对你的兴趣,本宫要将你从内至外摸个透彻!” …… 【求收藏,求推荐票】 正文 第31章 翘首 忙碌中,时间接近午时。 “不行了,好累!” 苏贤跨坐于粗壮的原木横梁,上面惦着一床破被子,不然以横梁上积攒了十余年的老灰,苏贤会变成一个挖煤工人。 他左手拿着一尺来长的錾子,右手握着一柄铁锤,汗水已将衣服全部打湿。 连续半日的高强度劳作,早已让他腰酸背痛。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不远处的“平棊”上面,苏贤挪动屁股,背靠墙壁休息一会儿。 所谓“平棊”,就是天花板。 凡是上档次的房子,都有平棊。 苏贤虽然家道中落,但老爹苏正刚刚脱离家族那会儿,家境还不错。这栋二层的小楼,在当年也算是有档次的房屋。 所以拥有平棊这种奢华的构件。 “虽然说是书生,但锻炼身体还是很有必要的,凿了一会儿墙就不行了……” 苏贤自言自语,休息一会儿,侧身趴在凿了人头那么大一个洞的墙上,透过洞口看向对面。 很黑! 因房屋建在城墙下面,光线本来就不好,加之隔壁邻居家也有平棊,遮挡了光线自然黑乎乎一片。 苏贤没有多想,沿着木梯下来,简单洗漱一番,就着早上带回家的六个蒸饼填饱肚子,休息一会儿后,下午接着凿墙。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苏贤放心大胆的凿,并不怕蹦出个邻居来找麻烦。 因为隔壁的三个邻居早前几年就搬走了,屋子闲置了数年,就算苏贤将这堵墙拆了也无人找他的麻烦。 正是因为这一点,昨晚在醉仙楼中,那黑衣人才对少女说“苏贤家里最安全”。 并将密会辽国秘使的地点,选在苏贤家的隔壁。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经过一个下午的辛劳,苏贤终于在青砖砌成的墙上,凿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过的洞口。 “终于完成了!” 苏贤喘着粗气,满脸汗水。 将錾子和铁锤放在平棊上面,背靠墙壁歇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就算如此,他两手也感觉已经废了,懒得动弹一下。 歇了一会儿后,苏贤将脑袋钻过洞口,上半身探到隔壁领居家,然而什么都没有看见,视线被平棊挡住。 “先洗个澡,再活动一下四肢纾解乳酸,不然明天我这两手就废了。” “吃完饭后,再想办法潜入领居家摸摸情况,至少要将平棊拿开,不然什么都看不到。” “……” 苏贤一边做着安排,一边下得木梯,来到厨房点火开始烧洗澡水。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些天来每天都要洗澡。 同时也是一个懒惰的人,很少做饭,这数日来,厨房唯一的作用就是烧洗澡水。 “淦!” 苏贤拿着水瓢,发现从水缸中舀水的动作都十分困难。 他凿了一天的墙,现在后遗症来了。 将柴火送入灶膛后,看着熊熊火光,苏贤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一个丫鬟,来做这些粗活儿!” “嗯,伺候更衣洗漱的丫鬟也要,一个两个……三四个也不嫌多!” “对了,还要长得漂亮养眼才行。” “……” 苏贤一边烧洗澡水,一边畅想着漂亮的丫鬟伺候他更衣洗漱的画面。 他还可以逗丫鬟,也可以摸摸她们的小脸蛋,或者拉拉小手什么的…… 吸溜! 想着想着,苏贤不禁入了迷,嘴角流出口水,一个人坐在灶膛前傻乐。 那种奢侈而有趣的生活,什么时候才可以享受得到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 卧槽! 苏贤茫然看着灶膛,里面的火焰是什么时候熄灭的? 洗完了澡,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苏贤在一楼的堂屋里,做着各种简单的运动,这些动作可以纾解肌肉中的乳酸,不然明天抬手或者下楼梯这种简单的动作都将非常麻烦。 “呼!” 一套动作下来,果然好受了许多。 他回房取了钱袋,准备出门吃晚饭,饭后回来,他还要爬到隔壁领居家查看情况。 然而刚准备开门,那房门却先一步被敲响,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苏兄,苏兄在家吗?” 是林川。 苏贤随手拉开门闩,见来人果然是林川。 他一身白色的儒衫,头戴儒冠,面色白净俊俏,身后跟着两个青衣书童。 门前的街上停着一辆马车。 “林兄。” 苏贤笑着作揖,问道:“县学的旬假只有一天,你不回家或者待在品玉阁,跑来找我作甚?” 这时,不远处的臭豆腐摊前,食客已经相继散去。 因为今天的臭豆腐已经卖完,张翠花正收摊。 她被苏贤和林川的谈话吸引了注意,一边收摊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同时,屋内靠墙的那张小木桌旁,柳蕙香正清点着今天卖臭豆腐所得的铜钱。 今天的柳蕙香,比往日又艳丽了一些,衣着没变,但原本白皙涓细的脸上擦了今天刚从“春绘堂”买回的名贵胭脂。 能掐出水来的脸蛋,宛若被红霞蒸熏过,丰润的唇瓣红艳艳,秀眉也细细的描过。 再搭配精心梳理的发髻与金银光闪烁的珠翠,柳蕙香整个人美艳不可方物,宛若从画中走来。 叮当! 叮当! 铜钱碰撞发出悦耳的声音,柳蕙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她已是第三次清点这批铜钱了。 桌上有一大堆铜钱,起码有四五千枚,柳蕙香将之分成了两堆,较小的那一堆便是苏贤的分红。 柳蕙香不停数钱,甚至清点了三遍,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等苏贤上门来取走属于他的那一份。 她精心打扮,用昂贵的“春绘堂”胭脂化妆,也是为了等苏贤上门。 因为,自苏贤将制作臭豆腐的关键完全教给她后,就没有再踏入过她家的门槛。 除了按照约定来取钱之外,苏贤再也没有任何理由来找她…… 今天上午,苏贤没来。 中午,苏贤也没来。 那么晚上一定会来了。 就当柳蕙香翘首以盼之际,苏贤家门前,那林川作揖回礼后,面色凝重道:“苏兄,你在家正好,我来寻你是因为有一件大事,需要我们兄弟一起去面对!” “林兄但说无妨。” 苏贤被他那凝重的面色感染,认为林川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他帮忙。 林川这个人很够义气,苏贤也准备深交此人,若他能帮的话,苏贤一定不会推辞。 臭豆腐摊前,张翠花不由竖起耳朵,通过昨天下午的事,张翠花认为苏贤这个同窗不靠谱。 但听他现在这口气,似乎遇到了麻烦。张翠花不由心想,她那两把菜刀都快生锈了…… “苏兄你听我说,这件事对苏兄来说十分简单。”林川口气依旧凝重。 “到底是什么事?” “苏兄莫急。”林川忽然咧嘴笑了,两手搭着苏贤肩头,嬉笑道:“今晚你陪我去一趟青楼,去品玉阁,参加一场‘诗宴’!” 正文 第32章 小仙紫 苏贤茫然一怔,嘴角不由狠狠一扯,盯着这位同窗兼好友十分无语,担忧的面色逐渐消失。 刚才林川一脸凝重,兄弟之情都搬出来了,苏贤认为他遇到了麻烦事需要帮助,结果却是—— 去青楼? 品玉阁? 参加什么劳什子的诗宴? 不知何故,听到“诗宴”或者“诗会”这样的字眼,苏贤心里就是一紧,本能抗拒。 因而正色道:“多谢林兄好意邀请,不过对着一群歪瓜裂枣吟诗作对,无异于对牛弹琴,牛嚼牡丹,我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吧。” 这时,隔壁柳蕙香家。 张翠花正慢悠悠收摊,对开的房门虚掩一扇,柳蕙香提着裙摆藏身门后,苏贤婉拒的话一字不差落入她耳。 苏贤不去青楼,让她开心,吹弹可破泛起丝丝红晕的俏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苏兄,这次不一样!” 林川声音激动,活似一个推销员,朗声道:“举办诗宴之人,并非那些歪瓜裂枣,也不是怜姑娘,而是数月前名动京城的‘仙紫’姑娘!” “仙紫姑娘?”苏贤愣了一下,仔细回忆,没有听过这个名字,问道:“她又是何人?很有名气么?”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出苏贤话中对那“仙紫”透着一丝好奇,不知怎的,她心里有些沉闷。 吹弹可破的俏脸上笑容逐渐消失。 张翠花将炸臭豆腐的铜锅搬入屋内,没一会儿又搬出,拿着一张抹布擦拭摊子上的木板,一边擦一边关注隔壁的谈话。 “苏兄,你竟连‘仙紫’姑娘都不知道?!” 林川震惊,痛心疾首,颇有一种“没有带好兄弟”的惭愧,等苏贤摇头后,林川清了清嗓门介绍道: “‘仙紫’姑娘,是南陈最有名的舞姬,其舞姿优美、面若天仙也就不用说了,反正都是极好极好的。” “最令人惊艳最令人着迷的,是‘仙紫’姑娘那甜美的笑容……” 林川表情夸张,做回忆状,嘴角哈喇子直流。 “那笑容,犹如最温暖的阳光,可以融化冰冷的内心;那笑容,也像是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心田,让人一见难忘……” “林兄,你流口水了。”苏贤提醒。 “哦抱歉,情不自禁。” 林川掏出一方女儿家才用的洁白手帕,擦了擦嘴。 收好手帕,见苏贤略有意动,林川顿时高兴坏了,认为这次可以说动苏贤,于是加紧介绍道: “数月前,‘仙紫’姑娘不知何故来到我大梁东都洛阳,我有幸见过一次……但却不知‘仙紫’姑娘何时来到了穷乡僻壤的瀛州。啧啧,了不得啊!” “苏兄,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就陪我去一趟品玉阁吧……” “……” 林川见他脸上的意动之色犹存,便抓紧机会不停撺掇。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听了林川对“仙紫”的介绍后,心里的沉闷不由又加重一分。 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尽管不再是二八年华。 可是……那个“仙紫姑娘”不仅年轻,人家还是会跳舞的舞姬,名头响彻大江南北。 她虽然号称“豆腐西施”,但只有在乐寿县城中有一点名气罢了。 一种危机感,在她的心中快速扩散。 门口,张翠花又擦了一遍摊子上的木板,竖起耳朵继续偷听。 “如林兄说来,那‘仙紫’姑娘的确值得一见。”苏贤面上仍有一丝意动。 “对对,如此美人儿,自然值得一见。”林川附和。 隔壁,柳蕙香心头再次一黯。 但随即她就愣了一下,不由脸红自嘲道:“苏公子又不是我什么人,人家去青楼我有什么理由不开心呢?” “但是,我还是不想去,林兄抱歉。”苏贤表面上的意动消失,一脸平淡的对林川拱了拱手,竟是拒绝了。 倒不是说苏贤对美女不感兴趣,拒绝的主要原因有二。 第一,他现在没钱。 第二,心里装着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没有心情。 “……” 林川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苏贤最后还是拒绝。 隔壁门后,柳蕙香心头的阴霾刹那消散,仿若拨开云雾见了青天,吹弹可破的俏脸展颜一笑,明媚如花。 门口那里,抱着铜锅回屋,然后又抱着铜锅出来的张翠花,不由点了点头。 “苏兄,这次举办的‘诗宴’上,除了各路歌姬与舞姬之外,还有许多美味佳肴可供随意享用。” 林川见美女勾不动苏贤,于是便另生一计,那就是美食。 诗宴,不同于诗会。 诗宴的流程大体上是一边吃喝一边欣赏歌舞,最后作诗,再由举办诗宴的女子选出一位入幕之宾。 苏贤喜好大吃大喝,林川作为同窗兼好友,自然深知这一点。 于是便从美食出发,意图说动苏贤。 说来惭愧,苏贤之所以“喜欢”大吃大喝,其实是因为以前的他钱袋拮据,平时荤腥难沾,若遇林川请客,他就会放开肚皮大吃大喝…… 出于“惯性”,苏贤听说有很多美食可供享用,脸上不由再度浮现意动之色,问道:“参加诗宴需要多少银两?” 诗宴这种场合,一般都需缴纳“入场费”。 “每人五十两!”林川答道。 “五十两……打扰了。” “苏兄不用担心,这五十两我替你出了,苏兄只需陪我走一趟……” 林川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说:“再帮我做一首诗,不用摘得诗魁,论诗排位之时只要不垫底就好了……” 苏贤盯着他看了半晌,心头明白过来。 林川这人虽然义气且大方,但学业很差,尤其是做的诗简直狗屁不通。 而苏贤就相当于是“学霸”般的存在。 林川邀请他参加诗宴,是为了在作诗的环节中不至于太过出丑,而且还是在“仙紫姑娘”面前…… 苏贤斟酌半晌,最后还是拒绝了林川。 如果是平时,苏贤一定答应,有美食不吃白不吃,还能欣赏一场歌舞秀,十分附和他那“白嫖”的属性。 可是这几天他真的没有心情,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之事,就像一根鱼刺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若辽人一旦南下犯边,乐寿县很大概率上会被劫掠。 虽说不至于就影响到苏贤,但他不想冒这个险。 安全感,安全感啊,在这万恶的封建时代,安全感真的太难得了…… “苏兄……” 林川又一次被拒后,差点当场撒娇。 苏贤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隔壁,柳蕙香笑容加深,明媚如花,同时在心里暗暗计较,原来苏公子喜欢吃美食,那就好办了。 门口,将摊子上的木板擦得发光的张翠花,对苏贤坚持不去青楼的品德感到满意。 她越来越觉得,可以将姐的终身托付给苏贤。 求收藏,求推荐票,求月票 正文 第33章 一千两 林川为了不在“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拿出了锲而不舍的精神。 他还有最后一招,同时也是最不被看好的一招。 尽管知道,用出这一招后,很有可能还是说不动苏贤,但他没有办法。 苏贤只有他一个同窗兼好友,林川何尝又不是呢。 在乐寿县县学,苏贤和林川都是异类,都是被排斥的对象,大概是因为他们都长得太好看了吧,遭人嫉妒。 所以,若最终不能请动苏贤出马,林川只得一个人面对“在仙紫姑娘面前丢面子”的惨祸。 “一千两银子!” 林川缓缓吐出这一句话,面色颓然,因为他不看好这一招。 苏贤虽然喜欢“白嫖”他,但却很少接受他的银子捐助。 在林川看来,苏贤是高洁的,他们之间很少有黄白之物的往来。 然而苏贤两眼猛地一亮,上半身稍稍前倾,追问道:“什么一千两?” 莫不是林川这狗大户要用一千两银子请他参加诗宴? 这个可以有,太可以了! 前两天,苏贤在柳蕙香那儿得了一千文的分红,整个人都喜滋滋的,一千文折算成银两也才一两而已。 林川、柳蕙香、张翠花三人,面色齐齐一愣。 他们都听出了苏贤话中的期待、急切,以及那浓浓的渴望。 林川站在苏贤面前,看见了他意动的表情以及发光的两眼。 错觉! 这一定是错觉! 林川甩了甩头,不认为苏贤会看在一千两的份上答应他的请求。 但还是解释道:“本次诗宴有个规矩,‘仙紫’姑娘将拿出一千两奖励诗宴的魁首!” 苏贤呼吸一滞,心头明白过来。 这一千两应该是从“入场费”中抽取而得。 摘得诗魁之人,不仅能做“仙紫”姑娘的入幕之宾,还能得到一千两,简直财色双收啊! 这位“仙紫”姑娘可真是会玩儿,如此一来的话,本次诗宴只怕将宾客爆满。 “好,林兄我答应你了,我们一起去参加这个诗宴!” 苏贤爽快说道。 反正那少女密会辽国秘使的时间是明天晚上,时间上并不冲突。 “苏……苏兄,你真的……”林川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最不被看好的一招竟然说动了苏贤,但随即便大笑道:“好,哈哈,我就等苏兄这句话了。” 隔壁,躲在门后的柳蕙香,娇艳的俏脸上笑容一僵。 背靠墙壁手抚门框柔弱可怜,好似一个被抛弃的弃妇。 苏公子最终还是答应去青楼了…… 柳蕙香心里沉闷沉闷的,怅然若失。 这时,耳中又听得林川说道:“苏兄若能摘得诗魁,一千两银子归你,‘仙紫’姑娘归我。另外我再给苏兄五百两银子作为报酬,如何?” “可以。”苏贤的声音传来,“不过五百两太多,一百两就可以了,我们兄弟之间意思意思就行,不用太客气。” 苏贤是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才答应林川的。 至于仙紫姑娘,若他看重这个,刚才就该答应林川了。 一个舞姬而已,苏贤不是太在意。 “也行。”林川点头,又说:“即便没能摘得诗魁,但我相信以苏兄的诗才,也不至于让我垫底,在‘仙紫’姑娘面前出丑……所以那一百两还是归苏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柳蕙香听罢两人对话,心头的阴霾再次被驱散,娇艳的脸蛋笑容复现,犹如桃花儿盛开美艳不可方物。 虽然苏贤还是去了青楼,但不管有没有摘得诗魁,都不会与那“仙紫”姑娘产生瓜葛……这让柳蕙香心里好受了许多。 随后,柳蕙香就见苏贤登上了林川的马车,车轮滚滚而去。 张翠花终于停止擦拭摊子上的木板,回屋准备关门。 进屋后,见柳蕙香倚靠门框一脸痴呆,水汪汪的眼眸望着外面空荡荡的街道。 “姐?”张翠花探头仔细打量,面色古怪,一手拉着另外一扇门准备关上。 “嗯……”柳蕙香回神,对上张翠花那探究的眼神,微不可查的侧过了身去。 “姐我们该吃饭了。” “……” 饭后。 沐浴洗漱完毕,两主仆来到柳蕙香闺房。 柳蕙香端坐在梳妆台前,动作缓慢而优雅的卸妆,铜镜中倒映出坐在桌旁不时侧头打量她的张翠花,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翠花。” “姐?” “我觉得,我们应该做多一些臭豆腐。” 柳蕙香拆下一只发钗,挽成发髻的三千青丝倾斜而下。 在油灯的照耀下油光水滑,披散于刀削般的香肩与柳条儿般的腰肢,瀑布一般,看起来霎是好看。 “姐啊,臭豆腐的生意虽好,但我们只有一个摊子,就算多做两倍的臭豆腐,也不知何时才能……” 张翠花的语气有些古怪,似调侃,似捉弄,带着促狭的意味。 柳蕙香弯弯细细的眉梢轻轻一动,她已听出张翠花话中的怪味儿。 心里正茫然间,只听张翠花补充道:“也不知何时才能……赚得一千两!” 柳蕙香愣了一下,回过味儿来,娇艳的脸蛋微怒,梳妆台下的秀足轻轻一跺,细声细气的斥道:“你瞎说什么呢!” “奴婢失言。” “罢了。” 柳蕙香继续卸妆,但没敢再提多做一些臭豆腐的事儿。 一会儿后,张翠花忽然说道:“姐,其实有一个主意,可以多卖一些臭豆腐。” “什么主意?”柳蕙香连忙追问,但随即便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 “与酒楼合作,就像以前与明月楼合作嫩豆腐一样。”张翠花说。 柳蕙香一愣,对呀,这么简单的主意她竟然没有想出来。 聪慧的柳蕙香很快明白过来,她这是关心则乱了。 但她不想让张翠花看出任何异常,因此一边慢慢卸妆,一边平淡的赞道:“不错,这是一个很好的法子。” “臭豆腐所得两成纯利属于苏公子,我们不好私下决断。” 张翠花说着走近梳妆台,两眼灼灼盯着自家姐,笑道:“姐,我们应该请苏公子过来,一起商量此事。” 柳蕙香秋水般的哞中猛地一亮,她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请苏贤过来串门呢,没想到张翠花就提供了一个。 她心里开心,眼中不由放光。 可是猛然间,柳蕙香便觉察到张翠花正站在一旁,眸光灿灿的盯着她瞧。 于是她慢慢将眼中的亮光收敛,淡然点头道:“这是应当的,翠花你明日就将苏公子请来吧。” “是姐。” 张翠花为人虽然比较直,但对关心的人却能做到观察入微。 她在旁瞧了许久,早已将自家姐的各种表情和眼神看在眼里。 踌躇良久,张翠花终于缓缓问道:“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 正文 第34章 归宿 “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张翠花问。 柳蕙香顿时如遭雷击。 彼时她正手拿一柄桃木梳梳头,听了这话心儿震颤之余,那柄梳子竟脱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你胡说什么啊!”柳蕙香羞恼娇斥,一双水眸狠狠瞪着张翠花。 但片刻间就爬满整张娇艳脸蛋的红晕,已经说明一切。 柳蕙香已经不是二八少女了,本不应该如此害羞,甚至不愿在张翠花面前承认自己对苏贤的感情。 主要是因为,她并未真正的谈过恋爱,前几次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导致她完全没有经验。 更经不起一丝丝的逗弄。 二八少女的娇怯,体现在丰腴冶艳的柳蕙香身上,有种独特的美。 这一次张翠花没有说“奴婢失言”,而是像个长辈似的,开导说道:“奴婢看来,苏公子才貌俱全,也有能为,最重要一点苏公子不信那些对小姐的污蔑之词。” “苏公子,值得小姐托付终身,是小姐的良人!” “以前,奴婢认为苏公子只是一个小白脸,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可通过臭豆腐之事后,奴婢改变了想法。” “小姐啊,奴婢终究不能一辈子护着你,小姐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归宿,需要一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 “苏公子就是小姐的归宿……” “……” 张翠花语重心长,将这些日子心中所想之事一口道出。 柳蕙香早已别过了头去,背对张翠花,其实这些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她对苏贤早已芳心暗许。 但她真的太害羞了,根本不敢与张翠花堂而皇之的谈论这件事。 只得始终背对着她,等她唠叨完后,冷冷的说:“翠花辛苦了一天,想必也该累了,回房早点休息吧。” 张翠花嗫嚅半晌,最后说道:“是。” 房门关上后,柳蕙香犹如活泼好动的少女,身子敏捷的拉上门栓,然后背靠房门,两手用力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油灯熄灭了。 闺房中一片黑暗。 柳蕙香静静躺在绣塌上,两眼睁着,心里回荡着张翠花那番话。 苏贤其实很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从她想补偿苏贤的那一刻开始。 数日前,苏贤讲解制作臭豆腐的详细步骤之时,柳蕙香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大胆的做出暗示。 今天晚上,张翠花那番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与她的心意相同。 唯独一点,是她未曾考虑过的。 那就是她以后老了怎么办? 若不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孤寂终老……只需稍稍一想,柳蕙香心头就感觉害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 古人不比现代人,没有那么多娱乐,若没有一个人白头到老,真的会无聊死和孤独死。 未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柳蕙香脑海。 未来! 犹记得数日前,苏贤在臭豆腐摊前给唐矩讲述自己身世那次,柳蕙香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并将自己两个食指并拢,认为自己和苏贤是天生的绝配。 这个想法其实错了! 大错特错。 错在没有考虑“未来”这个因素。 苏贤固然是苏家的庶子,且已与家族脱离关系,穷迫潦倒。 但是未来呢? 而她柳蕙香,以前是克人的寡妇,未来难道会变得更好么? 即便摘掉克人的帽子,她也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她虽然貌比西施,但年龄是个硬伤。 她虽然还保有处子之身,但以前的确有过数庄夭折的婚事…… 硬伤太多,多到配不上未来的苏贤。 “莫非,我只能做个小妾?” 柳蕙香喃喃,随即便自怨自怜起来,感慨自己命运多舛。 一会儿后,她忽然明悟过来,笑道:“小妾就小妾吧,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能为力……” 她毕竟出自世家大族,耳濡目染之下,强烈的等级、羞耻观念让她并不排斥男人纳妾。 比如她那狠心的爹爹,就纳了十八房小妾,她的兄弟姐妹两双手都难以数过。 她身上的“硬伤”实在太多,年龄大了,还有一堆不堪回首的往事,唯一让她聊以的是处子之身尚在。 在这个年代,贞操观念深入人心…… 接纳了自己只能做苏贤小妾的命运安排之后,柳蕙香心里竟坦然了,并没有难受得要死,很平静。 夜深了。 可柳蕙香横竖度睡不着,便闭上眼睛在心里幻想未来的“婚后生活”。 想着想着,她脑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出嫁之时,娘亲亲手塞给她的那些小画册。 那些羞人的画儿至今还躺在箱底,除了从娘亲手中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 可是那些画面,却记忆犹新…… 一会儿后。 柳蕙香浑身燥热,酥胸起伏,心里就想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 糟糕,那种煎熬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很是熬人,她想狠狠发泄一番,但却不知如何操作,只能憋着。 “冷水澡!” 柳蕙香翻身爬起,点燃油灯的手都有些轻颤,推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体内的燥热稍稍降温。 随即,她提高了音量颤声喊道:“翠花,翠花……” “小姐奴婢来了。” 张翠花随叫随到,开门进屋后,见柳蕙香满脸胀红,不由关切问道:“小姐这是发烧sao了?” 柳蕙香别开头去,低声道:“准备冷水,我要沐浴。” 张翠花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一边答应一边退出房门,连夜去准备洗澡水。 这种事儿,每个月都有两三次,就跟女人的例假似的,虽迟但到。 张翠花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对一个久矿的寡妇来说是一道坎,她以前还曾偷偷送了个“角先生”给柳蕙香。 不过柳蕙香将之当成柴禾烧了。 理由是她尚未经人事,岂可如此自渎。 一会儿后,张翠花返回,没敢进屋,只在门外喊道:“小姐,洗澡水准备好了。” 柳蕙香没有回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开门下楼。 张翠花吊在后面,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自家小姐害羞受不了,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虽然是炎热的夏季,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凉。 柳蕙香银牙紧咬,手扶浴桶边缘慢慢跨入其中,冰凉的井水先没过两个小腿,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站在浴桶中,两拳紧握,咬牙闭眼,然后狠狠躺进浴桶,溅起水花,全身都淹没在冰凉刺骨的井水之中。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体内的燥热瞬间被驱散。 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她自己又是自己了。 正文 第43章 横财 她们这位公主,表面上看起来宛若仙女下凡,她本该是美丽、高贵、优雅的代名词。 其实不然,碧儿作为贴身侍女,心里十分清楚小仙紫还有另外一层属性—— 污女! 比如,小仙紫曾穿上男装,做公子哥打扮,然后口花花的调戏她们这些丫鬟,甚至还玩上了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但碧儿也知道,小仙紫的“污女属性”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她们这几个丫鬟。 对那些臭男人,小仙紫虽然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但污女属性这一面那些臭男人永远也看不见。 在人前,她永远是高贵的,永远是凝然不可侵犯的。 碧儿心里猜测,自家公主恐怕只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之后,才会暴露本性…… 她胡思乱想之际,小仙紫已将其余诗稿简略看了一遍,然后丢在一旁,骂道:“都是垃圾!” “公主殿下,那诗魁的人选?”碧儿回过神来。 “呵,这还用问,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咯。”小仙紫起身,慵懒的斜躺在矮塌上,以手支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尽显。 “那位林川林公子呢?”碧儿收起诗稿。 对诗稿进行名次排定之事,两主仆已有默契。 小仙紫负责挑出诗魁之作,其余的名次则由碧儿一手排定。 “他呀,也选为魁首吧,呵呵,双魁首,待会儿在品玉阁借四个姑娘,好好的陪着那林川便是。”小仙紫慵懒的说。 碧儿点点头,抱着一摞诗稿离开闺房。 …… 外面的包厢中。 苏贤已经酒足饭饱,放下筷子,与林川一起专心致志的“吃瓜”。 刺史之子刘子匀,还有那位中年名士,两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贤曾问过林川,那中年名士是什么来头?竟敢与刘子匀针锋相对,难道就不怕刘子匀伺机报复么? 林川摇头,说不认识,但观其言谈举止,推测是从神都来的…… 总之,双方斗得如火如荼,谁也奈何不了谁,又因时间临近公布诗魁人选的时刻,双方竟同时偃旗息鼓,狠狠瞪着对方,并达成默契—— 谁能摘得诗魁,谁就是胜者。 同时,他们还开赌局,下赌注。 “我押五百两。”刘子匀命人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包厢最中间的一张木桌上。 “呵,一千两!”中年名士直接拍出一千两的银票。 刚开始就一千五百两了? 包厢中顿时沸腾起来。 苏贤也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我前天还为一千文而沾沾自喜,结果随便一场赌局人家就能甩出五百或者一千两……” 心里感叹之余,苏贤忽然心中一动,搓着手指跃跃欲试。 “十两,押刘公子摘得诗魁。” “五两!” “二十两!” “……” 包厢中热闹起来了,押刘子匀的人很多。 押那位中年名士的也有不少。 包厢中间那张桌上的银票已接近两千! “再押一千两!”刘子匀暗中咬牙,但表面平静。 “我跟一千两!”中年名士毫不示弱。 但随后两人都保持了默契,没有再继续押钱。 刘子匀押了一千五百两,中年名士押了两千两,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 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自然不可能才这么点,但为了意气之争,押上全部身家很不可取。 其他人也跟着又押了一些。 至此,苏贤预估那桌上的银票已有四千两之巨。 四千两啊! 苏贤心头砰砰乱跳。 他对偷偷塞给林川的那首诗很有信心,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被评为魁首。 要不要赌一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于,苏贤下定决心。 他拉过林川,凑到他耳边小声低语一番。 林川听罢,瞪大了两眼,随后点点头,笑道:“行!我先给你垫付一千两,我相信苏兄的诗才,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嗯,既然苏兄都加入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押我自己一千两!” 苏贤两袖清风,根本没钱,但他和林川都坚信,苏贤很快就将得到一千两的意外之财—— 摘得诗魁的附属奖励。 苏贤的想法就是用这一千两去押注,当然,先由林川垫付。 于是乎,在剑拔弩张的包厢之中,在人人都保持安静等待结果的包厢之中,林川突兀的起身了,慢慢走向中间那种桌子。 唰! 所有人一起扭头看着林川,表情各异。 林川身着白色儒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县学学子。 “林川?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刘子匀身旁,有个儒衫学子冷声呵斥。 “速速退下,别给县学丢脸,别给刘公子丢脸!”另一位同窗朗声斥道。 “这人准备做什么?”其余的名士、商贾等也一脸好奇。 “莫不是见了这么多银票,心里起了歹意,想要抢劫不成?”有人猜测。 “不可能,鄙人认得这是林家的公子,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抢钱。”有人摇头。 “那他要干什么?” “……” 面对各种议论与呵斥,林川都不做应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慢慢走向包厢中间的那张桌子。 刘子匀眉头微微一凝,端起茶杯,但没有喝。 中年名士也盯着林川,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很快,林川停在那张桌子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一手伸入贴身的衣兜,取出一个布包。 “林川要押注!”眼尖的人已经看清,那布包是一个钱袋,专门装银票用的。 “他想押谁?” “没看见他一身儒衫么,自然是押刘子匀刘公子啊,毕竟是同一个县学的同窗,不押他押谁?” “有道理!” “……” 县学众同窗见此,面色不由和缓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押注刘公子啊,那没事了。 刘子匀也缓缓点头,喝了一口捧在手中许久的茶水,眼睛眯了起来。 林川和他不怎么对付,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为他押注,着实令刘子匀心里感动。 并在心里思忖,以后是不是要对林川好一点? 另外一边,中年名士微微凝眉,但随即舒展,在他看来,此人押注不过是为他送钱罢了,多多益善。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包厢中间,堆满银票的木桌之旁,林川万众瞩目,他从布包中取出两千两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并朗声道:“我押我自己摘得诗魁,两千两!” “噗!” 刘子匀一口茶水喷出,惊愕的盯着一脸淡定的林川。 对面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被喷了一头一脸。 正文 第51章 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胡思乱想的柳蕙香,很快冷静下来,苏贤之所以一动不动的缘由,她大概猜到了几分。 是啊! 说不定张翠花就躲在门外偷听。 刚才隐约传来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极有可能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蕙香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身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害羞的情绪逐渐占据主导。 苏贤脑袋蒙在被子里已有许久,终于憋不住,将脑袋探出,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后,隔壁隐隐传来轻微的鼾声! 柳蕙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张翠花的鼾声! 以前多少个不眠之夜啊,都是张翠花的鼾声陪伴着她,太熟悉了……也就是说,张翠花早已回到了她的房间。 鼾声变大了一些,苏贤应该也听加了。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苏松开来她的腰肢,还紧紧的搂着…… “苏公子……还没有抱够么?”柳蕙香忽然幽幽说道。 语气中带着抗拒、冷漠、羞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怎的,话一说出口就变成那样了。 可能,或许,应该,像她这样的寡妇,就该是这种语气吧。 苏贤默默松开手,没有说话。 柳蕙香心里又是失落,又是羞愤,掀开被子爬起,也不穿鞋,快步跑到房门处,发现长长的门栓只是断了一截,往前一拉也能达到锁门的效果。 “呼!” 重新拉好门栓后,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后摸黑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绣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苏贤也下床了。 柳蕙香回头看去,就见苏贤长揖为礼小声说道:“柳夫人,今晚其实是个误会……此事说来复杂。” “但不管怎们说,闯入夫人香闺,都是我的不是。今晚之事我必有一个交代!” 柳蕙香愣了一下,心里那点羞愤竟逐渐消散不见。 继而略带期待的问:“什么交代?” 苏贤保持作揖的姿势,道:“今晚有些混乱,且天色已晚,夫人就早些休息吧,且容我思虑数日,以求周全。” 柳蕙香犹豫半晌,最终点头道:“好!” 想了想后又说:“苏公子跟我来,我带你下楼出门。” “不用了,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啥? 柳蕙香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苏贤走到那面墙之前,踩着小木桌攀上衣柜,然后钻入屋顶的平棊…… 这个时候,柳蕙香才发现,原来房顶的平棊被移开了两块。 她好奇走过去,仰面一瞧,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以及墙上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 柳蕙香错愕之余,不由想起今天白天听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柳夫人,早些休息吧,我就……就先爬回去了。”苏贤在平棊上拱了拱手,然后在柳蕙香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钻入洞口,消失不见。 熄灯。 躺回卧榻。 柳蕙香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那一幕在眼前不停回放,被苏贤搂住腰肢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今晚的冷水澡,真的是白洗了。 隔壁。 苏贤落地后,猛灌了两大杯温水,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柳夫人那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话说,我怎么会搞错方向呢?竟然凿错了墙?” 苏贤连夜端着油灯,走出卧房,路过旁边的书房,来到书房隔壁的一间空置屋子。 相对于柳蕙香家里来说,苏贤的家宅就寒碜了许多,二楼上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闲置屋子。 闲置的屋子,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后来双亲相继仙去,这间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推开屋门,里面堆了些杂物,灰尘满地,墙上结了许多蜘蛛网。 “这间屋子需要找个时间打扫一下。” 他嘀咕着,走到青砖砌成的墙下,仰头望去。 透过残破的平棊,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之上有个青砖堵住的洞口,颜色与周围的墙体明显不同。 “应该是这里才对。”苏贤点点头。 今晚很晚了,苏贤打水洗了把脸,就返回卧室,躺上床开始睡觉。 今天晚上,他又做了美梦。 梦中,一位长得很像柳夫人的天仙美人儿,和他卿卿我我,然后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 擦! 苏贤半夜惊醒,梦断。 皱着眉头起来换裤子。 …… 翌日。 河北道,卫州。 卫州处于河北道的西南处。 是距离神都洛阳最近的一个州县。 一大清早。 卫州刺史带着新乡县县衙众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仗队。 数日前,兰陵公主带着一众属官和侍从,从神都洛阳启程,终于将在今天莅临河北道地界。 与兰陵公主一同出发的,还有十万大军,护卫在兰陵公主前后左右各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官道上,等候已久的刺史、县令等,终于迎来了仪仗队。 但见旌旗招展,华盖满天,前面是举着官衔牌的差役,牌上写着兰陵公主的各种身份,诸如“兰陵公主”、“尚书左仆射”、“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河北道黜置使”等等。 然后是衣甲鲜明的甲士,或手持红缨枪,或腰胯制式大刀,威风凌凌。 接着,是穿着绸缎的仆从,穿着华贵齐胸襦裙的丫鬟侍女,以及随行的公主府中的属官等。 人数之多,队伍之长,侍从衣着之豪奢,让卫州刺史和新乡县县令咋舌不已。 最后,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出现在眼中,但见轿夫健硕,轿子的木料上了红漆,订着金银打造的各种装饰物,格外华丽。 轿体由华贵的丝绸缝制而成,上面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轿顶垂下一条条串着珍珠宝石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前进而左右晃动。 极尽奢华! 卫州刺史和新乡县令赶紧上前见礼,但却被拦在了官衔牌之前。 并且还被随行的将士赶到了路旁,仪仗队的速度不减。 刺史和县令愕然之际,一位穿着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的特殊服饰的女官,骑马上前,高高昂着下巴,说道: “公主令旨,张刺史和刘县令即刻回城,做好接受巡察的准备,若查出问题公主殿下绝不姑息,你等好自为之!” 言罢,女官纵马而去。 刺史和县令对视一眼,大骇之余连滚带爬赶回城内…… 正文 第55章 你敢踩本座的脸?! 苏贤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一松。 该死的小阁领,终于中招软趴在地。 松了一口气后,苏贤咬牙冷笑。 单单因为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这狗屁小阁领就以他作为女杀手的“磨刀石”? 简直荒谬! 视人命如草芥! 蛮横不讲理! 这让苏贤想起了后世那句震耳欲聋的名言:“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欺人太甚! 小阁领此举,直接戳中了苏贤紧绷已久的神经,他就怕身处万恶的封建社会随时小命不保,这让他极度不适应。 为了自身安危,苏贤决定将一切危急都扼杀在摇篮中—— 干掉这所谓的小阁领! 计议已定,他两手摸到堆叠在洞口的青砖,准备将青砖全部取下,然后再爬过去。 此处的青砖并未涂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是松动的,徒手就可以取下。 “嗯,不对!” 他的手刚刚摸到青砖就缩了回来,心中喃喃道:“且先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藏匿其他杀手。若有的话,他们一定会冒出来解救小阁领……” 想到这一点,苏贤不仅停手,胸中的怒气也渐渐消退。 如果还藏着其他人,他就不能干掉那小阁领……那样就太难受了! 但是没有办法,苏贤本就只是一介书生,虽习有骑射之术,但面对内卫的杀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千万不能冒险。 就这样,苏贤心情起伏,蹲在老鼠洞般大小的洞口后面,死死盯着隔壁的情况。 那黑袍小阁领仰躺在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勉强能开口说话。 只听他还算冷静的喝问:“迷魂香!你……是不是你放了迷魂香?” 女杀手也仰面躺在地上,猛烈喘气之后已经恢复过来。 听了小阁领的问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阁领见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酝酿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用迷魂香将本座麻翻?本座是什么人阁下知道吗?” 安静。 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冷笑,傻子才回应呢。 接下来,小阁领逼逼叨叨许久,片刻不停,不是威胁就是许以巨利…… 一墙之隔的苏贤,老神神在的听着他的唠叨,就是不回应,气死他! 眼见小阁领越来越气急败坏,苏贤嘴角不由缓缓扯起。 如此过得一刻钟后。 小阁领已经停止唠叨。 苏贤也已明确,周围的确没有埋伏杀手,若有的话,只怕早就跳出来了。 若只是配合小阁领演戏,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苏贤会躲在暗处放迷魂香。 若是知道,此刻苏贤身后应该出现一位内卫杀手才对。 所以,万分谨慎与稳健的苏贤,断定周围没有任何埋伏。 还有这迷魂香的药效,据林川所说长达三四个时辰,还说什么可以让苏贤一次性爽个够…… 爽什么? 纯洁的苏贤不明白呢。 总之,苏贤有很多时间炮制小阁领。 沙沙沙! 沙沙沙! 青砖摩擦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安静的深更半夜格外刺耳—— 苏贤开始拆卸堆叠在洞口的青砖了。 躺在隔壁地上的小阁领,在沙沙声响起的瞬间,就极力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因为方向与光线的缘故,他看不见。 女杀手也警惕起来,眼珠极力转动,但她也看不见。 “敢问阁下是什么人?”小阁领气定神闲的问,威严不减。 苏贤懒得理会,此刻他正忙,将一块一块青砖搬下,放在横放在横梁上的厚木板上,不一会儿就将洞口扩大了好几倍。 所幸此处的青砖本就是十分松动,拆卸起来毫不费劲儿。 终于,洞口大开,足够一个人钻过去。 苏贤不慌不忙,用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光明驱散黑暗。 他借着光芒慢慢钻过洞口,踩着房梁以及邻居搬家遗留下来的柜子一步一步落地。 很快,双足踏上了坚实的地板。 苏贤拿着蜡烛,慢慢走到小阁领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那张威严的四方脸。 小阁领两眼一凝,忽然爆喝道:“你是什么人?私放迷魂香袭击本座,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苏贤深吸一口气,两眼轻轻一闭,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怂,也不能露怯,不然会被他占据心理优势。 苏贤这不是怕,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需要适应。 一会儿后,两眼睁开,他的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他灼灼的盯着躺在地上愤怒不已的小阁领,冷声道:“我就是你扬言要提头来见的那个‘书呆子’!” 小阁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躺在旁边地上的女杀手,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更记得他施舍的八百文铜钱…… “原来是你……” 小阁领冷幽幽的盯着苏贤。 他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一声响亮的“啪”声打断。 却原来是苏贤蹲下了身,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狠狠甩在了小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面。 啪的一声巨响。 小阁领一瞬间茫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小阁领,竟然被人甩巴掌了? 女杀手虽然看不见那边发生的事,但能猜到。 那可是小阁领啊,高高在上的小阁领,她就算是死,都生不出一丝伤害他念头的小阁领,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女杀手不由张大了嘴巴,心里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同时,她也有那么一丝丝解脱的感觉,捆绑了她整个前半生的绳索,似乎裂开了一条小细缝。 啪! 小阁领和女杀手愣神之际,苏贤换了一只手,下死力又甩了小阁领一巴掌。 这次更加响亮。 蜡烛燃烧的火苗微弱,但发出的光线足以让苏贤看出,小阁领四方脸两侧迅速胀红充血,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现场安静了数息。 小阁领眼神猛然一变,十分锐利,这种眼神非数十年的上位者养不出,能直指人心,使人臣服。 “区区一个书呆子,也敢欺辱本座?”小阁领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 “书呆子?!” 苏贤怒火冲天,随手将蜡烛放在一边,起身提脚,用力一蹬,将鞋底踩在小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狠狠的踩!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34章 归宿 “姐是不是喜欢上了苏公子?”张翠花问。 柳蕙香顿时如遭雷击。 彼时她正手拿一柄桃木梳梳头,听了这话心儿震颤之余,那柄梳子竟脱手“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你胡说什么啊!”柳蕙香羞恼娇斥,一双水眸狠狠瞪着张翠花。 但片刻间就爬满整张娇艳脸蛋的红晕,已经说明一切。 柳蕙香已经不是二八少女了,本不应该如此害羞,甚至不愿在张翠花面前承认自己对苏贤的感情。 主要是因为,她并未真正的谈过恋爱,前几次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夭折,导致她完全没有经验。 更经不起一丝丝的逗弄。 二八少女的娇怯,体现在丰腴冶艳的柳蕙香身上,有种独特的美。 这一次张翠花没有说“奴婢失言”,而是像个长辈似的,开导说道:“奴婢看来,苏公子才貌俱全,也有能为,最重要一点苏公子不信那些对姐的污蔑之词。” “苏公子,值得姐托付终身,是姐的良人!” “以前,奴婢认为苏公子只是一个白脸,只知道读死书的书呆子。可通过臭豆腐之事后,奴婢改变了想法。” “姐啊,奴婢终究不能一辈子护着你,姐需要一个依靠,需要一个归宿,需要一个男人为你遮风挡雨!” “苏公子就是姐的归宿……” “……” 张翠花语重心长,将这些日子心中所想之事一口道出。 柳蕙香早已别过了头去,背对张翠花,其实这些话都说进了她的心坎,她对苏贤早已芳心暗许。 但她真的太害羞了,根本不敢与张翠花堂而皇之的谈论这件事。 只得始终背对着她,等她唠叨完后,冷冷的说:“翠花辛苦了一天,想必也该累了,回房早点休息吧。” 张翠花嗫嚅半晌,最后说道:“是。” 房门关上后,柳蕙香犹如活泼好动的少女,身子敏捷的拉上门栓,然后背靠房门,两手用力按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油灯熄灭了。 闺房中一片黑暗。 柳蕙香静静躺在绣塌上,两眼睁着,心里回荡着张翠花那番话。 苏贤其实很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从她想补偿苏贤的那一刻开始。 数日前,苏贤讲解制作臭豆腐的详细步骤之时,柳蕙香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并大胆的做出暗示。 今天晚上,张翠花那番话中的大部分内容,都与她的心意相同。 唯独一点,是她未曾考虑过的。 那就是她以后老了怎么办? 若不嫁人,无儿无女,一个人孤寂终老……只需稍稍一想,柳蕙香心头就感觉害怕,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孤寂。 古人不比现代人,没有那么多娱乐,若没有一个人白头到老,真的会无聊死和孤独死。 未来……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柳蕙香脑海。 未来! 犹记得数日前,苏贤在臭豆腐摊前给唐矩讲述自己身世那次,柳蕙香藏在厨房门后偷听,并将自己两个食指并拢,认为自己和苏贤是天生的绝配。 这个想法其实错了! 大错特错。 错在没有考虑“未来”这个因素。 苏贤固然是苏家的庶子,且已与家族脱离关系,穷迫潦倒。 但是未来呢? 而她柳蕙香,以前是克人的寡妇,未来难道会变得更好么? 即便摘掉克人的帽子,她也已经芳龄二十五了。 她虽然貌比西施,但年龄是个硬伤。 她虽然还保有处子之身,但以前的确有过数庄夭折的婚事…… 硬伤太多,多到配不上未来的苏贤。 “莫非,我只能做个妾?” 柳蕙香喃喃,随即便自怨自怜起来,感慨自己命运多舛。 一会儿后,她忽然明悟过来,笑道:“妾就妾吧,既然是命运的安排,谁也无能为力……” 她毕竟出自世家大族,耳濡目染之下,强烈的等级、羞耻观念让她并不排斥男人纳妾。 比如她那狠心的爹爹,就纳了十八房妾,她的兄弟姐妹两双手都难以数过。 她身上的“硬伤”实在太多,年龄大了,还有一堆不堪回首的往事,唯一让她聊以的是处子之身尚在。 在这个年代,贞操观念深入人心…… 接纳了自己只能做苏贤妾的命运安排之后,柳蕙香心里竟坦然了,并没有难受得要死,很平静。 夜深了。 可柳蕙香横竖度睡不着,便闭上眼睛在心里幻想未来的“婚后生活”。 想着想着,她脑中不由浮现出第一次出嫁之时,娘亲亲手塞给她的那些画册。 那些羞人的画儿至今还躺在箱底,除了从娘亲手中接过来的时候,看了一次,后来就再也没有看过。 可是那些画面,却记忆犹新…… 一会儿后。 柳蕙香浑身燥热,酥胸起伏,心里就想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 糟糕,那种煎熬的感觉又来了。 这种感觉很是熬人,她想狠狠发泄一番,但却不知如何操作,只能憋着。 “冷水澡!” 柳蕙香翻身爬起,点燃油灯的手都有些轻颤,推开窗呼吸几口新鲜空气,体内的燥热稍稍降温。 随即,她提高了音量颤声喊道:“翠花,翠花……” “姐奴婢来了。” 张翠花随叫随到,开门进屋后,见柳蕙香满脸胀红,不由关切问道:“姐这是发烧sa了?” 柳蕙香别开头去,低声道:“准备冷水,我要沐浴。” 张翠花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一边答应一边退出房门,连夜去准备洗澡水。 这种事儿,每个月都有两三次,就跟女人的例假似的,虽迟但到。 张翠花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对一个久矿的寡妇来说是一道坎,她以前还曾偷偷送了个“角先生”给柳蕙香。 不过柳蕙香将之当成柴禾烧了。 理由是她尚未经人事,岂可如此自渎。 一会儿后,张翠花返回,没敢进屋,只在门外喊道:“姐,洗澡水准备好了。” 柳蕙香没有回话,拿着早就准备好的换洗衣物开门下楼。 张翠花吊在后面,不敢过于靠近,以免自家姐害羞受不了,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 此时虽然是炎热的夏季,但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凉。 柳蕙香银牙紧咬,手扶浴桶边缘慢慢跨入其中,冰凉的井水先没过两个腿,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站在浴桶中,两拳紧握,咬牙闭眼,然后狠狠躺进浴桶,溅起水花,全身都淹没在冰凉刺骨的井水之中。 她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体内的燥热瞬间被驱散。 脑袋也清明了许多,她自己又是自己了。 正文 第56章 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小阁领闷哼。 他气得浑身颤抖,气血沸腾。 他是谁啊,是内卫的小阁领,手下杀手无数,眼线遍布整个大梁,就连朝中身穿紫袍的诸公,他也有能将之扳倒的手腕。 他是多么的叱咤风云。 多少人对他闻风丧胆。 比如躺在一旁的女杀手,虽号称内卫第一女杀手,但在小阁领的面前却生不出一丝杀掉他的念头。 小阁领一句话,就能夺走这位女杀手的性命,而她只能乖乖将脖子伸出受死。 他是如此的威风,不可一世。 隔壁的“书呆子”,就因为曾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就被他当做磨炼女杀手的“磨刀石”,命令女杀手提着苏贤的人头回来复命。 他是多么的霸气,多么的“随心所欲”,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现在。 那个在小阁领眼中一句话就能杀死的书呆子,竟然用他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那高贵的四方脸! 耻辱! 奇耻大辱! 小阁领体内气血翻涌,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暴怒。 不过奇怪的是,他心里越是暴怒,嘴巴就越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小阁领的嘴皮子在动,因为苏贤的鞋底摩擦着他的嘴皮子,不动不行。 他的齿间,还有嘴唇上,不可避免掉入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 “你敢……踩本座的脸……”小阁领也是硬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仍旧如此的淡定和威严十足,气度不减。 咚! 苏贤提脚,然后用力狠狠踩下去,踩在小阁领那威严的四方脸上,冷笑道:“老子踩的就是你!” “你这个人渣!”苏贤一边骂,一般狠狠的踩,用力的踩,翻来覆去的踩,相当于用鞋底给他洗脸。 “老子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事,结果你这个人渣竟然想要老子的人头!”苏贤面红耳赤,愤怒不已,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 “做好事不求回报本是美德,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渣的存在,社会风气才变得如此糟糕!” 小阁领心里震怒之余,不由奇怪道:“这与社会风气有什么相关?” 旁边,女杀手浑身颤抖,努力抬头向那边看去,但扭转脖子也不能。 她心里异常复杂,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痛苦…… “你不是很威风吗?”苏贤换了只脚继续踩。 “你想杀谁就杀谁,视人命如草芥!”苏贤胸中的怒气丝毫不减。 “蛮横、霸道、无理,大魔头,你这种人只能将你物理消灭,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 苏贤一边乱踩,一边骂骂咧咧,对小阁领动了杀心。 杀心,其实刚才在那堵墙后面,听小阁领吩咐“提头回来复命”的时候,就在苏贤心里生根发芽。 此人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么就只有发动对等的反击。 “你敢杀本座?”小阁领咬牙冷笑。 “不杀你,难道等你来杀我吗?”苏贤冷笑,踩了许久他竟有些累了,此刻已经停止踩脸。 “本座乃内卫小阁领,手下杀手无数,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在千里之外取你狗命!”小阁领气急败坏。 被踩了这么久的脸,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全都是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这简直让他发疯。 “呵,这也正是我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苏贤四下看了看,走到女杀手身旁,弯腰捡起她身旁的细长剑,这剑看起来细细的,但入手却颇为沉重。 女杀手嘴巴张了张,挣扎许久说出一句话:“别杀他。” 苏贤回头看了她一眼,稍稍有些错愕,“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苏贤是看在这女杀手“就算是自己被勒死也不杀他”的份上,才解释了一句。 随后不再理会女杀手,一边走向小阁领,一边将细剑拔出,清冽的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冷冽,犹如鬼啸。 苏贤作为县学的学子,学过骑射之术,但却没有学过如何使剑,甚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一柄可以杀人的剑。 他手握剑柄,缓缓将剑尖抵在小阁领凌乱的山羊须之下,脖子之上。 月光幽幽,反射着细剑清冷的寒芒。 苏贤只需轻轻往前一推,就能结果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小阁领的性命。 小阁领果然不愧为久经风浪的大人物,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面色只是微微一变。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脸上全是泥土与灰尘的缘故,将难看的脸色遮挡了。 “内卫,梅花内卫,我曾听说过你们的辉煌事迹。” 苏贤居高临下,手里握着剑柄,“内卫小阁领,想必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今晚,我要杀的就是内卫小阁领!” 苏贤语气平静,胸中的愤怒刚才已经发泄完毕。 此刻的苏贤异常冷静,排除泄愤的因素,今晚手刃小阁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小阁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若现在放了他,他百分之百会报复! 对付这种狡诈的家伙,只能将他物理消灭,永绝后患。 小阁领面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感觉到苏贤身上那种必杀他的意志。 那是一种杀气。 他是叱咤风云、威风凌凌的小阁领啊,莫非今晚就将命丧在此? 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个书呆子手上,更不甘心死得如此憋屈。 “书呆子,你可知内卫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你今天杀了本座,女皇陛下必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九族!” 小阁领灵机一动,搬出女皇陛下来吓唬苏贤。 妄图打散苏贤身上的杀气。 女皇陛下! 出于对皇权的畏惧,苏贤心里的确犹豫了一下。 小阁领敏锐觉察到苏贤身上的杀气瞬间陷入低谷,不由在心里暗道这招果然有效。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苏贤身上的杀气重新拔高。 他两手倒提剑柄,将剑尖垂直抵在小阁领心脏要害。 小阁领一惊,威严浑厚的声音怒道:“书呆子你敢,你若杀了本座就是藐视皇权,不说大梁,整个天下都不能容你!” 苏贤冷声道:“皇权又如何?若有必要,我可以亲自送皇帝老儿上路!至于你,就先一步去吧!” “我要让你们看看,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话音一落,噗的一声响,细细的剑尖破开小阁领绣了金线的黑袍,扎入体内,直入心脏…… “呃……呃……” 小阁领两眼陡然瞪大。 既有对苏贤那番言辞的震撼,也有失去生机的绝望和屈辱。 不久之后,小阁领瞪大的两眼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叱咤风云、肆意妄为的内卫小阁领,就这样死在了苏贤的手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43章 横财 她们这位公主,表面上看起来宛若仙女下凡,她本该是美丽、高贵、优雅的代名词。 其实不然,碧儿作为贴身侍女,心里十分清楚仙紫还有另外一层属性—— 污女! 比如,仙紫曾穿上男装,做公子哥打扮,然后口花花的调戏她们这些丫鬟,甚至还玩上了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但碧儿也知道,仙紫的“污女属性”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她们这几个丫鬟。 对那些臭男人,仙紫虽然享受着他们的追捧,但污女属性这一面那些臭男人永远也看不见。 在人前,她永远是高贵的,永远是凝然不可侵犯的。 碧儿心里猜测,自家公主恐怕只有遇到心仪的男子之后,才会暴露本性…… 她胡思乱想之际,仙紫已将其余诗稿简略看了一遍,然后丢在一旁,骂道:“都是垃圾!” “公主殿下,那诗魁的人选?”碧儿回过神来。 “呵,这还用问,自然是按照原计划咯。”仙紫起身,慵懒的斜躺在矮塌上,以手支头,将凹凸有致的身段儿尽显。 “那位林川林公子呢?”碧儿收起诗稿。 对诗稿进行名次排定之事,两主仆已有默契。 仙紫负责挑出诗魁之作,其余的名次则由碧儿一手排定。 “他呀,也选为魁首吧,呵呵,双魁首,待会儿在品玉阁借四个姑娘,好好的陪着那林川便是。”仙紫慵懒的说。 碧儿点点头,抱着一摞诗稿离开闺房。 …… 外面的包厢中。 苏贤已经酒足饭饱,放下筷子,与林川一起专心致志的“吃瓜”。 刺史之子刘子匀,还有那位中年名士,两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贤曾问过林川,那中年名士是什么来头?竟敢与刘子匀针锋相对,难道就不怕刘子匀伺机报复么? 林川摇头,说不认识,但观其言谈举止,推测是从神都来的…… 总之,双方斗得如火如荼,谁也奈何不了谁,又因时间临近公布诗魁人选的时刻,双方竟同时偃旗息鼓,狠狠瞪着对方,并达成默契—— 谁能摘得诗魁,谁就是胜者。 同时,他们还开赌局,下赌注。 “我押五百两。”刘子匀命人取出五百两银票,放在包厢最中间的一张木桌上。 “呵,一千两!”中年名士直接拍出一千两的银票。 刚开始就一千五百两了? 包厢中顿时沸腾起来。 苏贤也目瞪口呆,心道:“好家伙,有钱人的世界看不懂,我前天还为一千文而沾沾自喜,结果随便一场赌局人家就能甩出五百或者一千两……” 心里感叹之余,苏贤忽然心中一动,搓着手指跃跃欲试。 “十两,押刘公子摘得诗魁。” “五两!” “二十两!” “……” 包厢中热闹起来了,押刘子匀的人很多。 押那位中年名士的也有不少。 包厢中间那张桌上的银票已接近两千! “再押一千两!”刘子匀暗中咬牙,但表面平静。 “我跟一千两!”中年名士毫不示弱。 但随后两人都保持了默契,没有再继续押钱。 刘子匀押了一千五百两,中年名士押了两千两,差不多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极限。 他们手中掌握的财富,自然不可能才这么点,但为了意气之争,押上全部身家很不可取。 其他人也跟着又押了一些。 至此,苏贤预估那桌上的银票已有四千两之巨。 四千两啊! 苏贤心头砰砰乱跳。 他对偷偷塞给林川的那首诗很有信心,有百分之九十的机会被评为魁首。 要不要赌一把?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于,苏贤下定决心。 他拉过林川,凑到他耳边声低语一番。 林川听罢,瞪大了两眼,随后点点头,笑道:“行!我先给你垫付一千两,我相信苏兄的诗才,一定不会让人失望。嗯,既然苏兄都加入了,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我也押我自己一千两!” 苏贤两袖清风,根本没钱,但他和林川都坚信,苏贤很快就将得到一千两的意外之财—— 摘得诗魁的附属奖励。 苏贤的想法就是用这一千两去押注,当然,先由林川垫付。 于是乎,在剑拔弩张的包厢之中,在人人都保持安静等待结果的包厢之中,林川突兀的起身了,慢慢走向中间那种桌子。 唰! 所有人一起扭头看着林川,表情各异。 林川身着白色儒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县学学子。 “林川?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退下!”刘子匀身旁,有个儒衫学子冷声呵斥。 “速速退下,别给县学丢脸,别给刘公子丢脸!”另一位同窗朗声斥道。 “这人准备做什么?”其余的名士、商贾等也一脸好奇。 “莫不是见了这么多银票,心里起了歹意,想要抢劫不成?”有人猜测。 “不可能,鄙人认得这是林家的公子,见过大世面的,不可能抢钱。”有人摇头。 “那他要干什么?” “……” 面对各种议论与呵斥,林川都不做应答,好似没有听见一般,慢慢走向包厢中间的那张桌子。 刘子匀眉头微微一凝,端起茶杯,但没有喝。 中年名士也盯着林川,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很快,林川停在那张桌子前,众目睽睽之下,只见他一手伸入贴身的衣兜,取出一个布包。 “林川要押注!”眼尖的人已经看清,那布包是一个钱袋,专门装银票用的。 “他想押谁?” “没看见他一身儒衫么,自然是押刘子匀刘公子啊,毕竟是同一个县学的同窗,不押他押谁?” “有道理!” “……” 县学众同窗见此,面色不由和缓下来,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押注刘公子啊,那没事了。 刘子匀也缓缓点头,喝了一口捧在手中许久的茶水,眼睛眯了起来。 林川和他不怎么对付,但在关键时刻却能为他押注,着实令刘子匀心里感动。 并在心里思忖,以后是不是要对林川好一点? 另外一边,中年名士微微凝眉,但随即舒展,在他看来,此人押注不过是为他送钱罢了,多多益善。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快。 包厢中间,堆满银票的木桌之旁,林川万众瞩目,他从布包中取出两千两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并朗声道:“我押我自己摘得诗魁,两千两!” “噗!” 刘子匀一口茶水喷出,惊愕的盯着一脸淡定的林川。 对面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被喷了一头一脸。 正文 第57章 你杀了小阁领! 确定小阁领咽气后,苏贤心情有些复杂。 但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干掉小阁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他没有选择。 哐当! 苏贤丢下细长剑,他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今天的夜晚也格外的安宁,忽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快速平复心绪,苏贤取出解药,喂女杀手吞服,很快女杀手翻身爬起,扑到小阁领尸体旁仔细观察。 轻轻将小阁领未曾瞑目的眼皮抚平后,女杀手回头看着苏贤,声音冷静且没有任何情感的说:“你杀了小阁领!” “难道你想报仇?”苏贤吓了一跳,这女杀手差点死在小阁领手上啊……难道判断错了? “不。”女杀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小阁领的尸体,又扭头看着苏贤,说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说:“是啊,我杀了小阁领,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刚才你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你杀了小阁领!”矮小的女杀手看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苏贤微微凝眉,但还是解释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杀他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杀了我。而且你也会没命!” “你杀了小阁领!”矮小的女杀手重复。 苏贤怔了怔,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逼吧? 他嘴角嗫嚅半晌,最后忍不住吐槽到:“有病!” 矮小的女杀手愣了一下,散乱如鸡窝的头发之下,那瘦弱的脸面陷入回忆—— 是啊,她的确有病! 从小被小阁领以非人的方式操练,她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女杀手沉默,陷入沉思,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不再理会她,看着小阁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脑袋一阵阵发疼。 刚才杀人的确是爽了,但收尾工作却不好做。 小阁领毕竟身份特殊,一个处理不好,若被内卫的杀手找上门来,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诶,头痛啊! 但他从不后悔杀了小阁领,所以现在还是想办法解决尸体的问题……嗯? 苏贤看了看替小阁领整理遗容的女杀手,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试探着问道:“那个,小阁领对你是不是非常重要?” 女杀手手上的动作一停,面色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小阁领以非人的手段操练她,让她身体、心理都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理的作用,女杀手对小阁领有着一种特殊的、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说不清楚,既对小阁领充满了恨意,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阁领又是她的精神支柱…… 苏贤自然没有察觉到女杀手心中所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十分高兴,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将小阁领的尸体安葬了吧。” 在苏贤看来,女杀手应该擅长干这样的事,安葬尸体外加处理血迹等,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是专业的。 他也是灵机一动,偶然想出这个办法,既可以处理棘手的尸体,又能支走这位女杀手,一箭双雕。 然而,女杀手却久久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苏贤的话。 这让苏贤的心提了起来。 好歹回个话啊,一声不吭算这么回事? 就在苏贤安奈不住的时候,女杀手缓缓点头,道:“好!” 苏贤松了口气,然后退在一旁,看着女杀手继续给小阁领整理遗容…… 一会儿后,遗容整理完毕,女杀手移开小阁领尸体,开始处理地上的血迹。 这时,苏贤拍了拍额头,走到小阁领尸体前,在他的衣兜里到处摸索。 这人杀了也就杀了,不从他身上榨一点好处的话,不符合苏贤白嫖的属性。 女杀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处理血迹。 苏贤忙活一阵,将小阁领身上摸出的东西摆在地上,有一串钥匙,一块雕刻着“内卫”字迹的玉牌,两块玉佩,几百两银票与一些散碎银两。 这时,女杀手走来,看了一眼,将玉牌、玉佩取走,扛起小阁领的尸体,毫无波动的说:“玉牌和玉佩你拿着的话恐招杀身之祸。”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女杀手扛着小阁领尸体已经翻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苏贤快速收拾好那串钥匙和几百两银票,按照原路通过洞口爬回去。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青砖一块一块垒回去,直至将洞口彻底封住。 沿着木梯落在地面后,苏贤伸了个懒腰,一边回思着今晚之事,一边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回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看来应该是安全了,那女杀手虽然古怪,但并没有杀我之心。”苏贤躺在床上,阵阵疲惫袭来…… 不知何时,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擦着额头的冷汗,睁开眼睛,下意识望向窗户看天色。 然而,他却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窗户前,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但苏贤能分辨得出,那道身影正面朝着他。 “淦!” 苏贤爆粗口,当真是亡魂皆冒。 本来就做了个噩梦,心里有些虚,醒来后又见窗户前立着一道黑影,这场景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那道黑影侧了侧身,让月光打在她那头鸡窝般的脑袋上。 苏贤定睛一看,随即松了口气,这道身影是个矮小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隔壁的女杀手。 “你怎么来了?”苏贤顿时没了困意,翻身爬起。 矮小的女杀手一动不动,月光下,她浑身脏兮兮,脸庞瘦削,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但却没有一般少女的活泼与灵动,显得死寂沉沉。 “你杀了小阁领!”女杀手缓缓的说。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报仇?”苏贤挑眉。 “不想!” “那你回来干嘛?”苏贤松了口气,看着女杀手说:“你是小阁领的属下,貌似过得并不好,现在小阁领已死,你可以说是自由了,解脱了!” “自由了,解脱了……”女杀手抬头看着苏贤,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但过了一会儿,女杀手又来了一句:“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蛋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所以你想?” “你杀了小阁领!”女杀手又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一头撞死。 他犯了错,有法律来制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你杀了小阁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次女杀手多说了一句。 正痛不欲生的苏贤,听了这话后猛然愣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1章 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胡思乱想的柳蕙香,很快冷静下来,苏贤之所以一动不动的缘由,她大概猜到了几分。 是啊! 说不定张翠花就躲在门外偷听。 刚才隐约传来的开门声和关门声,极有可能是她故意弄出来的……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蕙香心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身为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害羞的情绪逐渐占据主导。 苏贤脑袋蒙在被子里已有许久,终于憋不住,将脑袋探出,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过了一会儿后,隔壁隐隐传来轻微的鼾声! 柳蕙香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是张翠花的鼾声! 以前多少个不眠之夜啊,都是张翠花的鼾声陪伴着她,太熟悉了……也就是说,张翠花早已回到了她的房间。 鼾声变大了一些,苏贤应该也听加了。 但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苏松开来她的腰肢,还紧紧的搂着…… “苏公子……还没有抱够么?”柳蕙香忽然幽幽说道。 语气中带着抗拒、冷漠、羞愤、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其实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怎的,话一说出口就变成那样了。 可能,或许,应该,像她这样的寡妇,就该是这种语气吧。 苏贤默默松开手,没有说话。 柳蕙香心里又是失落,又是羞愤,掀开被子爬起,也不穿鞋,快步跑到房门处,发现长长的门栓只是断了一截,往前一拉也能达到锁门的效果。 “呼!” 重新拉好门栓后,柳蕙香长舒一口气。 然后摸黑找到火折子,将桌上的油灯点亮,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绣塌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苏贤也下床了。 柳蕙香回头看去,就见苏贤长揖为礼声说道:“柳夫人,今晚其实是个误会……此事说来复杂。” “但不管怎们说,闯入夫人香闺,都是我的不是。今晚之事我必有一个交代!” 柳蕙香愣了一下,心里那点羞愤竟逐渐消散不见。 继而略带期待的问:“什么交代?” 苏贤保持作揖的姿势,道:“今晚有些混乱,且天色已晚,夫人就早些休息吧,且容我思虑数日,以求周全。” 柳蕙香犹豫半晌,最终点头道:“好!” 想了想后又说:“苏公子跟我来,我带你下楼出门。” “不用了,我从……墙上爬回去便是。” 啥? 柳蕙香脑袋里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苏贤走到那面墙之前,踩着木桌攀上衣柜,然后钻入屋顶的平棊…… 这个时候,柳蕙香才发现,原来房顶的平棊被移开了两块。 她好奇走过去,仰面一瞧,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以及墙上那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 柳蕙香错愕之余,不由想起今天白天听见的叮叮当当的声音…… “柳夫人,早些休息吧,我就……就先爬回去了。”苏贤在平棊上拱了拱手,然后在柳蕙香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钻入洞口,消失不见。 熄灯。 躺回卧榻。 柳蕙香翻来覆去睡不着,方才那一幕在眼前不停回放,被苏贤搂住腰肢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 今晚的冷水澡,真的是白洗了。 隔壁。 苏贤落地后,猛灌了两大杯温水,整个人长舒一口气。 “柳夫人那边的事,暂且按下不提。话说,我怎么会搞错方向呢?竟然凿错了墙?” 苏贤连夜端着油灯,走出卧房,路过旁边的书房,来到书房隔壁的一间空置屋子。 相对于柳蕙香家里来说,苏贤的家宅就寒碜了许多,二楼上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闲置屋子。 闲置的屋子,本是苏贤父母的卧房,后来双亲相继仙去,这间屋子就空置了下来…… 推开屋门,里面堆了些杂物,灰尘满地,墙上结了许多蜘蛛。 “这间屋子需要找个时间打扫一下。” 他嘀咕着,走到青砖砌成的墙下,仰头望去。 透过残破的平棊,可以看见原木房梁之上有个青砖堵住的洞口,颜色与周围的墙体明显不同。 “应该是这里才对。”苏贤点点头。 今晚很晚了,苏贤打水洗了把脸,就返回卧室,躺上床开始睡觉。 今天晚上,他又做了美梦。 梦中,一位长得很像柳夫人的天仙美人儿,和他卿卿我我,然后还发生了一场激烈的碰撞…… 擦! 苏贤半夜惊醒,梦断。 皱着眉头起来换裤子。 …… 翌日。 河北道,卫州。 卫州处于河北道的西南处。 是距离神都洛阳最近的一个州县。 一大清早。 卫州刺史带着新乡县县衙众官,出城三十里迎接兰陵公主的仪仗队。 数日前,兰陵公主带着一众属官和侍从,从神都洛阳启程,终于将在今天莅临河北道地界。 与兰陵公主一同出发的,还有十万大军,护卫在兰陵公主前后左右各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延绵数十里,蔚为壮观。 官道上,等候已久的刺史、县令等,终于迎来了仪仗队。 但见旌旗招展,华盖满天,前面是举着官衔牌的差役,牌上写着兰陵公主的各种身份,诸如“兰陵公主”、“尚书左仆射”、“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河北道黜置使”等等。 然后是衣甲鲜明的甲士,或手持红缨枪,或腰胯制式大刀,威风凌凌。 接着,是穿着绸缎的仆从,穿着华贵齐胸襦裙的丫鬟侍女,以及随行的公主府中的属官等。 人数之多,队伍之长,侍从衣着之豪奢,让卫州刺史和新乡县县令咋舌不已。 最后,一顶十六人抬的大轿出现在眼中,但见轿夫健硕,轿子的木料上了红漆,订着金银打造的各种装饰物,格外华丽。 轿体由华贵的丝绸缝制而成,上面绣着花鸟鱼虫的图案,轿顶垂下一条条串着珍珠宝石的流苏,随着轿子的前进而左右晃动。 极尽奢华! 卫州刺史和新乡县令赶紧上前见礼,但却被拦在了官衔牌之前。 并且还被随行的将士赶到了路旁,仪仗队的速度不减。 刺史和县令愕然之际,一位穿着介于男装和女装之间的特殊服饰的女官,骑马上前,高高昂着下巴,说道: “公主令旨,张刺史和刘县令即刻回城,做好接受巡察的准备,若查出问题公主殿下绝不姑息,你等好自为之!” 言罢,女官纵马而去。 刺史和县令对视一眼,大骇之余连滚带爬赶回城内…… 正文 第58章 杨芷兰 “你是内卫第一女杀手?”苏贤坐正身体,表情严肃凝重,颇似一个面试高技能人才的小老板。 女杀手点头。 “等等,把那个‘女’字拿掉呢?”苏贤又问,毕竟“第一女杀手”和“第一杀手”还是有区别的。 女杀手茫然的看着他。 “这样问吧,你是内卫第一杀手吗?” 女杀手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木然的点头。 “讲一讲你的经历,内卫是什么情况?你如何成了杀手?小阁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与常人不同?” 女杀手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始逐一回答苏贤的问题。 她本是话不多的一个人,但说到内卫、杀手这些问题,话明显多了起来,语速也有所提升。 苏贤一边听,一边点头。 其中最重要的收获,是女杀手前半生的经历—— 她从小就被抢入内卫,经历非人的训练,时至今日,她的身手已经出神入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但她这个人却出了很大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心理问题。 小阁领训练她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心理暗示或洗脑的法子,常年累月下来,女杀手对小阁领产生了非常复杂与矛盾的感情…… 苏贤听罢,斟酌半晌,然后问:“今后,还会不会有内卫的人来追查你?” 他问这句话其实是有私心的,若这个女杀手以后会引来祸端的话,他就不准备收留,至少目前不准备。 女杀手顿了顿,声音平静的说:“小阁领已死,今后不会再有人来追查我了,我相当于从内卫中除名。” “为什么?” “小阁领手下杀手的鱼鳞册,就只有小阁领一人知晓,且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随后笑道:“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呃……” 女杀手眉梢微微一动,这句话她没有听懂。 不过她的话真的很少,不关紧要的话她懒得问出口。 苏贤脸色正了正,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今后就暂时跟着我吧,我供你衣食,再想办法把你变成一个正常人。” 女杀手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听了这话,心头没来由一慌。 不过通过刚才的交流,苏贤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阁领,所以你就要负责安排我。” 心里稍安后,苏贤抿了抿嘴,笑呵呵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不过同时,你要做我的保镖,保护我的安全。” 女杀手没有犹豫,说道:“你杀了小阁领。” 苏贤蛋疼,这女杀手只要不说内卫和杀手相关的事,就会变得惜字如金。 她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小阁领,我感激你,所以答应你的要求。” 女杀手和小阁领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矛盾,既亲如父女,又宛如仇寇…… 苏贤心里非常高兴,这位女杀手号称内卫第一杀手,身手自然是顶尖的,现在由她来保护苏贤,苏贤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再需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 但他心情激动,无心睡眠,于是继续和女杀手聊天,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女杀手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说:“身为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女杀手两手抱头,浑身战栗,好像整个人都掉入冰窟似的。 “罢了,不说便是。” 苏贤赶紧打住,刚才聊的时候,女杀手就讲过,她害怕听到自己的代号,听到后浑身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苏贤心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诶,这都是小阁领的锅。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苏贤坐在床沿,歪头陷入沉思。 女杀手前半生都是黑暗的,甚至名字都没有。 但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以可以取名为…… “杨芷兰!” 苏贤一愣,扭头看着女杀手,他正想了一个意义深刻的名字呢,没想到她自己就先说了一个。 “杨芷兰?”苏贤重复一遍。 “杨芷兰!”杨芷兰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呢?”苏贤问。 杨芷兰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她的缘由。 原来,她很小的时候被抢入内卫之前,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但毕竟太小了,记忆模糊不清,甚至爹娘的长相都记不得,然而爹爹姓“杨”,娘亲名为“芷兰”,她却记忆深刻。 如今要取名,她自然就想到了那段模糊的记忆,杨芷兰,取自爹爹的姓和娘亲的名,正好可以组合成她的名字。 苏贤听罢,忙道:“好,杨芷兰,今后你就叫芷兰了,这个名字很有意义!” 杨芷兰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十几年来她都未曾笑过,实在做不到。 “芷兰啊,今后你就跟着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我会带你进入新的生活。”苏贤笑道。 “新的生活,我可以吗?” 杨芷兰的语气依旧冷静且毫无情绪波动,话中若没有“吗”这个字,苏贤非得以为她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自然可以!”苏贤语重心长。 “……” 又聊了一会儿,苏贤竟哈欠连天。 他躺上床铺,看着杨芷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你睡这里吧?” 杨芷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慢走到床铺那一边。 苏贤嘴角扯了扯,他不过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主要是他很困了,不太想安置杨芷兰,他嫌铺床叠被麻烦。 杨芷兰走到床铺那边,停在床前,用手摸了摸被子丝滑的面料,道:“脏!” 脏?! 这么直接的么? 这床被子是从柳蕙香那边借来的,面料上绣了个大大的“囍”字,这些天苏贤一直使用。 可能因为天气热,夜里出汗多,导致这香软的被子变得有点…… 正尴尬的苏贤,忽见杨芷兰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她那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然后说:“我睡地上。” 原来她说的是自己脏……苏贤心中莫名心疼,翻身爬起,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给你弄个地铺吧。”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1章 凶手就是……我! “杀人逃犯……什么杀人逃犯?”苏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甚至已在心里思考,他那位世叔县令,会不会看在和老苏是同窗的份上,帮他逃脱个死罪。 但随意摇头否定。 第一,命案毕竟事关重大,不好脱罪。 第二,苏贤虽然喊唐矩一声世叔,但这层关系真没有这般牢靠。 摇头之余,苏贤又想,要不干脆让杨芷兰扛着她杀出重围,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算了…… “城墙命案的杀人逃犯!”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林捕头叹了口气说道。 “城墙……命案?”苏贤一愣,他并未听过什么城墙命案,听起来似乎与昨晚的事没有关系的样子! 苏贤心中稍安。 林捕头当即便将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告诉给苏贤知道。 苏贤与县令唐矩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林捕头是知道的,所以才肯费这番唇舌,若是一般人他才不会亲口讲解。 苏贤听罢,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另外一个案件,与昨晚的事不相干! “明府个人将出资一千两,用于悬赏提供此案有用线索之人。啧啧,那可是一千两呢!别看我是捕头,但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也才二两银子。”林捕头感叹不已。 “若谁能提供线索的话,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苏贤更是艳羡,他如今虽然拥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但穷怕了的他,永远都不嫌银子多。 遥想数日之前,他曾为一千文的臭豆腐分红而喜滋滋……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胡须满脸上的艳羡之色消失,又说:“这还不止,若谁帮明府破了此案,明府就会将此人奉为座上宾呢!” “我们乐寿县的明府,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唐家的嫡系,被明府奉为座上宾,无异于与唐家搭上关系……” 林捕头说了一通,忽然想起眼前的苏贤,也出自世家大族,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他在这儿讲无异于班门弄斧。 他有些尴尬,立即结束这个话题,笑道:“总之啊,若谁能帮明府破解此案,此人以后在整个乐寿县都可以横着走!” “那可真好。”苏贤艳羡不已。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感叹完,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门口,苏贤也还堵在门前,两人就以如此奇怪的方式聊了半天。 林捕头忽然面色一正,说道:“苏公子,你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因为家里藏匿了杀人逃犯啊?” 他这句话本是戏言,但听在苏贤耳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家里虽然没有藏匿杀人逃犯,但却藏匿了一个没有跟脚的内卫第一杀手。 若杨芷兰被林捕头撞见,总归是个麻烦事…… 苏贤快速冷静下来,笑道:“自然不会,林捕头说笑了。” 说着,将门口让开。 他没有理由拒绝林捕头入内搜捕,而且杨芷兰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应该能提前发现林捕头他们的到来,从而藏好。 一念至此,苏贤心里稍安,招呼林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入内,各处搜查。 林捕头也认为苏贤家中不可能藏匿杀人逃犯,入内搜捕只是列行公事罢了,因此他们一行一边搜捕一边说说笑笑。 苏贤顺势问道:“为何世叔对此案如此重视呢,不惜耗费一千两作为悬赏,而且还将破案之人奉为座上宾?” “因为兰陵公主!” 林捕头对苏贤讲解了其中的关窍。 大体上,兰陵公主此番巡察,更甚于京察。 且昨晚从卫州传回的消息,彻底打消了唐矩的侥幸心理。 于是便有了今天一大早的全城搜捕之举…… 谈话间,一行人登上二楼,先检查了苏贤的卧室,没有问题,然后来到书房门前。 苏贤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杨芷兰就在书房里面,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响动,从而藏起来,若是被林捕头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推开房门,一行人鱼贯而入,苏贤瞪大了眼睛一扫……安全,不见杨芷兰的人影儿,她应该是藏起来了。 还好还好。 林捕头带着几位捕快,到处看了看,从书架到桌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其实这时,苏贤心里又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刚才桌案两旁都摆了凳子,桌上两边都摆了粥碗。 若林捕头问为什么要摆两个碗的话,苏贤还需要耗费一番唇舌,比如:一碗用于放凉,一碗用来吃等等。 然而,桌边的凳子已经收走,粥碗也放入了食盒,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愧为顶尖的杀手,就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苏贤心里对杨芷兰越来越满意。 “没有任何问题!” 林捕头搜完了所有房间,丢下一句话后便带人离开。 砰! 苏贤把大门关上,再搬来一截原木顶在门上,这样就算七八个人撞门也不会轻易撞开。 快步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杨芷兰已像一截木桩似的立在屋内。 “刚才你藏哪儿了?”苏贤问。 “卧房。”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卧房与书房的窗户相隔不远,以杨芷兰的身手可以轻松跨越。 苏贤又说:“看来,得尽早给你弄个合适的身份。”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苏贤捏着下巴沉思良久,道:“这样吧,若遇到外人,你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来投奔我。至于户籍之类,我再想想办法。” “嗯。”杨芷兰点了点头。 苏贤皱眉苦思如何弄个户籍的时候,杨芷兰忽然说道:“那捕头说的城墙命案,我知道凶手是谁。” “啥?你知道凶手是谁?!”苏贤吃了一惊。 “知道。”杨芷兰表情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说的是一件吃饭喝水的琐事般。 “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苏贤惊喜莫名,转身迎上杨芷兰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 一千两银票啊,被唐矩奉为座上宾呢! 刚才苏贤还在艳羡,不知哪个家伙会如此幸运,毕竟一千两银票不是小数目,而且被县令奉为座上宾的话,也是一座不小的靠山。 但却没有想到,昨晚阴差阳错收的女保镖,竟然知道城墙命案的凶手是谁。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而是还是双喜临门。 苏贤笑容满面,盯着杨芷兰等着她的回答。 “杀人凶手……就是我!”杨芷兰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苏贤猛地一怔,笑容逐渐凝固,消失,变成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5章 你敢踩本座的脸?! 苏贤憋在胸中的那口气一松。 该死的阁领,终于中招软趴在地。 松了一口气后,苏贤咬牙冷笑。 单单因为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这狗屁阁领就以他作为女杀手的“磨刀石”? 简直荒谬! 视人命如草芥! 蛮横不讲理! 这让苏贤想起了后世那句震耳欲聋的名言:“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 欺人太甚! 阁领此举,直接戳中了苏贤紧绷已久的神经,他就怕身处万恶的封建社会随时命不保,这让他极度不适应。 为了自身安危,苏贤决定将一切危急都扼杀在摇篮中—— 干掉这所谓的阁领! 计议已定,他两手摸到堆叠在洞口的青砖,准备将青砖全部取下,然后再爬过去。 此处的青砖并未涂抹类似水泥的粘合剂,是松动的,徒手就可以取下。 “嗯,不对!” 他的手刚刚摸到青砖就缩了回来,心中喃喃道:“且先观察一下,附近有没有藏匿其他杀手。若有的话,他们一定会冒出来解救阁领……” 想到这一点,苏贤不仅停手,胸中的怒气也渐渐消退。 如果还藏着其他人,他就不能干掉那阁领……那样就太难受了! 但是没有办法,苏贤本就只是一介书生,虽习有骑射之术,但面对内卫的杀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千万不能冒险。 就这样,苏贤心情起伏,蹲在老鼠洞般大的洞口后面,死死盯着隔壁的情况。 那黑袍阁领仰躺在地,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一下,勉强能开口说话。 只听他还算冷静的喝问:“迷魂香!你……是不是你放了迷魂香?” 女杀手也仰面躺在地上,猛烈喘气之后已经恢复过来。 听了阁领的问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回应……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阁领见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酝酿一会儿,忽然开口道:“阁下是什么人?为何用迷魂香将本座麻翻?本座是什么人阁下知道吗?” 安静。 没有任何回应。 苏贤冷笑,傻子才回应呢。 接下来,阁领逼逼叨叨许久,片刻不停,不是威胁就是许以巨利…… 一墙之隔的苏贤,老神神在的听着他的唠叨,就是不回应,气死他! 眼见阁领越来越气急败坏,苏贤嘴角不由缓缓扯起。 如此过得一刻钟后。 阁领已经停止唠叨。 苏贤也已明确,周围的确没有埋伏杀手,若有的话,只怕早就跳出来了。 若只是配合阁领演戏,也不大可能,因为他们不可能提前知道苏贤会躲在暗处放迷魂香。 若是知道,此刻苏贤身后应该出现一位内卫杀手才对。 所以,万分谨慎与稳健的苏贤,断定周围没有任何埋伏。 还有这迷魂香的药效,据林川所说长达三四个时辰,还说什么可以让苏贤一次性爽个够…… 爽什么? 纯洁的苏贤不明白呢。 总之,苏贤有很多时间炮制阁领。 沙沙沙! 沙沙沙! 青砖摩擦的声音忽然响起,在这安静的深更半夜格外刺耳—— 苏贤开始拆卸堆叠在洞口的青砖了。 躺在隔壁地上的阁领,在沙沙声响起的瞬间,就极力转动眼珠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因为方向与光线的缘故,他看不见。 女杀手也警惕起来,眼珠极力转动,但她也看不见。 “敢问阁下是什么人?”阁领气定神闲的问,威严不减。 苏贤懒得理会,此刻他正忙,将一块一块青砖搬下,放在横放在横梁上的厚木板上,不一会儿就将洞口扩大了好几倍。 所幸此处的青砖本就是十分松动,拆卸起来毫不费劲儿。 终于,洞口大开,足够一个人钻过去。 苏贤不慌不忙,用火折子点燃一根蜡烛,光明驱散黑暗。 他借着光芒慢慢钻过洞口,踩着房梁以及邻居搬家遗留下来的柜子一步一步落地。 很快,双足踏上了坚实的地板。 苏贤拿着蜡烛,慢慢走到阁领身前,居高临下盯着他那张威严的四方脸。 阁领两眼一凝,忽然爆喝道:“你是什么人?私放迷魂香袭击本座,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苏贤深吸一口气,两眼轻轻一闭,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怂,也不能露怯,不然会被他占据心理优势。 苏贤这不是怕,只是因为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需要适应。 一会儿后,两眼睁开,他的眼神已经坚定下来。 他灼灼的盯着躺在地上愤怒不已的阁领,冷声道:“我就是你扬言要提头来见的那个‘书呆子’!” 阁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眉心挤出一个“川”字型。 躺在旁边地上的女杀手,闻言浑身猛地一震。 她记得这个声音,也记得那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更记得他施舍的八百文铜钱…… “原来是你……” 阁领冷幽幽的盯着苏贤。 他刚开口说了一句话,就被一声响亮的“啪”声打断。 却原来是苏贤蹲下了身,一手拿着蜡烛,一手狠狠甩在了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面。 啪的一声巨响。 阁领一瞬间茫然。 他是高高在上的阁领,竟然被人甩巴掌了? 女杀手虽然看不见那边发生的事,但能猜到。 那可是阁领啊,高高在上的阁领,她就算是死,都生不出一丝伤害他念头的阁领,竟然被人打了耳光? 女杀手不由张大了嘴巴,心里有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同时,她也有那么一丝丝解脱的感觉,捆绑了她整个前半生的绳索,似乎裂开了一条细缝。 啪! 阁领和女杀手愣神之际,苏贤换了一只手,下死力又甩了阁领一巴掌。 这次更加响亮。 蜡烛燃烧的火苗微弱,但发出的光线足以让苏贤看出,阁领四方脸两侧迅速胀红充血,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气的。 现场安静了数息。 阁领眼神猛然一变,十分锐利,这种眼神非数十年的上位者养不出,能直指人心,使人臣服。 “区区一个书呆子,也敢欺辱本座?”阁领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 “书呆子?!” 苏贤怒火冲天,随手将蜡烛放在一边,起身提脚,用力一蹬,将鞋底踩在阁领那张威严的四方脸上,狠狠的踩!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3章 你……怕黑? 聊不多时,柳蕙香与杨芷兰先后下楼。 走在前面的柳蕙香,艳光照人,华美的衣饰将她衬得仙女下凡一般,多情而妩媚。 杨芷兰跟在后面,换上了一套淡雅同时又比较贴身的衣裳,看得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柳蕙香的衣服。 如今穿在杨芷兰身上,正好合适,她身材矮小,面容消瘦,但五官、肤色的底子不错,看起来像是一个邻家小妹妹。 不过她身上的某种气场太强大了,走路一板一眼,没有柳蕙香那种摇曳生姿,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不像柳蕙香那般笑意盈盈。 另外,杨芷兰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里面应该是几套换洗的衣服。 “不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贤起身,上下打量着杨芷兰。 杨芷兰莫名有些心慌,但内心强大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古井无波,然后默默走到苏贤身旁站定。 至此,杨芷兰已经沐浴更衣,并拿到了几套换洗衣服,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柳蕙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笑容不再,情绪也有些失落,欲言又止。 直至苏贤和杨芷兰回到了隔壁的家,并关上了门,柳蕙香还呆呆伫立在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小姐啊,苏公子他们都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关门吧。”张翠花忽然笑道。 柳蕙香啐了一口,转身往二楼走去,辩解道:“我是在担心芷兰妹妹!” 张翠花不置可否,关好了大门,跟着柳蕙香去了她的闺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柳蕙香开始卸妆,张翠花则打来一盆热水,待会儿伺候小姐洗脚用的。 卸妆完成,素颜的柳蕙香卸下了艳丽的外衣,竟也别有一番风韵,只是没有那般抢眼罢了。 她端坐在一张小凳子上,裙摆拉到膝盖的位置,一双玉雕般的小脚丫轻轻放在脚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淹没了一双玉足。 张翠花蹲在脚盆前,一双干粗活的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脚丫。 这套按摩手法是张翠花花了三两银子学来的,据说可以舒筋活络,对柳蕙香这样的女子很有好处。 “小姐啊,有些好东西,还是需要主动一些才行,稍有迟疑,他可就溜走了!”张翠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柳蕙香假装没有听懂,也没有任何回应。 一会儿后,泡脚结束,张翠花端着洗脚水离开。 柳蕙香拉上门栓,吹灭油灯之前,走到那面墙的下面,仰头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 默立良久,见平棊丝毫不动,也没有人从上面钻下来,柳蕙香摇了摇头吹灭油灯,上床躺好。 安静的夜晚,对之前的柳蕙香来说,是煎熬的。 不过现在,不是那么煎熬了,因为她找打了一种消遣的法子。 那就是闭上眼睛幻想,在脑袋中构思剧情…… 黑夜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嘴角渐渐扯起,那抹代表开心的弧度久久不曾消散。 不知不觉,强烈的困意袭来。 柳蕙香准备睡觉。 临入睡前,她心中不由想起方才张翠花的那番话。 对呀,时机稍纵即逝,是不是该主动一点呢? …… 话说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两人径直上了二楼。 按照苏贤的分派,杨芷兰暂住书房,所以两人上了二楼后杨芷兰开了书房的门,苏贤则推开了卧房的门。 关好门后,苏贤打着哈欠解下外套,然后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垫上了新的软软的褥子的床上。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白天又到处奔波,现在的苏贤感觉很困,才刚躺一会儿他就差点去见周公。 咚咚咚!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将苏贤惊醒。 “是啊?”他随口问道。 “我?” “你是谁?” “……”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揉着太阳穴,起床拉开门闩,打开门后,就见杨芷兰抱着一大团被子站在门口,被团太大,而她又太矮,抱得有些费劲儿。 “你这是?”苏贤愣了一下。 “你杀……”杨芷兰刚说了两个字就闭嘴,因为苏贤吩咐过,不准再说那句话。 “你想在我房中打地铺?” “嗯。” “不是吧,你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啊,你竟然还……怕黑?” “不怕!” 苏贤揉着眉心,让开房门,道:“好吧,你进来吧。” 杨芷兰抱着巨大的被团,淡定走入屋内,走到昨天晚上打地铺的位置,将被卷丢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苏贤重新关好门,懒得吐槽她铺床叠被的技术,直接跳上床躺好。 床铺旁边的杨芷兰,扶正枕头后,也直接躺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中安静下来,今晚月光稀薄,透过窗户射入屋内隐约可以视物。 苏贤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心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一个他忽略掉的问题,不上不下卡在心中太令人难受。 搞到最后,他竟然睡意全消。 床铺边上打地铺的杨芷兰,不知道睡着没有,似乎她躺下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胡思乱想一阵,苏贤忽然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那件忘掉了的事,就是小仙紫姑娘、城外的山贼,当然也有辽国秘使之事。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吗?”安静的夜晚中,苏贤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杨芷兰竟然也没睡? “你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城外的山贼吗?”苏贤问。 “不清楚。” “你知道小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勾连之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辽国秘使可能来到了瀛州。”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躲在那堵墙后面,其实是想偷听小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的密会,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和小阁领。” “公子很关心此事?”杨芷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动。 “自然关心,若小仙紫姑娘引来辽人南下犯边,谁都讨不了好去。”苏贤说。 沉默一会儿,杨芷兰从地铺上爬起,说:“我可以连夜去追查此事。” “追查?” “不错!” “你不是杀手么?还能搞追查?” “可以。” “可是这么晚了……” “晚上才好追查。” 苏贤也从床上起来,思忖一会儿,点头道:“也行,那你就去吧,可以从品玉阁开始查起,因为昨晚小仙紫姑娘才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诗宴。” “是!”杨芷兰像个机械人似的转身走向窗户。 “等一下。” 杨芷兰停步回头。 苏贤叮嘱道:“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还有,早点回来。” 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杨芷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有触动。 以前的小阁领安排任务时可不会说这些。 小阁领说的是:“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 正文 第56章 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阁领闷哼。 他气得浑身颤抖,气血沸腾。 他是谁啊,是内卫的阁领,手下杀手无数,眼线遍布整个大梁,就连朝中身穿紫袍的诸公,他也有能将之扳倒的手腕。 他是多么的叱咤风云。 多少人对他闻风丧胆。 比如躺在一旁的女杀手,虽号称内卫第一女杀手,但在阁领的面前却生不出一丝杀掉他的念头。 阁领一句话,就能夺走这位女杀手的性命,而她只能乖乖将脖子伸出受死。 他是如此的威风,不可一世。 隔壁的“书呆子”,就因为曾施舍给女杀手八百文铜钱,就被他当做磨炼女杀手的“磨刀石”,命令女杀手提着苏贤的人头回来复命。 他是多么的霸气,多么的“随心所欲”,杀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可是现在。 那个在阁领眼中一句话就能杀死的书呆子,竟然用他脏兮兮的鞋底踩着他那高贵的四方脸! 耻辱! 奇耻大辱! 阁领体内气血翻涌,浑身颤抖。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如此暴怒。 不过奇怪的是,他心里越是暴怒,嘴巴就越说不出话来。 实际上,阁领的嘴皮子在动,因为苏贤的鞋底摩擦着他的嘴皮子,不动不行。 他的齿间,还有嘴唇上,不可避免掉入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 “你敢……踩本座的脸……”阁领也是硬气,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仍旧如此的淡定和威严十足,气度不减。 咚! 苏贤提脚,然后用力狠狠踩下去,踩在阁领那威严的四方脸上,冷笑道:“老子踩的就是你!” “你这个人渣!”苏贤一边骂,一般狠狠的踩,用力的踩,翻来覆去的踩,相当于用鞋底给他洗脸。 “老子好不容易做一回好事,结果你这个人渣竟然想要老子的人头!”苏贤面红耳赤,愤怒不已,胸中有一股郁结之气,不吐不快。 “做好事不求回报本是美德,但就是因为有你这种人渣的存在,社会风气才变得如此糟糕!” 阁领心里震怒之余,不由奇怪道:“这与社会风气有什么相关?” 旁边,女杀手浑身颤抖,努力抬头向那边看去,但扭转脖子也不能。 她心里异常复杂,说不出到底是高兴还是痛苦…… “你不是很威风吗?”苏贤换了只脚继续踩。 “你想杀谁就杀谁,视人命如草芥!”苏贤胸中的怒气丝毫不减。 “蛮横、霸道、无理,大魔头,你这种人只能将你物理消灭,永远的消失在世界上!” “……” 苏贤一边乱踩,一边骂骂咧咧,对阁领动了杀心。 杀心,其实刚才在那堵墙后面,听阁领吩咐“提头回来复命”的时候,就在苏贤心里生根发芽。 此人危及到他的生命,那么就只有发动对等的反击。 “你敢杀本座?”阁领咬牙冷笑。 “不杀你,难道等你来杀我吗?”苏贤冷笑,踩了许久他竟有些累了,此刻已经停止踩脸。 “本座乃内卫阁领,手下杀手无数,只需一声令下,就能在千里之外取你狗命!”阁领气急败坏。 被踩了这么久的脸,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全都是苏贤鞋底的灰尘与泥土,这简直让他发疯。 “呵,这也正是我非杀你不可的理由!” 苏贤四下看了看,走到女杀手身旁,弯腰捡起她身旁的细长剑,这剑看起来细细的,但入手却颇为沉重。 女杀手嘴巴张了张,挣扎许久说出一句话:“别杀他。” 苏贤回头看了她一眼,稍稍有些错愕,“我不杀他,他就会杀我,我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自保!” 苏贤是看在这女杀手“就算是自己被勒死也不杀他”的份上,才解释了一句。 随后不再理会女杀手,一边走向阁领,一边将细剑拔出,清冽的金属摩擦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冷冽,犹如鬼啸。 苏贤作为县学的学子,学过骑射之术,但却没有学过如何使剑,甚至还是第一次接触到一柄可以杀人的剑。 他手握剑柄,缓缓将剑尖抵在阁领凌乱的山羊须之下,脖子之上。 月光幽幽,反射着细剑清冷的寒芒。 苏贤只需轻轻往前一推,就能结果了这位叱咤风云的阁领的性命。 阁领果然不愧为久经风浪的大人物,在死亡阴影的笼罩之下,面色只是微微一变。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的脸上全是泥土与灰尘的缘故,将难看的脸色遮挡了。 “内卫,梅花内卫,我曾听说过你们的辉煌事迹。” 苏贤居高临下,手里握着剑柄,“内卫阁领,想必也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是今晚,我要杀的就是内卫阁领!” 苏贤语气平静,胸中的愤怒刚才已经发泄完毕。 此刻的苏贤异常冷静,排除泄愤的因素,今晚手刃阁领也是必须要做的事。 因为阁领这人根本不讲道理,若现在放了他,他百分之百会报复! 对付这种狡诈的家伙,只能将他物理消灭,永绝后患。 阁领面色变了几变,他已经感觉到苏贤身上那种必杀他的意志。 那是一种杀气。 他是叱咤风云、威风凌凌的阁领啊,莫非今晚就将命丧在此? 倒不是因为他怕死,而是不甘心,不甘心死在一个书呆子手上,更不甘心死得如此憋屈。 “书呆子,你可知内卫是女皇陛下手中的利剑,你今天杀了本座,女皇陛下必将你碎尸万段,株连九族!” 阁领灵机一动,搬出女皇陛下来吓唬苏贤。 妄图打散苏贤身上的杀气。 女皇陛下! 出于对皇权的畏惧,苏贤心里的确犹豫了一下。 阁领敏锐觉察到苏贤身上的杀气瞬间陷入低谷,不由在心里暗道这招果然有效。 然而,还不等他说出下一句话,苏贤身上的杀气重新拔高。 他两手倒提剑柄,将剑尖垂直抵在阁领心脏要害。 阁领一惊,威严浑厚的声音怒道:“书呆子你敢,你若杀了本座就是藐视皇权,不说大梁,整个天下都不能容你!” 苏贤冷声道:“皇权又如何?若有必要,我可以亲自送皇帝老儿上路!至于你,就先一步去吧!” “我要让你们看看,匹夫一怒,也是要死人的!” 话音一落,噗的一声响,细细的剑尖破开阁领绣了金线的黑袍,扎入体内,直入心脏…… “呃……呃……” 阁领两眼陡然瞪大。 既有对苏贤那番言辞的震撼,也有失去生机的绝望和屈辱。 不久之后,阁领瞪大的两眼失去神采,黯淡无光。 叱咤风云、肆意妄为的内卫阁领,就这样死在了苏贤的手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8章 香雪楼 夜幕笼罩大地,喧嚣了一整日的县城安静下来。 苏贤和杨芷兰用过了晚饭,沐浴更衣后,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苏贤径直走向卧房。 杨芷兰本该走向书房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苏贤的脚步也去了卧房,没有吭声。 苏贤进屋后就发现了她,心知她想在卧房中打地铺……其实这样也好,更让人有安全感,所以苏贤也不吭声。 走到床前,苏贤转身,杨芷兰在距他数尺处站定,像是一截树桩,面无任何表情。 她沐浴后换了一套衣服,也是柳蕙香昔年的旧衣,是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 宋抹这种汉服比较温婉,但杨芷兰无论如何都温婉不起来。 因此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她不需要出门见人……苏贤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问道:“今晚还在我房中打地铺?” “是。”杨芷兰惜字如金,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眼角抽动,屏气凝神,她竟有些怕苏贤命令她不准在屋内打地铺。 “不行啊。”苏贤摇头。 杨芷兰眼角狠狠一抽,担心的事还真发生了。 但她没有话说,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苏贤,若苏贤下令,她虽然难受但还是会遵守。 “你没有拿被子过来啊,难道睡在地上么?” 苏贤指了指空荡荡的地面。 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杨芷兰机械的转身出门,一会儿后抱着巨大的被卷返回,还如昨日那般将被卷扔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灭了油灯后,屋内陷入昏暗。 苏贤已经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准备聊两句后就睡。 可就在这时,床边的杨芷兰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直直立在房间中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苏贤奇怪。 “有人!”杨芷兰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波动,但这次苏贤听出了一种凝重感,还不待他问“是什么人”的话,杨芷兰就补充道:“刚才有三个杀手从房顶上路过!” 有码?我怎么没有听见……苏贤立即缩回被褥,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小声问:“来杀我的吗?” “应该不是。” “那就好。” 苏贤掀开被子,坐起来时,感觉刚才有些丢脸,不过好在杨芷兰一直侧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应该没有发现…… 一旦说到杀手相关的话题,杨芷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苏贤一眼,冷静的说:“公子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杀手能闯进来。” 原来她刚才看见了……苏贤老脸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他们来此作甚?” “我想去瞧瞧。” “呃……好吧。”苏贤其实不想让她去,她去了后,不就没有人保护苏贤了么? “我很快回来。”杨芷兰丢下一句话,轻巧跃上窗台,隐入黑夜消失不见。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大约半个时辰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苏贤忙扭头看去,就见一道矮小但矫健的身影滚入房中,片刻后起身。 “你回来了。”苏贤淡定的问。 “回来了!”杨芷兰立在床前,一动不动,加之她那身宋抹型制的汉服,以及隐隐约约的月光,看起来竟有些渗人。 “那个,你回地铺上躺下吧,我们躺着聊。” “好!”杨芷兰回到地铺躺好,不待苏贤询问,主动说道:“那是三个黑衣人,不是内卫杀手,我猜想应该是城外的山贼。” “哦?”苏贤惊异,他原本以为山贼们已经退出了县城,却没想到现在又显露踪迹…… “山贼们藏身在城北某座青楼,至于他们的目的,还没有打探出来。” “品玉阁?” “香雪楼!” “……” 苏贤沉吟半晌,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就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 “若是能通过他们,查出小仙紫姑娘的计划,或者找到辽国秘使,就最好不过了!” “是!” “好了,睡吧。” “是!” “……” 翌日。 苏贤去了一趟县衙,在唐矩的值房中和他聊了许久。 当聊到苏贤学业的时候,唐矩得知了他请假一月之事,认为会影响学业,于是说:“老夫手书一封,贤侄拿着去见县学的经学博士,立即便可恢复学业。” 苏贤想了想,最后婉拒了。 虽说读书走科举的路,是苏贤的“主线”,但既然已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那就先好好的偷一回懒。 毕竟他还没有很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唐矩见此,也不坚持,转而聊起了即将进入瀛州地界的兰陵公主。 自兰陵公主在卫州大展身手之后,已经过去了数日,期间南方的州县不停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官吏被罢免或者被下狱的传言。 如今,河北道北部的州县,早已是人人自危,有的州县甚至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墙命案之后,我乐寿县已没有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也不会有事。但……老夫就怕突发之事,若处理不好,老夫头顶的乌纱还是不保。” 苏贤劝道:“世叔多虑了,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 时光匆匆,转眼又来到第二日。 角楼街,柳蕙香家。 一楼,靠墙的小木桌旁,两主仆正吃晚饭。 柳蕙香打扮得花枝招展,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冶艳,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清丽婉约,风情妩媚,宛若一朵盛开的、带着露珠儿的玫瑰! ……急需有人前来采摘。 她端着拳头那么大的小饭碗,吃得极慢,眉间轻锁,只要不是眼瞎之人都能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那股淡淡的忧愁。 张翠花捧着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吃饱后放下碗筷,发现桌上的饭菜依旧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不忍浪费,强撑着又吃了一点…… 吃撑后的张翠花发现,桌上的剩菜几乎没有减少。 “哎!”最后张翠花叹气,摸着吃撑的肚子。 “你叹气作甚?”柳蕙香看着她。 “小姐啊,姻缘难得,好姻缘更是难得!小姐虽是女子,但该主动的时候就该主动,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张翠花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7章 你杀了小阁领! 确定阁领咽气后,苏贤心情有些复杂。 但并不后悔,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干掉阁领。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之下,他没有选择。 哐当! 苏贤丢下细长剑,他感觉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今天的夜晚也格外的安宁,忽一阵凉风吹来,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快速平复心绪,苏贤取出解药,喂女杀手吞服,很快女杀手翻身爬起,扑到阁领尸体旁仔细观察。 轻轻将阁领未曾瞑目的眼皮抚平后,女杀手回头看着苏贤,声音冷静且没有任何情感的说:“你杀了阁领!” “难道你想报仇?”苏贤吓了一跳,这女杀手差点死在阁领手上啊……难道判断错了? “不。”女杀手摇了摇头,回头看了一眼阁领的尸体,又扭头看着苏贤,说道:“你杀了阁领!” 苏贤松了口气,上前一步说:“是啊,我杀了阁领,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刚才你还差点死在他手里。” “你杀了阁领!”矮的女杀手看着他,一字一句没有任何感情。 苏贤微微凝眉,但还是解释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不杀他的话,他以后一定会杀了我。而且你也会没命!” “你杀了阁领!”矮的女杀手重复。 苏贤怔了怔,心说这人怕不是个傻逼吧? 他嘴角嗫嚅半晌,最后忍不住吐槽到:“有病!” 矮的女杀手愣了一下,散乱如鸡窝的头发之下,那瘦弱的脸面陷入回忆—— 是啊,她的确有病! 从被阁领以非人的方式操练,她早已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女杀手沉默,陷入沉思,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 苏贤不再理会她,看着阁领的尸体和满地的血迹,脑袋一阵阵发疼。 刚才杀人的确是爽了,但收尾工作却不好做。 阁领毕竟身份特殊,一个处理不好,若被内卫的杀手找上门来,恐怕又是一场天大的危机。 诶,头痛啊! 但他从不后悔杀了阁领,所以现在还是想办法解决尸体的问题……嗯? 苏贤看了看替阁领整理遗容的女杀手,心里冒出一个主意,试探着问道:“那个,阁领对你是不是非常重要?” 女杀手手上的动作一停,面色陷入回忆,隔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阁领以非人的手段操练她,让她身体、心理都出现了巨大的问题,已经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心理的作用,女杀手对阁领有着一种特殊的、复杂的感情。 这种感情说不清楚,既对阁领充满了恨意,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阁领又是她的精神支柱…… 苏贤自然没有察觉到女杀手心中所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十分高兴,说:“既然如此,那就请你将阁领的尸体安葬了吧。” 在苏贤看来,女杀手应该擅长干这样的事,安葬尸体外加处理血迹等,作为一个杀手应该是专业的。 他也是灵机一动,偶然想出这个办法,既可以处理棘手的尸体,又能支走这位女杀手,一箭双雕。 然而,女杀手却久久没有回复,好像没有听到苏贤的话。 这让苏贤的心提了起来。 好歹回个话啊,一声不吭算这么回事? 就在苏贤安奈不住的时候,女杀手缓缓点头,道:“好!” 苏贤松了口气,然后退在一旁,看着女杀手继续给阁领整理遗容…… 一会儿后,遗容整理完毕,女杀手移开阁领尸体,开始处理地上的血迹。 这时,苏贤拍了拍额头,走到阁领尸体前,在他的衣兜里到处摸索。 这人杀了也就杀了,不从他身上榨一点好处的话,不符合苏贤白嫖的属性。 女杀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处理血迹。 苏贤忙活一阵,将阁领身上摸出的东西摆在地上,有一串钥匙,一块雕刻着“内卫”字迹的玉牌,两块玉佩,几百两银票与一些散碎银两。 这时,女杀手走来,看了一眼,将玉牌、玉佩取走,扛起阁领的尸体,毫无波动的说:“玉牌和玉佩你拿着的话恐招杀身之祸。” 苏贤还没反应过来,女杀手扛着阁领尸体已经翻窗而出,消失在黑夜之中,不见踪影。 苏贤快速收拾好那串钥匙和几百两银票,按照原路通过洞口爬回去。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青砖一块一块垒回去,直至将洞口彻底封住。 沿着木梯落在地面后,苏贤伸了个懒腰,一边回思着今晚之事,一边简单的洗了把脸,然后回房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看来应该是安全了,那女杀手虽然古怪,但并没有杀我之心。”苏贤躺在床上,阵阵疲惫袭来…… 不知何时,他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擦着额头的冷汗,睁开眼睛,下意识望向窗户看天色。 然而,他却看见一道身影矗立在窗户前,背着月光看不清脸,但苏贤能分辨得出,那道身影正面朝着他。 “淦!” 苏贤爆粗口,当真是亡魂皆冒。 本来就做了个噩梦,心里有些虚,醒来后又见窗户前立着一道黑影,这场景简直堪比恐怖片现场。 那道黑影侧了侧身,让月光打在她那头鸡窝般的脑袋上。 苏贤定睛一看,随即松了口气,这道身影是个矮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隔壁的女杀手。 “你怎么来了?”苏贤顿时没了困意,翻身爬起。 矮的女杀手一动不动,月光下,她浑身脏兮兮,脸庞瘦削,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但却没有一般少女的活泼与灵动,显得死寂沉沉。 “你杀了阁领!”女杀手缓缓的说。 “所以你来找我是想报仇?”苏贤挑眉。 “不想!” “那你回来干嘛?”苏贤松了口气,看着女杀手说:“你是阁领的属下,貌似过得并不好,现在阁领已死,你可以说是自由了,解脱了!” “自由了,解脱了……”女杀手抬头看着苏贤,眼中一抹亮光一闪而逝。 但过了一会儿,女杀手又来了一句:“你杀了阁领!” 苏贤蛋疼,揉了揉眉心问道:“所以你想?” “你杀了阁领!”女杀手又说,语气一如既往的冷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苏贤听了这话后差点一头撞死。 他犯了错,有法律来制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你杀了阁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这次女杀手多说了一句。 正痛不欲生的苏贤,听了这话后猛然愣住。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2章 幽约 软玉温香撞满怀,苏贤感觉整个人都将羽化飞升。 眼中所见的是柳蕙香梳着简约发髻的青丝,她足足比苏贤矮了一个头,如今两人相拥,她的脑袋刚好卡在苏贤的下巴下面。 鼻中嗅的是一缕淡淡的幽香,那是体香、胭脂、熏香以及洗浴用品的混合香味儿,沁人心脾,令人毛孔舒张。 苏贤脖子上挂着她的双手,就像戴了一个大号的项链,贴合得紧紧实实,苏贤可以感受到她两手的力道。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幸福感。 环住了柳蕙香柳条儿般腰肢的手,逐渐用力,往内按压,让两人间那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 两人彻底贴合,严丝合缝。 眼下这一幕,苏贤曾多次梦见过,如今梦境成真,让他脑袋中的多巴胺狂飙,这种感觉足以忘却一切烦恼。 对柳蕙香来说,得偿所愿的她差点幸福的晕死过去。 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就好像是在波涛汹涌的乱流中抓住了一根强有力的粗麻绳,她死死的抱着,用力的抱紧,生怕这根“粗麻绳”从手里掉落。 她将脑袋埋在苏贤的下巴下面,脖子凹陷进去的部分,正好够她的脑袋卡进去。 闭眼,呼吸的是苏贤身上特有的气味;偶尔睁眼看到的是苏贤不停蠕动的喉结;耳中听到的是苏贤那浑厚的嗓音,正说着“不要怕”、“有我在”等话…… 然后是腰肢,被有力的两手死死的箍着,那种微痛中又带着一点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微微眩晕,同时安全感爆棚! 她喜欢这样的拥抱。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这一刻,两人彼此慰藉,似乎永恒了。 忽一时,柳蕙香脑袋微微上仰,颤声道:“抱紧我。” 苏贤没有回应,默默加大两手的力道,死死将她那柔软的娇躯往自己挤压,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呼! 挤压太甚,柳蕙香呼吸愈加困难。 鲜艳的唇瓣不由轻轻咧开,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也越来越有劲儿。 但实际上,她头晕目眩,大半是被强烈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感染,小半则是因为呼吸困难。 “柳夫人,你真美!”苏贤轻声低语。 “再抱……紧一点……”柳蕙香犹觉现在拥抱的力度还不够,她要更多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苏贤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两手青筋直冒,用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这下,柳蕙香满意了,尽管呼吸更加困难,但这种感觉她却恋恋不舍,好想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做我的女人好吗?”苏贤忽然说。 “嗯。”柳蕙香费劲儿的点了点头,几不成声的小声说:“妾愿意……请公子……怜惜!” 轰! 苏贤脑袋好像被撞了一下,头昏昏的,驱使着抱紧了她腰肢的手差点向下探去。 不过很快苏贤清醒过来,这才刚确认了关系,委实太快了些,人家终究是古代女子,受不了的。 于是乎,苏贤便通过“再次加大力气抱紧她”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兴奋。 只不过如此一来,柳蕙香呼吸就更加困难了,鲜红唇瓣咧开之余,还娇喘个不停……这声儿差点让苏贤当场失去理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说点土味儿情话,加深一下感情,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糟了老鼠?小姐莫怕,奴婢来捉。” 话音一落,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 随后,他们的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犹如擂鼓,让紧紧相拥的新生情侣吓了个半死。 却原来是刚才,柳蕙香乍见大老鼠的那声惊叫,惊动了隔壁的张翠花,彼时张翠花正昏昏欲睡,还以为是做梦,并未立即翻身爬起。 可是后来,那只从天而降的大老鼠在房中到处乱窜,叽叽的叫个不停,还弄出了一些响动,这才彻底惊醒了隔壁的张翠花。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苏贤还搂着人家没有松开,只是没有那么紧了,低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俏脸,小声道:“快应付张姐。” 柳蕙香一张俏脸红得好似能滴血,苏贤松开她的腰肢后,很快便气息通畅,她快速平复心绪,压着嗓门提高了音量:“没事,那只老鼠已经消失不见了,明日再捉吧。” “可是小姐……”张翠花还在敲门。 “不妨事的,我这也准备收拾一下躺下了,你回房早点休息吧。” “……” 张翠花离开了。 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两人这才一起松了口气。 两人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收回,对视一眼,满面通红的柳蕙香“嘤”了一声,又将脑袋镶嵌进苏贤的下巴下面。 还不好意思呢……苏贤咧嘴,这次没有用那么大的力箍着她了,而是轻轻的搂着。 手掌在她那纤细的腰肢上打着圈儿,细细研磨,几次三番都差点向下探去,但每次都被他生生忍住…… 柳蕙香喜欢这种被抱住的感觉,苏贤也喜欢温香软玉扑满怀的爽感,于是乎,两人几乎片刻不曾分离。 就这样拥抱着小声聊着天…… 苏贤先说了许多肉麻情话,让怀中的玉人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又说了一些笑话来逗她,柳蕙香很不禁逗,趴在苏贤怀中可谓是花枝乱颤,整个娇躯都在乱抖。 抖得好,抖得妙啊……苏贤嘴角自上扬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原样。 夜深了。 街巷传来打更的声音,附近城墙上巡逻的喊叫声,也已经停止,静悄悄一片。 “柳夫人,我该回去了。”苏贤轻轻拍了拍。 柳蕙香扭头看了眼绣塌的方向,似乎自觉也不妥,于是低头沉默不语,只是两手默默的环紧了苏贤的脖子。 我也想睡你的床……苏贤摇头,轻轻拍着她说:“等明晚我再来看你,今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柳蕙香闻言沉思一会儿,然后说:“公子明晚一定要来啊,妾……等你。” “一定会来!” 两人叽叽喳喳,又约定了一个暗号,待一切妥当之后,苏贤才爬墙回到隔壁,踩着杨芷兰扶住的梯子稳稳落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58章 杨芷兰 “你是内卫第一女杀手?”苏贤坐正身体,表情严肃凝重,颇似一个面试高技能人才的老板。 女杀手点头。 “等等,把那个‘女’字拿掉呢?”苏贤又问,毕竟“第一女杀手”和“第一杀手”还是有区别的。 女杀手茫然的看着他。 “这样问吧,你是内卫第一杀手吗?” 女杀手愣了一下,然后表情木然的点头。 “讲一讲你的经历,内卫是什么情况?你如何成了杀手?阁领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你为什么看起来……与常人不同?” 女杀手低头想了一会儿,开始逐一回答苏贤的问题。 她本是话不多的一个人,但说到内卫、杀手这些问题,话明显多了起来,语速也有所提升。 苏贤一边听,一边点头。 其中最重要的收获,是女杀手前半生的经历—— 她从就被抢入内卫,经历非人的训练,时至今日,她的身手已经出神入化,号称内卫第一杀手。 但她这个人却出了很大的问题。 最严重的是心理问题。 阁领训练她的时候,应该是使用了心理暗示或洗脑的法子,常年累月下来,女杀手对阁领产生了非常复杂与矛盾的感情…… 苏贤听罢,斟酌半晌,然后问:“今后,还会不会有内卫的人来追查你?” 他问这句话其实是有私心的,若这个女杀手以后会引来祸端的话,他就不准备收留,至少目前不准备。 女杀手顿了顿,声音平静的说:“阁领已死,今后不会再有人来追查我了,我相当于从内卫中除名。” “为什么?” “阁领手下杀手的鱼鳞册,就只有阁领一人知晓,且藏在不为人所知的地方。”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随后笑道:“很好,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呃……” 女杀手眉梢微微一动,这句话她没有听懂。 不过她的话真的很少,不关紧要的话她懒得问出口。 苏贤脸色正了正,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你今后就暂时跟着我吧,我供你衣食,再想办法把你变成一个正常人。” 女杀手点了点头,开口道:“你杀了阁领。” 苏贤听了这话,心头没来由一慌。 不过通过刚才的交流,苏贤明白她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阁领,所以你就要负责安排我。” 心里稍安后,苏贤抿了抿嘴,笑呵呵说出他的真实目的:“不过同时,你要做我的保镖,保护我的安全。” 女杀手没有犹豫,说道:“你杀了阁领。” 苏贤蛋疼,这女杀手只要不说内卫和杀手相关的事,就会变得惜字如金。 她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因为你杀了阁领,我感激你,所以答应你的要求。” 女杀手和阁领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矛盾,既亲如父女,又宛如仇寇…… 苏贤心里非常高兴,这位女杀手号称内卫第一杀手,身手自然是顶尖的,现在由她来保护苏贤,苏贤第一次感觉到了强烈的安全感。 这笔买卖十分划算。 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再需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天亮了。 但他心情激动,无心睡眠,于是继续和女杀手聊天,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 女杀手陷入沉思,许久之后才说:“身为杀手,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那你的代号是什么?” “代号……”女杀手两手抱头,浑身战栗,好像整个人都掉入冰窟似的。 “罢了,不说便是。” 苏贤赶紧打住,刚才聊的时候,女杀手就讲过,她害怕听到自己的代号,听到后浑身就会止不住的颤抖…… 苏贤心想,这应该是心理作用。 诶,这都是阁领的锅。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你取个名字吧,嗯……叫什么好呢?”苏贤坐在床沿,歪头陷入沉思。 女杀手前半生都是黑暗的,甚至名字都没有。 但从现在开始,她就要开始新的人生了,所以可以取名为…… “杨芷兰!” 苏贤一愣,扭头看着女杀手,他正想了一个意义深刻的名字呢,没想到她自己就先说了一个。 “杨芷兰?”苏贤重复一遍。 “杨芷兰!”杨芷兰点头。 “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名字呢?”苏贤问。 杨芷兰沉默一会儿,缓缓道出她的缘由。 原来,她很的时候被抢入内卫之前,曾有过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但毕竟太了,记忆模糊不清,甚至爹娘的长相都记不得,然而爹爹姓“杨”,娘亲名为“芷兰”,她却记忆深刻。 如今要取名,她自然就想到了那段模糊的记忆,杨芷兰,取自爹爹的姓和娘亲的名,正好可以组合成她的名字。 苏贤听罢,忙道:“好,杨芷兰,今后你就叫芷兰了,这个名字很有意义!” 杨芷兰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露出一个笑容,但十几年来她都未曾笑过,实在做不到。 “芷兰啊,今后你就跟着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我会带你进入新的生活。”苏贤笑道。 “新的生活,我可以吗?” 杨芷兰的语气依旧冷静且毫无情绪波动,话中若没有“吗”这个字,苏贤非得以为她说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自然可以!”苏贤语重心长。 “……” 又聊了一会儿,苏贤竟哈欠连天。 他躺上床铺,看着杨芷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笑道:“你睡这里吧?” 杨芷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慢走到床铺那一边。 苏贤嘴角扯了扯,他不过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主要是他很困了,不太想安置杨芷兰,他嫌铺床叠被麻烦。 杨芷兰走到床铺那边,停在床前,用手摸了摸被子丝滑的面料,道:“脏!” 脏?! 这么直接的么? 这床被子是从柳蕙香那边借来的,面料上绣了个大大的“囍”字,这些天苏贤一直使用。 可能因为天气热,夜里出汗多,导致这香软的被子变得有点…… 正尴尬的苏贤,忽见杨芷兰后退一步,低头看了看她那身脏兮兮的粗布麻衣,然后说:“我睡地上。” 原来她说的是自己脏……苏贤心中莫名心疼,翻身爬起,一边开门一边说:“我给你弄个地铺吧。”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5章 张翠花:小姐有古怪! 角楼街。 夜幕降临之前,张翠花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 开门,她见柳蕙香已将饭菜摆上桌,坐在桌旁等她回来。 “小姐东西买回来了!” 张翠花关好门,将大小包裹放上桌之时,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笑道:“小姐今晚没有准备苏公子那一份了么?” “你……你闭嘴!”柳蕙香俏脸唰地通红,瞪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理她,素手轻杨将大小包裹一一拆开。 有新鲜的时令水果,有各色美味糕点,也有干果蜜饯,最后还有一小壶美酒。 她取来干净的盘子,将每一样都取出一半,放在桌上做菜。 剩下的水果糕点等,则重新打包好,她看似无意的解释道:“这些留着晚上核算账目之时再吃。” 张翠花不疑有他,反而还很高兴,笑道:“能吃是福,小姐就是太瘦了,是该多吃一点。” “我瘦吗?有人说我肉乎乎的呢!” 柳蕙香眼前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这句话出自苏贤之口。 当然,这句话还有下半段她没好意思说,说的是:“不过,全都长在了合适的位置。” 张翠花闻言愣了一下,面露思索的问:“谁说的?” “没……没有,我胡言乱语……”柳蕙香心里狠狠一凸,想她日常能见的人,就只有张翠花,但很明显此话并非出自张翠花之口。 “哦。”张翠花面色狐疑,但也没有多问。 饭后。 沐浴梳洗毕。 柳蕙香亲自提着大小包裹回到闺房,张翠花手捧一个脚盆跟随在后。 她将脚盆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一旁等候柳蕙香卸妆,按照往日的习惯,柳蕙香是先卸妆再洗脚。 “先洗脚吧,等算完了账目再卸妆。” 柳蕙香走到脚盆前的的小凳子前,提着裙摆坐下,撩起裙摆,脱掉绣花鞋,再解开长长的“足衣”。 两只玉雕般的玉足便展露人前,轻轻放入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中。 张翠花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一边给自家小姐按摩足部,一边笑道:“也好。” 洗完脚后,张翠花端着洗脚盆前脚刚出门,柳蕙香后脚就跟随而出,张翠花奇道:“小姐你这是作甚?” “到书房取文房四宝啊。” “哦。” 张翠花点了点头,径直去倒洗脚水。 今天晚上的小姐,处处透着古怪,但仔细一想,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柳蕙香收拾好文房四宝,从书房来到闺房后,顿见张翠花竟坐在房中的小圆桌旁,还看着她笑。 张翠花见自家小姐有些懵,不由笑道:“长夜漫漫,不如奴婢陪小姐一起吧,若出现大老鼠奴婢可以将之捉住,避免小姐受jg。” 翠花是好心,但怎么可以让她留下……柳蕙香面不改色,进屋却不关门。 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后,她说:“翠花你劳累了一整日,想必也该累了,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不用陪我的。” “不,奴婢不累,还是留下来陪小姐熬夜吧。”张翠花坚持。 柳蕙香的脸色忽然就黯然下来,侧过了身去,幽幽的说:“安静的夜晚,我只想一个人独处,不希望被打扰。” “小姐……”张翠花嘴巴张了张,但最后只得起身道:“好吧,不过小姐有事只需喊上一声即可,奴婢立即就能赶来。” “去吧。” “……”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这时,柳蕙香依旧保持着侧身黯然的表情。 待耳中听得外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后,她立即动若脱兔,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般,身子十分灵活的跑到房门前,以最快的速度关门,然后拉上门栓。 靠墙拍了拍伟岸的心口,她长舒一口气。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文房四宝和糕点、水果、酒水等摆好。 忙完这些,她又来到梳妆台前,精心补了个妆。 待一切停妥之后,她才回到桌前坐下,以手托腮,扭头呆呆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天花板】。 …… 隔壁。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苏贤从衙门回来后,就指使杨芷兰去烧洗澡水。 杨芷兰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单对烧水这件事来说,除了第一次差点将房子点燃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问题。 苏贤只需一声令下,她就能烧出一锅滚烫的洗澡水。 沐浴完毕,束好头发,再换上一套今天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新买的儒衫,苏贤整个人都感神清气爽,精气神达到了巅峰。 卧房中,苏贤问手捧铜镜充当“镜架”的杨芷兰:“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更帅了?” 杨芷兰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一动,不经意间别开头去,然后以平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说:“是!” “那就好!”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手脚并用爬上靠在墙上的木梯,对杨芷兰吩咐道:“快来扶梯子。” 杨芷兰放下铜镜,默默上前,两手稳稳的搭在木梯上面。 苏贤一口气爬上房梁,为了不弄脏衣服,他已在房梁上和洞口处垫了干净的旧衣服,因此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梁上。 然后低头,看着依旧扶着梯子的杨芷兰说:“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杨芷兰默默转身。 苏贤这才满意,然后将脑袋探入洞口,往下一看,只见漆黑一片。 昨晚回来的时候,苏贤顺手将柳蕙香闺房的平棊盖上了,所以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苏贤也不急,只见他将手伸入洞口,在洞口旁的墙壁上轻轻扣了三下,沉闷的声音虽不甚响亮,但在这安静的夜晚用心听总能听见。 这便是昨晚苏贤和柳蕙香一起约定的暗号。 隔壁。 正以手托腮发呆的柳蕙香,听到沉闷的敲墙声响后,立即笑着跑到那堵墙的下面,用一根木杆将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亮苏贤的视线。 这便是柳蕙香回应的暗号,表示屋内没人,可以过来。 “成了!” 苏贤大喜,当即手脚并用往那个洞口里钻。 不过,他刚爬了一半,又将脑袋撤回,看着下面背对着自己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别偷听哦。” 不待杨芷兰回复,苏贤再次将脑袋钻入洞口,整个人都爬了过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8章 唐淑静:老天爷显灵了! 杨芷兰问:“公子想插手此事?” 苏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本就是为了有人勾结辽国之事而来。” “若她在瀛州出现意外,或者干脆死掉的话,辽国相当于大获全胜……那么,南下犯边、劫掠城池之事,就无可避免,说不定幽州、瀛州等地将会乱成一锅粥!” “动乱,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 杨芷兰听完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贤没再理会她,而是快速清理头绪,目前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很少,但都很关键。 安静一会儿后,苏贤开口说:“我们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中,查探一番,先搞清楚他们口中的‘木炭’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连夜去查,趁巡逻队休息换班之际应该能潜入仓库。”杨芷兰抬头说。 “不妥!他们阴谋对付的是兰陵公主,计划一定十分周密,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毕竟只有一个人,要是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好了。” 杨芷兰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 苏贤沉思一会儿,忽然笑道:“有了,明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丙四号仓库进行查探!” 杨芷兰呆呆的盯着他,但没问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今晚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都要起个大早,你也别宅在家了,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苏贤神秘兮兮的说。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虽然没有听明白“宅在家”是什么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的任务…… …… 翌日。 乐寿县县衙。 周记室像个铁人般,不知道疲倦,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将县衙上下的属官折腾得够呛,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淑静,虽然经常带着一帮捕快到处乱跑,但她在衙门中并未挂职,所以并未受到周记室的“拖累”。 林捕头等捕快们,算不得“衙门属官”,因为他们就不是官,所以也不用遭受周记室的揉虐。 但捕快们也不好受,因为他们遭了唐淑静的虐待! 昨天,护送苏贤进入县衙后,唐淑静就亲率他们全程搜捕山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直忙活到半夜才罢休。 然而,却一无所获,山贼的一根毛他们都没有捞到。 今早,唐淑静醒来后,紧锁着眉头梳洗,吃了早点,然后来到县衙后宅的大门前。 昨晚和捕快们约定在此处会面,然后继续全城搜捕山贼。 她这是彻底和山贼们杠上了…… “二小姐,您来了。”林捕头见唐淑静出来,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作揖拱手。 “二小姐!”其余捕快们也有声无气的作揖见礼。 唐淑静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一双明眸缓缓扫过一众捕快们,见他们这幅样子,她顿时怒火喷勃。 然后娇声斥道:“你等都没有吃早饭吗?这幅样子如何与山贼厮杀?” 林捕头陪着笑说:“不瞒二小姐,昨晚忙得太晚了,兄弟们回去后倒头就睡,今早醒来后来不及吃早点就赶了过来……” 听了这话,唐淑静那瓜子脸上的怒色稍霁,摆了摆手说:“罢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然后,她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林捕头说:“你先带兄弟们去填饱肚子吧,一刻钟后,还在此处会和。” 林捕头喜笑颜开,带着一群捕快吃早饭去了。 唐淑静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转身回府,直奔娘亲陈夫人的住处,准备讨要一点“经费”。 这些天来,捕快们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但若让她罢手,不再追查山贼,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搞点“经费”激励一下捕快们。 陈夫人很吝啬,但仅仅只针对丈夫唐矩。 对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她还是十分大方的。 唐淑静跑去撒了一会儿娇,骗陈夫人说要买胭脂,陈夫人一边说女儿长大了,一边“特批”给她三两银子。 喜滋滋的唐淑静,直奔后宅大门的路上,路过一座佛堂。 这佛堂是早前不知几任县令所修筑,平时只有陈夫人偶尔上一柱香。 所以佛堂中很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唐淑静看了眼佛堂,悠然停步,耳边忽然响起苏贤戏耍她的那句话,说什么求一求老天爷,说不定就能得山贼的线索…… 要不,试试?反正也没人注意……唐淑静犹豫一会儿,终于抬起大长腿迈入佛堂。 佛堂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还长了杂草。 她走到佛像前站定,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念道:“求求老天爷,让我得到山贼的线索。” 念完后,她睁眼发了一会儿楞,随即苦笑道:“看来我是真的魔怔了,竟然跑来求老天爷,我怎么会相信苏贤那家伙的胡言乱语呢……” 她摇头之余,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眼角余光却在长满了杂草的地上,发现一个小纸团! “哪儿来的小纸团?” 唐淑静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啊,可是这纸团……若是以前有人遗落在此,只怕早就打湿腐烂了吧…… 犹豫一会儿,她终究捡起小纸团,带着疑惑将之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城北香雪楼,有山贼出没……” …… 一刻钟后。 衙门后宅大门。 捕快们已经吃饱返回,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吱呀! 大门开启,唐淑静急匆匆的自门内跑出,面色很怪,急切中带着一点担忧。 林捕头咬了咬牙,迎上去说道:“二小姐,这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要不还是别搜捕了吧……” 其余捕快们,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林捕头和唐淑静,因为林捕头这句话是他们共同的心声,只不过推举他“谏言”罢了。 “我知道山贼的动向。”唐淑静并未发怒,而是拍着巴掌动员道:“香雪楼,山贼就藏在香雪楼,你等速速与我一起去抓捕山贼!” “二小姐……”林捕头一把拉住说完后就往前冲的唐淑静,“香雪楼我们查过了,没有藏匿山贼。” 唐淑静明眸一瞪,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怒道:“你们查的不算,本女神捕要亲自去查……难道你想偷懒?” 她一双明眸目光灼灼。 “不敢不敢。”林捕头连连摆手,最后蛋疼的说:“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61章 凶手就是……我! “杀人逃犯……什么杀人逃犯?”苏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甚至已在心里思考,他那位世叔县令,会不会看在和老苏是同窗的份上,帮他逃脱个死罪。 但随意摇头否定。 第一,命案毕竟事关重大,不好脱罪。 第二,苏贤虽然喊唐矩一声世叔,但这层关系真没有这般牢靠。 摇头之余,苏贤又想,要不干脆让杨芷兰扛着她杀出重围,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算了…… “城墙命案的杀人逃犯!”苏贤胡思乱想之际,林捕头叹了口气说道。 “城墙……命案?”苏贤一愣,他并未听过什么城墙命案,听起来似乎与昨晚的事没有关系的样子! 苏贤心中稍安。 林捕头当即便将数日前发生在城墙上的命案告诉给苏贤知道。 苏贤与县令唐矩有一层特殊的关系,林捕头是知道的,所以才肯费这番唇舌,若是一般人他才不会亲口讲解。 苏贤听罢,心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原来是另外一个案件,与昨晚的事不相干! “明府个人将出资一千两,用于悬赏提供此案有用线索之人。啧啧,那可是一千两呢!别看我是捕头,但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也才二两银子。”林捕头感叹不已。 “若谁能提供线索的话,岂不是一夜暴富了!” 苏贤更是艳羡,他如今虽然拥有了三千两的巨款,但穷怕了的他,永远都不嫌银子多。 遥想数日之前,他曾为一千文的臭豆腐分红而喜滋滋……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胡须满脸上的艳羡之色消失,又说:“这还不止,若谁帮明府破了此案,明府就会将此人奉为座上宾呢!” “我们乐寿县的明府,可不是一般人,是京城唐家的嫡系,被明府奉为座上宾,无异于与唐家搭上关系……” 林捕头说了一通,忽然想起眼前的苏贤,也出自世家大族,对这些门道自然清楚,他在这儿讲无异于班门弄斧。 他有些尴尬,立即结束这个话题,笑道:“总之啊,若谁能帮明府破解此案,此人以后在整个乐寿县都可以横着走!” “那可真好。”苏贤艳羡不已。 “谁说不是呢。”林捕头感叹完,发现他竟然还站在门口,苏贤也还堵在门前,两人就以如此奇怪的方式聊了半天。 林捕头忽然面色一正,说道:“苏公子,你一直堵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因为家里藏匿了杀人逃犯啊?” 他这句话本是戏言,但听在苏贤耳中,却掀起了滔天骇浪。 家里虽然没有藏匿杀人逃犯,但却藏匿了一个没有跟脚的内卫第一杀手。 若杨芷兰被林捕头撞见,总归是个麻烦事…… 苏贤快速冷静下来,笑道:“自然不会,林捕头说笑了。” 说着,将门口让开。 他没有理由拒绝林捕头入内搜捕,而且杨芷兰身为一个顶尖杀手,应该能提前发现林捕头他们的到来,从而藏好。 一念至此,苏贤心里稍安,招呼林捕头带着几个捕快入内,各处搜查。 林捕头也认为苏贤家中不可能藏匿杀人逃犯,入内搜捕只是列行公事罢了,因此他们一行一边搜捕一边说说笑笑。 苏贤顺势问道:“为何世叔对此案如此重视呢,不惜耗费一千两作为悬赏,而且还将破案之人奉为座上宾?” “因为兰陵公主!” 林捕头对苏贤讲解了其中的关窍。 大体上,兰陵公主此番巡察,更甚于京察。 且昨晚从卫州传回的消息,彻底打消了唐矩的侥幸心理。 于是便有了今天一大早的全城搜捕之举…… 谈话间,一行人登上二楼,先检查了苏贤的卧室,没有问题,然后来到书房门前。 苏贤心里着实捏了把冷汗,杨芷兰就在书房里面,不知她有没有听到响动,从而藏起来,若是被林捕头发现,那可就糟糕了。 推开房门,一行人鱼贯而入,苏贤瞪大了眼睛一扫……安全,不见杨芷兰的人影儿,她应该是藏起来了。 还好还好。 林捕头带着几位捕快,到处看了看,从书架到桌案,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其实这时,苏贤心里又捏了一把冷汗。 因为刚才桌案两旁都摆了凳子,桌上两边都摆了粥碗。 若林捕头问为什么要摆两个碗的话,苏贤还需要耗费一番唇舌,比如:一碗用于放凉,一碗用来吃等等。 然而,桌边的凳子已经收走,粥碗也放入了食盒,让人看不出任何异常。 不愧为顶尖的杀手,就连这些细节都考虑到了……苏贤心里对杨芷兰越来越满意。 “没有任何问题!” 林捕头搜完了所有房间,丢下一句话后便带人离开。 砰! 苏贤把大门关上,再搬来一截原木顶在门上,这样就算七八个人撞门也不会轻易撞开。 快步上楼回到书房,发现杨芷兰已像一截木桩似的立在屋内。 “刚才你藏哪儿了?”苏贤问。 “卧房。” “原来如此。”苏贤点点头,卧房与书房的窗户相隔不远,以杨芷兰的身手可以轻松跨越。 苏贤又说:“看来,得尽早给你弄个合适的身份。” 杨芷兰看着他不说话。 苏贤捏着下巴沉思良久,道:“这样吧,若遇到外人,你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家里糟了难,远赴瀛州来投奔我。至于户籍之类,我再想想办法。” “嗯。”杨芷兰点了点头。 苏贤皱眉苦思如何弄个户籍的时候,杨芷兰忽然说道:“那捕头说的城墙命案,我知道凶手是谁。” “啥?你知道凶手是谁?!”苏贤吃了一惊。 “知道。”杨芷兰表情平静,声音也没有任何波动,好像说的是一件吃饭喝水的琐事般。 “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苏贤惊喜莫名,转身迎上杨芷兰那双还算明亮的眼睛。 一千两银票啊,被唐矩奉为座上宾呢! 刚才苏贤还在艳羡,不知哪个家伙会如此幸运,毕竟一千两银票不是数目,而且被县令奉为座上宾的话,也是一座不的靠山。 但却没有想到,昨晚阴差阳错收的女保镖,竟然知道城墙命案的凶手是谁。 这简直就是喜从天降,而是还是双喜临门。 苏贤笑容满面,盯着杨芷兰等着她的回答。 “杀人凶手……就是我!”杨芷兰的声音依旧冷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你?”苏贤猛地一怔,笑容逐渐凝固,消失,变成一脸的错愕和震惊。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1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大小姐与刘公子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世上仅此一对呢!”县学大门外,身着儒衫的狗腿们恭维道。 “是啊,刘公子乃瀛州刺史独子,身份尊贵。而唐家大小姐乃唐家嫡女,身份同样尊贵……” “刘公子,何时去县衙提亲啊?” “我们都等着吃刘公子的喜酒呢,哈哈哈……” “……” 狗腿们的恭维声连绵不断,越说越难听,越来越放肆。 但刘子匀却听得眉开眼笑,意气风发,整个人都飘飘然,两眼眯成了两条小细缝。 苏贤和林川并肩走出县学大门。 耳中听得这些污言秽语,林川两拳不由紧握。 唐淑婉是世家嫡女,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是他心目中的女神,他就连迎娶唐淑婉的心都不敢生出。 然而,刘子匀那一帮狗腿,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简直就是对他心中女神的侮辱…… 但林川还是忍下来了。 对面,意气风发的刘子匀,瞥了眼林川,视线掠过苏贤,也没有找林川的茬,当做没看见。 从很早以前开始,林川和刘子匀就不对付。 数日前,品玉阁,在小仙紫姑娘举办的诗宴上,刘子匀志在必得的诗魁,竟被林川一声不吭的夺了去…… 事后,回到县学,两人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一度闹得很大。 但最终在经学博士的调解下平息了此事,并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默契。 这便是林川心中女神受辱但他忍了下来,同时也是刘子匀没有恶意找林川的茬的根本原因。 但—— 林川忍了,并不代表苏贤也忍了。 往大了说,苏贤也曾是世家一员。往小了说,苏贤喊唐淑婉一声“贤妹”。 无论大小,苏贤都有发怒的理由。 紧握拳头默默往前走的林川,猛然发现身边的好兄弟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身面朝刘子匀及其狗腿,与之对峙。 “苏兄?” 林川愣了一下,果断转身和苏贤并肩而立。 对面的刘子匀面色一变,两只小眼睛发出审视的光芒,略过林川,落在了苏贤的身上。 狗腿子们也纷纷停止恭维,面色各异。 “你叫苏贤是吧?”刘子匀开口,冷眼一瞥,他以前主要是和林川起冲突,对林川唯一的好友苏贤,倒是了解的不多。 “没错。”苏贤答道。 刘子匀面露玩味儿的笑容,看着林川说:“你这是何故,要和我作对?” 林川正要开口,却被苏贤伸手阻止,只听苏贤说:“我在此等候唐姑娘,然后护送她回府!” 苏贤的声音不大,也不霸气,但听在众人耳中却犹如晴天霹雳。 没听错吧? 苏贤竟然要和刘子匀枪女人! 林川愣了一下,然后在心里默默给苏贤点了一百个赞,心道:“行啊兄弟,比我有出息,竟然敢打唐淑婉的主意,啧啧!” 刘子匀一脸错愕,淘了淘耳朵,视线在林川和苏贤脸上来回扫视。 狗腿子们先是齐齐怔住,犹如泥雕,而后拍掌捶腿的大笑,嘲笑道: “就你?就你这穷酸样也想和刘公子枪女人?”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唐姑娘多么高贵啊,人家可是世家的嫡女,只有刘公子才能匹配,你这小白脸算什么东西!” “你这贱种,也配得上人家唐姑娘?人家唐姑娘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没有自知之明!” “……” “苏贤?就是弄出臭豆腐的那个人?”刘子匀忽然问。 “对,就是他!” “不仅如此,他还和一个寡妇合作,啧啧,那豆腐西施虽然恶名缠身,但也耐不住有人往上凑……” “身为读书人,却跑去做什么臭豆腐,丢人,丢我等读书人的脸!” “刘公子娶身份高贵的世家嫡女,而你只能和恶名缠身的寡妇勾勾搭搭,呵呵,高下立判呢。” “……” 苏贤脸色铁青,反驳道:“柳夫人是清白的,不容你等污言秽语。” 身旁的林川听了这话,两眼猛地一亮,心道:“嘿,还骗我说搞丢了迷魂香,只怕早就和那俏寡妇搞到一块儿去了吧……” 对面的狗腿们更来劲儿了,污言秽语随手拈来,简直不敢相信他们是读书人。 苏贤兀自巍然不动,反倒是林川气急,跳起来和他们对骂,县学门口这里顿时热闹非凡,看热闹的人也越聚越多。 刘子匀心里十分生气,若是林川跳出来和他抢女人,倒还说得过去,毕竟林川身后有林家做倚靠。 但苏贤有什么?就敢和他抢女人? 所以,刘子匀虽然很生气,但也并未立即解决这个麻烦。 当务之急,是将唐淑婉接到再说…… 周围聚集的吃瓜群众们,很快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饶有趣味的问:“诶你们说,唐大小姐究竟会被谁接走?” “这还用问,自然是刘公子啊!”有人回应。 “我也觉得,刘公子可是使君的独子,身份尊贵。至于这位……叫啥名?苏贤是吧,咦,苏贤不是鼓捣出臭豆腐的人么?” “臭豆腐?在刘公子面前屁都不是,等着瞧吧,唐大小姐出来后一定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 “……” 县学大门口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吵闹声、热议声连成一片,闹哄哄犹如菜市场。 这时,有人发了一声喊:“唐姑娘出来了!” 话音一落,嘈杂声立时停止,所有人不约而同扭头,齐刷刷看向县学大门内的那群闺中小姐。 她们结伴而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以唐淑婉为首。 众女发现县学门外的异样后,停止叽叽喳喳,低头快步走出,同时心里十分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在这儿围观呢? 唐淑婉走出县学大门,一抬头便看见刘子匀笑呵呵的快步迎了上来。 他黝黑的脸上浮现笑容,两只小眼睛咪成一条线。 他突兀的停在唐淑婉身前三尺处站定,阻挡了众美的去路。 然后作揖朗声道:“唐姑娘,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不知是否有幸护送姑娘回府?” 他还算客气。 因为他不得不客气。 唐淑婉可不是一般的民女,她是唐家的嫡女! 刘子匀虽然纠缠她,但不敢太过,更不敢乱来。 唐淑婉被拦住后,颓然叹口气,秀眉隆起,心头涌起阵阵恶心的同时,也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诚然,刘子匀不敢乱来,但也赶不走,这就让人头痛了。 叹完一口气,唐淑婉忽然抬眸,发现不远处有一道身着儒衫的俊朗身影。 她愣了一下,面上的难受与恶心等表情,被“欣喜”所填满。 然后两手提着裙摆,绕过拦路的刘子匀,迈着轻快的小碎步小跑而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3章 你……怕黑? 聊不多时,柳蕙香与杨芷兰先后下楼。 走在前面的柳蕙香,艳光照人,华美的衣饰将她衬得仙女下凡一般,多情而妩媚。 杨芷兰跟在后面,换上了一套淡雅同时又比较贴身的衣裳,看得出,那是年轻时候的柳蕙香的衣服。 如今穿在杨芷兰身上,正好合适,她身材矮,面容消瘦,但五官、肤色的底子不错,看起来像是一个邻家妹妹。 不过她身上的某种气场太强大了,走路一板一眼,没有柳蕙香那种摇曳生姿,脸上也是毫无表情,不像柳蕙香那般笑意盈盈。 另外,杨芷兰手上还提着一个不大不的包裹,里面应该是几套换洗的衣服。 “不错。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苏贤起身,上下打量着杨芷兰。 杨芷兰莫名有些心慌,但内心强大的她很快就冷静下来,面色古井无波,然后默默走到苏贤身旁站定。 至此,杨芷兰已经沐浴更衣,并拿到了几套换洗衣服,该是告辞的时候了。 柳蕙香亲自送他们到门口,笑容不再,情绪也有些失落,欲言又止。 直至苏贤和杨芷兰回到了隔壁的家,并关上了门,柳蕙香还呆呆伫立在门口,望着漆黑一片的街道。 “姐啊,苏公子他们都已经回家了,我们也关门吧。”张翠花忽然笑道。 柳蕙香啐了一口,转身往二楼走去,辩解道:“我是在担心芷兰妹妹!” 张翠花不置可否,关好了大门,跟着柳蕙香去了她的闺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于是柳蕙香开始卸妆,张翠花则打来一盆热水,待会儿伺候姐洗脚用的。 卸妆完成,素颜的柳蕙香卸下了艳丽的外衣,竟也别有一番风韵,只是没有那般抢眼罢了。 她端坐在一张凳子上,裙摆拉到膝盖的位置,一双玉雕般的脚丫轻轻放在脚盆里,冒着热气的热水淹没了一双玉足。 张翠花蹲在脚盆前,一双干粗活的手轻轻按摩着她的脚丫。 这套按摩手法是张翠花花了三两银子学来的,据说可以舒筋活络,对柳蕙香这样的女子很有好处。 “姐啊,有些好东西,还是需要主动一些才行,稍有迟疑,他可就溜走了!”张翠花忽然意味深长的说。 柳蕙香假装没有听懂,也没有任何回应。 一会儿后,泡脚结束,张翠花端着洗脚水离开。 柳蕙香拉上门栓,吹灭油灯之前,走到那面墙的下面,仰头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 默立良久,见平棊丝毫不动,也没有人从上面钻下来,柳蕙香摇了摇头吹灭油灯,上床躺好。 安静的夜晚,对之前的柳蕙香来说,是煎熬的。 不过现在,不是那么煎熬了,因为她找打了一种消遣的法子。 那就是闭上眼睛幻想,在脑袋中构思剧情…… 黑夜中,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妙事,嘴角渐渐扯起,那抹代表开心的弧度久久不曾消散。 不知不觉,强烈的困意袭来。 柳蕙香准备睡觉。 临入睡前,她心中不由想起方才张翠花的那番话。 对呀,时机稍纵即逝,是不是该主动一点呢? …… 话说苏贤和杨芷兰回到家,两人径直上了二楼。 按照苏贤的分派,杨芷兰暂住书房,所以两人上了二楼后杨芷兰开了书房的门,苏贤则推开了卧房的门。 关好门后,苏贤打着哈欠解下外套,然后呈一个“大”字型躺在垫上了新的软软的褥子的床上。 昨晚几乎没怎么睡,今天白天又到处奔波,现在的苏贤感觉很困,才刚躺一会儿他就差点去见周公。 咚咚咚! 忽然,轻轻的敲门声将苏贤惊醒。 “是啊?”他随口问道。 “我?” “你是谁?” “……” 门外安静了一会儿。 苏贤揉着太阳穴,起床拉开门闩,打开门后,就见杨芷兰抱着一大团被子站在门口,被团太大,而她又太矮,抱得有些费劲儿。 “你这是?”苏贤愣了一下。 “你杀……”杨芷兰刚说了两个字就闭嘴,因为苏贤吩咐过,不准再说那句话。 “你想在我房中打地铺?” “嗯。” “不是吧,你可是内卫第一杀手啊,你竟然还……怕黑?” “不怕!” 苏贤揉着眉心,让开房门,道:“好吧,你进来吧。” 杨芷兰抱着巨大的被团,淡定走入屋内,走到昨天晚上打地铺的位置,将被卷丢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苏贤重新关好门,懒得吐槽她铺床叠被的技术,直接跳上床躺好。 床铺旁边的杨芷兰,扶正枕头后,也直接躺了上去。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房间中安静下来,今晚月光稀薄,透过窗户射入屋内隐约可以视物。 苏贤迷迷糊糊,即将睡着的时候,心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一个他忽略掉的问题,不上不下卡在心中太令人难受。 搞到最后,他竟然睡意全消。 床铺边上打地铺的杨芷兰,不知道睡着没有,似乎她躺下后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胡思乱想一阵,苏贤忽然豁然开朗,他想起来了,那件忘掉了的事,就是仙紫姑娘、城外的山贼,当然也有辽国秘使之事。 “你知道仙紫姑娘吗?”安静的夜晚中,苏贤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听说过。”杨芷兰竟然也没睡? “你知道她很有可能是城外的山贼吗?”苏贤问。 “不清楚。” “你知道仙紫姑娘与辽国秘使勾连之事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辽国秘使可能来到了瀛州。” “昨天晚上,我之所以躲在那堵墙后面,其实是想偷听仙紫姑娘和辽国秘使的密会,但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你和阁领。” “公子很关心此事?”杨芷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任何波动。 “自然关心,若仙紫姑娘引来辽人南下犯边,谁都讨不了好去。”苏贤说。 沉默一会儿,杨芷兰从地铺上爬起,说:“我可以连夜去追查此事。” “追查?” “不错!” “你不是杀手么?还能搞追查?” “可以。” “可是这么晚了……” “晚上才好追查。” 苏贤也从床上起来,思忖一会儿,点头道:“也行,那你就去吧,可以从品玉阁开始查起,因为昨晚仙紫姑娘才在那里举办了一场诗宴。” “是!”杨芷兰像个机械人似的转身走向窗户。 “等一下。” 杨芷兰停步回头。 苏贤叮嘱道:“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还有,早点回来。” 注意安全,若事不可为就不要涉险……杨芷兰反复念叨着这句话,心有触动。 以前的阁领安排任务时可不会说这些。 阁领说的是:“完不成任务,就要受罚!” 正文 第92章 林川:女神主动奔向了苏兄! 唐淑婉要去哪儿? 在场众人心头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刘子匀保持作揖的姿势,凝眉回头,目光追随着拎着裙摆小跑而去的那道倩影。 狗腿子们、莺莺燕燕们,还有县学大门外街道上的吃瓜群众们,也全都盯着小跑中的唐淑婉。 她俨然已是唯一的焦点。 一脸错愕的刘子匀转过身来,沿着唐淑婉小跑的轨迹看去,结果发现,苏贤和林川两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中。 唐淑婉竟然主动奔向苏贤? 她竟然绕过上前作揖见礼的刘子匀,然后拎着裙摆迈着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 有此发现后,刘子匀一张黝黑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两只小眼咪成两条小细缝,面目如刻。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目瞪口呆,惊掉一地下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同时在心里暗呼不应该啊! 这不可能啊! 唐淑婉是如此的高贵,世家嫡女呢,放着刺史之子不要,竟然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的小书生? 除了狗腿子们之外,莺莺燕燕们、吃瓜群众们,也是一副目瞪口呆、下巴惊掉的表情,完全没预料到竟是这般结果。 吃瓜群众中,刚才断言唐淑婉会被刘子匀接走的那个人,一脸错愕的喃喃道:“这不可能,难道我猜错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刘公子乃刺史独子,在瀛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比他尊贵?至于这位苏贤嘛……虽然长得好看一些,但除此之外哪一点能比得上刘公子?” “但结果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刘公子身份尊贵,还主动上前作揖见礼呢,结果唐大小姐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且,她还迈着急切的小碎步主动奔向苏贤……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先前我等还以为,唐大小姐出来后,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唐大小姐没有看刘公子一眼,然后主动奔向苏贤……” “……” 吃瓜群众们低声议论正酣,众人身后,宽阔的大街上,一辆华美的马车旁,有两个青衣小厮高声喊道: “大小姐,这里,这里,小的们在这里!” 这声音太突兀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去,有眼尖之人激动的喊道:“那是明府的家仆,那辆马车是唐大小姐的马车!”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唐大小姐奔向的是那辆马车,并非苏贤! 脸色冰冷的刘子匀,稍稍抬头,视线掠过苏贤和林川,果然在他们身后的大街上看到了那辆马车。 原来是这样……刘子匀面色稍缓,暗中松了口气。 此番虽然没有达到护送唐淑婉回府的目的,但总好过“唐淑婉主动奔向苏贤”的结果吧。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都拍了拍心口,舒气声此起彼伏。 好险!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这样的:“我就说嘛,唐大小姐身份尊贵,身为世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呢?原来是我们误会唐大小姐了。” 另外一边,吃瓜群众中,有人激动的喊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哈哈哈哈……原来唐大小姐主动奔向的是自己的马车,不是苏贤,哈哈哈,我没有猜错!” “……” 其余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之余,都保持了安静,因为反转来得太快,他们怕被打脸。 果然—— 那位吃瓜群众激动的大笑声,忽然之间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的鸭脖。 刘子匀稍稍缓和的面色,瞬间重归冰冷,两眼一咪,小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轻拍心口的手同时顿住,笑容也僵硬,呆呆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宛若泥塑木雕。 其余吃瓜群众们,再次面面相觑之余,嘴角不由狠狠一扯……辛亏刚才没有得意,不然又要被啪啪打脸。 原来,“奔向马车的”唐淑婉,竟然停在了苏贤的身前! 这还不止,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敛衽屈膝对苏贤行了个万福礼,口中柔柔的喊道:“见过世兄!” 坑爹啊! 搞了半天,唐淑婉还真是奔向苏贤的。 并且还主动见礼,主动开口说:“见过世兄”! 反观唐淑婉是如何对待刘子匀的呢? 看都没有看一眼! 更不用说回礼和开口说话了…… 总之,苏贤和刘子匀在唐淑婉心中的地位,高下立判,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而且,还是一种在众人看来严重“错位”的方式,唐大小姐本该如此对待刘子匀的。 苏贤身边的林川,同样也是一脸错愕。 他眼中的嫡女、高不可攀的女神,竟然真的主动奔向苏兄? 要知道,苏贤以前不过也只是庶子罢了,而且现在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从这方面来看,林川比苏贤强了不少。 心里五味杂陈的林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贤已经作揖还礼,笑道:“贤妹有礼了。” 贤妹!? 林川眼珠子一瞪,心里羡慕坏了,他也想拥有一个嫡女、美貌、温婉的贤妹。 “上次蒙世兄相助,家父才能保住官位,此恩未及面谢,小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还望世兄莫要怪罪才是。” 唐淑婉轻声细语的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沐春风,她的形象温婉而和顺,与她交流着实是一件美妙的事。 一旁,林川心生疑窦,自上次旬假结束后回到县学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貌似苏兄和心目中的女神有了一些交集。 林川心里不由展开联想…… 苏贤早已忘了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看着唐淑婉不自觉露出笑容,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嗯,多谢世兄。” “……” 两人并肩来到大街上,停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苏贤笑道:“贤妹请先上车吧。” 唐淑婉低头“嗯”了一声,偷看苏贤一眼,然后踩着凳子上车。 见马车的帘子放下后,苏贤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脸色微变。 护送人家回府? 怎么护送,跑步护送吗? 来县学时,雇的马车已经结算了银两,他原本是打算重新雇车直接赶到城西码头的,可是现在,唐淑婉的马车出发在即,不容他再去雇车。 此时,尚处木雕泥塑状态中的狗腿子们,发现了苏贤的窘境,不由拍着巴掌上前说道:“苏贤,你两手空空,我看你怎么护送!” “看你这幅样子,就不像是有马车的人,即便有,也是从车马行雇来的吧?哈哈哈……” “……” 这时,林川挺直了腰板上前,与苏贤并肩而立,遥手一指,并朗声道:“谁说苏兄没有马车,那边不就是么!”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有眼尖的人认出那是林川的马车,看其奢华程度,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 林川笑道:“这辆马车以前是我的,但从现在开始,今后就归苏兄所有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3章 唐淑静:我是工具人! “驾!” 车夫扬鞭,车轮滚滚,两辆豪华的马车相继驶去。 前面那辆是林川的……哦不对,是苏贤的马车,后面那辆则是唐淑婉的马车。 终究,还是苏贤胜利,获得了护送唐淑婉回府的机会。 街旁,林川目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面色古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口中喃喃道: “……苏兄,还是你厉害啊,竟能撩动唐大小姐的芳心……而兄弟我,就只能与青楼中的粉头们厮混……” 这时,两位书童走来,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小的去雇辆车吧?” 林川回神,望了眼大街对面的春香河,道:“不坐车了,我们坐船,直接坐船去品玉阁,顺便欣赏沿岸风光!” “……” 林川带着两个小书童坐船顺流而下了。 县学大门口这里,刘子匀脸色铁青,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大踏步离开。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立即跟上,一边走一边口吐芬芳。 城中各家的闺中小姐们,都被各家派来的马车接走。 至于吃瓜群众们,聚在县学门口闲扯了一阵,见没有热闹可看之后,也纷纷散去。 …… 话说苏贤护送唐淑婉回到县衙,两人下车,简单聊了两句后,唐淑婉才慢悠悠回府。 她欲言又止,本想邀请苏贤入府做客,但实在抹不开脸面开口…… 待那道倩影消失在县衙后宅的大门之中后,苏贤收回视线,看了看林川那辆豪华马车,对车夫说: “送我去城西大运河码头。” “好嘞!” 苏贤刚准备上车,忽见县衙隔壁的街巷中冲出一大群人,都骑着马,行色匆匆。 为首一人是个女子,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正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是一水身着绣了金线青色捕快服的捕快,以林捕头为首,手握缰绳紧紧跟随在后。 真巧啊……苏贤立即挥手喊道:“唐姑娘留步!” “谁在叫本女神捕?” 唐淑静回头一看,原来是苏贤,她秀眉一蹙之余,也将马儿勒停,然后催马来到苏贤身边,喊道:“苏……世兄。” “唐姑娘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哪?捉山贼么?”苏贤笑问。 “你……世兄来此何事?诶罢了罢了,世兄要见爹爹就敲门吧,我还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 说着,唐淑静调转马头就走。 苏贤慢悠悠的说:“我想去一趟城西大运河码头!” 唐淑静重新将马头调回来,一脸惊愕的问:“你也要去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对呀。诶等等,唐姑娘莫非也要去那里?还真是巧,哈哈,不如我与你们同行吧,你们人多,又都是捕快,更安全呢。” 唐淑静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斟酌一会儿,拒绝道:“不妥,我们是去抓捕山贼的,带着你多有不便。” “我不会拖累你们。” “不行,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唐淑静再次调转马头,扬鞭欲抽马腹。 苏贤也再次挥手,大声喊道:“唐姑娘还记得我前两天给你说过的话吧?比如求一求老天爷之类。” 听了这话,唐淑静浑身顿时僵住。 高高扬起的马鞭也抽不下去了,回身盯着苏贤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你……世兄跟着去也可以,但千万不可乱走乱动,我可不想抓捕山贼的时候还要腾出手来救你。” “这是自然……” 苏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淑静已经调转马头继续出发了。 这小妞……苏贤赶紧上车,吩咐车夫跟上捕快们。 一路往西颠簸出了城,沿着还算宽阔整齐的官道行了数里,几十骑和一辆马车终于来到目的地—— 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苏贤下车,叮嘱车夫等在原地后,厚着脸皮混入捕快之中,一起闯入码头。 没错,真就是闯入。 因为管理码头业务的官吏,不归乐寿县县衙管辖,所以不给唐淑静面子,竟不让捕快们踏入码头一步。 唐淑静当即大怒,以“理”服人,将码头上的官吏和守卫全都教训一遍后,捕快们和苏贤终于进入码头的仓库范围。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苏贤,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唐淑静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干啊,动作干净利落,码头上的数十守卫竟不敌她一人…… 通过这件事,让苏贤对唐淑静的武力值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这个唐淑静,果然是个暴力妞、女暴龙啊,以后是不是要对她好一点? 苏贤心里这样想着。 心里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已经来到“丙四”号仓库。 就是这里了……苏贤瞬间回神,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锁!”唐淑静对管理仓库的胥吏喝道。 “哎哟唐捕头,这仓库里面只有寻常的木炭,没有藏匿山贼啊。”鼻青脸肿的胥吏手里提着一串钥匙,长长的钥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既然是寻常木炭,那就开门啊,你害怕本女神捕枪你的木炭不成?开锁!”唐淑静瞪眼。 马上就能查抄山贼藏匿的黄金和白银了……唐淑静表面严肃且发怒,但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甚至已在畅想,查抄出大批金银后,被爹爹和周记室猛夸的画面…… 混在捕快群中的苏贤,注意到了唐淑静悄悄扯起的嘴角……然后他的嘴角也缓缓扯起。 这傻妞,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苏贤心里顿时涌出强烈的优越感,等着看她失望发怒的那一幕。 鼻青脸肿的胥吏,无奈之下只得挑出一把铜钥匙,插入铜锁,然后推开仓库大门。 唐淑静带着捕快们鱼贯而入。 苏贤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仓库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的样子,砖石结构,比较高,墙壁上刷了白灰,但大部分墙面都已被染黑,看起来有些脏乱差。 仓库正中间,整齐码放着数百只箩筐,里面全都装着乌漆嘛黑的长条状物体。 兴致勃勃的唐淑静,亲自拿起一个长条状物体,仔细研究后说:“这是木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78章 香雪楼 夜幕笼罩大地,喧嚣了一整日的县城安静下来。 苏贤和杨芷兰用过了晚饭,沐浴更衣后,踩着嘎吱作响的木梯上得二楼,苏贤径直走向卧房。 杨芷兰本该走向书房的,但她犹豫了一下,跟着苏贤的脚步也去了卧房,没有吭声。 苏贤进屋后就发现了她,心知她想在卧房中打地铺……其实这样也好,更让人有安全感,所以苏贤也不吭声。 走到床前,苏贤转身,杨芷兰在距他数尺处站定,像是一截树桩,面无任何表情。 她沐浴后换了一套衣服,也是柳蕙香昔年的旧衣,是一套宋抹型制的汉服。 宋抹这种汉服比较温婉,但杨芷兰无论如何都温婉不起来。 因此显得有些突兀。 好在她不需要出门见人……苏贤收回打量她的目光,问道:“今晚还在我房中打地铺?” “是。”杨芷兰惜字如金,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眼角抽动,屏气凝神,她竟有些怕苏贤命令她不准在屋内打地铺。 “不行啊。”苏贤摇头。 杨芷兰眼角狠狠一抽,担心的事还真发生了。 但她没有话说,只一动不动的盯着苏贤,若苏贤下令,她虽然难受但还是会遵守。 “你没有拿被子过来啊,难道睡在地上么?” 苏贤指了指空荡荡的地面。 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杨芷兰机械的转身出门,一会儿后抱着巨大的被卷返回,还如昨日那般将被卷扔在地上,展开形成仅容一人躺卧的长条状。 灭了油灯后,屋内陷入昏暗。 苏贤已经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准备聊两句后就睡。 可就在这时,床边的杨芷兰忽然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直直立在房间中间,一动不动。 “怎么了?”苏贤奇怪。 “有人!”杨芷兰的声音依旧没有感情波动,但这次苏贤听出了一种凝重感,还不待他问“是什么人”的话,杨芷兰就补充道:“刚才有三个杀手从房顶上路过!” 有码?我怎么没有听见……苏贤立即缩回被褥,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声问:“来杀我的吗?” “应该不是。” “那就好。” 苏贤掀开被子,坐起来时,感觉刚才有些丢脸,不过好在杨芷兰一直侧身对着窗户的方向,应该没有发现…… 一旦说到杀手相关的话题,杨芷兰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多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苏贤一眼,冷静的说:“公子不用怕,有我在不会有杀手能闯进来。” 原来她刚才看见了……苏贤老脸一红,忙转移话题,道:“既然不是来杀我的,那他们来此作甚?” “我想去瞧瞧。” “呃……好吧。”苏贤其实不想让她去,她去了后,不就没有人保护苏贤了么? “我很快回来。”杨芷兰丢下一句话,轻巧跃上窗台,隐入黑夜消失不见。 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 大约半个时辰后。 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轻响,苏贤忙扭头看去,就见一道矮但矫健的身影滚入房中,片刻后起身。 “你回来了。”苏贤淡定的问。 “回来了!”杨芷兰立在床前,一动不动,加之她那身宋抹型制的汉服,以及隐隐约约的月光,看起来竟有些渗人。 “那个,你回地铺上躺下吧,我们躺着聊。” “好!”杨芷兰回到地铺躺好,不待苏贤询问,主动说道:“那是三个黑衣人,不是内卫杀手,我猜想应该是城外的山贼。” “哦?”苏贤惊异,他原本以为山贼们已经退出了县城,却没想到现在又显露踪迹…… “山贼们藏身在城北某座青楼,至于他们的目的,还没有打探出来。” “品玉阁?” “香雪楼!” “……” 苏贤沉吟半晌,道:“既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那就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一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是!” “若是能通过他们,查出仙紫姑娘的计划,或者找到辽国秘使,就最好不过了!” “是!” “好了,睡吧。” “是!” “……” 翌日。 苏贤去了一趟县衙,在唐矩的值房中和他聊了许久。 当聊到苏贤学业的时候,唐矩得知了他请假一月之事,认为会影响学业,于是说:“老夫手书一封,贤侄拿着去见县学的经学博士,立即便可恢复学业。” 苏贤想了想,最后婉拒了。 虽说读书走科举的路,是苏贤的“主线”,但既然已经请了一个月的长假,那就先好好的偷一回懒。 毕竟他还没有很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唐矩见此,也不坚持,转而聊起了即将进入瀛州地界的兰陵公主。 自兰陵公主在卫州大展身手之后,已经过去了数日,期间南方的州县不停有消息传来,大多都是官吏被罢免或者被下狱的传言。 如今,河北道北部的州县,早已是人人自危,有的州县甚至已乱成了一锅粥…… “城墙命案之后,我乐寿县已没有任何破绽,即便兰陵公主亲至也不会有事。但……老夫就怕突发之事,若处理不好,老夫头顶的乌纱还是不保。” 苏贤劝道:“世叔多虑了,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吧!” “……” 时光匆匆,转眼又来到第二日。 角楼街,柳蕙香家。 一楼,靠墙的木桌旁,两主仆正吃晚饭。 柳蕙香打扮得花枝招展,少女的青涩与少妇的冶艳,在她身上完美融合,清丽婉约,风情妩媚,宛若一朵盛开的、带着露珠儿的玫瑰! ……急需有人前来采摘。 她端着拳头那么大的饭碗,吃得极慢,眉间轻锁,只要不是眼瞎之人都能看出她举手投足间那股淡淡的忧愁。 张翠花捧着大海碗吃得酣畅伶俐,吃饱后放下碗筷,发现桌上的饭菜依旧剩下了三分之一! 她不忍浪费,强撑着又吃了一点…… 吃撑后的张翠花发现,桌上的剩菜几乎没有减少。 “哎!”最后张翠花叹气,摸着吃撑的肚子。 “你叹气作甚?”柳蕙香看着她。 “姐啊,姻缘难得,好姻缘更是难得!姐虽是女子,但该主动的时候就该主动,不然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张翠花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7章 请公主移驾! 与此同时。 城内。 河间驿馆。 自今日下午兰陵公主入住驿馆后,原先驿馆中的胥吏、仆从等,全被赶了出去,现在驿馆中全是公主府的亲卫和随性而来的仆从。 驿馆最大的一间花厅中,兰陵公主端坐在上。 她身着华美宫裙,身子丰硕但恰到好处,领口开的很大,在厅内数十支蜡烛的光芒之下,她那瓷白的肌肤反射出阵阵荧光; 精心修饰过的鹅蛋脸,宛若盛开的牡丹。堪称“云鬓”的牡丹头插满珠翠,与她的体型相得益彰; 再加上身份上的加成,诸如“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小公主”、“我朝第一美人儿”等等,使她仪态雍容、贵气逼人。 望之令人难以忘怀,但却不敢多看。 一来是怕亵渎了美人儿。 二来么,则是畏惧兰陵公主手里的权势。 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公主,当朝数位宰相大半都出自她门下。 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兰陵公主虽是美艳的牡丹,但却是带刺的,而且刺上还有毒! 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梦想着成为她的夫婿,即便被毒死也是值得的。 然而,天下那么多男子,其中不乏才俊之士,但能入兰陵公主法眼之人,始终都未曾出现…… 花厅中。 除了兰陵公主外,随行的属官几乎全到齐了。 有谘议参军事、王友、文学、司马、主簿,还有“亲王亲事府”的秋典军,以及“亲王帐内府”的冬典军等等。 兰陵公主凤眼含威,缓缓扫过厅中众人,朱唇亲启问道:“驿馆的里里外外,都派人搜查过了?” 她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却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心颤,不敢将她当做一只花瓶来看待。 话音一落,谘议参军事出列禀道: “公主殿下尽可放心,河间驿馆中原有的胥吏、仆从等,已经悉数替换。驿馆的各处,属下也命人查了三遍,没有任何问题。” 文学也出列拜道: “事先派出的内卫小阁领,虽然失去了音讯,不知所踪,但凭借我等也足以保护公主的安危!” 文学,是一个官名,从六品上,掌雠校典籍,侍从文章。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对于你们,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此处不比神都,处处看似波平浪静,但实际上处处危机四伏,不得不防。” “属下等谨遵公主殿下教诲。”众属官拜道。 “……” 这时,一位身着鲜明铠甲的亲卫,入得花厅,禀道:“周记室已在花厅外等候,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周记室?”兰陵公主愣了一下,缓缓道:“本宫不是派他去乐寿县了么?为何星夜赶回?” “公主殿下,莫不是那乐寿县县令唐矩,犯下了大罪,周记室不能定夺,于是连夜赶来求见殿下?”司马猜测。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眼神陡然犀利,正了正坐姿,声音转冷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冲进花厅,他神色慌张,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此人正就是周记室。 一刻钟前,在城墙下面,他差点被城头的将士们拉弓射死。 后来出示兰陵公主府的腰牌,又以“耽误了公主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颗人头可砍”的话,作为威胁,最终才通过吊篮的方式入了城。 进城后,他从守城将士手里借来一匹快马,直奔河间驿馆。 抵达后,见驿馆安然无恙,周记室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驿馆。 花厅。 周记室冲进来后,既不见礼,也不作揖,而是看着兰陵公主急切的说: “公主殿下,请移驾暂离驿馆,因为驿馆的地下可能埋有神雷!” 花厅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神雷? 驿馆地下埋着神雷? 没有听错吧! 兰陵公主眉梢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 谘议参军事首先跳了出来,指着周记室鼻子大骂:“周记室,你疯了不成,驿馆地下怎么可能埋有神雷?” 谘议参军事,也是一个官名,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一路上公主的下榻、居所事宜皆由他负责。 周记室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久前才口口声声的断言,驿馆很安全,请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所以,周记室此举,无疑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是对他的恶意中伤! 甚至是……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他简直恨透了周记室。 “神雷?那是南陈才有的东西,此地距南陈数百里之遥,怎么可能有神雷!” 文学立即接过话头,也点指着周记室的鼻子。 因为文学是谘议参军事的副手,两人一起负责公主的下榻、居所之事。 谘议参军事见此,便默默退回原位。 有小弟出来冒头,做老大的自然要保持风度。 文学跨进一步,大声辩解道: “公主殿下入住驿馆之前,我等已将原有胥吏、仆从等赶了出去,又将整个驿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足足搜查了三遍,并没有发现问题。” “公主殿下,周记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恐吓殿下,可谓是罪大恶极,当重重惩罚!” 文学面朝兰陵公主作揖。 公主还没有说话,另外一边的王友、司马、主簿等反驳道: “不妥,不妥,周记室性格向来沉稳,从不胡言乱语,他既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想必必然事出有因。” “哼!”文学冷哼。 王友看着风尘仆仆的周记室,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 周记室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双……鞋子? 众人纷纷凝眉。 端坐在上的兰陵公主更是秀眉一挑。 当下,周记室快速将大致的因果讲了一遍,最后直接点出可能的结论:“辽人与南陈勾结,在河间驿馆地下埋藏神雷,意图……” “……”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面面相觑。 谘议和文学吞了口口水,默默退到一边。 周记室举着那只鞋,又说:“这双鞋沾满了神雷粉末,只需取来火把一试便知。” “取火把来。”兰陵公主亲口吩咐。 很快,一个铠甲鲜明的亲卫,举着一只火把走进花厅。 周记室将鞋子放在地面,接过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燃烧的火把凑近鞋面。 嗞嗞! 嗞嗞! 刹那间,绚丽的火焰凭空冒出,沿着鞋面一路燃烧过去,并伴有浓浓的白烟以及刺鼻的呛人气味。 王友、司马、主簿等齐齐变色,惊道:“神雷!” 兰陵公主面色顿变,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团绚丽的火焰。 护卫在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将公主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对视一眼,面色惨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2章 幽约 软玉温香撞满怀,苏贤感觉整个人都将羽化飞升。 眼中所见的是柳蕙香梳着简约发髻的青丝,她足足比苏贤矮了一个头,如今两人相拥,她的脑袋刚好卡在苏贤的下巴下面。 鼻中嗅的是一缕淡淡的幽香,那是体香、胭脂、熏香以及洗浴用品的混合香味儿,沁人心脾,令人毛孔舒张。 苏贤脖子上挂着她的双手,就像戴了一个大号的项链,贴合得紧紧实实,苏贤可以感受到她两手的力道。 这是一种最原始的幸福感。 环住了柳蕙香柳条儿般腰肢的手,逐渐用力,往内按压,让两人间那一丝缝隙也彻底消失。 两人彻底贴合,严丝合缝。 眼下这一幕,苏贤曾多次梦见过,如今梦境成真,让他脑袋中的多巴胺狂飙,这种感觉足以忘却一切烦恼。 对柳蕙香来说,得偿所愿的她差点幸福的晕死过去。 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就好像是在波涛汹涌的乱流中抓住了一根强有力的粗麻绳,她死死的抱着,用力的抱紧,生怕这根“粗麻绳”从手里掉落。 她将脑袋埋在苏贤的下巴下面,脖子凹陷进去的部分,正好够她的脑袋卡进去。 闭眼,呼吸的是苏贤身上特有的气味;偶尔睁眼看到的是苏贤不停蠕动的喉结;耳中听到的是苏贤那浑厚的嗓音,正说着“不要怕”、“有我在”等话…… 然后是腰肢,被有力的两手死死的箍着,那种微痛中又带着一点无法呼吸的感觉,让她微微眩晕,同时安全感爆棚! 她喜欢这样的拥抱。 感觉整个人都快要融化。 这一刻,两人彼此慰藉,似乎永恒了。 忽一时,柳蕙香脑袋微微上仰,颤声道:“抱紧我。” 苏贤没有回应,默默加大两手的力道,死死将她那柔软的娇躯往自己挤压,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 呼! 挤压太甚,柳蕙香呼吸愈加困难。 鲜艳的唇瓣不由轻轻咧开,环住了苏贤脖子的两手也越来越有劲儿。 但实际上,她头晕目眩,大半是被强烈的幸福感和安全感感染,半则是因为呼吸困难。 “柳夫人,你真美!”苏贤轻声低语。 “再抱……紧一点……”柳蕙香犹觉现在拥抱的力度还不够,她要更多的幸福感和安全感。 苏贤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力,两手青筋直冒,用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 这下,柳蕙香满意了,尽管呼吸更加困难,但这种感觉她却恋恋不舍,好想永远这样继续下去…… “做我的女人好吗?”苏贤忽然说。 “嗯。”柳蕙香费劲儿的点了点头,几不成声的声说:“妾愿意……请公子……怜惜!” 轰! 苏贤脑袋好像被撞了一下,头昏昏的,驱使着抱紧了她腰肢的手差点向下探去。 不过很快苏贤清醒过来,这才刚确认了关系,委实太快了些,人家终究是古代女子,受不了的。 于是乎,苏贤便通过“再次加大力气抱紧她”的方式,发泄着心里的兴奋。 只不过如此一来,柳蕙香呼吸就更加困难了,鲜红唇瓣咧开之余,还娇喘个不停……这声儿差点让苏贤当场失去理智。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正准备说点土味儿情话,加深一下感情,可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 “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糟了老鼠?姐莫怕,奴婢来捉。” 话音一落,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开门声。 随后,他们的房门被敲响,咚咚咚咚的犹如擂鼓,让紧紧相拥的新生情侣吓了个半死。 却原来是刚才,柳蕙香乍见大老鼠的那声惊叫,惊动了隔壁的张翠花,彼时张翠花正昏昏欲睡,还以为是做梦,并未立即翻身爬起。 可是后来,那只从天而降的大老鼠在房中到处乱窜,叽叽的叫个不停,还弄出了一些响动,这才彻底惊醒了隔壁的张翠花。 于是便有了当下这一幕。 苏贤还搂着人家没有松开,只是没有那么紧了,低头看着近在迟尺的俏脸,声道:“快应付张姐。” 柳蕙香一张俏脸红得好似能滴血,苏贤松开她的腰肢后,很快便气息通畅,她快速平复心绪,压着嗓门提高了音量:“没事,那只老鼠已经消失不见了,明日再捉吧。” “可是姐……”张翠花还在敲门。 “不妨事的,我这也准备收拾一下躺下了,你回房早点休息吧。” “……” 张翠花离开了。 直到外面传来关门声,两人这才一起松了口气。 两人的视线从紧闭的房门收回,对视一眼,满面通红的柳蕙香“嘤”了一声,又将脑袋镶嵌进苏贤的下巴下面。 还不好意思呢……苏贤咧嘴,这次没有用那么大的力箍着她了,而是轻轻的搂着。 手掌在她那纤细的腰肢上打着圈儿,细细研磨,几次三番都差点向下探去,但每次都被他生生忍住…… 柳蕙香喜欢这种被抱住的感觉,苏贤也喜欢温香软玉扑满怀的爽感,于是乎,两人几乎片刻不曾分离。 就这样拥抱着声聊着天…… 苏贤先说了许多肉麻情话,让怀中的玉人差点站立不稳。 然后又说了一些笑话来逗她,柳蕙香很不禁逗,趴在苏贤怀中可谓是花枝乱颤,整个娇躯都在乱抖。 抖得好,抖得妙啊……苏贤嘴角自上扬后,就再也没有恢复原样。 夜深了。 街巷传来打更的声音,附近城墙上巡逻的喊叫声,也已经停止,静悄悄一片。 “柳夫人,我该回去了。”苏贤轻轻拍了拍。 柳蕙香扭头看了眼绣塌的方向,似乎自觉也不妥,于是低头沉默不语,只是两手默默的环紧了苏贤的脖子。 我也想睡你的床……苏贤摇头,轻轻拍着她说:“等明晚我再来看你,今天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柳蕙香闻言沉思一会儿,然后说:“公子明晚一定要来啊,妾……等你。” “一定会来!” 两人叽叽喳喳,又约定了一个暗号,待一切妥当之后,苏贤才爬墙回到隔壁,踩着杨芷兰扶住的梯子稳稳落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9章 回禀公主:那人名叫苏贤!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十万大军扎营地。 最高统帅李将军,衣不解甲,帐中灯火彻夜未熄,困了就在大椅上坐着打盹儿。 他始终记得周记室那句话—— 今晚可能发生大事,请将军做好准备…… 后半夜时,李将军正打盹儿,帐外忽有人声嘈杂,还有马匹的嘶鸣。 他猛然清醒,出帐问道:“何事喧哗?” “启禀将军,大事不妙……”一个斥候连滚带爬跑来,神清慌张,大喊大叫,将周围帐中的将士都给惊醒。 莫非周记室所说的大事发生了不成……李将军心里一动,瞪眼喝问道:“何事?” “大事不妙……瀛州城中火光冲天,东城门和城楼已经崩塌,并有上千贼人沿着城墙的缺口杀入了城中……” 不待斥候说完,李将军虎目一瞪,惊道:“坏了,贼人一定是冲着公主殿下去的。而公主身边的亲卫,仅只有两千……” 李将军犹豫一阵,当即做出决定,吩咐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沉闷的音质就像敲在人的心口。 半刻钟后,将士初步聚齐,数位副将也顶盔束甲来到中军大帐。 李将军简单讲明了公主现在的境遇,然后下达军令: “张副将,你速去点齐三千轻骑,随本将先行杀向瀛州城,解救公主!” “待大军集结完成,罗副将再率三万大军驰援,其余各军留营候命!” “……” 军令已下,但张副将却迟疑起来,劝道:“将军不可啊,未得公主手令,大军不可随意调动!” 李将军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张副将。 他整个人的气势迅速拔高,最后拔出别在腰间的大刀,两手握着横向一劈,直接将张副将的脑袋砍了下来。 众将大吃一惊。 然后又听李将军冷冽喝令:“军令如山,谁敢违抗,他就是下场!尔等还不速速去调兵?” “是!” “……” 瀛州城。 东城门,还有城门上的城楼已经化为废墟。 上千个贼人,手握大刀长枪,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穿过废墟鱼贯般杀入城中。 那女子身着紧身束衣,突出了身段儿的窈窕,头上包着黑色布巾,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倾城之色。 若苏贤在场,看见此女后一定会惊呼:“小仙紫姑娘!” 瀛州城的城墙,被炸毁的地方多达十余处,但小仙紫特意选择了东城门,因为兰陵公主下榻的河间驿馆离东城门最近。 杀入城中后,小仙紫一行虽遇到了一些阻碍,诸如巡逻的衙役、民壮等,但都被她手下的山贼一一剿灭。 一路畅通,杀至离河间驿馆只有半里之遥的地方时,一个密探忽然跑来,禀道:“兰陵公主躲过一劫,并未被炸死。” “这贱人的命还真大!”小仙紫咬牙,回首看着上千山贼,说道:“我们杀入瀛州城,本是为了消灭那贱人身边的所有亲卫、仆从等,一个不留。” “但既然那贱人命大未死,那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杀了那贱人!”小仙紫抖了抖手里的剑,高喊道:“杀啊!” 然而,山贼们刚冲出去两步,迎面就杀来一对对衣甲鲜明的将士,披坚执锐,步伐整齐,军容整洁。 “先杀了这些奴才!” 小仙紫发一声喊,当先提着长剑杀入对方军阵。 贴身侍女剑儿和碧儿护卫在左右。 山贼们嗷嗷叫着,也提刀杀了上去,现场顿时宛若战场,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震天。 交战一番后,因山贼一方人数占了优势,所以慢慢占据上风。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探子匆忙跑来,对小仙紫禀道:“城外的大军出动了,三千轻骑马上就会杀到东城门!” “什么!”小仙紫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城外的大军反应如此迅捷。 “小姐,三千轻骑已经来了,后面只怕会杀来数万大军!”剑儿说道。 “小姐我们还是撤吧,趁城中空虚,从西城门撤退!”碧儿略显焦急。 小仙紫咬牙,精致妍丽的俏脸几乎扭曲,恨道:“就此放过那贱人,我心不甘。” “……” 一刻钟后。 小仙紫终究带着山贼们从西城门杀出。 同时,三千轻骑刚好从东城门杀入。 在李将军的率领之下,将士们快速赶至化作一片火海的驿馆,得知兰陵公主安然无恙,李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三千轻骑将“四海酒家”团团保护起来,兰陵公主再无危急。 大局已定。 二楼的包厢中。 兰陵公主赞许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将军,先嘉奖了他的功劳,然后再惩罚他“私自调动大军”的过错。 奖惩都有理有据,李将军拜服。 当然奖惩中和下来,还是奖赏更多一些。 处理完了李将军,属官司马作揖道:“公主殿下,瀛州城已毁,不能久待,请殿下移驾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本宫也正有此意。” 兰陵公主起身,看着两鬓斑白的司马说:“此事就交由司马去安排吧,我们连夜出城。” 司马领命。 兰陵公主又看着李将军,吩咐道:“你立即带齐人马,将瀛州州衙,与河间县县衙大小官吏悉数抓捕,务必不可走脱一个。” “末将领命。”李将军声音很大。 “待大军赶来后,你再连夜出城追捕山贼,在各处要道、路口设卡设防,本宫要让山贼们寸步难行!” “末将领命。” “……” 李将军大踏步离开后,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派人先行返回大营,通知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待州衙和县衙犯官押至大营后,立即审问,务必尽快查明此案真相!” 一个亲卫领命退下。 然后,属官王友笑着说:“南宫葵不愧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副其实,这一路走来处理了多少州县官吏啊,他们只要到了南宫葵的手里,就没有不交代的!” “是啊,此案最快天明之前,就能破解,查明真相。”主簿附和。 “……”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她对南宫葵的审问能力也十分信任。 很开,公主一行从四海酒家出发,迁往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临出发前,兰陵公主看着周记室,招呼道: “你就跟在本宫身后吧,等到了行军大营,你再好好的讲一讲,发现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经过!” “是!”周记室作揖。 “对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神雷之事……是谁发现的来着?”兰陵公主面露一丝思索与好奇,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怀疑。 “回禀公主殿下,那人名叫苏贤!”周记室回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1章 林川:苏兄不在,我“独守空闺” 周记室拿着象征“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牌,率领一百衣甲鲜明的亲卫,连夜威风凛凛的出发了。 金牌,象征权力。 一百亲卫,象征武力。 周记室此去乐寿县,权力与武力俱全,宛若一方封疆大吏,也似乎是掌握人生死的“天使”! 真的太威风了!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多人都渴望与艳羡……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中军大帐旁的一个大帐篷。 公主府众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文学等等,都等候在这帐篷之中,未曾休息。 听罢这消息后,司马、王友、主簿等微微点头。 此番公主能逃过一劫,周记室功劳很大,此番手握大权出使乐寿县,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谘议参军事与文学二人,心里艳羡之余,也不由暗暗皱眉不已。 经此一事之后,公主未必就恶了他们,毕竟谁能想到驿馆的地下会埋有神雷呢? 但公主心有芥蒂却也在所难免……比如这次手握金牌出使乐寿县的美差,就落在了品级仅仅只有六品的周记室身上。 他们这些五品、四品的大佬,却只能坐在这里吃灰。 …… 不平凡的一夜终于结束。 转眼来到第二天的清早。 乐寿县。 城北,春香河上游,县学。 学舍之中。 准确来说是苏贤和林川的学舍之中。 林川醒来,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感叹道:“哎,苏兄不在,我都快成独守空闺的怨妇了!” 起床,在两个小书童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后,打着哈欠抱着书卷来到讲堂。 讲堂就是教室。 乐寿县,是一个“中县”,县学可以招收二十五名学子。 相比于京城的国子监来说,这等规模实在太小。 小到一座讲堂就能将所有学子全部容纳。 所以严格上来说,林川也和与他不对付的刘子匀是同窗! 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后,林川懒洋洋放下书卷,百无聊懒的打量四周。 这时,讲课即将开始,几乎所有学子都到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唯独有四个空位。 其中一个就在林川身旁,是苏贤的座位,苏贤请假一月,座位自然是空的。 另外三个座位,则是刘子匀与他那两个铁杆小弟的位子…… 将视线收回后,林川微微蹙眉,心道:“刘子匀虽然纨绔,但平日却极少缺席……现在人还没来,那就说明……” “糟了!”林川猛然站起,心念如电,念道:“刘子匀一定是去找苏兄的麻烦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多年同窗,林川深知刘子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睚眦必报。 以前,主要是林川和刘子匀进行争斗,林川背靠大家族,势力不容小觑,所以和刘子匀斗了个旗鼓相当。 昨天,在县学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绕过刘子匀,主动奔向苏贤之事,可谓是极度落了刘子匀的面子。 那也是苏贤首次和刘子匀直接起冲突。 按照刘子匀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去找苏贤的麻烦。 苏贤,虽是世家子弟,但已与家族断绝关系,没有任何依靠…… 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县学学子,也是惹到了刘子匀,结果刘子匀就纠结了一帮混混,直接将那位学子打残! 双手双脚齐断,几乎与废人无异了。 一想到苏兄极有可能被刘子匀打断五肢,林川顿时不淡定。 来不及告假,他直接冲出讲堂。 跑回学舍后,招呼了两个小书童,三人一起冲出县学,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公子我们去哪?”小书童将马车赶来。 “去角楼街,快!”林川跳上马车,连声催促。 “去角楼街干嘛?”小书童扬鞭,那马儿吃痛,立即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去帮苏兄打架!” “打架……可是公子,我们才三个人啊。” “你……说得还真不错。” “……” 林沉吟起来,心想刘子匀要去找苏贤的麻烦,至少也会带上十多个打手。 他们主仆三人杀过去,貌似没什么用,还需要叫人才行。 心念一动,林川对小书童吩咐道:“改道,先回府,从府中拉二三十个仆人一起杀过去!” 很快,马车在林府大门前停下。 林川下车,直入府中,召集府中年轻力壮的仆从。 却不成想,在此过程中,响动弄得太大,惊动了在内室中喝茶看书的林父。 林川的父亲身穿员外服,头戴瓜皮帽,身材略圆,一幅土财主的形象。 但实际上,林父出自世家大族的林家,尽管只是庶支,但因擅长经商,因而主管林家在瀛州的所有生意……在家族中也算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且,人家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在他看书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扰。 很明显,林川的举动已经打扰到了林父。 他放下书卷,沉声问道:“外面何事喧哗?是林川那兔崽子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县学中读书的么?” 门外有人回应道:“是公子回来了,正大肆召集府中青壮的仆从呢。” “嗯?”林父愣了一下,凝眉吩咐道:“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 一会儿后,林川进入内室,匆匆见礼,口称:“父亲大人。” “你这兔崽子,怎么又从县学跑出来了?”林父一见他那匆忙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起身斥道:“你在召集府中青壮仆从?” “是。” “你想干什么?” “去角楼街,帮苏兄打架!” “酥……胸?苏兄……”林父眉头顿时紧皱,沉声道:“就是你那个破落穷酸的同窗,叫做什么苏贤的那个?” “不错,父亲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这赶时间呢。”林川言罢转身欲走。 林父把眼一瞪,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林川停步回头。 “不准去!” “苏贤那等同窗,有什么可相交的?” “他虽是苏家子弟,但已与家族脱离关系,就是普通人一个!” “不是老夫看不起苏贤此人,只是……你和他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这一脉虽是林家庶支,但却也是世家大族的血脉,岂可与俗人交往过密?” “……” 面对父亲的呵斥,林川巍然不动,半晌后梗着脖子说:“我要去,我要去帮苏兄打架,你别拦着我!” “你敢!” 林父顿时大怒,抖着宽袍大袖,扬起一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作势欲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5章 张翠花:小姐有古怪! 角楼街。 夜幕降临之前,张翠花提着大包包回到家。 开门,她见柳蕙香已将饭菜摆上桌,坐在桌旁等她回来。 “姐东西买回来了!” 张翠花关好门,将大包裹放上桌之时,看了眼桌上的饭菜,笑道:“姐今晚没有准备苏公子那一份了么?” “你……你闭嘴!”柳蕙香俏脸唰地通红,瞪了她一眼,随即不再理她,素手轻杨将大包裹一一拆开。 有新鲜的时令水果,有各色美味糕点,也有干果蜜饯,最后还有一壶美酒。 她取来干净的盘子,将每一样都取出一半,放在桌上做菜。 剩下的水果糕点等,则重新打包好,她看似无意的解释道:“这些留着晚上核算账目之时再吃。” 张翠花不疑有他,反而还很高兴,笑道:“能吃是福,姐就是太瘦了,是该多吃一点。” “我瘦吗?有人说我肉乎乎的呢!” 柳蕙香眼前浮现出昨晚的画面,这句话出自苏贤之口。 当然,这句话还有下半段她没好意思说,说的是:“不过,全都长在了合适的位置。” 张翠花闻言愣了一下,面露思索的问:“谁说的?” “没……没有,我胡言乱语……”柳蕙香心里狠狠一凸,想她日常能见的人,就只有张翠花,但很明显此话并非出自张翠花之口。 “哦。”张翠花面色狐疑,但也没有多问。 饭后。 沐浴梳洗毕。 柳蕙香亲自提着大包裹回到闺房,张翠花手捧一个脚盆跟随在后。 她将脚盆放在地上,然后坐在一旁等候柳蕙香卸妆,按照往日的习惯,柳蕙香是先卸妆再洗脚。 “先洗脚吧,等算完了账目再卸妆。” 柳蕙香走到脚盆前的的凳子前,提着裙摆坐下,撩起裙摆,脱掉绣花鞋,再解开长长的“足衣”。 两只玉雕般的玉足便展露人前,轻轻放入冒着热气的洗脚水中。 张翠花愣了一下,没有多想,一边给自家姐按摩足部,一边笑道:“也好。” 洗完脚后,张翠花端着洗脚盆前脚刚出门,柳蕙香后脚就跟随而出,张翠花奇道:“姐你这是作甚?” “到书房取文房四宝啊。” “哦。” 张翠花点了点头,径直去倒洗脚水。 今天晚上的姐,处处透着古怪,但仔细一想,却又说不上古怪在哪里…… 柳蕙香收拾好文房四宝,从书房来到闺房后,顿见张翠花竟坐在房中的圆桌旁,还看着她笑。 张翠花见自家姐有些懵,不由笑道:“长夜漫漫,不如奴婢陪姐一起吧,若出现大老鼠奴婢可以将之捉住,避免姐受jig。” 翠花是好心,但怎么可以让她留下……柳蕙香面不改色,进屋却不关门。 将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后,她说:“翠花你劳累了一整日,想必也该累了,还是回去早些休息吧,不用陪我的。” “不,奴婢不累,还是留下来陪姐熬夜吧。”张翠花坚持。 柳蕙香的脸色忽然就黯然下来,侧过了身去,幽幽的说:“安静的夜晚,我只想一个人独处,不希望被打扰。” “姐……”张翠花嘴巴张了张,但最后只得起身道:“好吧,不过姐有事只需喊上一声即可,奴婢立即就能赶来。” “去吧。” “……” 张翠花一步三回头出门而去。 这时,柳蕙香依旧保持着侧身黯然的表情。 待耳中听得外面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后,她立即动若脱兔,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般,身子十分灵活的跑到房门前,以最快的速度关门,然后拉上门栓。 靠墙拍了拍伟岸的心口,她长舒一口气。 然后手脚麻利的将文房四宝和糕点、水果、酒水等摆好。 忙完这些,她又来到梳妆台前,精心补了个妆。 待一切停妥之后,她才回到桌前坐下,以手托腮,扭头呆呆望着严丝合缝的平棊天花板。 …… 隔壁。 时间拉回半个时辰前。 苏贤从衙门回来后,就指使杨芷兰去烧洗澡水。 杨芷兰的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都很强,单对烧水这件事来说,除了第一次差点将房子点燃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出过问题。 苏贤只需一声令下,她就能烧出一锅滚烫的洗澡水。 沐浴完毕,束好头发,再换上一套今天从衙门回来的路上新买的儒衫,苏贤整个人都感神清气爽,精气神达到了巅峰。 卧房中,苏贤问手捧铜镜充当“镜架”的杨芷兰:“怎么样,我是不是比昨天更帅了?” 杨芷兰始终古井无波的眼眸,微微一动,不经意间别开头去,然后以平静且没有任何感情波动的语气说:“是!” “那就好!” 苏贤开心的笑了,转身,手脚并用爬上靠在墙上的木梯,对杨芷兰吩咐道:“快来扶梯子。” 杨芷兰放下铜镜,默默上前,两手稳稳的搭在木梯上面。 苏贤一口气爬上房梁,为了不弄脏衣服,他已在房梁上和洞口处垫了干净的旧衣服,因此他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房梁上。 然后低头,看着依旧扶着梯子的杨芷兰说:“那个芷兰啊,你能不能背过身去?” 杨芷兰默默转身。 苏贤这才满意,然后将脑袋探入洞口,往下一看,只见漆黑一片。 昨晚回来的时候,苏贤顺手将柳蕙香闺房的平棊盖上了,所以没有任何光线透出。 苏贤也不急,只见他将手伸入洞口,在洞口旁的墙壁上轻轻扣了三下,沉闷的声音虽不甚响亮,但在这安静的夜晚用心听总能听见。 这便是昨晚苏贤和柳蕙香一起约定的暗号。 隔壁。 正以手托腮发呆的柳蕙香,听到沉闷的敲墙声响后,立即笑着跑到那堵墙的下面,用一根木杆将平棊顶开,让屋内的光线透过缝隙照亮苏贤的视线。 这便是柳蕙香回应的暗号,表示屋内没人,可以过来。 “成了!” 苏贤大喜,当即手脚并用往那个洞口里钻。 不过,他刚爬了一半,又将脑袋撤回,看着下面背对着自己的杨芷兰吩咐道:“你别偷听哦。” 不待杨芷兰回复,苏贤再次将脑袋钻入洞口,整个人都爬了过去。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2章 阳谋 两父子大吵一架,林川终究从府中带走了二三十人,全都是青壮仆从,且先不说打架如何但至少阵容强大。 林父为什么会妥协? 因为林父的妻子,也就是林川的娘亲,对林川极度溺爱。 凭借这一点,林父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无可奈何。 …… 角楼街。 时间拉回清早。 当第一缕晨曦撒入屋内的时候,苏贤眯眼,醒了一次,见天色尚早,便翻身继续酣然而睡。 昨晚,在驿馆中见了周记室回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辗转反侧,心里默默盘算周记室瀛州一行的结果。 无非有三种可能。 其一,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但在爆炸之前,周记室赶到,将兰陵公主救出险地。 这个结果,无论是从大局来说,还是对苏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大局就不用说了。 对苏贤个人来说,通过此事可以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要知道,兰陵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权倾朝野! 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朝数位宰相中,有一大半都出自兰陵公主的门下。 苏贤若是能抱上这条大美腿,自然比唐矩的大粗腿有用得多。 其二,河间驿馆地下没有神雷,周记室白跑一趟。 从大局上来说,这个结果自然也不错。 其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周记室也没有力挽狂澜,公主最终卒于瀛州。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是苏贤最不希望看见的。 不过据他预估,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只占百分之一二十的几率。 公主没事,或者公主没事同时苏贤抱上公主大美腿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昨晚,苏贤心里就是想着这些事,直到很晚才睡去。 早晨这段时间,最适合睡懒觉。 朦胧的晨曦既不太亮也不太暗,楼下街巷中隐约传来人声或车轮声,气温也非常舒适…… 一个懒觉睡完醒来,苏贤睁眼,只见屋内一片明亮,原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 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一道瘦小的身影同步跃起,这是杨芷兰。 她头发略有凌乱,面无表情,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床上的苏贤。 “起床了!” 更衣,洗漱后,苏贤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留在家里,我去打包早点,顺便打探一下情况。若昨晚发生了最坏的事,今天城中只怕将会大乱。” 杨芷兰点点头没有说话。 苏贤下楼,侧耳一听,隔壁柳蕙香家中已经没有石磨的声音传来,她们应该在熬煮豆浆了吧? 出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家的小楼位于角楼街街尾,一直都很冷清,只有隔壁臭豆腐摊开张之时,街尾才会人声鼎沸,宛若闹市。 侧头看向角楼街中部的街区,那里就热闹多了。 什么蒸饼铺、粥铺、古玩店、客栈、杂货店等等。 与街尾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贤见怪不怪,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优哉游哉走向不远处的早点铺子。 刚走没两步,街上迎面涌来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身着行走江湖之人常穿的劲装,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十分惹眼……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一边是身着青色绣金线捕快服的衙门捕快,以林捕头为首,人数约二十余人。 另外一边,则是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为首一人面色黝黑,神态甚是倨傲。这人苏贤认识,正是县学同窗之一的……刘子匀! 同时也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儒衫的跟班。 再后面两个普通衣着之人,看模样似乎是角楼街上的邻居? 苏贤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唐淑静竟和刘子匀走在一起? 这是什么组合? 他心里疑窦丛生,心说唐淑静不是非常讨厌刘子匀的么,他们不应该凑在一块儿啊。 另外,捕快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街坊邻居,苏贤远远眺望,看见了罗掌柜和刘叔等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 近了。 苏贤与他们相隔一丈远的时候,双方一起停步。 对面,无论是唐淑静还是刘子匀,亦或者是罗掌柜等邻居,全都盯着一脸莫名的苏贤,神色各异。 苏贤有些懵,看向唐淑静,眼带询问。 唐淑静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刘子匀忽然大手一挥,指着苏贤,对唐淑静和捕快们颐气指使的吩咐道: “就是他,就是苏贤,把他抓起来!” 什么? 苏贤瞳孔微微一缩,心头快速闪过昨日在县学大门前那一幕…… 刘子匀颐气指使,洋洋得意。 他身后两个跟班同样趾高气扬,一幅轻松看戏的表情。 后面的街坊邻居们,比如罗掌柜等,眼带怜悯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继续摇头。 捕快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然而,刘子匀“一声令下”之后,捕快们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纷纷看着前面的唐淑静,等她表态。 唐淑静面色凝重,还没有表态,刘子匀身后的狗腿子们就已经开始叫嚣: “苏贤与寡妇私通,败坏风气,影响风化,应该抓起来浸猪笼!” “抓起来浸猪笼,浸猪笼,还有那个寡妇,一起抓……” “……” 听了这些话,苏贤顿时就明白了。 刘子匀的确是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没有提及昨天县学门口之事,而是抓住“风化”这一点,污蔑他和柳蕙香……这是一个阳谋啊!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苏贤和柳蕙香走得很近,时常出入柳蕙香的家门。 若说是私通,绝对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刘子匀以“风化”为由,对苏贤进行打击报复。 风化,是地方官吏考课中,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与赋税、教化等等齐平。 若有败坏风化之举,的确可以处以浸猪笼的惩罚。 大意了啊……苏贤紧紧皱眉,想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并不适应,以至于留下这么一个把柄。 若是现在,苏贤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刘子匀面带淡笑,见唐淑静久久没有表态,不由神态倨傲的点指道: “唐二小姐,苏贤私通寡妇,证据确凿,二小姐为何还不下令拿人?”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布满寒霜,冷冷瞪了他一眼,道: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要外人插手!你说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88章 唐淑静:老天爷显灵了! 杨芷兰问:“公子想插手此事?” 苏贤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兰陵公主此番远赴幽州坐镇,本就是为了有人勾结辽国之事而来。” “若她在瀛州出现意外,或者干脆死掉的话,辽国相当于大获全胜……那么,南下犯边、劫掠城池之事,就无可避免,说不定幽州、瀛州等地将会乱成一锅粥!” “动乱,对谁来说都不是好事!” “……” 杨芷兰听完后,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苏贤没再理会她,而是快速清理头绪,目前手上所掌握的信息很少,但都很关键。 安静一会儿后,苏贤开口说:“我们要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运河码头的丙四号仓库中,查探一番,先搞清楚他们口中的‘木炭’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连夜去查,趁巡逻队休息换班之际应该能潜入仓库。”杨芷兰抬头说。 “不妥!他们阴谋对付的是兰陵公主,计划一定十分周密,你虽然是内卫第一杀手,但毕竟只有一个人,要是打草惊蛇的话就不好了。” 杨芷兰张了张嘴,但没有出声。 苏贤沉思一会儿,忽然笑道:“有了,明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丙四号仓库进行查探!” 杨芷兰呆呆的盯着他,但没问他想到了什么办法。 “今晚很晚了,早点睡吧,明天我们都要起个大早,你也别宅在家了,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苏贤神秘兮兮的说。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虽然没有听明白“宅在家”是什么意思,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贤的任务…… …… 翌日。 乐寿县县衙。 周记室像个铁人般,不知道疲倦,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将县衙上下的属官折腾得够呛,人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唐淑静,虽然经常带着一帮捕快到处乱跑,但她在衙门中并未挂职,所以并未受到周记室的“拖累”。 林捕头等捕快们,算不得“衙门属官”,因为他们就不是官,所以也不用遭受周记室的揉虐。 但捕快们也不好受,因为他们遭了唐淑静的虐待! 昨天,护送苏贤进入县衙后,唐淑静就亲率他们全程搜捕山贼,像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窜,直忙活到半夜才罢休。 然而,却一无所获,山贼的一根毛他们都没有捞到。 今早,唐淑静醒来后,紧锁着眉头梳洗,吃了早点,然后来到县衙后宅的大门前。 昨晚和捕快们约定在此处会面,然后继续全城搜捕山贼。 她这是彻底和山贼们杠上了…… “二姐,您来了。”林捕头见唐淑静出来,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迎了上去,作揖拱手。 “二姐!”其余捕快们也有声无气的作揖见礼。 唐淑静站在石阶之上,居高临下,一双明眸缓缓扫过一众捕快们,见他们这幅样子,她顿时怒火喷勃。 然后娇声斥道:“你等都没有吃早饭吗?这幅样子如何与山贼厮杀?” 林捕头陪着笑说:“不瞒二姐,昨晚忙得太晚了,兄弟们回去后倒头就睡,今早醒来后来不及吃早点就赶了过来……” 听了这话,唐淑静那瓜子脸上的怒色稍霁,摆了摆手说:“罢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然后,她摸出一串铜钱,递给林捕头说:“你先带兄弟们去填饱肚子吧,一刻钟后,还在此处会和。” 林捕头喜笑颜开,带着一群捕快吃早饭去了。 唐淑静捏了捏眉心,叹口气转身回府,直奔娘亲陈夫人的住处,准备讨要一点“经费”。 这些天来,捕快们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但若让她罢手,不再追查山贼,是万万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搞点“经费”激励一下捕快们。 陈夫人很吝啬,但仅仅只针对丈夫唐矩。 对唐淑婉和唐淑静两姐妹,她还是十分大方的。 唐淑静跑去撒了一会儿娇,骗陈夫人说要买胭脂,陈夫人一边说女儿长大了,一边“特批”给她三两银子。 喜滋滋的唐淑静,直奔后宅大门的路上,路过一座佛堂。 这佛堂是早前不知几任县令所修筑,平时只有陈夫人偶尔上一柱香。 所以佛堂中很冷清,一个人也没有。 唐淑静看了眼佛堂,悠然停步,耳边忽然响起苏贤戏耍她的那句话,说什么求一求老天爷,说不定就能得山贼的线索…… 要不,试试?反正也没人注意……唐淑静犹豫一会儿,终于抬起大长腿迈入佛堂。 佛堂中果然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还长了杂草。 她走到佛像前站定,左右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将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喃喃念道:“求求老天爷,让我得到山贼的线索。” 念完后,她睁眼发了一会儿楞,随即苦笑道:“看来我是真的魔怔了,竟然跑来求老天爷,我怎么会相信苏贤那家伙的胡言乱语呢……” 她摇头之余,正准备转身离开,然而眼角余光却在长满了杂草的地上,发现一个纸团! “哪儿来的纸团?” 唐淑静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啊,可是这纸团……若是以前有人遗落在此,只怕早就打湿腐烂了吧…… 犹豫一会儿,她终究捡起纸团,带着疑惑将之展开,只见上面写的是:“城北香雪楼,有山贼出没……” …… 一刻钟后。 衙门后宅大门。 捕快们已经吃饱返回,聚在一起聊天打屁。 吱呀! 大门开启,唐淑静急匆匆的自门内跑出,面色很怪,急切中带着一点担忧。 林捕头咬了咬牙,迎上去说道:“二姐,这城中应该没有山贼了,要不还是别搜捕了吧……” 其余捕快们,全都屏气凝神的看着林捕头和唐淑静,因为林捕头这句话是他们共同的心声,只不过推举他“谏言”罢了。 “我知道山贼的动向。”唐淑静并未发怒,而是拍着巴掌动员道:“香雪楼,山贼就藏在香雪楼,你等速速与我一起去抓捕山贼!” “二姐……”林捕头一把拉住说完后就往前冲的唐淑静,“香雪楼我们查过了,没有藏匿山贼。” 唐淑静明眸一瞪,两道英气的秀眉一杨,怒道:“你们查的不算,本女神捕要亲自去查……难道你想偷懒?” 她一双明眸目光灼灼。 “不敢不敢。”林捕头连连摆手,最后蛋疼的说:“我去,我去还不成么……”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5章 刘子匀把脸伸出:来,打我! 但短短一瞬后,林川再度昂首挺胸,气势拔高一大截,怒目斜倪春风满面的刘子匀。 苏兄偷个人而已,很严重吗? 这算是一件事儿吗? 大惊小怪! 他正待说一点豪言壮语,长长己方气势,可刘子匀却先一步开口,只见刘子匀盯着柳蕙香看了又看,摇头道: “可惜,可惜了啊!” “刘公子可惜什么?”狗腿子捧哏。 “可怜如花娇似玉,却要被浸猪笼淹死!这不就是可惜吗?”刘子匀连连摇头,一幅感时伤春的欠揍表情。 “刘公子所言极是啊!这寡妇有个‘豆腐西施’的名号,可不是无故得来的!” “美中不足的是,她名声不大好,遇谁克谁……” “……”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子们旁若无人,在那儿肆意点评。 好像苏贤和柳蕙香一定会被送去浸猪笼。 除了“点评”柳蕙香之外,他们看向苏贤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听了这些话,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口舌之利,让他们去争好了,苏贤现在要做的,是静待公主派人前来摆平一切。 可是,刘子匀见苏贤不为所动,心里竟越发放肆起来,看着柳蕙香说: “这身段儿,这气质,送去窑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浸猪笼真的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刘公子所言极是,应该把她送去窑子接客!” “……” 听了这话,苏贤脑门青筋直冒! 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双拳捏得嘎吱作响,两眼死死盯着刘子匀及其狗腿,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 柳蕙香的脸面被白纱所阻,看不清什么表情。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若不是柳蕙香将之拉住,她恐怕早已陷入狂暴状态。 林川勃然大怒,刘子匀侮辱柳蕙香就是侮辱苏兄,侮辱苏兄就是侮辱他,大怒的林川跳起来骂道: “刘子匀,闭上你那张喷粪的臭嘴!别以为你是瀛州刺史之子,小爷就怕了你,待会儿小爷一声令下,必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 另外一边。 唐淑静那张干净的瓜子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明眸瞪着刘子匀冷冷的说:“本女神捕办案,闲杂人等最好闭嘴!” 最外围的邻居们,更是纷纷对刘子匀怒目而视。 在他们看来,若柳蕙香果真私通的话,该浸猪笼就浸猪笼,但似刘子匀那般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忍。 他们很想问刘子匀一句:“你家里没有女人吗?” 但摄于刘子匀的权势,邻居们敢怒不敢言,眼珠子虽然快要瞪出眼眶,但却无一人敢开口声讨。 同时,唐淑静、林川、张翠花,还有柳蕙香本人都没有任何行动。 人皆怒目而视。 刘子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两个狗腿一起,在那拍手跳脚,肆无忌惮放荡不羁,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片街区,只剩下他们三人放肆的大笑声。 这片天地,似乎也只有他们在纵声畅笑。 最外围的邻居们十分憋闷,胸中有一股郁气,但却无处可泄。 在刘子匀张狂的大笑声中,众人不由想起了以往,刘子匀仰仗身份在乐寿县横行无忌的往事…… 忽然某一刻,刘子匀及其狗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林川、柳蕙香、唐淑静等,齐齐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苏贤。 他动了! 只见他缓缓走向脸上凝固着笑容的刘子匀,脚步很慢,但却有一种脚踏九州的沉稳。 他一步一步,经过一脸疑惑的唐淑静,最后在刘子匀身前一尺处站定,平视着他。 与此同时,林川也一步一步跟在苏贤身后,走到刘子匀身前站定。 从府中带来的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亦紧随其后。 唐淑静见此,秀眉一挑,她预料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后退一步。 刘子匀收起放肆的笑容,看着一尺开外苏贤的脸,玩味儿的笑道: “怎么,你这小白脸还想打我不成?” “不错!我是想打你!”苏贤冷静的说,笼在长袖里的两拳青筋直冒。 刘子匀愣了好几秒钟,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身旁的狗腿子们说:“你们听见了吗?这小白脸说他想打本公子!哈哈哈哈……” “不自量力!”狗腿子们骂道:“苏贤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落穷酸小书生罢了!你竟敢伸手打我们刘公子?” “我们刘公子是什么人啊,瀛州刺史之子!凭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也敢生出动手打刘公子的想法?你不要命了?” “再说了,你和柳寡妇私通,证据确凿,被浸猪笼是迟早的事!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容我们刘公子说两句话‘惋惜’一下?” “于法、于情、于理,你都没有动手打我们刘公子的理由。” “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再跪下来给刘公子磕三个响头,说不定啊,公子就饶了你呢……” “……” 等狗腿子们说完,苏贤才看着刘子匀,平静的说:“我打你,是为了先行收取部分利息,最后的总账我再和你慢慢清算。” 刘子匀哈哈笑过,忽然上身前倾,将一张黝黑的脸伸了出来,就伸在苏贤身前半尺处,嬉笑道: “来!” “来打我!” “来打我啊!只要你敢!” “……” “哈哈苏贤,刘公子的脸就摆在那里,你敢动手么?” 狗腿子们起哄。 林川站在苏贤身后,紧咬牙关,他真想越过苏兄,然后一巴掌甩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唐淑静再次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一幅看戏的表情。 柳蕙香整个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紧紧握住了张翠花的大手。 邻居们纷纷屏住呼吸,在他们看来,私通之事的确是苏贤不占理,但这刘子匀委实太过可恶。 但若说苏贤会不会来真的,邻居们普遍不看好。 因为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历来就稳健、谨慎,没有那么冲动。 数息后。 苏贤依旧没有动手。 将一张黝黑的脸伸出来的刘子匀,更是一脸得意,笑道:“来啊,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你动手啊!” “哈哈,苏贤这软蛋根本不敢动手!”狗腿子们起哄。 “他就是狐假虎威。” “……” 刘子匀保持着“求打”的姿势,笑容满面,道:“谅你也不……” 一语未了。 只听苏贤忽然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要求,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 话毕,苏贤扬起巴掌,直接用力挥下。 啪的一声巨响之中,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 “啊!” 刘子匀直接被拍翻在地。 同时,一些碎块簌簌落在青石板街面,仔细一看,那是玉佩的碎片。 没错,苏贤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从林川那儿弄来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玉佩,当做武器,再狠狠砸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写嗨了(主要是想增加点跌宕起伏),看了下草稿箱,这段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章左右。我知道部分书友不喜欢看,但……一切随缘吧!】 正文 第106章 张翠花:老娘撞死你! 安静的街区; 横躺在地、一侧脸颊肿得老高的刘子匀; 目瞪口呆的狗腿子; 以及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邻居们。 所有的人,共同组成一幅“静态画面”。 另外一边。 唐淑静抱胸的手放下,干净的瓜子脸上表情相当丰富。 柳蕙香心神阵阵颤动……苏公子为了她,竟然真的动手打了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林川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的拳头很痒,也想给刘子匀来那么一下。 苏贤真的动手打了刘子匀! 还一巴掌将他扇在地上躺尸! 真的动手了。 在场众人陷入呆滞,久久未曾回神。 “打得好!” 持续了许久的“静态画面”,被张翠花一声粗豪的称赞声打破。 狗腿子们从呆滞中反应过来,一起去扶刘子匀,然后点指着苏贤冷声道: “苏贤,你好胆!” “刘公子乃瀛州刺史之子!” “你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民,而且还与柳寡妇私通在先……总之,你完蛋了!使君不会放过你!!公主殿下也不会放过你!!!” “……” 苏贤冷笑道: “我不仅要动手打刘子匀,还要揍你们两个狗腿!” 话毕,苏贤扭头,与林川对视,两人一起点头。 然后在林川高喊的“给我上”的声音中,二三十青壮仆从一涌而上。 逮着刘子匀和他的两个狗腿就是一顿狂殴。 刘子匀这次来找苏贤的麻烦,使用了阳谋,所动用的是县衙捕快的力量,以及兰陵公主的势力。 故未曾携带打手。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加之刘子匀和狗腿子们,也只是文弱书生,哪里能挡住二三十个青壮仆从的群殴呢? 所以一时间,角楼街这里惨叫声震天。 最外围的邻居们都看傻眼了。 苏贤……苏贤侄真的敢动手打人啊……罗掌柜目瞪口呆,不过一会儿又小声的说:“打得好!” 其他邻居也同仇敌忾,小声议论道: “打得好!” “刘子匀仰仗权势,在我们乐寿县为非作歹,这种人就该被打!” “……” 刘子匀一边惨叫,一边威胁诅咒,还向唐淑静呼救道:“唐二小姐……救命……你不能纵容……他们……” 唐淑静闻言,却是不动,面无表情。 如此过得一会儿,林捕头着急劝道:“二小姐,快救人吧,刘子匀虽是鬼憎人厌,但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差不多了,你们去将他们拉开。”唐淑静点点头。 林捕头得了令,当即招呼一众捕快杀入战团。 另外一边。 柳蕙香和张翠花站在原位,因见捕快们加入战团,柳蕙香担心苏贤受伤,于是对张翠花说: “翠花,翠花,快去救苏公子,快去。”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 张翠花一脸横肉紧绷,浮现狠辣之色。 然后咬着牙怒目圆瞪,一边蹬蹬瞪往战团冲去,一边以粗豪的大嗓门喊道: “都给我让开!” 她的嗓门着实恐怖。 刚刚赶去的捕快们,以及揍人揍得正欢实的青衣仆从们,闻言一起停止手上的动作,并扭头看向声音来源处。 随后齐齐退后。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被打怕了,闭着两眼,手脚兀自挥舞个不停。 忽然,他们感觉挥舞的手脚,都打在了空气上,周围没人了! 刘子匀睁眼,果见青衣仆从们都退到了一边,没有再施暴,他心里不由长舒一口气。 然而,刚松口气的他,忽听得不远处传来一串沉重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怒吼,道:“刘子匀,看招!” 刘子匀心头顿时大骇,急忙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肩头急速撞来。 肩头上,还有一颗长满了横肉的、满是狠辣之色的脸,十分吓人。 “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避无可避,直接被一个肩头撞在胸膛之上。 巨力之下,他像是一颗炮弹般,直接飞上了街旁房屋的房顶。 这…… 众人纷纷张大了嘴巴,既震撼于张翠花的勇猛强横,又担心刘子匀直接被撞死,他毕竟是刺史之子…… 哐当! 瓦片碎了一地,随同刘子匀一起滚落而下。 捕快们见机得快,立即上前组成人肉垫,这才避免了刘子匀直接与坚硬的青石板街面来个亲密的接触。 “公子!” “刘公子!” 狗腿们立即扑过去,扶起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刘子匀。 见刘子匀脸色铁青且阴沉得可怕之后,狗腿们不由重重的舒了口气。 刘子匀虽然狼狈不堪,但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 他起身后,伸手指过苏贤、林川及其仆从、柳蕙香、张翠花等人,冷声道: “你们死定了!” “一个都跑不掉!” “你们死定了!” “……” 苏贤对他的威胁不为所动。 不过柳蕙香似乎有些焦急,隔着白纱看过来,苏贤则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林川对刘子匀的威胁根本不怕,冷哼道:“好啊,我就看你怎们让我们都死定了。” 刘子匀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看着唐淑静,冷声道:“唐二小姐,你还要拖延到几时,才肯下令拿人?”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外人指点。”唐淑静声音也很冷,然后看苏贤一眼,眼中略有焦急。 “呵!公主殿下就在瀛州城中,料想唐二小姐不会让本公子失望。”刘子匀冷笑。 唐淑静秀眉隆起,心里十分讨厌刘子匀用公主来压她。 不过,在这儿折腾了许久,也是该进行下一步了。 然而,唐淑静正待说话,苏贤却已先一步开口,说道:“去衙门可以,不过我要先换一身衣服。” “你都是要浸猪笼的人了,还换什么衣服?” 一个狗腿子斥道。 苏贤不理会此人,扭头看着唐淑静。 此举意在表明,唐淑静才是此案的话事人,其余人等最好都闭嘴。 唐淑静眼中亮了一下,一边走向苏贤,一边说:“可以,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 两人先后进屋,关上大门后,唐淑静拉着苏贤的衣服,沉声道: “你先去准备一番,然后我带着你逃走!” “逃走?”苏贤明显愣住了。 “临出发前,爹爹亲口交代,说此案十分棘手,且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唯一的办法,就是我带着你逃走,然后浪迹天涯!” 唐淑静神色十分认真。 苏贤沉思一会儿,摇头道: “世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是不会逃走的。若出逃的话就相当于将此案做实!还有,我们出逃了的话,世叔怎么办?” “官面上的事,爹爹自有办法处理,你不用担心。” 苏贤还是摇头,一边沿着木梯走上二楼,一边说道:“兰陵公主十万大军就驻扎在瀛州,我们能逃到哪儿去?” “出逃终究不是最妥的法子……唐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不用担心,我有极大的把握妥善处理此事。”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2章 林川:女神主动奔向了苏兄! 唐淑婉要去哪儿? 在场众人心头同时冒出这个疑问。 刘子匀保持作揖的姿势,凝眉回头,目光追随着拎着裙摆跑而去的那道倩影。 狗腿子们、莺莺燕燕们,还有县学大门外街道上的吃瓜群众们,也全都盯着跑中的唐淑婉。 她俨然已是唯一的焦点。 一脸错愕的刘子匀转过身来,沿着唐淑婉跑的轨迹看去,结果发现,苏贤和林川两人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中。 唐淑婉竟然主动奔向苏贤? 她竟然绕过上前作揖见礼的刘子匀,然后拎着裙摆迈着碎步主动奔向苏贤? 有此发现后,刘子匀一张黝黑的脸,顿时便冷了下来,两只眼咪成两条细缝,面目如刻。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们目瞪口呆,惊掉一地下巴,一脸的不敢相信。 同时在心里暗呼不应该啊! 这不可能啊! 唐淑婉是如此的高贵,世家嫡女呢,放着刺史之子不要,竟然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的书生? 除了狗腿子们之外,莺莺燕燕们、吃瓜群众们,也是一副目瞪口呆、下巴惊掉的表情,完全没预料到竟是这般结果。 吃瓜群众中,刚才断言唐淑婉会被刘子匀接走的那个人,一脸错愕的喃喃道:“这不可能,难道我猜错了?这不符合常理啊!” “是啊!刘公子乃刺史独子,在瀛州这一亩三分地上,谁能比他尊贵?至于这位苏贤嘛……虽然长得好看一些,但除此之外哪一点能比得上刘公子?” “但结果就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刘公子身份尊贵,还主动上前作揖见礼呢,结果唐大姐看都不看他一眼……” “而且,她还迈着急切的碎步主动奔向苏贤……这,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 “先前我等还以为,唐大姐出来后,看都不会看苏贤一眼。可现在的结果却是唐大姐没有看刘公子一眼,然后主动奔向苏贤……” “……” 吃瓜群众们低声议论正酣,众人身后,宽阔的大街上,一辆华美的马车旁,有两个青衣厮高声喊道: “大姐,这里,这里,的们在这里!” 这声音太突兀了。 众人不约而同看去,有眼尖之人激动的喊道:“那是明府的家仆,那辆马车是唐大姐的马车!”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唐大姐奔向的是那辆马车,并非苏贤! 脸色冰冷的刘子匀,稍稍抬头,视线掠过苏贤和林川,果然在他们身后的大街上看到了那辆马车。 原来是这样……刘子匀面色稍缓,暗中松了口气。 此番虽然没有达到护送唐淑婉回府的目的,但总好过“唐淑婉主动奔向苏贤”的结果吧。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都拍了拍心口,舒气声此起彼伏。 好险! 他们共同的心声是这样的:“我就说嘛,唐大姐身份尊贵,身为世家的嫡女,怎么可能主动奔向一个破落穷酸书生呢?原来是我们误会唐大姐了。” 另外一边,吃瓜群众中,有人激动的喊道:“我就说嘛,我就说嘛!哈哈哈哈……原来唐大姐主动奔向的是自己的马车,不是苏贤,哈哈哈,我没有猜错!” “……” 其余吃瓜群众们面面相觑之余,都保持了安静,因为反转来得太快,他们怕被打脸。 果然—— 那位吃瓜群众激动的大笑声,忽然之间戛然而止,像是被人一把捏住的鸭脖。 刘子匀稍稍缓和的面色,瞬间重归冰冷,两眼一咪,眼中射出锐利的目光。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轻拍心口的手同时顿住,笑容也僵硬,呆呆的望着同一个方向,宛若泥塑木雕。 其余吃瓜群众们,再次面面相觑之余,嘴角不由狠狠一扯……辛亏刚才没有得意,不然又要被啪啪打脸。 原来,“奔向马车的”唐淑婉,竟然停在了苏贤的身前! 这还不止,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敛衽屈膝对苏贤行了个万福礼,口中柔柔的喊道:“见过世兄!” 坑爹啊! 搞了半天,唐淑婉还真是奔向苏贤的。 并且还主动见礼,主动开口说:“见过世兄”! 反观唐淑婉是如何对待刘子匀的呢? 看都没有看一眼! 更不用说回礼和开口说话了…… 总之,苏贤和刘子匀在唐淑婉心中的地位,高下立判,众人下巴惊掉一地。 而且,还是一种在众人看来严重“错位”的方式,唐大姐本该如此对待刘子匀的。 苏贤身边的林川,同样也是一脸错愕。 他眼中的嫡女、高不可攀的女神,竟然真的主动奔向苏兄? 要知道,苏贤以前不过也只是庶子罢了,而且现在还与家族断绝了关系,从这方面来看,林川比苏贤强了不少。 心里五味杂陈的林川,还没有反应过来,苏贤已经作揖还礼,笑道:“贤妹有礼了。” 贤妹!? 林川眼珠子一瞪,心里羡慕坏了,他也想拥有一个嫡女、美貌、温婉的贤妹。 “上次蒙世兄相助,家父才能保住官位,此恩未及面谢,妹心里始终过意不去,还望世兄莫要怪罪才是。” 唐淑婉轻声细语的说。 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沐春风,她的形象温婉而和顺,与她交流着实是一件美妙的事。 一旁,林川心生疑窦,自上次旬假结束后回到县学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貌似苏兄和心目中的女神有了一些交集。 林川心里不由展开联想…… 苏贤早已忘了同窗兼好友的林川,看着唐淑婉不自觉露出笑容,道:“此地人多口杂,不如我先送你回府吧。” “嗯,多谢世兄。” “……” 两人并肩来到大街上,停在那辆华丽的马车旁,苏贤笑道:“贤妹请先上车吧。” 唐淑婉低头“嗯”了一声,偷看苏贤一眼,然后踩着凳子上车。 见马车的帘子放下后,苏贤这才收回视线。 然后,他脸色微变。 护送人家回府? 怎么护送,跑步护送吗? 来县学时,雇的马车已经结算了银两,他原本是打算重新雇车直接赶到城西码头的,可是现在,唐淑婉的马车出发在即,不容他再去雇车。 此时,尚处木雕泥塑状态中的狗腿子们,发现了苏贤的窘境,不由拍着巴掌上前说道:“苏贤,你两手空空,我看你怎么护送!” “看你这幅样子,就不像是有马车的人,即便有,也是从车马行雇来的吧?哈哈哈……” “……” 这时,林川挺直了腰板上前,与苏贤并肩而立,遥手一指,并朗声道:“谁说苏兄没有马车,那边不就是么!” 众人顺着指引看去,有眼尖的人认出那是林川的马车,看其奢华程度,少说也值数百两银子。 林川笑道:“这辆马车以前是我的,但从现在开始,今后就归苏兄所有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7章 陈夫人: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你能有什么办法?” 唐淑静干净的瓜子脸上,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就连爹爹都束手无辞,只能想出出逃的法子,你难道比爹爹还厉害?” 苏贤已经登上二楼,来到卧房门前,笑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言罢,苏贤推开房门一步跨入。 凝着秀眉的唐淑静,抬起大长腿亦紧跟而入。 苏贤转身笑道:“我要换衣服,你跟进来干嘛?偷看我的大雕?” “呸!” 唐淑静瓜子脸上泛起丝丝红晕,转身出门而去 同时心里也产生一个疑问,大雕?那是什么东东? 关好房门,苏贤不着急更衣,而是小声唤道:“芷兰?芷兰?” 很快,窗户光线一暗,一道瘦小的身影已经跃窗而入,在地上滚了两圈后稳稳站起。 杨芷兰面无表情,但眼神中带着一抹担忧。 显然,刚才在街上发生的事她都知道了。 “不用担心,还记得昨晚之事么?” “嗯。” “虽然我预估成功的几率,占到了九成以上,但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对未来预测的准确。所以我有个任务要安排给你。” 杨芷兰闻言两眼亮了一下。 “你速速赶往瀛州城,查探昨晚的结果究竟如何,若事成的话,想办法请公主派人来救我。”苏贤吩咐道。 “是。”杨芷兰转身走向窗户。 “等等,你身上钱带够了吧?” 杨芷兰默默从衣兜里掏出一摞银票和一大把铜钱,展示给苏贤看。 苏贤笑道:“我知道了,你速去吧。” 杨芷兰跳窗不见后,苏贤快速换了身衣服,刚才胖揍刘子匀着实痛快,但也将他的白色儒衫给弄脏了。 开门,见到唐淑静后,两人无声下楼。 来到一楼,苏贤正要伸手打开大门,却被唐淑静一把拉住,然后面色凝重的问:“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错过这次,即便你反悔也是无用。” “知道了。” “……” 唐淑静将所有人都带去了县衙。 刚才还热闹的角楼街,现在只剩下一群街坊邻居。 罗掌柜摇头道: “完了,完了,苏贤侄此次只怕是在劫难逃,苏兄的血脉,怕是要断绝了。” “是啊,本来苏贤侄与豆腐西施……这本来就是浸猪笼的罪过。” “还有后来,苏贤侄又纠结一帮人揍了刘子匀。” “那刘子匀是什么人啊,他可是瀛州刺史之子!苏贤侄对瀛州刺史之子动手,焉能讨得了好去?” “对了,我记得苏贤侄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这人看着罗掌柜,接着说: “罗掌柜与苏贤侄的父亲交好,是不是可以代笔作书一封,送往神都向苏家求援呢?” “不成!此举不成。”罗掌柜摇头,“苏兄早与苏家断绝关系,此举若有用,只怕苏兄一家早就搬回神都与家族团聚了。”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诶……” “诸位,我们去县衙观审吧,也算是送苏贤侄最后一程。” “也好。” “……” 乐寿县县衙。 后宅。 后厅。 唐矩身着便衣,愁眉紧锁的坐在椅子上喝茶。 一旁,妻子陈夫人陪坐,陈夫人用手帕掩泣道: “夫君你怎么可以让静儿涉险呢?带人出逃,可是大罪……想我静儿年方十七,还未出嫁,结果就……” “那苏贤侄,妾身也不是埋怨他,只是他……诶,怎么就和一个寡妇勾搭在一起……” “……” 面对陈夫人的埋怨,身为丈夫与父亲的唐矩,不为所动,依旧眉头紧锁的喝茶。 良久之后,等陈夫人停止抱怨,他才柔声道: “苏兄就苏贤侄一个血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苏兄血脉断绝啊。” “静儿带着苏贤侄出逃,虽然严重,但周记室对老夫颇为赞扬,巡察到后来已有交好之意,相信应该可以度过此次难关吧。” “就算不行,我还可以向家族求援。虽然会遭家族嘲笑,但老夫如今头顶的乌纱,本就是因苏贤侄之故,才得以保全……” “……” 陈夫人幽幽叹道:“道理,妾身都懂,只是……我那可怜的静儿啊,刚刚年方十七,还未出嫁……” 唐矩嘴皮子抽动,打断她的抱怨,道:“你那乖女儿是个什么性格,难道你还不知道?说不定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夫君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陈夫人嗔怪,但心里也渐渐接受了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的事实。 这时,一个小厮快步跑入后厅,禀道:“二小姐回来了!” “你说什么?”唐矩起身。 “静儿……回来了?”陈夫人也是一懵,不是说好唐淑静带着苏贤出逃了么,怎么又…… 小厮继续禀道:“另外,苏公子、豆腐西施、刘公子,还有林公子等人,一起被二小姐带回了县衙。” 唐矩的面色顿时十分精彩,心里冒出一堆问号。 小厮继续说:“明府请赶紧更衣把,二小姐带着众人已经到了衙门大堂,就等明府开堂审理了。” “来人,更衣。”唐矩面色顿时铁青。 半刻钟后。 衙门大堂。 唐矩穿戴整齐,慢悠悠步入大堂,在公案后的大椅上缓缓落座。 放眼望去,大堂的左右两侧各立着数位衙役,手里拿着长条木板,左右排列,看起来十分威严。 大堂中间,苏贤、林川、柳蕙香、张翠花、唐淑静,然后是刘子匀及其狗腿、胖瘦二人组,以及林川从府中带来的仆从们,济济一堂。 另外,县丞也到了,大堂外也挤满了前来观看的普通百姓,其中大部分是角楼街的街坊邻居。 在场众人中,大家都是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保持不动。 唯独刘子匀例外,他在大堂中四下走动,东摸摸西看看,时而与县丞说几句话。 悠闲自若,就好像回到了自己家里……这种行为让唐矩十分不喜。 加之,前些时日唐矩遇到困难,差点主动辞官,可是被唐矩看做是“准女婿”的刘子匀,竟然直接跑路了! 这让唐矩对刘子匀更加不喜。 不过,众人见礼之后,身为县令的唐矩还是问道:“刘公子为何鼻青脸肿,是谁将刘公子伤成这样?” 一听这话,刘子匀顿时来了火气,咆哮道: “是苏贤,还有林川,此二人纠结一干人等,将本公子重伤至此!” “他们无故伤人!而且本公子乃是刺史亲眷,身份尊贵。所以唐县令最好是先将他们重打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3章 唐淑静:我是工具人! “驾!” 车夫扬鞭,车轮滚滚,两辆豪华的马车相继驶去。 前面那辆是林川的……哦不对,是苏贤的马车,后面那辆则是唐淑婉的马车。 终究,还是苏贤胜利,获得了护送唐淑婉回府的机会。 街旁,林川目送两辆马车消失在街道尽头后,面色古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口中喃喃道: “……苏兄,还是你厉害啊,竟能撩动唐大姐的芳心……而兄弟我,就只能与青楼中的粉头们厮混……” 这时,两位书童走来,问道:“公子,我们现在去哪?的去雇辆车吧?” 林川回神,望了眼大街对面的春香河,道:“不坐车了,我们坐船,直接坐船去品玉阁,顺便欣赏沿岸风光!” “……” 林川带着两个书童坐船顺流而下了。 县学大门口这里,刘子匀脸色铁青,狠狠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大踏步离开。 身着儒衫的狗腿子们立即跟上,一边走一边口吐芬芳。 城中各家的闺中姐们,都被各家派来的马车接走。 至于吃瓜群众们,聚在县学门口闲扯了一阵,见没有热闹可看之后,也纷纷散去。 …… 话说苏贤护送唐淑婉回到县衙,两人下车,简单聊了两句后,唐淑婉才慢悠悠回府。 她欲言又止,本想邀请苏贤入府做客,但实在抹不开脸面开口…… 待那道倩影消失在县衙后宅的大门之中后,苏贤收回视线,看了看林川那辆豪华马车,对车夫说: “送我去城西大运河码头。” “好嘞!” 苏贤刚准备上车,忽见县衙隔壁的街巷中冲出一大群人,都骑着马,行色匆匆。 为首一人是个女子,大长腿身材高挑,齐眉刘海瓜子脸,正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是一水身着绣了金线青色捕快服的捕快,以林捕头为首,手握缰绳紧紧跟随在后。 真巧啊……苏贤立即挥手喊道:“唐姑娘留步!” “谁在叫本女神捕?” 唐淑静回头一看,原来是苏贤,她秀眉一蹙之余,也将马儿勒停,然后催马来到苏贤身边,喊道:“苏……世兄。” “唐姑娘带着这么多人要去哪?捉山贼么?”苏贤笑问。 “你……世兄来此何事?诶罢了罢了,世兄要见爹爹就敲门吧,我还有要事要忙,恕不奉陪。” 说着,唐淑静调转马头就走。 苏贤慢悠悠的说:“我想去一趟城西大运河码头!” 唐淑静重新将马头调回来,一脸惊愕的问:“你也要去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对呀。诶等等,唐姑娘莫非也要去那里?还真是巧,哈哈,不如我与你们同行吧,你们人多,又都是捕快,更安全呢。” 唐淑静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斟酌一会儿,拒绝道:“不妥,我们是去抓捕山贼的,带着你多有不便。” “我不会拖累你们。” “不行,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唐淑静再次调转马头,扬鞭欲抽马腹。 苏贤也再次挥手,大声喊道:“唐姑娘还记得我前两天给你说过的话吧?比如求一求老天爷之类。” 听了这话,唐淑静浑身顿时僵住。 高高扬起的马鞭也抽不下去了,回身盯着苏贤良久,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好吧,你……世兄跟着去也可以,但千万不可乱走乱动,我可不想抓捕山贼的时候还要腾出手来救你。” “这是自然……” 苏贤的话还没有说完,唐淑静已经调转马头继续出发了。 这妞……苏贤赶紧上车,吩咐车夫跟上捕快们。 一路往西颠簸出了城,沿着还算宽阔整齐的官道行了数里,几十骑和一辆马车终于来到目的地—— 城西的大运河码头。 苏贤下车,叮嘱车夫等在原地后,厚着脸皮混入捕快之中,一起闯入码头。 没错,真就是闯入。 因为管理码头业务的官吏,不归乐寿县县衙管辖,所以不给唐淑静面子,竟不让捕快们踏入码头一步。 唐淑静当即大怒,以“理”服人,将码头上的官吏和守卫全都教训一遍后,捕快们和苏贤终于进入码头的仓库范围。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苏贤,心里不由一阵后怕。 唐淑静真的是一言不合就干啊,动作干净利落,码头上的数十守卫竟不敌她一人…… 通过这件事,让苏贤对唐淑静的武力值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这个唐淑静,果然是个暴力妞、女暴龙啊,以后是不是要对她好一点? 苏贤心里这样想着。 心里胡思乱想之际,一行人已经来到“丙四”号仓库。 就是这里了……苏贤瞬间回神,暗暗打起十二分精神。 “开锁!”唐淑静对管理仓库的胥吏喝道。 “哎哟唐捕头,这仓库里面只有寻常的木炭,没有藏匿山贼啊。”鼻青脸肿的胥吏手里提着一串钥匙,长长的钥匙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既然是寻常木炭,那就开门啊,你害怕本女神捕枪你的木炭不成?开锁!”唐淑静瞪眼。 马上就能查抄山贼藏匿的黄金和白银了……唐淑静表面严肃且发怒,但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她甚至已在畅想,查抄出大批金银后,被爹爹和周记室猛夸的画面…… 混在捕快群中的苏贤,注意到了唐淑静悄悄扯起的嘴角……然后他的嘴角也缓缓扯起。 这傻妞,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苏贤心里顿时涌出强烈的优越感,等着看她失望发怒的那一幕。 鼻青脸肿的胥吏,无奈之下只得挑出一把铜钥匙,插入铜锁,然后推开仓库大门。 唐淑静带着捕快们鱼贯而入。 苏贤深吸一口气,跟在后面。 仓库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的样子,砖石结构,比较高,墙壁上刷了白灰,但大部分墙面都已被染黑,看起来有些脏乱差。 仓库正中间,整齐码放着数百只箩筐,里面全都装着乌漆嘛黑的长条状物体。 兴致勃勃的唐淑静,亲自拿起一个长条状物体,仔细研究后说:“这是木炭!”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8章 公堂之上,本官自有法度! 五十大板? 众人齐齐看着苏贤和林川,以他们二人瘦弱的身板,五十大板下去焉能还有命在! 唐矩眼角隐隐抽动。 刘子匀这纨绔子弟,是要将苏贤和林川置于死地啊! 县衙大堂中一时间落针可闻,县令唐矩更是感到十分棘手。 因为,刘子匀的话并非没有依据。 按照大梁律法,平民伤及官宦及其家属,无论有没有缘由,只要是到了衙门公堂之上,都是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刘子匀说的五十大板,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按照一般流程,苏贤和林川等人二十大板是少不了的。 二十大板……苏贤和林川也不一定能够承受。 大堂之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县丞忽然面朝唐矩,作揖道: “明府请下令吧,依照我大梁律法,无论是何缘故,只要苏贤和林川殴打了刘公子,就该挨板子!” “是啊,按照律法就该挨板子,明府不会徇私吧!”大堂外,有百姓的声音传来。 “明府向来明察秋毫,应该不会徇私。” “谁知道呢,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个苏贤啊,是明府昔日同窗之子呢!” “还有这一层关系?” “这还不止,前些时日明府解决城墙命案,据说也是因这苏贤之故……” “这……” “嘘!” “……”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清晰无误的传入大堂。 苏贤心里微微一动,其中明显有个人在带节奏。 这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唐矩眉头紧皱成“川”字型,他现在不是十分棘手了,而是万分棘手! 他的压力不仅来自于大梁律法,还来自衙门大堂外的百姓,那可是悠悠之口啊! 柳蕙香心里万分焦急,笼罩在白纱中的脑袋转过去看着苏贤,两手不由抓住了他的两手,手上传来清晰的力道。 苏贤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以示安抚。 林川泰然自若,他是世家子弟,虽然是庶支但在家族中有一定的话语权,待会儿亮出身份便能免受处罚。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苏兄…… 唐淑静瓜子脸干净,明眸清澈,面色略有担忧,苏贤虽讨人厌但她并不想苏贤挨板子。 大堂外,观审百姓们的议论声断断续续。 大堂内,自县丞发话后,又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唐矩的身上。 到底打不打? 一脸得意的刘子匀上前一步,虽然鼻青脸肿、衣衫褴褛,但他却语气高亢,傲慢的问道: “唐县令向来秉公守法、明察秋毫、名声在外,大堂外的百姓们,无不对你交口称赞……但是这次,唐县令莫非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徇私不成?” 唐矩嘴角狠狠一扯,一手握着惊堂木青筋坟起。 惊堂木之旁,便是装在一个小圆筒中的令牌。 刘子匀接着说: “就算唐县令不顾惜名声,当众徇私。但是请唐县令不要忘了,兰陵公主已在瀛州城,周记室也即将返回乐寿县!” “剩下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唐县令?” “……” 唐矩咬着牙,慢慢将手伸向小圆筒,去拿里面的令牌。 只要令牌落地,杖刑就会即刻执行。 见此,刘子匀笑容满面,扭头轻蔑的看着苏贤和林川。 苏贤依旧不为所动,轻轻拍着柳蕙香越握越紧的小手。 大堂外,罗掌柜等角楼街的街坊邻居们,纷纷摇头,有的还背过了身去,不忍相看。 然而,当所有人都认为唐矩即将下发令牌之际,唐矩的手,刚刚碰到令牌却猛然缩了回去。 刘子匀和县丞的面色齐齐一变,冷声问道: “唐县令,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官到这大堂之前,听说此案乃是审理风化之事。”唐矩好整以暇,端正了坐姿,一板一眼的说: “既然如此,那本官当先行审理风化之事。至于其他的小事,应该放在最后再行审理!” “我不同意!” 刘子匀浮肿的脸铁青一片,就差点指着唐矩的鼻子大叫大骂: “苏贤和林川纠结一帮人伤我在先,我要求先审理此案!” 县丞也帮腔道:“是啊明府,刘公子可是使君之子,还是先审理此案吧。” “……” 听了这话,唐矩和苏贤一起看向县丞。 唐矩面不变色。 苏贤则是心中一凛,想起数日前受邀前去县衙参加宴会,当时就察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对他不太友好。 等等! 刚才在大堂外带节奏的那个声音,似乎就是户曹陈参军! 苏贤心头顿时了然,看来这场针对他的阳谋,参与者不仅仅只是刘子匀,还有县丞和户曹陈参军! 苏贤的猜测其实没有错。 昨天上午。 县学大门前。 刘子匀拂袖离去后,便去了县衙,找到县丞和陈参军大倒苦水。 县丞只是同仇敌忾而已。 但陈参军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动,帮刘子匀谋划了这么一个阳谋,专门针对苏贤。 他觊觎臭豆腐的秘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时刻都在关注着苏贤的动态。 通过“风化”来针对苏贤,是他早前几天就想出的毒计,只是迫于唐矩的威压,没有付诸实践而已。 但是现在,刘子匀找上门来,让陈参军看到了希望。 …… 县衙大堂。 唐矩好整以暇,看着刘子匀说: “如刘公子所说,风化之事十分严重,上可惊动兰陵公主!” “诚然,刘公子被苏贤殴打之事,也十分紧迫,但刘公子认为,这两件事熟轻熟重?” “……” 刘子匀顿时哑口,最后挥袖怒道:“行,此事本公子暂且搁置一边,还请唐县令立即惩治苏贤败坏风俗之事!” 听了这话,在场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柳蕙香,刚才苏贤感觉她小手都快僵硬,如今终于放松。 大堂外,罗掌柜等邻居们心里七上八下,此刻已经顾不得说话,只睁大了眼睛盯着大堂内局势的发展。 大堂内。 唐矩或许是不满刘子匀的威胁,听了他的话后,当即针锋相对的说: “公堂之上,本官审案自有法度!” “刘公子非官非民,乃是本案原告,论理来说,没有本官的允许,刘公子不能发出一言!” “……” 听了这话,刘子匀当即火冒三丈,大声的说: “我是受害人,我爹还是瀛州刺史,而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安敢让我闭嘴?!”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97章 请公主移驾! 与此同时。 城内。 河间驿馆。 自今日下午兰陵公主入住驿馆后,原先驿馆中的胥吏、仆从等,全被赶了出去,现在驿馆中全是公主府的亲卫和随性而来的仆从。 驿馆最大的一间花厅中,兰陵公主端坐在上。 她身着华美宫裙,身子丰硕但恰到好处,领口开的很大,在厅内数十支蜡烛的光芒之下,她那瓷白的肌肤反射出阵阵荧光; 精心修饰过的鹅蛋脸,宛若盛开的牡丹。堪称“云鬓”的牡丹头插满珠翠,与她的体型相得益彰; 再加上身份上的加成,诸如“女皇陛下最喜欢的公主”、“我朝第一美人儿”等等,使她仪态雍容、贵气逼人。 望之令人难以忘怀,但却不敢多看。 一来是怕亵渎了美人儿。 二来么,则是畏惧兰陵公主手里的权势。 她可是权倾朝野的公主,当朝数位宰相大半都出自她门下。 若是惹得她不高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总之一句话,兰陵公主虽是美艳的牡丹,但却是带刺的,而且刺上还有毒! 但即便如此,也有无数人梦想着成为她的夫婿,即便被毒死也是值得的。 然而,天下那么多男子,其中不乏才俊之士,但能入兰陵公主法眼之人,始终都未曾出现…… 花厅中。 除了兰陵公主外,随行的属官几乎全到齐了。 有谘议参军事、王友、文学、司马、主簿,还有“亲王亲事府”的秋典军,以及“亲王帐内府”的冬典军等等。 兰陵公主凤眼含威,缓缓扫过厅中众人,朱唇亲启问道:“驿馆的里里外外,都派人搜查过了?” 她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却透着一股看穿一切的冷意,让人止不住的心颤,不敢将她当做一只花瓶来看待。 话音一落,谘议参军事出列禀道: “公主殿下尽可放心,河间驿馆中原有的胥吏、仆从等,已经悉数替换。驿馆的各处,属下也命人查了三遍,没有任何问题。” 文学也出列拜道: “事先派出的内卫阁领,虽然失去了音讯,不知所踪,但凭借我等也足以保护公主的安危!” 文学,是一个官名,从六品上,掌雠校典籍,侍从文章。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道:“对于你们,本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此处不比神都,处处看似波平浪静,但实际上处处危机四伏,不得不防。” “属下等谨遵公主殿下教诲。”众属官拜道。 “……” 这时,一位身着鲜明铠甲的亲卫,入得花厅,禀道:“周记室已在花厅外等候,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 “周记室?”兰陵公主愣了一下,缓缓道:“本宫不是派他去乐寿县了么?为何星夜赶回?” “公主殿下,莫不是那乐寿县县令唐矩,犯下了大罪,周记室不能定夺,于是连夜赶来求见殿下?”司马猜测。 听了这话,兰陵公主眼神陡然犀利,正了正坐姿,声音转冷吩咐道:“进来吧。” 很快,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冲进花厅,他神色慌张,手里提着一个不大的包袱。 此人正就是周记室。 一刻钟前,在城墙下面,他差点被城头的将士们拉弓射死。 后来出示兰陵公主府的腰牌,又以“耽误了公主殿下的大事,你们有几颗人头可砍”的话,作为威胁,最终才通过吊篮的方式入了城。 进城后,他从守城将士手里借来一匹快马,直奔河间驿馆。 抵达后,见驿馆安然无恙,周记室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驿馆。 花厅。 周记室冲进来后,既不见礼,也不作揖,而是看着兰陵公主急切的说: “公主殿下,请移驾暂离驿馆,因为驿馆的地下可能埋有神雷!” 花厅中安静了好一会儿。 神雷? 驿馆地下埋着神雷? 没有听错吧! 兰陵公主眉梢动了动,随即不动声色。 谘议参军事首先跳了出来,指着周记室鼻子大骂:“周记室,你疯了不成,驿馆地下怎么可能埋有神雷?” 谘议参军事,也是一个官名,正五品上,掌参谋左右、参议庶事。 一路上公主的下榻、居所事宜皆由他负责。 周记室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久前才口口声声的断言,驿馆很安全,请公主殿下不用担心…… 所以,周记室此举,无疑是对他能力的质疑! 是对他的恶意中伤! 甚至是……将他推入死亡的深渊。 这一刻,他简直恨透了周记室。 “神雷?那是南陈才有的东西,此地距南陈数百里之遥,怎么可能有神雷!” 文学立即接过话头,也点指着周记室的鼻子。 因为文学是谘议参军事的副手,两人一起负责公主的下榻、居所之事。 谘议参军事见此,便默默退回原位。 有弟出来冒头,做老大的自然要保持风度。 文学跨进一步,大声辩解道: “公主殿下入住驿馆之前,我等已将原有胥吏、仆从等赶了出去,又将整个驿馆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足足搜查了三遍,并没有发现问题。” “公主殿下,周记室胡言乱语、妖言惑众、恐吓殿下,可谓是罪大恶极,当重重惩罚!” 文学面朝兰陵公主作揖。 公主还没有说话,另外一边的王友、司马、主簿等反驳道: “不妥,不妥,周记室性格向来沉稳,从不胡言乱语,他既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想必必然事出有因。” “哼!”文学冷哼。 王友看着风尘仆仆的周记室,问道:“你可有证据?” “有!” 周记室打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双……鞋子? 众人纷纷凝眉。 端坐在上的兰陵公主更是秀眉一挑。 当下,周记室快速将大致的因果讲了一遍,最后直接点出可能的结论:“辽人与南陈勾结,在河间驿馆地下埋藏神雷,意图……” “……” 众人听了这番话,不由面面相觑。 谘议和文学吞了口口水,默默退到一边。 周记室举着那只鞋,又说:“这双鞋沾满了神雷粉末,只需取来火把一试便知。” “取火把来。”兰陵公主亲口吩咐。 很快,一个铠甲鲜明的亲卫,举着一只火把走进花厅。 周记室将鞋子放在地面,接过火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燃烧的火把凑近鞋面。 嗞嗞! 嗞嗞! 刹那间,绚丽的火焰凭空冒出,沿着鞋面一路燃烧过去,并伴有浓浓的白烟以及刺鼻的呛人气味。 王友、司马、主簿等齐齐变色,惊道:“神雷!” 兰陵公主面色顿变,猛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团绚丽的火焰。 护卫在左右的秋典军和冬典军,立即将公主护在身后,神色凝重,如临大敌。 谘议参军事和文学二人,惊得张大了嘴巴,对视一眼,面色惨白。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0章 验身? 【这两天的评论我都有看,这段剧情的确用力过猛了……这章是最后一章压猪脚的,下一章(两章同时发布)就会迎来转机。让读者看得郁闷的小说是失败的,我在此道歉?╭╮?】 “明府且慢!” 柳蕙香的声音很大,贯彻了整个大堂内外。 众人纷纷扭头看着柳蕙香,面色各异。 唐矩立即收手,将令牌放在公案的桌面,看着柳蕙香问道: “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不得扰乱公堂!”县丞同时拂袖大怒。 唐矩缓缓扭头看着县丞,目光如钩,沉声道:“县丞欲取代本官不成?” 县丞立即低头作揖道:“下官不敢。” “既然不敢,那就闭嘴!”唐矩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县丞,自己的二把手,因此对县丞毫不客气。 “是!”县丞默默退回原位。 唐矩重新看着柳蕙香,问道:“柳夫人还有何话可说?” 在众人包括苏贤好奇的目光之下,柳蕙香缓缓说道:“我可以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 唐矩豁然起身,举步欲走到堂下,但想了想最后还是停在原地,“柳夫人你说什么?你能证明你们两的清白?” 刘子匀和县丞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着那个幂篱白纱遮面的女子。 唐淑静、林捕头、林川等人面露喜色。 大堂外的邻居们再一次转过身来,好奇的盯着柳蕙香。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众人心想。 苏贤感受到了,柳蕙香握住他大手的那两只小手的温柔。 他扭头看向柳蕙香时,她也正好侧头看来,隔着朦胧的白纱,苏贤看见了一双明亮的、带着无限柔情的水眸。 她要做什么……苏贤心里莫名一突。 柳蕙香扭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唐矩,说道:“我有办法,证明我和苏公子并无任何瓜葛!” “什么办法?” “验身!” 柳蕙香缓缓道。 验……验身? 唐矩眉头一跳,凝着目光细细打量着苏贤和柳蕙香二人。 先前,唐矩也认为他们二人已经私通,处子之身已破,毕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是故并没有朝这一方面去想。 但是现在看来,柳蕙香敢正大光明的提出验身的法子,那就说明—— 她真的还保有处子之身! 若是如此的话,刘子匀的指控就属于子虚乌有,此案将迎刃而解! 唐矩心里的想法,在刘子匀、县丞、林川、唐淑静等人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唐淑静暗暗放心,同时对苏贤的看法发生了一些改变……原来他不是勾搭寡妇的色魔。 林川心里的巨石落下之余,又暗生疑窦,心道:“莫非……苏兄说他将迷魂香搞丢之事,是真的不成?苏兄真的没有将这俏寡妇给偷到手!” 大堂外的邻居们,包括罗掌柜等,目瞪口呆之余又在心里感叹:“原来我们都冤枉苏贤侄了,他竟没有和那俏寡妇私通……” 刘子匀则是一脸的不敢相信,满面错愕与不解。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在刘子匀看来,苏贤虽然长得像小白脸,但不可否认的是,苏贤这幅相貌真的很讨女人喜欢。 还有那豆腐西施,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别人说,但凡是个男人,见了豆腐西施后都想将之抱住啃两口。 然而就是这样一对俊男美女,凑在一块儿竟然没有干出私通之事? 这不可能啊! 然而这种吊轨之事真的发生了。 简直让刘子匀“三观尽毁”! 同时,毁掉的不仅仅是他的三观,还有他和县丞、户曹陈参军一起谋定的计划—— 坑害苏贤的那个阳谋。 不得不说,柳蕙香这一手彻底打乱了刘子匀的节奏。 让他一时间竟不知该当如何应对…… 整个大堂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后,苏贤的声音终于传出,只听他说道: “不,我不同意!” 众人又是齐齐一愣。 这种大好事他竟然不同意? 脑子秀逗了吧。 其实苏贤有自己的想法。 首先一点,他相信很快兰陵公主派来救他的人,就会到来,到时候一切困难都将迎刃而解,并不需要柳蕙香牺牲自己。 没错,就是牺牲! 这也正是第二点。 在当今的社会风气之下,验身,尤其是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虽然负责验身的是稳婆、嬷嬷之类的中年妇女,但总归是被人看过了,那就是不贞! 在当今动不动就浸猪笼的风气之下,不贞的女子真的是寸步难行。 她们受到的待遇,几乎与大奸臣、卖国贼一致,名声尽毁…… 柳蕙香为了他不被酷刑逼供,甘愿“舍身”,这让苏贤心里十分感动,得女如此,夫复何求。 可是苏贤又何尝不爱惜她呢? 怎么可能让她受到那样的侮辱呢? “我不同意你验身证明清白!” 苏贤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 柳蕙香心里窝心的暖,一双水眸不争气的滚落一滴滴晶莹。 但她有时候真的十分倔强,坚持道:“不,只有验身,才能证明我们的清白,才能让公子免受酷刑……” “……” 苏贤正待说话,一旁的刘子匀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 “罢!罢!私通之事,本公子不予追究便是!” “……” 刘子匀心知,此事深究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柳蕙香一旦验身的话,立即就会真想大白。 柳蕙香不可能说谎,因为这事儿轻易就可以验证,没有那个必要。 刘子匀的“主动撤退”,让唐矩等人真正的长舒了一口气,嘴角不由浮现笑容……危机终于过去了! 柳蕙香喜极而泣,若不是大堂上人多,她早就投入苏贤的怀抱紧紧相拥。 林川、唐淑静等也面露喜色,折腾了大半天,如今此案总算是毫发无伤的结束了。 不过,刘子匀根本就没有那么好心。 他见众人面露笑容,心里嗤笑之余,又朗声说道: “私通之事,本公子是不予追究了,但是……” 但是什么? 众人面上的笑容同时僵硬,扭头看着刘子匀,浑身的神经不由再度紧绷。 “但是,苏贤与豆腐西施在未婚配的情况下,时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尽管没有私通,犯下重罪,但却也有伤风化!” “按我大梁律法,即便不用浸猪笼,也要笞五十,判刑数年!” “私通的证据不足,但苏贤经常出入豆腐西施家门的证据总该充足吧?”刘子匀浮肿得老高的、黝黑的脸面浮现出冷酷的笑容,道: “唐县令,请宣判吧,苏贤和豆腐西施,各笞五十,再判刑数年。” “……” 听了这番话,众人面上僵硬的笑容缓缓消散。 转来转去,苏贤还是免不了被打板子的宿命么? 正文 第112章 刘子匀:为什么抓的是我?! 刘子匀还在兴奋的巴拉巴拉。 县丞也来帮腔。 周记室面不改色,让人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唐矩等人心里再次一沉,都有些黯然,目前来看,周记室明显偏袒刘子匀,那苏贤和柳蕙香…… 好不容易,等刘子匀说完后,唐矩额头冒汗的作揖,替苏贤求情。 周记室仍旧面不改色,听完唐矩的说辞后,瞪眼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朗声道: “就在这大堂之上,就在你们众人之中,有人勾结辽人,犯下了十恶不赦之罪!” “什么?” “勾结辽人?” “就在我们之中……” “……” 周记室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矩、苏贤、林川等人全都惊骇莫名,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勾结辽人,这罪过简直大得离谱。 刘子匀和县丞愣了一下,随后狂喜,心道: “妙哉!还是周记室厉害啊,竟然给他们安上‘勾结辽人’的罪名……这下苏贤将永世不得翻身,哈哈……还是周记室老辣。” “果然不愧为兰陵公主府的属官!” “……” 周记室瞪眼,扫过苏贤、唐矩,最后视线停留在刘子匀身上,露出一个魔鬼般的笑容,道: “此次本官受公主之命,前来捉拿叛国之贼!” “公主还赐下金牌一块。” 周记室掏出金牌,握在手中,展示给众人看,“见此金牌者,如见‘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 唐矩等人一见此金牌,顿时“花容失色”,齐齐跪倒一片。 同时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 妈呀! 竟然将代表“河北道行军大总管”和“河北道黜置使”的金牌都请来了,这是要夷灭三族的节奏! 刘子匀和县丞也跪下了,但脸上带着狂喜的笑。 苏贤,这下看你怎么脱罪……刘子匀心中无比快意,两眼直勾勾盯着那块金牌,竟冒出将之抢夺而来的冲动。 周记室十分满意众人的表现,将金牌收起,然后又说: “另外,公主殿下还派出一百府中亲卫,听从本官调遣,以便顺利抓捕那十恶不赦的叛国之贼!” 众人纷纷起身,心头惊骇莫名。 尤其是苏贤,有点没搞懂周记室的路数…… 刘子匀翻身爬起后,笑嘻嘻凑近周记室问道:“敢问周记室,将如何处置那苏贤?” 周记室缓缓扭头,看着刘子匀那张笑嘻嘻的、浮肿的脸,冷漠的说:“你是想让本官解释给你听?” “呃……”刘子匀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连道:“不敢不敢!” 碰了颗软钉子的刘子匀,心里不敢生出一丝怨恨,心道:“只要能弄死苏贤就好了,至于周记室如何操作都不重要。” 他心里正想着,忽听周记室朗声高喊道:“众亲卫听我命令,速速捉拿勾结辽人的叛国之贼!” “遵命!” 两个衣甲鲜明的亲卫躬身领命。 然后转身走向苏贤。 刘子匀看着这一幕,心里简直如饮甘泉,无比畅美,浮肿的脸上不自觉露出阴笑…… 然而—— 他脸上的阴笑慢慢僵住……慢慢僵住……直至消失不见。 最后变成夸张的惊恐表情! 那两个领命的亲卫,不是走向苏贤了么,可是最后怎么……怎么向他走来了呢? 刘子匀面露惊恐之色,嘴巴也大张,整个人都懵了。 也像是一只受惊的老母鸡,匍匐在地只待人来捉。 哐嗤! 哐嗤! 直到两个强有力的亲卫一左一右将他挟持住后,刘子匀才反应过来,面色顿时就垮了,圆瞪着两眼大喊道: “你们……抓错人了!” “错了!错了!” “苏贤……苏贤在那边啊……”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放开……” “……” 刘子匀大喊大叫的同时,唐矩等人心里的震惊不亚于他。 唐矩不停闭眼,然后睁眼,以为眼前这一幕是幻觉……勾结辽人的叛国贼竟然是刘子匀?这事儿太过魔幻。 苏贤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彻底落地,他不经意间瞥见周记室嘴角的笑容……原来铁面无私的周记室,也有这样的一面啊。 真的是把他们都给玩惨了! 柳蕙香笼罩在白纱中的俏脸,已被泪水打湿,她的小手紧紧握着苏贤的大手,但苏贤的大手却反过来紧紧握着她的小手……一种浓烈的安全感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 林川看着多年的同窗兼敌人被抓,心里又是复杂又是高兴。 唐淑静、林捕头,还有大堂外的邻居们,还陷在呆滞的状态中没有回神,嘴巴里都能塞进一颗鸡蛋。 至于和刘子匀同流合污的县丞,蹬蹬瞪后退三步,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四肢都在颤抖。 “周记室,我是瀛州之子,你们抓错人了!” “我爹是瀛州刺史啊……” “……” 刘子匀被抓捕后,还在拼命的反抗挣扎,还在拼命的咆哮呼喊,试图“唤醒”被苏贤迷惑的周记室。 但一切反抗,都将是徒劳。 周记室好整以暇,转身面对刘子匀,沉声道:“没错,本官奉公主殿下之命,抓捕的就是瀛州刺史之子,刘子匀!” “呃……”刘子匀顿时卡壳,一脸的不敢相信,双目赤红。 “不!”他还不甘心,继续挣扎道: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我爹不可能勾结辽人,不可能!” “……” 周记室不再理会陷入疯狂之中的刘子匀,他整理了一翻冠帽,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苏贤的身边。 正当众人疑惑周记室此举何意之际,只见他忽然躬身,朝苏贤做了一个长揖,态度甚是恭敬。 嘶…… 这是……搞什么呢? 唐矩等人心里万分震惊,就连呼吸都忘了。 “辛得苏公子昨夜之举,公主殿下才能幸免于难。” “若公主有恙,必将天翻地覆,民不聊生,我等公主府属官、亲卫等,也必将大祸临头,死无葬身之地!” “是故,本官代公主府中一应属官、亲卫,以及随行而来的十万大军,向苏公子道谢!” “……” 周记室长揖不起。 唐矩等人的眼珠子都快凸出来,眼下这一幕实在太过于震撼。 要知道,这位可是周记室啊! 在场之人无人不怕的周记室! 可他竟然向苏贤长揖行礼? 众人心里都涌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如在梦中。 刘子匀也停止了挣扎与呼喊,呆呆的看着长揖的周记室。 大堂外的百姓们,更是张大了嘴巴,感觉这一幕实在出乎想象……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在场的数十亲卫们,忽然整齐踏步,面朝苏贤行了一个军中的礼节,口中高喊道: “我等亲卫,向苏公子道谢!” 正文 第99章 回禀公主:那人名叫苏贤! 瀛州城外,二十里处,十万大军扎营地。 最高统帅李将军,衣不解甲,帐中灯火彻夜未熄,困了就在大椅上坐着打盹儿。 他始终记得周记室那句话—— 今晚可能发生大事,请将军做好准备…… 后半夜时,李将军正打盹儿,帐外忽有人声嘈杂,还有马匹的嘶鸣。 他猛然清醒,出帐问道:“何事喧哗?” “启禀将军,大事不妙……”一个斥候连滚带爬跑来,神清慌张,大喊大叫,将周围帐中的将士都给惊醒。 莫非周记室所说的大事发生了不成……李将军心里一动,瞪眼喝问道:“何事?” “大事不妙……瀛州城中火光冲天,东城门和城楼已经崩塌,并有上千贼人沿着城墙的缺口杀入了城中……” 不待斥候说完,李将军虎目一瞪,惊道:“坏了,贼人一定是冲着公主殿下去的。而公主身边的亲卫,仅只有两千……” 李将军犹豫一阵,当即做出决定,吩咐道:“擂鼓,聚将!” 咚咚咚! 咚咚咚! 战鼓的声音穿透力十足,沉闷的音质就像敲在人的心口。 半刻钟后,将士初步聚齐,数位副将也顶盔束甲来到中军大帐。 李将军简单讲明了公主现在的境遇,然后下达军令: “张副将,你速去点齐三千轻骑,随本将先行杀向瀛州城,解救公主!” “待大军集结完成,罗副将再率三万大军驰援,其余各军留营候命!” “……” 军令已下,但张副将却迟疑起来,劝道:“将军不可啊,未得公主手令,大军不可随意调动!” 李将军脸色一变,死死盯着张副将。 他整个人的气势迅速拔高,最后拔出别在腰间的大刀,两手握着横向一劈,直接将张副将的脑袋砍了下来。 众将大吃一惊。 然后又听李将军冷冽喝令:“军令如山,谁敢违抗,他就是下场!尔等还不速速去调兵?” “是!” “……” 瀛州城。 东城门,还有城门上的城楼已经化为废墟。 上千个贼人,手握大刀长枪,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穿过废墟鱼贯般杀入城中。 那女子身着紧身束衣,突出了身段儿的窈窕,头上包着黑色布巾,一张精致妍丽的俏脸拥有倾城之色。 若苏贤在场,看见此女后一定会惊呼:“仙紫姑娘!” 瀛州城的城墙,被炸毁的地方多达十余处,但仙紫特意选择了东城门,因为兰陵公主下榻的河间驿馆离东城门最近。 杀入城中后,仙紫一行虽遇到了一些阻碍,诸如巡逻的衙役、民壮等,但都被她手下的山贼一一剿灭。 一路畅通,杀至离河间驿馆只有半里之遥的地方时,一个密探忽然跑来,禀道:“兰陵公主躲过一劫,并未被炸死。” “这贱人的命还真大!”仙紫咬牙,回首看着上千山贼,说道:“我们杀入瀛州城,本是为了消灭那贱人身边的所有亲卫、仆从等,一个不留。” “但既然那贱人命大未死,那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杀了那贱人!”仙紫抖了抖手里的剑,高喊道:“杀啊!” 然而,山贼们刚冲出去两步,迎面就杀来一对对衣甲鲜明的将士,披坚执锐,步伐整齐,军容整洁。 “先杀了这些奴才!” 仙紫发一声喊,当先提着长剑杀入对方军阵。 贴身侍女剑儿和碧儿护卫在左右。 山贼们嗷嗷叫着,也提刀杀了上去,现场顿时宛若战场,兵器碰撞声和喊杀声震天。 交战一番后,因山贼一方人数占了优势,所以慢慢占据上风。 可就在这时,另一个探子匆忙跑来,对仙紫禀道:“城外的大军出动了,三千轻骑马上就会杀到东城门!” “什么!”仙紫面色一变,她没有想到城外的大军反应如此迅捷。 “姐,三千轻骑已经来了,后面只怕会杀来数万大军!”剑儿说道。 “姐我们还是撤吧,趁城中空虚,从西城门撤退!”碧儿略显焦急。 仙紫咬牙,精致妍丽的俏脸几乎扭曲,恨道:“就此放过那贱人,我心不甘。” “……” 一刻钟后。 仙紫终究带着山贼们从西城门杀出。 同时,三千轻骑刚好从东城门杀入。 在李将军的率领之下,将士们快速赶至化作一片火海的驿馆,得知兰陵公主安然无恙,李将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随后,三千轻骑将“四海酒家”团团保护起来,兰陵公主再无危急。 大局已定。 二楼的包厢中。 兰陵公主赞许的看着风尘仆仆的李将军,先嘉奖了他的功劳,然后再惩罚他“私自调动大军”的过错。 奖惩都有理有据,李将军拜服。 当然奖惩中和下来,还是奖赏更多一些。 处理完了李将军,属官司马作揖道:“公主殿下,瀛州城已毁,不能久待,请殿下移驾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本宫也正有此意。” 兰陵公主起身,看着两鬓斑白的司马说:“此事就交由司马去安排吧,我们连夜出城。” 司马领命。 兰陵公主又看着李将军,吩咐道:“你立即带齐人马,将瀛州州衙,与河间县县衙大官吏悉数抓捕,务必不可走脱一个。” “末将领命。”李将军声音很大。 “待大军赶来后,你再连夜出城追捕山贼,在各处要道、路口设卡设防,本宫要让山贼们寸步难行!” “末将领命。” “……” 李将军大踏步离开后,兰陵公主又吩咐道: “派人先行返回大营,通知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待州衙和县衙犯官押至大营后,立即审问,务必尽快查明此案真相!” 一个亲卫领命退下。 然后,属官王友笑着说:“南宫葵不愧是刑狱司三捕头,名副其实,这一路走来处理了多少州县官吏啊,他们只要到了南宫葵的手里,就没有不交代的!” “是啊,此案最快天明之前,就能破解,查明真相。”主簿附和。 “……” 兰陵公主缓缓点头,她对南宫葵的审问能力也十分信任。 很开,公主一行从四海酒家出发,迁往城外二十里处的行军大营。 临出发前,兰陵公主看着周记室,招呼道: “你就跟在本宫身后吧,等到了行军大营,你再好好的讲一讲,发现驿馆地下埋有神雷的经过!” “是!”周记室作揖。 “对了,本宫记得你曾说过,神雷之事……是谁发现的来着?”兰陵公主面露一丝思索与好奇,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怀疑。 “回禀公主殿下,那人名叫苏贤!”周记室回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3章 这还是铁面无私的周记室? 苏贤谦虚一番,扶起周记室,向亲卫将士们回礼,最后再向周记室请教昨晚瀛州城发生的事。 周记室当众讲解,毫无保留,有时还停下来与苏贤推敲某些细节……总之是相谈甚欢。 最后讲到公主殿下得救的那一节,两人更是抚掌大笑,互相拍着对方的肩膀,就差称兄道弟了。 眼下这一幕,让唐矩、林川等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这位还是周记室? 还是那个铁面无私、不苟言笑的周记室? 没错,就是他! 可是他却与苏贤一起抚掌大笑,互相拍对方的肩膀,更是差点称兄道弟…… 要知道,前两日周记室巡察县衙,将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尤其是县令唐矩,差点被他弄出心理阴影。 而苏贤,是唐矩的晚辈,是昔日同窗的子嗣,平时都称之为“苏贤侄”。 就是这么两个天壤相别的人,一个是自己惧怕的公主府属官,一个是自己的晚辈,他们竟然混在了一起…… 林川心里更是异样,以往他与苏贤称兄道弟,可是现在苏兄差点与传说中的周记室称兄道弟……这关系真乱。 柳蕙香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看不清脸面,但实际上她在笑,开心的笑……苏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至于唐淑静、邻居等等,除了震惊之外,还是震惊。 刘子匀彻底焉了下去,不再挣扎与喊冤。 通过方才周记室的讲述,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倚仗,也就是老爹瀛州刺史,已经被下入大狱!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已不再是高贵的刺史亲眷。 而是重犯之子! 漏网之鱼! 这一下,直接将刘子匀的心气儿彻底打没了。 与他同流合污的县丞,如今还趴在地上,手脚四肢都在打颤…… 偌大的县衙大堂中,就只有苏贤和周记室两人的说话声。 昨晚瀛州城的经历讲完后,周记室又问:“方才本官已经听了刘子匀的说辞,似乎对苏公子很是不利啊。” “然,我等为官之人,最不该的就是听信一面之词,所以此案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请苏公子讲一讲。” “也好……” 当下,苏贤开始讲解自己的一面之词。 首先一点,刘子匀指控他与柳蕙香私通,完全是子虚乌有,若周记室不信的话,可以让柳蕙香验身…… “诶诶诶,本官相信苏公子不是那样的人,验身之事,不必再提。”周记室打断苏贤的话头。 “另外,刘子匀还指控在下经常出入柳夫人家宅……嗯,其实是因为在下和柳夫人合作了一种新的美食……” “美食!” 苏贤又是还没有说完,周记室就打断他的话,惊奇道:“苏公子竟然做出了一种美食?是什么?” “叫做‘臭豆腐’!” “臭豆腐竟出自苏公子之手?”周记室吃惊,“其实刚进入深州地界的时候,本官就听说了臭豆腐的名头!” “原本,本官来到乐寿县,是该慕名去尝一尝,可是后来发生了太多的事……” “……” 苏贤也知趣,立即说抽空请他吃臭豆腐云云。 周记室大喜,然后旁若无人的和苏贤聊起了臭豆腐的特性,诸如“闻起来臭,但吃起来香”等等。 他们两人倒是聊得欢快。 可其他的人,彼此面面相觑,心说不是审理“苏贤与柳蕙香私通”一案么,最后怎么聊上了臭豆腐? 众人心里尽管疑惑,但谁也不敢插嘴提醒。 周记室可是手握金牌而来呢。 金牌代表的是“河北道行军大总管”与“河北道黜置使”,人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好不容易,两人聊完臭豆腐。 周记室咳嗽一下,瞥了眼焉兮兮的刘子匀,说道: “苏公子啊,刚才听你说来,这刘子匀纯粹是子虚乌有,纯粹是在冤枉你!” “苏公子作为受害者,在如何处置刘子匀一事上,不知苏公子有没有什么意见?” “……” 听了这话,唐矩眉头狠狠一凝。 铁面无私的周记室,竟然……竟然当众败坏律法? 哪有向被告询问如何处置原告的? 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周记室么? 不仅唐矩心里震撼,余者众人也是侧目不已,纷纷看着苏贤,眸泛异彩…… 是苏贤! 让铁面无私的周记室变性了。 “不敢当!” 苏贤先是谦虚了一下,然后不客气的说:“刘子匀此番谋害于我,并非只有他一人,还有两个帮凶!” 听了这话,县丞吓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 大堂外,陷入呆滞的观审百姓之中,一个做普通人打扮的人转身就逃,但是没跑两步,就被守卫在外面的亲卫将士们抓获。 少时,亲卫将士扭送此人来到大堂。 这个人唐矩认识,正是县衙户曹陈参军! “其中一人,便是这位户曹的陈参军,另外一人就是县丞!这两个人都有问题。”苏贤说。 “拿下!” 周记室大手一挥,亲卫将士们立即将匍匐在地的县丞抓了起来。 有求必应啊……唐矩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其余人等也都感大快人心,面色激动。 看向苏贤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苏公子,还有什么要做的吗?”周记室又问。 “周记室你看,那刘子匀的脸……是不是不太对称?”苏贤指着刘子匀,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嗯,的确有那么一点。”周记室仔细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之前在角楼街上,苏贤曾将一块手掌那么大的玉佩拍在刘子匀的脸上,玉佩直接拍碎,刘子匀的半边脸也浮肿而起。 苏贤想了想,笑道:“我想让他的脸对称一些,不知周记室意下如何?” 听了这话,被两个亲卫按住的刘子匀猛然抬头,眼中怒火喷勃。 唐矩捏了一把冷汗,心道:“苏贤侄,见好就收吧,别再作妖了,周记室毕竟是公主府属官,你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要是周记室拒绝的话……” 林川、唐淑静等人,也认为周记室不会同意,因为这要求实在太…… 周记室毕竟是铁面无私的人,之前纵容苏贤逃过指控,并将县丞和陈参军抓捕,已经很给面子。 若是不知节制,乱提无理要求,从而惹恼了周记室的话,那就得不偿失…… 众人心思各异之际,只听周记室爽快的答应道:“好,苏公子请!” 真的同意了?! 众人错愕,下巴掉落一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1章 林川:苏兄不在,我“独守空闺” 周记室拿着象征“河北道黜置使”、“河北道行军大总管”的金牌,率领一百衣甲鲜明的亲卫,连夜威风凛凛的出发了。 金牌,象征权力。 一百亲卫,象征武力。 周记室此去乐寿县,权力与武力俱全,宛若一方封疆大吏,也似乎是掌握人生死的“天使”! 真的太威风了! 这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很多人都渴望与艳羡…… 很快,这消息就传入中军大帐旁的一个大帐篷。 公主府众属官,诸如司马、王友、主簿、谘议、文学等等,都等候在这帐篷之中,未曾休息。 听罢这消息后,司马、王友、主簿等微微点头。 此番公主能逃过一劫,周记室功劳很大,此番手握大权出使乐寿县,也是他应得的。 至于谘议参军事与文学二人,心里艳羡之余,也不由暗暗皱眉不已。 经此一事之后,公主未必就恶了他们,毕竟谁能想到驿馆的地下会埋有神雷呢? 但公主心有芥蒂却也在所难免……比如这次手握金牌出使乐寿县的美差,就落在了品级仅仅只有六品的周记室身上。 他们这些五品、四品的大佬,却只能坐在这里吃灰。 …… 不平凡的一夜终于结束。 转眼来到第二天的清早。 乐寿县。 城北,春香河上游,县学。 学舍之中。 准确来说是苏贤和林川的学舍之中。 林川醒来,看了眼对面空荡荡的床铺,感叹道:“哎,苏兄不在,我都快成独守空闺的怨妇了!” 起床,在两个书童的伺候下,更衣洗漱完毕,吃过早点后,打着哈欠抱着书卷来到讲堂。 讲堂就是教室。 乐寿县,是一个“中县”,县学可以招收二十五名学子。 相比于京城的国子监来说,这等规模实在太。 到一座讲堂就能将所有学子全部容纳。 所以严格上来说,林川也和与他不对付的刘子匀是同窗! 在自己的座位上落座后,林川懒洋洋放下书卷,百无聊懒的打量四周。 这时,讲课即将开始,几乎所有学子都到了,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唯独有四个空位。 其中一个就在林川身旁,是苏贤的座位,苏贤请假一月,座位自然是空的。 另外三个座位,则是刘子匀与他那两个铁杆弟的位子…… 将视线收回后,林川微微蹙眉,心道:“刘子匀虽然纨绔,但平日却极少缺席……现在人还没来,那就说明……” “糟了!”林川猛然站起,心念如电,念道:“刘子匀一定是去找苏兄的麻烦了,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多年同窗,林川深知刘子匀是个什么样的性格。 睚眦必报。 以前,主要是林川和刘子匀进行争斗,林川背靠大家族,势力不容觑,所以和刘子匀斗了个旗鼓相当。 昨天,在县学大门口,众目睽睽之下,唐淑婉绕过刘子匀,主动奔向苏贤之事,可谓是极度落了刘子匀的面子。 那也是苏贤首次和刘子匀直接起冲突。 按照刘子匀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去找苏贤的麻烦。 苏贤,虽是世家子弟,但已与家族断绝关系,没有任何依靠…… 记得去年上半年,有一个没有势力背景的县学学子,也是惹到了刘子匀,结果刘子匀就纠结了一帮混混,直接将那位学子打残! 双手双脚齐断,几乎与废人无异了。 一想到苏兄极有可能被刘子匀打断五肢,林川顿时不淡定。 来不及告假,他直接冲出讲堂。 跑回学舍后,招呼了两个书童,三人一起冲出县学,来到外面的大街上。 “公子我们去哪?”书童将马车赶来。 “去角楼街,快!”林川跳上马车,连声催促。 “去角楼街干嘛?”书童扬鞭,那马儿吃痛,立即迈开四蹄狂奔起来。 “废话这么多做什么,我去帮苏兄打架!” “打架……可是公子,我们才三个人啊。” “你……说得还真不错。” “……” 林沉吟起来,心想刘子匀要去找苏贤的麻烦,至少也会带上十多个打手。 他们主仆三人杀过去,貌似没什么用,还需要叫人才行。 心念一动,林川对书童吩咐道:“改道,先回府,从府中拉二三十个仆人一起杀过去!” 很快,马车在林府大门前停下。 林川下车,直入府中,召集府中年轻力壮的仆从。 却不成想,在此过程中,响动弄得太大,惊动了在内室中喝茶看书的林父。 林川的父亲身穿员外服,头戴瓜皮帽,身材略圆,一幅土财主的形象。 但实际上,林父出自世家大族的林家,尽管只是庶支,但因擅长经商,因而主管林家在瀛州的所有生意……在家族中也算有一定的话语权。 而且,人家还是一个读书人呢! 在他看书的时候,最忌有人打扰。 很明显,林川的举动已经打扰到了林父。 他放下书卷,沉声问道:“外面何事喧哗?是林川那兔崽子回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县学中读书的么?” 门外有人回应道:“是公子回来了,正大肆召集府中青壮的仆从呢。” “嗯?”林父愣了一下,凝眉吩咐道:“把那个兔崽子叫过来。” 一会儿后,林川进入内室,匆匆见礼,口称:“父亲大人。” “你这兔崽子,怎么又从县学跑出来了?”林父一见他那匆忙的模样,心里就来气,起身斥道:“你在召集府中青壮仆从?” “是。” “你想干什么?” “去角楼街,帮苏兄打架!” “酥……胸?苏兄……”林父眉头顿时紧皱,沉声道:“就是你那个破落穷酸的同窗,叫做什么苏贤的那个?” “不错,父亲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啊,这赶时间呢。”林川言罢转身欲走。 林父把眼一瞪,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林川停步回头。 “不准去!” “苏贤那等同窗,有什么可相交的?” “他虽是苏家子弟,但已与家族脱离关系,就是普通人一个!” “不是老夫看不起苏贤此人,只是……你和他的身份有着天壤之别!” “我们这一脉虽是林家庶支,但却也是世家大族的血脉,岂可与俗人交往过密?” “……” 面对父亲的呵斥,林川巍然不动,半晌后梗着脖子说:“我要去,我要去帮苏兄打架,你别拦着我!” “你敢!” 林父顿时大怒,抖着宽袍大袖,扬起一个蒲扇那么大的巴掌,作势欲打。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6章 苏贤:兰陵公主有多美? “和周记室一起去瀛州的,是你那个穷酸落魄小同窗?”林父直接问了出来。 “不错!” “到底怎么回事,你老老实实、一字一句的讲给我听。” 林父十分急色。 林川看了他一眼,略感诧异,心说父亲怎么忽然对苏兄感兴趣了呢? 不过,刚才在县衙的经历,着实魔幻,林川也很想一吐为快,于是不再深究林父的古怪,从角楼街的冲突开始讲起。 林父听得极为认真,时不时打断林川话头提问…… 前面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无非苏贤、唐矩与刘子匀、县丞的斗法罢了。 直到林川讲到周记室现身,来到县衙大堂外的那一刻,林父不由激动起来,催促道:“这一段讲详细一点,讲仔细一点。” “……” “随着周记室一声令下,两个亲卫将士出动,我们都以为他们要去抓苏兄,但是!他们却走向了刘子匀!将刘子匀抓了起来!” “什么?瀛州刺史……通辽叛国?!”林父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 “不错!” “……” 随着继续往下讲解,林父的嘴巴越张越大。 尤其是苏贤“几次三番提出无理要求”的那一节,更是让林父目瞪口呆,心里震颤不已。 原来,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竟是如此的厉害! 竟有如此的潜力! 那可是周记室啊! 公主府的属官啊! 他费心巴力、耗费无数钱财,打造出来的“玉山”,结果人家周记室看都不看一眼。 但是,周记室却与他口中的“穷酸破落小书生”差点称兄道弟,还纵容苏贤殴打人犯…… 这简直……让林父难以接受。 …… 不一时,林川讲完。 林父面色十分精彩,喃喃道:“世事无常啊,想不到那穷酸破落小书生竟然解救了公主殿下,真的是世事无常……” 林母忽然插话道: “你还叫人家‘穷酸破落小书生’呢?” “苏贤侄救了公主,即将飞黄腾达了,说不定啊,转眼苏贤侄就已是和周记室一样的需要你巴结的大官了呢!” “……” 林父嘴角狠狠一扯,但也改口道:“哈哈,其实啊,老夫看苏贤侄就很不错,再怎么说他也是世家大族苏家的血脉,不可能差的。” 听了这话,林川的嘴角也是狠狠一扯,说道:“得了吧,今天之前,你就没拿正眼看过苏兄!” 林父嘴角的笑容顿时僵硬,恼羞成怒,举掌欲揍林川,喝道:“逆子,你胡说什么!” 林母见状,立即挺身而出,拦在林父的巴掌与林川的身体之间,瞪眼道:“你要打就打我吧!” “你们……你们气死老夫也!” 林父气呼呼坐下,喝了口茶。 然后端正了坐姿,看着林川殷切叮嘱道: “那个川儿啊,你的眼光很不错,哈哈,苏贤侄这样的同窗就该多多结交。” “你需要些什么,尽管给为父说,钱财、器具还是人,为父都给你提供,你只需和苏贤侄结交好就行。” “……” 林父喋喋不休,说了一大堆。 最后林川说道:“不用父亲费心,这些娘亲都可以给我。” “你这兔崽子……”林父咬牙,忍着心中怒火,笑道:“当然,找你娘也是可以的,哈哈……” “……” 林川盯着自己父亲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父亲大人,您……您真的好生虚伪……” 他还待继续说,但林父早已暴跳如雷,跳起来追着林川就打。 林母也加入“战团”,她的目的是护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所以一时间,林府的客厅之中乱成了一团。 好不容易,在林母的斡旋之下,两父子歇战。 林父语重心长的教导道:“川儿啊,我们世家大族表面上看起来光鲜,其实就只有一个空架子,里面都是空的……” “你眼光好,始终对苏贤侄掏心掏肺,这是你的造化……” “……” 林父说了一堆,本以为林川能听进耳中。 但却听林川说: “……虚伪!先前苏兄落魄,父亲就叫人家‘破落穷酸小书生’。如今见苏兄即将飞黄腾达,就称呼人家为‘苏贤侄’……” “你这个逆子,老夫今天要打死你……” “……” 角楼街。 随着罗掌柜等人返回,有关苏贤的消息瞬间就被所有街坊邻居们得知。 他们聚拢在一起,互相吹嘘自己以前如何如何对苏贤好。 如今苏贤即将发达了,这其中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云云…… 柳蕙香也已返回家中,隔着房门听着邻居们的热议,她心里十分高兴,俏脸上的笑容常存,久久不曾消散。 另外,帮刘子匀作证的那两个邻居,胖瘦二人组,也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或许是苏贤忘了他们,也或许是他们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惩罚不惩罚他们二人皆可。 胖瘦二人组躲在家门后面,也听着邻居们热议,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们现在就连出门都不敢,生怕被打…… …… 乐寿县城以北,五十里处。 宽阔的官道上,一行人骑马不疾不徐赶着路。 一百亲卫的中间,是三辆囚车,刘子匀、县丞、户曹陈参军面无人色的蹲在其中。 队伍最前面,苏贤和周记室并肩而行。 “要不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吧?”苏贤侧头,看了看周记室那一脸的疲惫之色。 “不,不用。”周记室眨了眨眼,又用力掐了自己的腿一把,强行保持清醒,“公主殿下交代的差事为重,我还能行。” 苏贤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昨晚,苏贤去驿馆找他的时候,周记室就打算休息睡觉了,前两天他把整个县衙上下折腾得够呛,同时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 加之昨夜一夜未曾合眼,今天又奔赴乐寿县…… 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这样干活啊。 “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苏贤又问。 “公主殿下啊,沉稳有谋,心思细腻,向来眼中容不下一粒沙子,与公主奏对,需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 苏贤虚心的听着。 “不过,苏公子自然不一般,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过错,公主一定能够容你。” “但苏公子也不可恃宠而骄,一旦超过公主殿下的耐心,殿下会毫不犹豫处置你……” “……” 接下来,周记室又讲了许多与公主相处的注意事项,非常详尽。 苏贤认真的记着,但实际上他很想问: “据说兰陵公主貌若天仙,被女皇赞为‘我朝第一美人儿’,那她究竟有多美?” 但苏贤还不至于嘴贱问出口。 马上就要见到传说中“我朝第一美人儿”的兰陵公主了,他心里涌出强烈的期待。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2章 阳谋 两父子大吵一架,林川终究从府中带走了二三十人,全都是青壮仆从,且先不说打架如何但至少阵容强大。 林父为什么会妥协? 因为林父的妻子,也就是林川的娘亲,对林川极度溺爱。 凭借这一点,林父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也无可奈何。 …… 角楼街。 时间拉回清早。 当第一缕晨曦撒入屋内的时候,苏贤眯眼,醒了一次,见天色尚早,便翻身继续酣然而睡。 昨晚,在驿馆中见了周记室回来后,他很久很久都没有睡着,辗转反侧,心里默默盘算周记室瀛州一行的结果。 无非有三种可能。 其一,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但在爆炸之前,周记室赶到,将兰陵公主救出险地。 这个结果,无论是从大局来说,还是对苏贤个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大局就不用说了。 对苏贤个人来说,通过此事可以抱上兰陵公主那修长、雪白、肤如凝脂的大美腿。 要知道,兰陵公主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权倾朝野! 是当朝最有权势的人物之一!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当朝数位宰相中,有一大半都出自兰陵公主的门下。 苏贤若是能抱上这条大美腿,自然比唐矩的大粗腿有用得多。 其二,河间驿馆地下没有神雷,周记室白跑一趟。 从大局上来说,这个结果自然也不错。 其三,河间驿馆地下埋有神雷,周记室也没有力挽狂澜,公主最终卒于瀛州。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是苏贤最不希望看见的。 不过据他预估,这种最糟糕的结果,只占百分之一二十的几率。 公主没事,或者公主没事同时苏贤抱上公主大美腿的几率,高达百分之七八十…… 昨晚,苏贤心里就是想着这些事,直到很晚才睡去。 早晨这段时间,最适合睡懒觉。 朦胧的晨曦既不太亮也不太暗,楼下街巷中隐约传来人声或车轮声,气温也非常舒适…… 一个懒觉睡完醒来,苏贤睁眼,只见屋内一片明亮,原来已经日上三竿。 他一个翻身坐起来。 同时,床边的地铺上,一道瘦的身影同步跃起,这是杨芷兰。 她头发略有凌乱,面无表情,一双还算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坐在床上的苏贤。 “起床了!” 更衣,洗漱后,苏贤对杨芷兰吩咐道: “你留在家里,我去打包早点,顺便打探一下情况。若昨晚发生了最坏的事,今天城中只怕将会大乱。” 杨芷兰点点头没有说话。 苏贤下楼,侧耳一听,隔壁柳蕙香家中已经没有石磨的声音传来,她们应该在熬煮豆浆了吧? 出门,来到大街上。 苏贤家的楼位于角楼街街尾,一直都很冷清,只有隔壁臭豆腐摊开张之时,街尾才会人声鼎沸,宛若闹市。 侧头看向角楼街中部的街区,那里就热闹多了。 什么蒸饼铺、粥铺、古玩店、客栈、杂货店等等。 与街尾这里形成鲜明的对比。 苏贤见怪不怪,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踩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面,优哉游哉走向不远处的早点铺子。 刚走没两步,街上迎面涌来一大群人。 当先一人是个女子,身着行走江湖之人常穿的劲装,身材高挑,一双大长腿十分惹眼……这是唐淑静! 唐淑静身后,一边是身着青色绣金线捕快服的衙门捕快,以林捕头为首,人数约二十余人。 另外一边,则是三个身着儒衫的学子,为首一人面色黝黑,神态甚是倨傲。这人苏贤认识,正是县学同窗之一的……刘子匀! 同时也是瀛州刺史之子。 刘子匀身后,跟着两个身穿儒衫的跟班。 再后面两个普通衣着之人,看模样似乎是角楼街上的邻居? 苏贤收回视线,心里有些疑惑,唐淑静竟和刘子匀走在一起? 这是什么组合? 他心里疑窦丛生,心说唐淑静不是非常讨厌刘子匀的么,他们不应该凑在一块儿啊。 另外,捕快们身后,还跟着一群街坊邻居,苏贤远远眺望,看见了罗掌柜和刘叔等人,他们一边走一边摇头…… 近了。 苏贤与他们相隔一丈远的时候,双方一起停步。 对面,无论是唐淑静还是刘子匀,亦或者是罗掌柜等邻居,全都盯着一脸莫名的苏贤,神色各异。 苏贤有些懵,看向唐淑静,眼带询问。 唐淑静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刘子匀忽然大手一挥,指着苏贤,对唐淑静和捕快们颐气指使的吩咐道: “就是他,就是苏贤,把他抓起来!” 什么? 苏贤瞳孔微微一缩,心头快速闪过昨日在县学大门前那一幕…… 刘子匀颐气指使,洋洋得意。 他身后两个跟班同样趾高气扬,一幅轻松看戏的表情。 后面的街坊邻居们,比如罗掌柜等,眼带怜悯的看了苏贤一眼,然后继续摇头。 捕快们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然而,刘子匀“一声令下”之后,捕快们根本不为所动,而是纷纷看着前面的唐淑静,等她表态。 唐淑静面色凝重,还没有表态,刘子匀身后的狗腿子们就已经开始叫嚣: “苏贤与寡妇私通,败坏风气,影响风化,应该抓起来浸猪笼!” “抓起来浸猪笼,浸猪笼,还有那个寡妇,一起抓……” “……” 听了这些话,苏贤顿时就明白了。 刘子匀的确是来找他的麻烦。 但他没有提及昨天县学门口之事,而是抓住“风化”这一点,污蔑他和柳蕙香……这是一个阳谋啊! 的确,这些日子以来,苏贤和柳蕙香走得很近,时常出入柳蕙香的家门。 若说是私通,绝对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刘子匀以“风化”为由,对苏贤进行打击报复。 风化,是地方官吏考课中,非常重要的一点,甚至与赋税、教化等等齐平。 若有败坏风化之举,的确可以处以浸猪笼的惩罚。 大意了啊……苏贤紧紧皱眉,想当初他刚刚穿越过来,并不适应,以至于留下这么一个把柄。 若是现在,苏贤绝对不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 刘子匀面带淡笑,见唐淑静久久没有表态,不由神态倨傲的点指道: “唐二姐,苏贤私通寡妇,证据确凿,二姐为何还不下令拿人?” 唐淑静尖俏的瓜子脸布满寒霜,冷冷瞪了他一眼,道: “本女神捕办案,不需要外人插手!你说证据确凿?证据在哪里?”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7章 小仙紫:公子,好久不见了 苏贤心里正想着美事儿,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行至一片谷地。 两边都是数十丈高的大山,郁郁葱葱,崖壁陡峭,两山接壤处人为开凿出一条官道,道旁亦有高大林木。 炙热的阳光被山体和林木所阻,此间本该是歇息纳凉的好去处。 但周记室却异常警惕,疲态尽消,瞪着布满血丝的眼四下打量,振臂叮嘱道:“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好苏公子,看好囚车!” 众亲卫将士轰然领命。 一行人缓缓进入山谷。 苏贤骑马与周记室并肩而行,看着他笑道:“周记室过于警惕了吧?我们有一百亲卫将士呢,足以震慑宵小!” “多留个心眼总归没错。” “你看你,眼中布满血丝……我们出发之前应该备一辆马车,你睡上一觉醒来,我们就到了瀛州。” “本官听说,这附近时有山贼出没。那瀛州刺史已与辽人勾结,就是不知是否也与山贼有所往来。” 苏贤听见“山贼”二字,眼前不由浮现出小仙紫姑娘那张妍丽的玉颜…… 周记室接着说:“这刘子匀,乃瀛州刺史独子,本官就怕山贼忽然杀出抢人。” 话说,这段时间以来,小仙紫姑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她到底有什么图谋……苏贤心里闪过疑问,但还是笑道: “周记室你多虑了,公主殿下的十万大军,就驻扎在不远处的瀛州城,山贼们就算再如何嚣张此时也不敢出来作恶吧。” “……” 话音刚落,官道前面和后面的不远处,就在那郁郁葱葱的林木之中,忽然同时传出喊杀之声! 喊杀声已混为一片,延绵起伏,犹如置身于数千人参战的战场。 苏贤心里一咯噔,还未及说话,就见官道正前方三四丈处涌出一大群人,手握大刀、红缨枪等兵器呼啸杀来。 人头攒动,起码有六七百人! 再加上官道后面的人,总人数远超一千。 再看这些人的衣着,没有统一的服色,凌乱而粗豪,头发大多披散…… “山贼!” 苏贤和周记室异口同声的喊道。 周记室终究是经历过大阵仗的人,当下不慌不乱的高声命令道:“看好人犯,杀出谷底,给我继续往前冲!” 公主府的亲卫将士们并非都是花架子,得令后当即分作两股,前面一股保护苏贤和周记室往前冲,后面一股护着三辆囚车也往前冲。 山贼们显然有备而来。 囚车刚冲出去一丈有余,拉车的马匹就被一种名为“勾枪”的兵器削去了马足。 囚车顿时瘫痪在原地。 亲卫将士们,总共才一百人,而山 贼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倍。 所以,保护囚车的那部分将士,很快就被山贼们拖住了手脚,被联合绞杀。 周记室双目赤红,想吩咐身边的将士去解救被围困的将士,但却被一个校尉死死劝住。 那校尉还做主,率不足五十的将士保护着苏贤和周记室突围…… 这片山谷不再安静。 兵器碰撞声震耳。 喊杀声盈满沸天! 突围数丈后,苏贤和周记室两人停在原地,身周是不足五十人的亲卫将士们,正浴血奋战,与数倍于他们的山贼进行死斗。 苏贤也被困住了。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见。 周记室一张疲惫的脸无比阴沉,现在看来,人犯被劫事小,他和苏贤能不能安然回到瀛州都是一个问题。 正浴血奋战的校尉高忽然喊道: “请周记室和苏公子放心,末将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好,好……”周记室十分激动。 “……” 一语未了,天上忽然传来一个嗤笑声,道:“就凭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那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苏贤听着莫名耳熟。 话音刚落,一道少女的身影猛然从天而降,一脚踢中那校尉戴着头盔的脑袋,校尉身体摇晃了三下,然后缓缓软倒…… 苏贤大吃一惊之际,又有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一道落在他的后面,也骑在马背之上。 另一道则落在他的前面,面面相对,也骑在马背上。 这也是两个少女。 苏贤被两个少女“夹馅饼”了! “你……你是……”苏贤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盯着眼前不足一尺精致妍丽的俏脸,惊愕道: “小仙紫姑娘!” 苏贤心知此女非常危险。 于是上半身下意识的往后面缩去。 小仙紫姑娘一双明眸眨巴眨巴,好似会说话,精致的俏脸浮现一抹极度甜美的笑容,朱唇轻启道: “苏公子,好久不见了……” 正当此时,苏贤上半身已往后缩去,却是忘了身后还有另一位少女。 他只感觉背部似乎撞到了两团软软的小东西,然后后面就传来一个少女的娇斥:“流氓,找打!” 话音落后,有一只强有力的小手,抵着苏贤的背猛力推了一下。 与此同时,后脑勺一痛,脑袋晕晕乎乎。 后面那个少女似乎是想敲晕他。 由于往前推搡苏贤的巨力未卸,他便一头撞在了小仙紫姑娘的香肩之上。 昏迷之前,他似乎嗅到了一抹幽香,看到了一个雪腻的下巴,鲜红的樱唇,以及嘴角僵硬的笑容。 另外,从他那个角度看去,似乎还看见了两座惊人的大山……随后便没了知觉。 苏贤被敲晕了! 意识陷入沉睡之前,他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似乎……我这是赚到了?” …… 乐寿县。 县衙。 县令值房。 唐矩正与县尉、主簿等聚在一起喝茶聊天。 县尉笑道:“苏公子此番解救了公主殿下,立下如此大功,飞黄腾达、升官加爵指日可待啊!” 主簿也说:“是啊,兰陵公主可不是一般的公主……总之,苏公子这次怕是要一飞冲天,就连我等也是望尘莫及咯!” 唐矩感叹道:“真的是世事无常,世事无常啊!我这位同窗之子,原本我是想对他照拂一二的。” “后来苏贤侄助我解决城墙命案,本官已有意提拔于他。” “现在好了,苏贤侄一飞冲天,倒不用本官提拔了……” “……” 县尉笑道:“明府啊,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苏公子来提拔你呢!” 主簿也说:“对对,不仅是明府,下官等说不定也能沾光……” 唐矩面色有些不自然,讪笑道:“哈哈,是啊……” “……” 正当此时,一个胥吏敲门而进,带来一位衣甲不是那么光鲜的公主府亲卫将士。 这位将士带来一个石破惊天的坏消息—— 苏贤,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劫走了!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18章 众女担忧【林川:“?”】 这当真是一个坏消息。 唐矩等人都以为苏贤即将一飞冲天,甚至成为兰陵公主身边的红人。 要知道,那可是兰陵公主啊。 等苏贤在公主那边站稳脚跟,还真能反过来提拔唐矩等人。 可是现在完了。 苏贤竟被山贼给劫走了…… 唐矩快步走出值房,对身边的胥吏问道:“二小姐在哪里?” 胥吏还没有回话,县尉插嘴道: “哎呀明府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是尽快纠集衙门中的捕快、差役们,想办法救人吧!” 主簿附和。 唐矩一脸忧色的看着他俩,道:“从山贼的手中救人,非同寻常,难道要靠林捕头不成?” “呃……” 县尉和主簿明白唐矩的意思了。 这种事儿,的确是唐淑静更为靠谱…… 唐矩重新看着胥吏,胥吏想了想后说:“二小姐应该在衙门后宅。” 后宅。 后厅。 唐矩疾步匆匆赶到这里时,发现陈夫人、唐淑婉、唐淑静母女三人都在。 她们正围坐在一起聊天说笑呢。 见唐矩一脸愁色的走进,陈夫人起身问道:“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唐淑婉和唐淑静也一起起身,打量着老爹但没有说话。 “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唐矩显得很急。 “什么大事不妙?”母女三人齐齐色变。 “苏贤侄……在赶往瀛州的半路上,被山贼给劫走了!”唐矩拍手皱眉。 “被……被山贼给劫走了?” “……” 陈夫人听后一阵愕然,对苏贤,刚开始时她其实颇为看重,因为苏贤帮唐矩解决了城墙命案。 可是今天,得知苏贤与寡妇“私通”,还需要她的宝贝女儿唐淑静保护着他一起浪迹天涯之后,陈夫人的内心是拒绝的。 甚至对苏贤带着恨意。 但后来事件反转,苏贤竟误打误撞解救了兰陵公主……这让陈夫人又对苏贤刮目相看起来。 所以现在,得知苏贤被山贼劫走后,陈夫人的心里十分焦急。 她正待细问,却听身旁传来唐淑静的声音: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陈夫人和唐矩循声看去,却原来是唐淑婉,如弱柳扶风般直接晕倒了过去。 辛亏唐淑静就在她身旁,扶住了她。 “婉儿你怎么了?要紧不?来人,快去请大夫……”陈夫人着急张罗。 “没……没事的,娘亲莫要担心。”唐淑婉已被妹妹扶着在凳子上坐下,灌了一口茶水后,面色好了许多。 唐淑静看着她说:“姐姐在担心苏贤那家伙?” 闻言,唐矩和陈夫人都是一愣,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这个大女儿。 唐淑婉紧紧抿着嘴,羞恼的腕了多嘴的妹妹一眼,同时也闹了个大红脸。 为了打消陈夫人和唐矩两人奇怪的眼神,她忙解释道:“或许是……方才摔的那一跤还没好利索……” 陈夫人和唐矩缓缓点头。 唐淑静的明眸忽然一亮,恍然道:“苏贤解决了刘子匀那混蛋,姐姐担心苏贤的安危,倒也说得过去……” “还有城墙命案,若不是因为苏贤,我们一家四口只怕要淹没在叔伯们的闲话之中……我也不希望苏贤有事。” 唐淑静又说。 原来是这样……陈夫人和唐矩再次缓缓点头。 唐淑婉瞪了妹妹一眼,她心里……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但不好意思亲口承认,只得沉默以对。 见唐淑婉没事后,唐矩猛然回过神来,看着唐淑静说:“差点忘了,老夫来此寻你,是想让你立即带人去解救苏贤侄。” 对小女儿的身手,唐矩还是信任的。 而且唐矩还深知,这个小女儿对抓捕山贼之事十分热衷。 果不其然,唐淑静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一边往外跑一边说:“爹爹请放心,女儿一定剿灭山贼贼窝,救出苏贤!” 唐矩欣慰的点点头。 陈夫人伸手欲阻,但唐淑静早已跑了没影儿。 唐淑婉朱唇轻启,欲言又止。 …… 很快,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已如潮水蔓延般传遍了整个乐寿县城。 角楼街。 柳蕙香得到消息的时候,正手提一个小竹篮,在“臭豆腐房”中采收新鲜臭豆腐。 乍闻噩耗,她整个人一呆,手上一松,小竹篮脱落,里面的臭豆腐更是撒了一地。 “小姐?小姐?” 张翠花大吃一惊,摇晃着宛若行尸走肉般的柳蕙香。 …… 街上。 罗掌柜等街坊聚在一起热议此事。 他们最多的感叹是: “苏贤侄……真是一个时运不济的人啊,这才刚解救了公主殿下,眼见即将飞黄腾达了,可是最后却……却让山贼给劫了去。” “……” 街边,某扇房门之内,胖瘦二人组透过门缝,听见了众人的热议。 他们心情畅快,暗地里诅咒道: “苏贤最好死在山贼手中,不然我们大门也不敢出……” “……” 林府。 林川两父子的“战斗”已经结束。 “……你这个兔崽子,或许觉得为父势利眼、虚伪,对苏贤侄前后的态度截然不同!”林父正在训话。 “但你也不想想,世间之人千千万,有能为、值得结交之人,只占其中极少一部分,为父平时很忙,哪有许多时间进行分辨?” “所以看走眼之事,也在所难免……” “对于苏贤侄,你需要好好结交,若他有什么要求,你尽量满足!” “待苏贤侄在公主府站稳脚跟,他以后就是你的贵人……” “……” 林父兀自滔滔不绝。 林川始终面不改色,待父亲说完后,他又说:“你就是虚伪!” “你……你这个兔崽子……” “……” 两父子正吵着架,苏贤被山贼劫走的消息忽然传来。 林川和林父都愣了一下,就连争吵也忘了。 一会儿后。 林川转身往门口走去,脚步很快。 林父喝问道: “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解救苏兄,他一个文弱书生,落入山贼之手只怕要遭。”林川脚步不停。 “你给我回来……来人,拦住他,快拦住这个逆子……” “……” 林川被两个小厮牢牢按住后,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父亲说: “父亲大人,你刚才不是说,要我好好结交苏兄么?” “你还说苏兄有什么要求就尽量满足……现在苏兄落入山贼之手,一定很想逃出贼窝……” “……” 林父被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怒色稍霁。 他快速冷静下来,然后给林川来了一个当头棒喝:“你也只是一个文弱书生,你拿什么去救人?” 林川猛然一顿,挣扎都停了,对呀,就这样跑去贼窝,无异于送菜…… 林父见此十分欣慰,语重心长的说: “对朋友,就该两肋插刀,这一点为父赞同。” “但凡事也需量力而行……此事你就不要插手了。” 林川听了这话,又开始挣扎。 但又听自己父亲说: “为父认识一些江湖人士,都是好手。” “出了这么大的事,衙门必不会袖手旁观,为父可以请江湖好手们与衙门之人联手,这样才能办成事。” 林川嗫嚅半晌,最后说:“姜还是老的辣!” 终于压住这兔崽子了……林父十分欣慰,拍着林川的肩膀说:“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来来来,待为父慢慢教你……”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 正文 第105章 刘子匀把脸伸出:来,打我! 但短短一瞬后,林川再度昂首挺胸,气势拔高一大截,怒目斜倪春风满面的刘子匀。 苏兄偷个人而已,很严重吗? 这算是一件事儿吗? 大惊怪! 他正待说一点豪言壮语,长长己方气势,可刘子匀却先一步开口,只见刘子匀盯着柳蕙香看了又看,摇头道: “可惜,可惜了啊!” “刘公子可惜什么?”狗腿子捧哏。 “可怜如花娇似玉,却要被浸猪笼淹死!这不就是可惜吗?”刘子匀连连摇头,一幅感时伤春的欠揍表情。 “刘公子所言极是啊!这寡妇有个‘豆腐西施’的名号,可不是无故得来的!” “美中不足的是,她名声不大好,遇谁克谁……” “……” 刘子匀和两个狗腿子们旁若无人,在那儿肆意点评。 好像苏贤和柳蕙香一定会被送去浸猪笼。 除了“点评”柳蕙香之外,他们看向苏贤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死人! 听了这些话,苏贤深吸一口气,缓缓将紧绷的身体放松。 口舌之利,让他们去争好了,苏贤现在要做的,是静待公主派人前来摆平一切。 可是,刘子匀见苏贤不为所动,心里竟越发放肆起来,看着柳蕙香说: “这身段儿,这气质,送去窑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浸猪笼真的太浪费了!” “是啊,是啊!刘公子所言极是,应该把她送去窑子接客!” “……” 听了这话,苏贤脑门青筋直冒! 刚刚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双拳捏得嘎吱作响,两眼死死盯着刘子匀及其狗腿,眼神前所未有的锐利。 柳蕙香的脸面被白纱所阻,看不清什么表情。 张翠花长满横肉的脸上,浮现狠辣之色,若不是柳蕙香将之拉住,她恐怕早已陷入狂暴状态。 林川勃然大怒,刘子匀侮辱柳蕙香就是侮辱苏兄,侮辱苏兄就是侮辱他,大怒的林川跳起来骂道: “刘子匀,闭上你那张喷粪的臭嘴!别以为你是瀛州刺史之子,爷就怕了你,待会儿爷一声令下,必将你揍得满地找牙……” “……” 另外一边。 唐淑静那张干净的瓜子脸上,满是厌恶之色,明眸瞪着刘子匀冷冷的说:“本女神捕办案,闲杂人等最好闭嘴!” 最外围的邻居们,更是纷纷对刘子匀怒目而视。 在他们看来,若柳蕙香果真私通的话,该浸猪笼就浸猪笼,但似刘子匀那般污言秽语,简直不能忍。 他们很想问刘子匀一句:“你家里没有女人吗?” 但摄于刘子匀的权势,邻居们敢怒不敢言,眼珠子虽然快要瞪出眼眶,但却无一人敢开口声讨。 同时,唐淑静、林川、张翠花,还有柳蕙香本人都没有任何行动。 人皆怒目而视。 刘子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与两个狗腿一起,在那拍手跳脚,肆无忌惮放荡不羁,旁若无人的大笑。 这片街区,只剩下他们三人放肆的大笑声。 这片天地,似乎也只有他们在纵声畅笑。 最外围的邻居们十分憋闷,胸中有一股郁气,但却无处可泄。 在刘子匀张狂的大笑声中,众人不由想起了以往,刘子匀仰仗身份在乐寿县横行无忌的往事…… 忽然某一刻,刘子匀及其狗腿的大笑声戛然而止。 林川、柳蕙香、唐淑静等,齐齐扭头看向同一个方向。 是苏贤。 他动了! 只见他缓缓走向脸上凝固着笑容的刘子匀,脚步很慢,但却有一种脚踏九州的沉稳。 他一步一步,经过一脸疑惑的唐淑静,最后在刘子匀身前一尺处站定,平视着他。 与此同时,林川也一步一步跟在苏贤身后,走到刘子匀身前站定。 从府中带来的二三十个青壮仆从亦紧随其后。 唐淑静见此,秀眉一挑,她预料到了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只默默后退一步。 刘子匀收起放肆的笑容,看着一尺开外苏贤的脸,玩味儿的笑道: “怎么,你这白脸还想打我不成?” “不错!我是想打你!”苏贤冷静的说,笼在长袖里的两拳青筋直冒。 刘子匀愣了好几秒钟,而后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身旁的狗腿子们说:“你们听见了吗?这白脸说他想打本公子!哈哈哈哈……” “不自量力!”狗腿子们骂道:“苏贤你算是什么东西?一个破落穷酸书生罢了!你竟敢伸手打我们刘公子?” “我们刘公子是什么人啊,瀛州刺史之子!凭你一个无权无势的民,也敢生出动手打刘公子的想法?你不要命了?” “再说了,你和柳寡妇私通,证据确凿,被浸猪笼是迟早的事!都是将死之人了,还不容我们刘公子说两句话‘惋惜’一下?” “于法、于情、于理,你都没有动手打我们刘公子的理由。” “所以我劝你还是尽早收手,再跪下来给刘公子磕三个响头,说不定啊,公子就饶了你呢……” “……” 等狗腿子们说完,苏贤才看着刘子匀,平静的说:“我打你,是为了先行收取部分利息,最后的总账我再和你慢慢清算。” 刘子匀哈哈笑过,忽然上身前倾,将一张黝黑的脸伸了出来,就伸在苏贤身前半尺处,嬉笑道: “来!” “来打我!” “来打我啊!只要你敢!” “……” “哈哈苏贤,刘公子的脸就摆在那里,你敢动手么?” 狗腿子们起哄。 林川站在苏贤身后,紧咬牙关,他真想越过苏兄,然后一巴掌甩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唐淑静再次后退一步,双手抱胸一幅看戏的表情。 柳蕙香整个头脸,都笼罩在白纱之中,紧紧握住了张翠花的大手。 邻居们纷纷屏住呼吸,在他们看来,私通之事的确是苏贤不占理,但这刘子匀委实太过可恶。 但若说苏贤会不会来真的,邻居们普遍不看好。 因为苏贤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这孩子历来就稳健、谨慎,没有那么冲动。 数息后。 苏贤依旧没有动手。 将一张黝黑的脸伸出来的刘子匀,更是一脸得意,笑道:“来啊,来打我啊,你来打我啊,你动手啊!” “哈哈,苏贤这软蛋根本不敢动手!”狗腿子们起哄。 “他就是狐假虎威。” “……” 刘子匀保持着“求打”的姿势,笑容满面,道:“谅你也不……” 一语未了。 只听苏贤忽然说道:“我从未见过这种要求,既然如此,那我就满足你。” 话毕,苏贤扬起巴掌,直接用力挥下。 啪的一声巨响之中,伴随着“咔嚓”的碎裂声。 “啊!” 刘子匀直接被拍翻在地。 同时,一些碎块簌簌落在青石板街面,仔细一看,那是玉佩的碎片。 没错,苏贤拖延这么久,就是为了从林川那儿弄来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玉佩,当做武器,再狠狠砸在刘子匀那张可恶的脸上。 当初写这一段的时候写嗨了主要是想增加点跌宕起伏),看了下草稿箱,这段还有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章左右。我知道部分书友不喜欢看,但……一切随缘吧! 正文 第120章 兰陵公主:幽州若失,后果不堪设想! 吓得魂不附体的狼狈亲卫将士,终于走出那座可怕的营帐。 不久后,罗副将点齐五千兵马已经出发,如一柄利剑般直插山贼贼窝…… 宽敞奢华的营帐内,兰陵公主兀自气愤难平,荡起波涛汹涌,然后又摔碎了一套茶具,踢翻了一套桌椅。 秋典军和冬典军劝慰良久,公主方才息怒,恢复那副雍容华贵、盛世神女的形象。 这时,帐外驻守的亲卫将士又禀道: “启禀公主殿下,刑狱司三捕头南宫葵求见。” “让他进来。”秋典军得到公主的眼神示意后,高声吩咐道。 话音刚落,一位身材高大、不苟言笑、面容俊美但十分阴柔的男子步入帐内,对公主作揖道: “卑职南宫葵,拜见公主殿下。” “你有何事禀报?” “启禀公主殿下,那瀛州刺史又交代了一件大事,事关重大,请殿下定夺!” 兰陵公主精神一震,忙问: “什么大事?” “据那瀛州刺史交代,早在数月之前,就有辽国将士潜入我大梁国土。” “他们或化作商贾,或扮作流民,潜入我大梁国土之后,便聚在一处隐秘之地!” “……” 竟事关辽人! 兰陵公主当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聆听。 南宫葵接着说: “至今为止,秘密潜伏在我大梁国土上的辽国将士,人数已超一万!而且这一万人都是辽国的精锐!” “竟有这种事?”兰陵公主感觉不可思议,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问:“此话可信否?”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只是一个普通人,在酷刑之下,他不会撒谎。”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呢?在何处?”兰陵公主急问,丰硕的身子散发出阵阵可怕的威压。 “回禀公主,那瀛州刺史没有招……”饶是喜好动用酷刑的南宫葵,在这种威压之下,心也不由提了起来。 “没有招?!” 公主眉毛一杨,语调升高,威压也陡然拔高,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南宫葵,好似在说:“你在逗我?” 南宫葵面容俊美与阴柔依旧,表面上淡定,但其实心里慌得一匹…… 他快速收束心神,沉稳禀道: “那瀛州刺史也不知辽国精锐将士聚集的地点,卑职轮番动用酷刑,他已是奄奄一息,但就是没招。” “卑职认为,他是真的不知准确的地点。” “……” 兰陵公主缓缓起身,秀眉紧紧蹙着,一边踱步一边说: “一万辽国精锐将士,潜伏在我大梁境内,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倘若,他们忽然冒出袭击城池,或者攻打这座行营的话……不管怎么说,都将是难以估量的损失!” 她珠圆玉润的“花颜”已是铁青一片,心里越想越觉得可怕。 忽一时,公主扭头看着南宫葵,正要命他不惜一切代价查明那一万人藏身地之际,南宫葵却先一步开口说: “公主殿下莫急,那瀛州刺史虽然不知准确的地点,但他却知有一个人,知道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之地!” 兰陵公主眉梢一颤,鲜艳丰润的唇瓣微微动了动,最后沉声问道: “那人是谁?” “辽国密使!” “……”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 中军大帐。 兰陵公主已端坐在帅案之后。 她身姿丰艳,紫色宫裙上的纹理和装饰繁复而考究; 头上梳着一座犹如“仙山”般牡丹头; 无论是白皙明艳的“花颜”,还是宫裙开得大大的领口,都是一片雪腻,白得直晃人眼; 她的装扮奢华而不媚俗,她的气质雍容中透着典雅; 她代表的是当今大梁王朝最高的审美标准! 真的是美得冒泡…… 帅案之下,众幕僚、属官分列两排站立。 他们全都低着脑袋,直视兰陵公主的时间不会超过两息。 南宫葵已将方才的谈话给众人复述了一遍。 众人听完后面面相觑,而后叹道: “原先,瀛州城半毁和抓捕瀛州刺史之后,我等都认为此行已经大功告成!但现在看来……” “是啊,朝廷接到的秘报上说,幽州、莫州、瀛州地界上,有人勾结辽人图谋造反!很明显,勾结辽国之人就是瀛州刺史。” “但是却没有想到,竟还有辽人在我大梁潜伏!人数都已超过了一万!” “他们在暗,我们在明,防不胜防……” “若那一万辽人突然袭击幽州城的话,极有可能导致帝国北部边疆不稳!” “幽州,乃是国门,若不稳或者失去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呀,若幽州有失,公主殿下和我等回到朝中……” “……” 众人说到此处后,纷纷闭嘴,不约而同看向端坐在帅案之后的兰陵公主,然后一起低头,默默站在原位保持不动。 兰陵公主的脸色非常难看。 她以女儿之身担任“尚书左仆射”,虽然能力足够,但终究难堵他人的悠悠之口。 于是,便有了此次幽州之行。 她想通过幽州之行来证明自己,有足够的能力胜任“尚书左仆射”之职,从而坐稳“大梁女相”的交椅…… “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那辽国密使!” 兰陵公主终究不是凡女,快速冷静下来,一双凤目扫过众人后问道:“诸位有何良策?但说无妨。” 当下幕僚、属官们踊跃发言,建言献策。 但大多都是张榜悬赏那一套,兰陵公主听后连连摇头。 这时,司马感叹道: “要是小阁领没有失踪的话就好了,他手下暗子无数,想必能快速锁定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藏身地。” “现在说这些没有用。”谘议参军事说道:“若暗子有用,小阁领早该发现辽人渗入我大梁之事!” “为今之计,只能依靠我们自己。公主殿下,若张榜悬赏的话,恐打草惊蛇,属下认为,应当派出可靠之人秘密搜寻!” “对一万辽人藏身地的秘密搜寻,也同步进行,我们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搜过去,最后一定可以发现端倪!” “……” 兰陵公主看着谘议参军事,点头道:“谘议所言可取!” 公主殿下还是信任我的……谘议参军事顿时大喜,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要如何通过这件事,抹掉“河间驿馆事件”后公主对他的隔阂。 这时,沉默半晌的南宫葵忽然说道: “刑狱司二捕头擅长查案,卑职可休书一封,请少司寇留意二捕头动向,一旦找到他,就请他赶来瀛州助力侦破此案!” “如此甚好,那就有劳三捕头了。”兰陵公主对他点点头。 干什么?跑来枪我的功劳不成……谘议参军事心里不喜,他还指望通过此事让公主消除对他的隔阂呢…… 议事结束后,上千人马从四面八方涌出行军大营。 他们都做平民打扮,开始暗中搜寻辽国密使的踪迹,与一万辽国精锐将士的聚集之地! 【求收藏,投票传送门:推荐票,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