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世妄》 第一章 “清儿……”一白衣男子抱着昏睡的女子喃喃自语,“莫怪为师,命数将至,这是为师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 …… 大晏城是大夏的京城,自是比其他城更加繁华,不同的是,大晏城更像一座要塞。外城墙本就是普通城墙的两倍厚,往里还有一圈内城墙,在外城墙的基础上还有精铁加固。内城是大晏城最繁华的中心,只有朝廷命官和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住在内城,其繁华程度更是外城比不上的。 外城流云街,正围了一群人窃窃私语,人群中传来阵阵求饶。 “官爷!官爷!求求您了,玉儿还小,您放了她吧……” 人群中一老妇抱着一男人的脚不停求饶,男人手里正抓着一个约莫十三四的少女,少女哭泣不止。 “撒手!本大爷看上她那是她的荣幸,本大爷可是内城的人,你别不识好歹!” 男人厌恶地连踹了老妇几脚,老妇一把年纪受不住,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可就是不愿放手。惹得男人又是一阵咒骂,眼看甩开那少女,拳头就要往老妇身上招呼,众人惊呼。 下一秒,人群中一道身影瞬间袭来,一脚踢开那男人,用力极大,踢得男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周围人群刷地自动避开。 “管你是哪位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本姑娘今日不打得你满地找牙!”那女子扶起少女和老妇,护着她们恶狠狠地说。 女子一身棕色,头发高高束起,一双眼睛水灵灵的,正瞪着趴在地上的男人,风微微吹动几缕发丝,英气逼人。 “啐!”那男人爬起来吐了一口吐沫,擦了擦嘴角,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显摆着。 “你这小妞倒是烈,比那哭哭啼啼的有意思,今天你就跟爷回去好好服侍吧!” 那男人说完举着匕首便迎面劈来,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可不出两秒,那女子一个侧身,再一绊,那男人竟就这么摔了一跤。刹那间,女子将那男人双手手腕一折,夺了匕首,一脚踩在男人脊背上把玩着匕首,全然不顾身下疼得嗷嗷叫的男人。 “就这点本事,匕首都不会用,要不要本姑娘教教你?”女子眼神一阴,匕首冰凉凉地贴着男人脖子,男人吓得求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阿清……”人群中一蓝衣女子款款走出,摇了摇头。 “滚!”棕衣女子不情愿地起了身,收起了匕首,又踢了一脚那男人。男人连忙爬起来逃走了,一边跑一边还不忘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 人群鼓掌叫好。 “散了吧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棕衣女子对着人群摆摆手,人群便散了,蓝衣女子上前扶起老妇和少女,关照了几句,给了些银钱,二人便走了。 “兰若真是好生无趣,这样的人就该给他点颜色瞧瞧!”棕衣女子抱起双手,不尽兴般地抱怨了一句。 “阿清,那人是襄王手下,人救了就好,不能冲动行事。”蓝衣女子叹了口气说,语气中也尽是无奈。 蓝衣女子名叫赵兰若,乃是当朝贤亲王的嫡女,温婉善良,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棕衣女子名叫白清,是贤亲王养女,但简洁的打扮倒更像个男人,全无大家小姐的样子。 二人上了不远处的马车,悠悠向内城驶去。 “如何?今日可有何收获?想起来什么了吗?”马车里,兰若牵过白清的手,一脸担忧。 “没有。”白清眼神有些黯淡。 四年前,落魄的她在街头被兰若捡到,她只记得自己叫白清,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其他的事一点记忆都没有。兰若心善,带她回了贤亲王府,请了许多大夫却都毫无头绪。看她无依无靠的,本欲留她在府里做个婢女,意外中发现她竟会些拳脚功夫。兰若生性善良,看她有些天分,便给她寻了师父教她武功。没想到她越学越厉害,师父都换了一波又一波,竟是除了那些江湖里极负盛名的大侠外已经找不到师傅可教了,便转做了兰若的侍卫。 她尽心尽力,兰若又是个好相处的人,几年下来,二人不像主仆,倒更像姐妹。贤亲王看二人一见如故,便报了官府收了白清做养女。四年来兰若常常带她在城中各处奔走,就盼着她能想起点什么。 “没关系,这事急不得,咱们慢慢来。”兰若抚着白清的手轻声安慰,白清怕她过于担心自己,笑着对她轻轻点了点头。 ……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王爷正找您呢,您快去前厅看看吧。”刚进王府的门,婢女苑香便赶紧来传话了。看苑香那样,似是有什么要紧事,二人也不耽搁,立马便去了。 前厅。 贤亲王和一男子相谈甚欢,见二人来了便招呼她们进去。 “若儿来了?快进来,这是书阁当家的,龙老板。” 男子回头看来。只见男子一身青衣,一把白扇在胸前轻摇,上画两尾锦鲤,倒是与身上的水波纹十分相衬。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赵兰若见过龙公子。”赵兰若有礼貌地欠身行礼。 “小生龙闲,见过赵小姐……”龙公子起身回礼,抬头后眼神看向白清,充满打量。“这位是……” “贤亲王府养女,白清。”白清微微低头抱拳,说完也不等龙闲有所反应便兀自退回一旁,似乎不愿多言。 贤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在百姓中又口碑极好,很得皇上器重,平时前来巴结的人就不少。白清很是不喜欢这样的事,想着龙闲又是一个来巴结贤亲王的,不免就冷淡了些。 “哈哈哈,龙公子莫见怪,清儿是若儿从外城带回来的。本王看她无父无母,与若儿也甚是投缘,便视如己出养着了。礼数上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望龙公子见谅。”看气氛有些尴尬,贤亲王赶紧起身打圆场。 “不妨事。” 王爷都这么说了,龙闲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看白清那冷淡的眼神,难免有些感兴趣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竟对他如此冷眼相待,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这次叫你们来,是有正事的。不如龙公子当面说吧。”贤亲王坐下继续饮茶。 “是这样的,书阁打算办个诗会。久闻赵小姐是大晏才女,为人正直善良又博学多才,望赵小姐赏光参加,这是请帖。”龙闲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请帖递上。 “龙公子客气了,小女就先谢过龙公子了。” 兰若起身接下请帖,注意到白清有些不耐烦。是了,她最怕这样交际的场合了,定是不自在了,便又继续说道。 “父王,龙公子,见谅。今日我和阿清去外城布施有些乏了,就先告退了。” 看贤亲王点了头,兰若便带着白清出去了,身后的龙闲微眯着眼目送她们离去。 …… “兰若真是赏脸,去什么诗会嘛,我最怕那种事了。” 后花园湖心亭中,白清靠着亭子,不停揉着太阳穴,忍不住抱怨起来。什么诗会花会灯会的,尽是世家公子小姐聚在一起吃喝玩乐,又是互相攀比、争相斗艳的,非常无趣。 “你呀,怕也要去。书阁在大夏有那么大的情报网,想要查点什么自有办法,想要人家帮我们我们还没有路子呢。这么好的机会能找回你的记忆,咱们可不能浪费了。更何况,书阁办的诗会可不是年年有,内城那些小姐少爷的,肯定挤破头都要去的,咱可是人家亲自来请的,不去的话于礼不合。”兰若倚在亭边漫不经心地喂着湖里的鱼。 “若若……”白清一脸感动。 “别!我都能猜到你现在什么表情了,你可别肉麻我……”兰若一阵寒颤,一双手已经从腰处圈了上来。 “若若对我最好啦!我最喜欢若若啦!”白清抱着兰若撒娇,吓得兰若一下就跑开了。 “都叫你别肉麻本小姐了!” 后花园传来少女们的嬉闹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们谁也没有料到,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第二章 三日后。 “小姐,长兴布庄的衣服送来了。”苑香在门外敲门行礼,身边站着两个小婢抬着两件衣服。 “放着吧,把阿清找来试衣服。”兰若抬头看了眼,说完又继续低头看书。 不一会儿,白清不情不愿地跟着小婢来了。兰若开心地放下书,起身去迎。 “阿清,衣服做好了,快来试试。”兰若拉着白清往屏风后走,门口两个小婢退出去关上门,在门外一左一右地候着。 “都说不要这么麻烦了,我就穿平时的衣服去,这都什么呀,影响我身手……” 屏风后又单独隔了一个屏风,兰若那边苑香伺候着,白清这边自己鼓捣着。 白清翻看着眼前摆着的新衣,忍不住抱怨起来。这套衣裙左一层右一层,裙摆又长,一看就是会随风荡来荡去那种,若是跃动起来,八成很是影响身手的。 “那怎么行,就你平时穿的那些,知道的是你不爱穿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镖师了。你可是我贤亲王府的小姐,面子可不能丢了去。再说,我亲自给你挑的深色,款式上也尽量从简,不许抱怨!你要是不会穿我让苑香过去……” “别别别,我马上穿好。” 白清吓得立马妥协。本来白清刚来的时候身边也是有人伺候的,不到一日就被她退了,后来就算变成了养女也不要婢女,她总觉得有人伺候别扭的慌。 听她紧张了兰若便宠溺地笑了。 不一会儿,二人便都穿好了。 兰若一身浅粉色,裙尾用白线浅浅地绣着一大片牡丹花,似有似无,端庄大气的同时又不失少女的活泼,很是适合。白清别扭地从屏风后出来,一身深蓝色,只有裙摆上绣了点竹叶,比起其他款式来确实算简约静气。 “恩,不错,阿清你走动走动,看看有没有哪里不合适的,趁还有时间我好叫人改。” 兰若难得见她穿裙,终于有了些女子该有的样子了,很是满意。 “要是不穿裙子……”白清小声嘟囔,看兰若脸色沉下来,吓得马上笑嘻嘻就改了口。 “没有!合适!非常合适!不愧是若若,眼光就是好,哈哈哈……” …… “公子,明日龙闲要举办诗会,送来了请帖,您去吗?” 定安王府书房内,婢女紫金敲门后走了进来,恭敬地在桌上放下一张请柬。 “去。”坐在书桌前的男人头也不抬,拿起请柬微微笑了,“他难得办个诗会,前一天才送来请帖,我怎会不去。”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 …… 四月七日,书阁诗会。 “贤亲王府小姐到。” 门口小厮声音洪亮报了一声,恭敬地搬来木墩架好,待白清和兰若下了马车,又赶紧在前带路。 书阁这诗会请了不少京城权贵圈的人,面上自然不能丢了去,包了大晏最豪华的酒楼宁香居。这宁香居虽说是个酒楼,却景色别致,环境优美,尤其酒楼中心的花园,在整个大晏都是数一数二的景致。 “兰若!”到了花园,一红衣女子看见兰若便立马迎了上来。“你们可算来了,我等你们好久啦!” “簌簌!” 兰若看见红衣女子也亲切地小跑过去,二人手拉着手,很是姐妹情深的样子。 这红衣女子是镇国大将军府的嫡女萧簌簌,萧家还有两位儿子,都在边关领军,她既是嫡女,又有哥哥们在前冲锋陷阵,性子上就娇纵些。 “兰若今天真好看!” 萧簌簌拉着兰若不听夸赞,夸得她都面色微红了才肯罢休。看见兰若身后默默跟着的白清,又连忙分了一只手去拉她。 “阿清今天也还是如此无趣,头发束这么高作甚?!珠宝首饰也不戴,一点女子味都没有!” “你可别说了,就让她穿这身来我都劝了好久,再让她戴珠宝首饰,姑奶奶,怕是得劝到明年去。”兰若打趣道,惹得二人一阵嬉笑。 “姐姐们惯会笑我!” “好啦好啦,不笑你啦,知道你不爱那些,不爱便不爱吧,一样是我们心中最可爱的阿清!” 萧簌簌拉着兰若和白清往人少的角落走去,紧张兮兮地打量着周围,确认周围没人,才搂过二人,小声同她们分享自己听到的传闻。 “我跟你们说,可靠消息,今天定安王府的二公子也来了。” “什么?!” 赵兰若惊呼,注意到自己失态,看了看周围,幸好没引起太大注意,又小声接着问:“就是长平公主逼婚的那个二公子?” “是啊……”萧簌簌点点头。 “若若,簌簌,听闻宁香居景色一绝,我想去逛逛。” 白清不爱听这些公子小姐传的八卦,无非哪家公子长得好看、哪家小姐才貌双绝,说来说去,全是儿女情长。这宁香居她来过几次,倒是那花园她没去过,只远远在楼上见过。与其听那些公子小姐瞎传的传闻,还不如去逛逛花园,赏赏景更好些。 “去吧,别走太远,待会儿诗会要开始时我叫苑香来寻你。”兰若点点头,白清便走了。 “阿清还是不爱听这些啊……说起来,她可有想起什么来?”萧簌簌看白清走远了,有些担忧。 “没有。唉……慢慢来吧……” 兰若闻言微微叹气。 宁香居花园内,白清漫步在小石子路上。刚听簌簌说起这定安王府的二公子,白清也是有所耳闻的。 这定安王是异姓王爷,大夏建国立了功承袭至今。虽说是个异姓王爷,拿了封地,不参与朝政,却在朝中威望颇高,说来也是一件怪事。 而这定安王府的二公子,据说是去年回来的。曾听兰若簌簌二人说起过,长平公主对他一见倾心,指定要嫁他,皇上也不知为何一直不同意,倒成了大臣家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与其听那二公子如何让长平公主魂牵梦萦,还不如说说当初他家先祖建国之时的骁勇,也不知为何,她对于上阵杀敌这种事总是心生向往。 不知不觉,白清便走到一处湖心亭前。亭内,一男子靠在摇椅上,双目紧闭,似是在小憩。白清本想转身走开,却在眼角余光扫过男子容颜后,不禁上前几步细细打量。 只见男子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两道剑眉显得极有气势,鼻梁挺拔,薄唇泛红反倒衬得脸色有些惨白。男子身穿黑色,用金线绣着云纹,腰间一枚玉佩色泽温润,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总的来说,就是危险又迷人。 白清看得呆了,她从未见过这等姿色,手不自觉地便向前伸去。哪知男子大手一抓,白清整个人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姑娘看了半天不够,还想上手?” 男子微睁开眼打量着白清,眼里尽是玩味。 白清再一次看呆了,他的眼珠子竟是深紫色,宛如耀眼的宝石一般发亮。刚才一番动作,男子几缕头发塌落下来,微风吹过,引人入胜,不禁让她心跳都漏了几拍。 男子见白清看得痴了,眼神带着些许嘲弄地说:“姑娘莫不是看上本公子了?” 话声一落,白清瞬间羞红了脸站起身来,弯腰赔礼。想抽手却怎么都挣脱不了,顿时有些惊到了。她的身手不说放眼整个大夏,起码在这些公子小姐中是一等一的好,除了那些世外高人、宫廷暗卫一类的,恐怕再无敌手。 可眼前这人,看起来分明只是轻轻抓着自己的手腕,她却无法挣脱,他的身手恐怕在自己之上。 “是我唐突了,公子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失礼了,见谅。” 白清脸都快红到脖子根了,羞得不行,头也不敢抬。他生得好看又身手不凡,也不知是何身份,她不想惹他不高兴。 “白小姐,诗会要开始了,您怎么跑这么远?快跟奴婢回去吧!” 苑香从远处跑来,看见脸红的白清和悠闲躺着的俊美男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扑通便跪了下去。 “秦二公子恕罪,我家小姐是贤亲王府的,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公子见谅,改日必登门赔礼道歉。” 秦二公子?白清微微抬头瞄了一眼,看他依然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又赶紧低下头去。早知道平时就多听听那些八卦,这秦二公子又是哪家的公子,可别是什么来头大的,惹了麻烦又要被兰若训了…… “哦?”秦公子从摇椅上坐起身来,“不如明日便来王府赔礼道歉吧。” “是!谢公子,奴婢先带小姐回去了。” 苑香冷汗直流,听他这么说也松了口气,赶紧拉着白清跑了。 二人跑远,一黑衣男子从相反的方向走来站在秦公子身边。 “主子,诗会要开始了,刚刚的姑娘……” “贤亲王府白小姐……你去查查,此人身上有些古怪。” 刚刚白清走过来的时候他便已经察觉到了,本不想生事,奈何她得寸进尺。原想稍微震慑一下,吓跑就算了,却探到了她的脉象不简单。自己来大夏不过一年,入京才两个月,就敢有所行动了吗…… 有趣。 第三章 “白小姐可真是的,那可是定安王府的二公子,小姐惹谁不好?怎的惹上这号人物……” 回来的路上苑香抱怨了一路,白清悻悻地跟在后面,耷拉着脑袋不敢出气,看苑香这态度,指定又要被兰若念叨个没完了…… “定安王府本就势力非比寻常,这二公子又是个捉摸不定的主,唉……您自己好好跟小姐解释清楚吧,指不定小姐能有什么法子……” “阿清……” 见二人回来,兰若笑着向她们招手,却看见有些恼的苑香和悻悻跟着的白清,心下便知出事了。 “怎么了这是?” 白清小心翼翼地将刚刚发生的事如实告诉了兰若。 “没事没事,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失礼些罢了。别怕,明日我们往定安王府去一趟便是,别担心。” 兰若拍拍白清的背,宽慰着她。这事不大不小的,若是普通人家做了这种失礼的事那固然是要担惊受怕的,可他们都是背靠王府的,那二公子想必也不会太过为难,总是要给些面子的。白清也不好说什么,丧气地在兰若身边落了座。 “快看,那不是定安王府的二公子吗?” “哇!当真俊俏,待会儿我可要好好表现表现……” “你可小心点,这秦二公子可不好惹……” “可不是?!长平公主都拿不下的人,就算你真能与二公子双宿双飞,你就不怕公主心生恨意,蓄意报复……” 人群窃窃私语,白清抬头便看到刚刚的男子在斜对面落了座。注意到白清,男子嘴唇微勾地向这个方向点了点头,随后笑意盈盈地看着白清。白清一阵懊恼,避开视线交汇,赶紧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 “龙公子到。” 声落,龙闲穿着青衣登场,看见秦公子似乎有些惊讶,不免多看了几眼。注意到他看着白清,心里不免对白清更感兴趣了些。是什么人竟惹得他那样看着,他那样的人动了春心是不大可能的,难道是上面的人…… “各位前来参加龙某的诗会,龙某感激不尽……” 开头一段场面话便让白清听得十分无趣,闷头吃着眼前的点心,在心里盘算着刚刚的事到底严不严重。说不严重吧,连苑香都频频皱眉,说严重吧,兰若偏偏又没训自己,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本次诗会共分为两阶段。第一阶段为对诗。我家公子出了些题,每一题对得好的便能得书阁订制的和田玉一对,择日送到府上。第二阶段为才艺展示,各家公子小姐有什么才艺都可尽情表演,其中前三甲分别能得一至三次委托书阁打探的机会。才艺之后各位贵客可自由交流等待开宴,晚宴的膳食已经在烹制中了,稍后便会按时呈上。” 小厮刚介绍完流程,人群顿时都沸腾了,每个人都跃跃欲试。书阁作为大夏第一的情报阁,打探的消息从未有假,且只要提出来,哪怕是那皇宫里的秘事也能打探。 而那阁主龙闲,传闻是个古怪之人,有着“取子馒头,不理千金”的名号。传闻说他曾收了一个孩子的馒头为酬劳,为那孩子打探了秘辛,却将带着千两黄金的达官显贵拒之门外。 “阿清,你的身世之谜有望了,这个机会咱可不能错过!”兰若开心地拉着白清的手,兴奋极了。 “兰若……” 白清感动极了,这么难得的机会兰若也只想着她。从她来到贤亲王府开始,兰若便一直待她如亲姐妹,说不感动那都是铁石心肠。 “噫~打住打住,注意场合……”兰若看她一脸感动,怕她又往自己身上扑,赶紧嫌弃地小声警告。 看见不远处的簌簌招手,兰若又冲她点点头笑了。再加上簌簌,这下子,总算是有机会了。 第一阶段的对诗,争的人不多,彩头都让文官府的公子们拿了去。第二阶段才艺展示,各家小姐真是拼了命地弹琴跳舞,各家公子也是颂诗的颂诗,舞剑的舞剑,更有甚者什么也不会,凭着面容过人也要上台笑一笑,就为了拿下驱使书阁打探消息的机会。 马上便到了白清她们。 “下面是贤亲王府赵兰若赵小姐,贤亲王府白清白小姐,镇国大将军府萧簌簌萧小姐。三位合演——离歌。” 声退,三人上场。萧簌簌坐在正后方抚琴,赵兰若在正前方唱词,中间一大块场地,只有白清一人舞剑。 萧簌簌琴声婉转悠扬,时而高亢,时而凄凉,将那战场紧张残酷的气氛奏得入人心脾。赵兰若歌声美妙动听,配合琴声将歌词唱得那叫一个催人泪下。白清神色严肃,有武功加持,那剑舞得极好,宛如那血洒战场的将士,末尾一个腾空收剑,配合琴声歌声悠悠倒下,让人仿佛身临战场,看得众人纷纷心伤神往。 三人演完,行礼下台,人群爆发出一阵阵掌声,还有的小姐热泪盈眶偷偷抹泪,现场反响极好。三人高兴极了,看众人反应,这前三甲是稳了。只是她们没有注意到,龙闲站在高处看着白清一脸疑惑,而秦二公子则是一直盯着白清,神色复杂,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三人表演完回到座位,后续又有一些小姐公子陆续上台表演,只是经过三人这场表演,那些普通的表演大家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了,有的甚至直接取消了表演。 “现在宣布第二阶段才艺展示的结果。第三名,曹倩曹小姐,第二名,邢玥邢小姐,第一名,赵兰若萧簌簌白清三位小姐并列第一,并在龙公子吩咐下,三位小姐每人各得三次委托书阁的机会。下面各位宾客自由交流,宴食稍候就上。” “太好了,阿清,我们不但得了第一,而且每人都有三次!” 兰若高兴地和白清簌簌抱在一起,三人兴奋极了,饶是赵兰若那般守礼制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过了一会儿,龙公子面带微笑向她们走了过来。 “恭喜三位小姐拔得头筹。这是书阁特制的令牌,三位小姐若有什么想知道的,便拿这令牌来书阁,书阁自当尽力。” “谢过龙公子。”兰若簌簌彬彬有礼地欠身以示感谢,白清也赶紧照做。 “祝几位小姐玩得开心,龙某还有事,告辞。”给了令牌,龙闲便走了。不一会儿便开始上菜,簌簌便回去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乐起,晚宴开始了。 宁香居不愧是大晏最豪华的酒楼,每一样菜品端上来,那真是色香味俱全,几近完美,白清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赵小姐,白小姐。” 秦二公子端着一杯酒出现在二人面前,举杯相邀。 “见过秦二公子。”赵兰若赶紧拉着白清行礼,刚刚只顾着开心,竟忘了这事。 “二位可否赏光与本公子饮一杯?” “我们没有去找秦公子敬酒,是我们的不是,何来赏光一说,这酒算我们给您赔不是了。” 赵兰若倒了酒,和白清一人一杯一饮而尽。 “赵小姐好气魄。”秦公子见二人干了也不落后,一口便把杯中的酒喝完了,又接着开口。 “至于这赔礼道歉嘛,刚刚我也与白小姐说了,明日来府上再议。告辞。” 秦公子眼含笑意,说完也不顾二人反应便转身走了。 酒都喝了,他却执意明天还要去府上赔礼道歉。白清自知闯祸,不敢抬头。 “那是自然。” 赵兰若有些拿不准这秦公子是什么意思。按理说,贤亲王府的脸面,他是要给的,如今这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是准备做什么…… 第四章 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晚宴一散,萧簌簌便跟着兰若白清一起回到了贤亲王府。 “这男的几个意思?按理说贤亲王府可不比他定安王府身份差,兰若你可是嫡女,他一个异姓王爷的次子,嫡子都不是,跟你眼前摆什么架子呢?!” 萧簌簌听说事情经过后气不过,将桌子拍得啪啪响,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簌簌,话可不能这么说。定安王虽是异姓王爷,可在朝中威望并不低。这二公子连长平公主都敢拒,何况是我和阿清这样的身份。咱们有错在先,不能怠慢了人家,我已经派人去和父亲说过了,明日我们便去定安王府赔罪。” 兰若满脸正色,又心疼她会不会拍得手疼,拉过簌簌的手轻轻揉着。 “若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白清自责道。事情发展至此,她心里真是后悔莫及,美色误人啊…… “你别怕,这事本不是什么大事,这定安王抓着不放怕是有什么目的,明日我陪你去会会他。”兰若看白清自责不已,又连忙安慰着她。 三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到那秦二公子有何打算,天色也不早了,萧簌簌便回去了。 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定安王府。 “公子,贤亲王府赵小姐和白小姐来了。”紫金走进书房,恭敬地禀报。 “恩,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秦空岳点点头起身,面带微笑地向前厅走去。 前厅里,赵兰若气定神闲,白清坐立难安。 “秦公子。”见秦空岳来了,二人起身行礼。 “坐吧。” 秦公子点点头,在主座坐下了。 “秦公子,昨日是白清唐突了,兰若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白清平时散漫惯了,礼数不周,是兰若教导无方,还请公子不要往心里去。” 赵兰若躬身行礼,一个眼神苑香便上前打开手上抱着的盒子。盒子里是一株上好的天山雪莲,是贤亲王特意交给她们的。 “这是贤亲王府无意中得的一株天山雪莲,乃是千年雪莲,给公子赔不是,还望公子笑纳,原谅白清的无礼之处。” 白清跟在兰若旁边低头行礼,不敢说话。她一向不喜这些权贵间的交际,更不会说什么场面话。这次闯了祸,更是怕自己一开口又说错话,索性就都交给兰若去说。 “雪莲就不必了,你们拿回去吧。”秦公子悠悠尝了口茶,看都不看那雪莲一眼。 “公子?” 兰若心下一惊,赔礼都不收,是嫌千年雪莲不够格还是有别的打算? “赔礼就不必了,这道歉我接受了。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有些话想问问白姑娘。” 听秦公子这么一说,二人悬着的心终于是放下不少。 “之前是我失礼,对不起公子。公子想知道什么只管问,白清定知无不答。” 白清面露喜色,连忙上前一步。 “昨日你看了我那么久,甚至还想上手,你可是认识我?”秦公子眼睛微眯,微微泛出一丝危险的味道。 白清一愣,随即摇摇头,坦白说:“不认识,我只是看公子生得好看,一时没忍住……” 白清越说越小声,这话说得,就好像她是什么女流氓一般。 “是吗…我倒是看你面熟得紧……”秦公子挑眉,眯起双眼打量着白清,看得她心慌意乱,甚至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 “你既是贤亲王府养女,礼节上不必拘束。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秦公子收回目光,吹了吹茶继续品尝,悠闲得仿佛在与老友喝下午茶一般。 “?!” 兰若和白清皆是一惊。贤亲王府嫡小姐捡了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回府当小姐养着,只要打听打听都能知道,可这帮又是怎么个说法?定安王向来不参朝政,与贤亲王也无甚交集,更不用说他这个才来京一个月的二公子了。且不说帮些什么,无缘无故的为何要帮?卖人情?心血来潮?都说定安王府二公子阴晴不定,没人知道他想干什么,这样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谢公子美意……” 赵兰若本想拒绝,可想到他那句看白清面熟,若是二人之前相识,那白清的身份岂不就有了着落?想到这,她一时拿不准主意。 “你失忆了吧?我能帮你治。” 秦公子放下茶盏,也不看二人,手指轻轻摩挲着桌面,轻轻松松地就说出了白清意想不到的话。 “?!” 二人又是一惊,这下别说白清了,赵兰若也是彻底没了主意。自从四年前遇到白清,她就丢了记忆,这些年两人都快跑遍了整个大晏,依然没有一丝线索,如今,这秦公子直接说能治…… 兰若转头看向白清,这事她没办法替白清做主。 “我信公子能治好我,可世上也没有白捡的便宜,公子可是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白清想了想,微微低头问道。 秦公子停下动作,盯着白清悠悠地说:“条件自然是有,也不难。听闻白姑娘身手不凡,你入定安王府做我贴身侍卫便可。” “秦公子!”赵兰若想也没想便是一声喝止。 这秦公子安的什么心?!阿清本就散漫,不知礼数。且不说她会不会在定安王府闯祸,就说她如今是贤亲王府的养女,还报了官府入了户籍的,跑去定安王府做侍卫,传出去贤亲王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阿清,不可!” 兰若转头看向白清,紧张极了,看白清犹豫不决,转身便护在白清身前,满脸怒意。??? “秦公子这要求恕我们不能答应,我贤亲王府也不是软柿子……” “若若,别说了。”兰若话还没说完,白清便抬头打断了兰若的话,“我可以入定安王府……” 秦公子定定地看着白清不说话,脸上神色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阿清!你不要冲动行事!” “不过我这身手也不是那么好得的,我也有条件。” 白清看向他的目光十分坚定,她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不说与宫里守护皇上的暗卫比,就说这宫外,她的身手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这些年王府为她寻来教她武功的师父,哪个不是教了一两个月就没什么可以教的了?她有这样的身手,想要她为他效力,倒也不算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哦?你跟我谈条件?”秦公子突然笑了起来,手掌摊开,“你不妨说说看?” “我不签卖身契,且日后我若恢复了记忆要走,定安王府不得拦我。在此期间,我定全力护公子周全。” “行,成交。你入府只管做侍卫,不必改户籍。你回去收拾收拾,下周过来吧。” 第五章 秦公子给了一周时间,白清甚至都快熬不住了。 白清做的决定,兰若知道拦不住,可也不能就这么让白清去了。白清这样不羁的性子,就这么去了,九条命都不够用的。于是整整一周,兰若都在教白清那些繁琐的礼数,她头疼不已,却也在认真学着。只是只有一周,总是学不完的。 “阿清……” 出发前,兰若一脸担忧,都快哭成泪人了。 “行了,兰若,又不是生离死别的,快别哭了。”萧簌簌温柔地拍着兰若的背安慰着她,“不过,阿清,你记着,咱们永远是你的后盾,你不签卖身契,那二公子便不能随便处置你,有什么事记得跟我们商量。若是闯了祸,也只管来找我们,我们定不会叫你吃亏的。” “知道了,放心吧……我走了。”白清也是依依不舍,转身上了定安王府的马车便泪流满面。 四年,贤亲王府的四年时光,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当初刚进王府时,她无父无母,是兰若一直护着她,处处想着她,与其说是待她如姐妹,实际更像母亲,她自然是不舍的。可这四年,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父亲母亲是否健在?可有兄弟姐妹?为何这么多年一点线索没有,这么多年,他们不想自己吗?都没有来找过自己吗? 于她而言,家是求而不得偏偏又心心念念的东西。 …… 定安王府。 “主子,白小姐来了。”竹吉站在门口禀报着。 “让她进来。” 秦公子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地看着书。 “秦公子。” 不一会儿,白清便进来了。她一身武夫打扮,依然是高高束起头发,看起来干净利落。 “恩,过来坐,我有话交代。”秦公子放下书,斜靠在椅子上,拍了拍身边的矮凳。 “公子有什么吩咐?” 白清走过去头也不抬毕恭毕敬地站着,并未坐下。 “……”秦公子脸上一丝不悦一闪而过,随即开口。 “坐下。” “是。” 白清有些不满但没有表现出来,乖乖坐下,一直低着头并不看他。 “你不用拘束,跟在我身边保护好我就行。今日是你第一次来,我会叫人先带你熟悉熟悉,明日开始便跟着我吧。” “是……”白清木讷地回答。 这秦公子又是唱的哪出?不禁抬头看他,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四目相对,白清发现他的眼睛是黑的,并不是初见时的深紫色,不禁有些奇怪。 “竹吉。”秦公子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主子。”竹吉推门进来。 “叫紫金带她下去休息。” 门外一个蓝衣婢女毕恭毕敬地进来,带着一脸茫然的白清走了。 白清跟着紫金在府里逛着。 “白姑娘,这是流水轩,公子用膳的地方。这是小花园,公子命人建的,平时没有公子的允许不能私自进的。这是王爷和王妃的院子,王爷王妃平时住在封地,并不在京里,姑娘请不要走错了。这是听月院,是公子住的院子。这是姑娘住的院子,叫月倾院。” 紫金一路介绍着,终于到了她住的地方。 院子不大不小,院中有一棵大树,树下有一张石桌,旁边是两把石凳。院门到房门处有一条小石子路,院中种着一些花草,还有一座假山,看上去还不错。 紫金带着白清走到房门前,推门进去,屋里陈设也比较随意。左边一张圆木桌,配了两把矮凳,右边一张书桌,笔墨纸砚一并俱全,正中一道竹林屏风,后面便是卧房。一张软榻上静静放着一个玉枕,一套被褥,床帘整齐地挂在床边。床的右手边是一个衣柜,左手边是一张梳妆台,倒也齐全。 “白姑娘,若是缺什么就告诉奴婢……”紫金带着白清看了一遍,开口问她。 “够了够了……”白清连忙摆手,这房子虽小些,但东西还挺多的。 “平时有事就找奴婢,奴婢叫紫金。” “好,我叫白清。”白清点点头,微笑着回了紫金的话。 …… “竹吉,查得如何?” 白清走后,秦公子眼神冰冷地盯着桌上的卷轴。 “她叫白清,四年前赵兰若去外城布施遇到流浪的她,看她可怜带回去了。她们感情好,贤亲王就收她做了养女。在贤亲王府四年间,赵兰若找了四个身手好的人教她功夫。她学得不错,其他的……恕属下没查到。” 竹吉将这一周打听到的汇报了一遍,低下头去。 “你盯紧她,她身上是被下了禁制才失忆的……” “…既是上头派来的,何不直接杀了?”竹吉不解地问,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那禁制有些复杂,倒并不一定是五长老派来的。等她解了禁制,她的身份我们自然知晓。你只管盯着,有什么可疑的告诉我,不要私自动手。” “是。我这就去。”竹吉说完转身便不见了。 秦空岳看着身边空落落的椅子,不禁陷入了沉思。 初遇时探她脉象便发现她身上层层禁制,尤其是那几道封了记忆和自身气息的禁制,究竟是想瞒什么。若是上面派来的杀了便是,若不是,那她又会是谁…… 第六章 黄昏。 流水轩。 “秦公子百忙之中竟能想起奴家,让奴家好生感动……”一红衣女子言笑晏晏,在她对面坐着的是秦空岳。 “今日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去查查,四到十年前,仙界失踪了多少人,哪怕是死了,只要是找不到尸体的,一个不漏报给我。”秦公子低头喝酒,并不理会那女子的万种风情。 “那么多,秦公子想累死奴家不成?”红衣女子嗔怒道,眼含媚意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主子,白姑娘来了。” 竹吉从侧门走来,看了一眼那红衣女子,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向秦空岳禀报着。 “让她进来。” 秦公子有些不悦,她来干什么。 “呃……” 白清一进流水轩就看到秦公子和一红衣女子正坐在案桌前喝着酒,一个风情万种一个丰神俊逸,不禁有些尴尬。 “公子…我就是想问问……您管饭吗?” “紫金没给她上吃的?”秦公子一愣,问竹吉。 “紫金不在月倾院,好像是大公子叫去了……” “……罢了,你过来坐吧。竹吉,叫厨房做些饭菜来。” 秦公子听竹吉这么说,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恢复如常,对白清招招手。随后又转头对红衣女子说:“你去吧,有了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白清尴尬地过去在离二人较远的那端坐下,低着头不说话。红衣女子打量了白清几眼,又看看秦公子,没说什么起身走了。白清更是浑身不自在,感觉好像搅了他的好事一般。没想到,他也是喜好美色的那种人,心里难免有些鄙夷。 “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红衣女子走后,秦公子看白清低头坐在远处,不禁有些想笑,出声问她。 “……公子需要我坐近些吗?”白清小心翼翼地问。总不能说我怕坏了你的好事,所以特意坐远些吧? 秦公子没说话。她这话说的,好像他巴不得她挨着自己呢…… 空气就这么安静着,直到上菜。菜都放在秦公子面前,白清离得远,眼巴巴看着。秦公子看她那眼馋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有些无奈地开口说:“过来坐,你坐那么远要吃空气吗?” 白清也不顾他话里带刺,兴冲冲地去他对面坐下,看着满桌的菜眼冒金光。她非常饿了,但她不敢动筷,兰若说过,礼节上是主人先动筷,吃完收拾完后才让下人们吃。虽说他们身份差不多,但她毕竟是给人做侍卫,不能太失礼,于是就这么眼巴巴看着。 “我吃过了,你吃吧。” 秦公子看她那可怜的模样,好笑地吩咐下去。自己则在一旁喝酒,看她吃得狼吞虎咽,一直紧紧盯着她,并不理解她为何这样。 白清这一顿吃得很爽,实在是开饭前饿久了。直到吃完才发现秦公子一直看着自己,顿时有些不自在起来,作势便去收拾碗筷。秦公子也不拦着,但依然紧紧看着她。 她抬着碗筷不知道该收哪里去,厨房里出来了人从她手上接过,干净利落地收拾好桌面又回厨房去了。白清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回去坐下。 “过来。” 秦公子微偏着头,悠闲地看着她。 “公子有什么吩咐?” 白清赶紧站过去,低下头等着他吩咐。 “明日你便要开始工作了,我交代几句。第一,每日鸡鸣便起床来我院里候着,若无特别吩咐,用过晚膳后是你自由活动的时间,在府里你可以随意走动。第二,在府外不能离开我身边半步。听懂了吗?” 秦公子说得十分随意,白清有些不懂他是什么态度,但也十分乖巧地点点头。 “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要迟到。” 秦公子挥挥手,转过身去自顾自地喝起酒来。 “是。” 白清行礼退下,自行回了月倾院。 “竹吉。”白清走后,秦公子头也不回,幽幽开口。一道黑影落在他身后,等他吩咐。 “你吩咐下去,她在府里要去哪里不要拦着,你暗中跟着,看看她想做什么。” “是。”竹吉领了命一瞬间便消失了。 秦公子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眯着眼笑得十分危险。 第二天。 想着鸡鸣便要起,不能迟到,白清一晚没睡好,天还没亮鸡一打鸣她就醒了。她赶紧起床洗漱好,便往听月院去。 院门外,紫金进来看见急匆匆的白清一愣,忙去拉她。 “白姑娘,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听月院啊,公子说了不能迟到。” “可您还没用早膳呢……” 紫金话还没说完,白清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紫金无奈地摇摇头,有些自责。是自己没有考虑周全,竟没有提前备好早膳,也不知她饿不饿得住…… …… 白清火急火燎地赶到听月院。进去一条青石板路蜿蜒至房门处,路中有一个亭子,亭下设了坐处。亭子两边是一个小池塘,天太黑也看不清池塘里有些什么。 白清也不知秦公子何时起,他只说过在院里候着。没吃早饭一路跑来,现在倒有些饿了…… 白清坐在亭中,就这么盯着房门干等着。等着等着,天开始蒙蒙亮了,她却困得慌,眼皮不停打架,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白清初到院里时,秦公子就已经知晓,却故意晾着她,故意让她多等了一个时辰,才慢悠悠地出去。出门远远便看见白清背对着他坐在亭中,她肯静静等着,还算满意。 秦公子心情不错,不禁加快了些脚步向白清走去。没有意料之中的恭敬起身行礼,有的只是白清熟睡的脸和嘴角亮晶晶的口水,他的脸顿时就黑了。 “哎嘿~大鸡腿…唔……烤大鹅…香……” 白清饿了,梦里扑面而来的美食让她忍不住口水直流。 秦公子大手一把抓住白清的衣领,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脚尖堪堪着地。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白清双眼猛地一睁,出于本能下意识抓住了秦公子的手,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秦公子这是做什么?”白清冷着脸看着他问,丝毫不惧他阴沉的脸。 “白侍卫当真好身手。” 秦公子淡淡开口,微眯着眼盯着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说的话还隐隐有些讽刺的味道。 “我只负责保护公子,并不代表容公子随意处置。”白清不卑不亢地回答,并没有松手的打算。 “……跟上。” 秦公子松开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白清没再多说什么,整理了下领口,默默跟在他身后。 秦公子一路去了书房,吩咐了白清磨墨,在书房练了一上午的字。太阳爬上高空,到了中午又带着白清去了流水轩吃饭。 “公子,唐州那边需要您过去一趟。”二人正吃着,竹吉从外面走来禀报。 “知道了,你准备下,明天出发。”秦公子吩咐了一句,竹吉便下去了。 “公子,我也要去吗?” 白清忍不住问出口。唐州在哪离得有多远她并不知道,倒是听说过那里似乎经常有灾情,有一年贤亲王还去赈灾过。 “今晚我帮你看看你的情况,明天你一起去。”秦公子头也不抬地答道。不得不说,这是个试探她的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二人没再说话,低头吃饭。吃完饭白清跟着秦公子去了小花园,在门口等着,秦公子独自一人进去散步。散完步秦公子又去了书房,这一次,白清不用磨墨了,他拿着一本厚重的书安静地看着。 白清百无聊赖,在一旁站得都快犯困了,不禁心里有些疑惑。他这样的生活,哪有什么危险,何须要什么侍卫,他将她留在身边替她治病找记忆,却又待她极为冷淡,到底图什么? …… 吃了晚饭后,白清算是自由了,秦公子却说叫她在房里等好,替她看病。白清乖乖回去,静静坐在房里等着。没多久,紫金便来请她,带着她去了听月院。 白清推门而入,只见秦公子端坐在床上,房里再没有其他人,不禁心生疑惑。 “来了?过来躺下。” 秦公子看她到了,从床上起身走到屋里的软榻边站定,看着白清。 白清狐疑地走过去坐下,又看看四周,问:“大夫呢?” “我就是,躺下。”秦公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清说道。 白清瞪大了眼,愣住了。她本以为,这人说替她治病,是因为认识什么请不动的神医之类的,竟是他本人吗?细细想来,他似乎也从未提过有什么神医,都是自己理解错了吗?!可他一个异姓王爷府的二公子,有这种本事,实在是让人起疑。 “你不信我?” 秦公子挑眉看她,声音里带着些许不满。 白清尴尬地摇摇头。当初是自己说信的,虽然是理解错了的那种信,但现下拆台似乎不太好。何况试一试她也不吃亏,这秦公子虽说看起来也身手不错,但她若拼尽全力想逃也不一定会失败。索性警惕着躺下,紧紧盯着秦公子的一举一动。 秦公子看她那警惕的样子有些无语,这是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秦公子探上她的额头,她紧张地看着他,不敢闭眼,又有些期待。只见他幽黑的眸子慢慢变成深紫色,宛如初见那日,看呆了她。 一阵刺痛从眉心传来,她没忍住惊呼出声,秦公子的手迅速收回。他的指尖仿佛被什么烫伤一般,红红的。 他微微皱了眉,神色严肃地再一次探上白清的眉心处,她还未来得及拒绝,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第七章 眼前一片漆黑慢慢明亮起来,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一片火海。火海之中,慢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由远及近,画面也逐渐清晰。 白清看到火海中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她跪在地上,头发垂落在身边,衣衫褴褛,满身的伤向外不停地冒着血,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那女子无力地唱着摇篮曲哄着婴儿…… 那是谁…谁……母亲?一个念头划过,白清已经叫了出来。 “母亲!母亲!” 白清大叫着靠近那片火海,只是那女子似乎听不到她说话,她挣扎着想靠近些,她却仿佛置身水里似的,周身有极大的阻力,想要前进极其艰难。 “韶华!”就在她挣扎着越靠越近之际,一道白影从她身后一闪即过,落在女子身边。 “你怎么伤得这样重?!要不是这孩子,他们怎么可能伤到你!他们就要追来了,我带你走,快起来!” 男子焦急地想扶起女子来,女子一把推开他的手,满脸泪痕混着伤口的血滴落下来。 “流庭,我没事的,我只求你,带这孩子走,越远越好,躲起来不要让他们找到!记住我之前告诉你的话。” “韶华,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白清下意识循着声音来源看过去,五个老者带着一群白衣人正向他们赶来。 “快走!”韶华全力一推,那男子抱着那个婴儿越来越远,画面也越来越模糊…… “母亲!母亲!不要!!!” 她急得大叫,伸手想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最后一点火光也看不到了,周围重归一片漆黑。 …… 白清猛地睁眼,大汗淋漓地直起身来大口喘着气,心跳个不停。 “醒了?” 秦公子悠闲地坐在桌边喝茶,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清,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嗯……” 白清调整好呼吸,打量着四周,秦公子倒了杯水走来,在软榻边站定将水杯递给她,白清接过喝下。 “想起什么了?” 秦公子静静看着她问,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白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确实想起了什么,只是除了韶华和流庭这两个名字,对于自己的身份并没什么头绪。秦公子说看她面熟,帮她找回记忆,不知该不该对他提起记忆里的事。 “公子曾说看我面熟,可是认识我?” “确实面熟,但我并不认识你。”秦公子淡淡回答。 “公子为何帮我?” “……不过是闲得无聊罢了。” 闲得无聊吗?也是了,他的身手并不比她差多少,何须找她来做什么侍卫。白清低头淡淡一笑。她和兰若想了那么多法子,找了那么多大夫都没什么头绪,现如今他不过闲得无聊就让她找回了一部分记忆,倒让人有些委屈了。 “想起什么了?” 秦公子再一次发问,似乎很关心她的记忆。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关于生母的事。” “……你准备准备,今日用过午膳便出发。出发之前,你若想出府,午膳前回来就行。” 秦公子看她不愿多说,没再追问下去,说完便走了。 白清听他这么说,这才想起今日似乎要随他一起去唐州,也不知要去多久。想来还是去贤亲王府说一声比较好,顺便再去一趟书阁,打听打听那两个名字。 想到这里,她便赶紧起身往月倾院走。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她一路走得急,路过听月院拐角处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她有功夫在身,立马就稳住了,倒是那个人被撞倒在地,她赶紧去拉他。 “抱歉抱歉,我一时走得急,没事吧?”白清将那个男人拉起来,打量着那个男人。 那男人长得温文儒雅,一撞就倒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他穿着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怕是来找秦公子的吧。 “无碍…你是……我以前没见过你啊?”那男人摆摆手,拍拍身上,浅笑着问。 “我是秦公子身边的侍卫,新来的,公子来找我家公子的吧?我家公子这会儿应该会在书房。我还有事先走了,失陪。”白清回答了两句,看看天色,时间不多了,想着还有事急匆匆走了。 那男人呆呆看着白清的背影,好一会儿才笑着摇摇头,往书房的方向去了。 白清一路赶回月倾院,换了身衣服洗漱完马不停蹄就去了贤亲王府。和赵兰若说了一声去唐州的事后,又赶紧去了书阁。 白清展示令牌后,小二领着她去了后院一座小楼上,一直上到顶楼。顶楼门窗大开,通风良好,正中摆了一盘棋局。小二叫白清坐下等着就退下了,没一会儿龙闲就来了。 “白姑娘,想打听什么?” 龙闲走来,在她对面坐下,面带微笑。 “龙公子,我想向你打听两个名字,一个叫韶华,一个叫流庭。”白清开门见山直接说。 龙闲不可察觉地一愣,随即打开手中的纸扇轻轻遮住下半张面容,幽幽问:“白姑娘从何处听来这样的名字的?” “这你不用管,你只管帮我打听他们是谁,人在哪里。”白清看不见他的脸,并未多虑。 “……明日就可以给姑娘答复。” 龙闲收起扇面,依旧是那个微笑的样子。 “我有事会离开大晏一段时间,你多打听打听,等我回来我再来找你。”白清说完便起身行礼要走。 “姑娘慢走,龙某等着姑娘从唐州回来。” 白清笑了,没再说什么,急忙往定安王府赶。不愧是书阁,昨日才定的事他都知道,消息是真的灵通。 …… 定安王府,书房。 「主子,白清去了书阁,找龙闲打听了两个名字,一个叫韶华,一个叫流庭。」 竹吉禀报着白清的行踪,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从白清出了听月院后竹吉就一直暗中跟着她,她去书阁想打听的事,他第一时间就给秦公子传音禀报。 秦公子沉着脸没说话,他猜到她要去书阁,猜到她要去问和记忆有关的事,只是没想到是这两个名字。韶华,流庭,她不是五长老派来的?不是来杀他的?难道她是…… 「竹吉,芳老板那边你去催一下,一日内我就要知道结果。」 如今,他不得不加快确认她身份了,若她是五长老派来的杀手,随手解决就是。只是想来,白清四年前就出现在大夏,他来大夏不过一年,入京也才两个月。若是五长老派来的,时间上有些不对劲。可万一是五长老在那边有了内应,提前安排她来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就不得不提前回去处理此事。可五长老怕是没有这样的脑子,那她就极有可能是韶华的孩子,这么多年寻觅无果,居然被他偶然遇到了,真会有这么巧吗…… 第八章 白清回到定安王府时,直接去了流水轩。秦公子坐在桌边,桌上放了一瓶酒,没有饭菜。白清匆匆过去,秦公子看她来了便吩咐下人们上菜,没一会儿二人就吃完了。 “你回去看看要收些什么,大概会去一周左右,一刻钟后出发。”吃完饭后,秦公子吩咐下来。 白清点点头回去收了衣服,带好佩剑,又收了瓶药膏带上。紫金一直在门外候着,看她收完出来了,带着她直接去了府门。 府门外,秦公子和竹吉两个人站在那里交谈着什么,旁边有三匹马,没有马车。 “会骑马吗?”看她来了,秦公子开口问她。 “……没骑过,应该可以,我试试?” 她身手不错,但大晏内城不让骑马,虽说常和兰若去外城,但也都是坐马车,从未骑过马。但她觉得应该不是很难,总不能比学武还难吧。 “……竹吉,你带她。”秦公子转头对着竹吉吩咐一声,竹吉过去翻身上马,骑到二人面前。 秦公子扶着白清在竹吉身后坐好,说:“没时间让你学了,你抓紧,实在颠簸就抱着他。” 随后他走到另一匹马旁翻身上去,头也不回,直接骑着马飞奔而去。 白清还不知道抓哪里才能抓紧,竹吉说了一声抓紧,脚下一踢,身下的马宛如离弦的箭,飞快地跑起来。白清本能地抱紧竹吉,感受着风呼啸而过,心里直发怵。 大晏内城不让骑马是有明文规定的,毕竟内城权贵那么多,就怕出事。他们竟然直接在内城疾驰,待会儿到了内城门不得被抓吗?想到这,白清心里很是紧张,手心里都开始出汗了,头也不敢抬,惶恐不安。 眼看着就要到内城门了,白清十分紧张地偏头去看。见有人在内城骑马飞驰,守门的官兵们都正要围上来,秦公子手握什么东西举在身前,从为首的官兵身边一闪而过,那些官兵立马恭敬地行礼让道,三人就这么出去了。 白清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他一个异姓王爷府的二公子,竟持有什么特权信物能无视律法,不禁让她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三人一路急行,路上换了十次马,终于在天黑了许久之后到达了唐州。 白清看着沿路的景色,从大晏的壮观到官道的敞阔,天色越来越黑,路旁的森林越来越茂密,直到星星越来越多,终于能看到城门了。 城门上刻着奉元两个大字,城门大开,城门下有些火光,似乎有人等在那里。随着离城门越来越近,白清终于看清。城门下站着六个人,四个官兵手持火把,旁边还有个人穿着官服,似乎带着人等在那里。 看他们来了,那些人不停张望。带头的秦公子慢慢减速,到了城门处停下,翻身下马,竹吉也跟着停下,先下了马又扶着白清下来,跟了上去。  “管大人。” 秦公子上去,又从怀里掏了什么出来。白清和竹吉跟过去,她悄悄抬头去看,终于看清。那是一块玉牌,上面刻着一条龙,玉牌周边不知镶着些什么,是红色的。 “您就是定安王府派来的大人吧?大人一路奔波,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宿,几位大人先休息休息,明日我就带你们去。” 那个官员模样的人看见玉牌低头哈腰地便迎了上来,秦公子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二人,竹吉自觉地去牵秦空岳的那匹马,白清下意识也想去,被秦公子拉住了。 “你跟着我。”秦公子小声说道。 白清点点头乖乖跟着,那个管大人带着二人往城内走去,过了城门就看到旁边停了三辆马车。另外那个跟着管大人的似乎是管家,对着车夫招招手,车夫赶着马车便过来了。 “也不知来几个人,我只备了三辆马车,您看怎么坐?”管大人谄媚地笑着说。 白清心里一阵白眼,这问题问的,这不完全够坐吗,还用得着问吗… “我和侍卫坐一辆,剩下的你看着办。”秦公子看了眼白清,上了中间的马车,白清默默跟着上去坐下。竹吉翻身上马,牵着另外那匹马默默跟在马车旁。 管大人赶紧上了最前面那辆马车在前带路,没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客栈。马车停下,白清又跟着秦公子下去。只见这客栈大门敞开,里面装修的比不上大晏的客栈那般荣华,但也干净整洁。 “大人,客栈都包下了,想住哪里需要什么只管跟掌柜的说,今日大人好好休息,明日巳时我再来找大人,下官先告退了。”管大人带着几人进去,对着掌柜的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大人,三间上房是吧?几位大人楼上请,吃食一会儿就送来,热水随时有,想沐浴叫小的一声就行。”掌柜的娴熟地迎上来,搓搓手躬着腰把他们往楼上带。 “不用,两间房。”秦公子说道。 “哎!好的,大人们这边请。”掌柜的应下,带着二人上楼。走到尽头处,左边一间,右边一间,秦公子往左边那间走去,白清自然地去了右边那间。 “你干什么?”秦公子看她没跟上,有些不满地回头问。 “?” “过来。”秦公子语气强硬,似乎不容置疑,掌柜的笑眯眯地候在一旁,白清没说什么,转身过去了。 “大人,这房可还满意?”进去后,掌柜的站在门口,等二人观详一阵才出口询问。 “一般。”秦公子面无表情地应了声,过去在桌边坐下,盯着白清。 “大人们先休息,吃食马上就来。”掌柜的行礼退下了,竹吉从门外进来,二人对视一眼,掌柜的又对竹吉行了一次礼,下楼去了。 “马都安顿好了。”竹吉进来便说。 “嗯,待会儿掌柜的会送饭来,你住对面那间,先去休息吧。”秦公子点点头就打发了竹吉,竹吉看了眼白清,默默退了下去。 “你一间,竹吉一间,我住哪?” 白清再也忍不住了,直接问他。 进门是个圆木桌,往左是道屏风,屏风后有一张床,旁边墙上有一道门帘,帘后是一间小房间,里面也有一张床。 “你睡里屋。”秦公子头也不抬地回答了她的问题,自己倒了杯水喝。 “跟你一间?!又不是没有空房!”白清瞪大了眼,似乎不相信他有这样的要求,很是不满,声音不自觉提高了。 “白侍卫没有身为一个贴身侍卫的自觉吗?”秦公子微微抬头,斜睨着白清。 “……一间就一间!”白清气得脸红,答应也是自己答应的,又不睡一张床,也许是自己想多了。随后气鼓鼓地穿过门帘去了里间。 秦公子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店家送来了饭菜,秦公子叫了白清出来,吃完也都各自休息了。 奔波了一路,确实累了,没多久白清就睡着了。 第九章 第二天一早,秦公子早早就起了,透过门帘看白清睡得香便没有叫她,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关上房门后,竹吉静静跟在他身后也出去了,快到约定的时间时二人才回来。 回到大厅没看到白清,秦公子进房去发现白清正坐在桌边,神情呆滞。 “起了怎么不下去?”秦公子走过去站在她身边,问她。 “公子你们去哪了?起来也不叫我,万一你出事了我咋办?”白清看他来了,瞬间清醒,忍不住埋怨两句。 她一觉醒来,秦公子不在房里,她洗漱完去敲了竹吉的房门,无人回应。下楼去问了店家,说是他们出去了。她很确定她没有起晚,有些懊恼地回了房。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脑子里不停想着万一他出事该怎么办。 “我叫你?”秦公子面露不悦,似乎对她的话有些不满。 “呃……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是我失言了。”白清似乎也发觉那话有些问题,尴尬地赔笑。 秦公子听她这么说,脸色瞬间变得十分有趣,满是嘲弄地说:“哦?担心我?我很是感动……” 白清看着他那与字面意思十分不符的神情,只觉得无语极了,这么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 “主子,太守来了,在楼下大厅等着。”竹吉进来便说。 “走吧。” 秦公子充满玩味地看了一白清,转身下楼,她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下了楼,管大人起身行礼后,几人都在桌边坐下。 “管大人,说吧。”秦公子点点头示意管尚可以开始说了,管尚就开始说起来。 “是这样的。城外西北十里处,有个村子,上个月遭了匪,抢得民众都没了吃食。就派人来报官,顺便讨些吃食,我就派人送了些去。只是那几天刚好下暴雨,耽搁了两天,送到时那些村民死的死,疯的疯。还有些也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竟投靠了那些匪徒,在山里搞了个光义寨,闹得附近都不得安宁。” “我们的人去了几次,音信全无,尸首都看不到,还有几个也投靠了他们,跟着他们下山抢掠。也不知他们是有什么灵丹妙药,力大无穷,最近下山的日子也越来越频繁了,我这不就赶紧禀报上去。前几日来了人查看,说是让我等着,定安王府会有人来处理。前天他们甚至都跑到城门处来挑衅了,如今,百姓连城门都不敢出了。大人,您可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管大人解释了一番,神情激动,作势就要跪,秦公子也不拦着。 “那光义寨在哪里?” “在村子后面的山里,具体位置不知道,派去的人都没活着回来的……”管大人连忙回答。 “好,我知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秦公子挥挥手,管大人连连道谢,看他有些不耐烦了才离开。 “公子还管匪徒啊?”管大人走后,白清不禁感慨道。都说定安王安居封地,朝堂都不上,如今就一个公子哥带两个侍卫就要去剿匪,看他那样子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怪不得身手在她之上,不禁再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走吧,先去那个村子看看。”秦公子说完起身便往外走,竹吉和白清连忙跟上。 竹吉牵了马来,三人骑马过去,没一会儿便到了。 到了村口,竹吉扶白清下马,将马拴在树上,跟着秦公子往里走。村子已经没人了,只是还有些血迹,配上破败的房屋,显得有些阴森。 那些血迹到处都有,一滩一滩的,四处飞溅的,各式各样。有的房门上还插着斧子,地上散落着一些发霉的食物,有些食物甚至陷进了地里去。空气中泥土味混着血腥味,还夹杂着一丝霉味,让人十分不适。 白清不由得皱紧了眉头,这样的景象不得不让人联想到曾经发生的惨状,白清不由觉得那些村民有些可怜,心里闷闷的。 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一具尸体,想来应该是管大人派人处理过了。众人逛了一圈后,走到后山森林处,秦公子转头对二人吩咐下去。 “村里没人,接下来去找光义寨。竹吉,你往那边找,白清,你跟着我往这边找。” 竹吉点点头,闪身进入森林,瞬间消失。白清跟在秦公子身边,随时观察着周围,保持警惕。 天色阴沉,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想着管大人之前说过连日暴雨,可别下雨才好。白清正想着,迎面撞上秦公子的后背。白清捂着头,只见秦公子转过头来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白清乖乖点点头伸出头去看。只见前方稍远处有一个瞭望塔,周围是一小圈空地。瞭望塔建得挺高,高出树顶不少,从下面看看不清上面有没有人。 白清警惕地观察四周,并没发现有什么山寨,也没什么人,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查探。 秦公子似乎摸清了情况,转过身来拉过白清,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我绕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除非被发现了,不然不要出声。” 白清点点头,秦公子起身往前走去。他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甚至路过那些灌木之时连轻微的沙沙声都没有,借着四周树木遮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白清十分紧张地警惕着四周观察着,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让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没过多久,秦公子回来了。等他到近前,白清一把拉他蹲下,压低声音小声问他:“如何?” 秦公子神色嫌弃地甩开她的手,说:“不用这么紧张,上面的人我解决掉了。顺便看了一下,已经找到寨子在哪了。你跟我先过去,竹吉已经在往这边来了。” 白清有些尴尬,这么短的时间,声响都没有,看他回来得这么快,她是完全没料到上面有人的。好在已经找到山寨位置了,接下来就过去查探一番,等竹吉到了一起上。也不知那山寨有多少人,白清还没有试过面对很多人,也不知道能打多少。 看她似乎接受了,秦公子没再多说,起身就走,白清赶紧轻手轻脚地跟上。 一路上天空乌云密布,甚至连鸟叫都没有,偶尔有阵风吹过,树叶才会发出一些响动。走了许久,二人终于到了山寨外。 只见寨门紧闭,旁边两座瞭望塔,上面有两个人抬着长枪四处观察着,寨外还有一队山贼正在附近巡逻。看起来似乎防守还不错的样子,趁竹吉还没来,先思考下攻寨的对策。 白清紧张地四处观察,却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慢慢悠悠地走上去,正是秦公子。白清一阵头大,硬着头皮追上去。 第十章 “什么人?!前面放风的人是怎么看的?!站住!” 瞭望塔的人发现二人,骂骂咧咧地喊出来,引得巡逻的人纷纷转头看来,发现二人后立马围了上来。巡逻队一共五人,白清大脑飞速运转,观察着五个人的位置,思考着该怎么办。 “开门。” 秦公子不慌不忙,十分淡定地对着瞭望塔的人喊了一句。 “哈哈哈哈!吃饱了撑的来寻死吗?!喂!巡逻的,赶紧解决了!”瞭望塔的听到他喊,互相对视一眼,大笑出来,对着巡逻队吩咐下去。 巡逻队五个人抬着长枪就向二人袭来,只见秦公子淡定地转头对白清一笑:“白侍卫,交给你了。” 白清一阵无语,双拳难敌四手,她一个人打五个人还要保护他,这是多信任她啊…… 白清从腰间抽出佩剑,就在长枪即将刺到二人之时,一手搭上秦公子的肩,绕着他转了一圈,将那些枪头尽数砍断。终究是没什么规模的山贼,长枪枪杆是用木头制成的,她一斩便断了。巡逻队见长枪用不了了,从身后拿起大刀,齐齐砍来。 白清加快步伐,一剑刺入一人手臂,华丽转身借势抽剑,一剑刺入另一人腹部。拔出佩剑,高高跃起踩到一人头顶顺着肩膀刺下去,再借势跳下到一人身后,寒光一闪,一道裂缝出现在那人背部,鲜血喷涌而出。 只剩最后一人了,眼看大刀就要劈到秦公子身上,白清抬手将佩剑一掷,打歪了那刀的方向,刀口顺着秦公子身侧落下,与他擦肩而过。白清闪身过去一脚将他踢开,趁他被踢倒在地,捡起地上的佩剑,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一剑刺下。 白清动作行云流水,秦公子似乎十分满意。只有白清自己知道,还好带了剑,不然还真没办法在打斗的同时护下他。 瞭望塔上的人见势不妙,立马敲起旁边的大鼓。白清心道不好,只听寨内一阵混乱,传来许多纷杂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很多人,也不知竹吉什么时候来,秦公子什么时候出手。 “开门!” 寨内传来一声洪亮的怒吼,寨门缓缓被人由内向外推开,只见里面黑压压的一大片人,似乎有两三百个。为首的是个精瘦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流星锤,怒目圆睁。 白清警惕地护在秦公子身前,脑子里不停思考着该如何解决眼前这个困境。两三百人可是远远超出她的预期,她根本没自信,就算秦公子出手,眼下她们也不好逃脱,更别说在稍远处的高地,还有两排弓箭手正举着弓瞄着他们。 “你就是那个闹事的?就两个人也要敲鼓,你们他娘的怂成狗了?!” 那带头的打量一阵二人,不由得对着瞭望塔破口大骂。 白清紧张地护在秦公子身前,凝神戒备着,只听身后秦公子缓缓开口。 “现在投降,我便留你们一命。” 白清一愣,这秦公子莫不是失心疯了,再高强的武功,现在的情形也容不得他说什么大话啊…… 寨内众人听秦公子这么说立马爆发出阵阵笑声,根本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为首的男人一挥手,众人又安静下来。那首领拖着流星锤走到门前站定,轻蔑地俯视着二人,说:“你倒是个胆大的,我也给你个机会。你只要单挑赢了我,我便放你们走。” “白侍卫,你去。”秦公子轻轻一笑,看向白清,那信心十足的样子,完全就不相信她会输一般。 白清紧张地观察四周,若是单挑,她倒是可以一试,现如今的情形,也容不得她拒绝了。 想到这,白清拎着佩剑上前摆好架势,聚精会神地盯着那首领。 “哼!你一个大男人派个女娃娃来,我赢了多不光彩?!”那首领往旁吐了口吐沫,十分不屑与白清动手。 秦公子饶有兴趣地笑了,眼神轻蔑地说:“你怎知你会赢?” “哼!等我打死这女娃娃再来收拾你!” 那首领似乎被激怒了,说完拖着流星锤就攻上来。首领身形并不算壮硕,那流星锤在他手里却灵活得很。大手一扬,流星锤从下往上攻向白清。攻势极猛,速度极快,白清脚下一点向后跳了一步,待那流星锤扫过身前,脚上发力,瞬间冲出,一剑刺向男人胸口。 那首领见状不妙,侧退两步躲开,旋转一圈,借势抡起流星锤砸向白清。白清眼见刺空,收回佩剑,看他抡起流星锤从侧面砸来,剑尖向前撑地,高高跃起,在空中翻转一圈,再一次持剑刺向他。 白清动作极快,那男人似乎只有蛮力,没什么功夫。他本能地想躲,却还是被白清一剑刺入肩膀,瞬间跪在地上,痛得大叫出声。白清不等他再有所反应,抽出佩剑,架在男人的脖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输了。” 那首领脸涨得通红,头上冒着汗,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浸透周边的衣服。他怒目圆睁,似乎对于这样的结果十分羞耻又不肯认输。只见他一把握住白清的剑,大喊出声。 “放箭!” 白清一惊,他竟不顾乱箭会射到他自己也要下这样的命令,是该说他胆大还是不要命。话音一落,寨内高地上的弓箭手齐齐射箭,一排又一排。箭虽不算多,但若只是射他们却足够了。 若是以剑护身击落弓箭,不说能毫发无伤,起码不会伤及要害。白清想退回去,却发现那剑被他握得死死的,根本抽不出来,似乎他并不觉得手握利剑鲜血直流有多疼。 白清心下一狠,放开手迅速回到秦公子身前,眼看那箭就要落下,白清手足无措,一时没了主意。 秦公子一手拉过白清,挡在她身前,白清不知他想干什么,只觉得十分危险,没有多想,反身冲到他身前闭眼抱住他,只想尽可能地挡下一些。 “你干什么……”秦公子身子一僵,低头不解地看着她。 “挡箭啊……” 白清下意识回答,秦公子没说话,白清这才发觉不对劲,箭呢? 白清抬头睁眼打量四周,箭确实落下了,四周都是,甚至那个首领身上也中了两箭,却没有一箭射到他们。白清不由得惊了,刚刚紧张闭眼了没有看到,他是如何做到的? “都给我上!” 那首领眼见没有一箭射中二人,将身上的箭折断,怒吼一声便冲向二人,寨内众人应令一拥而上。 白清心道不好,却听秦公子悠然说道:“白侍卫,辛苦了。” 白清转头看他,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见他手指往眉心处一点,一阵困意袭来,她立马晕了过去。 第十一章 白清猛地醒来,大汗淋漓,她已经在客栈里了。 “醒了?” 秦公子冷冷的声音传来,白清下意识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他躺在一张躺椅上正闭目养神。 “嗯……” 白清很是不解,她晕的奇怪,而且那寨子那么多人,他们是如何全身而退的?还有那箭没有一箭射中他们,也是十分蹊跷。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天色阴沉,看起来应该已经到白天了。白清故作轻松地坐起身,犹疑不定地打量着秦公子。 “秦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你觉得呢?” 秦公子依然闭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反问白清。 “公子不是普通人。” “哦?” 秦公子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深,微微睁眼盯着白清,不否认也不承认,就那么盯着她。 白清被他盯得一阵恶寒,直觉告诉她不该再问下去,便没有说话,转头去看窗外。 他既然没有否认,说明他确实不简单,脾气又古怪,待恢复了记忆还是离远些好。 “饿了吧?下楼吃点东西吧,这几日下雨也不好上路。”秦公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来她的追问,又闭上眼。 白清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下楼去了。她一走,竹吉的身影眨眼间出现,站在秦公子身边。 “主子,芳老板来消息说,这几年没有尸首的都是您做的,问您可是要找什么人?” 秦公子沉默一阵,随即问:“……红袖来了吗?” “来了,正在处理。” “嗯。你去看着,处理完就叫她回去,不用过来了。” 秦公子说完,竹吉瞬间消失。他闭上眼,不自觉地笑起来。 有趣,难不成真是韶华的孩子?倒是让人迫不及待想把她禁制都解了…… …… 白清吃完饭回房去,刚进去秦公子就拉着她去床上坐下,白清十分警惕地看着他问:“公子这是要干什么?” 秦公子黑着脸站在床边,十分不爽地说:“治病。” 说完,双手扳着白清的肩膀硬让她躺下,手指探上眉心处。 一阵钻心的痛传遍全身,她甚至还没喊出声便昏了过去。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周围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亮如白昼。亮光中,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婴儿慢慢出现在她眼前,她认得,那是流庭。 只见流庭手忙脚乱地给她喂奶,又是哄,又是唱歌的,画面开始快速转换。流庭带她去森林里玩,教她说话,教她打猎,带她游水…… 他们住的地方叫镜湖,是流庭创造出来的一处秘境,湖中心有一个小房子,她在那里拜他为师,他开始教她法术。 慢慢地她越长越大,直到有一天不长了,他便开始告诉她这个世界的各种事情,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告诉她,父亲死了,母亲虽然不见了,但是还活着。 他们在镜湖相依为命,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 直到那一天,她正在湖边捕鱼,师父突然过来拉着她就跑。 “结界被破了,我们马上就会被发现了,你快走,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师父,要走一起走!” “清儿,来不及解释了,别怪师父。” 师父对着她的眉心一点,她就那么晕了过去。画面开始模糊,她还能看到师父的嘴在动,可她听不到他说了些什么。而在师父身后,她看到了模糊的白色人影…… “师父!师父!” 画面渐渐远去,任她怎么追赶都追不上,她边哭边追,那些画面终是消失殆尽了。 “师父!!!” 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周围却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她绝望地蹲在地上哭泣…… “白清…白清……” 一道微弱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她抹掉眼泪回头望去,刺眼的亮光之后,她再睁眼,眼前是坐在床边的秦公子。 “公子……”白清轻声叫他,胡乱擦掉眼泪,坐起身来。 “我在。” 秦公子轻轻回答,似乎在等她说什么。白清不由得想起刚刚记忆里的事,心生疑惑,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口。 “公子非是凡人,帮我是想知道我的记忆么?” 白清低下头去,师父说母亲还活着,而结合之前那段记忆,想来,那些人还在找母亲。秦公子是否也是那些人之一呢…… “是。” 他并没有否认,倒是让白清有些意外。 “抱歉,公子,无可奉告。”白清抬起头来,神色严肃。 “你刚刚嘴里叫着师父,你师父是谁?” 秦公子对她这样的态度似乎并不意外,神态温和不少。 “公子何必明知故问?” 白清淡淡一笑。既然是想知道母亲的下落,那么能找到她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至少之前他都客客气气的,白清也自知打不过他,只想能瞒多久瞒多久。 “我只是想确定你的身份,并无他意,你只需告诉我,你师父的名字,别的,我不再过问。”秦公子看她不愿多说,说话的态度又温柔了些。 “……流庭。” 白清犹豫许久,还是告诉了他。 秦公子听到这样的答案,神色复杂,却真的没再问什么,起身去了窗边看着窗外。许久之后,才轻轻开口:“好好休息吧,这雨还要下几日。” 白清也没再多说,回里屋躺下闭上眼,想东想西一会儿便睡着了。 白清进去休息后,过了许久,确定白清已经睡着了,秦公子轻轻出门去了。 第十二章 一连下了两天雨,第三天虽然天还阴着,雨却停了。秦公子带着白清坐上马车,竹吉在前赶着马车,三人启程回大晏。 马车舒适些,却比不上骑马的速度,日夜不停歇地赶车,过了两天才回到大晏。也不知二人是不是心照不宣,回到大晏后,秦公子和白清对她记忆的事闭口不提,白清依然认真做着侍卫的工作。 这天,秦公子一大早就出府去了,提前让紫金告诉白清不用跟着。白清吃了午饭后,准备去一趟书阁,问问龙公子打听到了些什么,在府门处,遇到了那日转角撞到的男人。 “是你,今日怎么没跟着你家公子?”那男人看见白清,笑意盈盈地迎上来。 “今日我休息……你又来找公子?他不在府里。” 白清看他看了半天才想起他是谁,答得十分客气。 “我不是来找他的,你不认得我吗?我是定安王府的大公子,秦愿安,你家公子的哥哥。” 秦愿安笑笑,自我介绍着行了礼。 白清一愣,想了半天,好像之前紫金提过。定安王府确实是有个大公子的,还封了世子,只是平时都和定安王住在封地,不常来京。 “见过世子。”白清赶紧回礼。 “姑娘客气了,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白清。” “白姑娘,这是要去哪儿?我陪你去吧。” “呃……不必劳烦世子了。” 白清有些尴尬,这才第二次见面,既不相熟,身份上也不合适,赶紧拒绝。 “既如此,那就不打扰姑娘了,告辞。”秦愿安笑笑,进了府去。 白清赶紧离开,心里想着,这秦愿安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自来熟吧…… …… 书阁。 依然是那座小楼,这一次,白清没等多久龙公子就来了。 “白姑娘可是来问上次拜托书阁打听的事的?”龙公子摇着纸扇慢慢坐下,开口问她。 “是,可有打听到什么?”白清赶紧问。 上次记忆回来后,白清心里总觉得书阁打听不到什么,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白姑娘,实不相瞒,这二人身份特殊,告诉姑娘之前,容龙某问问,姑娘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龙闲低头喝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慢悠悠地反问起她来。 “……书阁还有这种要求?” 白清有些不悦,心里开始警惕起来。细想来,也是自己太莽撞,若是让那些人知道自己在哪里,岂不是很不利?书阁是大夏第一的情报机构,她一开始并没想那么多,如今想来,万一他也是那些白衣人的其中一员…… “并没有,只不过是我个人好奇。” 龙闲笑着摇摇头,依然不看白清。 “书阁若不肯说便不说吧……” 白清起身要走,龙闲一个箭步冲上去挡住了下楼的路,白清警惕地看着他。 “白姑娘不用紧张,你不肯说也没关系,我一探便知……” 龙闲笑眯眯地说着,慢慢逼近白清,纸扇打开一抬,白清瞬间动弹不得。 白清心下一紧,只觉得这次要栽了。却见那龙公子气定神闲地摇着纸扇,慢慢搭上白清的手腕处,微微发力。白清紧张极了,却没有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冰凉的感觉传来。过了一会儿,龙闲皱起了眉头,手指轻轻放在她的眉心处,眉头越皱越紧。 没一会儿,龙闲放下手,合上纸扇,白清终于能动了,赶紧离他远了一些去,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白姑娘……” 龙闲喃喃喊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说下去。他不知怎么说,她身上毫无法力,却有重重禁制。那禁制极其复杂,也不知他是怎么给她解的。他既然提前来打了招呼,那白清就很有可能是韶华的孩子,只是,如今的她没有法力,他根本不确定。 “想不到龙公子也不是普通人,如今你探也探过了,满意了吗?我能走了吗?” 白清沉下脸,十分不满。她本对自己的身手十分有自信,只是现在遇到秦公子,遇到龙闲,在他们面前,她简直就像个婴儿般弱小,心里对于这样的落差真是又气又恼。 “抱歉,冒犯了姑娘。我只是想确定白姑娘的身份,姑娘要打听的人对我非常重要……”龙闲十分诚恳地弯腰道歉。 “如何重要?” 白清看他诚恳,有些心软,口气也软了些。 “……韶华,曾是我的主人。白姑娘,你到底是……” 龙闲犹豫一阵,坦白相告,看向白清的眼神很是困惑。 “……天色晚了,我该回去了,若我信你,我会来找你的。” 白清说完便要走,龙闲没有拦,看着白清下了楼离开。 …… 回到定安王府后,白清吃了晚饭回了月倾院,心里很是烦闷便打算随意走走,却又遇上了秦愿安。 “白侍卫,真巧,出来散步?”秦愿安看见她,轻轻笑着向她搭话。 “嗯……” 白清心里烦闷,不愿多交谈,应了一声便自顾自地走了。秦愿安没说话,默默跟在白清身后。走了一段路后,白清有些不耐烦,停了下来回头问他:“世子跟着我做什么?” “我看你似乎有心事,我刚好知道一处散心的好地方,白姑娘可否赏脸跟我一起去看看?” 秦愿安笑眯眯地回答,看上去十分有亲和力。 白清也不知是看他亲切还是对他所说的地方好奇,竟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 秦愿安带着白清出府上了马车,行驶了许久后终于停了。白清下了马车,面前是一个不大的酒楼,看起来很是冷清。 秦愿安笑眯眯地在前面带路,白清跟着他进去了。店家带着二人上楼坐下,又上了些酒水点心。白清打量四周,装修陈设十分简单普通,并没什么特色,很难想象这是内城的店,难怪冷清。 “白姑娘,这酒楼虽然普通,但位置僻静,来人又少,倒是雅静。向窗外看去不仅能看到满天繁星,还能听到大自然的声音。姑娘试试?” 秦愿安似乎看她四处打量,笑意盈盈地同她介绍。 白清听他这么说,走到窗边抬头,果然满天繁星。竖起耳朵仔细听,能听到细微的风声中伴着阵阵虫鸣,确实让人感觉放松了些。 第十三章 “白姑娘,心情可好些了?”??? 许久之后,秦愿安起身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温温柔柔地问她。 白清这才点点头回去坐下,确实觉得心里好过一些了。感觉就好像刚刚短暂地忘记了那些烦心事,在眼前的只有这夜晚的美好。 “白姑娘,我不知你是如何做了他的侍卫的,但我奉劝你一句,还是离开他身边比较好,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 秦愿安收起笑脸,看着桌上的点心神色严肃。 白清一愣,一头雾水。这世子对她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不管他是什么意思,这话听着都令她不舒服。 “在其位谋其职,且我与世子并不相熟,这种话世子不要再说了。” “白姑娘,失礼了,我只是担心你,没有其他意思……” “世子与我不过见过几次,要说担心我真是承受不起。天色不早了,我明日还要早起,先回去了。今日多谢世子了。” 白清说完,行了礼后,头也不回地走了。秦愿安默默跟在她后面,她并未阻拦,实在是懒得理他。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回王府。回程没有马车颇费了些时间,走到府门口,却见秦公子站在那里,脸都黑了。 “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秦公子见她回来了,板着脸问她,看见她身后的秦愿安,脸色一沉,接着说:“你们一起出去的?” 白清点点头,秦愿安迎上来,十分认真地说:“你不要耽误了白姑娘,她不过是个普通人,放过她吧……” 白清皱眉,很是不爽,秦愿安这话说的,让她觉得被冒犯到了。她正欲开口,只听秦公子冷冷说:“呵……你又怎知她是个普通人?秦愿安,我的事何时轮到你置喙了?” 秦愿安的脸刷地白了,灰溜溜地走了。白清很是不爽,正要走,却被秦公子拉住了。 “跟我来。”秦公子紧紧拉着她的手,根本不容她拒绝。白清有些恼,但挣脱不了,也只能跟着。 没一会儿,二人到了书房,秦公子带她进去,转身关上门,又走过去她对面坐下。 “坐。” 秦公子眼神示意白清坐下,白清乖乖坐下。 “公子有何吩咐,现在是我休息的时间。” “你们去哪了?做了什么?” 秦公子压着心里的怒火,尽量平静地问她。今日龙闲来过,直言说不确定,他既担心她不是韶华的孩子又怕她是。晚上竹吉来报说她和秦愿安两个人去了酒楼,谈话内容似乎是叫她离开他。他还未确定她的身份,他可不愿她现在就离开,便一直在府门等着她回来,果然看见二人一前一后回来。秦愿安又不要命的说了那些话,让他心里怒火中烧,很是烦躁。 “不知道去了哪里,没做什么。”白清如实回答,她也一样火气旺,说的口气有些不耐烦。 “白清!”秦公子声色俱厉地喊她的名字,白清沉默地看着他。她不懂他在气什么,明明生气的是她。 “公子问的我都如实相告了,公子若有火气只管撒,白清命苦,受着就是。” “你想走?”秦公子微眯着眼紧紧盯着她,似乎想把她看透。 “我并未说过。”白清也盯着他,淡淡回答。她只觉得心累,这两兄弟一个莫名其妙地自来熟,一个莫名其妙地发脾气,真是让人挺闹心的。 “你是不是韶华的孩子?” 呵……果然,他想知道的,还是母亲的下落,她偏不如他愿。 “不是。” “流庭从未收徒,即便教人也从不是以师徒之名,你若不是韶华的孩子,他怎会收你?” “我怎会知道,公子不如去问他。”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二人就这么对视着。许久之后,秦公子叹口气,移开目光,轻声说:“回去休息吧。” 白清头也不回地走了,秦公子叹口气,陷入沉思。 她为何这般防他,跟秦愿安去哪里都不知道她都敢去,怎么偏偏不信自己。龙闲说不确定,他的直觉却告诉他白清就是韶华的孩子。他理解她有防心,只是生气为何对他比对别人还多…… 「竹吉,叫龙闲过来一趟。」 …… 流水轩。 “怎么了?大半夜的…”龙闲摇着纸扇慢慢走来坐下,看秦公子独自喝闷酒不禁咂起嘴来:“啧啧啧……看起来怪可怜的~” “她否认了。” 秦公子并不理会龙闲的贫嘴,开门见山就将今晚的事大致说给他听。 “否认了?你确定?!” 龙闲似乎不相信,瞪大了眼看着他,他沉默着点点头。龙闲收起纸扇,思索一阵,表情严肃地再次看向秦公子。 “那她必不会是五长老派来的,承认对她来说好处可不止一点半点,反而否认对她没有好处。她身上没有法力,我实在拿不准,但想来她身上有那么多禁制,又一环扣一环复杂得很,身份绝不普通。况且那样复杂的禁制,又在你来之前出现,五长老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她又说她师父是流庭,还来找我打听,我觉得她就是。” “我也觉得是……”秦公子幽幽开口,惹得龙闲一阵错愕。 “你怎么跟个怨妇似的?” “……她不信我。” 秦公子转头移开目光,将满脸的落寞藏了起来。 想当初,他和佑生韶华在一起抛头颅洒热血,是何等快意,如今他们的孩子偏偏宁愿信别人也不愿信他,这合理吗?! “你一天天冷冰冰的,她认识你才多久,不信你也是正常的。你对她好一点试试呗,毕竟是个小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 “……”秦公子听龙闲这么说,抬头瞪着他。 龙闲笑了笑,酸溜溜地说:“哎哟~这么快就开始护犊子了~行行,我不说了,你看着办吧……” 临走前,又转过头来补了句:“有消息通知我,流庭的消息我也会继续留意。” 龙闲说完便走了,秦公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对她好一点么…… 第十四章 白清一大早醒来,刚穿好衣服出门,紫金就端了一大盆热水来,说是给她洗漱用的。她本想拒绝,可看紫金柔柔弱弱的模样端着那么大一盆水,又有些心疼她,只好疑惑地接过。洗漱完去听月院的路上,紫金一路跟着,从前,她出了院门后紫金便会去忙她自己的事,从未像今天这般。 白清终于耐不住了,猛地转身,小声向紫金打听。 “紫金,你……今天怎么一直跟着我?” “公子吩咐,从今天开始,除开您在公子身边的时候,奴婢贴身伺候您。” 白清不习惯有人伺候,打算待会儿到了听月院找秦公子说说,给推掉,却没想到今天的秦公子有些不一样。 到了听月院门口,紫金不再跟着,站在院门处候着。白清进去后本想如往常一样在亭中等着,却发现秦公子已经起了,正坐在石桌边,看她来了起身向她走来。 “你来了,今天想做什么?我陪你。” 秦公子笑意盈盈,偏偏那笑温柔且真诚,看得白清直接傻了眼。 公子今天吃错药了么……? “公子想做什么,白清跟着便是。” 白清虽很是狐疑,但也不好就这么表露出来,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一边如往常一般回答。而秦公子依然柔柔地笑着。 “你入府也有一段时间了,今日我带你出去逛逛,买些衣服用品吧。” “啊???” 白清实在摸不透他这是唱哪出,看他笑得那般好看,竟一恍神就已经跟着去了。 白清怔愣地跟着秦公子出了府,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到了大晏布庄集聚的街道——丽街。 下了马车,秦公子带着白清进了一家又一家成衣店,挑了一些买下,又带着白清跑了几家布庄,按她喜欢的样式,照她的身材定做了一些。 白清全程默默跟着,惴惴不安。差不多逛完后,秦公子又带白清去了宁香居吃饭。 他提前订好了雅间,小二带着他们七拐八拐地进去,没一会儿又上了菜来,满满一桌,各式各样的菜品都有,白清实在按捺不住,开口了。 “公子今日……莫不是吃错药了?” 说完,又觉得这么说实在不妥,小心翼翼地去观察他。 “阿清真爱说笑。” 秦公子却不恼,仍旧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甚至在他的笑容里,还让她看到了几分宠溺的味道。 白清看他看呆了,突然想起他想打听母亲的下落,赶紧撇过头去不再看他。美色误人,美色误人啊,还好她及时警醒。 想起刚刚他叫她阿清,不由得又转头问他。 “公子叫我什么?” “阿清。不行吗?”秦公子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说得十分温柔。 “行……” 白清第一次看他那温柔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根本不忍心拒绝。古人所说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诚不欺我啊!这男子若是生得好看了,也是一个道理啊! “快吃吧,吃完我再带你去别处逛逛。” 秦公子一边说着,一边给白清夹菜,搞得她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连吃饭都不安心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看着满桌剩菜,白清满心罪恶感。秦公子起身过来拉她,被她躲掉了。 “阿清,不要防着我……” 他收回了手,低头看她。 白清不敢看他,认真地说:“公子若是想套话,大可不必这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 “阿清,你的身份我已猜了个七七八八。我并非想套话打听什么,只是寻了你许多年,如今偶然碰到了,我不想错过你。”他亦回答得十分认真。 不想错过?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怪怪的,白清努力不去想到底哪里奇怪,抬起头冷着脸问他。 “公子寻我做什么?” “阿清,我……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 她不知该不该信。他们认识不久,之前他又那样打探她的记忆,可是看着他的脸,她心里却是想信他的。 “阿清,有些事,我慢慢告诉你。等你记忆找回来了,我相信你会信我的。只是现在,不要急着推开我,好吗?” 秦公子说得很是真诚,她心里不禁开始信了他一些。 白清想了想,问他:“秦公子一开始要我入府,是从那时就知道我是谁么?” “初见之时,我知你非凡人,但具体的身份我并不知情。我只当你是被派来接近我的,要你入府,不过我一时兴起。现在看来,真是万幸。” 秦公子解释着,脸上的笑意十分温柔,让她不禁心跳都漏了几拍,赶紧移开目光,没再问下去,起身跟在他身后。 秦公子看她乖乖跟着,似乎也很满意,带着白清出了宁香居上了马车。马车一阵摇摇晃晃后停下,白清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面前牌匾上刻着翠宝轩三个大字。 翠宝轩的名号她知道。翠宝轩是内城最好的首饰铺子,向来都是各家夫人小姐最爱去的地方。翠宝轩的珠宝款式独特,制作精美,听说店里有两个匠人造出来的首饰,甚至都可以比肩官家的。 “阿清,这翠宝轩手艺不错,你看看喜欢什么,我都买给你……” 秦空岳一边笑着说着,一边就拉着白清进去。 白清赶紧拉住他,抱拳道:“呃……公子,我不喜欢首饰,谢公子美意了。” “女儿家家的,不喜欢这个,那你喜欢什么?”秦空岳十分不解。想起之前买衣服时,白清选的款式都是比较沉闷的,平时也不见她佩戴首饰,倒也不再坚持。 “呃……之前光义寨的时候我的剑丢了,我想买把新的……” 白清想了想,最近手边一直空着她确实不太适应。那剑虽然不是什么名剑,也不是什么好剑,不过是外城铁匠铺随手买的,但习武之人,哪能没有佩剑呢?他既然非要送她点什么,倒不如送把剑给她,比那些首饰衣服有用多了。 “剑吗……是我疏忽了。不过,大晏的铁匠不太好,我找人给你打一把好的……” 秦空岳想了想,好像之前在光义寨的时候,她确实是有一把剑的。后来处理光义寨的时候他给忘了,手下人也没来报过,那剑怕是找不回来了。 “不用不用,买一把差不多的就行,不用麻烦……” 白清连连摇头摆手,她的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拒绝他这个想法,他怕是要找人打什么绝世名剑去了。 “唔……那好吧,我陪你去看看。” 秦公子看她那样子,也不再坚持。左右剑这种东西不过是辅助用,往后她记忆回来了怕也用不到了,倒也不必那么纠结剑好不好的问题了。 秦公子和白清又上了马车,逛了两家铁匠铺,白清随意买了一把用着还算顺手的。二人一路都再没提及记忆的事,相处得倒也愉快。 太阳开始落山时,二人回府了。秦公子和白清去流水轩吃了饭后,她自行回了月倾院。 今天一天,秦公子和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很是温柔体贴,配上那样的容颜,白清的心总是不自觉地狂跳。她趴在床上,想着白天的事,到底该不该信他,她心里已经动摇了。 第二天一早,白清如往常般早起,去到听月院时,刚好遇到秦公子从房里出来,马上自觉地跟上去。 “阿清,今日我有事要进宫一趟,你不用跟着了。你入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今天有空不如回去贤亲王府看看?或者想去哪里逛逛,让紫金跟着。”秦公子看她跟来,停下脚步用商量的口气同她说。 白清点点头,看着他走远后,抬头看看天空,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去过,是该回去一趟了。 第十五章 白清直接去了贤亲王府,门口的护院看见她很是惊喜,赶紧进去禀报了,等她去到前厅,贤亲王夫妇和兰若已经等着她了。 “阿清回来了~”看见她,赵兰若很开心,赶紧过来拉着她的手,四处查看她有没有哪里不好的。 “王爷,王妃。” 白清恭敬行礼,虽说名义上是养女,夫妇二人待她也好,她心里自然是感激的,但更多的还是敬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王妃和蔼地笑着说。 贤亲王关心地问:“在定安王府过得如何?可有受欺负?你的病治好了吗?这次回来在多久?” “回王爷。我很好,没受欺负,秦公子待我不错,病还在治,有些成效了。今日只是偶然得了空闲,还要回去的。” 白清和兰若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回了贤亲王的话后,尝了一口茶水,不烫嘴,定是兰若又提前给她吹过了。 “能治就好。此事是你自己决定的,本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哪天受委屈了尽管回来,贤亲王府永远是你的家。”贤亲王面露担忧,语气里都是对白清的关心,王妃也在一旁点头附和一两声。 “谢王爷王妃,白清记下了。”白清很是感动。贤亲王为人善良,王妃也待她视如己出,兰若更是处处为她着想,他们从未介意过她来历不明,她心里也把他们当家人看待。 “嗯,难得你回来,你们姐妹应该有不少话要说,下去吧,午膳时再来叫你们。” 白清和兰若行礼退下,去了兰若的院子。进了院子,兰若迫不及待地拉着白清坐下,一股脑地问了起来。 “阿清,你如实说,真没有受欺负?” 白清摇摇头。 “你去了这么久,也没闯祸?!” 白清再一次摇头,兰若瞪大了眼盯着她,似乎并不相信。 “那你的记忆……”兰若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问。 四年前在外城布施遇到白清时,她整个人脏兮兮的,不争不抢,甚至都不和人说话,有些呆呆的,给什么吃什么。兰若时常去外城布施,遇到的次数多了,二人这才渐渐说起话来,兰若看她一个小姑娘怪可怜的,就带她回了王府。想来,她当初丢了记忆那样流浪,应该是遇到了什么大事,也不知自己问起会不会让她伤心。 “回来了一些,但不多,我找了书阁帮我打听,若若不用担心我。”白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笑着说。 “既然找了书阁,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兰若点点头。 自然是有结果的,她根本就是撞枪口上了。只是那龙公子看起来似乎也没有伤害她的打算,她还没想好信不信他。 “不说这个了,你今天都有空吗?何时回去?”兰若想起什么似的,笑嘻嘻地问她。 “有,公子没说什么时候回去,晚一点应该没关系的,怎么了?” “我们很久没聚了,不如用过午膳后我们去找簌簌吧?” 白清笑着点点头,随即想起什么,开口问:“说起来,今天王爷怎么没去上早朝?” “我看见父王时也奇怪呢,父王说是今天早朝取消了。” 早朝取消了?可公子不是说他今早有事要进宫么…… 二人又聊了许久,直到苑香敲门进来说午膳做好了,二人才手挽手去吃饭。吃完饭,又和贤亲王聊了些明面上在定安王府的差事,二人才坐着马车去了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刚下车簌簌就来迎她们。 “大早上就来人说用了午膳要过来,真是让我好等。快进来,我正好有事想找你们呢。”簌簌拉过二人往府里走,二人笑笑跟着进去了。 “什么事呀?”进了房门,簌簌转身就遣了下人关了门,兰若不怀好意地笑着问。 “嗨呀……勤王又来约我出去了,你们陪陪我吧?” 簌簌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摇着二人的手,看上去泫然若泣,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勤王?”白清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兰若。 “你不知道?这几天城里可都传遍了……” 兰若看白清那样有些惊讶,看白清迷蒙地摇头,就开始解释起来。 “那天呀,我和簌簌约了逛街,我在外城布施,簌簌就来找我。结果你猜怎么着?她在来的路上遇到有人抢钱袋,她就去追了,结果那钱袋是勤王的。那天勤王也不知怎么想的,侍卫也不带就往外城跑,竟让那人得了手去。我们箫大小姐可是很正义的,遇到这种事哪能忍啊?一下就把钱袋追回来了,还把那小贼一顿打,结果勤王就迷上她了,硬要跟着她,她没办法就带勤王来找我了。” “哎哟喂,阿清你是不知道,说起来勤王还算我表哥呢,回内城路上啊一口一个簌簌,听得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若若一边说还一边又演了起来,看得白清笑个不停,簌簌更是羞红了脸趴在桌上,整张脸几乎都埋在臂弯里了。 “若若!” 簌簌娇嗔一声,虽看不到脸,却能看到她红透了的耳朵。 “你害羞什么?这不是阿清不知道我解释给她听么,配着点表演才更生动形象啊……” 兰若笑得花枝乱颤,白清也在一旁捂着嘴,尽量笑得很小声。 “簌簌脸这样红,可是也喜欢那勤王?”白清笑着问她。 簌簌红着脸不说话,任二人笑了一阵才开口说:“也许吧……哎呀!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他约我下午去赏花,刚好你们来了,你们陪我去吧?” “这……不合适吧……” 白清和兰若对视一眼,面露犹豫。 “合适!合适得不得了!陪我去吧~”簌簌肯定地说,再一次楚楚可怜地摇着二人的手。 白清和兰若面面相觑,二人都拿不定主意。 “阿清~”簌簌乖巧地看向白清。 萧簌簌出身将军府,平时又是个自由散漫的,一旦撒起娇来,就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叫人浑身难受。 “我听兰若的。” 白清最怕她这模样了,只能求助地看向兰若。 “兰若~去嘛去嘛~” 簌簌又转头看向兰若,兰若本能地不去看她,却又耐不住她看,硬着头皮说:“你们培养感情,带我们去做什么……” 簌簌烦恼地说:“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多不好听啊,本来就没人提亲了,再惹出闲话来我怕是不用嫁人了……” 这理由是她临时瞎编的,也不管能不能站住脚,反正算是有理由了。 “勤王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来提亲的,你愁什么?”兰若忍不住提醒一句。 “若若~你最好啦~你陪我去,下次布施的银两,我全出了,去嘛~”簌簌说完,白清心里暗道不妙。 贤亲王虽然善良但为人清廉,布施一次就要上千两银钱,又是自发的。朝廷发的俸禄除去日常开销全部都拿去布施了,这么多年,府里竟一点存款都没有。若若及笄后王妃就开始教她管中馈,贤亲王府那点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慢慢地若若就对钱没什么抵抗力了。 “成交。” 兰若一口答应,白清叹口气,果然一说钱若若就坚定不了了。 第十六章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儿,下人来报说勤王来了,在府门口等着,簌簌带着二人便出去了。 府门处站着一个年轻的男子,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气质上倒也充满书香气,应该就是勤王。见几人来了,忙上前来打招呼。 “簌簌,你来了。兰若,好久不见,这位是……”勤王一一打着招呼,轮到白清时他面露疑惑,上下打量着白清。 “这是我妹妹,白清。”兰若赶紧介绍。 “白姑娘,你好,我是赵庭安。” 勤王自我介绍着,礼数周到,并没有一个王爷的架子。 “白清见过勤王。”白清也回了礼。 “说起来,白姑娘是贤亲王府的养女,也算是我的表妹了,就不必拘束礼节了。簌簌今日带你的小姐妹一起去?” 勤王笑眯眯地温柔问簌簌,看起来似乎并不介意她们跟着。 簌簌点点头,勤王没说什么,带着三人出发了。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地方白清下了马车,抬头一看,木制的匾额上写着问香园三个大字。 “这是我跟二哥借的,这是他私人的园子,里面都是他从各处寻来的花木,最近开得正好,想带你来看看。” 勤王介绍着,向门卫展示了腰牌,带着三人进去了。 白清听兰若说过,大夏二皇子襄王。听说他雷厉风行,又戍过边,赈过灾,似乎在朝中有些威望,有不少大臣都投靠了他。只可惜他仗着有功,娇纵跋扈,上次在外城还遇到他的手下强抢民女。想到这,白清不由得有些鄙夷,这样的人建这样的园子,只怕又是劳民伤财,不禁有些没心情了。 勤王带着簌簌走在前面,白清和兰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注意到白清似乎没什么心情,兰若拉过她,在她耳边小声劝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勤王和襄王不一样。想来他也只是想带簌簌看看这些花,你不要想太多。” 白清点点头,这才好好去看那些花木,倒也真是好看。眼下正是春天,那些花开得很是漂亮,争奇斗艳的,树木也都枝叶繁茂,确实是美景。 向前看去,簌簌微红着脸淡淡笑着,时不时蹲下去,听着勤王的介绍小心翼翼地触摸那些花朵。 看来簌簌还是对勤王有些意思的,既然来了,自己也不好拉着个脸,扫了她们的兴致。只是看着二人那副模样,不禁有些羡慕,和心上人在这样和煦的日子散步赏花,真好。 园子也不算大,几人逛完便开始往回走了。出了问香园大门,迎面而来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男子。那男子长得倒也俊俏,看上去约莫三十的年纪,一身海蓝色华服贵气非凡,只是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差,倒与那衣服显得格格不入。 “二哥,你怎么来了?”勤王看见来人,顿时就有些紧张起来。 原来这就是襄王,白清不禁多看了几眼,真是浪费了那一身好衣服,若是穿在公子身上,定比他好看千倍万倍…… “见过襄王。” 簌簌和兰若行礼,白清赶紧跟着行礼。这一打岔,白清十分懊恼,刚刚为什么要想起他来…… “嗯,听说你带心上人来赏花,本王关心你,便想来看看你的心上人……”襄王说着,目光扫过三人,对着兰若微微一点头,在簌簌和白清身上不停打量,看得白清浑身难受。 “二哥说笑了……”勤王上前一步笑着说。 “哪里,是真的。这二位是……”襄王看着簌簌和白清,略带疑惑地问着,丝毫不顾虑他的目光是否让人不适。 “这是萧簌簌,萧将军的女儿,这是白清,王叔的养女。”勤王一一介绍着。 “噢……你就是那个养女,看起来倒也标致,有没有兴趣来襄王府?跟着本王可不止这一园子的花可看呢~” 襄王饶有兴趣地盯着白清,话语间尽是戏谑。 “襄王真爱说笑。”眼看白清有些不高兴,兰若赶紧出声。 “谁说本王说笑了?这妹妹长得还不错,很是英气,正好府里那些妾最近玩腻了,你既是王叔的养女,本王可以给你一个侧妃的位子……”襄王紧紧盯着白清,似乎已经吃定白清一定会答应。 “襄王殿下,白清此生只做妻,不做妾,且不与她人共侍一夫。此话不如等襄王殿下与襄王妃和离后,再将府里那些莺莺燕燕都遣散了去再来问。” 白清冷着脸,要不是看他是个王爷,在朝中有些势力,怕给贤亲王惹麻烦,她早就上去揍他一顿了。 “你一个养女也想做正妻?!哈!别不识抬举!今日,由不得你。”襄王看白清冷脸,也跟着冷下脸来。 白清死死盯着襄王,不知该怎么办。她真的想揍他一顿,撕烂他的嘴。 “阿清,该回去了。” 就在白清犹豫着要不要打襄王一顿时,秦公子从几米外悠悠走来,一边说着一边去拉白清的手。 他何时来的?又是从哪里来的?他又怎知她在这里的?白清满脑都是疑问,任他拉着,心也平静下来。 “呵……定安王刚袭爵便来同本王抢人?别以为本王是好糊弄的。” 袭爵?白清直接愣了。 “抢人?哈哈哈……襄王怕不是脑子摔坏了?皇上都不敢跟本王抢人,凭你也配?”秦公子挡在白清身前,轻笑着说。他是真的不把襄王放在眼里。 听他这么说,襄王冷哼一声,上了马车走了。不管秦公子是不是唬他,定安王活的好好的,更别说前几年早就封了秦愿安为世子,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二公子就在今早袭了定安王的爵位,父皇连早朝都推了,他不得不忌惮。 “几位,我们先走了。”襄王走后,秦公子对着众人微微点头,牵着白清走了。只留下三人面面相觑。 …… 回府后,秦公子直接带着白清去了流水轩,时间还不到用晚膳,厨房端了酒和点心来,秦公子喝着酒看着白清。 “想问什么?”秦公子问。 “襄王说你承袭爵位了?” “是。” “那以后该叫你王爷了。” “不用。我叫秦空岳,你叫我阿岳吧。” “定安王还未过世,还有世子在前,王爷是怎么袭爵的?” 她还是与他这般疏远,秦空岳有些不悦,但也不想逼得太紧,幽幽解释道:“以后你就会明白,定安王的位子一直都是我的。” 一直是什么意思?他说得不清不楚,想来应该是不方便多说,他不方便说,她便不问了。 二人沉默着,一人喝着酒,一人吃着糕点,各自想着各自的,直到厨房开始上菜。 第十七章 一连几日,秦空岳都没有让白清跟着,白清在府里都见不到他,也无事可做,整个人都快闲出病来了。 紫金一直贴身伺候她,她就是想推掉也找不到秦空岳人在何处。紫金似乎知道她不喜欢人伺候,总是在她有需要时才出现,久而久之,她似乎也习惯了。 这天下午,紫金来报说贤亲王府来人请白清。反正秦空岳也不在府里,白清便赶紧去了。进了贤亲王府直奔若若的院子,一进房门就看到一脸愁容的簌簌和在一旁安慰她的若若。 “怎么了这是?”白清顺手关上房门,过去坐下。 “阿清,你在定安王府当真是消息不灵通啊。昨天勤王去将军府提亲,得了萧将军首肯直接进宫面圣,圣旨都下了。”若若递了一盏茶给她,又将她爱吃的糕点推至她面前。 白清直接懵了,那日赏花明明看上去簌簌也是喜欢勤王的,这怎么还愁上了?不禁问:“有什么不好吗?” “唉……你不知道,皇子成年皇上都是要赐婚的,勤王之前是有王妃的。” “啊?”白清一时不懂,这意思是去做了侧妃?还是插足了人家? 簌簌低着头,看起来很是难过,若若轻拍着她的背解释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有一年勤王去赈灾,王妃心善跟着去了,却莫名其妙被大水冲走了,尸首都找不到。昨天提亲后,簌簌去书阁打探此事,今天得了消息,说是王妃是被襄王暗中害死的……” “怎么又是他?!” 白清不禁眉头紧锁,她没想到,那襄王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杀害皇室成员可是死罪,就算他侥幸留了性命,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是啊……皇上迟迟不立储,皇子之间有党争本不奇怪。只是勤王一向不得宠,这都能惹得襄王下手,簌簌知道后,就有些害怕。” “这可如何是好……”白清也没了主意,她一向最怕这些勾心斗角,在贤亲王府大家都很和善,听兰若说这些事她也都是能躲就躲。 “萧将军手握军权,本就是各皇子拉拢的对象,说是没人提亲,实际上是萧将军护着簌簌,替她挡了那些痴心妄想之人。如今皇上下旨赐婚,就怕襄王觉得勤王以后背靠将军府,会对他造成威胁,然后暗里下手使绊子。只是圣旨已下,若不嫁就是抗旨,是要掉脑袋的。” 若若分析着,这些事,她从小就知道,只是她那二表哥的性子同她不是一路人,她不甚熟悉,不知他会怎么想。 “要不……我带你逃跑吧?” 白清实在想不出什么法子,看向簌簌试探地问她。 簌簌听她这么说,噗嗤一笑,说:“阿清瞎说什么呢?我跑了便跑了,我父母可跑不了啊。如今圣旨下了,嫁是肯定要嫁的,我只是有些害怕嫁了以后的日子罢了。” “簌簌别怕,那襄王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敢欺负你,别说萧叔叔了,我一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白清说得激动,站起身来有模有样地挥拳,惹得二人又是一阵娇笑。 若非贤亲王府收留她,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在何处干什么呢,她本和这些事无缘,在府里时也是能躲则躲,自然是想不到什么应对的法子的。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行侠仗义,收拾襄王一顿。 “好,知道你厉害啦~”簌簌掩面笑着,看起来似乎心情好了一些,白清这才满意地坐下。 “说起来,最近在定安王府过的还好吗?我听父王说秦二公子已经封了定安王的爵位了,听说虽然不上朝,但最近经常进宫去。”若若看簌簌笑了,连忙问起白清关于秦空岳的事来,想让簌簌分分心,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 “挺好的,就是有些闲,我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白清答着,不禁又想起秦空岳来。最近都没见到他,也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想来,自己对他几乎完全不了解。 “阿清,你在定安王府一定要小心行事。定安王此番袭爵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定是有些本事的,可别惹恼了人家……”若若担心地吩咐着,簌簌也跟着担心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惹恼吗……白清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对他有防心,之前他似乎也生气过,要说惹恼只怕早就已经惹恼了吧…… 想到这,白清脸上有些挂不住的尴尬,簌簌和兰若对视一眼,忙凑到她跟前。 “你不会闯祸了吧?”二人异口同声。 “那倒没有……就是惹他生气了吧?不过…他也没做什么,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怪不得他不肯见你……”簌簌若有所思地说。 “阿清,不是我说你,你别忘了,人家好歹是能帮你找回记忆的,何况那天在问香园他也帮了你。不能怠慢了去,你那性子且收一收吧。刚好你今天来了,我们陪你去街上逛逛,买点礼物去和他道个歉吧。”若若郑重其事地说。 “对对,他喜欢什么?古玩字画?美酒佳肴?” “这我哪知道啊……倒是见他练过字,吃饭的时候也常常喝酒……” 白清抱怨一句,眼见二人神色严厉,连忙绞尽脑汁地想着他平时都在干什么。 “差不多要到晚膳的时间了,吃完我们陪你去逛逛,挑幅字,买坛酒,你带回去道歉吧。”若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直接吩咐下来。 白清拗不过她们,乖乖听从安排。吃过晚膳,二人带她去买了一幅字,知道她没多少银子,兰若自动掏了钱。买完字,马车摇摇晃晃,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瑾流街——大晏最好的酒都在这条街上。 “可酒的种类这么多……买什么酒好呢……” 三人站在瑾流街,一脸茫然。要说买衣服首饰的她们自然在行,可这买酒…… “三位客官里面请,本店酒类众多,应有尽有,不妨进来看看?” 三人茫然走着便走到一处豪华酒楼,上面牌匾上写着“悦春阁”三个大字,那迎客的伙计很是热情地就迎了上来。 “咱们瞎转也不是办法,看这装修也不是小店,不如进去看看?”簌簌率先提议。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跟着小二进去了。 小二看几人衣着便知非富即贵,猴精地也不问,直接把三人带去了楼上的包厢。 “几位客官,喝点什么?”小二满脸堆笑,看得人不好拒绝。 “把你们这儿卖得最好的三种酒一样来一壶。”三人面面相觑,簌簌率先点了酒,不愧是将军府,这应变能力……看到兰若白清一脸赞赏,簌簌开心地都快仰天大笑了。 “好嘞!客官稍等,酒马上就来!” 小二开心地下去了。这悦春阁是大晏最有名的酒楼,卖得贵了些。如今这客官点了三壶卖得最好的,赏钱一定少不了。小二手脚麻利极了,两分钟便把酒送了上来。 “客官,酒来了!这是湘蝶,后劲大,喝了飘飘欲仙宛如蝴蝶在空中飞舞。这是凝脂,口感丝滑,让人喝了一口还想喝第二口。这是如岳,这酒烈得很,很多人喝一口便醉,尝过一次便不再买了。但是据说每个月定安王府都来拿,拿的多了便成了本店卖得最好的酒之一了。” 小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听定安王府每个月都来拿,三人眼前一亮,簌簌一下就丢了二十两银子在桌上。 “介绍的不错,赏。” “哎!谢谢客官!有什么事再叫小的!” “等下,这如岳,你再送一坛上来,顺便把账结了。里面的钱不够再来找我,若是有剩便都赏你了。” 小二刚要出门,兰若便叫住了人,丢了个钱袋子过去,小二接过钱袋,喜滋滋地便下楼去了。没想到,赏钱都有两份。不一会儿便送了一坛如岳上来,旁边放着兰若空荡荡的钱袋。 “没想到啊,瞎猫碰上死耗子,咱们真是走运了。”簌簌高兴极了。 “姐姐们都不问问我,酒钱我还是有的……”白清有些恼,嘟着小嘴说。 “这有什么?你的事便是姐姐的事,来来来,喝!” 簌簌一把揽过白清,一杯酒送下肚,那叫一个豪爽。 白清感动不已,这恩情,无以为报。 “姐姐们对我好我都知道,这恩情,我白清记下了,多的不说,都在酒里了。” 酒桌上三人推杯交盏,喝的开心,却也有些醉了。待她们喝得差不多了,天色早就已经沉了下来。 “酒呢?怎么没有了?”白清醉醺醺地满桌找酒。 “小姐,天色不早了,该回了。”苑香俯身提醒兰若。 兰若看向窗外,天黑了,各处却依旧灯火通明,尤其是这瑾流街。 “阿清,簌簌,起来,咱们该走了。” 白清一副喝醉了的样子,站都站不稳,兰若扶着她,簌簌倒是看起来没什么事,和兰若一起去扶白清。 “苑香,带上如岳,咱们先送阿清回去。”扶着白清,几人便下了楼。 第十八章 出了酒楼走到街口停马车处,冷风一吹,二人清醒不少,只有白清还在那吵着要酒。 “兰若,你先回去吧,天色不早了,被你爹知道了可不好,我送阿清去定安王府。阿清真是酒量不好,这么点就喝成这个样子……” 簌簌接过苑香的酒放上马车,又从兰若手里接过白清,直劝她先回去。 “……那好吧,你们一路小心,注意安全。” 兰若面露担忧,最终还是上了贤亲王府的马车先走了。 簌簌目送兰若离去,扶着白清刚要上马车,几个大汉却围了过来。 “大哥,就是她!那个喝醉的,上次就是她在外城坏了王爷的好事。” 为首的大汉面色凶狠,身边一个稍矮一些的男人在大汉身边指着白清满脸愤色。 “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这可是将军府的马车,你们也敢截?” “将军府又如何,咱可是襄王手下的人,那人坏了王爷好事,你若是识相便把人交出来,哥几个便放了你。” “……这是定安王府的人,你们惹不起。” 将军官位上不如王爷尊贵,簌簌只好抬出定安王来,顺便眼神示意驾车的车夫做好备战准备。 “哈哈哈……定安王一个外姓王爷,无权无势的,算什么东西?!” 为首的大汉一阵狂笑,手下也跟着笑个不停。 “闭嘴!定安王的名号岂容你们嚼舌根!就凭你们,我还不放在眼里。” 白清听到有人笑话定安王,抬手就是一把匕首飞出去,只是喝了酒,准头不太行,从那为首的大汉脸上擦过,只有一个小口子,甚至连血都没流。 “你!” 大汉一惊,这身手,在场的没几个是她对手,倒是有点本事。 白清一阵头晕又站不稳了,簌簌刚要去扶,只见一黑衣男子不知从哪里出现拦腰抱起了白清。簌簌当下心惊,这人从哪里来的,自己竟没有一丝察觉。 “竹吉。” 男子脸色阴沉,话音刚落,一道影子便在围住马车的几人身边掠过,没有一丝声响那几人便齐刷刷地倒下了。一眨眼,一柄刀便架在为首那个大汉脖子上,那大汉吓得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那大汉连连磕头求饶,竹吉甩了下刀上的血将刀收了起来,一脚将那人的头死死踩在地上。 “回去告诉你们王爷,今日你们伤了定安王府的人,便该知道后果。”秦空岳冷冷盯着那大汉,不止神色,连语气都带了一丝怒意。 “是是是是……” 那大汉心里直叫苦,根本都没动那姑娘一根头发,怎的就是他们伤的了,眼下却也不敢多说。 秦空岳转身便要走。 “王爷!”簌簌连忙出声叫住了人。 “何事?” “那个……这是阿清给你买的酒和字……”气氛冰冷极了,簌簌只能硬着头皮从马车上把东西拿下来。 秦空岳一愣,给我买的?看着白清红红的脸满是无奈。 “竹吉,送萧小姐回去,东西…带回来。”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 “唔……” 马车上,白清翻来覆去地不安分。马车颠簸,秦空岳便把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生怕磕着她。 “唔……” 白清微微睁开眼,一开口便是满口酒气传出。 “醒了?马车颠簸,你再忍忍,马上到王府了。” 秦空岳低声温柔地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替她将塌下来的耳边发丝拢倒耳后去。 “热……” 白清正醉得难受,一把打开他的手就去扯自己的衣服,一眨眼腰带便被她丢到了地上,没了腰带,眼看衣服就要滑落下来。 “别闹,听话。” 秦空岳看她不安分便拉好她的衣服,拿她的手压住,俯身就去捡地上的腰带。 “美人长得真好看……我……喜欢…嘻嘻嘻……” 她在他腿上轻轻地说,眼含媚意,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就笑了起来。 秦空岳手里握着腰带,身子一顿,浑身僵硬,脸一下就红了。 “美人……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低语的话宛如魔咒一般,他不自觉地直起身低头看向她。 “弯腰……” 秦空岳弯腰低头看着她,泛红的小脸,凌乱的头发,眼里带着几分媚意直勾勾地看着他。一时他心里又慌又乱,跳得极快。竟没注意到她的手已经勾上了他的脖子,脸向他越靠越近…… 突然间,马车一晃,车夫在外说:“王爷,王府到了。” 这一晃,秦空岳瞬间清醒大半,抬起头来大口喘气,定了定心神,把怀里乱动的白清胡乱拿一旁的毯子裹起抱下马车,进了王府。 “呀!白姑娘怎的醉成这样……” 紫金见白清那醉的样子不禁惊呼一声,小跑着就迎过来,忽而看见秦空岳神色阴沉,和红到脖子的脸,像是明白什么似的闭了嘴,停下了脚步。 “给她换身衣裳。” 秦空岳把白清丢在床上,低着头便出去了。 紫金偷偷笑了,白姑娘是个脸皮薄的,没想到王爷也是个脸皮薄的。 “王爷,换好了。” 不一会儿,紫金开门出去,看见呆呆看着月亮的秦空岳没反应,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呃……去厨房催催醒酒汤。” 秦空岳一个激灵,吩咐了一声便进了屋。看她睡在床上皱着眉头,满脸通红,他又是于心不忍地抚平她的眉头,连连叹气。 “王爷,醒酒汤来了。”不一会儿,紫金便端着醒酒汤进来了。他一把接过,紫金刚要出去,便被他叫住了。 “你过来扶着她。” 紫金坐在床边把白清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又压住她乱动的手。 “阿清乖,把醒酒汤喝了。” 秦空岳温柔地一勺一勺将醒酒汤送到嘴边给白清喝下,看得紫金一愣一愣的。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何时见过他这般温柔?以后定要好好伺候白姑娘…… 白清乖乖把醒酒汤喝了,越喝越清醒,越喝越害怕…… “王…王爷……” 终于喂完了醒酒汤,秦空岳阴着个脸把空碗递给紫金,紫金知趣地带着空碗退了下去,还把院门处那些蹲墙角听热闹的仆人遣散了去,自己倒是竖着个耳朵听得津津有味。 “……”秦空岳不说话,就那样阴着个脸看着她。??? “王爷怎会在此……” “你说呢?” “你生气了?” “谁让你喝酒的?!” “姐妹难得一聚,一时开心嘛……对不起,我第一次喝酒,不知道我这么容易醉,给王爷添麻烦了……” 白清低着头不敢看他,明明是想赔礼道歉的,怎么又惹他生气了。 “阿清定要与我这般生疏?” 秦空岳满脸受伤,白清看不到。 “确实是麻烦,又惹王爷不开心,是白清的不是……” 虽说酒醒了,但头痛欲裂,对于出了酒楼到回王府发生的事,她根本就不记得了,只当是兰若簌簌送她回府,刚好被他知道她喝醉了。 “阿清…我只是担心你,你若真觉得抱歉,就不要这样疏离我,好吗?”他轻轻覆上她的手,柔声问她。 白清一愣,抬头看他,撞进他满眼柔情,不由得心里狂跳,赶紧低下头去,轻轻嗯了一声。 “这几日是我有些忙没有顾及你,我会注意,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秦空岳摸了摸白清的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起身就要走。 白清轻轻拉住他的衣袖,他转过身来柔声问:“怎么了?” “……我可以相信你吗?” “只要你愿意,我定不负你。” 白清听他这么说,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人,那样好看,她如何能不沦陷…… 第十九章 第二天,白清一大早就去听月院候着,没多久,秦空岳就出来了,看见她点了点头,她便默默跟上,他带着她直接去了流水轩。 到了流水轩,二人坐下,厨房上了早饭,二人吃完,侍女上来收拾干净,上了一坛酒来。秦空岳静静喝着酒,白清在一旁默默陪着。 过了一会儿,秦空岳放下酒,抬了抬手,开口打破沉默。 “阿清,今日我没什么事,可以陪你聊聊,你可有什么想知道的?” 白清犹豫了,不知该从何问起。想了想,开口问他:“王爷曾说,寻了我许多年,为何?” “…阿清,你父母曾是我的挚友。很抱歉他们没能陪在你身边伴你长大,是我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你。所以我找了你许多年,我只希望能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好好保护你,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秦空岳叹口气,解释了一些,他怕她依旧不信他,防着他,不敢一口气将真相和盘托出。 “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 “……当年,你母亲来人间赐福,遇到了你父亲。阿清,你可知,这世界不止人族,还有仙族魔族妖族?” “我知道,师父告诉过我一些。”??? 在镜湖之时,师父曾告诉过她,这个世界上有仙魔人妖,各族有各族的领地。仙族生来便是仙,法力高强,寿命绵长。人族百年一死,却心细手巧,繁荣昌盛。她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天赋异禀的人类,所以才会那些小法术。毕竟她的本事也不大,师父教她的她也就刚好会一点点,完全称不上精通。 “你母亲名叫韶华,是仙族,你父亲姓白,名佑生,是当时一个附属小国的将军。他们一见如故,坠入爱河,只是,这样是不被允许的……”他似乎想起了从前,脸上不自觉地泛起一抹苦涩的笑。 “为何?” 白清不解,看见他的神情,莫名觉得有些心疼他。 “阿清,韶华是仙,佑生只是一个附属小国的将军,他们的身份差距悬殊。且不说当时的皇上嫉妒,实际上,仙界是不允许跨族相恋的,这也是我为何说要保护你的原因。” 秦空岳转身面对着她,神色严肃。 白清一愣,不明白其中的缘由,还未开口询问,就听他继续解释起来。 “你可知,跨族相爱,诞下的孩子被称为半仙,半妖。他们法力高强,不易对付,且极易入魔,为祸一方。以前曾经出过一个半妖,闹得满城风雨,仙界耗费了五百年才将他斩杀,之后仙界便绝不允许半仙半妖的存在。当时,韶华他们尽力在藏,但也不知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得知韶华有了身孕,仙界和人皇联手追杀他们。而你,便是半仙,如果仙界知道你还活着,定会派人来杀你。” 秦空岳说起从前,似乎有些自责,轻轻拉过她的手,轻柔地握在手心里。 白清一惊,她并不知道她的处境是这么危险,看着他的神情,心里竟信了他,开始说起自己的记忆。 “仙界应该是知道的。当初我和师父过得好好的,有一天师父说结界被破了,施法让我晕了过去,等我醒来就在大夏了。我没有记忆,在大夏流浪了一段时间,后来无意中来了大晏,遇到若若,是她收留了一无所有的我……” 白清话还没说完,秦空岳一把拉过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阿清,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来迟了。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白清微红着脸,没说话,任他抱着。这一刻,她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就像当初若若带她回府时那样暖。 王爷,我相信你了。 “阿清能原谅我吗?” 秦空岳抱着她,不敢看她,只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她。 “王爷,我相信你。我本就没有怪过你,又谈何原谅……” 秦空岳松开她,皱了眉,说:“阿清,你若相信我,怎还与我如此生疏?我叫秦空岳,今后莫要再叫我王爷了,可好?” “好,阿岳。” 白清噗嗤一笑,爽朗地答应了,他看她笑了,心里一颤,不由得呆住了。 “只是,我在贤亲王府呆了四年,再算上流浪的时间,这么久仙界都没有找到我,是不是有些奇怪?” 秦空岳缓了缓神,回道:“呃…倒也不奇怪……” “流庭在你身上下了很多禁制,你失忆也是因为这个。如今你法力被封,形同凡人,仙界就是想找你也与大海捞针无异,只是你如今身子弱,这禁制于你而言,有利有弊。” 白清听他这么说,有些无语,她本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如今遇到他,他这么说虽也没错,就是心里觉得不舒服。 “所以你之前说帮我治病,其实是给我解禁制?” 秦空岳点点头,白清思索一阵,继续问:“下一次何时解?” “你身上的禁制还有很多,流庭设得很复杂,只能一道一道来。你如今身子弱,急不得。而且我也不敢用全力,似乎有些禁制在排斥我的法力,我能力所能及地帮你一些,后面的,可能还得找别人。” “是吗…算了,慢慢来吧。” 白清听他这么说,不禁又思考起来。他说不敢用全力是什么意思?后面的他不行,是不是代表其实他可能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强? “阿清,这些事,你不要对别人提起。” 白清看着他,问:“……龙闲也不要说?你们不是一伙的?” 秦空岳一愣,随即笑了。 “你倒也不算太傻。我们是也不是,合作关系。他曾是韶华最得力的手下,其中也有些渊源。他只是想找到韶华,他眼里只有韶华,你可以信一半,不要全信。” “好,我知道了。” 白清点点头,心里有了些许分寸,想了想又笑着问:“那阿岳呢?我该信多少?” 白清笑眯眯看着他,秦空岳昂着头,不敢看她,肯定地说:“对我自然是全身心地相信,我断不会骗你……” …… 悦春阁。 “秦公子有什么要紧事?大半夜的还亲自前来。” 芳老板坐在桌边喝着酒,打量着对面的秦空岳,幽幽问他。 “芳宁,你说,除了你们族人,还有没有可能别人也会魅惑之术?”秦空岳的眼睛紧紧盯着芳老板,他只想要一个确定的答案。 “哟~秦公子可别说笑了~连奴家都做不到的事,何况是别人呢?怕不是有心上人了吧?哪家姑娘?”芳老板听他这么问,一下来了兴致,两眼放光。 “没有就算了……最近可有流庭的消息?” 秦空岳顿时冷了脸,直接说起了别的来。 “那倒没有。不过……啊~我知道了,是不是上次遇见的那个白姑娘?” 芳老板笑意盈盈地看着秦空岳,看他脸微红了,便知道了答案。 “咳……你不要乱说,她是挚友之女,自然也算是我的女儿。” 秦空岳被她说中,表情十分不自然。 芳老板似乎明白了什么,重新喝了口酒,抬头看着天花板说了一句。 “秦公子,奴家本不该多嘴,只是,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的心。” 秦空岳低垂着眼眸,欲言又止。 “秦公子,奴家再多嘴一句,当初韶华和白佑生的事,错不在你,他们从始至终,也从未悔过。这么多年了,你始终孤身一人,如今遇到心悦的了,就这么让她去别人的怀抱,你可会后悔?” 第二十章 第二天,白清早早去了听月院,秦空岳看见她后,直接走了过去。 “阿清,今日我有事要离开大晏,你不用跟着了。明晚是明灯节宫宴,待会儿会有人来给你量尺寸裁衣,你若想出去等量完再走。我明天就回来,你出门记得叫紫金跟着,知道了吗?” “啊?宫宴?我能不去吗……” 她一向最怕这种场合了,本能地就想拒绝。 “好,你不去的话,我明天回来陪你在府里过。”23sk “别别别,我去……” 白清赶紧改口,宫宴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么能不去,只好委屈自己走一趟了。 “都依你,乖乖等我回来。” 秦空岳摸了摸白清的头,带着竹吉走了。 明天便是明灯节了啊…… 明灯节是大夏开国便有的很重要的节日。据说是历史上有位将军年轻有为,战功赫赫,国君怕他功高震主,便假造证据污蔑他要造反,一声令下就斩了。后来民众于心不忍,便在他的祭日自发为他放灯以示悼念,后来慢慢地就变成了放明灯祈福的节日。 这明灯节她倒是听说过,只是往年她从不去宫宴。每到明灯节贤亲王一家去宫宴的时候,她就自己出来逛集市,买盏明灯等簌簌兰若从宫宴回来,再三人一起放灯许愿。 “紫金,去贤亲王府……” “是。” 紫金应了一声,就去备马车去了。紫金伺候她也有一段时日了,说来也怪,每次紫金跟她出府,总觉得紫金不在身边,但每次回头去找她又总能看到她跟着,不知该不该说她存在感低。 备好马车后,紫金来报,白清便上了马车前往贤亲王府。 “阿清来了,快来坐。” 白清来之前就差人给贤亲王府和将军府送了信,说了今日来贤亲王府拜访。簌簌早早便来了贤亲王府等她,兰若和簌簌见她来了,一左一右就去迎她。 “快给我们说说,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簌簌拉她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 “这是怎么了?姐姐们竟找我打听新鲜事?” “哎呀,你不知道,上次喝酒之后,我俩都被禁足了。好不容易解了禁,又遇到明灯节宫宴,父王逼着我在家准备表演,又不让出门了,连布施都不让我去了……” 兰若抱怨着,拿起桌上放着的梨冻糕一口就咬了下去,仿佛咬得用力就能解气一般。 “是啊,父亲也是天天逼我在家弹琴,我这手啊……剑都握不住了……” 簌簌跟着抱怨,说的那叫一个委屈,眼角还隐约可见亮晶晶的泪花。 “簌簌,你快别说了,哪有女儿家家的天天把舞刀弄剑当正事的?你也不害臊……”兰若纤手一打,倒是笑起了萧簌簌。 “姐姐们不说我都忘了那事儿了,那天我喝多了不记得了,发生了什么吗?”白清疑惑地问道。 兰若和簌簌皆是一愣,面面相觑。 “姐姐们看我作甚?怎么了?”白清看二人这反应,更加疑惑。 “你不知道吗?襄王残啦……” 簌簌看看周围,低头小声对白清说。 “什么?!襄王残了?!” “嘘…小点声,妄议王爷可是重罪……” 兰若急忙去捂白清的嘴,紧张地观察周围,看白清点了头才把手放开。 “怎么回事?”白清也有模有样的低头低声问。 “咱们喝酒后的第二天,襄王没去上朝,还宣了太医去他府上。听说他腿被人打断了,听说很严重,都要绝后了……百姓都说天降神罚,恶人自有天收。”兰若低声接着说。 “没想到,恶人自有天收竟还是真的……” “我俩怀疑不是天降神罚,是定安王干的。” “阿岳?不会吧……” 虽说她知道他有时候阴晴不定的,可好歹都是王爷,若真是他做的,皇上不怪罪吗? 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簌簌接着开口说道。 “你那天喝醉了不知道,散了场我让兰若先走了。正想把你送回去呢,却被流氓缠上了,像是来寻仇的,说是襄王的人。后来兰若说可能是你们在城外布施的时候,打跑的强抢民女的流氓。那伙贼人指明了要我把你交出去,我哪肯啊,正吵着呢,那领头人骂了一句定安王的坏话,你一匕首丢过去就给人脸划伤了,眼看剑拔弩张,正是危急时刻……” 簌簌说的绘声绘色,比那茶楼的说书先生还好。白清听得入迷,也跟着紧张起来,放下了手中的瓜子,凑近了去。 “然后呢然后呢?” 簌簌和兰若对看一眼,二人纷纷站起身来。 “你那一匕首丢完,竟是直接醉的不省人事,眼看就要倒下,我都没来得及扶……” 随着簌簌的叙述,兰若便作状要晕倒。 “这时,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你拦腰抱在了怀里……你想象一下,这不太好演……” 簌簌说着便要去抱兰若,看来看去不好下手便拥她入怀,还不忘跟白清解释。 “呃……” 她们演得不错,白清甚至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了,不禁脸都开始有些黑了…… “那人风流倜傥,我还没看清是谁,只见那人喊了个名字,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绝世高手,那些流氓刷刷刷就倒了,只剩下那个领头的跪地求饶……” 簌簌一个眼神示意,兰若不情愿地坐在地上便开始叫喊。 “好汉饶命啊……” 白清满脸黑线,这二人是多闲得慌,讲得绘声绘色,演得生动形象。 “这时候,只见那俊俏男子冷声开口。” 似乎是注意到姿势不对,簌簌又抬起手假装抱着人,一脸严肃。 “回去告诉你们王爷,今日你们伤了定安王府的人,便该知道后果。” 簌簌表演之好甚至让白清已经看到了秦空岳就站在她面前。 “呀~” 地上的兰若瞬间爬起来,拉着簌簌二人一阵尖叫。 “然…然后呢?” 白清口干舌燥地喝了口茶,心里已经有些慌了。 “然后第二天襄王就残了。” 听到白清问,二人又坐下,极为淡定地回答完便开始喝茶,仿佛刚刚演戏的不是她俩。 第二十一章 “……” 白清满脸黑线,若果真如此,确实不得不引人遐想。 “所以我俩就猜是定安王干的。” 簌簌拿起手边的瓜果吃了起来。 “说起那定安王……” 簌簌和兰若对视一眼,不怀好意地靠近白清。 兰若盯着白清,问:“那定安王是不是喜欢你?” “是啊,什么定安王府的人,什么拦腰抱起,什么为爱行凶……”簌簌在一旁附和。 “你们别瞎说,他只是我父亲的旧识,把我当家人对待的。” 白清羞红了脸,连忙打断。 “……阿清,你知道自己身份了?” 兰若一愣,与簌簌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问。 “恩,不过只有一点点…他真的只当我是家人……” 见白清不愿多说,二人也不想多问,对视一眼,又继续拿白清打趣。 “你呀,夫君也是家人啊~” “是啊是啊,你俩看起来年纪差的不多,郎才女貌的。那天看他抱你,很是般配呢~” “姐姐们再拿我打趣,我不同你们说了……” 白清被二人一人一句说得脸更红了,别过头去假装生气。 “好啦好啦,不说啦。明天宫宴你去吗?”兰若坐到白清身边,搂过她的手。 白清点了点头。 “你不是一向不爱去这种场合吗?上次诗会兰若都劝了你好久来着……” 簌簌也坐得离白清更近了些,把较远处的一盘葡萄抬到她面前。 “他说我不去他也不去了,我就答应了。而且……我总觉得,有他在总会没事的。” 白清扯下一颗又一颗葡萄,吃了起来。 “你真的不考虑让他变夫君吗……” “若若!” 白清气得捶她,怕真弄疼了她,尽力控制了力道,跟挠痒痒差不多。 “好好好,不说不说。明天宫宴,我要上台唱曲,簌簌要上台弹琴,你有什么要表演的吗?”兰若宠溺地摸摸白清的头。 “啊?阿岳没说要表演,只说带我去……” “……” 兰若簌簌对视一眼,随即兰若又继续开口。 “不表演也没什么,左右宫宴上说好听了是表演,说难听了就是公子小姐互相看看有没有看对眼的而已。像我们这样的,不表演不行。你若是表演了,万一给哪家公子看上了,定安王要是一生气给他腿打断……” 兰若神情落寞,说着说着又打趣起她来,惹得三人一阵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 三人相谈甚欢,聊着聊着就快日落了。 苑香敲门进来。 “小姐,厨房那边要准备晚膳了,想问问两位小姐是否在府中用膳?” “聊得开心都没发现,你们怎么说?在我这儿吃还是回府吃?”兰若伸了个懒腰,看向白清和簌簌。 “我倒是无所谓……”簌簌随口回答。 “阿清,你呢?” “我……” 白清刚要回答,突然紫金从门外推门上前来。 “白姑娘。王爷回来了,刚刚差人来说,府里备好了晚膳,你若回去便能立刻吃上。若是不回去,在贤亲王府吃,那他便在流水轩等你回去。” 紫金说完,静静站着等白清的回答。 “这……” 他不是说明天才回来,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白清一时犹豫起来。 “去吧去吧,簌簌陪着我呢。”兰若看她犹豫便要推她出去。 “我想留下来陪你们吃,好久没吃过贤亲王府的菜了,走吧。” 白清摇了摇头,拉着兰若和簌簌便往外走。 紫金见状,悄悄回禀。 “王爷,白姑娘留在贤亲王府用膳。” “……” 秦空岳看着桌上的菜叹口气,还好今天特意少做了些。 “竹吉,饭菜撤了吧,再拿坛酒来。”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这女儿才养了几天还没嫁出去,他便开始落寞了吗……佑生,你本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 …… 饭后,白清坐了没一会儿便告辞回定安王府了。她走后,簌簌和兰若便回了卧房,小声密谋起来。 “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是……你呢?” “我也觉得是……” …… 流水轩。 这顿饭吃的白清那叫一个五味杂陈,许久没和姐妹们一起吃,自然是高兴的。可这段时间她常常陪着秦空岳一起吃,似乎平时他都是一个人吃饭,没什么人陪。她又觉得有些内疚,下了马车便往流水轩赶。进了流水轩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桌旁喝酒,桌上已经没有饭菜了,只有一盘松子,一个小碗,和一壶酒。他身旁还放着一坛酒,此时他正抱着那坛酒仰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清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内疚更深了,立马加快了脚步过去。 “阿岳。”走到他身边坐下,轻声唤他。 “阿清回来了?来,我给你剥了些松子仁,他家的松子挺有名的,你尝尝喜不喜欢……” 看她坐到他身边,他一下便来了精神,酒也不喝了,拿起桌上的小碗便往她面前递。 半碗松子仁,颗颗饱满地静静躺在碗里,月光照在上面发出微弱的光来。她却有些没了胃口,她看到了他手上那些细小的伤痕,只怕是给她剥松子的时候划伤的。 “阿岳……”她轻声唤他。 “怎么了?不爱吃?”看她不吃,他一下就紧张了,“还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去收拾他!” 白清摇摇头,拉过他的手,轻轻吹着,一脸心疼地问他:“疼吗?” 秦空岳一下愣住了,随即又笑了。是自己大意了,这种在他看来都不算伤的,她竟然心疼了。 “阿清吹了便不疼了。” 他笑得很是开心。果然女儿都是小棉袄啊……情不自禁又去摸她的头。 “对不起,阿岳,以后只要你说,我都陪你吃饭。” 白清捂着他的手,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说。 “这么多年了我都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倒是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都支持。” “……” 他笑得灿烂,明明依然那么好看,白清却从中感到一丝凄凉,起身轻轻抱住他。此刻的心情她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好抱着他,一下又一下地拍着他的背。 秦空岳没想到她会突然抱上来,一下呆住了,感受到她轻轻拍背,一阵暖意涌上心头。 “阿清……” 他靠在她的肩上喃喃叫她的名字。 今晚的月亮,很圆。 第二十二章 明灯节,作为大夏传统节日,年年传承,举国欢庆。尤其是大晏,作为大夏的都城,更是热闹非凡。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家家户户的都在准备明灯,有的自己做,有的花钱买。明灯承载的,如今已不是悼念,而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未来的祈愿。 宫宴晚上开,下午便要入场。历年来,贤亲王府都要去城外布施,在这个特殊的日子,甚至还发放银子,怕日子穷苦的人家买不起明灯,给的银子还不少。 今年,一大早的白清便去跟秦空岳报备,带着紫金去贤亲王府,跟着兰若去外城布施去了。外城百姓皆是一片叫好,感恩贤亲王一家良善。 “对了,阿清,今晚放明灯还照旧吗?” 布施完回程之时,兰若突然想起来问白清。往年白清在贤亲王府,自然是跟兰若和簌簌一起的,今年她去了定安王府,倒是不确定了。 “我倒是想去,不过若若,我能带上阿岳吗?如果他愿意的话,上次留他一个人吃晚膳,我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兰若闻言嘴都快笑歪了,大喜道:“当然可以,你放心,簌簌也肯定愿意,回去我就跟簌簌说一声,你们尽管来,一定要来噢~” 兰若的过度热情让白清尴尬得不知所措,马车一到定安王府她立马就溜了。 “先不回府,去将军府。” 兰若吩咐一声,马车扬长而去。 …… 白清刚回到房里喝了口水,紫金便敲门进来了。 “白姑娘,这是上次定做的衣服,今晚宫宴穿的。店家做好送来了,王爷叫你试一下,哪里不合适现在就改。” “好,放着吧。” 紫金命那个送衣的婢子把衣服放在桌上就关门出去了。白清出来试了试,很合身。便上床休息去了,忙活了一早上,眼下有些累了…… “白姑娘,白姑娘?” 紫金在门外敲门喊她,没得到回应,猜她是不是睡着了,便悄悄开门进来,又把门关上。来到床边,果然看见她睡得正香,身上还穿着宫宴要穿的衣服,紫金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前去。 “白姑娘,该起了,再晚就要误时辰了,王爷已经在前厅等着了。白姑娘……” 紫金上前,轻轻地摇晃着白清,直到把她摇醒。 “姑娘午睡怎的衣服也不脱?都睡乱了,姑娘站好,奴婢给您整理一下。” 白清刚起,还有些不清醒,乖乖地把手举起来,松松软软地站着。紫金偷笑着替她整理衣服。 “好了,白姑娘,喝口水就走吧,王爷还在前厅等着呢。” 整理好衣服,看白清已经清醒了一大半,又倒了杯水递过去。 白清一口气喝完,便跟着紫金去了前院。 进了前厅,秦空岳和秦愿安正在那里等她。见她来了,二人抬头看她,不由得眼前一亮。 “白侍卫真好看。”秦愿安笑眯眯地夸了一句,秦空岳顿时皱了眉。 整套衣服,样式颜色全是白清自己挑的,一身黑,只有领口和腰带是大红色的,头发高高束起,倒是用了一个模样别致的发冠。 “……” 竹吉在暗处默默无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外面镖局跑镖的镖师呢,秦愿安竟还夸她好看,没见主子的脸都阴了么…… “过来。” 秦空岳招招手,白清便高兴地过去了。他从自己腰上取下一块玉佩,给白清系上,满意地点点头。 “这下阿清就更好看了,走吧。” 秦空岳牵着白清便上了马车往皇宫去了。马车快到皇宫城门时,秦空岳支支吾吾地终于开口了。 “阿清,这进宫去,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你跟我进去只怕都是见些大臣,场面话自然是少不了的。我知道你不爱这些,所以……你要不要和你的小姐妹一起进宫,你也算有个伴,开宴我再来接你?当然,跟我一起也是完全可以的……” “停车,我看见簌簌和若若了,开宴见吧阿岳……” 白清听他这么一说,叫停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秦空岳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提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身旁的秦愿安,马车内一下就冷了不少。 “簌簌!若若!” 下了马车,白清就朝二人奔去。二人相谈正欢,闻声便扭头看来,只见远远的有一黑衣男子跑来,直到近了才认出来是白清,二人顿时满脸黑线。 “阿清……今日可是宫宴,你怎么打扮得跟个男人一样?!远看连我都认不出来……啧啧啧……” 兰若有些嫌弃地看她几眼,咂着嘴扭开了头。平日里她穿得像男子便罢了,什么诗会茶会的,这么穿也没什么大问题,可今日是宫宴啊?!那可是能看到皇上的宫宴啊!她这么穿,不就有些掉了身份么?! “是啊……我还以为是哪位镖师呢……” 簌簌也在一旁附和着,对于她这身打扮很是不满。 “不好看吗?阿岳说很好看啊……”白清笑着挠挠头。这衣服是她自己选的,没有那些裙摆碍手碍脚的,穿起来很舒服。 二人一阵沉默,随后又相视一笑。 “好看,阿清最好看了,来来来,姐姐们带你进宫。” 兰若拉着白清直夸,想起什么似的回马车上交代了几句又回来,拉着二人便往宫门走。 来到宫门处,门口的卫兵正检查着几人的请帖和腰牌,突然有人从白清背后踢了她一脚,踢得她向前趔趄了两步。 刺耳的声音随即传来。 “喂!你走错了,这边是女宾入口,男宾在那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妖魔鬼怪都想往宫里钻,还不快滚!再不走,当心你小命不保!” 第二十三章 “安乐!你还是这么见人就欺啊?也不看看欺不欺得起……” 簌簌扶起白清,不停对那少女甩白眼,回声呛了回去,兰若则替白清拍着身上沾染上的灰尘。 白清起身打量着这少女,眼前这少女便是安乐郡主。听闻隆王有个独生女,叫赵莺莺。隆王夫妻情深,奈何隆王妃英年早逝,生了赵莺莺没多久便撒手人寰了。隆王思念爱妻,终身不再娶,独自抚养幼女长大,本是一段佳话,奈何隆王宠女无度,这赵莺莺越长大越是飞扬跋扈,搞得百姓和那些官员家眷们是怨声载道。 “算了,跟一个丫头计较什么,我们走吧。” 白清拦了拦簌簌和兰若,转身收了官兵递来的令牌便要进去。 “呸!哪来的野狗也敢咬主人?!今日本郡主就替天行道!” 安乐郡主不依不饶,竟从怀里掏出几个飞镖便朝三人扔去,惹得周围的人群一阵惊呼。 那飞镖飞得极快,照着三人的脑袋径直而去。白清闻声发觉不对,转身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轻轻一点,两枚飞镖转了个弯从安乐郡主耳边划过。 只是她腾不出手来,中间那枚向她射来的飞镖,她若躲了便会伤及身后的两位姐姐。她一个侧头,回头嘴里已经咬着那只飞镖。 她竟然硬生生接了下来,只是那飞镖竟然极是锋利,她的唇被割开了一个小口子,两滴血顺着飞镖滴落下来。 “阿清!” 簌簌和兰若皆是一惊,赶紧凑上来看她伤势如何。 “你没事吧?怎么流血了呀?” “安乐!你别欺人太甚!”簌簌拦在白清身前,指着安乐气得大叫。 白清把飞镖吐出去,用手抹了抹唇角的血,眼神阴厉地盯着安乐郡主,越过簌簌就向她走去。 “你!”安乐郡主被她眼神吓到了,一下子就大叫起来。 “救命啊!杀人啦!” 众人皆还在错愕之中,根本都没反应过来。见没人帮她,安乐郡主的手又往怀里摸去。 白清见状,闪身上前,只一瞬间便把她的手从衣服里擒了出来,见她另一只手也往怀里去,便把另一只手也擒住了,眼神危险地盯着安乐郡主不说话。 “你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安乐郡主!你敢伤我,我叫我爹爹杀了你们!快放手!听到没!” 安乐郡主疼得大喊大叫,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白清听她这么说,毫不留情地断了她一只手。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众人见状又是一阵惊呼。安乐郡主跋扈惯了,早就不得人心,如今见有人收拾她,根本没人肯上前帮忙,甚至还想给白清叫好,称赞她是一位不畏权贵的义士。 看周围人群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上前帮忙,安乐郡主瞬间恶狠狠地对着人群又大叫起来。 “我可是安乐郡主,你们这群狗奴才,不想死的还不快上来杀了她!如若不然,等我日后好了,你们都得死!” 白清闻言,怒气反倒消散了,满脸的惋惜。想那隆王为人不错,为百姓着想,布施都见过几次他亲自去,可惜,女儿却是这般模样。 另一只手还废吗…… “住手!何人如此胆大?!敢在宫门行凶?!”突然一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白清转过头去,看见宫内走出来一个老头,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宫门的官兵看见他都毕恭毕敬地行礼。 “高公公。” 看来还是个大太监。 见到来人,安乐郡主大喜,又大叫起来。 “高公公!这狗男人想跟女宾进宫,被我发现后竟想杀人灭口!高公公给我做主啊!” 看清安乐的脸,高公公眼带威胁地看向白清她们。 白清正犹豫着还要不要继续,现下来了个台阶自然是要下的,松开安乐郡主立马就起了身。正等着那大太监问话,搬出秦空岳的名号来看看管不管用,却见那大太监看见她的腰牌立马毕恭毕敬地俯身行礼。 “原来是安定王府的人,见过大人……” 白清一愣,就一个腰牌就这么管用的吗?白清不说话那大太监就不起身,白清顿时一愣一愣的。 “公公……” 怎么不起来问话?话还没出口,簌簌和兰若来到她身边悄悄同她耳语。 “你得叫他起来……” “起来吧。”白清点点头,假意抬了抬手。 “谢大人。”那大太监听他说完才起身,转头招呼身后的小太监,“小六子,小顺子,这是今儿宫里的贵客,好生招待了去。” 两个小太监来到三人身前行礼,做了个请的手势,慢慢在前带路。 白清有些疑惑,为何他都不问事情缘由?但眼下宫门处聚集的人不少,这太监也十分恭敬的样子,她也不想自讨没趣非要说个清楚。 安乐郡主暗喜,这高公公终于来救她了。看着两个小太监带着白清三人进宫了,她愣了两秒,气得大叫。 “高公公!你搞错了!我才是贵客!她们是杀人凶……” 话还没说完,那大太监冲过去照着安乐的嘴就是一拂尘抽过去,安乐的脸一下就肿得发紫。 “闭嘴!贵人岂容你置喙!” 安乐懵了,长这么大,她还没遇到过这种事。 “你,把安乐郡主抬太医院去,随便治治,派人去叫隆王来领人。”高公公对着宫门随手招了招便吩咐了下去。 安乐郡主被这件事冲击得呆了,话也不说就任那官兵扛着走了。 众人听说白清是定安王府的人,又都看到了那太监的态度,不得不感叹,定安王府真是惹不得。 第二十四章 “各位小姐,请在这花园稍候片刻,开宴入座之时会有人来请。” 那俩太监将三人带到一处花园,躬身便退了去。兰若追上去同那俩太监说了几句,白清看见那俩太监弯着腰用拂尘挡着,收了兰若的银子才离开。 兰若回来,白清小声问:“姐姐为何要给……” “注意!这不是在家里!宫里说话要小心!” 兰若急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观察四周,看无人注意她们才松了手。 “你不用懂这些,若是看见了别人这么做也不要去管,听到了吗?” 白清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看簌簌沉默着没说什么,大概猜到了,这是她一向讨厌的那些所谓交际礼节,便也不再追问下去。 三人在那花园里悠闲地散散步,碰到认识的打个招呼,说几句客套话,碰到不认识的又有其他的客套话可以说。白清不喜欢这些,也不会,便在二人身后的走廊上坐下,时不时有人来搭话她便只管点头微笑。 花园里的人越来越多,那些后来进宫的,就把宫门发生的事传开了。越来越多的人来找白清搭话,有的想结识定安王的,有的觉得白清身为女子却英姿飒爽想认识她的,有的觉得她教训了安乐郡主,是为人民除害的。总之,前来搭话的人越来越多,就算是有簌簌和兰若帮着应付,白清也快受不了了。 “阿清,过来,要开宴了。” 在人群一阵阵惊呼中,秦空岳走过来拉起白清便走。 “那是谁啊,竟敢进女宾花园?!” “管他是谁呢,你看看那等姿色,被拉的是我就好了……” “你们不知道啊?那就是定安王……” 人群议论纷纷,羡慕的,嫉妒的,花痴的,倒是一时热闹极了。 二人离去之时,只见那长平公主刚好过来,看见定安王,长平公主满脸开心地便向他迎上去。 “秦哥哥,长平今天好看吗?” 谁知那定安王根本就跟没看见她似的,理都没理,直接带着白清往前走。人群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长平公主尴尬地整理了下表情,带着宫女来到众人面前,堆起一脸假笑。 “各位夫人小姐们,开始入座了,各位跟我来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再嚼舌根,默默跟着走了。 晚宴上。 众人纷纷落座,不一会儿便坐满了。秦空岳带白清入座,旁边坐着秦愿安。 秦空岳注意到白清的嘴唇有伤,皱眉问:“你嘴怎么了?谁干的?” “没事没事,在宫门处遇到了安乐郡主,我已经教训过她了。” 白清摆摆手,毫不在意。 秦空岳皱着眉没说什么,身后的竹吉却悄悄消失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众人闻声纷纷跪地磕头。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大群人乌乌泱泱跪倒一大片,白清跟着便要跪,秦空岳拉住了她,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递给她一碗杨梅。 “阿清,这杨梅有些酸,开饭之前吃点最是开胃了,你尝尝。” 秦空岳的声音不大,但是在这众人跪拜行礼之时,皇上还没喊平身,只有他这一句话,倒是显得突兀了。 有些官小一点的瑟瑟发抖,生怕惹了圣怒,为首那几个大官和那些年龄大一些的官员,早就见怪不怪了。秦愿安在一旁跪着,似乎对这样的事并不意外。 白清有些尴尬地接过去吃了一颗,硬挤出一个笑容来,秦空岳便也满足地笑了。 “众爱卿平身。开宴。” 皇上声音洪亮,根本不管秦空岳是否藐视君威。 众人抬头,都看呆了。一些女眷看着秦空岳当即就移不开视线了,刚刚还镇定的那些见怪不怪的大官,瞬间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 天啊!他们看到了什么?!定安王,在笑……?! 看众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白清更是尴尬地低下头去。 “阿清饿了吗?” 白清不敢说话,只好用力点点头。秦空岳一个眼神向皇上看去,随即温柔地拍着白清的背,柔声哄着。 “阿清乖,再等一等,菜马上就来。” “上菜。奏乐,歌舞。” 皇上吩咐一句,安静的氛围中皇上的声音显得额外洪亮。宫女们端着菜一桌一桌地上,舞女们齐齐上台,乐师们坐在台下开始演奏,舞女们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晚宴渐渐热闹了起来。 菜上齐后,宫女给皇上倒了一杯酒,皇上站起身举杯,身旁的皇后也跟着起身,从宫女处接了杯酒。台下乐师停了演奏,舞女们退了下去,众人安静下来,纷纷斟酒起身举杯。 “众爱卿,大夏建国已有两百多年,各位爱卿功不可没!今天众爱卿与朕,欢聚于此,举杯同庆!以后还要仰仗众爱卿,保我大夏千秋万载,国泰民安!” 皇上说的激动,杯中酒一饮而尽。众人便也跟着干了酒,随后高呼。 “保大夏千秋万载!国泰民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整个宫殿内,群情激荡,只有白清和秦空岳坐着。秦空岳毫不在意,不停地给她夹菜,白清坐立难安,好歹那也是皇上啊…… 皇上满意地坐下,众人便跟着纷纷坐下了。 舞女们再次上场起舞,听着乐师们的伴奏,吃着可口的饭菜,宫宴似乎也没有那么差? 秦空岳抬起酒壶开始喝酒,时不时给白清夹菜。他喝的快,身后的宫女排着队地给他送酒,就怕酒断了怪罪下来,毕竟皇上可是特意吩咐过的,定安王的桌上,酒不能断。 “阿岳,我吃饱了。” 晚宴上各种声音混合着有些大,她怕他听不见,便抬头向他耳边凑去。秦空岳察觉到她凑过来便微微俯身,听到她说吃饱了,一个眼神便向皇上扫去。 皇上正看歌舞看得开心,突然觉得一冷,不自觉抖了一下,立马向秦空岳看去。看见秦空岳扫了一眼眼前的菜碟就不再看他,皇上站起身来,本还叽叽喳喳的众人立马便安静了。 “朕看众爱卿吃的差不多了,来人哪,撤菜碟,上点心。才艺表演开始。” 随着皇上一声令下,宫女们急急忙忙地便上来撤菜碟,擦桌面,上点心,两分钟就搞定了。各位大臣家眷们则开始陆陆续续上台表演。 “恭迎长平公主带来舞蹈,鸿雁。” 一个宫女在太监耳边说了什么,太监便声音洪亮地报了出来,全然不顾台上正在表演的小姐还没结束。 宫宴不愧是宫宴,水果一会儿一盘的,品类繁多,倒是有些白清见都没见过,更别说吃过了,她吃得那叫一个开心满足。秦空岳在旁边喝着酒看着她,心里默默记着她哪样吃得多,哪样吃的少。 台上,歌舞起。长平公主跳的长袖舞,那长袖在她手中宛如有灵魂一般,随着音乐的高昂、凄凉,竟让人有一种怅然的感觉,仿佛看到了一只大雁迁徙一生,路上所经历的各种磨难凶险,不由跟着舞蹈暗暗神伤。音乐停了,舞毕了,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皇上率先鼓掌。 “好!长平!跳得好!赏!” 人群爆发了热烈的掌声。皇上很是欣慰,这长平是他最疼的公主,有才华有胆识,长得又漂亮,还是皇后所出。 听到人群的掌声,长平骄傲极了,眼角余光向秦空岳看去,可他根本就没看自己,眼里全是他旁边那个傻乎乎给自己鼓掌的女人。 呵……她长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长平收回目光,扑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谢父皇!禀报父皇,女儿不要别的赏赐,女儿已有心仪之人,女儿非他不嫁!求父皇成全!” 皇上正在兴头上,听她这么说,想起她心仪之人正是秦空岳,不由得有些不悦。之前就同她说过许多次,嫁谁都行,唯独定安王不行。 “此事容后再议,下去吧。” “父皇!女儿此生,非定安王不嫁!” 长平声色洪亮坚定,暗暗窃喜。父皇一直不同意,如今她捅到台面上来,哪怕父皇会生气,为了皇家脸面,父皇定然会应允的。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往秦哥哥身边贴,等我入了府,做了正妻,弄死一两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秦哥哥毕竟是外姓王爷,只要父王一声令下,他还不是得乖乖地八抬大轿把我抬进去…… 想到这里,长平好像等不及今晚就要嫁了一般,声音更提高了几分。 “求父皇成全。” 第二十五章 全场鸦雀无声,众人看看皇上又看看定安王,皆是不敢出声。 白清听那长平公主一说,心里咯噔一下便不高兴了。看秦空岳丝毫没有拒绝的意思,当即火冒三丈,一把夺过秦空岳手里的酒壶便猛灌一口。秦空岳脸一下就黑了,皇上吓得赶紧呵斥长平。 “胡闹!你是大夏的嫡公主,婚姻大事怎能如此儿戏!朕不准!” “父皇!自从定安王来到大晏,只一面女儿便已经芳心暗许!这段时日女儿日日思夜夜想!心里都是秦哥哥!女儿嫁不了秦哥哥便活不下去了!即便不做这公主了,也求父皇成全!” 长平说得声泪俱下,真是好一个痴情儿女。她一国公主,为了他连身份都可以不要了,如何不叫他感动?这般想着,又悄悄瞥了一眼秦空岳,见他默不作声,以为他深受感动,心里越发欢喜了。 没有他便活不下去? 白清听得那叫一个不痛快,咕噜咕噜便饮完了那壶酒,将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身后宫女急忙又递上一壶,秦空岳一个眼神吓得宫女手又缩了回去,白清眼尖手快又去夺酒,被他一把抓住,两人都不放手。 “阿清,放手。” 秦空岳强压怒气,已经非常不悦了。 所谓酒壮怂人胆,此刻的白清有些微醉,她非常不爽,她根本不想知道为什么,总之就是不爽。白清腾出一只手来,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的手,继续喝了起来。 他不喜欢她喝酒,非常不喜欢。 秦空岳放在案桌上的手握紧成拳状,不过眨眼,那案桌便碎裂开来,轰然倒下,吓得在场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角落里簌簌和兰若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二人对视一眼,一人比了一个拳头,一人竖起两根手指,两人会心一笑继续看戏。 众人胆战心惊,唯独长平公主不一样。 在她眼里,那就是通房闹小情绪,不愿他娶妻,他一定是想娶自己的,他不是都叫她放手了吗?这该死的贱女人! 想到这里,她又大喊了一遍。 “我和秦哥哥两情相悦!求父皇成全!” 定安王眼神凌厉地看向她,正要抬手,皇上一只酒杯便从殿上掷了下去,扔得挺准,正好打在了她的头上。 “胡闹!来人啊,将公主送回亓雪宫禁足,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敢私放公主的,斩立决!” “父皇!求父皇成全!!!” 门外两个禁军进来架着公主便赶紧出去了,根本不管她如何不情愿。头上冷汗直冒,真是修罗场…… 皇上擦了擦额头的汗,刚刚要不是他当机立断向公主砸了个酒杯,只怕现在公主已经…… “定安王……”皇上小心翼翼地喊了声。 “竹吉。” 秦空岳站起身来,左手依然拉着白清。话音刚落,一名黑衣男子从殿外跑进来,丢下一个东西便又出去了,定睛一看,那竟是个人。 “莺莺!”隆王细看一会儿,大叫着向前跑去抱起地上的东西,老泪纵横。 地上的竟是安乐郡主,听说她之前在宫门伤了定安王身边那个人,如今这个样子……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安乐郡主双手裹着绷带,血不停地渗出来,她的脸上也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四周。 “今日,本王来,就是说一句,这是定安王府的人。” 秦空岳说着拉起白清,她一直在喝酒,已经有些醉了,一个没站稳倒在他身上,慢慢地便往下软去,他不耐烦将她拦腰抱在怀里。 “今后若是哪个不长眼的再敢来招惹,后果自负。”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尤其是皇上那儿,杀气都快藏不住了。 “长安,今日本王留她一命,今后你若管不好你的人,本王不介意替你管教管教。” 临走之前,他冷眼看着隆王说了一句,似是惋惜,叹了口气离开了。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搅得宫宴一片狼藉,留下满地鸡毛转身就走,却没人敢说什么。 第二天这件事便在大晏传开了,他因此得了一个“活阎王”的称号。 …… 回府的马车上,白清靠在他的身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秦空岳强压怒火,不让她喝她还要喝,怎么这就开始不听话了? 即便满腔怒火,他依然小心地抱着她,生怕马车颠簸磕到她。 “王爷……” 紫金远远就看见秦空岳抱着白清走来,迎上去却看见他黑着脸,后面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喝多了,你给她喂些醒酒汤。”秦空岳将白清放在床上,吩咐完就走了。 紫金赶紧去厨房吩咐一声又赶回来照看她。 姑奶奶,是谁又惹主上不开心了,今晚宫宴又发生什么了…… 厨房做好醒酒汤送来,紫金扶起白清喂她喝下去,喝了一碗下去,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清醒了一些。 “他呢?” “呃……奴婢不知道,王爷把您送来就走了,我去禀报一声吧?” “不用了,我累了,想休息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那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就叫我,奴婢先下去了。” 紫金点点头,将白清安顿好后,行礼退下了。 白清躺下,看着天花板,沉思起来。 为何她会不开心?他总有一天是要娶妻的,又或者他其实已经娶了只是她不知道罢了。他说要保护她,弥补她,她为何会不想他对别人好? 只是长得好看罢了,为什么她会心动?为什么长平说那些话她会觉得吃醋?她根本就没有资格啊…… 是从何时起开始喜欢上他的呢? 原来,我喜欢你啊。 第二十六章 第二天白清醒来并没有去找他,他也没有叫她过去,整整一天,二人未见一面。到了晚上,白清按捺不住去问紫金,紫金说他有公事要离开大晏几日。 白清没再多问,让紫金下去了。 他这是要躲着我么? 她心里有些难受,不断说服自己,他对她好只因父母,并非喜欢,她不能抱有期待,可还是觉得难过,索性早早就睡了。 一连几天秦空岳都没有回来,白清每天早上起来晨练,下午画画品茶吃点心,不停整理心情。 第五天,秦空岳还没有回来,白清吃完了午饭坐在院中百无聊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有些郁闷,昨天还是大太阳,今天怎么阴了,会不会下雨啊? 白清突然想起什么,把紫金叫了来。 “紫金,我去一趟书阁。” “好,您稍等,奴婢去准备……” “你不用跟着了,我过去一趟就回来。” “…那好吧,奴婢去给您备马车。” 紫金犹豫着答应了,出去给白清备马车。 白清上了马车直奔书阁,龙公子见她来了,一阵欣喜,正想带她去后院,白清拒绝了。 “我今天来是问你别的,你知道大夏哪里有湖吗?” “白姑娘,大夏有很多湖,大大小小加起来怕是有几十个……” 龙闲有些失落,听她这么问又面露难色。大夏那么多湖泊,他要当真一个一个说,怕是得说几个时辰都说不完,这不是为难他嘛…… “我想去湖边走走,那大晏附近有湖吗?” “有,城南就有个灵溪湖,附近有个灵溪村。我陪你去吧?” “不用不用,我就随便逛逛,谢啦。” 白清连忙拒绝,她想看看有没有镜湖的线索,又不好让人跟着,尤其是他。 龙公子没有强求,皱眉看着白清离去的背影。她这个样子,他是还没有搞定吗…… 马车一路颠簸,没过多久车夫就告诉白清到了灵溪村。穿过灵溪村就是灵溪湖,但是灵溪村道路狭窄,马车走不了,只能在村口停车,她便让车夫在村口等,自己进去了。 灵溪村是个小村子,看起来人不多,大多都是老人孩子。老人们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闲聊,孩子们在旁边不远处追逐打闹,倒也其乐融融。看着白清面生,村民们还极为关照地给她指路,她道过谢后便顺着村民们说的方向走。 不多时,就出现了一条小溪,村民们说顺着小溪往上游走就是灵溪湖。越往上走,森林越密,头顶大树上传来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身后的树丛传来一阵沙沙声,白清紧张地看过去,一只小松鼠以极快的速度窜上了树,在树杈上居高临下地观察她。 白清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翻过一个小山坡,灵溪湖便映入眼帘。灵溪湖很小,甚至还没有定安王府大,但湖水很是清澈,能隐约看到湖底的石头和泥草。走了一路有些渴了,白清过去蹲下,用手捧起湖水尝了几口,十分甘甜。 白清站起身来细细打量四周,灵溪湖四周都是森林,湖中也不像曾经有个房子的样子,并不是当初和师父所在的镜湖。 白清站起身来,打算再围着湖边走一圈。突然,森林里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几支飞镖从森林里齐齐射出来,皆是朝着她的要害之处。白清凭着本能反应侧身躲过,警惕地环视四周。 “什么人?” 也不知是这几日晨练有效,还是解了禁制的原因,她的感知敏锐不少。她一边提防着,一边仔细观察森林,不一会儿便察觉到了森林里一共有五个人。 “这种小伎俩对我没用,阁下不如现身过两招?” 白清笑着挑衅,不多时,森林里三个黑衣人齐齐现身向她杀来。 三人先后出招,一人率先冲过来一个踢腿,白清跳起躲过。那人一翻身,双手撑地,踢出去的腿收回来跪在地上,换了一只腿向上踢向跳起的白清。白清右手抓过他的脚踝,借势在空中翻转,堪堪躲过。 另一人此时从侧面袭来,一杆长枪对准她的头出刺,白清左手手臂从下往上将长枪枪杆向上一打,长枪顺着她耳边的发丝划过,第三个人抬着一把大刀照着她的脸就劈下来。 来不及了!白清右手撑地,左手抓住长枪用力往上一拉,头用力向后仰,刀口从她下巴处刚好错过。白清抓长枪的力量之大,那人抓不住松了手跌倒下去,白清就势将长枪一个回旋插在了扫腿那人胸上,那人凄惨的叫声引得林中一片飞鸟惊散。一脚落地,半蹲,一个扫腿将那抬刀的人一脚踢向跌倒在地的人,二人撞个满怀。那个抬刀的人被白清踢中腹部,一吃痛,手没拿稳,大刀飞出几米远去。 还未完全站稳,森林里又有六支飞镖袭来。白清调整姿势,接下三支射回去,躲了两支,还有一支命中腰部,鲜血慢慢浸湿了衣服,白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听声音,刚刚射回去的飞镖应该都命中了。趁现在,白清拔出飞镖,将腰带往上挪了挪,勒得更紧了些,紧紧盯着刚刚撞倒的那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何人派你们来的?嘶…招招致命啊……” 第二十七章 太阳就要落山时,秦空岳回府了。秦空岳叹口气叫了竹吉来。 “竹吉,你去月倾院问问她来不来用膳,若是不来,就说今晚我在流水轩等她。” 竹吉领了命便往月倾院走,半路遇到紫金便转达了一下,谁知紫金瞪大了眼。 “白姑娘还没回来?” “她去哪了?你怎么没跟着?” 竹吉当即心里一慌。坏了,白姑娘一个人出去了,这都日落了,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对视一眼便匆匆去找秦空岳。 …… 灵溪湖边,白清气喘吁吁。腰上的伤让她行动迟缓不少,与那几个黑衣人缠斗至今,又受了不少小伤,虽然不致命,但疼痛还是让她步伐沉重。 “各位,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不改日再战?”白清捂住腰部开玩笑地试探着。 流了不少血,已经有些头晕了,得速战速决。所幸,那两个黑衣人情况也并不容乐观。打斗全程,不管白清问什么,说什么,黑衣人一句话都不说,丝毫猜不到他们的身份。两人也都身负重伤,比白清好不到哪去。 听白清这么说,那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一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打开丢在地上转身就跑,黑烟一阵一阵地往外冒,白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小盒子,心里隐约觉得不太妙。 小盒子突然抖动起来,数不清的小虫子从盒子里喷涌而出,迅速散开。小虫子浑身黑色,腹背上一道弯曲的红色花纹略显诡异。那虫子极小,成群结队,一群往黑衣人跑走的方向追去,另一群向白清袭来。白清连连后撤,慌忙之中踩了一脚身中长枪的尸体,差点失去平衡,她急忙调整姿势,继续往后躲避着虫子。 那群虫子仿佛找到目标一般,团团包裹住那具尸体啃噬着,尸体胸上的长枪抖动不已,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又向白清追来。只见那尸体全然不见一点血肉,只剩下森森白骨,虫子退去后长枪便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虫子,不太妙啊…… 白清一路跑,腰上的血一路往下滴。血流的太多了,头晕不说,视线都开始有些模糊了,这样下去跑不掉的。可是她又不知道这虫子是什么,怎么对付,只能一个劲地尽量往远处跑。天开始黑了,双腿越来越重,虫子也越追越近。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日落的余晖和明亮的月光照射下来。没有路了,慌不择路的白清只顾着往前跑,竟跑上了山崖。白清向下望去,还好,不是太高,崖下是一片乱石地,石缝中夹杂着一些荆棘,能跳。只是现今自己身体状况不太乐观,就这么跳下去恐怕…… 虫群乌压压地围上来,没有退路了,白清咬咬牙,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她摔在一块大石头上,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巨痛从腿上传来,小腿骨折了。她从石头上滚落,荆棘上的刺一根一根插入身体,遍体鳞伤,疼得她几乎快晕了过去。 “唔……” 白清疼得闷哼一声,牙齿都快被她咬碎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渗出来,顺着脸颊滴落下去。 一片阴影笼罩在身上,白清抬眼看去,虫群漫天而下,竟是跟着她来了。来不及多做思考,白清将手掌从荆棘丛上抽出来,顾不得疼痛就想起身,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可是腿已经疼得没了知觉,根本动不了。她眼睁睁看着虫群落下来,不再挣扎,心里充满了绝望。 师父…是清儿无能…… 下一秒,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白清身前,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心翼翼将她护住,是秦空岳。 他满眼都是心疼,轻轻问她:“能动吗?” “小心!” 黑压压的虫群从头顶落下,白清惊呼出声,本能地闭眼过去抱他,想将他护在身下。 “能动吗?” 秦空岳又轻声问了一遍,声音似乎都在发抖。 白清睁眼,周围黑乎乎地都被虫群包围了,却碰不到他们分毫,就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罩子将他们罩在中心,那些虫子怎么钻都进不来。 “小心……” 白清话还没有说完便晕在了他的怀里,失血过多,她再也撑不住了。 秦空岳看着伤痕累累的她,不发一语。小心翼翼地将荆棘刺从她身上拔出,每拔一下,他的心就跟着疼一下。他轻柔地将她在抱在怀里,皱着眉起身,眼里的怒意已然藏不住了。 一瞬间,一整片虫群被黑火烧成粉末,随风散去。竹吉也出现在他面前。 “主子,共找到三具白骨,还有两具尸体,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死士。” 竹吉刚刚说完,龙闲的身影也出现了。 “怎么伤得这样重……” “你们去查。” 话说完,秦空岳就抱着白清消失了。竹吉发怵的心放下些许,松了口气。久违不见主子生气,刚刚又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一直提心吊胆的…… 竹吉抬头看向天空,虫群已经消失殆尽。究竟是谁,竟敢惹到主子这里来,怕是不要命了… …… 烛光闪烁,站在书架前的人突然一口鲜血喷出,皮肤之下无数的虫子钻来钻去,躁动不已。 “呵…倒是有点本事,竟伤了我的孩儿们……” 第二十八章 “唔……” 白清悠悠转醒,映入眼帘的是秦空岳、龙闲,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那男子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一头白发,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阿清,身上还疼吗?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秦空岳见她醒来,拉着她的手,一脸担心地想替她查看伤势,又怕弄疼了她。 “疼肯定是会疼的,醒了就没什么大事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白清还没回答,那陌生男子满脸不屑地抱怨着,看见秦空岳瞪着他又识趣地闭了嘴。 “这位是…嘶……” 白清虚弱地问着便要坐起身,全身的疼痛仿佛被唤醒,疼得她不禁皱起眉头。 “我找的大夫,人不是什么好人,本事还是有的。你还有哪里不适吗?” 秦空岳看她要起身便去扶她,将她扶起,让她靠在怀里。 “姑娘好,我叫罂尾。” 见秦空岳介绍自己,那人便笑嘻嘻地凑上来自我介绍。 “谢过罂大夫的救命之恩……” 白清靠着秦空岳,勉强低了低头以示感谢。 “不用谢不用谢……我再帮姑娘看看。” 罂尾说着便俯身去给白清号脉,又在白清的脖子上四处打探,在秦空岳冰冷的眼神下,没一会儿便乖乖退下站到了一边。 “如何?”龙闲问道。 “有些负心汉啊~真是绝情呢。用了人家那么名贵的丹药,人刚醒,不仅一句感谢都没有,还凶人家……” 罂尾斜睨着秦空岳,悠悠开口。 “说正事!”秦空岳满脸黑线,有些不耐烦。 “姑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了,只是……” 罂尾看看龙闲,又看看白清,最后看向秦空岳,眼神充满询问。 “无妨,说吧。” 得到了秦空岳肯定的回答后,罂尾才继续开口。 “这姑娘身上似乎有些什么阻碍了她本身的血气流动,所以昏睡了五天,若是想办法让她恢复……” 罂尾注意到三人平静的眼神,一下愣了。 “你们知道?”看白清秦空岳点点头,又看向龙闲,“你也知道?!” 龙闲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回话,答案显而易见。 “……” 罂尾沉默半晌,合着他刚刚在说废话。 “如今姑娘身子有伤,我倒是知道一个法子,能保姑娘在这种虚弱的情况下恢复原本的身体状况……” “哦?”秦空岳饶有兴趣地看着罂尾。 他本打算一道一道替白清解禁制,只是如今她身子更弱了,后面的禁制又可能会伤身。若能让她恢复仙身,倒是会轻松不少。只是恢复仙身怕是法力也会回来,仙界怕是会有所察觉。 “老秦,这姑娘可是……”罂尾说着指了指天。 “嗯。” “果然…那就解释得通了,她脖子上果然是有个禁制……” 罂尾低头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没一会儿便又抬头继续说。 “我知道你可以解禁制,只是这姑娘现今身子弱,寻常手法怕是撑不住,我需要几味药材。绛珠花,千年雪莲,玉柳叶,九黎芽……” “这些我都有。”龙闲适时地笑着说。 罂尾点点头便又接着说。 “这些交给你,还有一个比较难找,凝光草,老秦……” “我亲自去。”秦空岳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凝光草只生长于仙逝的仙族尸体上,仙族仙逝埋于地下百年,凝光草就会发芽,再过百年完全长出,日日吸收天地灵气,五百年后便会开花,花蕊会泛着微弱温暖的光芒,因此得名凝光草。 “我给姑娘开些方子,这几天姑娘好生休养。小龙,我去你那儿在几天。老秦,你明天出发,按你的脚程,五天后我们再来找你。” 商量完,罂尾和龙闲便走了,只剩下白清和秦空岳。 “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阿清,你先喝点水休息会儿,你昏了这么久都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熬碗粥来。” 秦空岳听她又叫他王爷,心里一紧。但她如今这副模样,他也不想再纠结这些。他给她倒了些温水让她喝下,又扶着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就出去熬粥了。 白清躺在床上,心里有些难受。这次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也是闯祸了。他不仅全无怪罪,还救了她,为她疗伤。她又不是铁石心肠,他这份恩情自然是让她感动的。只是,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发动心。 白清胡思乱想了一会儿,秦空岳端着一碗白粥进来了。 “阿清,起来吃点东西吧。” 秦空岳扶着白清坐起来靠在床头,将粥吹温喂给她。 白清靠在床头一口一口吃着,看着他俊美的脸不禁难过起来。 阿岳啊阿岳,你对我这般好,又长得那么好看,叫我如何不心动。 “我吃饱了……” 白清低下头去不再看他,她怕越看他沦陷得越深。他长得合她心意便罢了,偏偏眼下又待她好…… “阿清……” 秦空岳叹口气,侧身将粥放在一边的矮凳上,双手扶上她的肩轻声叫她。 “你看着我,我有话要同你说。” “王爷,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白清记下了。往后有需要我的地方,王爷只管说,只要不违背法理道德,白清自当尽力。” 白清低着头不看他,语气里满是疏离,感谢的话却也是发自肺腑的。 “阿清,你怎么了?” 秦空岳见她依旧不看他,不再强求,却仍是担心不已。 “我没事。” “那你为何这般疏远我?是在怪我没有保护好你么?” “王爷多虑了,白清只怪自己没本事,不怪别人。此次是我大意了,给王爷添麻烦了。” “阿清,你这样叫我我心里难受……” 秦空岳还想说什么,被白清打断了。 “王爷请回吧,我还有伤在身,累了,想休息了。” 白清忍着巨痛躺下,秦空岳叹口气不再说下去。 难受么……她又何尝不难受?明明知道自己喜欢他,却怕被拒绝没有勇气告诉他,也无法想象他有妻室的样子。明明想不靠他靠自己,却又给他添麻烦,还弄得自己一身伤。白清第一次觉得,很累很累。 “……那你好好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二人沉默一阵,秦空岳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怕他再说下去会惹她厌烦。 白清偷偷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越发难受。头也不回,走得如此决绝,定是又惹他不开心了。 第二十九章 第二天秦空岳早早就出发了。 白清听紫金说起时,想说些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紫金伺候着她吃喝,她身上到处都是荆棘刺穿的伤口,动一下都疼,便乖乖让紫金伺候着。 下午,罂尾和龙闲过来看她。罂尾替她看了看伤势,就出去煎药去了,只剩下龙闲和紫金。 “你出去吧,我和她说说话。” 龙闲让紫金下去,紫金看了眼白清,默默出去了。紫金走后,龙闲摇着纸扇开口了。 “白姑娘,你还没相信他?” “我信。” 白清看着窗外有些阴沉的天空,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信我吗?” 白清转头看着他,他满脸笑容,看不出是打的什么主意,她直接说:“龙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的身份?” 龙闲摇着纸扇,笑眯眯地喝着茶。 “是我父亲的挚友。” “那不过是他与你的关系罢了,我指的,是他在这世间的身份。” 白清摇摇头,静静看着他。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高手而已,如今龙闲这么说,她还真有些好奇。 “他是魔尊。” 龙闲说完,紧紧盯着白清,想看看她会有何反应,却见的表情毫无波澜,不禁觉得非常失望,难不成她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 “不,我第一次听说。” 白清摇摇头否定了,轻轻靠在床头看着龙闲,她不知道龙闲告诉她这个是有何用意。 师父曾告诉过她,魔族好斗,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时不时还要跑到人间作乱,残害他人。她对魔尊本是没什么好印象,可师父却又说,千人千面,不能以偏概全。 他救了自己的命,那么至少,他对自己来说,不算是个坏人。何况,她又有些喜欢他,如今被他救了,心里当然只念着他的好了。 “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起码也不是那种彻底的坏人,你若愿信他,别太疏远他,起码,他是真心想要对你好的。” “龙公子与我说这些是何意?” 白清沉思一会儿,抬眼看着他,她摸不透他的意图。 “白姑娘,我提醒你一句,魔头此行并非安然无恙,你可知凝光草是什么?” 龙闲放下纸扇,难得的有些正经起来。 “你说。” “凝光草是以命换命的东西,只长在仙族的尸体上,七百年才有一株。他此行去仙界找凝光草,以他的身份,你觉得仙界会愿意给他?” “……”白清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师父曾说过,人族繁荣昌盛,自给自足,妖族断绝与外界往来,大部分实力强大的妖隐居妖界,世间能看到的,大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妖。只有仙魔两族,哪怕停战了也依旧纷争不断,一直暗暗较劲,死伤从未断过。 “有些事,他不愿告诉你是怕你担心,我替他说。白姑娘,他来这人间是有正事的,遇到你确实是意外。之前我是冒犯了些,但希望你不要误会他。自从韶华消失,这三百年,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和流庭,我希望你能试着理解他一些,他不是个会说心里话的人。” “你这般替他说话,为了什么?” 白清有些不解。虽说他们是一伙的,但秦空岳曾说过,龙闲信一半就好,想来并不交心,为何他却要这般替秦空岳说话? “不过是常年相处,看他可怜罢了……” 龙闲恢复了轻佻的笑容,悠悠摇着纸扇。 这话她自然是不信的,知他不愿多说,她也不想细问。想着他此行凶险,心里担忧,开始后悔起来。 他走之前,她那样的态度实在是不妥。不管之前如何,等他回来定要找他好好道歉。他毕竟救了她,于她有恩,如今又为她以身涉险。自己的小心思,又算得了什么呢。 …… 一连三天,每到下午罂尾和龙闲便会过来,罂尾负责煎药,龙闲则陪她说说话。今天,她终于能下地走走了。 罂尾的药效果不错,身上的伤都已经不疼了,她早就想下地,紫金说什么也不让,时时盯着她。今日罂尾来了,她特意当着紫金的面问他能不能下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后,紫金也不再拦着了,只是寸步不离地扶着她。 白清坐在院里石凳上,今日天晴了,时不时还有些微风,倒是个好天气。龙闲坐在一旁轻摇着扇子,静静陪白清坐着。 院门口,秦愿安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龙闲以扇遮面,轻声对白清说:“白姑娘,秦愿安来了。” “紫金,问问他有什么事。” 白清吩咐一声,紫金过去了。她不想叫他进来,秦愿安的性格,她不太会应付。 没一会儿,紫金回来了。 “白姑娘,大公子听说你受伤了,想来看看你。” “……告诉他我没事,叫他回去吧。” 白清皱了眉头,紫金又过去说了几句,秦愿安果真走了。 “这秦世子倒是个热心肠的,可惜热脸贴了冷屁股咯……” 龙闲在一旁悠悠说着,白清瞪他一眼,他立马就闭了嘴。 没一会儿,罂尾端了药来,嘴里喃喃道:“怎么还不回来……” 白清听到,也有些担心,若是按他们之前说的,明天秦空岳就该回来了。 正想着,紫金说他回来了。 第三十章 紫金一直跟在她身边,也不知她是如何知道的。白清还来不及多想,罂尾就开口打断了她的思路。 “他人呢?” “在过来的路上了。”紫金答道。话音刚落,秦空岳从院门外径直走来,罂尾直接小跑着迎上去。 “如何?拿到了吗?我看看……” 罂尾两眼放光,似乎是在等什么绝世宝物。 秦空岳一进院门就看到白清了,被罂尾一拦,有些无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一朵蓝色的小花,许是白天,看不到什么荧光。 “这么小……” 罂尾接过瓶子,捧在手心里观察着,有些嫌弃。 “我找了很久,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秦空岳看他那样嫌弃,有些无奈。这已经是最好的了,他给芳宁的还没有这个的一半大呢,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也行吧,我这就去配药……” 罂尾说着就往院外走,秦空岳拉住他,小声对他说:“不急,你先带回去,等我消息。” 罂尾疑惑地看他一眼,没多问,转身拉着龙闲走了。秦空岳向白清走去,紫金识趣地退下。 “阿清,外面日头大,我扶你进去吧?” 秦空岳走过去站在白清身边,缓缓伸出手。 她灿然一笑,轻轻覆上他的手起身,他也轻轻笑了,二人慢慢走回屋。进了房门,他扶着她坐上床,在床头处垫了一床被子让她靠着。 他想的周到,满脸认真,她不禁又有些心跳加速,赶紧努力平复情绪。他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的,怕贸然开口让她厌烦,思索着该说些什么,气氛就这么安静着。 过了一会儿,白清算是缓过来一些,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你…有没有受伤?” 他听她这么问,心里大喜,顿时歪着头笑了。 “没有,阿清担心我了吗?” “嗯……” 他笑得灿烂,惹得白清一阵脸红,怕被他觉察出什么,忙转头看向窗外。 “还在生我气?” 秦空岳看她转头,有些紧张起来。 “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你为何不看我?” 白清听他这么说,僵硬地转头回来看他,见他满脸笑容,红着脸僵硬地说道。 “阿岳…长得好看……看多了…会想一直看的……” 啊啊啊!这张脸配这样的笑容,简直犯规!他若像以前那样冷冷的,她说不定早就不喜欢他了,不,是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他才对。 “阿清真可爱……” 秦空岳听她夸自己好看,笑得更加灿烂了,情不自禁去摸她的头。 “阿清想看随时看,以后我都陪着你。” “不合适吧…你还要娶妻的……” 白清涨红着脸,眼神四处游离,想拒绝却又觉得被他摸头心里有些开心。 “放心吧,阿清,我若要娶妻,定是阿清也喜欢的人。阿清若不同意,此生我就不成亲了。” 他心里只想着,娶妻这种事,就等于给白清找后妈,自然是要征得她同意的。他觉得没什么,这话听在白清耳朵里完全就不一样了。 我不同意他就不成亲? 白清红着脸睁大双眼看着他,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在他心里我比他爱的人还重要吗…… “傻阿清,我成亲的事不用你费心,倒是你,喜欢哪家公子告诉我,我好好替你把把关。” 秦空岳看她红脸瞪大双眼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 我喜欢你。 这话白清想说却说不出口。看他说得这般轻松,他明显就对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又何必说出来惹得大家都尴尬呢…… “好。” 白清轻轻一笑,应下了。 秦空岳看白清笑了,有些看呆了,之前都没见她这样笑过,这丫头,笑起来也挺好看的嘛…… “不说这个了,如今凝光草你带回来了,何时开始?” “咳……” 秦空岳听她开口,回神轻咳一声,正了正脸色,认真地说:“这正是我要与你商量的。阿清,你要想好,恢复仙身可能你法力也会回来,到时候再想藏踪匿迹就没有现在这般轻松了。若是法力波动太大,仙界可能会立马找上门来,你的处境会很危险。” 他说得认真,脸上也难掩担忧之色。 此事,他也不知该怎么做。恢复仙身自然是好的,半仙法力高强,她又师从流庭,不说有多强,起码结界这方面绝不会逊色。会设结界,一般来说,自保就没问题了。但若她恢复法力,五长老大概率会有所察觉,这么多年,五长老也一直在找她和流庭的下落。到时候五长老找上门来,他也不知他能不能在对付他们五个的同时还有空保护她。此事有利有弊,他又不是韶华,实在拿不定主意。 “你说……可能?” “对。本来你身上的禁制要一道一道解,如今罂尾有把握让你恢复仙身,等于跳过了中间那些,直接解你脖子上那道,会不会恢复法力我也拿不准……” 他解释着,不禁有些自责,自己真是太不可靠了。 “那……有没有那种隐藏法力的法术?” “有,我能教你。”秦空岳立马点头肯定了。 白清笑着说:“既然并不确定,也有解决之法,何不试试?” “那法术是能隐藏气息,但若仙族来了人间,距离你十步之内还是会发现的,你确定要解吗?”秦空岳再次向她确认。 “没事,阿岳会保护我的,对吧?” “那是自然。” 他毫不犹豫点点头,同她一起笑了。 “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去通知他们准备一下,明晚给你解。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晚可能并不轻松……” 秦空岳说着说着,又有些担心起来。罂尾既然叫他去拿凝光草,这事应该不是小事,明天可千万要顺利啊。 …… 书阁。 “老秦,你来了。” 罂尾和龙闲在书阁坐了一晚上,终于等到了秦空岳。 “你准备下吧,明晚给她解禁制,确保万无一失。稚龙,明晚她恢复仙身可能法力会回来,到时候的结界麻烦你了。”秦空岳站在二人面前,一一吩咐。 “我这就去……” 罂尾得了令,立马起身离开。 龙闲笑眯眯地看着秦空岳说:“你知道瞒不了多久的,再过三个月中秋宫宴,仙族会来人赐福的。” “我知道,我再想法子,能瞒多久瞒多久吧……”秦空岳说着,垂下眼去。 “从魔界回来的?” “嗯。” “苍穹他……还好吗?” “无碍,除了要处理的事多些,不过我看他也乐在其中。” 第三十一章 白清睡得早,早上起来后,紫金一如既往地端了早膳来给她,伺候她洗漱完,陪她说说话。 中午罂尾来了王府,忙着煎药,龙闲四处走动,也不知在忙什么,也没见到秦空岳的人影。 下午时,白清又小憩了一会儿,快要日落时紫金来叫她起床用膳。 用完晚膳白清便一直紧张地等着,晚膳时也没见到其他人,也不知准备得怎么样了。 月亮悠哉悠哉地爬上头顶时,紫金来请白清去听月院。到了听月院,秦空岳站在院门处等她,竹吉站在他旁边。看她来了,秦空岳拉着她便进去了,竹吉则消失在了月色中。龙闲和罂尾正站在院中等他们,看他们来了,龙闲纸扇一挥,随后跟着众人去了卧房。 到了卧房,龙闲在进门一侧的软榻上斜倚着,闭了眼。桌上放着几个碗,空气中有些苦味,碗里面盛的应该是药。白清坐在床上刚准备躺下,罂尾拉住她,递给她一颗药丸。 “你先把这个服下,以防过程中有什么意外……”随后又端来其中一碗药给她喝了,这才示意可以开始了。 秦空岳坐在床边,扶着白清躺下,将她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罂尾拉过白清的手号着脉,嘴里吩咐着。 “白姑娘,你这禁制解了,你基本就恢复仙身了,所以过程中可能会很痛,你尽量忍一忍。实在不行你就喊出来,不能咬牙,记得深呼吸,其余的事交给老秦。明白了吗?” 看白清点点头,罂尾对着龙闲和秦空岳对视一眼,凝神时刻关注着她的脉象。 秦空岳双手放下至白清脖子处,大拇指摸索着,然后开始注入法力,一阵刺痛袭来,白清闷哼一声,头上开始冒汗。越来越痛越来越痛,慢慢的,她听不到罂尾的声音了,师父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来。 “清儿,来……” 师父向她招手,她连忙跑了过去。师父拉起她的手,一瞬间,师父曾经教过的所有法术一股脑地涌入她的脑海里。 各种片段不停闪过,她能明显感到身上渐渐有了力气。那些法力宛如突然从头顶灌注到全身,法力是如何流动的,又该怎样使用,没有一个回忆明确告诉她,但她就是这么慢慢慢慢全都懂了。 嗡地一声,眼前一片纯白,亮得刺眼。等她渐渐适应了,她才看清,师父一袭白衣站在光中看着她。 “清儿……” 师父轻轻唤她,她不自觉地向师父走过去,可不管她走的快走的慢,师父始终与她保持着距离,不近不远。远到她看不清师父的表情,近到师父说的话她能听得清清楚楚。 “清儿,不管是仙还是人,终有已经定好的命运,可你的命运,你可以自己选……” “师父,什么意思?师父!师父……”她一头雾水,下意识就问了出来。可师父就像听不到她说话似的,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当师父第十次重复完那句话,刹那间,所有光亮消失了,周围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没有一丝声音,无论她怎么喊,再也看不到师父,再也得不到回应,她突然害怕起来。 “阿岳…阿岳……” 白清慌张地喊着秦空岳,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很希望他能陪在她身边。可是偌大的黑暗中,依然没有一点回应。白清突然觉得喘不上气来,只好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依然觉得难以呼吸,感觉就好像喉中堵了什么东西。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的时候,远处依稀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越来越近。白清忍着快要窒息的痛苦仔细听,声音由远及近慢慢清晰,是秦空岳。 “阿清…阿清……阿清……” 白清抬头去看,什么也看不到。她凭着本能向声音来源跑去,慢慢地开始有了一丝微光,那光越来越明亮。就在她快要跑到时,身后一只手拉住了她。她惊恐地回头去看,只看到师父在她的阴影中冲她喊着什么,但她听不见师父的声音,只能看到师父用紧张担忧的神情用力喊着什么。她努力去看师父的口型,想要看懂师父说的话。 “阿清!” 秦空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清晰,白清突然睁开眼,猛地起身,一口血吐了出来。 “阿清!” 白清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惊恐地看向四周。她正满身是血坐在秦空岳的床上,床上和地下有一层层溅出去的血渍,床帘上她刚刚吐的那滩黑血正慢慢往下滴落着。身旁的秦空岳一脸担忧地扶着她,满头的汗珠,眼眶也有些红了。罂尾正起身去拿桌上的药,龙闲看她醒了松了口气,坐回了软塌上。 “白姑娘,快把药喝了,马上就没事了……” 罂尾端着两碗药过来,先后喂白清喝下。看她喝下,替她号了脉,看了看她手上的伤口,手指覆上她的眉心处,才又继续开口。 “白姑娘,如今禁制已解,你运息调整一下,应当已经没事了。” 白清点点头,静下心来。她确实如刚刚梦里那般,已经懂得了如何运用法力。如今,简单地调息一会儿,便觉得气息通畅,身上也没什么伤口了,只是那些血迹仍然令她胆战心惊。 看她似乎没事了,秦空岳松了口气,靠在了床栏上,有些虚弱的样子,她忙去扶他,他笑着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这是怎么了?” “白姑娘从人身恢复仙身,法力喷涌,全身经脉震裂又恢复,时不时就有皮肉承受不住压力,开裂溅出血来……老秦为了保住你的神识也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不过也不用担心,他休息两天便好。倒是白姑娘,如今宛如重获新生,已经无碍了…就是脏了些,该洗洗了……” 罂尾说着,有些嫌弃地拍了拍身上。 白清这才发现,罂尾身上那些小黑点原来是她的血渍,坐在远处的龙闲倒是基本没溅到。她又转头去看秦空岳,他依然微微笑着,他身上是大片大片的血迹,有些已经干了。他今日没穿黑色,穿的浅黄色,那些血迹溅上他的衣服格外显眼。 “行了,这也没我们什么事了,小龙,咱们走吧……” 罂尾也不等龙闲反应拉起他便走了,龙闲一走,结界也解了。这一次,白清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似乎消失了的感觉。 白清心疼地去拉秦空岳的手,这才发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一时有些内疚。 “辛苦你了,阿岳……” “阿清没事就好,我没事,别怕。”秦空岳语气轻柔。 他是真的松了口气,许是刚刚紧张过头了,现下放了心,这手反而有些抖了。 “主子,龙公子来说,外面的结界也要撤了……”竹吉突然出现,看到一片狼藉也是心里一惊。 “你叫他等等。”秦空岳说完,竹吉又消失了,他又问白清。 “阿清,之前同你说的隐藏法力的法术……” “我知道,我会。” 白清笑着打断他,刚刚的回忆里有这个法术。她在镜湖的时候,师父强制要求她时刻都要隐藏自己,除了练法术的时候。时间久了,她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不仅能隐藏法力,还能隐藏气息,她还曾经藏了气息捉弄过师父。 白清凝神,没一分钟就笑着对秦空岳说:“好了。” 秦空岳有些惊讶,她这么熟练,法阵都不用画,不由有些自豪起来,笑着夸他:“阿清真厉害,我放心不少。” “阿岳就不要取笑我了,我这哪能叫厉害……”白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天色也晚了,我已让紫金备了热水,你回去洗洗便睡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好。” 白清应了一声就走了,如今她恢复仙身,之前的伤不止大好,连伤痕都没有了。 白清走后,秦空岳起身,叫了竹吉来。 “备热水,我要沐浴。” 竹吉领命退下,秦空岳脱下满是血渍的外衣,走了出去。院门处站着龙闲,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看着他。 秦空岳回头看了眼身后,转身抬手,刹那间,整个卧房被黑火包裹。不过须臾,卧房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可以了。”秦空岳站在龙闲面前,轻轻开口。 龙闲微微一笑,轻轻合上纸扇,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三十二章 恢复法力后,龙闲和罂尾时不时便过来看看白清。秦空岳也休息了两天,看起来已经没事了。就这几天,白清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感官对比以前异常敏锐。 她甚至能看到罂尾身旁绕着些许黑气,而龙闲和秦空岳却没有。也许是因为如今能察觉到的多了,她发现王府的人非常少,除了竹吉紫金,其他仆人加起来只有四五个。那些仆人她没什么印象,名字也都不知道。秦愿安也不在府里了,想来,应该是怕她身份暴露被秦空岳赶走了吧。 倒是秦空岳的行踪,许是他刻意隐瞒,她经常是察觉不到他在哪里的。 这天,罂尾来道别。 “如今白姑娘已经恢复如常,没什么大事了,我就先回去了。走之前那些实验都还等着我呢……”罂尾擦擦眼,做出一副要哭的样子。 “嗯,回去不要多说。” 秦空岳点点头吩咐他,语气里满是不耐烦,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罂大夫,这次多谢你了,以后……” 白清看他不耐烦有些愧疚,好歹也是救过自己的人,还是他找来的,他怎么这个态度。 “以后常来玩?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尽管说?”白清话都没说完,罂尾倒是凑上来自己把话接下去了,弄得她有些尴尬。 她本想点头答应,秦空岳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挡在她身前,冷眼看着罂尾。 “不该肖想的,死了那条心,别坏了规矩。” 秦空岳脸色十分难看,眼神满是警告威胁,语气也十分强硬。 “……你还真是无情啊~”罂尾秒懂他的意思,转身挥挥手便走了。 “阿岳,不用这样吧?” “阿清……你不了解他。”秦空岳转身看着她同她解释,“他这人,口风倒是紧,眼里只有医术。可也正因如此,他追求医术的手段近乎疯狂。你若是答应了他,他可不会考虑你的感受,到时候为了研究医术,指不定先将你弄个半死不活。我知你懂得感恩,只是对罂尾,大可不必。” 白清懵懂地点点头,秦空岳满意地带着她回书房坐下。 “如今你法力已经恢复,感觉如何?” “挺好的。如今感官更为敏锐了,身体也觉得强韧多了。那天我回去就发现身上已经没有伤了,也不知是罂尾的药管用还是身体变强了。倒是好不容易想起了师父教的法术,你却不让我练,这几天休息得有些无聊。” “那便好。” “我听龙闲说,你是魔尊?” 白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是。” 秦空岳坦然承认,只是看向白清的眼神带着些许紧张,怕她知道他的身份又与他生疏了去。 白清没说话,看他承认,也算是安了心,他并没有欺瞒自己。 侍女从门外端了茶来又退了出去,白清突然想起来问他。 “说起来,我发现王府的人很少啊,你的身份他们也知道吗?” 秦空岳笑着点点头,开口解释。 “这定安王府本就是为我设置的,用来掩人耳目的罢了,这府里的人我都信得过。人心险恶,总有一些人沾了煞气入魔,为害四方。以前是没人管的,可我答应过韶华,百年便要来人间走一遭,带那些新诞生的魔族回去。比如上次去的光义寨,其实就是有些人入魔了。” “为了方便行事,大夏开朝时我便和那时的皇上讨了个封号,每一代皇位传下来,这件事便也跟着一起传下来。一般在人间待个几年我便会回去,这王府也不好空着,我便选了一支信得过的血脉代代为我守着。我不在,这定安王的封号便是他们的,虽说没什么实权,荣华富贵自然是少不了他们的。” “等过了百年,我来时再继承回来。寻了魔族回去,便随便找个由头,说我死了的,说我疯了的,说我失踪的,又再换他们来做这定安王。” “你连皇上都不跪,皇上也不怪你?”白清听得连连点头,继续追问。没想到,光义寨那时竟是魔族,那时她根本没看出有什么区别。 秦空岳被她问得噗嗤一笑,摸摸她的头继续解释。 “我这身份,每一代皇上都是知道的。说白了,能沾煞气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且不说魔族本就比人族强大,只一个他们便难以对付。如果这其中有一些和煞气融合的好的,隐藏气息藏于朝政,这大夏可就难保了。我虽然难相与,可比起大夏的千秋万代,皇上自然是不会说我什么。何况如今这个皇上,又是个性子软弱的,很是畏惧我……” “煞气又是什么?” “煞气啊……这么说吧。天地万物众生,自然是有好有坏的,或朝代更迭,或各族混战,邪思妄念之中,便诞生了混沌。混沌既是煞气,也是心之具象。它从恶念中诞生,只要这世上还有心恶之人,它便永远不会消亡。而它最爱做的事,便是让这芸芸众生都沾染上煞气。染了煞气的人,筋骨异变,许多都是丧失理智只凭本能打杀抢掠。” “罂尾呢?我看他周身似乎有些黑气……” 她在罂尾身上见过那淡淡的黑气,莫非那就是煞气么? “你果然能看到了,罂尾确实是魔族。有人会丧失理智,自然也有人能保持理智,试着与煞气融合,掌控那股力量。” “那你呢?” “呵……”秦空岳轻轻一笑,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手撑着下巴看着白清回答她。 “如我这般的,这天下,只我一人。” 他语气轻狂,却是事实。这千年来,只他一人不仅不被煞气影响,甚至可以操控煞气,就像呼吸那样简单。只他一人能做到,他自然是骄傲的。 “说这种话倒也不害臊……” 白清被他逗得一笑。看他那轻狂的样子,他似乎很是享受这独一份的身份。一点也不遮掩,眉宇间皆是自信,不禁让人又想笑又觉得这画面赏心悦目。 那样自信的他,仿佛全身都闪着光,白清笑着笑着,又心动起来。 “王爷。”紫金从门外进来,行礼,“宫里送来了请帖,这月二十七日勤王大婚,请您过去赴宴。” 紫金将请帖放在书桌上又退了出去。白清被这一打岔,想起什么急忙问:“阿岳,紫金和竹吉……也是定安王府的人吗?” “他们是我从魔界带来的。” 他看着桌上的请帖没再说话,不知想些什么。 白清看他盯着请帖,有些不解。突然想起,之前去见兰若和簌簌时说过的,簌簌要嫁的,不就是勤王吗? “阿岳,勤王大婚,是不是娶的将军府的萧簌簌?” 秦空岳拿起请帖看了眼,对她点点头。 白清十分懊恼,这次受伤,竟忘了此事,连忙说:“我要去一趟将军府。”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让紫金陪你去吧?” 秦空岳提议,看她点头答应,立刻叫紫金备了马车,带她去了将军府。 第三十三章 秦空岳提前派竹吉送了拜帖,白清到时,将军府的家丁问都没问,直接就带她去找簌簌。 “阿清,你怎么来了?” 簌簌浅浅笑着,见白清来了,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我前段日子忙了些,没来看你。定安王府收到了请帖说勤王要大婚,簌簌……你还好吗?” 白清坐下,拉过簌簌的手握在手里,有些担心她。 “我没事,阿清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虽说之前我们拿你打趣,但我后来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妥。明灯节那天的事,你可还记得?” “你说安乐郡主?没事啦,她没什么本事,奈何不了我,阿岳也不会怕她的。” 白清毫不在意,她的身手本就比安乐好太多,何况如今她恢复了仙身。 “你怕是又喝醉了不记得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什么?”她是真不知道。 “那日,定安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你是定安王府的人,若有人敢欺负你后果自负。当时,他身边的手下带了安乐来,安乐的双手都被斩断了,容貌也被毁了。这样狠的人,你在他身边我担心你……” “什么?!安乐郡主……她……” 白清大惊。像安乐郡主那样的人,仗着有权势欺人,她一向都见不惯。但怕拖累贤亲王府,一般也就随便打一顿,或者给个警告,根本就不会做到这个地步。那日安乐不过是跋扈了些,何况那个大太监将她送了太医院,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安乐郡主那样的身份,容貌被毁,双手被砍,这一生可就算是废了。白清不禁有些同情起她来。 “是啊,虽说是安乐自作孽,但定安王对女子都这样狠辣,我很担心你。也许他现在对你还不错,但如果哪天你惹怒了他……阿清,你的病治好了吗?还是趁早离开吧?” 簌簌说着,反握紧了白清的手,她是真的很担心白清的安危。也许现在定安王喜欢她,但手握权势之人向来难以捉摸,何况是连皇上都纵着的定安王。如果哪天他不喜欢白清了,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安乐郡主那样的身份,皇上也全无怪罪,到时候若是白清出事,别说报仇了,她连为白清要个说法都做不到。 “簌簌多虑了,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的记忆已经有些眉目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回来,眼下我还得靠着他,我会注意小心行事的,你别担心。”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他的好白清都看得到,她相信他。只是,他这般行事,她是又羡慕又气。羡慕他可以随心所欲不计后果,气他如此轻易就毁了安乐的一生。那日她不过就是受了点小伤,她根本没放在心上,怎至于就砍了安乐的双手,毁了她的容貌。 “阿清,你定要万事小心,可不能惹恼了他,治好了病定要早早离开……”簌簌依然十分担心。她不知白清到底为何失忆,也不知她何时能好,现在定安王是宠着她,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白清笑着轻拍她的手,她真是担心过头了。 “小姐,该用膳了。”门外侍女推门进来说道。 白清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聊了一会儿,现在太阳都落山了。 簌簌问:“阿清,你留下来一起吗?” 白清怕她又想多了担心,点点头留了下来,用过晚膳才回去。 …… 流水轩。 “阿清回来了……” 秦空岳一个人坐在流水轩喝酒,看白清回来了,脸上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白清下午听说了安乐的事,本打算回来问他,看他又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偏又忍不住心疼他。 白清点点头,过去坐下,开口问:“我听说,你把安乐的双手砍了,毁了她的容?” “是。” 秦空岳一愣,没料到她会问这个,看她神色似乎并不开心,老实回答。 “为什么?” 她似乎知道答案,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她伤了你。” “她是伤了我,我也说了我教训过她了,你又何必毁了她的一生?” 白清觉得他做的确实过了,语气里忍不住有些责怪。 “阿清,我留她一命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她是郡主,身边不缺人伺候,这样子也并非活不下去,不过是让她没法再作乱罢了。我说过要保护你,绝不食言。” 秦空岳感受到她怪罪的意味,不免有些委屈,不禁提高了几分声音。 “我不是在怪你……唉…我只是觉得,安乐罪不至此。” 白清察觉到他的情绪,语气软了下来。 “阿清,你可以对人保持善念,但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就不该手下留情。你的心软他们可不会感恩戴德,只会变本加厉。更何况是安乐这般早就声名狼藉之人,她手下的人命都有十几条了。你知道百姓私下是怎么说的吗?说安乐是人人得而诛之,却偏偏因为她是皇家人,没人肯出这个头。” 她涉世未深,不懂人心,他理解。但往后,她要面对的并非全是良善之人,他得告诉她,不是对待每个人都可以心软的。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你回来就是要与我说这个?” 他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免有些失落,转过头去喝起了酒,不再看她。那些话,若是从前的他一定能懂,可是现在,他不愿听,也不想听。 “阿岳,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你与我商量后再做决定,可以吗?” 白清看他转过头去,心里也很是不好受。 “……可以。”沉默了一阵,秦空岳应了下来。罢了,左右以后有他在,他多操心一下就是了…… “我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 “晚安。” 秦空岳没有看她,轻轻回了一句。她听到了,叹口气走了。 白清走后,竹吉凭空出现,站在秦空岳身后。 “主上,白姑娘遇袭的事有些眉目了。那虫子不是魔界的,红袖说人间有个叫乌女的能操控这种虫子,只是乌女行踪不定,属下还需要些时间……” 竹吉说着,小心翼翼地看着秦空岳的背影。 “…知道了,你和稚龙联系下,找到后不要轻举妄动。” 既然不是魔界的东西,又是在大夏出的事,怕是稚龙更好找一些吧。只是白清在人间还有这样的仇家么?又是死士又是虫子的,是谁想置她于死地?况且红袖又是如何知道这种事的…… 第三十四章 昨晚的谈话不是很愉快,虽然秦空岳答应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会与她商量,但她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总有一种委屈了他的感觉。 白清早早起来就准备去听月院,刚要进院门,紫金拉住了她。 “姑娘,王爷已经不住这里了,搬去沧海院了,奴婢带您过去吧。” 紫金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清懵懂地跟着紫金离开。这院子又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又不住了?还挺浪费的。 过去沧海院的路上,白清疑惑地问:“说起来,最近怎么没见到秦世子了?” 前两天秦愿安知她受伤时还想来探望,这两天完全没见到过了。 “回姑娘的话。那天世子想来探望你,被王爷知道了,后来他就被王爷遣回封地去了。” “是吗……” 白清整个人都不好了。说来,她一直不喜欢秦愿安的性子,也觉得合不来。那日秦愿安想来探望她,也是出于好心,秦空岳竟然就将他赶回封地去了。 此事秦空岳也没有同她商量,但她居然有些松了口气,对比下安乐的事,同样没有和她商量,她心里却是另一种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沧海院比起听月院来,离白清住的月倾院更近了些,不过以前出门往左走,以后出门得往右走罢了。 进了沧海院,秦空岳还没起,白清无聊地打量四周。沧海院比起听月院,少了亭子,多了个池塘,池塘上有一座小桥,颇有些小桥流水的感觉。 没一会儿,秦空岳出来了,白清过去行礼,秦空岳点点头就往前走,边走边吩咐。 “你来的正好,明州有公务要过去一趟,你一起去,正好看看你都和流庭学了些什么。” 白清跟在他身后,问:“我可以用法术?不怕被发现吗?” “我跟着,无碍。” 秦空岳径直往前走,并未停下。 白清没再说什么,默默跟上。今天的他,有些冷淡,她心里想跟他再好好谈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到了府门,竹吉牵着两匹马候在那里,秦空岳走过去牵过一匹翻身上马,白清娴熟地往竹吉那边走去。 秦空岳挑眉看着她,沉声道:“过来。” “哦……”白清一愣,似乎没有看出他的小情绪。 秦空岳拉着白清的手,将她扶上了马,揽在怀里,白清不自觉红了脸,正胡思乱想着,秦空岳将缰绳递给她。 “我…我来?”白清一阵错愕。 “嗯,我教你。” 秦空岳说着,双手向前纠正她握缰绳的姿势。 “这样握……” 白清极力抑制心跳,努力认真学着。 秦空岳又轻声在她耳边说:“踩好。” 他特意叫竹吉将马镫往上调了些,就为了她能踩到。白清将脚伸进去,稳稳踩住。 “要马走就踢它肚子,踢的轻它会慢慢走,踢的越重它跑的越快,你试试。” 白清深呼吸一口气,轻轻踢了下马肚子,马慢慢走动起来。秦空岳握住白清的手,柔声说道:“向左就拉左边的缰绳,向右就拉右边的,要它停就两边都收紧,喊声吁,你试试。” 马的速度不快,大清早的街上也没什么人,白清照他说的都试了一遍,似乎找到点感觉了。 “嗯,学的不错,现在试试用点力,若是速度不快可以再用力些,该出发了。” 秦空岳看她学的挺快,夸赞两句,双手自然地搂在她腰上,惹得她又是一阵脸红,心里狂跳。 竹吉骑着马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就好像大白天见鬼了一样。 白清试着用点力去踢,马开始跑起来,速度不算快。毕竟是在城里,她又是新手,不敢让马跑得太快。出了外城后,她试着加快速度,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开始飞奔起来。她不停调整姿势,依然被颠得十分难受。 他们骑马跑了一天,太阳开始落山时,终于进了明州的地界。太阳落山后,天开始暗下来,天黑后,他们终于进了太霞城。秦空岳从白清手里拿过缰绳,三人骑马悠悠在城中穿行。 城里十分昏暗,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时不时能看到五人一组的官兵巡逻着,整个城的氛围说不出的压抑。 过了一会儿,终于看到一个店家门口挂着个破旧的旗子,上面写了个客字,三人停在店前,竹吉下马去敲门。 敲了许久,竹吉都打算放弃了,店门却吱呀呀地开了一小条缝。一道人影举着盏烛灯打量了三人一眼,带着嘶哑的嗓音问:“几位有事吗?” “店家,我们路过此地,天色不早了想歇歇,可还有房?”竹吉问道。 “客官稍等。” 那人回了话,关上门,一阵各种开锁和拖动重物的声音传来,门开了。 门里出来个看起来约莫五十岁的男人,身形消瘦,眼窝深陷,看上去十分诡异。 那男人出来关上门,提着灯笼往店旁的小巷走,嘴里说着:“跟我来,马厩在这边。” 竹吉和秦空岳对视一眼,牵着马跟在那男人身后,秦空岳则带着白清骑马跟在竹吉身后。进了小巷,大概五六米的距离,确实有个小门,进去后也确实是个马厩,竹吉稍微放下了点心。 “各位客官,马拴好后往这边走。” 那男人将小门关好,提着灯笼站在屋侧等着。 秦空岳先下马四处打量了一阵,又将白清扶下马。此时竹吉已经拴好了他的那匹马,走过来从秦空岳手里接过缰绳,将他们这匹也拴好。两匹马都安顿好了,竹吉这才往屋侧走去,店家见人都齐了,开门带众人进去了。 客栈里黑灯瞎火的,除了店家手里的灯笼,和大门前箱柜上放着的烛灯,再没有别的照明了。店家等众人都进了屋,将侧门锁好,又将灯笼递给竹吉,去将大门锁好,将重物推过去抵住大门。抬着烛灯走到另一侧,微光下,在他身旁是一个木制楼梯。 众人跟着店家上了楼,那木梯不知多少个年头了,一踩上去就发出刺耳的声响,更显诡异。 店家带三人进了二楼第一间房,将桌上的烛台点亮,说:“几位客官,烛台点一盏就行,屋里太亮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 “只有一间房吗?”秦空岳不动声色地问。 “客房还有,但是为了几位安全着想,还是住一间吧……几位是外地人吧?” “是。店家可有吃食?我们一路奔波,还未用膳。” “有,几位稍等。” 店家说完,转身出去了。 “主子,我去看看情况。” 竹吉见秦空岳点了头,打开窗户,一跃而下,消失在夜色中。 秦空岳在屋里四处走动查看一番,回到桌边,拉白清坐下。 秦空岳问:“你可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城里巡逻的官兵不少,各家烛火都不点,整个城气氛都有些不对,确实有些奇怪。不过这店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就是老旧了些。倒是刚刚店家说烛火太亮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我比较在意。” 秦空岳点点头,说:“上次光义寨的魔族,大部分都还保有神智,还能说话。明州这一批,怕是都疯了的。我们此行是要去鸿光城的,没想到太霞也有情况。待会儿店家来了问问他是什么情况,若是魔族,顺便解决了吧。” 第三十五章 过了一会儿,店家送了一盘吃的来,只有几个馒头,一碟小菜和两碗粥。放下吃食,店家就要退下,秦空岳连忙出声拦下他。 “店家,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这太霞是发生了什么?怎么这般萧条?” 店家听他问起,叹口气转身回来站在二人面前,解释了起来。 “客官,您怕是离得远不知道。明州虽不算繁荣,但没什么天灾,百姓也都安生过日子,本是个好地方。去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食人魔,一到晚上就出来杀人吃掉。官府围剿了几次,官兵老爷都死了好几批人了,那食人魔却毫发无伤。” “本来那食人魔只在鸿光城出没,这几个月不知怎么了,明州又出了几个食人魔,太霞附近也有一个。那食人魔知道晚上亮着灯的地方有人,所以一到晚上,家家户户都不点灯了。光这一年,明州都死了好几百人了,这样的日子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有些人受不了了,带着妻儿老小都离开明州了。” 秦空岳听他这么说,心下已经有了些猜测。 “辛苦店家了。” 秦空岳打赏了些碎银,那店家就下去了。店家一走,竹吉从窗外飞身进来,禀报着刚刚的发现。 “主子,城里有几处残留着煞气,还有些血腥味。除了官府,几乎没一家人屋里是亮着灯的,有些房都空了没人住了。城里暂时没有发现魔族的行踪。” “嗯,你陪着阿清,我去处理一下。” 秦空岳吩咐着起身,竹吉走到白清身边站定。 白清听他这么说,赶紧起身说:“我也去。” 秦空岳站在窗前回头看向白清,柔声道:“你不用去,好好吃饭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就回来,听话。” 白清不再坚持,坐下开始喝粥啃馒头,秦空岳笑了笑飞身出去了。 “你不吃点吗?” 竹吉默默站在白清身边,她好奇地看向他。 “呃……我不吃,谢白姑娘关心。”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起自己,愣了一下才回答。 东西不多,没几口白清就吃完了,她特意留了一碗粥和两个馒头,想等秦空岳回来时给他吃。白清惬意地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竹吉笑眯眯的。 竹吉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主动出声问:“白姑娘…有…有事吗……” “竹吉,别这么见外嘛。我们都是在王爷手下做事的,叫我白清就行。”白清笑眯眯地凑近他,他没说话,她指了指对面的凳子,继续说:“你过来咱们聊聊呗。” 竹吉狐疑地看着白清,过去坐下。 “竹吉,你跟在他身边多久了?” “一百多年。” “安乐的事,你觉得如何?” 竹吉松了口气,终于知道她要问什么了。 “安乐郡主的事,属下不敢说谁对谁错。只是姑娘既然问起了,属下也不妨告诉姑娘。安乐郡主那人,您就是放过她十次百次,她也不会悔改。人心若是坏了,谁也医不好。安乐郡主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害人,姑娘焉知放她一马她不会残害更多人?也许姑娘觉得主子的做法太狠,可有时候,善良是分人的,况且主子已经留了她一命。” 听竹吉这么说,白清陷入了沉默。道理她都懂。当初他断了襄王的双腿,她就没觉得有什么。到了安乐这事,也是她身手好没什么大事,换了普通百姓只怕非死即伤了。同样的事换了个人她就觉得他心狠,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只是如今,她也骑虎难下,想和他道歉,又觉得怎么开口都不对,犹豫许久那道歉始终说不出口。 白清还想再问些什么,竹吉突然腾地站起来,紧张地看向窗户。她顺着看过去,只见秦空岳坐在窗槛上,慵懒地靠着,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怎么不说了?本王竟不知你话还挺多的……”秦空岳仰着下巴,勾起一抹微笑看着竹吉幽幽说道。 竹吉低下头,躬身抱拳。 “主子恕罪,属下知错。” 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懂这主仆二人的相处之道,不过闲聊两句,怎么就错了。 秦空岳从窗槛上一跃而下,慢慢走来,在竹吉身边站定看着他,没说话。沉默了一阵,竹吉抬头看看秦空岳,又看看白清,低下头去说:“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说完,跃出窗外,消失在月色中。 白清再一次惊了,二人明明什么话都没说,竹吉又是怎么懂秦空岳的?他又是去安排什么? “阿清有话怎么不问我?” 竹吉离开后,秦空岳转身弯腰看向白清。 他离得极近,她甚至觉得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她忍不住又脸红了,还好夜深了,屋里又只有一盏灯,昏暗不已,她的脸红隐藏得很好。 她看着他,心慌得不行,不知该如何作答。云层散去,月光洒落下来,如银的月光一点一点照亮他的脸,她这才发现,他的眼,是深紫色的。不禁想起初见时,他的眼眸也是深紫色。 “阿岳,你的眼睛……” “用了煞气就会这样,不碍事,吓到你了么……”秦空岳听她提起,垂下眼去看向地板,没再盯着她。??? “没有,你的眼睛很漂亮。”白清笑笑,轻轻说道。 秦空岳瞳孔一缩,抬眼去看白清。月光照在她的头顶,她的脸明明在黑暗里,他却觉得此时的她,仿佛一道光照进了心里。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秦空岳无奈地摇摇头。不愧是佑生的孩子,不由想起多年前那个明媚的早晨,佑生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秦空岳起身走到她对面的凳子处坐下,正色道:“贫嘴。说正事,城里我逛了一圈了,残留的煞气都处理好了,确实如竹吉所说,没有魔族的踪迹。但附近确实有个魔族,明天晚上我们引他出来,到时候由你出手,可以吗?” “嗯,正好试试师父教我的法术。”白清信心十足。 “嗯,你去睡吧,一路奔波累了吧,我就在这里,你好好休息。” 他看着她蓄势待发的样子,竟也开始有些期待起来。 “好。我给你留了点吃的,有些凉了,你将就一下,我去休息了。” 白清点点头,将留好的粥和馒头推到他面前,起身去了屏风后的卧床休息。 他满脸笑意,静静吃了起来。 第三十六章 第二天早上,店家来敲门,秦空岳开门出去后又将门关上,小声问:“何事?” “客官,要不要备些吃的?” “不用,我们今天要出去。” “好的,不过,客官记得日落前回来,出了事就不好了。” 店家点点头,退下了。 秦空岳找竹吉确认完晚上的行动后,回房将白清叫了起来,待她洗漱完,带她出去了。 清晨的太阳不辣,照得人暖暖的。街道上的人比起晚上多了许多,有些店铺也开门做生意了。秦空岳带白清随便找了个小摊吃了些东西,就带着她骑马出城了。 她有些不解,但也并未多问。不是说今晚才行动吗?现在出城是要做什么? 出城后,顺着官道跑了不久,秦空岳勒停了马,问她:“附近有个魔族,应当就是在城里作乱的那个,你可知道他大概在哪里?” 白清摇摇头。 “唔…探查之术没有学过……” 秦空岳喃喃自语,随即带着白清下了官道,向南跑了十里,进了森林。 马在森林里跑不起来,慢慢走着,没多久,眼前出现一块空地。秦空岳将白清扶下马,拴好马后,引她去到空地中央。 “现在我教你怎么探查。法阵用的文字你可记得?” “我不知道,师父教的都是固定的法阵,没提过什么文字,至少现在的记忆里没有。”白清如实回答。 “唔…固定的吗……无妨,以后我再慢慢教你。法术是依托法阵来实现的,法阵用的文字都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虽不是人族的文字,但原理都差不多。这几个字是所有法阵都要用到的,你记下来。” 秦空岳说着,从树下捡了根树枝来,在地上画下几个符号。 白清仔细端详,那几个符号不难记,之前学过的法阵里都有。 “记下了,然后呢?”白清抬头看他。 “然后,这个字是表示探查搜索的意思,再配上你要找的对象,像这样将文字嵌到阵法里。比如今天,我们要找魔族,这个符号就代表魔族。探查的具体范围,要看你灌注到法阵的法力有多少。” 秦空岳耐心解释着,在地上画下相应的符号,白清默默记在心里。 “记好了吗?”秦空岳柔声问,看白清点点头,抬手一扬,一阵微风刮过,将地上画的符号抹去了。 “这森林里我已经布下了结界,现在我去藏起来,你就试着用我刚刚教你的找到我,时限是日落之前。准备好了吗?” 秦空岳面带微笑,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她的天赋如何了。 “呼……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白清深呼吸一口气,不停回想刚刚他教她的内容。尽管她极力放松,还是觉得紧张。 “加油,你可以的。”秦空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闪身进了森林里。 白清静下心来,开始在空中画法阵。指尖的法力发出微弱的白光,在空中慢慢汇成一个法阵,她闭上眼,凝神启动法阵。只听咔嚓一声,一道裂痕出现,法阵瞬间化成烟消散,失败了。 她并未灰心,当初和师父学几个简单的法术都学了那么久,她本也没指望现在第一次就能成功。何况现在还未到中午,他给的时限是日落之前,还有很久。 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一次又一次地失败,时间飞逝,转眼间太阳越来越往下掉,眼看就要落日了。 她试了一天,消耗了许多法力,有些累了,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抬手胡乱擦掉。已经找到些感觉了,静下心来总会成功的。 这一次,她终于成功了。法阵启动,一瞬间,微弱的法力向四周荡去,一波又一波。白清感知到,在她的北方稍远处,确实探查到了什么气息。眼看太阳已经接近山头了,她解了马的缰绳,牵着马向北而去。 向北走了大约二十分钟,便远远看见了他的背影。他负手而立,站在一处山崖边,她立刻开心地牵着马小跑起来。 “阿岳。” 闻声,秦空岳转头,看见她牵着马来了,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来了,我就说你一定可以的,正好赶上日落,过来看看吧。” 白清将马拴好,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今日没什么云,夕阳西下,整个天空都是橙红色的,远处还有一群鸟向西飞行。微风清凉,配以美景,好不惬意。 她只觉得,一天的劳累在这样的美景面前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忍不住想,他是特意等在这里,想带她看这美景的么? 白清侧头去看他,他目视远方,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歪过头看着白清,勾起一抹笑,悠悠开口。 “美景当前,你不看美景,看本王干什么?” “休…休息的差不多了,不是说今晚要行动吗?还不动身?” 她瞬间心动得不行,怕他察觉,连忙将头扭了过去。她不敢说,和他在一起看的,才是美景。 “你倒是心急,这就动身。” 秦空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转身走去,解了马,带着白清出发了。 第三十七章 一路上马跑的不快,似乎他并不着急。直到天黑,终于在森林深处看到了一点火光,篝火旁,竹吉正百无聊赖地坐着。 “主子,白姑娘。” 见二人来了,竹吉起身低头行礼。秦空岳点点头,扶白清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他,他顺手将马具解下,一拍马的屁股,马儿扬长而去。 “计划是什么?” 白清不是很懂,一路上秦空岳也没给她讲解什么,眼下似乎还有时间,赶紧趁机询问一二。 “等。这魔族我打听过了,只会在深夜出没,似乎是以前在白天去伤人的时候被打伤过,虽然失了理智,但并不代表没有脑子。店家说过灯不能点太亮,想来应是他知道有灯的地方就有人。他就在这森林里,这篝火我特意让竹吉点亮些,他会来的。” 秦空岳望着森林深处,小声同她解释。 “他来了就到我出手了,是么?” “嗯,等他来了,我会设下结界,到时候你尽情发挥,仙界既察觉不到,也能让我知道你现在的实力。” 白清没再问,调整呼吸,想尽量保持一个好状态。练了一天的探查之术,她本是累的,但秦空岳带她看了会儿日落,又带她慢慢骑马过来,倒让她缓过来了许多。白清疑惑起来,莫非他知道自己累,所以故意骑得慢,好让她有时间恢复?这么一想,不禁又有些感动。 三人围坐在篝火旁,谁也没说话,只听着周围阵阵虫鸣,篝火噼啪作响。夜空中繁星密布,白清并不着急,来的越慢,她就能恢复的越好。 突然,四周的虫鸣像是约好一般,一瞬间一齐消失了,一阵微风吹过,火苗晃动一番,白清警惕地盯着四周。 “比我想象中来的慢啊……” 秦空岳幽幽说着,微微抬手。这次她能明显察觉到十分微弱的法力流动了。 “看你咯~” 秦空岳笑着对白清说了句,轻轻一跃站在了高处的树枝上,自上而下地观察着底下的动静,竹吉也不知何时不见了。 白清有些紧张,抽出佩剑,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四周。周围的树木并不算密,只是眼前的篝火太亮,导致她根本看不清森林深处。 突然,一抹黑影从她背后的森林里窜出,直奔她而来。一道寒光闪过,她用力将剑横着向背后斩去,那黑影的脚尖在她的剑上借势一点,跳开了。 她借着篝火的照耀,看清了黑影的真面目。那是个男人,只是他整个人像动物般蹲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滴落下来,露出沾了血的牙齿,已经不像个人了。这就是那些失了心的魔族吗?看起来当真和秦空岳、竹吉、紫金完全不一样。 二人对峙着,那人脚下发力猛地冲过来,抬手劈下,白清用剑去挡。只听到清脆的叮的一声,她这才看清,他的指甲很长,长到可以用利爪来形容了。那人用指甲抠住白清的剑,另一只手直奔她的颅顶。刚刚那一挡,震得她的手都有些发麻了,这一下要是中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脚下发力,头向后一仰,松开剑连连后退。那人没打中,将剑随手一丢,追向她。她大喝一声,抑制住发麻的手,双手在空中画下法阵,正是御风诀。只见她腾空而起,跳到了那人身后的树上,又画了一道法阵,几个火球自法阵中出现,齐齐奔向那人。 轰的一声巨响,烟雾缭绕,火球回到白清身边环绕着她。烟雾不小,又是黑夜,她看不清,只好在树上等烟雾散去。 烟雾还未散完,她凭着本能从树上跃下,抬头看去,刚刚她在的地方,黑影一闪而过。该死,刚刚没有打中吗,幸亏自己本能反应还算不错。 白清冷静地站着,等着他再从不知何处攻来。却听秦空岳悠悠说道:“他要跑了。” 白清没有多想,手在空中一阵比划,正是之前秦空岳教她的用来探查的法阵。法力层层荡去,确实找到了那人去向,除此之外,即便秦空岳就站在她眼前,她却感知不到。无空细想,找到那人的去向后,白清急忙追去。半路遇到了之前被那魔族丢掉的佩剑,她用了很大力才将剑从树上拔下来,带着剑和火球继续追去。23sk 没过多久,她追上了。那人似乎逃到了结界边缘,只见他用力去撞结界,空中却仿佛有一片无形的墙壁,任他如何用力,怎么也出不去。察觉到白清追来,那人对着她不停呜咽,却不再轻举妄动,而是顺着结界边缘慢慢走动,与她保持着一定距离。 看他似乎有所顾虑,白清左手握剑,右手在空中比划画下法阵。瞬间,水流自法阵中奔涌而出,直冲那魔族而去。那魔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再次开始逃走,那水流紧紧尾随。 眼看他就要跑到视线之外了,白清加大法力,那水流陡然增大,更加汹涌,瞬间就将那人围困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那人在水中不停挣扎着,却无法挣出水面。白清本想就这样让他在水中窒息而亡,可看起来他似乎丝毫没有窒息的样子,只是不断挣扎着寻找突破口。 难不成魔族甚至不用呼吸的?! 白清来不及多想,飞奔过去,从下往上一剑刺入那人的心脏。只见鲜血顺着伤口处流出,将水球整个染成了暗红色。那人挣扎着挣扎着,不再动弹,白清松了口气,解开法术,将剑拔出,看着他的尸体沉思起来。 “这样不行。” 秦空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站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双手捂住她的耳朵,眸色变紫。 白清一愣,还未来得及去想他说的话,只听一声凄惨的喊叫传来。即便他蒙着她的耳朵,她依然能清楚听到,很难想象那魔族遭遇了什么。不出五秒,那惨叫声戛然而止,秦空岳放下了手。 “阿岳……” 白清似乎有些被吓到了,那叫声实在惨烈,让人有些害怕。 “阿清,你记好了。魔族的弱点,是脖子。若是砍了头,魔族就会死。只是死后如果不及时处理尸体,煞气泄露,若有人经过就很容易染上。所以,最方便的处理方法就是烧,连尸体带煞气,烧得灰都不剩。” 她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听他这么说,伸头去看,只见地上一片焦黑,不管是尸体还是煞气都没有了。不知为何,她觉得更害怕了。 “记住了吗?” 秦空岳厉声问她,白清下意识地点点头,却掩不住脸上的惊恐之色。秦空岳心一软,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她。 “别怕,没事的…别怕……” 白清再也控制不住,在他怀里大哭起来。 第三十八章 哭了许久,白清终于累了,哭声渐渐变小,时不时抽下鼻子。 “怎么了?哭这么伤心,吓到了吗?”秦空岳看她终于不哭了,用手袖将她的眼泪擦干,轻声问她。 白清摇摇头,哽咽道:“不是…我只是…想到以后……” 她说得断断续续,秦空岳耐心地等着她说完。她调整呼吸,努力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阿岳,你曾说过,半仙极易沾染煞气入魔,我怕我还没找到师父也会变成这样……我最没用了……” “胡说,谁敢说你没用,我定不轻饶。”秦空岳立马反驳。 半仙那么强大的存在,不知她是如何理解的,虽说半仙确实极易入魔,但能否保持理智还得另说,她怎会这样看轻自己。 “我自己说的,阿岳还要打我?”白清噗嗤一笑,带了些哭腔。 “我怎会舍得?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你今天已经做的很好了。”他的心一下就软了,怕她还是觉得自己没用,赶紧夸她。 白清听他表扬自己,有些开心,不管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安慰自己,她心里确实好过多了。 “阿清,你不用害怕。流庭在你身上下的禁制很多,其中似乎就有阻隔煞气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给你解禁制的时候吗?那次差点伤了我,我的煞气都影响不了你,你不用担心这个。”秦空岳认真地对她说。 正是那一次,才让他觉得他即便在她身边也不会影响到她,安心许多。 “是这样吗?师父连这都料到了么……”白清不禁沉思起来。 与师父分离那日她晕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回来的记忆里,似乎也并没有关于她身上禁制的。师父似乎知道的不少,你到底在哪啊师父…… “阿清……不是流庭料到了,应该是韶华的意思……”秦空岳犹豫着说,他不知道要不要现在告诉她关于韶华的事。 “母亲?什么意思?” “韶华她……能看到未来。” 白清惊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追问:“你是说,母亲知道我会遇到什么人,遇到什么事,有怎样的人生?这怎么可能?!不对!母亲若是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又怎会消失不见?” “阿清,韶华确实能看到未来,准确地说,她能看到一个人的命运。可命运是定好的,改变不了。她曾经看到了佑生是她的劫数,那次赐福,本不该是她来,她故意提前两年来了,就为了躲避那个未来。只是,也许过程会变,结果却不会。她和佑生相爱了,比她预知的提前了两年,他们也因此多幸福了两年,可结果仍旧没有变……”他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他不知该怎么说。 韶华消失了三百年,仙界一直都说韶华已经死了。稚龙却坚持韶华还活着,他们之间的契约并没有解除。按照韶华看到的,佑生也该死了三百年了,可他清楚地知道,佑生还活着,即便活得不像个人。也许,即便结局没有改变,冥冥之中还是有什么变了吧。如实说,他没有勇气,可他也不想骗她。 白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自然是信他的,可这样闻所未闻的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看到未来,看到命运什么的,这样的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吧?! “阿清,很多事现在不好告诉你,以后我慢慢同你说。你只须知道,只要那道禁制还在,你便不会被煞气所染。万事皆有我在,你不必为此担心。” 秦空岳看她似乎一时接受不了,尽量说得方便她理解。历史上的半仙半妖实在太少,他也没有亲身面对过,并不确定她若染上煞气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看来,半仙的事,还要让芳老板再打听打听。 白清木讷地低着头,没再开口。这一天她知道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匪夷所思了,她脑子都乱成一团乱麻了。 秦空岳解了结界,带她回了客栈,将她安顿好。  “今天也累了一天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出发去鸿光城。我就在对面的房间,有事就叫我。” 秦空岳说完轻轻关上房门,去了对面的房间。 “主子,已经通知过官府了。” 竹吉早就在房中等他,见他来了立马禀报。 “嗯,明天继续上路,你准备一下,下去吧。”秦空岳说着,径直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酒壶又向前走。在窗边站定,抬头看着夜空默默喝酒。而竹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 第二天。 天一亮秦空岳就将白清叫了起来,等她下楼随便吃了些东西后,三人再次出发。这一次,竹吉多备了一匹马,让她试着一个人骑。 马跑得飞快,她被颠得有些难受。不禁在心里犯嘀咕,难不成那些仙族魔族平时赶路也是骑马么?就没有那种眨眼间就能到目的地的法术吗? 中途又换了几次马,三人下午就到了鸿光城。三人到了城门处停下,官兵看过秦空岳的令牌后,直接将他们带去了城主府。 城主早早就在府门前等着了,见他们终于来了,赶紧去迎。 “恭迎定安王。舟车劳顿,先进府喝杯茶吧。” 竹吉说:“元大人,我家王爷忙得很,还是先说说详细情况吧。” “呃……这位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王爷和两位大人进府。”城主坚持要他们进府,秦空岳带着二人跟着他进府。 城主带他们去了一处院子,下人们跟到院门处就不再跟了,四人进屋坐下,是一处书房。 “我知道王爷繁忙,实在是这事不太方便在外面说,还请王爷和两位大人见谅。”城主说着,深鞠一躬。 “说吧。” 秦空岳淡淡开口。城主起身重新坐下,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是这样的。去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伙贼人,拐了不少女人孩子,搞得人心惶惶。我派人去捉拿他们,可他们实在太强了,一来二去的,派去的人死了不少,那伙贼人却只抓到了一个。本想留着他审问他们的据点在何处,谁知他口紧得很,竟什么也没问出来。那伙贼人来救过他几次,都没成功,后来也不来了,继续在城里拐人。” “此事我报了上去,本想等朝廷派人来审问一番,谁成想,我那不成器的女儿,竟然私自放了那贼人,与他私奔了。我知这罪过大,不敢耽搁,赶紧加急上报,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王爷盼来了。” 城主解释一番,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秦空岳的面前。 “王爷,我知小女罪过深重,也知我看管不力,罪该万死。王爷有什么惩罚我都接受,只求王爷行行好,将小女带回来,留我父女二人全尸……” 秦空岳皱着眉不说话,他最讨厌别人跪他了,何况在他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若想你女儿回来,你就赶紧起来。” 竹吉站在秦空岳身后小声提醒,他跟在秦空岳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他不喜欢别人跪他。 城主闻言立马起身,低着头躬着腰站在秦空岳面前。 秦空岳问:“你女儿叫什么?” “回王爷,小人元省,小女元怡,怡然自得的怡,这是小女的画像……”城主恭敬回答,从怀里掏出一个画卷递过去。 “他们一共多少人你可知?行动的时候有没有特定的时间?” 秦空岳接过画卷,垂眼看了一眼,将画卷递给竹吉。一旁的竹吉接过画卷仔细看了看,又给白清看了后,将画卷合上还给元省。 “回王爷,据属下报上来的,大概有个五六人。特定的时间一开始是有的,每隔三天,晚上就会有人失踪,后来就不固定了。” “嗯,你忙你的吧,你女儿本王会留意的。”秦空岳挥挥手,起身就往外走。 “阿清,竹吉,我们去看看。” 第三十九章 三人出去后,竹吉自己走了,秦空岳站在院门处打量四周,白清出声询问。 “王爷,我也单独去查?” “不用,你跟着本王。” 在外,白清叫他王爷,他似乎并不在意。 院门处站了不少下人,秦空岳随意招招手,立马就有人迎上来。那人看上去年纪有些大,看着装应该是府里的管家。 秦空岳问:“你家小姐的贴身侍女在哪?” “回王爷的话,在小姐院里,我带您过去。” 管家说完就带着二人去了元怡的院子,又将那丫鬟找来。 “下去吧。” 秦空岳吩咐一声,管家带着院里的其他下人一同退下了。 他慢悠悠走到那丫鬟面前,打量着她,白清默默跟在他身后。那丫鬟不卑不亢,看起来十分平静。 “你家小姐待你如何?” “回大人,小姐待我很好。” “她人在哪里?” “回大人,奴婢不知。” “你家小姐和那人在一起这么久,想必你也见过。你就不奇怪那人那般对待你家小姐,为何你家小姐却还要和他私奔?” 那丫鬟一瞬微微睁大了眼,随即恢复如常,移开目光,低头看着远处草丛,淡淡回答:“奴婢不知道大人在说什么……” “现下没有旁人,说不说在你。你若不愿说,本王大可以去别处打听,只是到时候若是慢了一步,给你家小姐收尸倒没什么,就怕连尸体都没法收……”秦空岳悠悠说着,作势就要走。 “慢着……”那丫鬟听了秦空岳的话,似乎有些急了,“大人想知道什么,奴婢说。” 秦空岳满意地重新坐下,开始问起来。 “你家小姐在哪里?” “奴婢真不知道,小姐只让奴婢备了衣服财物,并没有说去哪里。” “和她私奔的是谁你可认得?” “认得……他叫冯太仪,曾是小姐的侍卫……”丫鬟迟疑着说,眼睛时不时瞄向院门口,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放心,附近没人,你只管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冯太仪……曾是小姐的侍卫,与小姐一同长大,互生情愫。小姐与他私定终身,甚至…甚至还有了身孕……后来这事被老爷知道了,老爷强迫小姐打掉肚里的孩子,冯太仪也消失了,小姐一病不起。去年,冯太仪回来了,老爷说他是贼人,将他抓了关起来,小姐花了不少钱打点,时常去探望。再后来,小姐就和他私奔了。奴婢知道的就是这些,还请大人救救我家小姐……”丫鬟一五一十交代。 “唔……本王会尽力。” 秦空岳说完,带着白清出府了。 马车上。 “王爷怎么知道冯太仪如何对元怡的?”白清实在困惑,元省并未提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秦空岳微笑着说。 “……”白清一阵无语,不知该说什么好,猜都能猜这么准,有些意外,却又觉得不愧是他。 “好啦,告诉你。我会亲自前往的地方,都是有人提前来看过,确定有魔族的,比如这次的冯太仪。元怡既然愿意和他私奔,说明他是保有意识的。但即便如此,每年总有三天会控制不了煞气,短暂性地失智。我不过是赌一把,冯太仪的那三天,元怡刚好在。”秦空岳笑笑,俯下身轻声在白清耳边说。 “原来是这样……”白清若有所思,继续说道,“你说的收尸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倒不是。看那丫鬟的表现,证明冯太仪确实伤过元怡,那么元怡也有可能入魔。入魔的表现因人而异,万一她承受不住,可能就化作一滩血水没了……” “什么?!” 入魔竟这般危险?!白清惊叫出声,转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离得极近,二人的姿势十分暧昧。她瞬间红了脸,赶紧低下头去。 “现…现在要去哪里……”白清话都快要说不清楚了。 “嗯,去牢里看看,指不定有什么线索。”秦空岳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 “你……” 白清想叫他过去一点,话还没出口,马车突然颠了一下,似乎碾到了什么。 她被惯性一带,一时没坐稳,秦空岳眼疾手快,伸出一只手去捂住她的后脑勺。下一秒,她果然撞上去了,只是有他的手护着,并不疼。 “谢谢……”白清又是一阵心动,有人想着、护着的感觉真好。 秦空岳笑眯眯地看着她没说话。他心里很开心,虽然有些见外,但她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鸿光城比不上大晏,城里的路不算平整,马车时不时总要颠簸几下。一刻钟后,二人终于到了大牢。大牢的守卫看见车夫就知道他们是元省嘱咐过的朝廷来的人,不敢怠慢,立马带二人去了曾关押冯太仪的牢房。 “你下去吧。” 秦空岳吩咐一声,守卫离开了。 刚下大牢时,白清就看到了煞气。到了牢房门口煞气愈发浓烈,已经向外渗出不少。她不由皱起了眉头,那冯太仪果然已经是魔族了,这样重的煞气,也不知有没有人染上。她打量周围,附近的牢房都空着,看不到什么人,真是万幸。 “阿清皱眉不好看……”秦空岳见她眉头都拧到一处了,伸手抚平,“你先离远点。” 白清照做,走远了两米,看着秦空岳,不知他要干什么。 只见他伸出右手,眸色变紫,那些煞气尽数被他吸入掌中。白清看呆了,她没想到,煞气还能这样处理。 煞气尽数清理干净,秦空岳一阵头晕,低下头扶着栏杆晃了晃脑袋。白清连忙上去扶他,担心极了。 “你怎么样?还好吗?” “我没事,别怕,都处理好了……” 他抬头一笑,直起身揉了揉白清的头。 “好了,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白清虽然担心他,但也不想误事,二人散开在牢房里四处查看。 牢房里铺着有些异味的干草,有一只水桶和一串铁链。她注意到水桶旁的干草比较密集,过去一层一层扒开,下面出现了一些奇怪的符号。 “这是什么?” 第四十章 “我看看……” 秦空岳走了过来,将符号周围的干草都扒开,仔细看着。 “看不懂……” 过了许久,秦空岳有些尴尬地小声说。 “呃…我再看看别处……” 白清看他神色尴尬,一时不知说什么,在其他地方查看起来。本以为他什么都知道呢,原来他也有不知道的事。 二人又翻找一阵,除了那几个符号,再也没有别的线索了,只是那符号二人实在看不懂。 秦空岳叫来大牢守卫,将那些符号拓下来,二人便离开了大牢。 出了大牢,白清问:“现在去哪里?回去问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些符号吗?” “不急,既然是私奔,想必不会把地点刻下来,回去时再问吧。我们在城里逛逛,都一年了,应该有不少煞气残留。”秦空岳说着,将拓片收好。 秦空岳让车夫回去了,带着白清在城里闲逛。夕阳西下,二人四处闲逛,颇有些饭后散步的感觉。 “阿清饿了吗?要不先吃点东西?” 秦空岳看太阳开始落山了,这才想起她还未吃东西,连忙问她。 “唔……饿倒是不饿,买些吃的随便应付下吧。” 骑马奔波一天,她本被颠得难受,到了鸿光又忙了这么久,根本就没想起饿这种事。 “客官,买饼吗?” 二人正说着,前方不远处刚好有个烧饼摊,听二人说起吃食,连忙出声吆喝。 秦空岳本想带她好好吃一顿,奈何人生地不熟的,自己又不是个热衷于吃的人。眼看白清往那烧饼摊走去,便也跟着过去。 白清说:“老板,来两个烧饼。” “哎!两个烧饼!” 那摊主看二人果然来买饼了,殷勤得不行,手脚麻利得用油纸包好烧饼,递给白清和秦空岳。 “都给她吧……”秦空岳摆摆手,付了钱。摊主将烧饼都递给白清,收了钱,满脸堆笑。 “你不爱吃我陪你去吃别的吧?”白清接过烧饼,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天色不早了,姑娘可别在街上晃悠了,晚上会有食人魔来劫姑娘的。”摊主好心提醒。 “谢谢店家提醒,听店家这么说,男子便无事吗?”白清笑着道谢,随即问道。 “嘿,你别说,还真是!失踪的都是女人孩子,男子除了去围剿的官兵还没人出过事呢,倒也真真奇怪!”摊主听白清问起,连忙回答。 “有意思……走!” 秦空岳听摊主这么说,也觉得确实奇怪。按理说,没了意识的魔族要害人,是不会挑对象的,这样的情况,应该是有一个比较厉害的指使的,或许就是冯太仪也说不定。正想着,脑子里传来竹吉的声音,秦空岳立马拉着白清赶去。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白清没反应过来,跟着他跑,边跑边胡乱几口将烧饼吃完。 “出现了,在城墙。” 白清一听也不再多问,加快脚步赶去。 到了城墙下,秦空岳抱起白清一跃而上,果然有两个人在缠斗,旁边有几具守城官兵的尸体。 白清看不清那两人的脸,只能看清一个衣衫褴褛,一个穿着浅绿色。那绿衣男子见到突然出现的二人,手起刀落一刀斩断另一人的头颅,转身跃下城墙就跑。 “追!” 秦空岳吩咐一声,二人齐齐追去。 城墙下有一匹马,那人跃下刚好骑在马背上,缰绳一动,骑马飞奔。白清拼命追着,眼看越来越远,那人一个转弯,骑马下了官道,被树木遮挡住身影,就要追不上了。 “阿清,你慢慢来,我先过去。” 秦空岳说着,突然化作一道黑烟飞速而去,速度之快,眨眼间就看不到了。 看他追去了,白清放下了心,没有之前那般着急了,但也依然尽力跑着。没一会儿,到了那人转弯的地方。那是一条小路,两旁虽是森林,但那小路的宽度是够马跑的。她连忙拐下官道,顺着小路追去。 小路很长,她跑了许久,始终没见他们的踪影,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了方向。天色很黑,天空乌云密布,也没有月光,她不得不放慢了脚步。突然,她看到前方不远处有匹马倒在地上,忙上前查看。 马已经死了,它后腿被折断,肚子上有个窟窿,旁边的地上是一大滩血。白清用手探了探,还是温的,应该没过太久。沿路有打斗的痕迹,她赶紧起身继续追去。 她顺着痕迹追去,有些担忧。明知他身手在她之上,还是忍不住担心他,不禁加快了脚步。 跑了没多远,只见树木断了一路,不远处的前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白清心下更是担心,赶紧跑去,终于看到了秦空岳和那个绿衣男子。 只见秦空岳掐着那人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举在空中,那人不停拍打秦空岳的手,脚在空中乱踢,嘴里艰难喊着:“放…手……我说……” 秦空岳眸色深紫,黑夜之中似乎泛着光。他周身煞气缠绕,看起来很是可怕。相比之下,那绿衣男子虽也是魔族,但只看煞气就知道两人实力差距悬殊。 “阿岳,如何?”白清赶紧过去,问道。 “他就是冯太仪。” 秦空岳见她来了,收了煞气,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只是眸色依然没变。他松了手,冯太仪掉下,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说吧,元怡呢?” 秦空岳冷声询问,白清则默默站在一旁。 冯太仪似乎缓过来一些,艰难地挪动到旁边的树下,坐起来靠在树上,看向秦空岳的眼神满是愤恨。 “元怡好得很!你们是元省派来的吧,他倒是有本事,竟寻来了这样的高手。阁下这样帮他,是收了多少钱,我可以给你更高的价。” “你倒是胆子大,竟妄想本尊为你做事?你可知本尊是何人?”秦空岳轻笑起来。 冯太仪警惕地问:“阁下是何人?” 打到现在,确实不知他的身份。他那样的身手,定不是普通人。如果是什么听说过的高手,说不定真有机会拉拢他,反正交出元怡是不可能的。 “你既已入魔,本尊就是你的主子。” “你在说什么……”冯太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秦空岳也不恼,这样的事这些年他经历过太多了。 “你就不奇怪遇到那样的事后你还能完好无损,甚至比以前更强了?你就不奇怪你为何会失控伤了元怡?”秦空岳慢慢说着,似乎对冯太仪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怎知……” 冯太仪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如果他是元省派来的,不可能知道自己曾伤害过元怡,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曾经历过什么。可若他不是元省派来的,又怎会问他元怡的下落? “本尊知或不知,于你而言,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尊可以帮你,全凭你的态度。” 白清一愣,转头看向他。不是来清理魔族的吗?帮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十一章 “阁下想要我如何?” 冯太仪看着秦空岳,想了一会儿,开口问他。 “将当初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本尊自有决断。” 白清更加疑惑了。当初的事?不是冯太仪来城里害人麽?当初还有什么事?虽然满脑子疑问,她却没说什么。她相信秦空岳,他这么做许是有什么她没察觉到的原因吧…… “阁下似乎不是元省派来的,既然如此,告诉阁下也无妨……” 冯太仪苦楚地笑了,慢慢说起了事情缘由。 “我从小被卖给了元家,学了武功,作为元怡的侍卫伴她长大。相伴多年,我对她倾慕不已,只是身份悬殊,我也从未告诉过她这份心意。后来她及笄了,元省给她物色人家,她来找我,说她早已对我芳心暗许,不想嫁别人。我自然抑制不了这份感情,与她在一起了。只是她有了身孕,被元省发现了。” “当时元省给她找的人家官位是比元省大的,本就是高攀,又出了这样的事。元省让元怡打掉我们的孩子,她不肯,元省盛怒之下对她一阵拳打脚踢,将我们的孩子就这样打掉了,她也落了病根。元省用元怡的性命要挟我离开元府,离开明州。我没办法,只能照做。只是没想到,元省竟在路上派人追杀我,将我丢下悬崖,我满怀愤怒却也无可奈何……” “后来呢?”白清忍不住问道。 “后来?呵……后来,我也不知我为何没死,甚至醒来后比以前的身手还要好。元省那样出尔反尔的人,我绝不可能让元怡留在他身边,我就回来了。回来的路上遇到了那些失心疯的人,他们似乎会听我的话。为了报复元省,我让他们专挑女人孩子下手,我本以为事情闹大了元省就会被问责丢了官位。” “只不过,我回来,是为了带元怡走。所以有一天我特意让元怡看见我在街上被捕,她果然来牢里看我了。我与她说了被元省刺杀的事,她便同意了与我私奔……” “你们都已经私奔了,还回来干什么?”秦空岳疑惑地问道。白清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对劲。明明都已经私奔了,按理说应该跑得越远越好,怎么他一个人回来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元怡因孩子的事落下了病根,我们离开明州后,她病了。我带她去医馆,他们却治不了。也许是运气好,我们遇到了襄王,襄王只看了一眼就说她的病京城能治,只是要花不少钱。我们还未安定下来,也没什么活计,没那么多钱。襄王心好,说元怡的病拖不得,得立刻上京。药钱他能帮我们先垫一些,剩下的还要我们自己想办法。” “我和元怡一商量,她让我回来找她的母亲元夫人。她说我若据实相告,她母亲一定会有所资助,我就回来了。回来刚巧遇上那个失心疯的,我走之前答应了元怡,不再差使他们伤人,早就将他们遣散了,叫他们离开明州,谁知他又回来了。我一时生气就和他打起来了,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襄王……”秦空岳沉声道。白清也是心里一惊,暗觉不妙。说是谁都可以,唯独襄王,他不可能会有这份心,但愿他被秦空岳惩罚过后是真的知错了吧。 “对啊,我看他衣着华丽,不像普通人家,身边也有不少侍卫,还有一块极好的玉佩,应该不会有假。待我拿钱回去,定要好好找他道谢。只是不知二位给不给机会……” 冯太仪不明所以,说起襄王来满脸感激之色。 白清一脸担忧,不知如何开口,一旁的秦空岳开口了。 “道谢?元怡落在他手里,还不如回家……” “怎会?我们没钱没势的,他那样的身份,图什么……”冯太仪不敢相信,立马就反驳回去。 “阿岳,我们先回去找元姑娘吧?也许襄王真是好心……”白清实在是担心元怡,不想在此争论,是与不是,看过不就知道了。 “都依你。”秦空岳点点头答应了。 “冯公子,咱们先去找元姑娘吧……” 白清想去扶冯太仪,他却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跑走了。她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秦空岳上前扶住她。 “没事吧?” “没事……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心急。他应该是往大晏去了,我们也快去吧。”白清站稳,摆摆手,也想赶紧回大晏。 “不急,你也听他说了,明州还有魔族,我先去处理。况且不管元怡到底如何,元省那边我还要去说一声。我先派人去探探,我们明日再出发吧。” 秦空岳拉着白清往回走,她也只好乖乖跟着。 她知道,元怡的事,晚一些就多一些危险,只是如今明州还有伤人的魔族,也不能放任不管。秦空岳既然答应了她明天就回去,也说会派人先去查探,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二人回到鸿光城,竹吉正在城门口等着他们,他身边还有一位没见过的红衣女子。见他们来了,迎面走来。 “竹吉,你带她找地方住下,红袖,你跟我来。” 秦空岳吩咐一声,竹吉走到白清身边,那红衣女子昂着头打量了白清一阵,跟着秦空岳走了。 白清有些疑惑,那红衣女子叫红袖,是哪里来的?看那趾高气扬的样子,投来的眼神分明带着仇视…… 竹吉带白清找了个客栈住下。她推门进去,竹吉正欲退下,被她叫住了。 “竹吉,你进来,我问你点儿事呗?” 竹吉浑身一僵,上次白清问他事就被主子发现了,怎么又要问他…… 但她对主子的重要性他也知道,又不敢不从,硬着头皮进去了,还不忘把窗户关好。 白清看了看周围,没什么人,将门关好,转身进房。 “姑娘要问什么?” 竹吉十分拘谨地站着,万分不情愿。 “你不用这样,像我要害你似的…我就是好奇,那个红袖是谁啊?”白清觉得竹吉的样子有些好笑,小声问道。 “她也是主子的手下,负责押送那些新生的魔族回去。” “啊?不是就地处理吗?” 这几次遇到的魔族都是直接杀了的,她自然以为一直都是这样的,没想到还有带回去的。回去……是带回哪里? “白姑娘,杀了容易,处理煞气才是难事。主子吸收煞气,多了对身体不好的。平时都是红袖来带回去,上次光义寨就是,鸿光城那次不过是为了照顾姑娘,主子才就地处理的。” 白清的事,他知道一些,这种常识性的东西她不知道,他也能耐心解释。 “是这样啊……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白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低着头沉思起来。 竹吉走到房门处停下,转头压低声音说:“白姑娘,我提醒你一句。我和紫金跟主子一条心,你可以信任。但是红袖……你得留心防着点。” 说完,竹吉便走了。 白清若有所思。他和紫金可以信,红袖不行。根据他说的,意思是红袖其实对秦空岳并不忠心?还是说有别的什么是她要注意提防的…… 第四十二章 白清想着想着便睡着了。天蒙蒙亮时,秦空岳推开窗户进来了,本想看看她,却没想到她听到开窗的声音立刻醒了。 “谁?!” 白清听到响动,本能地坐起来,手放在一旁的剑上,警惕地打量屋里,看到是秦空岳松了口气。 “阿岳,你回来了……” 她刚醒,并未多想,起身向他走去,发现他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也有些累的样子,又心疼极了。 “你还好吗……” 她心疼地将他的头发理顺,轻声问。 “没事,只是有些累了,来找阿清讨口水喝。”秦空岳笑了,看到她心疼的神情他很开心。 “喏…不就在桌上么?你喝。”白清被他逗笑了,倒了水递给他。 他笑意盈盈地接过,喝了起来。初晨湿气重,窗外起了些薄雾。他怕她着凉,想叫她回去躺下,这才注意到她只穿了里衣,顿时红了脸。 这丫头,也不知道防着点他么,他好歹也是个男子…… “阿岳,你这么晚回来,赶紧去休息下吧。我已经休息够了,床给你睡,正好我之前睡过,还热着……”她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只是担心他。 “咳咳咳……”秦空岳听她这么说,一下就被呛到了,顿时咳了起来。 “你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快去躺下好好休息……”白清不明所以,只当他是累坏了,不由分说将他拖到床边,硬要他躺下。 秦空岳无奈地躺下了,白清替他盖好被子,正准备出门,却听他幽幽问道:“衣服也不穿?就这么出去?” 白清低头一看,可不是么,披头散发的只穿了里衣,出什么门呀……想着想着,她的脸顿时红了。 刚刚在他面前,自己好像也是这副样子…… “我要穿衣服了,你闭好眼,不许偷看!” 白清羞红了脸,拿了衣服胡乱穿上,顺手将头发胡乱扎起,忍着慌乱的心跳,逃也似的溜了。 “这会儿反倒害羞了……” 秦空岳宠溺一笑,听她跑下楼去的脚步声,自言自语。 …… “你快去嘛~该出发了……” “不去,时候到了主子自己会起的。” “哎呀!这不是赶时间么,你就去吧……” “我可不敢去,主子难得睡一觉。白姑娘,主子看重你定不会生你气,你去最合适。” 秦空岳被房门外二人说话的声音吵醒,扫了眼窗外,窗外乌云密布,下着小雨,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他起身过去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白清涨红着脸,竹吉则抱着手站在一旁。 “不用争了,本王起了。”秦空岳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说道。 “主子。”竹吉恭敬地抱拳行礼。 “你醒啦…啊哈哈……”白清尴尬地笑着挠挠头。 她都用了午膳了,秦空岳还没起。知他休息的晚,本打算让他多睡会儿,只是现在都快日落了,也该起了。 早上那会儿她落荒而逃,不知怎么面对他,便想让竹吉叫他起床,谁知怎么说竹吉都不答应,反而是二人的对话将他吵醒了。 “对,醒了。”秦空岳眯起眼睛,弯腰盯着白清一字一字说道。 “那啥,晚膳备好了,在楼下,快下来吃吧……” 白清浑身不自在,红着脸跑了。 秦空岳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旁的竹吉瞬间也不自在了,嗫嚅开口:“那啥…我去备马……” “不用备了,我们直接回去。”秦空岳喊住他,竹吉点点头,跟在他身边下楼去了。 …… 用膳时,不管白清怎么劝,竹吉坚持不吃。白清劝不动,便也不管了。二人安静用完膳,三人便出发上路。 他们出城时,天已经黑了,官道上没什么人。一路走来都没见马,白清不禁疑惑地问:“不骑马?走回去?” “傻瓜,怎么可能,找个没人的地方传送罢了,你不是着急么?”秦空岳噗嗤一笑,解释道。 “传送?”她再一次听不懂了。 “对,传送。不用多问,跟着就知道了。” 秦空岳带着二人走了不久,确定城墙上已经看不到他们了,来到树后,借着树木的遮挡,手在空中画下一个法阵。一阵烟雾螺旋着升起,将三人缠绕起来,待烟雾散开,三人置身一处府邸之中。 院中有一片池塘,池塘上有一座小桥,白清跟着往外走,这院子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沧海院吗?!”白清惊呼。 “对啊。怎么样?比骑马快吧?” 秦空岳被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只觉得虚荣心莫名得到了极大满足。 “那之前还骑马……” 她忍不住抱怨两句,想起骑马颠簸的感觉,现在都还会不适呢。 “其中有些缘由,主要是为了掩人耳目,你若不喜欢以后便不骑了。” “那倒不必了…我都行……”她连忙拒绝,好家伙,她可不想因她不适应坏了什么规矩。 三人出了府,一辆马车候在府门处,秦空岳带着白清上了马车,竹吉则隐去了身形暗中跟着。 “去到怎么说?可有什么计划?” 她有些紧张,想到也许可以揍襄王一顿,又有些摩拳擦掌起来。 “要什么计划,直接问他要人。”秦空岳微笑着说,想起上次安乐的事,又开口道:“不过……阿清,若他真的做了什么,这人恐怕就留不得了,你可有什么意见?” “为何?” 白清说不清心里的感觉。她本就厌恶襄王,杀了襄王她自然是同意的。而安乐的事,她觉得她不该那样和他说话,一直想找他道歉说清楚又不好开口。如今他主动来问,她心里是暖的,他真的有好好听她说的话。只是好歹也是个王爷,也不知皇上会不会怪罪下来…… “上次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这次他还是不肯悔改,残害百姓,那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若真是如此,他也没必要活着了,迟早入魔,省得到时候还要麻烦我跑一趟。” “若他好好给元姑娘治病,就不要为难他了,若没有……你决定就好。”她想了想,说了她觉得还算合适的回答。 二人都没再说话,没过多久,马车就到了襄王府。 “什么人?”守卫警惕地问道。 “告诉你家王爷,定安王府有要事相商。” 秦空岳掏出一块玉佩向其展示,守卫查看过后差了一人回去禀报,又派人将他们带去了前厅,端了茶果来给他们。 第四十三章 “定安王突然来访,有失远迎,不知这大半夜的有何要事?” 没过多久,襄王便来了,他身边跟着两个婢女,两个侍卫。他坐在轮椅上,由婢女推着,满脸不悦。看见白清也来了,又多打量了她几眼。 “元怡呢?”秦空岳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呵……定安王在说什么?”襄王脸一黑,直接装傻充愣。 “要么,你交出来,要么,本王自己动手找,只是到时候找出来了,别怪本王心狠……” 秦空岳放下茶盏,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抹上桌边,桌边似乎沾了什么东西。 襄王阴沉地看着他,沉默了一阵,手一摊,毫不在意地说:“定安王只管找,若是找不到,明日本王定要去父皇那里参你一参。” “走,阿清,本王带你逛逛这号称大晏一绝的襄王府。” 秦空岳并不理会襄王的怒意,起身就往外走,白清赶紧跟上。 二人路过襄王身边时,他眼里的愤怒更深了些。没想到,在外面随意捡的人也能惹到定安王的头上,他真是倒霉极了。 待二人过了转角,襄王勾勾手指,侍卫迎上前来俯身,襄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那侍卫心领神会地退下了。襄王点点头,婢女才推着他追上了白清二人。 “也不知定安王是听谁说了什么?怎会觉得那什么姑娘就在本王府上?” 襄王在二人身后跟着,试探性地笑着问。 “哦?你也知道是个姑娘啊……” 秦空岳悠悠说着,不可察觉地往后一瞥,果然看见襄王脸色变了,当下便确定元怡就在襄王府。之前派人来打探,结果襄王府姑娘太多,愣是没找到,如今倒好,他自己藏不住了。 为何会这样?!他明明派人去追杀那狗男人了,手下人是怎么办事的?! 襄王怒火中烧,他哪里知道,他派去的人都被冯太仪当做是元省派去的,问都没问就直接杀了。 襄王随即又想到,他已经派人去收拾了,定安王什么也找不到,心情又好了一些,眉目舒展,看起来十分悠闲。 白清默默跟着秦空岳,打量四周始终没什么发现。秦空岳也不进屋,就在府里乱逛,她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心急如焚。 眼看已经逛完一圈了,襄王邪笑着说:“定安王找也找过了,本王说过没什么姑娘吧?如今可满意了?” 襄王心里都乐开了花,脸上的笑意根本抑制不住。这蠢货,连房门都不进去查看,亏他还特意叫人去处理,早知如此,何必…… 秦空岳也笑了,在襄王面前站定,俯视着他说:“赵立,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人,本王已经找到了。” “什么?!” 襄王惊呼出声,手紧紧扣住轮椅的扶手。这怎么可能? 竹吉从天而降,将一个麻袋丢在地上。那麻袋满是血渍,白清心里十分不安,急忙上前查看。 麻袋里,是个姑娘,已经死了。她的衣服破损不堪,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触目惊心,甚至有一块头皮似乎被人扯掉了,凝着血块,不知她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尸体还有些温度,似乎没死多久。 白清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红了眼。这尸体被虐得已经分辨不出是不是那画像上的人了,不管这是不是元怡,她的心里都难受极了。她默默将麻袋重新盖好,站在秦空岳身边怒视着襄王。 “赵立,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秦空岳看着她的样子,心疼极了,冷下声整理着袖口。 “秦空岳!本王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不过一个通房,不该伤了你我的情分。要怪只怪她蠢!上赶着来送,怪不到本王头上!” 襄王也同样冷了脸,那扶手被他紧紧扣住,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来。 他话还没说完,白清上去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从轮椅上滚落下来,嘴角都渗出了血来。侍卫见状,抽刀砍向白清,竹吉闪身而过,侍卫甚至没有发出声响就已经毙命,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不再动弹。 “啊!!!杀人啦!!!” 推着轮椅的婢女见状,连连尖叫着就往外跑。没一会儿,惊动了襄王府的其他人,侍卫都往这边来了,秦空岳一个眼神,竹吉去门口堵住了那些人。 “阿清……” 秦空岳转身面向二人,看着白清欲言又止。他不想脏了白清的手,却又觉得这些事不得不教她。若他有一日不在她身边时,她心软下不了手,迟早是要吃亏的。 白清气得浑身发抖,冲上去就要开打,此时她心里悲愤交加,只想把襄王千刀万剐。不!千刀万剐都不够! “你们想干什么!杀害皇子可是重罪!你们就不怕父皇怪罪下来,要了你们的脑袋?!尤其是你,你这低贱的养女!你就不怕连累了贤亲王府……” 襄王大声嘶吼,看向白清的眼神十分狠厉。 白清的手一顿,犹豫了。 秦空岳冷笑一声,说:“呵…本王的人,你真当皇上敢怪罪?白清,只管出气,一切有我。” 襄王顿觉不妙,还想再说什么,还未出声,白清一拳将他的牙都打飞了,将他按到地上,一拳又一拳落下去,边打边颤抖着说。 “你怎么下得去手?!她不过是偶然遇到你!你为何这般待她……为何……” 说着说着,白清只觉得心里一阵委屈,停了手,轻轻抽泣起来。元怡不过是想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为何会遇到这种事。这就是她的命运吗?如此不公,为何?! “阿清……” 秦空岳看她哭了,心疼极了,过去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拥入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心里难过极了。他见得多了,早就麻木了,只是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本王好吃好喝地哄着她,要她服侍一下怎么了?咳咳……都到我府里来了…装什么清高?!还有你们!你们谁也逃不掉!都得死!待我禀告父皇,定诛你们九族!!!” 襄王挣扎着抬起头,抹去嘴角的血渍,怒极反笑,疯了一般笑着怒吼。 “你!”白清气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停往下掉,心里只后悔下手轻了。 “什么人?!”竹吉大喊一声,秦空岳立马警惕地抬头去看。 只见一道黑影从院墙上落下,直奔麻袋,是冯太仪。 “无碍。” 秦空岳对竹吉摆摆手,竹吉又专心去对付那些府里的侍卫。说来也是奇怪,这些侍卫一批接一批,都已经杀了三四十个了,还是没完没了,前赴后继地赶来。 冯太仪颤抖着打开麻袋,在看到麻袋内的景象后,泪水夺眶而出,抱着麻袋煞气止不住地泛出,狠狠盯着秦空岳。 “是谁干的?!” “这你得问襄王殿下了,喏,在你身后。”秦空岳对着冯太仪背后躺在地上的襄王,努了努嘴。 “你…是你将此事告诉秦空岳的!上次是你侥幸逃脱!这次,你休想再逃掉!死!你们都要死了!!!哈哈哈哈……” 襄王看清是冯太仪,颤抖地指着他,仰头大笑起来。 “是你!你这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冯太仪放下麻袋,大喊着冲过去。 白清本想扭头去说些什么,秦空岳紧紧抱着她不撒手,甚至张开一小道结界,隔绝了结界外的一切声音。 “阿岳……” “阿清,你还小,不适合看这些。只是我希望你知道,今日是元怡,明日也许会是另一个姑娘。有些人,放他一马只会害了更多人。”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多一分善意,或许……” 白清将头埋在他怀里,说着说着,带了些哭腔,又说不下去了。 “好阿清,乖,没事的……” 第四十四章 过了许久,白清感受到秦空岳撤了结界,周围却一点声音都没有,疑惑地想去看,他却依然死死抱着她。 “再等等。”秦空岳柔声说着,眸色一变,这才松手道:“好了。” 白清转头去看,只见院里冯太仪孤零零地跪坐在地,他面前一片焦黑,还散发着青烟,应该是襄王的尸体被秦空岳烧了吧。院门处站着竹吉,他面前是一堆侍卫的尸体,院门外已经没人再来了。 秦空岳松开白清,走到冯太仪面前,不发一语。 “我知罪,如今大仇得报,要杀要剐全凭大人处置,只是希望大人行行好,替我将元怡葬了吧。”冯太仪沙哑着嗓子说道。 “下葬这种麻烦事,你自己去吧。你在鸿光城指使其他魔族行凶,确实有罪,你若愿意,本尊也可以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谢大人好意,只是如今没了元怡,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听说,人族相信人死转生一说。魔族寿命长久,你若也信,说不定哪天就可以等到她的转世。” “转世?……大人要我做什么?” 冯太仪思考一阵,眼里恢复了些生气,抬起头来看向秦空岳。 “煞气你可看得见?” “煞气?那是什么?” “这个。”秦空岳说着,浑身散发出煞气来。 “看得见。” “在本尊手下做事,没有本尊的命令,就不可再随意杀人了,可能做到?” “我本就是为了报仇,如今元怡去了,我也不是个爱杀戮的人,自然能做到。” 冯太仪转过身来,满脸正色。 “既如此,待你把元怡葬了,再来定安王府找本尊复命吧,详细情况到时再同你细说。” 秦空岳满意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放下,转身带着白清离开了。 冯太仪愣在原地,对着秦空岳的背影重重磕了个头,直到背影消失许久也未起身。 …… 定安王府。 “阿清,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下了马车,秦空岳就让白清回去了,他一个人去了流水轩,吩咐厨房上酒,侍女端了十多坛酒上来,他默默喝着。 白清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披了外衣去院里坐下。天空乌云密布,就跟她的心情一样差。 “唉……” 她连连叹气,想着今天的事,有些自责起来。如果当初安乐还好好的,会不会也像襄王一样?襄王腿都被打断了还这般作威作福,安乐最近又过得如何? 她心里愁得不是滋味。她是既怕安乐过得好,又怕她过得不好,心里打定主意找机会定要找姐姐们问问。 白清正想着,紫金进来了,看见她只披了外衣坐在院中,上前轻轻笑着关心她。 “白姑娘,今日天凉,风大,赶紧进屋吧。”紫金说着便要去扶她。 “紫金,我不冷,我心里难受,睡不着……”白清看着夜空,摇了摇头,她并不想回屋。 “可是因为襄王府的事?” 紫金也不强求,在她身旁坐下。二人相处久了,熟络了些,紫金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拘谨,与她相处起来随意不少。 “是啊……阿岳曾说,每个人的命数都是定好的,可元怡做错了什么?为何会落得个这样的下场……”白清沮丧极了。 “白姑娘,这话本不该我说,只是看姑娘难过,想劝慰一番。若是紫金说错了什么,还请姑娘不要介意。”紫金犹豫再三,白清看着她点点头,她才继续开口。 “人心,向来深不可测。命数,向来不公。姑娘涉世未深,心里委屈,我都知道。襄王府一事,我不知其中缘由不好评说。只是襄王这个人,位高权重,向来视人命如草芥,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那姑娘被襄王害死了,是她命苦,姑娘节哀。可襄王却是死不足惜,主上惩戒这样的人多年,还望姑娘不要再误会主上了……”紫金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白清的脸色。 “我知道……”白清低下头,叹了口气,“紫金,你跟在他身边也有段时日了吧?” “回姑娘,我跟在主上身边七十年了。” “紫金,我不敢问他,你同我说说,入魔……是不是特别不好?” “因人而异吧……煞气入体,会催化人心的妄念,让人筋骨异变,变得更强。只是大部分人承受不住,不是爆体而亡就是丧失理智,凭着本能行事,能保持理智的魔族很少。魔族虽多,能供主上差遣的却没多少。魔族崇尚武力,主上身为魔尊,却要时时提防魔族内讧闹出乱子来,又常来世间替人处理那些新生魔族。主上不是个爱管事的人,这魔尊的位子,于他而言,更像一个枷锁,而非权力的象征。” “原来是这样……紫金,那你为何跟着他?”白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追问道。 紫金淡淡一笑,看向天空,慢慢提起陈年旧事。 “我之前,只是一个普通人。家里种着些田,我与母亲做些针线活,日子还算过得去。有一年,我们那里出了魔族,伤了不少人。有一天轮到了我家,就是那时,我父母双亡,我也被那魔族打伤,染了煞气。主上正巧来了那里,他将那魔族擒了去,见我入魔还保有理智,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我便跟着了。” “后来呢?” “后来,许是发现我打理事务还算得力,主上每次来人间,都带上我替他打理王府……姑娘还想知道什么?” 白清有些尴尬,她这样打听别人的私事,似乎很不礼貌。当即就带着歉意说:“对不起啊,紫金,我不是有意打听你的私事的,一时好奇没注意,以后我会注意的……” 紫金笑着摆摆手,说:“这不是什么大事,姑娘不必如此。姑娘喜欢听我说,我还挺开心的。我知道姑娘没有恶意,也知姑娘心善,自然想与姑娘亲近些。姑娘莫不是嫌我烦了?” “怎会!你若愿意,我们以后就是朋友。我知道我经历少,以后还想你指点指点我呢,你可愿?”白清急忙解释,怕她不信,还牵过她的双手握紧。 “自然是愿的。好啦,今天就说到这里,天色不早了,姑娘快去休息吧……” 紫金噗嗤一笑,说着就去挽起白清的手,拉起她来一起往屋里走。 “还叫姑娘,多见外呀,叫我白清不行么?”白清嗔怒,娇俏地往她手臂处蹭了蹭。 “好好好,白清,该休息啦。”紫金笑着妥协。 第四十五章 三天后,冯太仪来了。秦空岳在书房见他,没让白清跟着。她闲的无聊,再过五日就是簌簌大婚了,便让紫金去请示后,带着紫金去了将军府。 她出发不久后,王府便来了客人,正是当朝太子,赵庭安。 “王爷,太子在前厅候着了。”竹吉从门外走进来禀报。 “嗯。”秦空岳起身,对冯太仪道:“就先这样吧,你在府里住几日,过几日带你回去魔界,见一见你的同行们。” 冯太仪点点头,恭敬行礼,目送他离去。 没一会儿秦空岳便走到了前厅。太子坐在主位上,秦空岳看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走到旁边位子随意坐下,竹吉则站在了他身后。 “定安王,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太子笑着问他。 “太子与本王并不相熟,今日贸然前来就为了找本王叙家常?”秦空岳不看他,拿起手边的茶盏把玩着。 太子见他这种态度也不恼,仍笑着说:“定安王说笑了。严格算来你也算是小王的表亲,如今你刚袭爵位不久,也不知你可有什么不适应的?若是……” “并无。”秦空岳打断他,吹了吹茶悠哉地喝起来。 “定安王不欢迎小王?” 太子收了笑脸,有些不悦。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都这般放下身段了,他竟全然不给面子。 “太子不妨有话直说。”看他也不惺惺作态了,秦空岳倒是笑了起来。 “……泰远,你去门外守着。” 太子叹口气,把身后跟着的侍卫遣了出去,见竹吉无动于衷也不多说什么。 太子问:“听说襄王是你杀的?” “太子想从本王这得到什么回答?是与不是,与太子何干?” 秦空岳放下茶盏,翘起腿来打量着他。 “这储君之位由谁继承,父皇本是犹豫不决的,襄王府一事后,父皇立马就封了我做太子……此事说来也是托了定安王的福,此番前来,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定安王是敌是友……” 太子放低姿态看着秦空岳,他实在拿不定这定安王是什么意思。 父皇得知襄王府之事本是龙颜大怒,却在听到和定安王有关后,突然像没有发生这事一样不再调查,也不许别人再提,立刻拟诏封自己做太子。且不说这事算是帮了自己,就父皇那个态度,实在是捉摸不定,令人不安。 定安王本不理朝政,也没有什么实权,如今杀了一个皇子竟全然无事,再加上明灯节宫宴时他的表现,父皇全无怪罪,大臣递上去削爵的奏折也全部退回。自己和父皇问起定安王的事,父皇三缄其口,只说该知道时便会知道,叫自己不要与定安王为敌。如今,若是能提前打好关系…… “非敌非友,你只管做你的太子。” 秦空岳收回目光,神情冷漠,并不想与他有什么交集。 “襄王府一事,你许是无意,可也确实帮到了我,我先谢过定安王了。不知定安王可愿与我交个朋友?”太子起身行礼。 “本王不参与朝政。” “定安王误会了,我非是太子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叫赵庭安的人想与定安王交个朋友……”太子再一次放低姿态争取着。 “身份这种事,岂是你说不是便不是的?!” 秦空岳紧紧捏着椅子的扶手,生怕下一秒捏坏了,便起身往外走,边走还不忘边说:“是本王没有说明白,本王不愿,太子请回吧。竹吉,送客。” “太子殿下,请吧。” 竹吉走至太子身边,礼貌躬身。 “……失礼了。” 太子看秦空岳头也不回地走了,行礼后跟着竹吉离开了王府。 “王爷,太子走了。” 没一会儿,竹吉在流水轩找到了正在喝酒的秦空岳。 秦空岳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酒。竹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 “主子,这赵庭安心也不坏,又是太子,以后定是有所交集的,在人间几年交个朋友又何妨?” 秦空岳瞪他一眼,吓得竹吉立马低下头去,不再说话。秦空岳叹口气,给他倒了杯酒递过去。 “你陪我喝会儿吧……” 竹吉接过酒,小心翼翼地喝着。喝完一杯秦空岳又再给他倒,就这么过了许久。 秦空岳看着手里的酒,神色黯淡。 “上一个做我朋友的,是佑生和韶华……” 竹吉低下头去。是啊,他怎么给忘了,主子最好的两个朋友,都没什么好下场。虽说他跟随秦空岳时间较晚,并不清楚其中缘由,可他知道,主子为此神伤,锁了心不愿再与人交好,直到白姑娘出现…… “主子,那白姑娘呢?” “阿清……是我欠她的。以前我护不了佑生,护不了韶华,可他们的孩子,如今我无论如何是要护的。” 秦空岳眼神坚定。以前是自己不够强,害了佑生和韶华,他心里满是愧疚自责,直到遇到白清,他觉得赎罪的机会来了。只是她的很多想法有些过于理想化,似乎并不理解他的做法,他恨不能将心掏给她看。 “只是,以我的身份,阿清跟着我不知是好是坏……” 想到这,秦空岳看向天空,神色复杂。竹吉心里感慨万分,两人就这么喝着,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四十六章 “簌簌,我来啦……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谁欺负你了?” 白清一进门就看到簌簌丧着个脸,一旁的兰若也连连叹气。 “阿清,勤王被封为太子了…唉……”兰若说完,忍不住又叹气起来。 “啊?这不是好事吗?” 白清疑惑地坐下,不解地在二人之间来回看。 兰若说:“阿清,做了太子,要面对的太多了。之前勤王不得宠襄王都要找人害他王妃,如今做了太子,就更危险了……” “可襄王已经死了……” “襄王是没了,还有五皇子呢。五皇子是皇后所出,虽说成年就去了八星十二山修炼,但又没犯什么错,按礼制算,他才该是太子。且不说五皇子,皇上圣旨一下,文武百官皆是反对,集体上奏请求撤旨。今早皇上直接告病不上朝了……”兰若叹口气,继续解释。 这次,白清终于是懂了些。 “好好的,皇上怎么就立了勤王?” 兰若又说:“没人知道皇上怎么想的。那日襄王府出事后,听父王说第二天皇上龙颜大怒,却在听说与定安王有关后,下旨不再追究,急匆匆立了勤王为太子,这几日大臣们的奏书就没断过……” 白清听着兰若解释来龙去脉,连连点头。 簌簌叹口气,哀怨道:“唉……圣旨已下,此事怕是已经板上钉钉了。我早就做好了面对危险的打算,只是若做了太子妃,以后怕是不能随意出宫了,我心里舍不得你们……” “这有何难?我们进宫去看你便是。”白清拍着胸脯保证。 “你当皇宫是什么地方?说进就进?”兰若打掉白清的手,对她翻起了白眼。 簌簌拉过白清,问:“不说这个了,左右我们胡思乱想也改变不了现状。阿清,今日收到定安王府的拜帖说你要来,我特意叫兰若过来了,你可是有事?” “没事,我就是想起来还有五日你就要成亲了,想来看看你。”白清也笑眯眯地拉起了簌簌的手。 “你呀~多想想你自己吧。那日我与你说的,叫你早日离开定安王府,你可有所准备?” 簌簌轻轻掐了掐白清的脸,问她。 闻言,兰若皱眉看向簌簌,似乎懂她的想法,没说什么,只是依然皱着眉。 “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说起这个来,我正好有事想问问你们,安乐最近还好吗?” 听她问起安乐,簌簌叹口气看向兰若,兰若的眉头越发拧巴了。 白清看二人脸色不对劲,试探性地问:“……过得不好?” “兰若,你说吧……”簌簌低下头去。 “唉……” 兰若叹口气,开始说起安乐的事来。 “那日,她在宫宴出了那样的丑,心里恨极了定安王。她想请皇上做主惩罚定安王,数次请求面见皇上,被皇上拒绝了。后来,她就去求隆王,隆王虽说爱女心切,但也知道皇上的态度,就给拒绝了。哪知安乐竟怀恨在心,亲手…杀了隆王……” “你说什么?!” 白清震惊不已。那可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也下得去手,疯了不成?! “安乐端了一杯毒酒给隆王喝下,杀了人就不知所踪了。她逃跑时刚巧被府里下人撞见了,她本想杀人灭口。只是那下人命大,被安乐推下湖后,假装不会游泳沉了下去,等她走了立马就报了官府。隆王妃走得早,安乐又失踪了,府里都没人主持后事。皇上念在兄弟一场的份上,叫父王去给他料理后事,这几日,隆王府灵堂都还在呢……唉……” 兰若将知道的一五一十说出来,连连叹气。白清听了惊得说不出话来,瞪大了双眼。 “隆王一生向善,怎会教出这样的女儿来,可惜了……”簌簌也是感叹连连,一脸惋惜。 白清又气又恼,只觉得气血翻涌,自责不已。她竟还怪秦空岳做事狠辣,如今看来,她错了。若是当初没有留安乐一命,起码隆王还活着。隆王一生清廉,也从不害人,没想到,竟是这样死的…… 她似乎陷入了死循环,越想越气,越想越自责,她只觉得,隆王会死,全因自己一时软弱。急火攻心,竟晕了过去。 …… “唔……” 许久之后,白清终于醒了,映入眼帘的是满脸担忧的秦空岳,他正坐在她的床边。 “阿清,你终于醒了,你快吓死我了!你渴吗?饿吗?你这是怎么了?” 秦空岳见她醒了,忙去探她的额头,又去拉她的手,口不择言满是慌张。 “我这是……我怎么回来了?” 白清有些头晕,虚弱地坐起身,打量四周,她认出来了这是沧海院,秦空岳的屋子。 “将军府来人说你出事了,我立马就将你接了回来。大夫说你急火攻心,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秦空岳伸手扶住她,又在她身后垫了东西,扶着她让她轻轻靠在床头。 “隆王死了……”白清轻声呢喃,面如死灰。 秦空岳听她这么说,似乎猜到了什么,握紧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 “阿清,这事不怪你。若早知你会如此伤心,当初我就不该留她一命。” 白清一瞬间崩不住,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他知道她在自责。 “怎么哭了……” 他心疼极了,皱眉抹去她的眼泪,却怎么也抹不干净,伸手一揽,将她抱在怀里。 “阿清别哭,此事怪我,是我做得不好……” 白清沉默下来,调整呼吸,平复心情。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抹掉眼泪,轻轻推开他,认真地看着他。 “阿岳,我想和你谈谈。” “好。” 秦空岳看着她,不知她要说什么。 话毕,一道结界覆盖下来。 第四十七章 “安乐的事,我当初不该那样同你说话的,是我不好,对不起。这段时间我想了许多,阿岳你年长我许多,阅历也比我多,看得自然比我远。之前是我太天真,我本以为在贤亲王府四年,已学会不少,如今看来,还远远不够。往后,阿岳能多教教我吗?” “自然可以。只是……阿清,我希望你明白血债血偿的道理,但也希望你明白,不是所有错都是不能原谅的……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每个生命生来都并非完美,我也会有错的时候……” 秦空岳说着说着,低下头去。他既希望为她守住那份天真,又觉得自己不可能陪她一辈子,若哪天他不在了,他可不希望她对待敌人时也心慈手软,但同样不希望她变得和自己一样。 “阿岳,别怕,我陪着你呢,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她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笑了。看他那样,莫不是想起了什么往事伤心了,想安慰却又不知怎么安慰。 “阿清…我……” 秦空岳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罪恶感席卷心头,动了动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若有一天,我做了不可饶恕的事,阿清会离开我吗……” 秦空岳再次低下头去,他不敢看她。他怕听到他不想听的回答,不禁有些懊恼为何要这么问。 “比如呢?” 她不知如何回答,反问一句。他低头不语,她叹口气,凑过去,抬起他的头,坚定地看着他。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第一个原谅你。” 秦空岳一把抱住她,满脸愧疚。她将头轻轻搭在他肩上,双手搂住他的腰,沉思起来。 他会做什么不可饶恕的事?这段时间相处以来,除了他脾气怪些,心狠些,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身上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也许和他魔尊的身份有关? 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只是这份喜欢,有多深?他身为魔尊,手上必定满是鲜血,这份喜欢深到可以和他一起为祸世间吗?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要与天下为敌,她不知自己会不会站在他身边。她不会说她做不到的事,可若是第一个原谅他,她自觉她一定可以做到。 白清靠着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眼时,只看到紫金。 “白清,快起来,该喝药了。” 紫金将她喊醒,端了药来递给她。 她只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第二口了。 “也太苦了吧……我如今身子比以前好多了,已经没事了,能不能不喝啊……” “这……我做不了主,得问王爷……” 紫金知道她不是什么重伤,这些苦汤药怕是也没什么用,只是怕秦空岳知道了怪罪下来。 “他人呢?” “在流水轩。”紫金立马回道。 主上走了没多久,太阳也落山了,怕是去叫厨房备膳了。自从白清来了王府,厨房倒是有了活计,比起以前厨房只有酒的日子,如今有生气多了,主上也终于感觉像个人了。 “我亲自去找他说吧。” …… 流水轩。 “阿岳,又在喝酒?” 白清远远就看到秦空岳一个人坐在流水轩,小跑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笑着问他。 “你醒啦,药喝了吗?” 秦空岳看她来了,放下酒壶,浮上笑容看向她。 “那个……那药太苦了,我能不能不喝呀?”白清眨巴着大眼睛去拉他的手袖。 “不听话?” 他眯起眼,轻轻抽回手袖。 白清厚着脸皮娇声说:“不是啦,我这都恢复仙身了,已经没事啦!阿岳不是说以后不让我吃苦了嘛?不喝了好不好?” “歪理……” 他无奈地笑了,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拿起酒壶又喝了起来。 “罢了,不想喝就不喝吧。坐着等等吧,晚膳在做了。” “阿岳最好啦~” 白清对这样的结果十分满意,开心地笑了,往他身边靠近了些,双手杵着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喝酒。 “你看着本王作甚……” 秦空岳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侧身回去坐好,故意躲着她。 “阿岳好看,我喜欢。” 她紧张极了,想用笑容掩盖。这话是她故意说的,她想看看他的反应。 “……” 秦空岳听到她的话,一时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什么。 他故作深沉地瞟她一眼,说:“傻丫头,胡说什么呢?这世间好看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每个好看的人你都要盯着看个够?每个你都喜欢?” 只是这一眼,他却看到了白清微红的脸,衬得那笑容落进了心里去。难不成,她真的喜欢我? “不行吗?阿岳看到好看的人,好看的景,不会想多看看吗?” 白清心凉了大半,但依然笑着反问。果然,他对她,并不是一样的情愫。既然已试探出了不想要的结果,往后还要共处一段时间,还是不要太尴尬的好。 “行行行,你想看就看吧……”他赶紧转过头去。 自己刚刚在想什么?!她不过是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多看几眼,与美景无异,怎会是那种喜欢?!什么时候他也这么不要脸了?!罪过罪过…… 她睁开眼,浅浅笑着,果真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自顾自喝着酒,根本就不敢看她。 过了一会儿,厨房将晚膳端了上来,把他喝空了的酒坛收了下去。他刚要动筷,竹吉来了。 “主子……”竹吉行礼,抬头看了一眼白清,低下头去小声说:“公子那边又闹了……” 白清安静吃着,权当听不见。秦空岳点点头,竹吉走了,他放下筷子,为难地看着她。 “有事就快走吧。” 她低头吃着,看上去满不在意,其实也是真的不在意。有时秦空岳会消失一段时间,有时他明明在大晏她也见不到,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再过几日就是太子大婚,若是没什么要紧的,我今晚就回来,若是脱不开身,我定在她大婚前回来。” “嗯,去吧。” 她点点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又动筷夹了一大快肉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秦空岳摸了摸她的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叹口气便走了。她本是不在意的,却在听到他叹气时,不知为何,有些难过。 第四十八章 万骨殿。 一个人被锁在阵中,身上的铁链缠在周围几根粗硕的柱子上,柱子上贴满了符纸。那人浑身煞气,正不停往外泄,嘴里咿咿啊啊地胡乱喊叫着。 一道黑烟出现,正是秦空岳。他看着阵中的人,皱起眉头,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 秦空岳慢慢走过去,手指在一根柱子上轻轻一点,径直走进阵里。秦空岳一手按住阵中那人的头,竟是在一点一点地抽他体内的煞气。过了许久,那人身上的煞气去了大半,他也不再乱喊叫了,安静了下来。 秦空岳放开他,往阵外走去。出了阵,手指又在刚刚的柱子上用法力画了个符号,身体猛地一震,一手撑地便跪了下去,一口血直接喷出来,溅了一身。 过了一会儿,他顺过来了,转头柔声对着阵中那人说:“我一会儿再来看你。” 过了一会儿,秦空岳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拎着一坛酒回来了。他坐在阵外的地上开始一个人喝酒,喝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佑生,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遇到阿清了……” 阵中那人正是白佑生,曾经的西月国大将军,白清的生父。 “白清,你的女儿。” 看他没反应,秦空岳又说了一遍,他一下就开始呜呜哇哇地叫了起来。 “你放心,她很好……” 他轻声安慰着,白佑生便又重新安静下来。 “对不起,佑生,都是因为我……若那一天不是我,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佑生…对不起…对不起……白哥哥…是阿岳不好…是阿岳放不下……” 说着说着,秦空岳的眼泪便流了下来,他酒也不喝了,腿蜷缩起来,自己抱着自己,把头埋在膝盖里,整个人微微抖动,无声哭泣着。 过了许久,似乎调整好心绪一般,他抬起头来,下巴搭在膝盖上又开始说话。 “可我遇到了阿清。阿清她被流庭保护得很好,只是有些过于单纯了,看着她就像看着当年的我一样。佑生,从我确定她身份那一刻开始,我就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对待,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什么都想为她做好,不想让任何人欺负她……” 说着说着,他便笑了出来。 “她身上被流庭下了很多禁制,也多亏了流庭,她不会被我的煞气所染。等我告诉她你还活着,我便带她来见你,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她很漂亮,很可爱,哪里都好……” “佑生……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你才对,我却一直在这里说她有多好……你…会恨我吗?” 白佑生极为困难地摇了摇头。 “佑生,我好怕,好怕她知道当初的事,怕她会离开我……更怕我如今的身份,会连累了她……” 那人突然又啊啊啊啊啊地大叫起来。 “是啊,连你都不会原谅我,何况是她呢……”秦空岳凄凉地笑了,满眼自责。 “佑生说,不要怕。”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秦空岳身后响起,听到他说的话,白佑生停止了乱叫,再次艰难地点点头。 看到来人后,秦空岳又拿起酒喝了起来。 “纱弥,你能听懂他说话?” 来人看起来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身白衣,戴着一顶黑色小圆帽,手里拿着一杆没有秤砣的秤。他走过去摸摸秦空岳的头,看着白佑生笑了起来。 “那是自然,我看这孩子可怜,便时不时来看看他,我们已经是朋友啦!” 秦空岳轻轻一笑继续喝酒。 “我来的不巧,听到了一些你的话。阿岳啊,有些事,有些人是躲不掉的,你明白吗?” 秦空岳眸子一暗,不说话。 纱弥突然表情严肃,正色道:“正巧你来了,最近黑泽有些奇怪,你防着些。” “我去看看。” 秦空岳说着站起身来,纱弥却拉住他摇了摇头。 “我看着呢,现下还没有定论,不要打草惊蛇。你在人间我也不能时时盯着你,你自己多注意就是。” 纱弥抬头看了天上的乌云许久,说:“前几日我闲着无事替你卜了一卦,道教有你们要的东西。天就要变了……她在等你,你该回去了。” 半夜,秦空岳回到了定安王府,听紫金说白清已经睡了,便一个人去了流水轩,又喝起了酒。 …… 第二天,天还没亮,竹吉就在流水轩找到了秦空岳。 “主子,稚龙求见,另外,据下面的人来报,弦云州青禾镇附近有魔族,要您过去一趟。” 秦空岳起身往外走,问:“他有什么事?” “属下不知,人已经在书房了。” “有事?” 到了书房,秦空岳直接问龙闲。 “秦魔头,有疑似流庭的消息了。” 龙闲也不同他多说,神色严肃地直接开门见山就说。 “在哪?” 这么多时日,芳老板也一并打听着,终于有点消息了。 “弦云州,绍山。” 秦空岳思索了一会儿又问:“弦云州……消息无误吗?他竟也在人间?” 怎么也是弦云州?!虽说绍山和青禾不在一个方向,但会不会巧了些…… “不确定。据说那山里有个洞窟,有个樵夫上山遇到暴雨进去躲雨,出来竟过了三年。村里人不信,他带人再去找却又找不到了,结果就被当笑话传开了。可奇怪的是,那樵夫确实失踪了三年,回来时也是穿的失踪之前那身衣服,鞋和柴火也都是湿的。我打算过去看看……” 秦空岳若有所思地说:“三年么……若真有这么个结界,那一定是流庭。不过,若是真的,那你这一去恐怕要三年……” “若是真的,三年又何妨?” 龙闲说得十分肯定,他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另外,还有个事。上次你让我查的乌女,查到了,在弦云州青禾镇……” 龙闲话还没说完,秦空岳皱眉一皱,他自然注意到了。 “怎么了?” “青禾镇附近出了新的魔族,我正要过去,是巧合吗……” “大概不是。你说的那骨虫我查过了,也不是人间的东西,若要细查还得问芳老板。还有,白清那次遇刺之前,长平公主赵灵珊暗中出宫见过乌女,只怕她就是害白清的人。” “赵灵珊……既然我们都要去弦云州,要捎你一程吗?” “也好,何时出发?” “……现在吧。” “你不和白清说一声?”龙闲有些惊讶。 “她恐怕还睡着呢……竹吉,你和紫金说一声,再联系红袖来青禾镇,我们先过去了。” 秦空岳吩咐一声,带着龙闲消失了。 第四十九章 白清一早起来,紫金就说起秦空岳去了弦云州的事。他时常会离开一段时间,她倒并未在意,何况此次还把去了哪里都同她说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簌簌那边,想着她就要嫁了,白清日日醒了就往将军府跑。 本想帮她处理些成亲相关的事宜,但毕竟是太子大婚,宫里来了人,什么都有人处理好了,白清也只能陪她说说话。兰若每日也会过去一下,姐妹三人日日聚在一块。 时间过得飞快,马上就到了成亲的日子。 一大早的,紫金就把白清喊起来了,说是秦空岳回来了,正在沧海院等她过去。 白清进房间后,秦空岳指了指桌上的衣服首饰,笑了笑便出去了,紫金过去关好门转身就要来解她的腰带。 “我自己来!自己来……” 她吓得连连摇头,紫金却不依不饶地去扯她的腰带。 “你不会的!这是王爷特意找人定做的,与你平日穿的不一样!别害羞啊……” 白清不停躲避着。她总觉得被人伺候穿衣是件尴尬的事,紫金也不气馁,拿起桌上的衣服就去追她。 “白清,别跑啊,你看这绑带,你知道绑哪里吗?你知道怎么绑吗?!阿清,快别跑了!穿好衣服还要梳妆的,再跑就来不及啦……” 二人在房内追逐嬉闹,声音都传了出去。秦空岳去侧屋换好衣服后站在小桥上,正吹着风,听到她们的笑闹声,抬头看向天空。 真是惬意啊…… 没一会儿,房门打开了。 “王爷,都换好了。” 紫金拉着白清出来,秦空岳转头看去,掩不住眼里的笑意。 白清穿着一身深蓝色,裙摆上一层又一层用冰蚕丝一点一点缝着星纹,看起来宛如星空一般。亮红色的腰带系得十分平整,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剩余垂落下来那段,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摆动。 秦空岳十分满意,这家衣服做的还不错。她红着脸向他走来,他这才注意到,她没有佩戴首饰。耳边的头发编到后面扎了起来,其余的从肩上四散垂落,露出白皙的脖颈,锁骨隐隐约约,十分诱人。 秦空岳眉头一皱,问她:“首饰呢?” “太重了……能不戴吗?” 她不明所以,试着向他撒娇。 “好……”他无奈叹气,看她得逞地笑了便也跟着笑了。 罢了,都由她喜欢吧。 三人出府,秦空岳将白清扶上马车后,突然顿住,眉头一皱。看他没上马车,白清探出头去问他怎么了,他又笑着摆摆手。 “竹吉那边出了点事,我要过去一趟,一会儿再来。阿清先进宫去等我好吗?” “竹吉出事了?严重吗?我也去吧?” 白清听他这么说,不由有些担心。相处这么久,虽然竹吉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她还是把他当朋友的。 “你不用担心,开宴前我一定回来。” 他自信的笑让她安心不少。 “嗯,那你快去吧,注意安全,我等你。” “嗯,去吧。”秦空岳把马车前帘放下,车夫便驾车出发了。 秦空岳喊住紫金,给了她一块玉佩,又交代了几句便走了。紫金收好玉佩追上马车,心里五味杂陈。 竹吉是尊上最信任的手下,很多事都是交给他办的。共事这么多年,要说一点感情没有那是假的,如今听说他出事了也是十分担心。 …… 大晏城外一处密林中。 竹吉躺在地上,身上缠着数不清的红色布带,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红衣女子,正是红袖。 “竹吉,莫不是这阴影中的老鼠做惯了,闻着香气就来了?竟跟到了我头上,谁给你的胆子?!” 红袖一脚踩断了竹吉的手,他不由得闷哼一声,忍着强烈的剧痛,死死咬着牙不说话。刚刚已经通知过主上了,只要他能多撑一秒,就能为主上多争取一秒。 “……这你也能忍着不出声,当真无趣得紧~”红袖蹲下身去,一手抚上竹吉的脸,不怀好意地笑了。 二人身后不远处,安静地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浑身缠着绷带,看起来有些渗人。 “竹吉,坏了姑奶奶的好事,你就不怕尊上怪罪?” 红袖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顺着竹吉的大腿一点一点划开皮肉,鲜血汩汩流出,他的脸立马扭曲起来。他被红袖发现时,不过一刻钟便被红袖打得动弹不得,也不知主上到哪里了,自己都快撑不住了…… “怪罪?” 空中传来秦空岳的声音,红袖警觉地跳开,伴随着一阵黑烟,秦空岳出现在竹吉面前。 “主上…红袖…骨……虫……” 竹吉强撑着说出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难怪青禾镇等不到你,原来是跑这来撒野了……” 秦空岳微眯起眼,那个穿着斗篷的人瞬间被黑火包围燃烧起来,身上不停有骨虫涌出来,向森林深处逃窜。只眨眼的功夫,那人便被烧成了灰烬。 “红袖,可有解释?” 秦空岳负手而立,冷眼看着红袖。 “尊上,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后人,你就这么杀了……” 红袖嗔怒着,尽显媚态地向秦空岳走去,忽然察觉到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 “看来你不打算解释。” 秦空岳叹口气,闭上眼。一刹那,红袖四周出现一朵朵黑色的莲花,泛着淡淡的白色光芒。 黑莲?!尊上竟来真的?! 红袖惊了,脑子飞速运转着,慢慢开口想拖延时间。 “没想到竹吉竟得尊上这般怜爱……也罢,尊上杀了我唯一的后人,便相抵了吧……” “可惜……” 他是真的觉得很可惜。红袖办事利落,又很是听话,心坏些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偏要害白清,如今,不得不除了。 黑莲慢慢转动起来,红袖眼色一阴,刚刚逃窜进森林的骨虫仿佛受到鼓诏一般,全数冲向秦空岳。 秦空岳一挥手,黑火再次出现,虫群燃烧殆尽。他一直盯着红袖,生怕注意力被分散让她跑了。 第五十章 “阿岳……” 红袖挣扎着喊他。下一秒,一朵黑莲高速运转爆开,随着微光熄灭,她的腿上出现了一个烧焦的窟窿,十分骇人。红袖不禁惨叫出声,跪坐在地凄厉地盯着秦空岳。 “本尊的名讳也是你叫的?” 秦空岳站在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尊上对我无情不要紧…倒是那白姑娘,细皮嫩肉的,也不知我的孩儿们现下得手了没……哈哈哈……尊上若是现在赶过去,指不定还能见她最后一面……”红袖宛如癫狂。 “那便如了你的愿吧。” 秦空岳听到她的话一愣,稍加思索后确定她在唬他。白清有紫金跟着,若真出了什么事,紫金肯定会第一时间传音禀报的。他慢慢抬手,红袖四周的黑莲全部高速运转起来。 “尊上当真无情?那就别怪红袖无义了!” 黑莲爆开的一瞬,红袖整个人化作无数骨虫四散逃开。 “啧……” 秦空岳很是不满,他第一时间去烧那些骨虫,但没烧干净,没想到竟被她逃走了。好在重创了她,短时间内不会再起什么风浪了。 秦空岳抱起地上的竹吉,消失在夜色中。 …… 魔界,祭司殿。 纱弥正坐在殿上批着报告,一阵黑烟从殿中升起,秦空岳抱着满身是血的竹吉出现。 “阿岳?竹吉?这是怎么了?” 纱弥放下手中的笔,急忙去查看。 “他被红袖伤了,你看看。” “唔……没事,我先帮他简单处理下再去找罂尾。你说红袖是怎么回事?” 纱弥查看过后,从一旁的书架拿了些药材来,一边往竹吉伤口上敷,一边问秦空岳。 “红袖要伤害白清,被查到了。只是可惜被她跑了……” 秦空岳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再狠心些,不顾念什么旧情的话…… “说起来…黑泽和红袖曾经接触过,会不会……”纱弥思索了一阵喃喃自语道。 “你看着办吧,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秦空岳不等他回答,起身便化作一道烟消散了。纱弥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 宫宴上。 进宫时紫金给宫人看了玉佩,一个小太监便带着她们落了座。刚坐下,便看到一道粉色身影出现在面前,是长平公主赵灵珊。 “这是定安王的席位,姑娘请移步。” 长平公主站在桌前,声音十分平静。 紫金将玉佩拿出来展示,说:“白姑娘是定安王府的人,这也是王爷的意思。” “一个贱婢!竟敢冲撞本公主?!” 长平皱眉,抬手就要去打紫金,却听白清幽幽开口了。 “公主身份何等尊贵,谁人不知?怎敢冲撞?不知今天公主有何赐教?不妨直说?” “你既不是王妃,又身无诰命,听说不过是一个侍卫,为何在此?该去宫外与民同庆。” “公主教训的是。只不过,这是定安王的意思,他不在,我也不敢擅自离去。我也不知我为何坐这,不如等定安王来了,请公主行行好,替我问问他?” 白清十分恭敬地行礼,又装模作样地故作不解。 “你别不识抬举……” 长平公主气极了,当下便想扬手打人。现下定安王不在,正是收拾她的好时机。 “灵珊妹妹?这是怎么了?” 太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立马过来询问。 “太子哥哥,今日是你大婚,马虎不得!这女人坐在定安王的席位上,不合礼数!我正要赶她出去呢……” “这……” 长平说的无不道理,可太子却看见,坐在那里的是白清。传闻白清是定安王的心上人,更何况她还是簌簌的好友,他一时没了主意。 白清双手撑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二人不说话,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灵珊,这姑娘我认识,定安王不会说什么的,今日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别闹了……” 太子拉着灵珊就要走。今日是他大婚,宾客众多,他只想息事宁人。 “太子哥哥也要护着她?她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赵灵珊生气地挣扎开太子,大声质问。一时周围都安静下来,纷纷看过来。远处的贤亲王注意到这边,起身想要走来,却又半途止住了脚步。 太子有些生气,她就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遭人非议吗?正想发作,却看见秦空岳从白清身后缓缓走来,立马闭了嘴。 “哦?本王竟不知阿清还把迷魂汤也灌给别人了?” 秦空岳缓缓走过来,坐在白清身边,一手搂着她,抬起头看着太子似笑非笑地问。 “秦哥哥!你别被她骗了……” 长平看他来了又惊又喜,看他坐下搂着白清又悲愤交加。凭什么?在他身边的不是我?! “灵珊!” 太子出声喝止她。长平从小就聪明伶俐,礼貌有加,深得父皇宠爱,一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本是大夏的福气。自从见到了定安王开始,她的执念便从未断过,竟开始变得执拗恶毒。父皇疼她不愿过多责罚,可赵庭安知道,这样下去长平只怕要毁了。 “太子殿下,无妨。” 秦空岳轻轻一笑,充满挑衅地看着长平,说:“阿清熬的迷魂汤味道堪称一绝,喝多少本王都乐意。公主忧国忧民不够,本王的闲事你也想管?” “秦哥哥!我不过是好心……” 长平想管,可她没有那个资格,她知道。 “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跪下磕头,白清微微低头,秦空岳则眼神轻蔑地看着长平并不动身。 “都起来吧……” 皇上看到秦空岳的样子,不由心里恼火起来。这长平,怎么又去招惹他了?! “定安王,这是怎么了?” “回父皇。这女人非是王妃,又身无诰命,坐在这里不合礼数……” 长平赶紧回答。她治不了白清,管不了定安王,自然有人能管。哪怕父皇不赐婚,她只要他身边没有别人也是开心的。 “朕问你了吗?长平!” 皇上气的不行,声色都严厉起来。 “父皇!今日太子哥哥大婚,怎能失了礼数!”长平不愿退让,她说的话占理,她可不怕遭人议论。 “那是谁啊,这样的日子怎会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来……” “嘘…可别瞎说!活阎王的事,哪有什么失礼不失礼的……” 人群议论纷纷,皇上坐在殿上一阵头痛。他根本管不了定安王,可长平说的也在理,现下,又该如何堵上这悠悠众口…… “哈哈哈……看朕这记性,之前就想着,白清是皇弟的养女了,该给个封号的,最近忙庭安的婚事竟给忘了,来人啊,拟旨。贤亲王之女白清,敦厚纯良,贤孝淑德,封为祁顺郡主……” 众人皆是一惊,虽说王爷之女封个郡主不是什么怪事,但不过是个养女,那嫡女赵兰若都没有封号,如今一个养女却说封就封?竟如此儿戏?! 白清一愣,眼看太监拟了旨有模有样地宣了给她,本是不想接的。可殿上人人都在看她,尤其是长平,那表情似乎要撕了她一般。 “谢皇上。”白清本想跪下接旨,秦空岳暗中拉着她不让跪,她只好低头去接。 “就算如此,她也不该坐这,本公主……” 长平瞪着白清,咬牙切齿地还想说什么。 “皇上,祁顺郡主随我四处剿寇,有这么个得力助手乃是臣之幸。臣还有公事想与她商讨,不知皇上可否同意她与我同座?” “那是自然……来人啊,长平公主身体抱恙,请回凤鸾殿,宣太医。” 长平恼怒地看向皇上,父皇怎么可以不帮她,反而去帮一个外人?!可皇上一个眼神过去,长平吓得不敢再多说一句。 长平没有挣扎,任由太监宫女扶着下去了。一场闹剧就此结束,可众人却都掩不住吃瓜的心,皆是小声议论。 “吉时到。” 这一声,可真是及时。 随后,簌簌从殿外身着嫁衣进殿来,与太子一同行礼,随后又跟着宫人下去了。皇上和皇后礼成后便走了,随后舞女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太子开始一一敬酒。 第五十一章 “阿清,吃桃。” 秦空岳削好一个桃子递给白清,她接过桃子,那桃子削得坑坑洼洼,极其难看,不禁笑他。 “削得这般难看,以后我来吧。” “不用,多削几次便好了,不用阿清动手。” 他将刀递给身后的宫女,歪头看着白清,似乎十分满意。 “定安王,祁顺郡主……” 太子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秦空岳和白清也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谢谢二位今日赏脸前来参加小王的婚宴。这一杯,敬二位。” 太子笑得十分灿烂,说完便一口干了手里的酒,旁边的宫女赶紧上前给他又倒了一杯。  “恭喜太子。” 秦空岳微微点头回了句,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白清有样学样地也干了酒。 “今日长平胡闹,这一杯,小王替她向二位赔不是了。” 太子诚意满满地鞠躬道歉,又干了杯酒。 “罢了。” 秦空岳摆摆手,太子见他不计较,倒也没有再提,颔首告了别又去找别人敬酒了。 “阿清,谁让你喝酒的?” 二人刚坐下,秦空岳便眯起眼笑眯眯地看着白清问。他脸上挂着笑,说的话却仿佛怪罪一般,一下就让她有些不自在了。 “哎呀~今日是簌簌的大喜的日子,我和她那样的交情,这喜酒怎能不喝?是吧?” 白清看不透他的意思,不敢看他,只好故作淡定,试探性地笑着撒娇。 “行,你多喝些,本王看着你喝。” 他依旧笑眯眯的,她却一阵恶寒,后续再有人来敬酒,只要不叫她,她都全当看不见。 “郡主,我家小姐有请。”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白清转过头去就看到俯身的苑香,没多想便跟了去。秦空岳紧紧盯着她,目光一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白清跟着苑香绕过大殿,避开那些跳舞的舞女,来到坐在斜对面的兰若身边。 “阿清,这郡主的名号,定安王替你讨的吧?”兰若拉她坐下,小声在她耳边问。 白清坐下,抬头就看见秦空岳紧紧看着她,连忙转过身去看兰若。 “我也不知,我还不想要呢……” 兰若警惕地看看四周,又附在她耳边小声耳语。 “阿清,之前簌簌说的,我和她的看法稍微有些不一样。我觉得他对你不错,你的记忆找回来了吗?之前……可有婚配?” 白清摇了摇头。 记忆中唯一的男人便是师父,如今还找不到了。她是喜欢秦空岳,只是他没那个意思,说什么婚配…… 想到这里,她又情不自禁地抬头去看秦空岳,却发现他已不在席位上了。 兰若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我看你似乎有点喜欢他……” “若若,我是喜欢他,只是他没那个意思……此事就不要再提了,如今这样其实也不错。”白清无奈地小声答道。 “好,不提。那你记忆找回来了吗?你离开这么久父母会担心的,家在哪里想起来了吗?”兰若握住白清的手,问起了她的记忆。 “父母…已不在人间了。” 闻言,白清低下头去。她不知该怎么说,说是不在人间想来也不算撒谎,虽然并不是兰若理解的不在人世。 兰若十分心疼,轻轻拥抱住她安慰着。 “阿清别伤心,你还有我,还有贤亲王府……” “嗯……若若,谢谢你。” 白清小声说着,也回抱过去。她本有些内疚,现在又十分感动。 “阿清,该回了。” 二人正拥抱在一起沉醉着,秦空岳的声音冷不丁地从头顶传来,吓了兰若一跳。 “若若,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找你。”白清依依不舍地和她道别。 兰若点点头,看着他们离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阿清,果然是喜欢他的。只是感情这种事,她根本就帮不上什么,何况是那个活阎王…… 回府的马车上,二人没有说话。白清想着兰若,有些伤感。她总能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在背后默默给予自己鼓励和支持,自己何德何能得这么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 秦空岳一路沉默着,始终看向车窗外。之前他怕白清喝多了乱说话,就悄悄跟了过去,却意外听到她说喜欢他。他将她视如己出,一直努力对她好,从未觊觎过她的心,如今知道了她的心意,却慌了。 进了王府,白清径直就往月倾院走去,秦空岳默默跟着她。到了院门处,她抬脚便要进去,他却伸手拉住了她。 “阿清…你……” “怎么了?” 白清站定,转身疑惑地看向他。 “没事……你好好休息。” 秦空岳松了手,给她一个微笑。 “你也好好休息,晚安。” 她也挤出一个笑来,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白清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床穿好衣服,又去院里坐着了。今晚的月亮还蛮圆的…… “白清,又睡不着了?当心着凉。” 紫金路过院门时看见她坐在院里,走进来替她披了件薄衫。 “是啊……你怎么也没睡?” 白清对她笑笑,拍了拍身边的石凳,她也不客气,一屁股就挨着她坐下了。 “事儿都没忙完哪,竹吉不在,他的事我得分担着些。” 紫金说着,伸了个懒腰。她知道竹吉主要负责联络,只是没想到居然要联络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得亏他居然毫无怨言地做了这么多年。 “对了,竹吉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白清想起之前秦空岳说竹吉出事了,在宫里不方便问就给忘了,现在紫金一提又一下就想起来了。 “不知道啊,王爷没说……”紫金随口回答,随即想起秦空岳在流水轩喝酒的那个神情,连忙说:“白清,要不你替我问问王爷吧?我不敢问……” “呃……行吧,明天我问问他……”白清一愣,点头应下。 “别明天啦~王爷还没睡呢,正在流水轩呢,现在就去问问吧,我等你回来呀……” 紫金说着就起身去拉白清,将她拉起推到院外去,笑嘻嘻地冲她挥手。 白清只当她是担心竹吉,便奔流水轩去了。 第五十二章 流水轩。 白清一进院门,果然看到秦空岳独自坐在那里喝酒。 她走过去坐在他对面,笑问:“又在喝酒,喜酒没喝够?” 秦空岳见她来了,轻轻笑了,反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去休息么?” “我睡不着……我能喝点么?” 秦空岳没说话,将酒壶推了过去。今日萧簌簌大婚,他怕她心里难过,左右自己也在,府里也没有外人,既然她想喝便让她喝一些吧。 白清拿起酒壶,喝了一口,问:“竹吉的伤势如何?” “你担心他?”他看着她,没什么脸色。 “那当然……” 白清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看到他皱起眉头,怕他误会又赶紧解释说:“毕竟共事这么久了。” “没什么大事,罂尾会有办法的,不过这段时间他应该不会回来王府了。” 秦空岳转过头去,故作轻松地说着,神色却有些凝重。 “发生什么了?” “红袖……怕是反了。以后你要万事小心……”他十分担心,红袖的性子他了解,不得手只怕她不会放弃的。 “没事,如今我恢复了仙身,法力也回来了,若是认真动手,不会有事的。” 白清拉过他的手,对他笑了。她不想他担心,虽不知那红袖有多厉害,但想来,自己应该也不是很差……吧? “红袖虽说不算强,但比起你来绰绰有余了。况且她思虑多,行事谨慎,我也不能时时守着你……” 他十分懊恼,拎起酒坛灌了一大口,都怪自己让她跑了。 “红袖与我的交集不多,应该没什么深仇大怨,为何盯上了我?” 她很是不解不解。她和红袖都没见过几次,怎至于就要对她下死手?她能想到的,只是红袖要反秦空岳,从自己身上找突破口罢了。 “阿清,要杀你的,是长平。只是不知长平怎么和红袖联系上的,做了什么交易,我最近忙着没顾得上。阿清,我且问你,红袖和长平……怕是留不得了,你可有意见?” 他解释着,随即想起之前她说过的话,看向她,等着她的回答。 “我曾听兰若说过,之前长平聪明伶俐,被称为大夏之福。如今变成现在这般实在可惜……当然,阿岳做决定就是,我没什么意见。” 白清说着说着,紧张地低下头去,默默喝酒。 她曾听兰若说起过长平的事。 听说她精通琴棋书画,文韬武略,什么都会。有一年,皇后的娘家哥哥杀了人,求到了皇后那里。前有皇上龙颜大怒,后有皇后包庇护佑,两相僵持。最后还是长平大义灭亲,将那人揪了出来,带着皇后前去认错,念经祈福一年,这才平息了圣怒。 还有一年发了大水,朝廷赈灾的银两发下去,却被官员层层克扣,到了灾地竟只剩下百两,数万灾民甚至都闹到了大晏。长平请缨前去,一个月就找到了证据,抓了那些贪官回京。不仅如此,她还把灾情控制住了,又筹集物资亲自发放,硬是安抚好了灾民。 不说那些大事,光是小事,什么怼得异国使臣无言以对,什么抚琴弹千古绝曲圆了太后遗愿,什么惩治后宫失德妃嫔,要细细说起来,能说好几天的。 长平本是大夏之福,却在遇到秦空岳后变了。变得执拗,变得失礼,变得蛮横。严格说来,秦空岳正是长平变了的罪魁祸首,皇上知道,官员们知道,白清知道。可她也知道,虽说与他有关,却也怪不得他。 她一口一口喝着酒,烦闷不已。若可以,她希望长平从来没有遇见过秦空岳。这样,她就还是那个大夏之福,还是那个人人艳羡的公主。 沉默许久,秦空岳看着手里的酒坛,轻声说:“……阿清,感情一事,不可强求,长平不懂,你得懂。” “我懂……时候不早了,我去睡了。” 这话在她听来,无疑在心口扎了一刀。她放下酒壶,只觉得难过极了,匆匆告别,落荒而逃。刚出流水轩的院门,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下来。 这一幕,刚好被路过的紫金看到了。紫金看着白清跑远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进了流水轩。 秦空岳听到脚步声,忙转头去看,那一瞬间,他希望来人是白清。看到是紫金后他又转回头去,有些失望地冷声问:“何事?”。  紫金低着头站在他身后不远处,轻声说:“王爷,恕奴婢冒昧。白姑娘……” “确实冒昧,下去领罚。” “王爷,紫金跟在王爷身边不久,却也知王爷待她不同。王爷既是珍惜她,就不该伤她的心。王爷……”紫金硬着头皮,还想继续往下说。 “下去。” 秦空岳转头,神色一狠,紫金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行礼退下了。 …… 第二天一早,宫里来了人,请秦空岳去上朝。白清一早醒来发现他不在沧海院,想起他昨天的话,也没去找紫金问,只身去了流水轩坐着等他。 紫金忙来忙去,路过流水轩时发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于心不忍,去厨房拎了坛酒给她。 “白清,怎么一个人在这,喝酒吗?我请你。”紫金过去坐下,笑着对她晃了晃手里的酒。 “紫金……我无事可做,在这里看看景,谢谢……” 白清见是紫金,淡淡笑了笑,接过那坛酒抱在怀里,并不打算喝。 “白清,同为女子,你的心意我也看出来了些。王爷他……也不是千年木头,总有开花的一天的,别气馁。” 紫金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酒壶,递给了她。 “……紫金,谢谢你。” 白清接过酒壶,将酒倒进去,开始喝起酒来。紫金带来的这坛酒,不是如岳,倒有些像湘蝶。 紫金笑笑没说话,温柔地看着她。院外进来个侍女,匆匆地跑到紫金身边禀报。 “紫金,津夕州来了人,有事禀报。” “唉……你喝着,竹吉不在可忙死我了,我先走啦~” 紫金叹口气,和她打了声招呼后,急匆匆地跟着侍女走了。 白清目送她离开,又独自喝了起来。 这酒的味道属实不错。 第五十三章 皇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齐声喊着跪拜下去。 “众爱卿平身。” 皇上扶着额头,看起来有些累,连姿态都没了威仪感。 昨天晚上,长平在他寝宫外跪了许久。他于心不忍,召她进去。她十分诚恳地认了错,说自己已经放下执念,请去天云寺为国念经祈福。他自然满心欢喜,从小长平就懂事乖巧,虽然这些日子胡闹了些,可如今乖乖认错,也不再纠结于那定安王,他欣然同意。她说,走之前,还想再看一眼定安王,他想也没想便答应了。如今派人去请,也不知能不能请到……… “皇上,启越今年的岁贡已经在路上了。臣已命人在天彦关迎接使臣,天彦关传来消息,今年来的竟是启越国君,他已到了天彦关稍作休整。再有五日岁贡也会到达天彦关,届时启越国君带着岁贡一并启程。臣奏请,派遣王爷或皇子去迎接启越国君,方不失了礼数。”说话的是礼部侍郎曹平。 “准。可有人自愿前去的?” 皇上大手一挥,看向王爷皇子们,无人应答。 启越是大夏北边的小国,国力薄弱,奈何地处高山峻岭,常年大雪,易守难攻。久攻不下,两国签了休战条约互不侵犯,启越年年上贡。五年前,启越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君的幼弟谋反上位。岁贡越来越少不说,甚至缕缕在边境试探,两国关系又紧张起来。这样的节骨眼上,那启越国君竟亲自前来,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皇上,定安王来了。”太监从殿外小跑进来,俯身在皇上旁边耳语。 话音刚落,秦空岳慢吞吞地进了殿,走到各王爷身后静静站在那里。 群臣议论纷纷,时不时看向皇上。定安王不参与朝政是开国就定下的规矩,今天这又是来哪出?况且他还迟到了…… 皇上松了一口气,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殿侧的纸窗。纸窗上有一个小孔,是他专门命人扎的,就为了让长平最后看一眼定安王。 “皇上,定安王这般无礼,不如让他前去天彦关,也算将功赎罪……” 右相常国安上前一步,眼带怒火地瞪着秦空岳。之前定安王无礼的种种,皇上不在意,他可全放在了心上。之前削爵的奏折全被皇上退了回来,他有怨言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启越国君贸然前来,只怕没安什么好心,这个苦差事若是能安到他身上,到时出了什么事引得两国交战,民怨沸腾,就不信皇上还不处置他。 “常卿这个提议不错,定安王你看……” 皇上坐在大殿上点点头,看向秦空岳。 “听闻近日又出了一批贼寇,若是皇上派人来接手,本王自然可以去。” 秦空岳毫不在意的样子,慢悠悠地扫向常国安,脸色毫无波动。他还未进殿时就听到他们在说这事,想让他背锅,不知哪来的底气。 “你不说朕都差点忘了这事…不妥不妥!此事另找他人吧……” 皇上听他这么一说,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走,就没人处理魔族了,他不能走。即便没有魔族作乱,他不想去,没人能逼他去。 右相一脸不满,正欲开口,贤亲王上前一步。 “使臣不可怠慢,何况来的是国君。右相既说定安王无礼,又何出此言?难不成和平日子过久了,还想重启战事不成?!” “贤亲王!休要胡言乱语!”右相仿佛被人看到小心思般,脸涨得通红,正打算辩解,又被贤亲王打断了。 “皇兄,臣愿前去迎接启越国君。”贤亲王不理会常国安,面朝皇上弯下了腰。 “甚好,那你明日便启程吧。曹平,让人好生伺候着启越国君,待贤亲王到再一同回京吧。” 后续,各臣又报着各种事。秦空岳全程一直安安静静,面无表情。等了许久,朝臣就各种事如何处理争论不休,秦空岳抬头看看天,天色阴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脸色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 “今日就到这里吧,朕有些乏了,退朝。” 皇上看他不耐烦了,赶紧宣布退朝,已留了他许久了,长平该知足了。 …… 一下朝秦空岳就匆匆回府了,刚下马车,紫金就来禀报津夕州的事。末了,说了一句白清在流水轩喝酒,他一下就皱了眉头。 这孩子,大白天的喝什么酒?不像话! 随即想起她那次喝醉后,在马车上不安分的模样,情不自禁红了脸,加快了脚步往流水轩去。他是既怕她大白天就醉了,又有些期待她醉了的模样。 到了流水轩,果然看见她坐在那,身边放了三个酒坛子。他一下就火冒三丈,径直走过去厉声训斥。 “大白天的,谁让你喝酒的?!” “啊!吓我一跳……这是怎么了……” 白清被他吓了一跳,转头小心翼翼地仰视他。莫不是今早去上朝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怎么这样大的火气。 “你还问,就你那个酒量……”秦空岳说着说着,发现她一点没醉,反倒有些受惊的样子,不由一愣。 “……你没醉?” “嗯,我挺清醒的……你怎么了?谁惹你不开心了?”白清拉拉他的衣角,轻声问他。 “没…没有……”秦空岳一时语塞,说地吞吞吐吐的,不知此时该说什么。是了,她恢复了仙身,不会那么容易醉了,以后怕是管不了她了…… “我看你火气挺大的……” 白清小声嘀咕。秦空岳一阵无语,索性假装没听见。 “王爷,赵兰若来了请帖,请白清过府一叙。”紫金从院外小跑过来,递上一封请帖。 “我先走了啊……” 白清赶紧逃也似的,拿了请帖拉起紫金就跑了,眨眼的功夫就跑没了影。 秦空岳沉着个脸,看向酒坛。两坛都空了,还有一坛只剩一半,她喝了这么多,竟毫无醉意?!往后的日子,怕是会少了几分乐趣啊。 第五十四章 贤亲王府。 “若若,怎么了?” 白清一进院就看到兰若走来走去,看起来似乎很是不安的样子。 “阿清来了!快来快来!” 兰若拉着她就往屋里走,苑香关了门守在门外,紫金依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今年启越来交贡,竟是那启越国君亲自前来大夏,明日父王便要启程去迎接。父王下朝回来吩咐我一起去,我心里十分不安……” 兰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听得出来她确实是有些焦急。 白清忙问:“按理说,往年交纳岁贡都是使臣前来,今年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可是有什么不妥?” “阿清,你可知,这启越国君是弑兄篡位的,登基后屡屡在大夏边境试探。如今亲自前来,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此番若是处理不好,皇上怪罪下来也就罢了,若是战事重启,百姓怎么办……” 兰若将道听途说的全都告诉了白清,这启越国君是新君上任,为人如何、手段如何、长什么样子,她尚且不知,但若是论他是如何上位的,用百姓的话说,那可真是全天下都传遍了。 “你别急,毕竟是他来大夏,在咱们的地盘他应该也不敢太放肆……吧?”白清一时也没了主意,说着说着没了底气,声音都小了不少。 “我已经请书阁帮查这国君此行的目的了,以书阁的效率,相信不用多久就会有结果的。只是我此行随父王前往天彦关,来回折腾颇费时日,我有些担心簌簌……” “簌簌昨日刚完婚,你担心什么?” “阿清,自古无情帝王家。太子殿下也许是真心喜欢她,可他的身份……我始终放心不下。” 兰若话说一半就犹豫起来,那神情,就仿佛萧簌簌已在她眼前哭得梨花带雨了一般。 白清脱口而出:“啊?他的身份有问题?” 她实在不了解这其中玄机,每次兰若说起这些事时,她都要问个清楚。按理说,太子的身份岂不是很尊贵么?若无意外,那可是以后要登上帝位的人,这样的身份能有什么问题? “太子殿下本是勤王,并不得皇上器重。皇上迟迟不肯立储,甚至由着襄王胡来。可襄王府一事后,皇上却突然封他做太子。大夏一共五位皇子,皇上不立嫡不立长,却偏偏立了不得宠的四皇子为太子。此事于理不合,透着古怪,只怕簌簌嫁过去没几天好日子。即便日后他顺利登基,依簌簌那性子,在宫里定是要吃亏的……” “况且……如今我又要随父王远行,我怕她在宫里一时不适应,你能帮我多去宫里看看她吗?” 白清一向不懂这些,她尽量说的委婉易懂。前些天听父王说起,身为嫡子的五皇子已经打算回京了,只怕到时簌簌在宫里会更加艰难。她不指望白清能帮些什么,只想她有空能去陪陪簌簌,让簌簌烦闷时能有个倾诉的人。 “当然可以!我有空就去,包在我身上!” “阿清,我只是希望你去陪她说说话,记得遇事不可冲动!马上入秋了,最多一个月我就回来了,你和簌簌一定万事小心,有什么事等我回来,若是等不了也记得找父王商量,不可胡来,知道吗?” 赵兰若千叮咛万嘱咐,很是担心。白清和萧簌簌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一个遇事冲动,一个不懂人心,凑一起准没好事。可眼下,除了白清她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就算不放心,也想着遇事她们能互相有个照应。 “放心吧。你就安心地陪王爷去,我们不会有事的。” 白清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过是陪簌簌聊聊天而已,能出什么事?若若真是的,天天瞎操心。 “嗯……谢谢。” 赵兰若轻轻道谢,想了想倒也放下了些心。 阿清毕竟也算定安王府的人,以定安王的性子,应该不会有事吧…… …… “母后,快回去吧。” 长平站在凤鸾殿前,快要入秋了,风有些凉了,她十分心疼皇后站在凉风中为她送行,便催着皇后回宫。 “珊儿,记得去了那边好好祈福,切不可再生事端。骞儿快回来了,再忍忍……” 皇后亦是心疼,她的小公主受了委屈,她却无能为力。 “知道了,母后,天凉,你快回去吧。” 长平开心地跑出亓雪宫去,上了轿,对着宫里挥了挥手。 太好了,皇兄要回来了,该变天了。 …… 第二天,赵兰若跟着贤亲王出发了,白清去送了一下就回了王府。 刚到府门,就看到秦空岳和芳老板正交谈着什么。 “芳老板……” “白姑娘。” 芳老板看见白清,微微欠身回礼,柔情似水地笑了。 “芳老板来送酒吗?” “差不多……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秦公子,白姑娘,告辞。” 芳老板并未明说,道了别便上马车走了。 “是有什么事吗……”白清不禁喃喃道。 “……回府再说。” 秦空岳看看周围,拉着白清就往府里走,她没有再说话,乖乖跟着。没一会儿二人便到了沧海院,进了房坐下,紫金默默关门出去。 “怎么了?” “仙界要来人了。” 秦空岳叹口气,有些头疼。仙界比他预料的来的早,不如说,早太多了。 “仙界?他们来找你麻烦的?” 白清有些不懂。按理说,母亲是仙帝,仙界应当不会是她的敌人,难不成是知道阿岳在这,来找他的? “那倒不是,马上中秋了来赐福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发现你。” “为何?” “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你是半仙吗……” 秦空岳默默张开结界,白清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实际上,当初韶华和佑生在一起本就惹了众怒,再加上他们发现韶华有了身孕,仙界便开始逼她解决掉你,她不肯。后来佑生又出了事,我一时没顾得上她,等我再去寻她时,仙界就传出消息说仙帝已逝……” 他慢慢说着,不敢说得太清楚。那些往事于他而言,是一道鲜血淋漓始终不会愈合的伤口。 “……”白清安静听着,不发一语。母亲竟是仙帝?那她对仙界来说岂不是太子殿下?这也太刺激了吧?! “韶华是仙帝,她对仙界来说,是唯一的存在,十分重要。可韶华虽然身为仙帝,却又是五长老的傀儡,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白清没有说话,她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明明是唯一,是仙帝,却又是傀儡? “不说这些了。这段时间怕要委屈你了,去各地处理魔族的事,你也不要跟着了。若是瞒过去便好,若是没瞒住,只怕这人间就不能呆了。” 秦空岳认真嘱咐着,他有些后悔给她解禁制了。像她之前那样封了法力,虽说身子弱不禁风些,但不易被察觉。他实在没想到,仙界会来的这么快。 她懵懂地点点头,他又问:“说起来,你会设结界吗?” 她既是韶华的孩子,流庭又收她为徒,不可能只教那些低级法术才对。??? “……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自己身上有多少禁制,现今回来的记忆虽说已经可以连贯起来,却漏了些细节,只怕还有记忆没回来。 “唔……这样,你准备下,趁着仙界人还没来,今晚我帮你解下一道禁制。” “好,都听你的。” 白清轻轻点点头,她知道的事太少了,先是师父护着她,如今是秦空岳,她也想找回所有记忆,或许自己就不会这么弱了。不知离开大夏后,何时才能再见到簌簌和兰若…… 秦空岳摸摸她的头,不禁又陷入了沉思。启越国君加仙界的人,可别是要发生什么大事才好,以防万一,怕是要叫纱弥提前准备对策了。 第五十五章 晚上,沧海院。 秦空岳拉着白清在床边坐下,她十分紧张,又期待又害怕的。 “你先坐好,别动,我看看还剩几道禁制……”他坐在她身边,食指点在她的眉心处探查着。 她身体僵硬,不敢乱动。没一会儿,他就将手放了下来。 “不多了,还有八道我现在就可以一并解了,还有一道眉心处的,和还有一道心上的,这两处的可能会难一些。如今你恢复了仙身,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先把那八道解了吧?”秦空岳说着结果,提到眉心和心上的禁制时,脸色有些不太好。 “好。” 她没有多想,乖乖躺平。他一手覆上她的膝盖,一手覆上她的手腕,熟悉的黑暗袭来。 她的回忆,慢慢呈现在眼前。八段回忆,皆是跟结界有关的。师父详细讲解结界的原理,如何张开,如何控制法力,如何在结界上设陷。从小讲到大,一遍又一遍。随着记忆点点回来,她也慢慢回想起那些日子,那些话,那些张开结界的感觉。师父教的她背得滚瓜烂熟,只是每次施放出来总会有些或大或小的缺陷,从未像师父那般完美过。 “阿清?!” 白清慢慢睁开眼,秦空岳有些吃惊。这次,她不仅没有陷入回忆的梦魇,甚至气息平稳,就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做了个短暂无常的梦。23sk “还有两道?”她开口询问,看他点点头便继续往下说,“你试试,若可以便都解了吧。” 她重新闭上眼躺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黑暗。他深呼吸一口气,手指轻轻点在眉心处,开始注入法力。 突然,白清猛地一抽搐,嘴角流出血来,晕了过去。秦空岳吓得立马停止,马上去探她的神识,飘散的七零八落,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自己还在观察着禁制制式,刚准备解,她居然就有这么大的反应,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动用煞气。 流庭,你在隐藏什么? …… 过了许久,白清醒了。她一转头就看到满脸疲惫的秦空岳,他正趴在床边皱眉低吟,额头渗出些冷汗来,仿佛在经历着什么梦魇。她本能地抬手想去抚平他的眉头,才发现他紧紧拉着自己的手,这一动,他也醒了。 “阿清!!” 秦空岳大叫着站起来,手里紧紧拉着她,起身动作太大甚至扯到了她的手臂。他大口喘着气看过去,才看到她醒了。 “阿清,你醒了?没事吧?哪里不舒服?” 他焦急地去探她的额头,仔细看着她,生怕她哪里又受了伤。 “我没事……阿岳,你怎么了?” 白清坐起来,轻轻抚上他的脸。他这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没事便好……” 他坐在床边轻轻拥住她,心里五味杂陈。 刚刚她情况危急,他费了许多心力才护住她的神识,竟累得睡了过去。梦里她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无论他怎么够也够不到她。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红袖阴笑着靠近她,旁边站着一脸冷漠的流庭,他什么也阻止不了,就那样眼睁睁看着。 “阿岳,你怎么哭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我只是…看到阿清太高兴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乖~” 白清轻拍着他的肩膀,语气轻柔。过了许久,他才直起身来,抹了一把脸,恢复了笑容。 “阿清饿了没?我去给你拿吃的?” “不用,我不饿。”白清笑着摇摇头,看他没再要走,才开口问他,“结果如何?那两道禁制解了吗?” “阿清……是我没用,这两道禁制,恐怕只有找到流庭才能解了,我不敢再冒险了……” “这不怪你,等找到师父一切都会好的。阿岳不笑便不好看了……” 关于结界的记忆回来后,她几乎可以将所有记忆串联起来。她想不到,还有两道禁制是封了什么,她凭直觉猜测,剩下两道禁制,十有八九和她的记忆无关。 “嗯,阿清不怪我就好。”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师父。不如找龙闲帮忙吧?说起来,最近似乎都没见到他了……” 若是能多一个人一起寻找,就会增加不少可能性,而龙闲既是书阁老板,也非是凡人,找他帮忙非常合适。 “他不在大晏,去了弦云州,那里可能有流庭的消息。” “找到师父了?!” 白清吃了一惊,速度这么快?难不成书阁的效率其实比她想象得更不得了?! “没有……”他惋惜地摇摇头,继续道,“弦云州只是猜测,他去探探虚实而已。那里有个人消失了三年,回来时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这种时间流速不同的秘境,这天下只有流庭能造出来。若这事是真的,很有可能龙闲一去就是三年……” “三年么……” 她记得,师父教她结界之术时,提过结界内外时间不同的方法,可惜当初她学了,却没学会。 “三年其实对我们来说也不算久,芳老板也在打听流庭的下落,若是三年后龙闲还没回来,我们再去看看。” “也好……”白清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他提一提刚刚回来的记忆,“阿岳……这时间不同的结界,我可能也……” “你也会?!” 秦空岳喜上眉梢,一下就站了起来。曾经有很多人找流庭学习如何制造结界和秘境,比如龙闲。流庭也教会了他们,可这种内外时间流速不同的结界,他从未教过任何人。 “呃……我不会。不过刚刚回来的记忆,几乎都是关于结界的。师父曾经教过我,我却只学会了普通的几种结界,这种时间流速不同的一直没学会。或许……等仙界的人走了,我能试试看吗?” “当然可以!如今你想起了结界之术,到了关键时刻可是能保命的,这样我也能放心一些。” 秦空岳立马赞同。幸好,也不是一无所获,结界用的好的话,她就能少一些危险。 “嗯,仙界的人何时来?我最近能练练手吗?” “离中秋还有两个月,也不知这次怎么来,我让芳老板去打听。这几日你想练,我陪你。” “你身上还有伤,快躺下休息,我守着你。” 秦空岳不等白清再说什么,按着她要她躺下,他自己则弄了个托盘放在一旁,托盘里备了些水和吃食。 “我没事了,就是有些累,你也去休息吧。” “听话。” “嗯……” 第五十六章 第二天中午,白清刚睁开眼,就看到秦空岳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正看着自己。 她笑着问:“你真不睡觉?就这么守着?” “之前我没同你说过吗?其实魔族不用天天睡觉也能好好的,对了,吃饭也是。”秦空岳看她醒了,扶她起来,打开房门,紫金进来伺候她洗漱。 “魔族这么强,倒让我羡慕了……” 洗漱完,白清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外走。 “王爷,刚刚冯太仪传来消息,问津夕州那批怎么解决?”紫金手脚麻利收拾好,追上二人问道。 “叫他守着,我陪阿清用完膳就过去。”秦空岳吩咐一声,紫金又急匆匆退下了。 “说起来,我一直好奇,当初你为何放过冯太仪?” 白清很是不解。安乐不过伤了她一个小口子,他都能把人手砍了还毁了容,冯太仪可是杀了皇子,还是封了王爷的皇子,他怎么就放过了? 秦空岳反问:“冯太仪大仇得报,若能为我所用,不再随意杀戮,给他一次机会又何妨?” “我只是不解,冯太仪虽说事出有因,但终究是杀了人的,与安乐长平也没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就是安乐和襄王祸害的又不止一两个人,而冯太仪没有。当然,那些我也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他们伤了你,冯太仪没有。”秦空岳不等她说完,立马理所当然地回了话。 白清轻轻去拉他的手袖,轻声问:“阿岳,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懂,这样不是很自私吗……” 她是真的不懂,之前惩罚襄王,惩罚安乐,白清一直都觉得也算为民除害。白清心里觉得,只用有没有伤过自己来作为行事的标准,有些不妥。 “阿清,我从始至终都是个自私的人。”秦空岳停下脚步,转身严肃地看着她说:“你让我心负大义行事,我做不到。当初因为大义,我失去了佑生,失去了韶华,失去了入魔后还真心待我的两个人。这样的代价,再来一次我承受不起。你鄙视也好,唾弃也罢,如今,我说了要护你,哪怕与这世界为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绝不食言。你明白吗?” 他声色严厉,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他以为她早就懂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清呆了两秒,抬头看着他,声音不自觉地变轻了许多。她听他这么说,有些感动又有些害怕。感动他可以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害怕他当初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对她这样好。父亲的死,母亲的失踪,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时候到了我便告诉你……” 秦空岳低下头,她也识趣地没再追问,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默下来。 “好了,你该用膳了,我陪你吃完还有别的事……” 他突然笑了,牵着她就往流水轩走。她任他牵着,刻意放慢一步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愁绪万千。 用完膳,秦空岳嘱咐她好好休息等他回来后,便去了津夕州。她在府里闲得无聊,便打算去宫里看看簌簌。 …… 皇上昭告天下,仙人下凡,举国同庆,大赦天下。仙人由五皇子引领,从八星十二山出发至大晏,沿路百姓皆可远观祈福。 “长平公主诚心祈福,朕甚感欣慰,待队行至天云寺可随行回京。”婢女有模有样地说着,说完不忘得意洋洋地笑着挑眉。 “当真?” 正坐在蒲团上诵经的长平大喜。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去了,如今和皇兄一并回去,还有仙人同行,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那是自然!这可是皇后娘娘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听说圣旨已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相信不出两日就会有公公来宣旨了。” 婢女十分高兴地过去给长平揉肩捶背,这破地方她早待够了。 “嗯……之前那人联系上了吗?” 长平闭着眼享受着婢女的按摩,想起之前的事立马问了出口。说起这事她就十分恼火,之前白清一个人出门,那么好的机会都没有得手,太子婚宴她又给了一次机会,白清却依旧毫发无损,气得她摔了不少东西泄愤。 “公主,太子婚宴后……那人…就不见了……”婢女听她问起此事,心里害怕,连带着给她按摩的手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人是她找的,事却没办成,若是公主怪罪下来…… “你怎么办的事?!不是说那人可靠吗?!结果呢?!” 长平怒火中烧,反手就是一巴掌打过去,那婢女被打得趴在地上,低着头连忙爬过来,跪在她面前拼命求饶。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求公主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吧!!!” 那婢女连连磕头,额头都青了。长平看她那样,顿时心软下来。小貂自幼跟着她,对她忠心又很是懂她的心意,若是换了旁人,要从头调教不说,宫墙之中,忠心最是难得。 “起来吧……” 思及此处,长平作势就要去扶,吓得那婢女赶紧站了起来,畏首畏尾地继续替她按摩。 “你再去打听打听,还有谁能担此重任的,眼下皇兄就要回来了,实在不行的话,本公主去找皇兄商量商量。” …… “你说……长平去祈福了?!” 白清听到簌簌说时,有些吃惊,压低了声音再三确认。长平竟主动去祈福,莫不是已经悔改了,不再纠结于阿岳了? “可不是嘛!父皇宠她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才去了多久就心疼了!似乎都没坐热呢,直接下旨宣她随五皇子一起回来了……”簌簌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小声埋怨。 “五皇子……是不是之前若若提过的那个,成年就去道教修炼那个皇子?” “对对对,就是他!他可是皇后嫡出,只是不知为何皇上竟封了我夫君做太子,说起这个,我就觉得他此时回来怕是不简单……” “那五皇子我听得少,不好置评。我只知道勤王虽说不受宠,在百姓里口碑可比那襄王好多了……” “就算如此,也是奇怪得很。大皇子幼年夭折不说,就算没了襄王,还有个三皇子镇威王呢。镇威王常年戍守边关,战功赫赫,怎么说这位子都不该轮到我夫君的……” 簌簌说得极小声,白清差点没听清。 “猜来猜去,都成定局了,咱们在这瞎猜也没用。你别担心,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定护你周全。” 白清大手一挥,搂过簌簌,拍着胸脯直保证。 “傻阿清,说什么呢?!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簌簌被她一逗,终于笑了,她也跟着笑了。 第五十七章 也不知是不是津夕州的事棘手,秦空岳一去就去了四五天。白清也没闲着,天天往宫里跑,陪着簌簌谈天说地,唠些家常八卦。也因此,她发现其实谈那些宫廷秘辛、大臣八卦,比她想象得有意思多了,她也渐渐不是那么抗拒了。 这天,秦空岳终于回来了。 “王爷,悦春阁芳老板求见。” 秦空岳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紫金就在房门外禀报。 “叫她来书房。” 秦空岳点点头,便直接往书房走去。到了书房,他叫紫金磨了墨,提笔练字等着芳老板。 “秦公子。” 芳老板进来,毫不客气地兀自坐下了,一旁的紫金自行退下了。 “何事?”秦空岳放下笔看着她,见她笑而不语打量四周,心领神会地张开一道结界。 “两个消息。第一个,仙界来的人,是鹿渊。” “鹿渊吗……算是好消息了,还有呢?” 他不由得松了口气,鹿渊是仙界有名的炼丹师,某些方面来说,跟罂尾差不多,算是极少能和他说几句的仙族之一。 “启越国君萨吾勒来了大夏你知道吧?” “贤亲王前去迎接,带他游玩,他似乎很欣赏赵兰若。我知道白姑娘与赵姑娘交情匪浅,这个算是附赠的消息。他们启程回京时,我的手下在萨吾勒身边看到了青戏。” 芳老板轻笑着打量他,抬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 “青戏……” 青戏是魔界四大魔将之一,他时常不在魔界,四处闲游。性格上倒是与他相投,不过常常见不到他,此次他又是在萨吾勒身边,秦空岳也拿不准他此行的目的。 “我还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不知秦公子可愿付点报酬……”芳老板笑眯眯地靠在椅背上,眯起眼看着他。 “流庭还没找到,芳老板就来惦记着报酬了?”秦空岳故意不看她,提起笔来继续练字。 稚龙管着书阁,又与他是合作关系,近些年人间的事芳老板打探的就少了些。书阁是大夏顶尖的情报机构,在外却比不上悦春阁。悦春阁的眼线遍布各界,消息灵通,然而代价巨大。上次让芳老板打探流庭下落,他可是给了两棵凝光草。他和芳老板关系又特殊些,她宰他的时候就没手软过!青戏与他也还算亲近,等他们进了京自己去问问便是了,何必花那劳什子代价? “秦公子真是小气的紧……这第二件事嘛…流庭的下落,有了点眉目……” “在哪?”秦空岳头也不抬,她说得很清楚,只是有点眉目,并不是找到了。 “一百年前,他似乎暗中去了一趟妖界。只是时间上算起来,那时白姑娘还没出现在大夏。”芳老板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一百年前?妖界……” 秦空岳思索着现有的情报。白清是四年前出现的,一百年前流庭和白清应该还在他造出来的某处秘境中,有他制成的结界保护着才对。妖界有什么能让他冒险前去?莫非和韶华有关?只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若真是韶华,只怕已经不在妖界了,但也值得一探…… “你去妖界查查。” 秦空岳放下笔,认真地看着芳老板。 “秦公子吩咐的这么干脆,看来是做好准备了。不过,秦公子是不是忘了,我这身份,可去不了妖界,帮你进去倒是可以。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我给你打个折,你帮我救个人就成。” 芳老板笑意盈盈地说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把团扇来悠闲地扇着。 “芳老板莫不是说笑?且不说是本尊自己去,你找本尊救人?”秦空岳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 “我可没说笑。准确来说,是有个人想请秦公子帮忙入魔,不计后果,对秦公子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什么人……”秦空岳眉头一皱。入魔危险万分,搞不好就是被煞气吞噬而亡,就算扛过煞气易骨,也不一定能保持理智。除了魔族,没人想接触煞气,如今却要让他为人入魔?疯了不成? “于秦公子无碍之人,不必在意。若是成了,日后公子需要的地方只管吩咐,若是不成,全凭公子处置。” “成交。但进妖界的时间,不急。” “秦公子果真爽快!我就先回去张罗了,一切就绪时再来见公子。” 芳老板得意洋洋地就要出去,秦空岳解了结界,她突然回过头来,笑得十分灿烂。 “秦公子爽快,我心情好,再附赠你一个消息。昨日,赵灵珊与红袖秘密见面了。还麻烦秦公子明日黄昏来一趟悦春阁。” 说完,芳老板开心地蹦跶着就走了。 赵灵珊……当真是不怕死?! 秦空岳满眼怒意,一时没控制住,整张书桌燃烧起来。他看着纸上那个清字一点一点被大火裹住变成灰烬,十分恼火。 “王爷,该备晚膳了,白清……白姑娘还在宫里,您看……”芳老板走后没多久,紫金进来请示,看见他黑着个脸,声音越说越小。 “她最近常去宫里?” 秦空岳大手一挥,燃烧的书桌瞬间消失不见。 “是。五皇子赵易骞要回京了,白姑娘最近每日都去找太子妃商讨对策,再加上长平公主在天云寺祈福,也要随赵易骞回来。” “她平时会回来吃吗?” “……不回。” “那便不用备了。”秦空岳放下笔,起身往外走,“本王累了,先去休息了。” “……是。”紫金目送他远去,松了口气。 第五十八章 一大早,白清洗漱完,紫金就说秦空岳回来了,正在院里等着她。多日没见,她还挺想他的,立马就往外跑。一出房门,果然看到他正站在院里。 “阿岳,何时回来的?此行可还顺利?”她跑过去,围着他走来走去,四处打量。 “你转得我头晕,站好。” 她规规矩矩地站好,眨眨眼看着他。这一看,又忍不住一阵心跳加速,慌忙闭上了眼轻轻笑了起来。 “听说你最近常常进宫去?” “嗯,你不在我也无事可做,便想着进宫去陪陪簌簌。有什么问题吗?”白清如实回答,拿不准他的意思,小声小气地问了句。 “没有,最近是我忙了些……今日想做什么?我陪你。”他笑着问她,语气温柔。 “想做的事吗……当初入府明明说好给你做侍卫的,如今银子照旧领着,这差事却不做了,还怪叫人过意不去的。不如今天让我跟着你吧?”白清想了想,笑着提议。 “也罢……” 他叹口气,无奈地笑了,跟着他也算是另一种陪伴吧。 “跟上。” 秦空岳带她去了书房,在纸上画下一些法阵会用的符号,旁边标注着符号表达的意思,让她背下来。 白清一阵头大,但也听话地努力背着。一早上过去,她只记下了三个,其他的要不含义记错,要不符号记错,总是不对。 他也不逼她立刻记住,让她拿回去慢慢背,又带她去流水轩用膳。下午,他带她出府,想给她买些首饰。 她一直觉得,首饰碍手碍脚,戴上去身子重,不管他怎么说,就是不愿意要。他看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强求,又带她去茶楼喝茶,吃了些点心。看她在茶楼的样子,似乎对品茗没什么兴趣,又带她去戏馆听戏。 戏台上唱的,正是明灯节纪念的那位将军的事迹,白清听得入了迷。她对那些女儿家家的事没什么兴趣,倒是这种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事,她很爱听,以前就曾缠着簌簌,给她讲镇国大将军萧世忠,也就是簌簌她爹的往事。 秦空岳看她听得入迷,要了个小碗来,坐在一旁耐心地给她剥松子。她专心听着,根本就没发现是他剥的,只知道碗里有松子,随手抓一把就往嘴里塞。 唱罢,白清忍不住地鼓掌叫好。秦空岳看她那样,笑得更开心了。戏班子退下,店家上台说今日表演完了,天色也不早了,他便又带着她回府去。 “你喜欢听这个?”马车上,秦空岳笑着问她。 “嗯,这将军忠肝义胆,你没听那唱戏的唱他在战场杀敌何等威风?!打得敌人落花流水,真是我辈楷模!可惜后来……” 白清点点头,神采飞扬地说着,看起来十分骄傲。想起后续那将军被皇上构陷污蔑,平白得了个罪名,不由得又惋惜起来。 “倒也没有戏文唱得那般骁勇,忠肝义胆嘛……也谈不上。” “啊?你认识?” 白清一愣,吃惊地看着他。 “认识。” 他看到她的反应,觉得十分有趣,身子后仰靠在马车车厢内的靠垫上,勾起一抹微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快给我讲讲!” 她惊喜极了,马上往他身边凑,满眼期待。 “哈哈……”他忍不住噗嗤一笑,“你若想听,以后再给你讲,眼下马上到府了,我陪你用完膳还有事要忙的。” “你又要走啊?这次去几天?” 她有些失望,好不容易见到他,还度过了这么愉快的午后,他怎么又要走。 “不走……去趟悦春阁,一会儿就回来。”他满眼宠溺,情不自禁去摸了摸她的头。 “我能去吗?”她一听是悦春阁,还以为他是要去买酒。 “不能,乖乖在府里等我回来,不许乱跑。” 他声音温柔,语气却说得十分坚定。她哦了一声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没一会儿马车就到了定安王府,厨房早就备好了晚膳,二人到流水轩时菜都上好了。秦空岳陪着白清吃完,看她失落的神情于心不忍又无可奈何,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秦空岳到了悦春阁后,芳老板直接带他去了楼上,关上门,门再开时,二人便到了一处林中阁楼,正是悦春阁的主楼。悦春阁在许多地方都设有酒楼,或招摇或隐蔽,各有千秋。唯独这处主楼,算是悦春阁的大本营,除了芳老板以外,外人轻易是找不到的,甚至没几个人知道悦春阁还有一处不知坐落在何处的主楼。 芳老板带着秦空岳穿过后院,去到一处空地上,空地上躺着一个浑身缠着绷带的男子。他呼吸急促且轻,已是奄奄一息了。 “秦公子,就是他,麻烦你了。” 芳老板带着秦空岳过去,指了指地上的人,随后退出数十米远去站着观望。 秦空岳张开一道结界,以防煞气外漏。随后让煞气附上手指,割开那人的喉咙,鲜血还未喷得出来,便被源源不断涌入的煞气又推了回去。 一时间,那人全身剧烈抽搐,秦空岳轻轻将他喉咙处的伤口烧合起来,起身退开两步观察着他。 只见那男子身体不停抖动,全身一时青一时黑,青筋暴起,骨头不时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他猛地仰起头来,两眼翻白,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煞气不停从四肢散发出来,再被他吸入进去,来回循环。 就这么持续了一刻钟后,那男子突然不动了,煞气裹着灰尘散开去,被秦空岳的结界尽数挡了下来。秦空岳抬起手,煞气全部往他掌心钻去,没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将散出的多余煞气吸走后,他这才走近那人,到处观察,呼吸正常,还活着。 “谢…魔尊……” 秦空岳正要去探他的眉心,那人虚弱地开口了。 听他说话了,秦空岳知他还保有意识,当下就撤了结界,对芳老板招招手,芳老板急忙跑过来扶那人坐起来。 “南夜,你怎么样了?”芳老板看他虚弱,连忙担忧地四处查看他的情况,眉宇间不乏担忧。 秦空岳说:“无碍,休息几日便好。” “谢过秦公子了……答应秦公子的事还需一段日子筹备,不知公子打算何时动身?” “不急,等我通知。”秦空岳说完便化作黑烟消失了。 第五十九章 秦空岳没想到此事会这么顺利,回府时才刚入夜。想起临走前白清有些失落的神情,便让紫金去叫她,自己先行去了流水轩。 白清到流水轩时,心里是开心的,本以为他会很晚回来,没想到会这么早。过去一看,桌边放了四坛酒,桌上放了两个酒壶和一桌点心水果,水果都是去好了皮装在碗里的,心里又是一暖。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白清跑过去一屁股坐下,也不同他客气,自己想吃什么就直接动手。 “怎么?不欢迎?” 秦空岳正喝着酒,见她来了,歪头一笑反问她。 “这是你的王府,什么欢迎不欢迎的,我怎么说得……” 白清一窘,顿时就红了脸。 “我的就是阿清的,怎么说不得?”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又动手为自己斟酒,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她闻言不由得一慌,脸都快红到脖子了,胡乱抓起酒壶一饮而尽,仍是觉得口渴难耐,干脆直接举起酒坛喝起来。 这话,他怎能如此不害臊地说出来?多容易让人误会啊!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当心呛着,倒酒壶里喝。” 秦空岳爽朗大笑,伸手过去将酒坛按下,再将酒壶递给她。 “明日便开始陪你练结界,今晚给你讲故事,权当放松放松,如何?” “讲故事?” “对啊,你不是想听明灯节那位将军的事吗?我说给你听。” “你说你说!” 白清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忙坐得离他更近了些,抓了一把瓜子,聚精会神地等着他说。 “大夏建国两百多年你知道吧?” “嗯嗯,若若提过。”白清连连点头,继续专注地看着他,一脸期待,生怕错过什么。 “大夏之前,是正阳,那将军名叫莫继平,是正阳的将军。他出身贫寒,成年之时参了军。那时啊,北边的启越和南边的风万都还是正阳的国土,受正阳管辖,唯一的外敌,只有西边的尤奈。莫继平参军两年后,正好遇到尤奈来犯,战争断断续续持续了二十年。他从一个无名小卒一路做到了将军,凭的就是他时常能看清战局,出其不意赢下战事。甚至不仅打了胜仗,还反打过去,夺了尤奈三座城。” “哇……也太厉害了吧?!后来呢?”白清敬佩不已,连忙追问后续。 “后来尤奈派使臣来说和,战争持续了多年,正阳也耗费颇多,两国就签了停战协议。莫继平也因此颇受恩宠,正阳皇帝允他常留京中,没有战事就不用前往边关。”??? “这不是挺好的吗?后来怎么又污蔑他造反?” 秦空岳晃了晃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造反一事,并非污蔑。” “啊?!你说什么?!” 白清大吃一惊。按理说,若此事并非污蔑,百姓怎会传他如何骁勇忠心?谁有那样的胆子敢跟朝廷作对?可想到他既然那么说,定不会有假,难不成还有什么内幕? “那时的正阳,朝廷腐败,正阳皇上沉迷后宫,无心朝政,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实际上,那时候若不是出了个莫继平,恐怕正阳早就成了尤奈的囊中物了。而莫继平正是为了推翻正阳才去参军,与尤奈一战,更加坚定了他这份心。那一战,将军不敢出征,躲在后方毫无计策,只会让士兵们前去赴死。一开始,正阳连连败退,莫继平看不下去,趁着战乱无人注意,他亲手杀了百夫长。因他总是冲在最前头,又每次都能活下来,杀了五个百夫长后,他便升了百夫长。” “再后来,他以此法一路杀下去,一直到他做了副将。战事有了反转,正阳开始打胜仗了。后来,他不满于此,怂恿将军上阵,又趁乱设计杀了将军。将军的死讯刚传回京中,便传来了他勇夺尤奈三城的加急捷报。正阳皇帝大喜,立即封他做大将军。后来尤奈来谈和,他就从前线回了京。” 秦空岳说完,又喝起了酒,白清看他酒壶里的酒喝完了,赶紧为他重新倒好,眼巴巴地等着他说下去。 “回京后,他就开始琢磨着怎么利用手头的军队推翻正阳。那时,他看不惯京里朝臣的作风,惹了不少麻烦,许多人无事就参他一本,渐渐的,皇上也不再宠着他了。可他毕竟手握重兵,皇上也不敢轻易打发他,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有一天,正阳丞相的外甥失手杀了他的孩子,皇上只罚了丞相的俸禄便不愿再追究,莫继平勃然大怒,开始暗中调兵。” “有一天,发生了某件事,京城大乱,莫继平趁机起兵谋反,屠尽王爷,血洗皇宫,皇室中人无一幸免。只是这一次谋反,他也死了。莫继平死后,没了皇室血脉,朝臣各怀鬼胎,为了皇位大打出手。大夏的开国皇帝赵元,是莫继平妻子的亲弟弟,莫继平死后,赵元带领他的军队平息内乱,创立了大夏。” 秦空岳说完,似乎想起了往事颇多感慨,抬头看向悬于天上的月亮。 “他在战场经历了那么多,都血洗皇宫了,怎会死的……” “……就那么死了。” 他沉默许久,轻声回了这么一句,看起来他似乎是在回答她的话,可他说的太小声,又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你又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战事历经多年,煞气浓重,那时刚巧我来人间处理煞气,便知道了一些……”他说着说着,低下头去。 “你说发生了某件事,导致他趁机谋反,是何事?” “那件事,我日后再与你说……” 他低着头,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也知道他不愿多说,不好再追问下去,静静看向他的衣角。 “好了,故事讲完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的。” 过了一会儿,秦空岳抬起头笑着看她。 她看着他的轻快笑容,心疼极了,却隐约猜到了什么,没有多问,笑着点点头走了。 第六十章 第二天一早,秦空岳早早就在院里等着白清。她起床洗漱完出门,他便张开一道结界让她练习结界,从旁指导。一连几日皆是如此,直到有一天,芳老板传来消息说,鹿渊已经到了八星十二山,准备启程了,他就不准白清再练了。未免她闲的发慌,他便带着她四处走走,逛逛街,看看风景什么的。 没几天,赵兰若回京了,与她一同回来的,除了贤亲王还有启越国君。皇上命太子在宁香居设洗尘宴,与贤亲王一同接待启越国君,第二天再进宫。 白清听说兰若回来了,立马就去了贤亲王府,却被告知兰若不在府上,在宁香居,她便又连忙往宁香居去。 宁香居门口。 “若若~~~” 大老远的,白清就看见了赵兰若,兴冲冲地挥着手跑过去。 “阿清?你怎么来了?” 兰若闻声转过头来,看见她来了那是又惊又喜,当下两个人就牵着手四目相对,高兴极了。 萨吾勒饶有兴趣地看着二人不说话。 “阿清?” 秦空岳远远便看到她,急忙走来。他本想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和青戏接触一下,她怎会在此? 青戏微不可察地一惊,随即恢复了面无表情。 “王爷……” 白清吓得一缩手,默默退到他身后。她知道今天是洗尘宴,只是她实在太想若若了,本想悄悄见她一面就走,竟没注意到启越国君也在。现下反应过来,觉得十分鲁莽失礼,躲在他身后不敢说话。 “定安王。”贤亲王未免尴尬,上前一步主动开口,“定安王也来用膳?” “是啊……”秦空岳点点头,微不可察地看了眼站在萨吾勒身边的青戏。 贤亲王赔笑着说:“王爷来的不巧。今日宁香居为启越国君接风洗尘,不另接待了……” 青戏附在萨吾勒身边耳语了什么,萨吾勒大笑着说:“哈哈哈!早听闻定安王非比寻常,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不如一起吧?人多也热闹嘛!你是是吧?贤亲王?” “这……” 贤亲王面露难色,他怕定安王失了礼数,有损国威。毕竟他一天天野惯了,连皇上都由着他,自家人失礼倒就罢了,如今可是在外人面前,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远处一辆马车驶来停下,太子来了。 “国君,不好意思,小王来晚了……” 太子一下车,还没站稳就忙着赔礼道歉。 “太子殿下。”贤亲王躬身行礼。 “王叔……这是怎么了?” 太子回礼后起身,看众人都站在门口,还有定安王和白清,不禁小声询问。 贤亲王还未回答,萨吾勒就笑着说:“太子殿下,本王看定安王十分投缘,不知这洗尘宴可否一起?” “自然是可以的。”太子笑着点了点头。 “请……” “请。” 萨吾勒看向秦空岳,做了个请的手势,秦空岳点点头,带着白清随众人进去了。 洗尘宴十分豪华,菜品都是一等一的好。秦空岳十分自然地给白清夹菜,青戏也十分自然地给兰若夹菜,兰若也不拒绝,一并接下。白清的直觉告诉她,他们有猫腻。 宴后,太子和贤亲王将萨吾勒送到驿站,秦空岳和白清也去了。太子吩咐了几句第二天入宫的事宜后便走了,贤亲王也带着兰若告辞了。秦空岳迟迟不说话,仿佛在等什么。 萨吾勒问:“定安王,赏脸小酌一杯?” “却之不恭。”秦空岳应承下来,转头小声吩咐白清,“流水轩等我。” “紫金,带她回府。” 紫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白清听话地跟着紫金离开,秦空岳这才跟着萨吾勒和青戏进了驿站。 进房后,青戏主动张开一道结界。 “尊上。” “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魔尊……”萨吾勒摸着下巴打量着秦空岳,那眼神,好似想刺探些什么东西出来。 “有何指教?”秦空岳看都不看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酒便独自喝了起来。 “哈哈哈……指教倒没有。之前母后的事也托了罂尾的福,说来还要谢谢魔尊。”萨吾勒爽朗地大笑起来。 大夏皇上特意封锁魔族消息历时两百年,百姓只知有仙,不知有魔,那些不能理解的事,全当是鬼。启越不同,启越对于人族外的各族都十分和善,包括魔族。 “本尊也不与你们客气。青戏,此行有什么目的?” 青戏看向萨吾勒,萨吾勒挥挥手,满不在意地说:“你尽管如实说,本王对魔尊没什么好瞒的。” 青戏看他这态度,便开口回答。 “禀尊上,此行,是要与大夏五皇子联手,起兵逼宫。” 秦空岳沉默一会儿,晃着手里的酒问:“何时动手?” “下月十五,中秋宫宴。” “……”秦空岳沉默着不说话,定定地盯着萨吾勒,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酒。 “魔尊想揭发我吗?”萨吾勒笑眯眯地也喝了起来。 “本尊不管人事。” 萨吾勒听他这么说,顿时大笑起来。 “哈哈哈……青戏与本王说时,本王还有些不信,如今看来,魔尊当真有意思,来,干!” 萨吾勒也不等他回答,拎起一坛酒一饮而尽,喝得那叫一个爽快。 “萨吾勒?”秦空岳一挑眉,萨吾勒点点头,他便跟着也干了一坛酒,“虽然本尊不管人事,可战事一起,又有许多人会入魔,届时又要有许多煞气弥漫,最后忙来忙去的还不是本尊……” 秦空岳面无表情地看着萨吾勒。人族体弱,入魔的大多不是死就是没有意识,届时恐怕又要忙起来了,他有些不悦。 “那魔尊的意思是……”萨吾勒听他这么说,猜到他话里有话,当下便向他追问。 “你们要做什么,本尊不管。但那太子妃萧簌簌,你们不能动。” 秦空岳说得斩钉截铁。萧簌簌与白清感情那么好,若是她出了事,白清肯定会伤心的,他可不想事后后悔自己考虑不周。 “哦?魔尊与那太子妃……”萨吾勒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秦空岳。 “活腻了?”秦空岳目光冰冷地盯着萨吾勒,语气不善。 “开个玩笑嘛~魔尊别生气,魔尊吩咐的我记下了。今天洗尘宴你那般对待白清,我是看在眼里的。白清和萧簌簌的事,兰若也与我提过一些,我懂……”萨吾勒脸上赔着笑,心里却直嘀咕,这魔尊真是开不得一点玩笑,肚量小。 “注意分寸。本尊也乏了,回去了……” “尊上……”青戏出声叫他。秦空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 “尊上,小心黑泽……” 青戏低头说完,解了结界。秦空岳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上次是纱弥,这次连不常在魔界的青戏都这么说,只怕得回去一趟了。 呵……倒是有意思,本不想管太多反倒让他们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吗,该给些教训了。 第六十一章 秦空岳回府时,在门口遇到了竹吉。 “伤好了?” 秦空岳看见竹吉后,未作停留,径直就往府里走,竹吉自觉地跟在他身后。 “劳主子挂心,已经好了。” “正好你回来了,明日我要回去一趟,阿清那边你跟着。” “是。” “还有……”秦空岳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竹吉,“你不在的时候,你的事紫金分担了许多,这些天还挺忙的,如今你回来了,去看一看她,顺便交接一下。” “是……” 竹吉低下头去,有些羞愧。紫金是比他后来的,本来什么都不会的,如今都能分担他的工作了,自己却还这样动不动就受伤,真是无用。 第二天起来,白清本想去和秦空岳说一声,她想去贤亲王府,紫金却说秦空岳有事回魔界了,还说竹吉回来了,他会跟着她,让她想去哪里只管放心去。 白清去了贤亲王府,却被告知兰若不在府里,去了驿站,她又往驿站去寻。店小二通传之后,带她进了驿站,赵兰若正静静坐在窗边等着她。 “阿清,你怎么来了?” “我去府里寻你,说你在这儿我就来了。你怎么在驿站?启越的人呢?” 白清进去坐在兰若身边,四处打量,别说着屋里了,附近都没有别人。 “他们都进宫去了,我……在这里等他。”赵兰若眼神闪躲,说得小声小气的。 “等他?是不是昨天给你夹菜那个公子?叫什么来着……”白清不怀好意地笑了,终于轮到她打趣兰若了。 “他叫青戏。我不是等他啦,你别乱说……”兰若无奈地向她解释,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去。 “啊?不是他?那是谁?” 白清懵了,昨天不是他给若若夹菜吗?居然不是他?而且看若若的脸色,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阿清!你别问了,你快回去吧……” 兰若眼神闪躲,白清严肃拉过她,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眸。 “发生了什么?你只管告诉我,若若的事便是我的事!” 赵兰若看她满脸认真的样子,叹口气,磨磨蹭蹭地就去关房门,回来坐下才开口。 “罢了……我不是和父王一同去了天彦关吗?” 白清点点头,赵兰若抬头看向房梁,继续往下说。 “那启越国君名叫萨吾勒。我们去到天彦关后,父王带他去吃大夏美食,去看大夏美景,我都是陪同的。也不知萨吾勒在想什么,竟然说要娶我回去……” “什么?!” “他说,此行来,是为了和亲。他是启越国君,我这样的身份本是配不上的,可他却坚持要娶我,无论我愿不愿……” 白清连忙问:“王爷怎么说?他同意吗?” 以前三人曾说起过,女子及笄后便要出嫁。白清认识她们时,她们身无婚约,也早过了及笄的年龄好几年。白清曾好奇地问过,为何她们不一样,簌簌说她是将军府的女儿,她父亲手握兵权,她又刁蛮些,无人敢提亲。兰若说,皇上曾经是想给她赐婚的,被贤亲王拒绝了,只为了让她寻一个如意郎君。贤亲王为此和皇上大吵一架,皇上一生气还去了她郡主的封号。如今这国君要娶她,贤亲王能同意吗…… “萨吾勒与我说过,若我不嫁,他就要南下攻打大夏。我不忍因我而导致百姓颠沛流离,可我也不想远嫁。而且我不信他,若是真的嫁了他再打过来,那……我一时没了主意。这事他只与我说过,父王不知道……”23sk 白清惊呼:“他怎么这般歹毒?!” “阿清……你说我该怎么办……” 兰若苦恼极了,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若是哪家公子世子的,她尚可与父王商量,尚可打发,但萨吾勒是邻国国君,那可是关系到两国关系的,她一个小女子又能怎么办。 “不嫁!他心思歹毒,你若嫁了,准没好日子过,你别急,我回去找阿岳商量商量……”白清义愤填膺地站起来,义正言辞地立刻否定。 “白姑娘如何确定本王不是真心的?” 萨吾勒推门进来,微眯着眼看向兰若,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萨吾勒?!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兰若移开目光,不自然地问道。也不知刚刚的对话,他听到多少。 萨吾勒俯下身去将赵兰若的脸一点一点转正,紧紧盯着兰若一字一顿地说:“赵兰若,不是说了,外人面前,要叫大王么?” “休要放肆!” 白清闪身过去打掉他的手,将兰若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盯着萨吾勒。 “哈哈哈!白姑娘好身手!” 萨吾勒笑着鼓掌,白清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本王刚纳了贡,回来便听到有人怂恿兰若不嫁,当真是惹人生气……” 萨吾勒眼神凶狠起来。白清咬着牙调整呼吸,这一战怕是免不了了,以她的身手自保没问题,要如何带若若一起走才是问题。她似乎忘了,竹吉也在。 气氛紧张,两人谁也不退让,一抹青色身影慢慢进门来坐下,悠哉地泡着茶,正是青戏。 白清十分紧张,再来一个人,怕是吃不消,这人如此悠闲,只怕他们胸有成竹了。当下脑子飞速运转,该怎么做…… “行了,萨吾勒,让她们走,赵姑娘会嫁的。”青戏悠悠说着,放下茶杯顺手将萨吾勒拉到一边,让出道来,对着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清有些错愕,这人是在帮她们?他不是萨吾勒的人吗?眼下顾不得许多,白清拉着兰若警惕地跑了,竹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与青戏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又消失了。 “本王的夫人你就这么放走了?” 萨吾勒一似乎坐下,没好气地说着,抢走他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 “白姑娘可是尊上的人。你不也根本没打算动手,在那儿演什么呢……”青戏恢复了悠闲的神情,嫌弃地白他一眼。 “兰若就是不信我……” “就你这态度,人家信你才怪。行了,你也别恼,此事我自有办法。” 青戏嫌弃极了,不再看他自顾自泡起了茶。 第六十二章 魔界,祭司殿。 “纱弥。”秦空岳一进殿,就看到纱弥坐在殿上,正烦躁地抓着头,便出声唤他。 “阿岳,你来啦,快来给我按摩按摩,我批报告批得都快头疼死了……”纱弥跑下殿来,拉着秦空岳去一旁的软椅上坐下。 “好好好~辛苦你啦~” 秦空岳宠溺一笑,当真给他按摩起来。 “这次回来干什么?” 纱弥闭上眼享受着难得的闲暇,秦空岳却张开了一道结界,纱弥不由得微微皱眉。 “我在人间遇到了青戏,他叫我小心黑泽,我这不是来问问你吗?” 他说得轻松,可纱弥知道,并不。 黑泽是四大魔将之首,又是上任魔尊的旧部,一向不服管教。魔界向来强者为尊,他天天就琢磨着怎么对付秦空岳。 “最近黑泽越发不安分了,似乎在查探封印。我每次去都能发现封印有松动,奈何我太忙了,没有抓到现行。杀他倒是简单,可魔界若是因此起了暴动,恐怕难以应对。当初不就是因为有顾虑你才选择了封印千猎,留下他的旧部吗……”纱弥皱眉说着,提起这些事他又觉得头痛了些。 “我知道了,他在魔界吗?”秦空岳看他皱眉,轻轻抚平他的眉心。 “在呢,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渊谷查看有没有新尸体吧……” “好,我待会儿去找他。佑生……最近还好吗?”秦空岳停了手,去拿桌上摆着的酒喝了起来。 “还好,没怎么闹,需要我陪你去看他吗?”纱弥睁开眼,两手撑着脑袋看着他喝。 “不用,我自己去,你忙你的。” “阿岳真是狠心,偷懒都不让人家偷,我这么辛苦地批报告是为了谁啊……”纱弥不满地撅着小嘴。 “好了,纱弥最好了……还有一事,你之前说道教有我们要的东西,是什么?”秦空岳胡乱揉了一把纱弥的头,继续问他。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卦象就这么显示的……”纱弥拨开他的手,摇摇头回答道。 秦空岳又问:“红袖有消息吗?” 纱弥再一次摇头,秦空岳叹口气,思索一阵,说:“红袖那边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让白镯去道教找找看,有什么线索通知我,记得叫她不可暴露身份。” “好。” “你忙吧,我去看看佑生。”秦空岳解了结界,起身就往殿外走。 “要是时间长了,中午黑泽就不在渊谷了……”纱弥对着他的背影大声提醒,看他挥挥手没再说什么,活动了下脖子,又坐回殿上批报告去了。??? 万骨殿。 “佑生,我来看你了。”秦空岳坐在一边,看着阵中的人,轻声细语。 白佑生听到他来,抬起头来看向秦空岳,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阿清法力已经恢复了,本来说她身子好了带她来看你……” 秦空岳拿起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独自喝了起来。 “佑生……我……我偷听到阿清说她喜欢我……我……我也喜欢她……只是我也不知,是哪种喜欢……”秦空岳喃喃自语,白佑生就那么看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不敢告诉她你还活着,不敢告诉她你因为我变成了这样,更不敢带她来……” 秦空岳放下酒杯,看向白佑生,满心愧疚。白佑生歪着头看着秦空岳,也不知他有没有听懂。 “佑生……我好怕她知道后会离开我……” 秦空岳低下头去,耳边的头发滑落下来,遮住了他半边脸,看不清表情。过了许久许久,他才重新开口。 “佑生,你再忍忍,等找到韶华,我一定带她们一起来看你……” 秦空岳抬起头来,挤出一丝几近哀求的微笑,看起来十分凄凉。 白佑生趴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秦空岳淡淡一笑,起身走了。 …… 渊谷,是魔界的大牢,地处魔界一处深渊之中。秦空岳四处抓捕那些染了煞气没有死但失去意识的魔族,以前是就地处理,当了魔尊后便改为将那些魔族全部关押在此。待渊谷关不下时,就会寻个日子回来一并处理。 “尊上,您怎么来了?日子还没到啊……”一个看守渊谷的魔族看见秦空岳,吓得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十分惶恐。 “黑泽呢?”秦空岳打量着四周,渊谷很大,附近似乎没看到黑泽的身影。 “黑泽大人在那边,小的为您带路。” 那魔族松了口气,赶紧在前边带路。 两人七扭八拐地到了一处比较开阔的地带,前面有一道木制的围墙,围墙内发出淡淡的荧光。那是一种仙界的石头,普通的魔族接触一下便会被严重烧伤。围墙前有一扇打了孔的门,从那些孔向里看,可以观察到墙内的情况。门前站了一个黑衣人,此时正打量着墙内,仿佛听不到那些魔族的吼叫。 “黑泽大人,魔尊来了。” 那领路的魔族大喊一声,待黑泽转过头来,他便急忙走了。上头的事,少掺和为好。 “尊上,怎么想起来看我了?”黑泽勾起一抹笑,带着些许嘲讽走了过来。 “跪下。” 秦空岳话音刚落,空中一道压力传来,黑泽跪倒在地,根本起不来。 “尊上这是干什么?”黑泽惶恐地冷汗直流,一滴一滴滴落下来,浸到土里去。 “本尊还想问问你,你想干什么?”秦空岳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神色冰冷地俯视他。 “我在视察渊谷啊……”黑泽脱口而出。下一秒,晴空霹雳,一道雷劈落下来,打在他腿上,瞬间皮开肉绽。不见血迹,反而有一股肉香味一丝丝飘散出来。 “说实话。” 秦空岳以一种不容质疑的态度轻轻在他头顶说。 “尊上想听什么?小的什么也不知道啊……” “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封印……” 秦空岳蹲下去,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抬了起来,望向他的眼神冰冷。 “!”黑泽听他这么说,一下慌了神,一双眼满是惊恐,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秦空岳嫌恶地松开他,他抬着头惶恐地看着秦空岳,身子不住地颤抖着。秦空岳见他不说话,食指在他左眼一点,一道黑火熊熊燃烧,整个左眼完全烧焦了去。黑泽瞬间就凄惨地大叫出声。 “尊上饶命,尊上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啊!!!!噗……”他叫着叫着,一口鲜血喷出来,秦空岳闪身躲开了。 “敢也无妨,今日夺你一眼算是个警告。若日后你真解了封印,将千猎放出来,便是你们的死期。” 说完这话秦空岳就化做一道黑烟消失了。 黑泽跪在地上,一手捂着左眼,右眼的眼泪不停往下掉,眼神阴狠。 秦空岳,今日我所受的,来日必将百倍奉还…… 第六十三章 “呼……应该是安全了……走,若若,进去喝口茶。” 白清拉着赵兰若一路跑回定安王府,跑得气喘吁吁的,回头望望没人追来,拉着兰若就要进府。 “不……不……不太…好吧……” 如果说白清气喘吁吁,赵兰若喘得简直跟牛一样。她身子娇贵些,又不像白清和簌簌习了武,就这么一路跑来,她只觉得她快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半个人都是白清扶着的。 “没事没事,走走走……” 白清一把抱起她就往府里走,害她羞得连忙低下头去,拿手袖遮住脸。 白清一路抱着兰若回了月倾院,一脚踹开卧房的门,将兰若放在了屋里的摇椅上。那摇椅是前几天逛街时秦空岳非要买给她的,当时她不要,后来回府时这摇椅却出现在了房中,眼下看来倒也不是那么没用的东西。二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白姑娘,厨房来问午膳怎么备?” 紫金从房门外走进来,将两盏茶放在桌上。 “我和若若一起……噢!对了,叫他们做份南茶糕……” 紫金点点头退下,离开时不忘替她们将房门关上。 “我记得,若若最爱南茶糕了,没记错吧?”白清笑着去拉兰若的手。 “阿清……谢谢你……”赵兰若十分感动,看向她的眼神都流露着柔情。 白清红了脸,摆摆手,说:“谢什么?!都是小事。倒是你,打算怎么办?” “唔……我还没想好……”赵兰若垂下眼去,声音也低了一些。 二人没再说话,都在思考着怎么解决这个事。想了许久,白清脑袋都快想破了,根本想不出来怎么办。 正在白清百思不得其解时,紫金推门而入,说:“白姑娘,午膳做好了,菜有些多,这里放不下,奴婢叫他们摆去流水轩了。” “唔……不想了不想了,走,若若,吃饭去咯~”白清摇摇头,拉着赵兰若就往流水轩去。赵兰若温柔地笑了,乖乖跟着她走。 “若若,你快尝尝这个,这烤肉十分酥脆……还有这个!这啥野菜我也不知道,苦是苦些,但配着烤肉啊,最是清凉解火了……还有那个煲汤……” 白清不停地给赵兰若夹菜,一边夹还不忘一边给她介绍着。她在定安王府待了这么久,厨房做的菜她几乎尝了个遍,兰若一来,她迫不及待地就想同兰若分享。 “阿清真是长大了,都会给我夹菜了……好啦,你快吃吧,都装不下啦……” 赵兰若十分欣慰,以前都是她给白清夹菜,白清从来只顾着埋头吃。眼下她居然会给自己夹菜了,看来她来定安王府也不算坏事嘛。 “啊哈哈……好好……还有这个……” 白清尴尬一笑,她好像真的没给别人夹过菜。从前都是师父宠着她,后来是赵兰若和萧簌簌,再后来,是秦空岳。如今只是夹个菜都能让若若如此感叹,看来她要学的还有很多啊……这么一想,让人不禁又想再给她夹些。 “好啦,阿清,食不言寝不语,专心吃饭。” 兰若娇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二人就这么安静地吃起饭来。 安静吃完饭,二人正享受着饭后甜点,秦空岳回来了。 “阿清……赵小姐也在啊……” 秦空岳走过来同二人打了个招呼,坐在了白清身边。 “定安王。” 赵兰若起身行礼,见他点了点头,她又坐下继续吃着。 “王爷这么早就回来啦?”白清埋头吃得正开心,随口回了一句。 “嗯,想阿清了。” 秦空岳笑得十分迷人,一手抹去白清嘴角的南茶糕屑,自然地放进嘴里。 “这是什么?还挺好吃……” 他发现这糕点意外地有些好吃,又拿起一块放进嘴里。 “南茶糕,好吃吧?王爷要是喜欢,我叫他们再做些……” 白清吃得尽兴,全然没有注意到刚刚他的动作。 “算了,这块就很普通,没有你那块好吃……”秦空岳观察着那咬了一口的南茶糕,似是觉得不解,说完一口囫囵吞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 白清脸一下变得通红,还没说什么,兰若直接呛得咳出声来,白清忙去帮她拍背。 “若若…你怎么样?没事吧?好些了吗?” 白清手忙脚乱地又倒了杯茶,吹了吹递给她。 “哈哈哈哈哈……看来本王来的不是时候啊……你们聊,本王去书房练字了。” 秦空岳不禁大笑出声,白清瞪她一眼,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一溜烟就跑了。 顺过气后,赵兰若情不自禁地问:“阿清……我觉得定安王怕是也喜欢你,你真不打算告诉他你的心意?” “再说吧……你好些没?” “呼…好多了……” 兰若抚了抚胸口,直起身来重新坐好,白清见她无碍便也坐了回去。 “阿清,定安王待你确实不错,真的,你要不敲打敲打他?试探一下他的意思?” “不了吧……” 兰若抬头看向明净的天空,带了些伤感说:“马上中秋了……若是你能寻一个心意相通之人,我也能放心些……” 进宫上贡前,萨吾勒曾同她说过,最迟要在中秋前做决定。怕是中秋那日,他便要跟皇上提和亲之事了吧,这婚事,怎么想都推不掉,还不如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若若……” 白清担心地拉过兰若的手,紧紧握住。听她刚刚说的话,难不成是打算嫁了吗?往年中秋,兰若和簌簌都要去宫宴的,她总是一个人等着她们回来。宫宴后,三个人一起吃月饼、赏月,把酒言欢,仰天大笑。今年不知会怎么过,若她要嫁,这是不是她们的最后一个中秋了呢…… 吃完了南茶糕后没多久,兰若便回去了。白清想着兰若走之前说的话,不知不觉便到了书房。 “阿岳……” 白清走进书房,站在秦空岳对面,轻声唤他。 “嗯?” 秦空岳放下书,带了些柔和的笑意看向她。 “……你有喜欢的人吗?” 白清犹豫许久,鼓起勇气问出了口,却不敢看他,只低头盯着地面。 “……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完全没料到白清会这么直白地来问他,更何况他自己都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到底是怎样的,越发不敢贸然回答。 白清不答,看着他不说话,他垂下眼去摇了摇头。她心里一紧,果然么…… “阿清有吗?” “……有。” “哪家公子?” 秦空岳有些紧张,即便知道答案,他还是问了。 “……不告诉你。” “阿清……” 秦空岳还想再说什么,被白清打断了。 “你看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白清抬头笑笑,转身跑走了。 “唉……” 秦空岳叹口气,看着空荡的书房,心里有些落寞。 他自然是喜欢她的,把她放进了心里,想对她好,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可是,这样的感情,究竟是因为将她视如己出养着而喜欢她,还是因为她是她而喜欢她,是亲情还是爱情,他一时分不清。 有多少年,不曾喜欢过一个人了呢? 第六十四章 白清一路跑,跑着跑着到了贤亲王府,门口的侍卫看见是她,问都没问就带她去了兰若的院子。“阿清?眼睛怎么红了?发生什么了?” 赵兰若早听苑香来报说白清来了,匆忙披了件外袍就出来迎她,一见她红着双眼,满脸愁容,连忙将她迎进了屋里。 “若若……” 白清随她进屋,难过地抱紧她,情绪翻涌,说不出话来。 “不哭不哭,怎么了你跟我说,受什么委屈了?有我在呢,不哭……” 若若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着白清的背,眼神示意苑香,苑香看了一眼白清,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白清沉默许久,缓过来一些,就松开了兰若。兰若拉她坐下,紧紧拉着她的手,一脸担忧。 “可好些了?” 白清点点头,没说话。 “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这般伤心?” “他说……他没有喜欢的人……” 白清说着,又有些难过起来,咬着唇忍住想哭的冲动。 “傻阿清,此事怪我,都是我怂恿你去打探的,对不起啊……” “怎会怪你?是我自己心怀期待。想来,他早就提醒过我,感情之事,不可强求……” 兰若一时不知如何安慰,总觉得古怪的紧。那定安王明明就极为重视白清,虽说她也曾说过,定安王待她好是因为她父亲是他的故人,可他那样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在明灯节宫宴说出那样的话来,任谁看都是对她有意的。何况长平那样尊贵的身份,他不都毫不领情么?难不成真是自己看走眼了?不应该啊…… “阿清,不想这个了。若他当真对你无意,也不妨碍他为你找回记忆,大不了咱就回家,不在那定安王府待着了。” “兰若……谢谢你。” 白清摇摇头,感动地抱住她。兰若笑笑,安静地陪着白清,直到她心情好了些。 “阿清,我走之前让你进宫看看簌簌,回来后我还没去看过她呢,她可还安好?” “好着呢,就是听说五皇子要回来了,我们都有些担心。若若,这些事一向你最懂了,你给分析分析?” “是该担心。五皇子是皇后所出,成年就去了道教修炼,可见皇上对他的重视。你可知,那八星十二山可不是想去就能去的。皇上特意安排他去,迟迟不肯立储,大家都以为那太子之位是为他留的,谁知突然封了四皇子。朝臣皆是反对,皇上仍是一意孤行,执意如此。眼下他这个时候回来,也不知有何计划……” “听说皇上下了诏,说是仙人下凡,让五皇子带仙人回来……” “八星十二山虽说是修炼之地,接近天道,可毕竟与真正的仙人还差了一大截呢。仙人赐福也不是年年都有,许是今年赶上了,皇上昭告天下,摆明了说仙人是他请来的……” “他还有这样的本事?” 白清有些不相信,忍不住声调都提高了些。大夏民众信奉仙人,谈起来都要拜一拜的,这五皇子刚成年就送去那种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地方修炼,若说他能请来仙人,怕是也没多少人会存疑吧? “怎么可能?!不过赶巧遇到了,玩弄文字罢了。仙人赐福虽说不是年年有,但以前也有过不少次,我六岁那年就见过一次,听说父王母妃成亲那年也遇到了仙人赐福……不对,皇上若是下这样的诏书,应该还是宠爱五皇子的,又怎会立了四皇子……” 兰若挥手否定,说着说着又疑惑起来。 “是吧?我和簌簌也一直想不通,簌簌担心他这次回来怕是有什么目的。若若,你能想到吗?”白清一拍手,果然不是她们愚笨,实在是圣意难测。 二人思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苑香敲了敲门,在门外说天色已深,差不多该歇下了。 兰若问:“阿清,你……还回定安王府吗?” 天都黑了,若她不回,就命人去收拾下白清之前的屋子,好让她住下。 “……竹吉。” 白清沉默一阵,叫了竹吉的名字。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跳下来,俯身站在她面前。 “哎哟!” 兰若吓得惊呼出声,往后退了好几步。这人是哪冒出来的?怎会在她房中?这要传出去,名声都要毁没了…… 竹吉问:“姑娘有何吩咐?” 白清反问:“你说,我还回去吗?” 出府之时她思绪万千没注意,到了贤亲王府和若若说了说话,平静下来不少,她就察觉到了竹吉的气息。她出府这么久,秦空岳都没来寻她,定是竹吉打过小报告了。秦空岳是何态度,问他便知。 “王爷说……在流水轩等您回府。” 白清挥挥手,竹吉又跳上了房梁消失不见。 兰若松了口气,还好是定安王的人,她差点以为府里的侍卫都是吃闲饭的了。不禁抬头望去,根本看不到什么身影。手下有这样的本事,哪需要白清做什么侍卫,不禁心中疑惑起来。当初,他为何要白清入府? “兰若,天也黑了,今天谢谢你了。我就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 白清抱了抱赵兰若,笑着和他道别。 “阿清,你也别难过,之前是我昏了头,对不住你,你回去后该怎样就怎样,找回记忆前,可千万不能让他生了厌……” “知道啦~放心吧!走了……” 白清笑笑,转身挥手告别。 出了贤亲王府,她收起了笑,独自静静走着。 回忆吗……如今解了那么多禁制,她的回忆也都回来了,又还有何理由留在那里? 流水轩。 “回来了?” 秦空岳听到有脚步声,没回头,淡淡问道。 “王爷。” 白清走到他身边,俯身行礼。 秦空岳皱起眉头,眯起眼看着她。怎的如此生分?惹他不悦…… “王爷,如今我记忆已全部找回……” 她低着头,不敢起身,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要走?” 秦空岳压抑着心中的不爽,尽量平静地问她。 “王爷对我恩重如山,我感激不尽,不知可否……”白清很是紧张,正想问问他愿不愿让自己留下。 “不准!” 秦空岳气得啪地一掌拍在桌上,顿时一道裂缝出现,噼里啪啦地散开,桌子裂成两半倒下,二人皆是一惊。白清放下了手,叹口气,垂着头不知说什么好。 “你要走哪儿去?如今仙界的人都在路上了!你这个时候乱跑不是羊入虎口吗?!我不准!” 他尽力压抑着怒火,但依然声色俱厉。这丫头,怎么这般不懂事?!他为她忙前忙后,她倒好,一不开心就想走,想得美! “呃……王爷误会了,我不是要走,我是想说……这恩情无以为报,想留在府里,继续做王爷的侍卫……” 白清迷茫地抬头看他,看见他生气了,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叫我什么……” 秦空岳站起身,凑近她的脸紧紧盯着她,语气里满是威胁的味道。 “阿……阿岳……” 白清看他慢慢凑近,慌乱极了,眼神闪躲着看向别处。 “外人面前便罢了,私下里,以后再叫王爷,重重罚你……”秦空岳这才直起身她,继续道:“既不是要走,为何不早说?” “还不是你一直打断我,我想说也说不出来啊……” 白清抱怨着,随即又觉得此话不妥,没继续往下说,而是忙去看他的脸色,却见他红着脸不说话。 秦空岳听她这么说,这才想起,好像确实是自己先入为主了。入府之时曾答应过她,她记忆回来后,若她要走不得拦她。刚刚她一提记忆都回来了,他直觉就是她要走。想起来,确实是他一直在打断,她没说过要走。想到这里,他不禁羞愧极了,涨红了脸。 “……阿岳?” “咳咳……不走便好,过来坐。” 秦空岳假意咳两声掩饰尴尬,坐下看向她,指了指身边的蒲团。 她乖巧地过去坐下,偷瞄一眼碎裂的案桌,心觉可惜。 秦空岳看向别处,轻声问她:“吓到没有?” “呃…没有……” 白清尴尬地应了一句。桌子裂成两半时,确实有点受惊,只是如今的气氛,她又怎敢如实说,太尴尬了。 “嗯……要喝酒吗?” 秦空岳也觉得很是尴尬,想做些什么让这尴尬的气氛赶紧过去,推了杯酒到她面前。 “呃……不了,天色晚了,我回去休息了……” “嗯,去吧,晚安。” 秦空岳点点头,白清赶紧溜了。 他看着那碎裂的桌子懊悔不已,这把年纪了,怎么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第六十五章 秦空岳依然时不时出去处理新生的魔族,也不让白清跟着,得了空就带她四处闲逛,吃喝玩乐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八月二日,五皇子一行人抵达大晏,皇上在宫里设宴接待。宴后,仙人留宿宫中,五皇子久未回京,特向皇上请准前去虞安宫看望皇后。 虞安宫。 五皇子携长平与皇后说了些家常话,没多久,长平实在一路车马劳顿,累的不行,便回亓雪宫休息了。长平走后,皇后遣了下人,关上门,带五皇子到一处烛台前,转动几番,一条密道悄然出现在眼前。 五皇子不禁轻声问:“母后,这是……” 母后竟在宫里修了密道?!这要是让父皇知道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皇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五皇子跟上,带着他进了密道。密道里十分黑暗,地上每隔几步就摆放着一颗又一颗发光的小石头,放在道路两旁,指出一条路来。二人顺着路走,没多久就到了尽头。 尽头处摆放着一堆发光的小石头,皇后伸手去摸索一番,从中掏出一个火折子,点亮了周围的烛台。四周明亮起来,这是一个极小的房间。房间中央有一张矮桌,背后有一个书架,书架旁有一口井,四周还摆放着些干粮和衣物。 皇后在矮桌下翻出两个坐垫铺在地上,示意五皇子坐下。 “母后,这密道你什么时候挖的?这要是让父皇发现了……”刚坐下,五皇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追问。 皇后摇摇头,低声问:“他不会发现的,这个待会儿再说,本宫给你去的信你看了吗?” 当初皇上不顾大臣劝谏立了四皇子做太子,她立马就写了信给赵易骞送去。 “看了,我这不是赶紧回来了吗……父皇打的什么主意?怎么这时候册封太子?还是封的勤王……哼……” 说起这个,五皇子没忍住一拳打在矮桌上。 他是嫡出,从小父皇对他就极尽宠爱,锦衣玉食、奇珍异宝不说,给他请的先生也是最好的。成年那天,父皇突然带他去了道教,拜道祖为师。这么多年,他在八星十二山苦心修炼,才知晓这世间有多辽阔。父皇一直不立太子,他一直以为,那是给他留着的。可没想到,不过五年,父皇竟立了勤王。不立嫡不立长,偏偏是那个不得父皇宠爱,没有功勋,天天在百姓堆里打转的勤王,凭什么?! “你父皇……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立储那天,群臣劝谏他不听,还罚了常国安的俸,贬去戍边了。那定安王在宫宴那般无礼,他也处处忍让,甚至为此与珊儿置气。如今,本宫只能靠你了,骞儿,你下定决心了吗?” 皇后心疼地拉过五皇子的手,轻轻揉着,刚刚那一下动静不小,她怕他手疼。 “母后不用说了,儿臣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只是儿臣离京多年,势力早不如从前。如今,除了张副统领那里的三千人,儿臣还与启越国君做了交易。中秋宫宴时,他会派两千人前来相助,条件是事成之后,北部天彦关及三座城池划归启越。只是,仅五千人还是远远不够,母后那边可有什么法子?” 五皇子皱眉说道。皇城禁军暂且不论,单单保卫皇宫的禁军就有两万人之多,眼下他们只有五千人,只怕难以抗衡。 “怪不得纳贡这种小事那国君竟亲自前来,只是……这两千人就要换天彦关和三座城池,未免也欺人太甚……” 皇后幡然醒悟,只是这条件实在太不公平,若不是如今他们势微,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 “母后,儿臣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骞儿别怕,护卫皇宫的禁军有两万人,中秋宫宴时还要另增调一万。那禁军副统领中有个叫王大山的,与母后还算有些交情……他那里有五千人,届时增调,让他带你的人进宫,再把我们的人都派去宫宴附近。到时咱们行动快些,再把那太子一并杀了,趁远处的禁军赶来之前尘埃落定……若是事败,骞儿,你就从这密道逃走。”皇后起身,拿开盖在井上的盖子,五皇子过去一看,只见井里的水有些许晃动,深不可测。 “母后……这……”他有些不解,这是密道? “这井下有个洞,你跳下去后摸索一番,顺着那个洞游,两米后便可上浮,跟着水流游一段路就能汇入一条河,你顺着河游出去,就能到达城郊森林里。那里也有一口井,你顺着梯子就能爬上去了。” “母后何时开始准备这个的?” 五皇子在心中暗暗记下,这样的工程短期是不可能做到的,更别说还要瞒着父皇了。 “从你去八星十二山时,本宫便有了念头,后来多次劝他立储他不听,本宫便暗中派人来挖这密道了。骞儿,这是最后的退路了,母后不希望你会用到它,只是万事没有绝对,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皇后摸着五皇子的头,轻轻抱住他,二人紧紧相拥。 过了一会儿,皇后松开赵易骞,说:“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不然你父皇该起疑心了……” 二人依依不舍地出了密道,重新掩饰好入口,五皇子才匆匆出宫去。 …… 八月三日清晨,白清去了沧海院,看到房门前秦空岳和竹吉正交谈着什么,见她来了,秦空岳挥挥手,竹吉便消失了。 “阿岳,在忙什么呢?” 白清悠闲地打着呵欠走过去。 “魔界的事……”秦空岳柔柔一笑,往前走去,“今天我有些事要处理,让紫金带你去街上逛逛,买些衣服。晚上我便回来,乖乖等我。” “好,去吧,注意安全。” 白清乖巧一笑,他便满意地离开了。 第六十六章 吃了午饭,白清正在小花园里喂鱼,紫金过来了。 “白清,走吧。” “去哪儿?” “买衣服啊,今早王爷不是说了吗……” 紫金盯着她,语气里尽是无奈。她这记性,有这么差吗…… “嗨呀~不用,够穿,你去忙吧。” 白清笑着挥挥手,转头回去继续喂鱼。 “白清,若是王爷回来发现没买可是要怪罪的,您忍心奴婢被罚吗?” 紫金拉着白清的衣角,眼泪汪汪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呃……去去去!走!这就去!” 白清心里一软,拉着紫金便要上街去。 紫金跟在她身后,心里乐开了花。她果然是吃这一套的,跟她相处这么久,总算是越来越熟了。 二人在街上瞎逛,只要是卖成衣的,紫金就要拉着白清进去买上一两件,她一旦不想去,紫金就摆出那副小可怜的模样,让她头疼不已。买着买着,马车上都不够放了,紫金付钱又另叫了一辆府外的马车来。那车夫看他们出手阔绰,嘴都乐得合不上了。 “白清,长兴布庄到了,走……” 马车刚到长兴布庄,紫金就叫停了马车,拉着白清就要下去。 “哎呀~紫金,可别买了!都两马车了!我哪里穿得完这么多?真的够了……” 白清羞红了脸,不愿下车。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突然发了横财呢…… “阿清?” 马车外一道娇弱的声音传来,白清认出那是兰若,掀开车帘一看果然是,当即便开心地下了马车,跑过去拉她的手。 “赵姑娘,启越国君。” 紫金转过头去,看见他们后礼貌行礼,随后站在了白清身后。 兰若对着紫金点点头,又看向白清,说:“你怎么在这里?来买衣服的?” 说着,她不禁伸头去看那两辆马车。买了这么多,怎么从前也不见白清这般?到底是有了喜欢的人,都知道打扮了。 “若若~你快救救我!紫金非逼着我买,这都两马车了,我实在招架不住……”白清小声对兰若说着,眼神示意。 “白姑娘,奴婢都听到了……”紫金站在白清身后,满脸黑线。 兰若轻轻一笑,说:“阿清,你也别为难人家做下人的,怕是定安王要给你买吧……” 白清努努嘴,没说什么,看上去有些懊恼。她看了一眼兰若身后的萨吾勒,问:“若若来这做什么?” “我陪他来逛逛,他想试试大夏的衣服……”兰若向后看一眼,随即提议道:“既然遇到了,机会难得,不如一起吧?” “……好吧,我就陪陪若若。” 白清灿然一笑,勾起兰若的手便往里面走。路过萨吾勒身边时,还不忘瞪他一眼。萨吾勒笑着瞥了一眼紫金后跟着进去,紫金呆了两秒也跟着进去了。??? 进了布庄,紫金交给店家几张图纸,交代完后,便全程不说话地跟在白清身后。 兰若和白清随意逛着,说着款式绣样,十分开心。逛完了女子的款式又去看男子的,兰若向萨吾勒推荐着各种款式,白清插不上什么嘴,只能紧紧搂着兰若的手。萨吾勒买了两件成衣,几人又从布庄出来。 兰若问:“逛得差不多了,都有些饿了。阿清,晚膳要一起吗?” “呃……” 白清一时答不上来,秦空岳说他晚上回来,让她等着,可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看她为难,紫金猜到什么似的上前一步,说:“王爷吩咐过,白姑娘想去哪里只管去,奴婢跟着就行。” “好,去哪里?”白清这才放心地答应了。 兰若神秘一笑,说:“小面馆。” 小面馆是白清跟着兰若去外城布施时,偶然发现的一处小摊。摊主是个老头,做面的手艺绝佳,价格也便宜,在外城很受欢迎。真是离开贤亲王府太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外城了,更别提去布施了。 白清微笑着点点头,想起小面馆,倒有些怀念。几人上了兰若的马车,紫金吩咐马车直接将东西送去王府后追了上来,跟在马车后面走着,几人就这么来到了外城。 “老板,四碗面。” 兰若下了马车,轻车熟路地去了路边一处小摊上坐下,对着老板喊了声,众人纷纷跟着坐下。 兰若看紫金和萨吾勒四处打量,便笑着开口说:“紫金姑娘,启越国君,地方简陋些,你们别嫌弃。” 紫金闻言摇了摇头,萨吾勒则嘴角上扬,看着兰若,说:“若若喜欢的,本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兰若尴尬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白清有些不悦地紧紧盯着萨吾勒,本想呛他几句,最终什么也没说。没一会儿,面上了。 紫金看自己面前也放了一份,小声对白清耳语道:“白清……我不吃东西……” “没事,尝尝。” 白清小声回她,笑着指了指面。紫金看坐在对面的兰若投来疑惑的目光,旁边的萨吾勒则是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叹口气开动了。 几人吃完了面,兰若便主动过去结账。 “老板,面钱。” 兰若笑着给了银子,那老板忙去翻抽屉。 “小姐,给的太多了,这……我也找不开啊……” “不用找了,婆婆最近还好吗?” 兰若笑着摇摇头,伸过手去将抽屉关上。 “唉……谢小姐挂念。不瞒小姐,人老了不中用了……” 面摊老板叹口气,低下了头去,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远远的跑来一个小男孩,边跑边喊:“姜爷爷!不好了!奶奶又去破庙偷香灰了……” “什么?!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老板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兰若便出声询问:“姜爷爷,怎么回事?” “小姐,我也不瞒你。我家那老婆子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之前我去内城请了大夫,抓了药,效果倒是好。只是吃了一周便没钱了,老婆子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用香灰泡水能治病,我一不看着她她就去偷。我这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她的身子也越来越差。今天看她乖巧地很,我这才出来摆摊,没想到她又去了……小姐,我知您菩萨心肠,要不……您帮我看会儿摊?我去寻她去……” 老板一边说一边老泪纵横,最后跪在兰若脚下。 “姜爷爷,您快起来……” 兰若吓得连忙去拉他起来。她常来城外布施,也常常光顾这面摊,便与这老板熟络了些。扶起老板后,她便提议:“爷爷,您别急,您好好做生意,我去替您寻婆婆。” “谢小姐!谢小姐……” 老板感动地抹着眼泪,连连道谢。兰若常来外城布施,本就声望极好,再加上经常光顾面摊,老板自然也信得过她。 众人跟着那来报信的小孩,一起往破庙赶去。 第六十七章 外城很大,众人跑了许久才在城边处找到破庙。 “姜奶奶……” 赵兰若推门进去,却没想到入眼是一副惨状。 一位老妇人趴在地上,她被开膛破肚,鲜血溅得到处都是,手里还抓着从面前案桌上偷的香灰紧紧不放。一缕月光从残破的屋顶洒落下来,照在老妇白花花的头发上,泛出银白的光芒来。殿上供着的残破石像,冷眼看着这一切,不为所动。 “啊!!!” 兰若惊叫出声,当即晕厥过去,萨吾勒将她抱在怀里,十分警惕地打量四周。 那带路的小男孩似乎也是惊吓过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身子直挺挺地向后倒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但依稀能从他胸口的起伏判定出他还活着。 紫金上前一步,护在白清身前,二人皆是十分警惕。破庙中很是昏暗,再加上那抹倾泻而下的月光,越发显得光芒之外黑得什么都看不清楚。黑暗中,一道红色身影慢慢走出,正舔着指尖新鲜的血液。 “这破地方就是老鼠多,没完没了了……” “红袖!” 紫金和白清当下心里一惊,皆是惊呼出口。 “原来你就是红袖……” 萨吾勒听到二人惊呼,打量着红衣女子。他轻轻抱紧了兰若,脸上却未见有什么恐惧之色。 “紫金,好久不见啊~” 红袖根本没有搭理萨吾勒,眼神狠辣地盯着白清和紫金,声音甚是妩媚。话音刚落,她红袖一甩,只眨眼间便击穿了紫金的心脏。紫金一口鲜血喷出,滑落在地上剧烈咳着,胸口处不停往外渗出煞气来。 “带他们走!” 白清大手一挥,一把将萨吾勒和兰若推出两米去,警惕地将地上的孩子丢过去。萨吾勒一手接过那孩子扛在肩上,没说什么,带着他们飞奔而去。 “你这丫头,还想着别人呢~哈哈哈……待我收拾了你再去追也不迟!” 红袖妩媚一笑,眼神一阴,飞身扑来,二人顿时就扭打在一起。 今日出门只是逛街,白清没带剑,秦空岳又吩咐过不能用法力,红袖招招阴狠,光是要躲开红袖她几乎就用了全力。紫金躺在地上不停咳血,胸口处鲜血不停往外冒,煞气弥漫开来,已经在破庙的地上铺了浅浅一层了。 白清抽空担忧地看过去,下一秒,一道红袖缠上她的脖子,她心里一惊,连忙用手去拉扯着。 “哈哈哈……小贱人,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紫金呢?!真是姐妹情深啊~哈哈哈哈哈……”红袖笑得十分猖狂。 那红色衣袖越扯越多,慢慢裹满白清全身,将她固定在空中,令她动弹不得。 红袖一步一步走近她,边走边慢悠悠说着:“也就这点本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资格在他身边?是你的脸蛋比我好看,还是你的身子比我香……” 红袖走到白清面前站定,打量着她,突然抬手,指甲变得又长又尖,猛地刺向白清的心脏。 说时迟那时快,白清心里默念口诀催动法力,一道火球突然出现,将那缠着她的衣袖烧得精光,她瞬间掉了下去蹲在地上,猛的抬头,那火球直奔红袖而去。红袖反应极快,向后一仰跳开去,扯掉烧着的衣袖,眨眼的功夫,衣袖又恢复了原状。 “你不是凡人……” 红袖有些惊到了,不再鲁莽上前。是道教的?妖族的?难道是仙族…… 白清慢慢挪到紫金身前,警惕地看着红袖不说话。如今迫不得已用了法力,但愿能速战速决,紫金的伤势拖不得了。 “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 红袖突然笑了起来,舔了舔嘴唇,双手一抬,两道红袖以凌厉的攻势袭来,速度快到白清几乎看不清。 白清本能地用火焰挡在身前,形成一道火盾,衣袖绕过火盾向她身后呼啸而去。她下意识转头去看,红袖之中裹挟着的,正是奄奄一息的紫金。 白清瞳孔猛然一缩,不由得愣住了。她的目标,竟是紫金?! 白清撤了火盾,转身扬手去烧那衣袖。火焰刚要沾上衣袖,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紫金身首分离,烧成灰的衣袖随风飞舞。鲜血带着煞气四散喷落,白清根本没有发觉脸上已经都是鲜血,就这么呆坐着,看着身边的火焰慢慢熄灭,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白姑娘……白清……” 记忆中紫金的笑脸一一浮现在她眼前,从她刚入王府时到现在,紫金一直陪着她。只因她一时疏忽,紫金就这样丢了性命。 红袖见白清僵住了身子,满意地笑着说:“既然你这么喜欢紫金,我便成全你,好让你黄泉路上有个伴……” 白清没有说话,没有任何反应,只呆呆看着紫金的尸体。 “吓傻了吗……也好,我也玩腻了……” 红袖看白清不搭理她,喃喃自语两句,随后向白清走去,抬起手来,指甲伸长,直奔白清的心脏而去。 下一秒,像是有所察觉般,指甲迅速缩了回去,红袖的脸上冷汗直流,跳上房顶跑了。 一道黑影从庙外闪进来,是秦空岳。 “去追。”秦空岳声音十分冰冷。 “是。”竹吉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未见身影。 从她们遇到红袖时,紫金便传音告诉了秦空岳,他急忙从魔界赶来。只是紫金只说是外城破庙,他再问什么都不再回应。他对大晏外城并不熟悉,要不是刚刚白清用了法力,只怕他现在都还找不到。 “阿清……我来晚了……” 秦空岳蹲下去,一手蒙住她的眼睛,一手将她抱在怀里。 “紫…金……” 白清艰难地开口,眼泪唰地流下来。 “没事了……我带你回去。” 他的声音几近颤抖,他十分愤怒,十分自责,今日一切,皆因他而起。感受到她的泪,她那么伤心,越发让他心疼得不行。 “紫金!紫金!!!” 白清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伸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想去够紫金的尸体。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秦空岳怕她一时承受不住,将她打昏过去。 他看着地上紫金的尸体没有说话,闭上眼转身,抱着白清消失在夜色中。在他身后,一道黑火将紫金的尸体烧成了灰,连带着那些弥漫开的煞气,全被烧得无影无踪。 紫金,你安心去吧。 …… “白姑娘,起来用膳啦~” “白姑娘,今日想去哪里?” “白清,王爷回来啦~” 梦里,那些与紫金相处过的画面不停出现,白清从一开始的拘谨到笑着和她打闹,所有的回忆似乎都像一把刀插在她心上。 “白清……” 紫金满脸是血地悬于她面前,刚开口喊她,话还没说完,便身首分离。 “紫金!!!” 白清惊叫出声,猛的坐起来,身上大汗淋漓,心跳得极快。 “阿清……没事了……” 秦空岳看她醒了,轻轻抱住她,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背,声音低沉。 “紫金……紫金她……” 白清在他怀里大哭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叫着紫金的名字,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不敢说,紫金是因为保护她而死,她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他依然抱着她,也没有说话,心里难受极了。是他当初顾念红袖跟了他许久,下手迟疑了些,才让她跑了,惹出今日这样的祸端来。 过了许久许久,白清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大哭,微微啜泣着。 白清靠在他肩上轻轻问他:“阿岳……紫金呢?” 秦空岳沉声道:“……紫金不会回来了。” 让白清一遍又一遍地面对这个事实,他十分不忍心,可她必须学会接受,现实一直都是残酷的。他即便心中不忍,也必须逼着她接受,逼着她面对生死别离。 “紫金不要我了吗……” “没有,她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她累了,让她休息吧……阿清,我不累,你还有我……” 他轻声回她,看到她那几近失神的红肿双眼,他的心犹如刀割。 “阿岳……也会离开我吗?” 秦空岳起身,捧着白清的脸为她擦掉眼泪,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 “白清,秦空岳永远不会离开你。” 白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他一遍一遍擦干,直到她双眼通红,再也流不出泪来,累得睡着了去。他轻轻挪到床头靠着,让她枕着他的腿沉沉睡去。 第六十八章 红袖逃了一晚上,心情烦闷。竹吉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根本甩不掉。她也不是没想过靠近他将他解决掉,可每当她回身,他也跟着后退,始终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这都已经清晨了,是要跟到什么时候去,很是烦人。 “竹吉,你别跟了,出来打一架,老跟着我有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看上我了?老娘可不喜欢你!你这样行事可是会孤独终老的!” 红袖逃到一处山顶,对着身后的树林大声发泄不满,想将竹吉激出来。却没想到,确实来了人,却不是竹吉。 “好久不见,红袖。” 随着一道稚嫩的童声传来,树林里走出来一个男孩,正是纱弥。 “祭司大人?!你怎么来了……是尊上派你来的……”红袖有些慌神,飞速思索着。 纱弥走到她面前仰视着她,笑盈盈地说:“你呀~若是早日放下那些念头,何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什……什么念头?” “区区一个人族公主,如何驱使你这魔界魔将?不过是刚好目标一致,随口答应还能收些好处罢了。你在魔界野惯了,魔尊不管你你就觉得在他心里有分量了么?如今惹了他恼怒,莫非还觉得能活?” 纱弥笑得天真可爱,却将她的心意尽数说了出来。 “呵……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红袖居高临下地看着纱弥。纱弥是魔界祭司,手握实权,是秦空岳特许的。可从未有人见过他的身手,她既然是四大魔将,不见得就会输了去。 “你是不是在想,没人见过我的身手,你身为四大魔将,可与我一战?” 纱弥笑眯眯地看着她,背起手来,活像一个小老头。 “不试试怎么知道?” 红袖警惕起来,随时准备出招。 “勇气可嘉……”纱弥不笑了,睁开眼冷漠地看着她,“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本是仙族的,仙名苍穹。” “!”红袖一惊,瞪大了双眼。还未等她有所行动,脚边亮起法阵,一道白光从天而落罩住她,顷刻间便灰飞烟灭。 “竹吉,回去告诉阿岳,事已办成,这种小事下次让他自己来。” 纱弥对着树林大喊一声,随后便消失不见。 竹吉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祭司大人每次出手,都让他觉得离死不远了。 …… “主子……” 竹吉来时,发现白清睡着了,忙低下头去压低了声音。 秦空岳警惕地替白清拉了拉被子,轻声说:“嘘,好不容易哄睡了……干什么?” 竹吉低着头传音过去:“祭司大人让我来传话,事情办好了,还说……这种小事下次让您自己去……” “知道了。如今红袖没了,白镯那边有消息吗?” 秦空岳看着白清依旧睡得安稳,十分安心,也用传音回他。 “没有。” “龙闲呢?” “也没有。” “仙界来的人是鹿渊,你去接触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见一面,去吧。” …… 黄昏时分,太阳快落山时,白清终于醒了。 秦空岳温柔地看着她问:“醒了?” “嗯……” “起来吃点东西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秦空岳说着,扶她起身。 “我睡了多久了……” 她坐起来揉揉眼,看向窗外。太阳的余晖映在窗上,红得耀眼,她不禁又想起了紫金,低下头去。 “昨晚到现在……阿清,先吃点东西吧?” 他答了话,仍放心不下她,再次提议。 白清轻轻嗯了一声,起身穿了鞋,在他的搀扶下随他出去,他带着她去了流水轩。 等她吃完,侍女上来收了餐具下去,没一会儿又抬了酒来,一坛又一坛,足足摆了二十多坛才退下。秦空岳叫住其中一人小声说了些什么,那人点点头退下,没一会儿便拿了件披风来。 “阿清……” 秦空岳接过披风靠过去,将披风给白清穿好。 白清任他穿着,轻声说:“我不冷。” “入秋了,风凉,不能大意。” 他轻轻将她的头发放下来,挡住她的脖子。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作什么反应。他拎了一坛酒递给她,她抬头看向他,似乎有些不明白。 “阿清,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喝酒吗?” 白清摇摇头,他又拎了一坛,举起来仰头喝了一口,也不管她听没听到,继续说了下去。 “听人说,酒喝多了,便会醉,醉了,便会忘掉所有不开心的事。” 说完,他温柔地看向她,眼神示意她试试。 白清懵懂地看了眼酒坛子,拎起来一饮而尽,没有丝毫醉意,轻轻笑了。 “阿岳骗人。” 他心疼地摸摸她的头,抬眼看着天上的月亮。 “曾经,我也会醉。可是后来,我再也不会醉了。我一直喝一直喝,喝多少都不会醉,我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能做的,只有接受。” 白清泣不成声,他轻轻摸着她的头,想安慰安慰她。 “阿清……这世上有很多无奈的事,我们改变不了,只能试着接受它。紫金她……虽然弱些,可她对你怎么样我是看在眼里的,你觉得伤心难过情有可原。她手脚麻利,很懂人间礼数,跟了我很久,失去她,我也觉得很难过。” “可是,她不会回来了,无论我们再怎么难过,她也不会回来了。” “是我没保护好她……我…我明明已经恢复了法力……却没有保护好她……” “阿清,不要自责。这世上多的是不公之事,多的是心术不正之人,若事事都看不清,只会自责,是无法在这世上立足的。紫金她……她的任务是保护好你,她做到了。如果阿清一直自责下去,一直一蹶不振,那她的死便没有意义。她会开心吗?阿清觉得,她想看你这样吗?” “可我想她……”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过脸庞。 他无奈地摇摇头,又仰头灌了一口酒。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放不下?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阿清。若那日出事的是你,你也希望我变成这样吗?” 他声音坚定,却眉头紧锁。这话,其实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若那日出事的是她,他只怕已经疯了,他已经承受不了再失去她了。 “我知道的,只是心里还是很难受……但还是谢谢你,阿岳。”白清擦擦眼泪,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 “嗯……阿清若是难受,一次哭个够,然后我们继续前进,好吗?”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她却笑着摇了摇头。 “我会忍着不哭的,往后我一定努力学习,为紫金报仇。” 他听她提起报仇,眼神闪躲,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呃……阿清……你怕是报不了仇了,红袖我已经派人杀了……” “你怎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给我?” 白清闻言,有些恼了,推开他站起身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吼。刚吼完,她就后悔了,她知道她是在迁怒他,是为了将那心中莫名的复杂情绪发泄出来。这么一吼,她心中倒是爽快不少,可偏偏又是对他,让她心有不安。 “阿清,你听我说。红袖的身手,在你之上太多,可不是几日就能追上的。她既已有反心,今日是紫金,难保明日会是谁。没与你商量,是我的不是。可夜长梦多,我并非不是不想给你报仇的机会,希望你能理解……” 他说得诚恳,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破庙一战,她可是用了全力,也就烧了红袖的衣袖而已,何况那衣袖还能复原,她根本就没伤及红袖分毫。而且明明担心紫金,知道她有伤,却还是没能保护好她。若是近期再对上红袖,哪怕有剑在手,只凭自己恐怕也只会是死路一条。 “知道了,是我一时心急……阿岳,你能不能教教我,实战该如何做,我实在不想再看到亲近的人……死在我面前……” 她很气,气这样无力弱小的自己。对于承认自己很弱的事实,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也不得不认。 “自然可以,不过还得等中秋之后。红袖没了,这几日切记不可再动用法力了。” 秦空岳点点头,又嘱咐起来。 不知今晚的事,鹿渊会不会有所察觉。不管他察觉与否,这段时间定要好好护着她,不能再让她动用法力了。鹿渊已在宫中,这距离太近了,可不像从仙界窥伺那般还能遮掩一二。 第六十九章 “主子,鹿渊求见。” 大清早的天还没亮,竹吉就发来了传音。 “带他去书房后,你过来守着阿清。” 秦空岳有些不悦,回了传音后轻轻起身,替白清盖好被子,看她熟睡的脸上肿着一双眼,十分心疼。 书房。 “鹿渊。” 秦空岳进了书房就看到鹿渊正站在书桌前,看着他写的清字。 “秦公子,好久不见。” 鹿渊轻声回应,并未回头看他。 秦空岳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张开一道结界。 秦空岳问:“怎么大清早过来?” 虽说让竹吉去接触他,可他竟不约时间,直接造访,况且竹吉也未报过接触他的事,这让秦空岳有种不好的预感。 鹿渊仍不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桌上的字,慢条斯理地说:“两天前,外城有股法力波动,是仙族。” 秦空岳不知他的来意,沉默着没有回答。果然被他发现了,只是不知道他察觉到了多少。 “那孩子,没去仙界报过吧?” 鹿渊不紧不慢继续往下说,话毕,坐下,抬头,打量着秦空岳。 秦空岳盯着他,冷冷问道:“然后呢?” “半仙。” 秦空岳就那么看着他,脑子里正在盘算着要不要动手。 “你不用那么紧张。”鹿渊挥挥手,示意他放松,“我不仅知道她是半仙,还知道她是韶华的孩子。” “你想干什么?” 秦空岳眸色一变,煞气渗漏出来。 “都说了别紧张,不过是来谈个交易。” 鹿渊淡淡地坐在那里,似乎并不惧怕他的煞气。 秦空岳笑得渗人,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抱起双手,说:“交易?呵……我若杀了你,便没人知道。” “我既然敢就这么来来,自然是打定了主意你不会动我。秦公子,与其这么凶,不如先听听是什么交易。” “哦?” 秦空岳收了煞气,饶有兴趣地看着鹿渊笑了。鹿渊医术精湛,身手却不怎么样,没想到胆子还挺大的,也不知是有什么底气,倒真叫人好奇起来。 “我不但不揭发你们,我还有法子帮你们瞒过五长老,让五长老不再追查那孩子。” 秦空岳稍加思索,问:“代价呢?” 这样的条件,确实有些诱人。 “命轮。” “你要我去偷?” 秦空岳一挑眉,越发觉得看不懂鹿渊了。上次去找凝光草,去的仙界墓地还算简单。命轮那么重要的东西,随时有人守着,想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鹿渊轻轻摇头,低头盯着桌面上他写的字,轻声说:“不是偷,是找。” “什么意思?那东西不是在五长老那里吗?” 秦空岳有些懵。仙帝仙逝后,五长老将命轮藏在了某处秘境,轮流看管,还是他亲眼所见。 “那个是假的,真的被韶华毁了。” “什么?!” 饶是秦空岳,听到此事也震惊了。随即他觉得有些失态,赶紧恢复了镇定。当初韶华仙逝,他为了找白清就曾打过命轮的主意,奈何五长老看的太紧,他这才作罢。如今,居然说那个是假的? “实际上,当初韶华被发现有了身孕,五长老坚决要处理掉那个孩子,韶华不肯,当着五长老的面用命轮测算那孩子的命运。结果……”鹿渊没说完,抬头看向秦空岳。 “结果呢?” “结果,那孩子日后会吞噬魔尊,弑杀妖后,屠戮仙界,为祸人间。” “怎么会……” 秦空岳有些呆了。半妖半仙的强大他是知道的,只是一般的半妖半仙,也就为祸一方,阿清竟是要这世间生灵涂炭吗?吞噬魔尊,是要杀了自己么…… 鹿渊继续说:“韶华自然也是不信,可命轮所示从未出错,任她再怎么解释也无用。五长老将她囚禁起来,本打算过几日再处置,她却跑了。” “跑了?” 秦空岳不知该作何反应,这些事他从未听说过。韶华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说不弱,但在五长老眼皮子底下,偷偷跑了却不太可能。 “对。我看她可怜,将她放了。条件是帮我找到她剩余的族人。只有韶华那一族的血脉才可以驱动命轮,所以,她要走,就必须找到替代品。” “后来呢?” “后来,我放了她后,放出假消息引走了五长老。她趁五长老不在仙界抢走了命轮,我回去找她时,命轮已经被她毁了。” “她为何还要回去?” “我问她为何这么做,她说,因为爱。她不能让她的孩子为祸世间,所以她牺牲了全部法力,为那孩子改命。” “改命?!” 秦空岳再一次震惊了。他知道韶华对于命运是有些独特的本事,她占卜出来的结果,从未出过错,无论好坏。可这改命一事,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命运这种事,也是能改变的?! “对。改命之事有违天理,命轮承受不住炸裂成碎片四散掉落,她也因此仙力尽失,仙核都没了……” “那她岂不是……” 秦空岳惊得都快说不出话了来。仙族唯一的弱点就是仙核,那仙核藏在心中某处,有一种自卫机制,不把整颗心毁了的话,旁人是无法发现仙核的。 “我把她救活了。”鹿渊又低头看向桌上的字,面无表情。 “……为何?” 鹿渊的性子最是薄情,似乎什么都不会入他的心去。放了韶华已经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他竟还愿救她? “怎么说……她舍命为那孩子改命的事,似乎让我有所触动。再加上,我若能把没有仙核的仙救活,似乎会很有成就感。我便带她回了鹭鸢居,下了很大功夫救活了她和她的孩子,将她们藏了起来。只是她不再是仙,倒更像寿命无尽的人,许是上天给她的惩罚吧……” 鹿渊平淡地解释着,仿佛在说什么与他无关的事,可听在秦空岳耳朵里,那分明就是心惊肉跳的事。 “韶华她……在你那里?” 许久后,秦空岳轻声问他。鹿渊垂眸,叹口气继续说了起来。 “她在我那待了三个月,不知流庭怎么找到她的,趁我不在带走了她,如今她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她留了一张字条给我,她说命轮可以修复,具体方法找齐之后便会知道。” “所以你来找我,替你去寻命轮碎片……” 秦空岳有些不悦,总共多少碎片,掉在哪里,他一概不知,这可怎么找。 “对。” “为何是我?” 鹿渊是仙界有名的炼丹师,在仙界威望极高,以他的名声有的是人替他卖命,怎么反倒来找他这臭名昭著的魔头? “没有了韶华和命轮,仙界如今声威骤减,我最近终于寻到了韶华的族人,除那孩子外,她们那一脉只剩下韶华的孩子了。我知道韶华信任你,那你必有仙族没有的本事。我可以帮你们,但条件是寻得命轮碎片交给我。命轮与她的血脉相连,你带着她去找,定能全部找到。但仙界的情况拖不了多久了,我只能给你们一百年的时间。” 秦空岳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鹿渊的神情,问:“……既然凭血脉就能找到,你为什么不带那孩子去找?” “说实话,碎片有多少,掉落在何处我并不知情。我也不是没试过,耗时八年才寻得一个碎片,比起我来,你更合适。不是吗?” “我考虑考虑……” 秦空岳垂下眼去,沉思起来。他开的条件十分诱人,可这差事也确实是个苦差事。且不论他要命轮干什么,这事毕竟牵扯到白清,他也不想替她做决定。 鹿渊看着桌上的清字,轻声问:“韶华的孩子叫什么?” 秦空岳答:“随父姓白,单名一个清字,白清。” 鹿渊起身走到书房门前站定,头也不回地说:“中秋宫宴前,给我答复。” “……中秋宫变,你也参与?!” 秦空岳不禁抬头看他。当初那老皇帝昭告天下的说辞他本不以为意,没想到那赵易骞竟真能请到仙族助力他兵变?! 鹿渊轻轻摇头,说:“并不。只不过人皇更替,仙界必定有所行动。” “你又怎知那五皇子一定会成?” “我不知。韶华毁命轮后,离开前不止留下了字条,还给了我一个卷宗,那卷宗上写了,今年中秋宫宴人皇更替,我便来了。结界解了吧,我要走了。” “……最后一个问题,韶华那一族,叫什么?”秦空岳抬手刚想解结界,想起什么来出口问鹿渊。??? “……为君折枝去,悲喜定相依……她们那一族,名唤君依。” 鹿渊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了他的问题。他一解结界,鹿渊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外,天已经亮了。秦空岳站在桌前,轻抚着桌上的清字,喃喃自语。 “为君折枝去……悲喜定相依……” 第七十章 “唔……” 白清悠悠醒来时,天已经亮了。她起身穿好衣服,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头也没梳,脸也没洗。 “紫金,我要洗漱……” 白清习惯性地开口,半晌,她低下头去笑笑。紫金已经不在了,无法再让她依靠了,要学着习惯。 “白姑娘……以后我来吧。”竹吉从院外端了洗漱用具进来,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不用麻烦你了,我能行的……谢谢你,竹吉……” 白清笑着对他点点头,接过去手一摸,水是凉的,顿时悲从心来。从前这些事,紫金总是能提前周到地为她安排好,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如今一对比,她不禁觉得,紫金事事细心体贴,让她无形中已经对紫金产生了莫大的依赖。她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将脸埋进冷水里,直到憋不住气了才抬起头来。 “白姑娘……你没事吧?”竹吉将手边的软巾递给她,脸上不乏担忧之色。 “我没事。” 白清将脸擦干净,对着竹吉灿烂地一笑,顺手收拾完,向外走去。 “阿岳呢?” “府里来了客人,主子在书房。” “好,知道了。” 白清去到流水轩,跟厨房说了一声要吃早饭,拎了一壶酒便去了院中的矮桌边坐下,她低头看着潺潺流动的小溪,安静地独自喝着酒。 “竹吉。”听见秦空岳传音喊自己,竹吉立马过去。 “主子。” “阿清呢?” 秦空岳正站在月倾院中,他来时发现白清不在房里,与鹿渊谈了那么久,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起的,找不到她便想到问竹吉。 “白姑娘在流水轩,现下喝着酒等早饭……” 秦空岳听他这么说,便动身往流水轩走去。 “她……还好吗?” 路上,秦空岳想了想,答案分明是显而易见的,她第一次面对别离,怎么可能会好,但他还是问出了口。竹吉将早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了,他有些意外,没再说什么,没一会儿便到了流水轩。 看她一个人在那吃早饭,秦空岳一阵心疼,快步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阿岳,你来啦……客人走了?” 白清看他来了,满心欢喜,放下手中的筷子就要起身去迎,他连忙快步走过去,示意她不用起身行礼。秦空岳在她身边坐下,宠溺地摸摸她的头,笑着说:“嗯。专心吃,小心呛着……” 白清乖巧地点点头继续吃,没一会儿便吃完了。秦空岳看她吃完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问:“阿清……早上的事我听竹吉说了,我再给你找个侍女吧?” 他怕又惹她伤心,又怕每日没人伺候会让她日日想起紫金来,想来想去,还是再找个人与她相处好一些吧,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虽然这句话本不是这个意思。 “不用。”白清摇摇头,坚定地说:“这些本就是我自己的事。以前是紫金宠着我,如今紫金不在了,我更应该自力更生。” “好,都依你。” 白清犹豫一阵,问:“阿岳……剩下那两道禁制……能不能想办法提前解了?” “我想想办法,若是不能,你也不要失望。” …… 中午,白清吃过饭,回月倾院练了会儿功夫,又继续坐在流水轩喝酒。秦空岳在门口看着她,心疼得不行,连连叹气。 “竹吉,叫鹿渊明日来一趟吧……” 竹吉点点头,过了一个时辰后回来了。 “主子,鹿渊说明晚过来。” “嗯,你看着她,有事联络我,我回魔界一趟。” 秦空岳点点头便走了。竹吉看着白清独自喝酒的背影,也叹起气来。 紫金的事,对他而言,自然也是十分悲痛的。只是他一向忍惯了,平时要忙的事也多,这才显得不在意了些。实际上,他和紫金共事这么多年,一个负责调查联络,一个负责照顾起居,配合得十分好,也生出些共事之情来。如今看着白清那憔悴的模样,他不禁也有些伤感起来。 …… 魔界,祭司殿。 “阿岳又来烦我……” 纱弥看到秦空岳又来了,不禁没了好气。秦空岳走到他面前坐下,张开一道结界,纱弥放下手里的笔,转头看他。 “仙界的命轮是假的。” 纱弥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猜到了……这些年仙界如同无头苍蝇到处乱撞,早就不如从前了。” “纱弥,你如实告诉我。关于君依一脉,你知道多少?” “谁告诉你的……”纱弥眉头一皱,神色明显有些不悦。 “鹿渊。” “他怎么这么多嘴呢……跟一个魔尊说这些干什么……” “纱弥,告诉我。” 秦空岳带着些许命令的口吻让纱弥十分不满,当下就瞪着他,看他毫不退让,才扭过头去开口道:“又是为了白清?” “嗯。” “罢了……你想知道什么?” “只有君依一脉可以驱动命轮?” “是。” 秦空岳得到他的肯定,当即就觉得鹿渊恐怕说的不假,想了想问:“君依一脉的真身是什么……” “……似乎是某种石头,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在某一处海底,有一处深渊,那里是君依的故土。三千年前不知为何君依灭族了,故土沉入了海下的深渊之中。后面的你都知道了,两千年前韶华突然携命轮出现,再后来风霆战死,她便做了仙帝。” “命轮是哪里来的?” “没人知道。韶华出现之前,世间本没有命轮,只有占卜之术,但占卜出来的结果远远不及命轮精准。这问题,恐怕只有韶华自己才知道吧。” 秦空岳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鹿渊说,除了白清,他还寻到了一个君依族人。”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君依本是个小仙族,善占卜,灭族时没有任何势力承认动过手,消失得莫名其妙。韶华是君依族人这事,除了五长老,仙界没几个人知道,更不知道君依和命轮的关系。若真还有君依族人,也是有可能的。” “那阿清……”秦空岳想问什么,又打住了。 “她既是韶华的孩子,有君依血脉也是有可能的。鹿渊不可能平白告诉你这些,他要你做什么?” “他说命轮被韶华毁了,命轮碎片掉落在世间各处,他要我帮他全部找回来,就凭白清的君依血脉。” “我想想……”纱弥听他这么说,转过头去看着桌案思考起来。良久,才问:“鹿渊答应你什么?” “他帮白清隐藏身份。” “呵……他要命轮无非是想借此掌仙界实权,只要你们不做多余的事,他的本事自然也可以瞒住白清的身份,倒也不算说谎……不过就凭这些,就要你们为他四处奔忙……” “那些我不在乎。” “也罢,他若能推翻五长老,仙界在他手里也不会比现在差。你可以答应,但你得附加点条件,以后若寻碎片受了伤,他要帮忙疗伤。还有,日后,他若掌了仙界实权,不得主动对魔界出手。若是没什么难处,立个契约是最稳妥的。”纱弥小眼珠滴溜溜地转动一番,得出了结论。 “好,我去与他谈。”秦空岳解了结界便要走。 “等等,阿岳,你……不去看看佑生吗?” 纱弥拉住他的衣角,目视远方地问道。 “下次吧……人皇要更替了,我先回去忙了。” 秦空岳想了想,摇头拒绝了。纱弥点点头松了手,他便化作黑烟消失了,只留下纱弥一个人手撑着下巴思考着什么。 人皇更替……也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入魔?差不多该清点一下渊谷了…… 第七十一章 喝了许久,白清有些累了,她趴在桌上,闭上眼晒着太阳,感受着初秋的微风拂上脸颊,很是惬意。 秦空岳从魔界回来,进了流水轩就看到白清趴在桌上闭着眼,似乎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遮住了晒着她的阳光。本想就势坐在她身边,还未有所行动,她便睁开眼,笑着跟他说话。 “阿岳回来了……” 她的脸晒得有些泛红,微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让她的笑容显得更加灿烂。 他心里一暖,坐下去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嗯。怎么睡在这?会着凉的……” 她摇了摇头,仰起头来,面带笑意地说:“我没睡,你听,风的声音……” 秦空岳仔细去听,耳边确实有一些细微的风声,配着秋日的暖阳,让人沉醉。 白清看他很享受的样子,轻轻一笑,又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笑着说:“如此惬意,感觉就像紫金在托风来跟我告别。” “嗯……” 他听她提起紫金,担心地低头看她。只见她闭着眼微笑着,似乎不像先前那般撕心裂肺了,他这才放下心来,跟着笑了。 阿清,你远比我坚强。 二人没再说话,静静地感受着秋日的气息,直到太阳越来越热,风越来越大。秦空岳扶起白清,拍了拍二人身上的灰。 “阿清,风太大了,回屋吧。” 他拉着她往沧海院走去,她没有拒绝,乖乖在他身后低头跟着。 “今日,我没什么事,阿清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或者想做的事?” 二人进屋坐下,他倒了一杯水,温好递给她,她接了过去,望着还在晃动不止的水面思索许久,最终摇了摇头。 “没有,阿岳有吗?” “唔……” 他一时答不上来。想和她做的事太多太多了,有些时机未到,剩下的……她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好不容易缓过来些,眼下可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白清看着他不说话,似乎在等他的回答。他一再思索,终于开口。 “阿清,我有话同你说。” 她点点头,他便张开一道结界才继续开口。 “你之前不是说,想变强吗?” 她顿时两眼放光,忙问:“你有办法了?” “也许吧。我也不瞒你,你是韶华的孩子,你身上的血脉能找到一件宝物。仙界来人了你知道吧?” 她点点头,他又继续往下说。 “这次来的叫鹿渊,是仙界最强的炼丹师。你身上那两道禁制,我暂时解不开,但有他帮忙的话,或许会有法子也说不定,他也说愿意帮你隐藏身份,条件就是要替他找到那件宝物。只是那宝物碎裂成了很多块,寻找的过程可能会很凶险。当然,我肯定会陪着你的,也许寻找宝物的过程对你来说便是最好的修炼……” 他尽量解释得简单一些,一边解释着一边紧紧盯着她。他已经打算和鹿渊谈条件了,是时候先告诉她一些,看看她的反应了。 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我去。” “阿清,你好好想想,这事不能冲动。路上的危险……” “你不用再说了,如今的我太弱了,这么好的修行机会可不能错过了,而且还有你陪着,一定不会有事的。” “此行颇为耗费时日,许是要找很多年。离开大晏,萧簌簌和赵兰若,可能就很久都见不到了……” 秦空岳点点头,不再劝阻。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他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有得必有失,她未曾想过的事他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她想了一会儿,问:“……什么时候走?” 自从她知道她已经有三百岁开始,她便知道了她们迟早会生离死别,只是她一直刻意忘记,不想面对这个事实。 “中秋宫宴后。” “我知道了。” 她低头一笑。中秋宫宴,还有十天,还有机会能够和她们做点什么。 “嗯……”秦空岳轻轻应了一声,解了结界,站起了身来,“你喝了那么多酒,先休息下吧。待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我先去准备准备,你且在此处等等。” 他拉着她坐到床边,扶她躺下。她没说什么,乖乖闭眼休息。他轻轻放下床帘,转身出去了。 “竹吉,看好她。” 他关上房门,吩咐了一声便化作一缕黑烟消失了。 …… “阿清,醒醒……” “唔…阿岳……?” 白清这一觉睡的十分安心,睁眼看见秦空岳坐在床边,下意识地迷糊着喊他。 “嗯,是我。” “什么时辰了?” 白清坐了起来揉着眼打量四周,声音十分酥软。 他微笑着轻声说:“午时。起来用膳吧,我都备好了。” “嗯…这就起……” 她睡眼惺忪地拍拍脸,穿好鞋子摇摇晃晃就要往外走。 “今日不在流水轩……” 他一把抱起她,走到房间中央,二人化作一道黑烟消失不见。眨眼的功夫,他便将她放了下来。她顿时清醒了大半,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看呆了去。 他们正身处在一处洞窟里。白清和秦空岳站在湖中高出的一片岩石上,二人面前摆着一张石桌,石桌旁有两把竹椅。桌上放着几道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是她爱吃的,桌下则放着几坛酒。 石桌四周是泛着蓝光清澈见底的湖水,湖里有几尾粉红色的小鱼,正在湖底发光的水草间游动着。空中四散飞着许多明亮的东西,它们的光芒照亮了洞窟。 白清定睛一看,那东西很像蝴蝶,却又不可能是蝴蝶。它们全身透明,腹部闪着白色的光芒,照得头顶的晶石一闪一闪的,十分好看。 洞窟里还有一颗树,没有叶子,只有光秃秃的枝丫伸展着。可仔细一看,它却并不是枯树,好像只是不会长叶子一般。树下是些她不认识名字的小花小草,也泛着微弱的荧光,很是奇特。 “快来吃,吃完我再给你介绍。” 秦空岳见她看得都呆了,噗嗤一笑,拉她坐下。 她听他这么说,心里好奇得紧,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吃……好吃吗?” 他将她滑落下来的头发拨到她的背后去,笑着摇头。难得他亲自为她下厨,她吃得这么快,能尝出味道么…… 她没空回话,敷衍地点点头,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满足地靠在竹椅上四处打量,满脸的兴奋。 他微笑着手袖一挥,桌上的残羹剩菜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酒壶。他将桌下的酒坛拉出来,揭开盖子,用一旁的小酒勺将酒舀出来装满酒壶。 “哇!这是什么?好香啊!” 他揭开盖子时,她便闻到了一股从未闻过的香味,只是香味便让人心神陶醉,不知这酒的味道会有多沁人心脾? 他看她一脸期待,递了一壶给她,又将酒坛子推回桌下,盖好盖子。 “哇!太好喝了吧?!” 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不禁连连赞叹。那酒入口丝滑,并不辣喉,反倒清清凉凉,让人十分舒爽。喝下肚后,嘴里和喉咙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比起如岳那种辛辣的酒来,这酒简直就是琼浆玉露,如岳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他十分满意她的反应,笑着说:“阿清喜欢的话,那我往后再多酿些。” “你还会酿酒?!” 她顿时又惊又喜,她对他的了解实在太少了,没想到,酿酒这种稍微有些差池便会让味道天差地别的技艺他都会,可真是太厉害了。 “哈哈哈哈……我会的可多了,阿清慢慢发现吧?” 他笑得十分豪爽,她的反应让他心情大好。??? “这酒有名字吗?” “没有,不过是闲时酿着玩的……”随即,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他俯身过去,牵起她的手,笑盈盈地问:“不如阿清帮我想一个?” “这我可不会……” 她红着脸避开他的目光,晃了晃手里的酒。今日这酒,似乎有些醉人? 她举起酒壶想继续喝,却发现喝了一口便没了。他浅笑着松开她的手,拿过她的酒壶,又给她打了满满一壶递过去。她接过酒壶继续喝起来,他满脸笑意看着她。 “那便叫如清吧?” “……” “阿清喜欢这里吗?” “喜欢,这是哪儿?” “这里是我曾经安身的地方,算是家吧……” “这不是洞窟吗?” 她有些惊讶,他在人间一贯锦衣玉食,这地方虽说景致不错,却不见天日,条件上自然比不得王府,他竟说这是家?! “在我入魔后曾经游荡过一段时间,成为魔尊之前,我都住在这里……” 他看着洞窟景色,似是回忆一般地解释着。那段日子,他将这里当做家,一点一点装饰着,从一个暗无天日的洞窟到现在这般景致,花了他不少功夫。成为魔尊后,他偶尔会回来看看。他怕此处被人发现,还在附近设了结界。 “阿岳为何入魔?又是怎么做了魔尊的?” 她喝完了酒,将酒壶递给他。他接了过去,又给她盛满。 “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他似乎想起了那些往事,一种说不清的感觉涌上心头,微笑着瞒了下来。 “阿清既然喜欢,以后我们住在这里好不好?” 白清打趣道:“睡在树上么?” 秦空岳无奈地轻轻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笑道:“调皮~若阿清愿意住,自然是要搬些东西来的。” “阿岳决定就好,我听阿岳的。” 第七十二章 八月六日。 “小姐,启越国君又来了!说是想请您出去一同游玩。” 大清早的,赵兰若还在吃着早饭,苑香就慌慌张张地进门禀告。 “……好,叫他等一下,我换身衣服便去。” 赵兰若放下筷子,便回了房间。一刻钟后,她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襦裙,没有绣纹样,一身净色十分朴素,这才慢悠悠地出了府。 “若若真是穿什么都好看。”萨吾勒站在马车前笑着看她。 赵兰若有些脸红,颔首微笑,扶着萨吾勒的手上了马车。马车里坐着青戏,二人互相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苑香跟到马车旁候着,等待出发。 “今日你不用跟着了。” 萨吾勒对着苑香挥挥手,苑香不动,赵兰若掀开马车的窗帘对她点点头,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府去。看苑香回去了,萨吾勒轻轻一跳上了马车,坐在前方一勒缰绳,赶着马车出发了。 马车行驶许久都没有停下,赵兰若不禁小声问:“这是要去哪儿?” 青戏毫不遮掩,眼带笑意地说:“城外荒无人烟之地,赵姑娘怕吗?” 赵兰若听他这么一说,也笑了:“不怕。相处这么久,虽说我信不过萨吾勒,但我信得过你。” “驾!!!!” 赶着马车的萨吾勒听到二人对话,心里气极了,对着马扬手就是一鞭子落下。马嘶鸣一声,瞬间飞奔起来,马车顿时摇晃个不停。 “都说了别这么幼稚……” 青戏无奈地对着萨吾勒喊了一句,却也丝毫不见减速。他看到赵兰若似乎有些受惊,随着马车晃动不已,又转头嘱咐她:“赵姑娘扶好,别摔着了。” 许是马车跑的快,没过多久便到了。马车停下后,萨吾勒扶着赵兰若下了马车,青戏则自己轻轻跳下马车,将马解开拴在一旁的树上,放了些饲料在地上,这才跟上二人。 下了马车,眼前似乎是一处还算平坦的山顶,面前有一间破败的小木屋,看上去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了。萨吾勒带着赵兰若走了进去,里面倒是干净整洁,似乎有人专门打扫过。屋子正中央铺着一张竹席,上面放着一张茶桌,四周放着几个蒲团。 萨吾勒带赵兰若过去坐下,青戏慢慢走进来坐下,开始泡茶。 赵兰若从青戏手里接过茶杯品着茶,问:“今日有什么事吗?” 青戏微笑着泡茶,似乎并不打算开口,坐在兰若身边的萨吾勒放下茶杯,犹豫着思索一阵才缓缓开口。 “成亲之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萨吾勒紧张地偷瞄着她,眼神闪躲。 “我还没想好。”兰若有些尴尬,低头喝着茶。一个多月相处下来,其实萨吾勒人也不算坏,只是不太懂表达,有时又有些大男子主义。这样的人她本来并不讨厌,只是他以战事相要挟,逼着她嫁,她反倒不想答应了。 “若若…之前…是本王不好……本王不该威胁你的…对不起。” 萨吾勒耷拉着脑袋,语气诚恳,时不时抬眸偷瞄她。 赵兰若轻抚着茶杯幽幽问道:“然后呢?” “本王不瞒你,其实本王这次来,还另带了不少人。计划是……中秋宫宴时,刺杀大夏皇帝。” 萨吾勒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按青戏说的,跟她说一些实话。 “你说什么?!” 兰若大惊出声,吓得手一抖,手里的茶杯都差点被她摔了出去。此事关系重大,她要尽早告知父王,让他进宫去,趁早与皇上商议该如何应对。 萨吾勒没有说话,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什么,青戏悠闲地泡着茶不发一语。 “不对……此事关系重大,你为何会平白无故就这么告诉我?” 兰若狐疑地看着萨吾勒,想从他细微的表情中找到答案。这么大的事,他提前告诉她,岂不是前功尽弃。要么她不说,可那是不可能的,要么,就是将她杀了灭口?可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将计划告诉她,再杀她灭口,这不合常理。难道是觉得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么…… “若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愿为你放弃这次行动,我可以保证,只要我一日还是启越国君,启越就一日不会侵犯大夏。我只想要你跟我回启越,待在我身边。” 萨吾勒说得十分认真,兰若倒是从未见过他如此认真的模样,不得不信了几分。思考良久,她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青戏又给她倒上。 她有些紧张地开口问道:“若我不愿,你还会行刺皇上吗?” 萨吾勒摇摇头,坚定道:“不会。” 她似乎被他的回答感动到了,看着他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若是行刺成功,大夏必定大乱,启越趁机挥师南下,不说打得大夏落花流水,冲破天彦关抢几座城池是肯定能行的。若是行刺失败,买通几个官吏逃回启越,启越地势特殊,气候异常,大夏根本打不上去,最多就是派些人去刺杀他,还不一定能成功。他此次前来,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亏。如今,他竟说,肯为了自己放弃?! 思虑许久,她问:“我听说……你是弑兄上位?” 萨吾勒一愣,垂下眼眸,低声答道:“是……若若害怕了吗?” 兰若看他并不欺瞒,也是十分感动。以他的性子,既然敢认,想必事出有因。想要找一个如意郎君,哪有那么容易。如今,萨吾勒于她而言,起码不算是糟糕透了的选择,答应他又何妨? 她当下便摇了摇头,说:“我嫁。” “当真?” 萨吾勒大喜,双眼放光就想去拉她的手,又觉得似乎于礼不合,尴尬地缩回去。果然如青戏所言,只要跟她说实话,她便会嫁。 “嗯,只要皇上同意,我就嫁。” 兰若笑笑,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青戏喝着茶笑眯眯地看着二人,十分满意。果然如他所料,倒也算一段佳话了。 第七十三章 「主子,宫里来了人,说是皇上急召。另外,青戏传话来说,中秋宫变,启越不参与了。」 中午时分,竹吉传音禀报。 「我知道了,你过来守着阿清,我进宫一趟。」 秦空岳回了传音,便直接去了宫中。 皇上平时并不会召见他,有了魔族的消息也只是传达给竹吉,竹吉让人前去确定是魔族后,他才会动身前往。如今皇上突然急召他,莫不是有哪个重臣染了煞气?可如果发生了这种事,悦春阁早就来报了才对。青戏又说启越不参与宫变了,不知这其中是否会有什么关联? 进了宫后,太监带他一路去了皇上的寝殿。秦空岳进去就看到皇上正坐在地上,他衣服散乱,头发也凌乱不堪,看起来十分狼狈。而地上到处散落着各种撕碎的纸张、花瓶古玩的碎片,一片狼藉。宫女太监们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见到秦空岳来了,纷纷战战兢兢地匍匐在地。 “皇上,定安王到了。”领路的太监禀报一声,低声吩咐着那些收拾的太监宫女随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秦空岳站在原地不动,幽幽问他:“皇上,这是怎么了?” “定安王,麻烦你了……” 皇上抬头看他,点头示意。秦空岳心领神会地张开一道结界,走过去将地上一把椅子扶起摆好,坐下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话。 皇上低着头,沙哑着嗓子说:“骞儿……要反了!中秋宫宴便会动手……” 他才五十多的年纪,正值壮年,却有几缕白头发散落下来,竟显得有些凄凉。 秦空岳冷冷说道:“本尊不管人事。” “朕知道……秦公子,朕待你如何?” “不错。” “朕…不!我有一事相求!” 皇上抬起头来看着秦空岳,一点一点将身上的龙袍褪去。 秦空岳见他如此,不禁皱了眉,有些不耐烦地问:“何事?” “骞儿自幼可爱,我便宠了些。本想着送他去道教拜师学艺,能让他拥有能在这世间立足的本事。谁知竟与他生了嫌隙,他的心里,只有皇位……” “……” 秦空岳依旧皱眉不语,皇上慢慢起身走向他,继续自顾自地是了下去。 “珊儿如今也是那样的性子……既然他们想反,我不拦着,左右这皇位我也坐怕了。我性子优柔寡断些,确实不适合做帝王。当年若不是父皇依礼制非要立我,这位子本不该由我来。庭安那孩子,心系百姓,做事又雷厉风行,背后还有将军府撑腰。皇位交给他,我也放心。” “……”秦空岳开始不耐烦起来,忍不住用手指敲击着膝盖,冷眼看着眼前这没有一分帝王之相的帝王走向自己。 皇上走到他身前跪下,说:“中秋宫宴之事,还有这仙魔之事,我都已经告诉了庭安,他已经去做了准备,想必到时能有所应对。只是……事成之后,这皇位,我不想坐了……秦公子…能不能杀了我?” “呵…杀了你?!仙界岂肯罢休?” 秦空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忍不住嗤笑一声。要他出手,从前的他或许还会答应,现在他的身边有了白清,便再无答应的可能。 “我知道!皇位更替,仙界必会前来查看!不用你亲自动手,到时,我会伺机离开禁军的保护,你只需派个人趁机杀了我就行!不用你们动用法术,只需远远一箭射中我的脑袋就行!这样,仙界是查不到你头上的。” 皇上依然跪在秦空岳面前,他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仿佛这样便能劝动秦空岳答应他一般。 秦空岳冷声问他:“只一箭,何须本尊?” 让他冒这样大的风险,对他而言根本毫无益处的事,他根本就没有必要答应。 “我曾托书阁找过,大晏没有这样的人!大夏有这样身手的,都在边境,还有九天就是宫宴了,来不及回京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秦公子,你帮帮我吧!!” 皇上连连磕头,汗水从他的发梢洒落而出,打湿了秦空岳脚下的石砖。 秦空岳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冷冷地看着他说:“于本尊无益。” 说完厌恶地将皇上丢在地上,靠在了椅背上瞪着他。他有些生气,这皇上若不想活了,一头撞死即可,怎的还要拉他下水?!看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堂堂一国之君,竟如此没有尊严! “你想要什么你只管提……”皇上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本尊什么也不要。” 秦空岳无意再说下去,起身便往殿外走。皇上看他要走,哽咽着喊出声。 “秦公子!你就帮帮我这个可怜人吧!求求你了…你行行好……帮帮我吧!” 秦空岳站在门口,有些于心不忍。这皇上确实待他不错,虽说有一半是出于恐惧,但确实还算不错。他回过头去,看见皇上颓废地坐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看起来很是可怜。 秦空岳叹口气,开口道:“本尊听闻,启越位居高地,善射箭。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便解了结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皇上坐在地上喃喃自语:“启越……” “来人啊,宣启越国君前来觐见。” 第七十四章 秦空岳回府时已是申时,问过竹吉,说是白清一直在屋里待着,便叫竹吉带她去流水轩。 白清听竹吉说秦空岳在流水轩等她,立马小跑着就过去了。去到流水轩坐下,这才看到桌上放了一个盘子,盘子里装着许多栗子。秦空岳坐在一旁,他面前铺了一张纸,纸上有一小堆栗子,旁边不远处有些栗子壳。 “阿清来了,快来尝尝,我顺路买的。” 秦空岳看她来了,停了手,期待地将盘子推到她面前。 “怎么又给我剥栗子,我自己能行……” 白清垂下眼去,忍不住小声抱怨两句。他总是这样扰乱她的心,她何时才能放下…… “又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多想。你快尝尝,我去给你做饭……” 秦空岳似乎没看出她心中所想,笑了笑起身去了厨房。 她看着那一盘栗子许久,忍不住尝了一颗,软糯香甜,味道可口。不禁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吃了起来。她不想浪费了他的心意,可她又该如何自处?23sk 她等到太阳都开始落山了,栗子都吃完了,秦空岳终于端着饭菜来了。 “阿清!快尝尝看……” “这……都是什么?” 白清看着他将饭菜放下,一下子懵了。除了那碗白米饭,剩下的全都是她没见过的菜式。 “这些都是我的家乡菜,许久没做了,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秦空岳笑着摸摸她的头,给她夹了菜,自己也一起吃了起来。 “哇!很好吃嘛~阿岳很会做饭嘛~~” 白清一样尝了一口,一开始觉得新奇,嚼了几口便能发现,味道非常可口,不禁由衷夸赞起他来。 “阿清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常做。” 秦空岳听她夸赞自己,很是得意。实际上,他刚尝了一口就觉得味道不如从前,许是太久没做手生了,但看她吃得高兴,他自然也跟着高兴起来。 “嗯……” 白清狼吞虎咽着应了一句,实在太好吃了,根本顾不上说话了,多说一秒都觉得是对这些美食的不尊重。 没一会儿,二人就吃完了,侍女上来撤了菜碟,收拾干净桌面便下去了。 白清等了许久,侍女都没再上来,她不禁开口问道:“今天不喝酒吗?” “怎么?如今酒量好了,就天天想着喝酒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哪有……你平时不是经常喝吗?我就是随口一问……” 白清嘟着嘴为自己开脱。还真让他给说中了,上次那坛如清非常对她的口味,她还想再喝些又不好意思问他要。 秦空岳看她嘟嘴只觉得可爱极了,轻轻一笑,说:“待会儿鹿渊要过来,就是之前我与你提过的,仙界来赐福的那个人。” “鹿渊要来?” 白清不禁想起秦空岳之前与她说过的话。这鹿渊过来,是帮她解禁制的吧?即便不会轻易醉,这么重要的事,确实还是不要喝酒为好。 “对。不过待会儿他来了我还有话要先跟他说,阿清乖乖等着好不好?” “好。他什么时候来?” 白清有些迫不及待,紧张地整理了下衣服。 “不知道,他只说今晚来,咱们等着就行。” “哦……” “他总会来的,我陪你说会儿话,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来了呢~” 秦空岳看她似乎有些失落,转身面对着她。 她觉得聊天确实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想了想问:“阿岳……刚刚那些,你说是你的家乡菜,你的家乡在哪里啊?” “一个小岛上,有机会我带你去。” “你入魔前……是人族吗?” 白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生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是……” 他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那脸色不知是惋惜还是怀念。 马上中秋了,月亮都变圆了呢…… “阿岳……我…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她看他一直盯着月亮,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心里盘算着要不要道个歉什么的。 “无妨。只是这件事,现在说给你听你也听不懂,我想等日后带你回去时,再详细告诉你,可以吗?” 他知她所想,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揉了下她的头。 她连忙回答:“当然。” 她总觉得自己太失礼了,总是打探人家的私事,可她又情不自禁地总想多了解他一些,一来二去的,搞得自己很是矛盾。 …… 不久后,竹吉从流水轩外面走了进来,禀道:“主子,鹿渊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秦空岳起身坐好,摸着她的脸柔声问:“阿清,你先去沧海院,我一会儿便来,好吗?” 白清点点头便先行过去了,秦空岳看向竹吉,眼神示意他。 “竹吉……” “主子放心,竹吉知道。” 竹吉一拱手,便跟着白清离开了。 秦空岳平了平心绪,便去了书房。书房里,鹿渊端坐在桌前,听他来了,扭头一看,开口唤他。 “秦公子。” 秦空岳点点头,坐在他对面便开口道:“我也不与你客套,开门见山直说吧。我帮你找命轮可以,但除了你说的条件之外,我还有附加条件。” “说说看。” 鹿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冰山脸。 秦空岳将纱弥提的条件都说了,鹿渊思索一阵,说:“并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命轮碎片四散各界,具体有多少、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我给你的期限是一百年,你若觉得一百年内能搜集齐全,想立个契约自然可以。可若你一百年内搜不齐,我再想找个人替我去寻,可就不如你太多了。” “我既然提了,那便是有把握的。” “那……立契吧。” 二人以血签下契约,时限百年。 “还有一事……白清身上有两道禁制,我解不了,你帮忙看看?” “行,人在哪?” 第七十五章 “阿清……” 秦空岳带着鹿渊推门而入时,白清正百无聊赖地发着呆,看他回来了,忙过去迎。 “阿岳回来了……” 白清迎过去,就看到秦空岳身后站着一个白衣男子,他满头的银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男子浅褐色的眼,睫毛很长,整张脸没什么表情,看上去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你就是鹿渊吧?你好,我叫白清。” 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鹿渊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她。 秦空岳关了门,带着她去床上躺下,鹿渊默默跟了过去。 “阿清,别怕,让他看看。” 白清点点头乖乖躺好,秦空岳对着鹿渊点了点头,鹿渊上前去在她身边坐下,一手探上她的眉心处。 许久之后,眼见鹿渊收回了手,秦空岳忙问:“如何?” 白清也坐起身来看着鹿渊。刚刚鹿渊的试探,比起秦空岳第一次试探来说,简直不要温柔太多,除了一丝凉意以外再无其他不适。 鹿渊低着头思索一阵后,轻声开口:“当着她的面说?” 鹿渊转头看他,秦空岳一愣,随即点点头。 鹿渊沉默了一阵,才又继续开口道:“两道禁制。一道护她神识体魄,让她不会轻易被煞气所染,这一道,于她无碍,不用解。至于另一道……” 秦空岳和白清齐声问:“另一道如何?” “这另一道,压制了她自身的很多力量,太过复杂,恐怕不是出自流庭之手。这道禁制所用文字不是上古流传下来那套,很有可能是韶华……”鹿渊沉声说着。纵是他这般活得久的,也认不出那禁制具体写的是些什么。 几千年前,各界混战之时,有许多像君依一脉的小部族是有自己独有的一套文字和阵法格式的。只是混战多年,慢慢的就没落了许多小部族,连带着许多法术也失传了。后来仙界一统后,仙帝才命人慢慢收录了那些还留存世间的阵法,由当时较为常用的山族文字代替了。过了这么些年,他也看不出白清体内的禁制具体写了什么,只能试探出大概是压制了白清的大部分力量。 秦空岳想了想,问:“……你能解吗?” 他想不明白,韶华为何会给白清下这样一道禁制?她身份特殊本就需要力量自保,这样的情况下还去压制她的力量,究竟是为了什么? 鹿渊瞥了一眼白清,说:“不是我能不能,是她能不能。这禁制到底写了什么我还不知道,弄明白之前若贸然去解,这丫头会有什么后果,只有韶华知道。” “我知道了……” 秦空岳闻言,低下了头去。当初他忙着佑生的事没顾得上韶华,韶华到底为了她都做了些什么?眼下他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岂非是要叫她失望了……  白清对这样的结果不是很满意,却也知道是无可奈何的,便一直没有说话。 “哦,对了,我来时已经备好了药……”鹿渊摊开手掌,一只白色药瓶赫然出现在他掌心,他将药瓶递向白清,“这是我专门炼的,你每日吃一粒,共吃七日。七日之后,在五长老眼里你只会是一个普通的修道之人,便不会再追查到你。那时便可以随意使用法力了。” “谢谢你……”她接过药瓶,有些伤感,“只是禁制压了我的法力……” 鹿渊似乎明白了什么,平静地说:“我想你是误会了。半仙的力量你可能不太了解,就算是有禁制,你现在的力量其实和大仙差不多,并不算差。若是觉得弱,可能只是你还不会什么高深的法术,或者尚不能掌控法力罢了……” “啊?”白清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鹿渊的话对她而言就是希望,“你是说,我还是能变强?” “……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鹿渊转头看向秦空岳,秦空岳第一次看见他脸上出现那种不解的表情,当即就笑了。 “清楚。” “……” 白清看着二人的表情,有些尴尬地闭了嘴,脸上的笑意却并未消失。 “为保时限内你们能够顺利寻到所有碎片,等药生效后,你再慢慢教她些吧,我先走了。” 鹿渊恢复了面无表情起身告别,随即想起什么似的,走向秦空岳,在他手心里写着什么。 “这是鹭鸢居的传送法阵。中秋宫宴后,我会留在大晏几日,等我离开后,你们记得过来一趟。”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传送法阵?” 白清一头雾水地看向秦空岳。她还以为传送是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的呢,原来不是啊? 秦空岳解释道:“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去的那个洞窟吗?还有元怡那次,就是用的传送法阵。传送法阵不用长途跋涉,十分方便。一般都是选一处落脚点,埋下阵法,只要知道阵法怎么画就可以传送过去。” “原来如此……对了,刚刚鹿渊说你可以教我法术?”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他笑着点点头,伸手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是是是~~阿清现在的任务就是乖乖吃药,中秋宫宴之后,我再慢慢教你。现在,把药吃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秦空岳说着,拿起水壶倒了杯水递给她。 她拿出刚刚鹿渊给的药瓶,就水服下一颗。那水是依然是温热的,直暖到了她心里去。 “我回去了,晚安。” 白清笑着与他道别后,就离开了沧海院。 秦空岳起身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思绪万千。 怪不得她明明是半仙,却意外的弱。韶华封了她太多力量,在镜湖三百年,流庭也只教她些最基础的东西,甚至阵法也是让她死记硬背。他们简直就是不想她有能力能在这世间行走一般,怎么想怎么古怪! 他们到底是在想什么,又到底有何打算呢? 第七十六章 大清早起来,青戏就看到萨吾勒苦着个脸坐在房门前连连叹气。昨日赵兰若都答应嫁给他了,他这是又怎么了? “你又怎么了?” 青戏走过去拍了拍萨吾勒的肩膀问道,俯首望着他。 萨吾勒转头看是青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拉着他进房去关好房门。看他那紧张的样子,青戏习惯性地张开了一道结界。 “青戏…昨晚大夏皇帝找我进宫去,我就跟他提了和亲的事……” 萨吾勒苦着个脸又来拉他,青戏十分嫌弃地将他推开,自己随意坐下了。 “他不同意?” 萨吾勒跟着坐下,挪了挪凳子,离他更近些,继续说道:“没有,他同意,但他提了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他要我在中秋宫宴行刺,而且是必须杀死他……” “什么?!” 青戏一惊,这条件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一国皇帝竟叫异国君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自己,更别说大夏是人族最大的国家。果然跟着萨吾勒总能遇到有趣的事。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我好不容易得了若若的首肯,我都答应她不会再行刺了。这皇帝老儿竟开这种条件,是不是有毛病?是不是?!” 萨吾勒又气又急,不停重复着。 “你答应了?” 青戏嫌弃地坐远了些,萨吾勒非常自然地又靠近了些。 “那肯定不能啊!但他说我若不答应就要随便给若若指婚,那我能忍吗?!我当时就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要考虑考虑……怎么办啊青戏?呜呜呜……” 萨吾勒绘声绘色地说着,还不忘在那里假惺惺地装哭。 “我想想……你别嚎了,影响我思考!” 青戏被他影响得无法集中精神,不耐烦地吼了他一句,他顿时就收了声,乖巧地坐在一边满怀期待地看着青戏。??? …… “小姐,宫里来了个公公,说是皇上宣你进宫。” 中午吃完午膳没多久,苑香就从前院来报。 “……好,随我去换身衣服。” 入宫路上,赵兰若思考了一路皇上找她要干什么?难道是发现了萨吾勒之前的计划?那也不该找她才是。难道是答应了萨吾勒和亲的要求?也不对,若是这样应该直接宣旨,何必叫她进宫去? 进了宫去,太监带着她七拐八拐地到了一处看起来十分荒凉的院落后,指了指院里一个简陋的茅草房便行礼退了出去。 赵兰若有些狐疑,宫里竟还有这种地方?!破成这样,若非她亲眼所见,任谁告诉她她都是不信的。 她摇摇头没再多想,推门进去,就看到皇上和萨吾勒正席地而坐。她一进去,二人就转头看她,皆是一喜。 “参见皇上。”赵兰若对着皇上行跪拜礼,又转头对着萨吾勒行礼,“参见启越国君。” “兰若,好孩子,你是朕的侄女,不要生分了。来来来,等你好久了,快过来坐!” 皇上点点头,对着她招招手,拍了拍身边干草上放着的软垫。赵兰若起身,乖巧地过去坐下。 皇上目露慈祥,笑着问:“朕听萨吾勒说,在天彦关时便心悦于你,他和朕说想娶你回去,你可愿?” “回皇上,全凭皇上做主。” “好好好!明日朕便下旨赐婚……” 皇上笑着拍拍腿,看起来十分开心。 “皇上。”萨吾勒开口喊他,待他转头看来,却不再开口了。 皇上点点头,继续对兰若说道:“兰若啊,启越国君来大夏已有月余,启越还有事等着他回去。既然你已答应和亲,就早些上路吧。待朕为你添些嫁妆,五日后就启程吧。” “皇上……既是远嫁,求皇上让我陪父母过了中秋再走。” 兰若听皇上这么说,当即又跪了下去。五日后便是八月十二,离中秋不过三天时间,和亲这种大事何必如此匆忙?就连个中秋都不让她过?! “兰若啊,找你来之前朕已经让人算过日子了,去启越山高路远,路上耽误不得,再晚可就要误吉时了。此事就这么定了,你若是舍不得家人,这几日便多陪陪他们吧。下去吧。” 皇上想都没想,摆摆手拒绝了。 “……是。” 赵兰若观皇上的态度,心知此事已无回还的余地,无奈行礼退下了。 赵兰若走后,皇上看向萨吾勒,说:“答应你的事朕已经做了,启越国君不会不懂投桃报李的道理吧?” “事后,本王如何脱身?” “这是禁军的箭。” 皇上从身后拿出一个布包递给萨吾勒,里面放着一支箭,萨吾勒接过后仔细打量。箭头十分锋利,造型流畅,箭身的木材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十分轻盈,箭尾的羽毛似乎是鹤羽,尾端刻着一个“禁”字。这样好的箭,可惜用在了不上战场的禁军身上,否则大夏想要收回一些国土应当不难。 “这是通关令牌。”皇上又从身上掏出一块令牌递给萨吾勒,“你只管射箭,事后拿着这令牌出城,不会有人拦你。皇宫外西北角有一处鼓楼,那里视野开阔,宫宴之时你从那里射箭。朕在宫里备好了替身和自供状,不会有人查到你头上。” “皇上如此大费周章,还不如自尽来的省事……” 萨吾勒默默记下皇上说的安排,小声嘟囔了一句。 “唉……朕身为一国之君,若是自尽,岂不有损大夏威严。待五皇子斩立决后,朕会撤去禁军,坐于殿上,届时便是你动手的机会。记住,务必一箭毙命” 萨吾勒嗤笑一声,轻笑着把玩那支箭,声带嘲弄地说:“呵……中秋宫宴,众目睽睽之下皇上遇刺,岂不更让大夏颜面尽失?” 闻言,皇上低下头盯着铺在脚下的柔软干草,语带落寞地说:“自供状上,会指使是五皇子所为。说到底也是五皇子狼子野心策划内乱,总比朕自尽好些……” “呵……” 萨吾勒没再说什么,摇头轻笑几声,起身带着箭和令牌走了。若是世人知道,这样的死法还是皇上自己求来的,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七十七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贤亲王府之女赵兰若,温婉良淑,德才兼备。特封和安公主,嫁与启越国君萨吾勒为后,于八月十二日启程离京,赴启越和亲。愿二人琴瑟和鸣,大夏启越世代交好。钦~此!” “臣女接旨,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八月八日,大清早的宫里就来了圣旨。下朝后,贤亲王急匆匆赶回府,进了府便直接去了兰若的小院,站在院门处走来走去,万分焦急。 兰若从院里走出来,俯身行礼道:“父王。” “若儿!你快与父王说,这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要和亲了?皇兄说你自愿的,可是真的?” 贤亲王拉过兰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这个女儿,自幼得他宠爱,当初皇上要为她指婚,他不同意,与皇上大吵一架,皇上一气之下卸了她的封号。如今,他虽也着急她的婚事,可远嫁和亲,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父王,女儿愿意。” 贤亲王正是着急的时候,厉声训斥道:“当真?!那可是启越!嫁过去就回不来了!是不是那启越国君给你下了迷魂汤?父王这就去找他!” 启越地处北方高地,条件比不得大夏,又是臣国,嫁过去指不定有多难过。兰若自小跟着他,他不信她看不清其中利害。 兰若看他气呼呼地就要走,忙去拉他,说:“父王!父王担心女儿,女儿是知道的。启越国君对女儿的好,这些天父王也是看在眼里的,女儿愿意…求父王成全。”说完便作势要跪,贤亲王忙去扶她。 “罢了罢了……” 萨吾勒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到位,贤亲王一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若他死活不同意,棒打鸳鸯不说,还落个抗旨的罪名。如今他除了接受,倒是无话可说了。 …… 虞安宫。 “参见母后。” 五皇子赵易骞恭敬行礼。 “骞儿,快起来。” 皇后连忙去迎他。 “兄长。” 长平公主赵灵珊眼见她心心念念的皇兄可算来了,十分欣喜,提着裙跑过去就坐在了他身边。 “珊儿。” 五皇子点点头,柔柔一笑。 “你们退下吧。” 皇后刚遣了宫人,长平就迫不及待地晃着五皇子的手撒娇:“哥哥,你快帮珊儿想想办法,无论珊儿怎么求,父皇就是不愿下旨赐婚!珊儿日日以泪洗面,都快愁死了!” 她心想,哥哥在皇子中最得父皇宠爱,他若开口,父皇肯定会同意的。 五皇子宠溺地揉揉长平的头,笑着问:“珊儿就那么喜欢那个定安王?” “喜欢!珊儿非他不嫁!哥哥帮珊儿劝劝父皇,若父皇不同意,大不了,杀了秦哥哥身边那个贱女人也好……”长平说得十分激动,提起白清,她的目光不禁凶狠起来。 “瞎说!”五皇子轻轻敲了下长平的脑门,“珊儿可不能有这样坏的心思。此事兄长定会帮你办妥,你只管等着,待中秋宫宴后,兄长定会让你嫁与他,做正妻。” 赵易骞想的是,中秋宫宴的安排已然万无一失,到时他做了皇上,拿捏一个异姓王爷还不是小事一桩。 “珊儿谢谢哥哥!那珊儿就先回去了。”长平大喜,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皇后和五皇子对视一眼,二人默契地去了密室。 “骞儿,如何?” “母后那边如何?” “禁军那边已经交代好了,本宫还买通了高公公,他会伪造圣旨,事成之后,宣你称帝。” “如此甚好。回京后儿臣四处奔波,拉拢了不少大臣,届时再配上圣旨,定然万无一失。” 五皇子连连点头,脸上洋溢着欣喜之色,仿佛看到了那象征着至高之位的龙椅正在向他招手。 …… 正阳殿。 皇上坐在卧榻上,高公公从殿外走了进来,遣散了宫人们。 皇上问:“如何?” 高公公俯身,凑到皇上耳边轻声说:“回皇上,五皇子已上钩,留下了信物。”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个骞字。 “好。只是……委屈你了。” “皇上别这么说。老奴跟在皇上身边三十年,皇上若不在了,老奴也不想活了。能陪皇上一起,是老奴的荣幸。”高公公跪在塌边,低下头去抹眼泪。 …… “主子。刚刚宫里下了旨,赵兰若要去启越和亲,贤亲王府来了请帖,说是请白清下午过王府一叙。” 竹吉在房门外敲敲门,轻声禀报。 “知道了。” 秦空岳有些不悦。昨天不是才去过?怎么今天又去?他本打算带她出去走走的,但想到以后白清和姐妹们见面的机会少,又不得不答应。 …… “兰若。” 白清推门进去,就看到簌簌和兰若正手拉着手一脸神伤。 “阿清。”二人齐声唤她。 “簌簌你竟能出宫了?!” 白清有些惊讶地过去坐下,苑香关了门出去,守在了房门前。 “嗯。兰若要去和亲,太子殿下便特意找父皇求了恩赐,让我出宫来看看她。” 二人拉过白清,三人抱成一团。 气氛很是伤感,白清率先出声,说:“好了,咱不要这么悲观,要往好的方面想。” “如何不悲观?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簌簌说着便开始流眼泪,兰若十分心疼地替她擦拭。 “簌簌,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太子喜欢你娶了你,萨吾勒要娶兰若不也是因为喜欢她么?与其嫁个不认识的人,这样岂不更好?” 白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们才好,只好瞎编起来。毕竟,这一别,也许此生都见不到了。 兰若连忙附和道:“对啊,况且我是自愿的,簌簌你就不要为我伤心了。” “可那启越山高路远……你就算不嫁,一辈子赖在王府,也不会比在启越差!” “簌簌……”兰若叹口气,牵过簌簌的手,“太子殿下喜欢你,你嫁过去,可委屈?” 簌簌泪眼汪汪地摇摇头,兰若继续道:“萨吾勒喜欢我,我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的。” “对呀对呀~~”白清附和道。 萧簌簌看看兰若又看看白清,一下抱住二人大哭起来:“我就是舍不得你们嘛!那…那么远…以后我……我受委屈都找不到人…呜呜呜……” 兰若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白清则起身比划着,说:“没事!簌簌,谁敢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定打得他落花流水不敢再犯!嘿呀~” 白清奋力比划着,她根本不敢说她也会走。虽然她会回来,可这一去,不知多久以后才会回来。想着想着,心里难受起来,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奋力地在一旁不停挥拳出招。 三人互相安慰,畅想未来。虽然知道不可能,却还是约定,此生若受了委屈,另外二人必会踏云而来,陪伴彼此共度难关。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眼看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萧簌簌匆匆回了宫,白清也告辞了。兰若一个人坐在房里,看着日落,不发一语。 白清回府时,在府门处遇到秦空岳和五皇子赵易骞。赵易骞正说着什么,秦空岳却看都不看他,根本不理。 “阿清!” 看白清的马车回来了,秦空岳喜出望外,连忙迎上来将她扶下马车,拉着她就往府里走。 “原来你就是白清。” 赵易骞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上下打量。 秦空岳侧身将她挡在身后,冷冷看着赵易骞说:“五皇子刚回大晏,本王恕你无礼。别怪本王没有提醒过你,敢打她的主意,小心落得个同襄王一样的下场。” 说完,秦空岳头也不回地带着白清进了府,府门紧闭。 许久之后,赵易骞才惊魂未定地上马车离开。刚刚他竟吓得失了神,和襄王一样的下场又是怎么回事?自己一直在八星十二山修行,难不成错过了什么大事?! 第七十八章 白清眼看秦空岳方才那么凶,犹豫了一阵,问::“……那是?” 她似乎听他说那是五皇子?可那五皇子按理说名义上是迎仙人回京的,不该风风光光的么?怎么眉眼间没有一丝傲气,也没有想象中道教弟子该有的出尘之感?也就这身高还比较符合一个皇子该有的形象了。 秦空岳没有回答,一路带她去了流水轩,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她有些饿了,立马吃了起来。直到吃完,侍女上了酒,他才开口。 “那是五皇子,赵易骞,和鹿渊一同回来的皇子就是他。” “啊?那你还对他那么凶?” 她故作惊讶,拿起桌上的酒尝了一口,是湘蝶。不是说要和鹿渊合作吗?既然这五皇子和鹿渊关系不匪,何必徒增不快呢? “不过顺路罢了,鹿渊可和他没关系,更何况……”他不屑地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再往下说了,笑盈盈地看着她。 “何况……什么?” 被他这么一看,她心里发毛,不禁略带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说要本王娶那长平公主为妻。”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嘴角上扬。不知为何,他突然很想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你答应了?” 男女之事,本就你情我愿。那长平地位尊贵,对他死心塌地,他若愿娶,她又有什么资格拒绝?指不定那长平入了府,柔情蜜意、风情万种,男人不都好这口么? “你觉得呢?” 他看向她的神色意外地有些不爽。她竟能问出这种话来,他心里顿时很不舒服,有些生气起来。 “我怎知。” 白清幽幽看向别处,不愿认真回答。 他认真地紧紧盯着她,说:“我同你说过,若要娶妻,定会征得你同意。” 又是这句话。 她突然笑了,凑过身去假装无意地瞧着他,眼神轻佻,笑着说:“我若喜欢你,不同意你的亲事,莫非你就终身不娶?” 秦空岳顿时怔愣地说不出话来,呆呆看着她,张了张嘴,只咽了两团空气下喉。 她看到他这般反应,笑着摇摇头坐了回去。她喝了口酒,脸色微微有些落寞,收了笑轻轻开口,说:“阿岳,你我都知,你心里没我,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你是佑生的孩子,我心里自然有你!” 他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却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去。 她放下酒壶,隔桌望着他,正色道:“只是因为父亲?” “嗯。” 他轻轻应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不作任何解释。白清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起身离开了。他叹口气,吩咐竹吉记得去提醒她吃药。 …… 魔界,祭司殿。 “你怎么又来了?!” 纱弥叫苦不迭。眼见秦空岳不理自己,只苦着个脸坐在殿下闷闷不乐,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放下笔走下殿去,在秦空岳身边坐下,笑眯眯地问:“怎么?吵架了?” 秦空岳没好气地回他一句:“要你管!” “我可是很忙的~”纱弥说着便假装要走,秦空岳轻轻拉住他的袖子,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怎么了?你跟我说。” “阿清喜欢我。” 秦空岳低着头,低垂着眼眸,让人看得十分心疼。 纱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来,只笑眯眯地看着他,柔声问:“那你喜欢她吗?” “……我不知道。” “你自己的心意,你怎会不知?” “我一直将她视如己出,当自己的女儿来养,要说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可是否是那种喜欢,我也不确定。” “你好好想想,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有所不同的?” “有…吧?我曾问过芳宁,除了狐族外还有没有人会魅惑之术……” 纱弥摊摊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他似乎也反应过来了,喃喃道:“我也喜欢阿清么……” “那还有什么问题?” 纱弥有些不悦。这家伙,都两情相悦了还跑祭司殿来生什么闷气,要不是他的神色确实很是烦恼,自己都要以为他是故意来炫耀的了。 秦空岳却并未因此开心起来,反而是落寞地轻叹道:“我不值得。” 纱弥叹口气,耐着性子去劝他:“阿岳,你怎知你不值得?当年之事是命定的,怪不得你……” “当年之事也许是命定的,可佑生入魔是我一手造成的!时至今日我都无法让他安息!这样的我又怎配站在阿清身边?!” 秦空岳打断纱弥,他说得很是急促,连何时站起了身都没发现。 纱弥面容平静,淡淡地说:“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的。” “可她是佑生的孩子!” “那又如何?”纱弥满是嫌弃地看着他,“你莫不是忘了?咱们这样的,可不分什么辈分!那都是人间那一套,更何况白清也不是人族!再说了,你既觉得对不起佑生,又想对白清好,如今你们两情相悦,何不如了她的愿?” 秦空岳沉默许久,缓缓开口:“我这样的身份,她和我在一起没什么好结果的。若只是护她周全,这身份自然无碍。” 纱弥无语极了,重重地拍了拍秦空岳的肩,说:“你想多了,且不说她半仙的身份,就说她是韶华的孩子,你觉得就算没有你,仙界那帮人就肯放过她?不管你是暗中保护她,还是站在她身边,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又何必自己束缚自己?” “五长老这些年没了韶华,确实更加不可理喻了,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秦空岳说着说着,又沉默着思索起来。 “你若下不了决心,不如顺其自然,若是命定的,左右你也逃不掉。”纱弥对秦空岳挥挥手,又重新坐回殿上看起了报告。 “……” 秦空岳坐在殿下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纱弥看他那样子,虽说心烦,却也没赶他。 “不早了,我回去了。” 过了许久,秦空岳仿佛决定了什么似的,暗自点点头起身向纱弥告别。 “赶紧走,打扰我批报告!” 纱弥挥手赶他,待秦空岳消失后,又抬头看向殿外没有星星的天空。 喜欢这种朦胧的情愫,真好啊。 第七十九章 八月九日。 昨日那般,白清暗暗下了决心不再喜欢他,往后只当他是长辈。本想找他跟他说清楚,却一直没看到他。 下午,白清打算上街去逛逛,买些纸钱什么的,准备晚上去祭拜一下紫金,今日是紫金的头七。 竹吉一直跟着她,看到她买了那些东西,有些惊讶又有些感动,也不忘报给秦空岳。没想到,她和紫金相处时间不算长,这种小事上她倒是念着紫金的。 太阳落山后内城是要关城门的,白清买完东西就直接去了外城。她怕在落日前赶不回来,还在外城找了家小店留了间房。 她本打算先去面摊看看姜爷爷,却没看到他。问了周围的人,都说姜奶奶死的惨,姜爷爷一直心有郁结,前两天也跟着去了。她没再追问,道过谢后,回客栈小店拿了祭拜的竹篮就直奔破庙去了。 她到破庙时,天已经黑了。破庙庙门紧闭,门前放着些瓜果糕点,显然是有人来过的。她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后推门进去了。 庙里似乎是有人专门打扫过,除了那尊石像,之前那些香炉、案桌全都没了。只是地上依然留有深色的印子,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她却知道,那就是姜奶奶和紫金留下的。 她转身从竹篮里拿出一个小盆,又拿出纸钱,用火折子点燃,一张又一张地烧给她们。她蹲下去看着眼前闪动的火光,开始自言自语。 “姜奶奶,听说姜爷爷去陪你了,你们见到了吗?” 她说着说着,摇头笑了,自己本是不信这些的,如今却又希望这些鬼神轮回之说会是真的。 “紫金……那日,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下辈子,你一定能寻户好人家,好好享福。如果,真有投胎转生,那我等着你,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那时,我一定会比现在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她用手肘擦掉,添了些纸钱,继续往下说。 “紫金,他……只当我是友人之女,他不喜欢我。我…我想了想,也许我再奢望下去也是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决定放下他了。” “你说,我能放下他吗?我好想站在他身边,陪他看这世间繁华,陪他经历困苦险恶,陪他做很多很多事……” “其实,想一想,那些事,似乎也并不需要什么名分,如今这样也可以,对吗?” “紫金,我好想你……” 竹篮里的纸钱都烧完了,她看着最后一点火光黯淡消失,心里一紧,曲膝抱着自己,将头埋进臂弯去,安静地独自流泪。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看到月光静静照在石像上,石像冰冷的眼神和那夜一样。她叹口气,起身准备离去。 “以后我再来看你们。” 她收拾好东西,拎着竹篮出了破庙。她将破败的木门重新关上,从竹篮里拿出三根香,点燃,弯腰低头祭拜。又从竹篮里拿出两盘糕点,将香插在糕点上,跪下磕头。 磕完头,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在心中默默祈求她们来生能平安顺遂。过了一会儿,她转身离开了破庙。 她一路回了客栈小店,刚进门,就看到秦空岳背对着她站在屏风前。她似乎并不意外,当作没看见一般进去关好门,放下竹篮就去倒水喝。从她出府到现在,竹吉一直跟着她她都知道,只是她不知道秦空岳来干什么。 秦空岳听她回来了,转身看着她问:“怎么不回去?” “城门关了,我明日再回去。王爷来干什么?” “我来接你。” 秦空岳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她怎么又这样称呼他?平添距离感。 “明日天亮我自己会回去的,王爷请回吧。” 白清自顾自走去窗前打开窗户,看看头顶的月亮,已经不早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竹吉在,回去吧。” “阿清,我……” “王爷。”她转身面对着他,神色严肃,“请你不要再让我有所动摇。王爷说过,只因我是故人之女才对我好,我记下了。昨日是我唐突了,我在这里给王爷赔不是了。抱歉,不会再有下次了,往后我定记着自己的身份,也请王爷……回去吧。” 说完,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刻意看向夜空。 秦空岳轻叹道:“阿清……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想我们之间变得如此生分……” “阿岳……你回去吧,不会生分的,我答应你。” 白清想说,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却说不出口。纵是知道他心里没有自己,纵是已经决定不再喜欢他,纵是决定以后只当他是父母的故人,心里某个地方,却还是会有所奢望,一时无法真的完全放下。 “……好好休息,记得吃药。” 秦空岳沉默一阵,沉声关怀她。说完,看着她的背影,知她没有理会自己的打算,过了一会儿便阴着脸走了。 秦空岳走后,白清转头看着他轻轻带上的房门,不争气地湿了眼眶。 他说过,感情不可强求,她记下了。所以知道他并不喜欢自己后,她才会想着压抑这份心意。只是,他为何总是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让她放不下,为何要对她好,就连这种情况下,他都还记着提醒她吃药,这可让她如何是好…… 她拍拍脸,强迫自己振作,她不想再去想那些事。她从怀里掏出药瓶,倒出一粒就水服下。感受到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她不禁想起,每次他递来的水都是温好了的,心里越发难受得紧。 第八十章 那晚在外城小谈过后,秦空岳和白清虽然仍每日都在一起,但二人相处起来客客气气的,始终有些距离。 八月十二日,是赵兰若出发的日子,风有些大。 白清一晚上想着兰若的事,一直没睡好。天刚蒙蒙亮,她便起床洗漱,早早地就去了贤亲王府。她被告知,兰若昨晚就已进了宫,今日是从宫里出发,她又急忙往宫里去。 秦空岳一路陪着她,带她进了宫。她走得急,穿的不多,到了宫门处便有些着凉了,鼻头都冻红了。秦空岳心疼她,吩咐竹吉回府拿了件披风来,亲自给她披上。 太监一路带着二人到了赤涵宫,让二人稍等,容他进去禀报。兰若早早便起了,一听说白清来了,赶紧命人带她进去。秦空岳则站在赤涵宫门前等着。 白清跟着宫女进宫,一进殿就看到兰若正坐在妆台前,她身边有一个看起来年纪较大的宫女正给她描眉。白清轻声开口叫她:“若若……” “阿清来了,坐吧。苑香,给阿清上杯热茶,清晨天凉,喝杯热茶最舒服了。” 兰若没有看她,一动不动地让那宫女摆弄着。苑香应下,对着白清行礼退下,出去泡茶了。 白清抬了把板凳走到兰若旁边,怕影响她梳妆,便坐在兰若身边不远处,问:“若若,你还好吗?” 苑香端茶进来递给白清,她接过热茶捂在手里,紧张地看着兰若。 “阿清,我很好,你不用担心。” 兰若反应平淡,可她心里知道,她本以为已经整理好心绪,白清一来,那种不舍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总觉得心乱如麻。 “若若,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一定揍他一顿,再将你带回来。” 白清说得十分认真,兰若忍不住心里一暖。 “知道了~放心吧。” 兰若没忍住轻轻笑了。她倒是说得轻巧,那启越山高路远的,若真受委屈了该如何与她说? 宫女停了手,兰若又赶紧收了笑,好让宫女继续下去。 白清没再说话。她知道兰若不信,可她说的是真心话,她虽然不强,打打人还是可以的。她完全就没想到如何联系这个问题。 气氛安静下来,能听到门外有风声,不大,但能听到。不久之后,太阳开始慢慢升起,兰若的妆化完了,看起来让人觉得端庄又优雅。 “若若……” 白清手里的茶已经凉了。 赵兰若看她还在担心,噗嗤一笑,温婉地说:“今日我便要出发了,阿清也不说打扮打扮,就这样来见我?” 她说的不无道理。白清一身墨绿色,头发胡乱扎起,发冠都没戴。身上那件黑色披风一看就是定安王的,穿在她身上除了有些长,还有些那种绝世高手藏于人间,又遮不住的满身英气,倒是与她十分相配。但今日是她出嫁的日子,白清穿成这样不像来相送的,倒像来抢亲的。 “我不爱打扮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清听她这么说,撅起小嘴,有些闷闷不乐。 兰若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轻声说:“阿清若是个男人,一定英气逼人,得我芳心。” “若若又取笑我~” 白清羞红了脸,低下头去。取笑便取笑吧,往后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还是趁现在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片刻吧。 天亮后,宫人们就在院里忙碌起来,二人手拉着手默默坐在屋里,相视而笑,都没再说话。 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敲敲门,就站在门口说:“和安公主,该出发了,皇上那边差不多了,咱们得先去宫门候着。” “阿清,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兰若轻轻对白清一笑,跟着太监出去了,后边跟着一队宫人。白清默默跟在宫人们身后几步之远,她怕离得太近了会影响到她们。 到了宫门处,兰若看见了秦空岳。她俯身与那太监说了几句,便向秦空岳走了过去。 兰若站在秦空岳身前,俯身行礼,随后昂起头来,神色严肃地说:“定安王,白清是我捧在手里的妹妹,有一事,还望你如实相告。” “何事?” “你心里可有她?” “……有。” “既是如此,往后阿清就交给你了,别负了她。” 赵兰若温声细语,脸上却带着悲凉的微笑,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 秦空岳瞄了一眼站在远处打量的白清,对着兰若点点头。兰若这才转身上轿,坐稳后撩开轿帘,不舍地看向白清。 宫人抬着轿走远,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群人。白清赶紧出了赤涵宫,远远跟着。秦空岳叹口气,在她身后慢步而行陪她跟着。 到了宫门处,一行人停了下来,白清想上去再看看兰若,被秦空岳拉住了。秦空岳对她摇摇头,她停住脚步,站在原地远远看着。 今日早朝下的快,等了没多久,皇上带着贤亲王来了。兰若下轿与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贤亲王十分不舍地轻轻抱了抱兰若,兰若又上了轿。 皇上带着贤亲王上了宫墙,宫门大开,宫外顿时敲锣打鼓、鞭炮齐鸣,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宫门外等着一队禁军,见送亲队伍来了,随行左右护送。 白清远远跟着,秦空岳默默陪着她。从内城到外城,再到京城门口。城门处,青戏带着一队人马等在那里,他与禁军交谈几句,便和送亲队伍一齐出发了。 白清没再跟下去,她目送着送亲队伍消失,才转过身低声说:“回去吧。” 秦空岳带着白清回了府,一路上,她一声不吭。回到王府,他将她带去流水轩坐好。他知她心里难过,想去给她拿酒来,她却哇地一声就哭了。 他顿时心里一慌,又赶紧折返回来。她趴在桌上哭得很凶,他犹豫许久,将手搭在她肩上。她一时越发难过,顾不得许多,扑进他怀里放肆哭着。他任她在怀里哭着,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哭了许久,她累的不行,嗓子都快哭哑了,慢慢变成了抽泣。又过了许久,实在哭不动了,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秦空岳柔声问道:“不哭了?” “嗯……” 白清轻轻应了一声,本想起身说些什么,刚一抬头,就见她的眼泪鼻涕蹭得他一身都是,还沾上了他的头发,几根发丝随她这么一动一同飞起来了。 “呀!”白清一时尴尬地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急忙起身跑出去洗漱去了。 “……” 秦空岳看她红着脸跑了,摇头笑笑,应当是没事了吧?刚刚她的鼻涕带起他的发丝他当然看到了,如今低头一看,确实是哭了他一身。他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去沐浴了。 八月十三。 用过晚膳后,鹿渊来了。白清听到竹吉来报后,匆忙往书房赶。去到书房,鹿渊正站在书桌前和秦空岳四目相望。 见白清来了,二人带她来到书房外的开阔地带,鹿渊点点头,秦空岳张开一道结界对着白清说:“你动用法力试试。” 白清听话地点点头,调整呼吸,手在空中画下法阵,一道微风从脚底慢慢升起,裹着白清飞上空中。没多会儿,白清解了御风诀跳下来,稳稳落地。 秦空岳问鹿渊:“如何?” “唔……没什么问题了。不过这御风诀使的,实在不敢恭维。还有两天就中秋宫宴了,之后你教教她,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再动用法力了。” 鹿渊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秦空岳。秦空岳点点头,待他撤了结界后,鹿渊便走了。 鹿渊走后,白清问:“既然没问题了,何不趁现在就开始修炼?” 秦空岳过去牵着她的手,边走边说:“不要着急,你乖乖听话。后天就中秋了,不差这几天。” 白清没再坚持,点点头。二人一阵沉默,她突然想起昨日哭得他一身污物,又尴尬起来,赶紧告辞回去了。 秦空岳静静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第八十一章 八月十五,中秋。 长兴布庄一早送来了衣服,是紫金之前去定做的。秦空岳怕提起紫金会让白清伤心,便没告诉她。 “王爷……我不会穿。” 白清拿着衣服鼓捣半天,这里多出一段绫带,那里鼓着两层布料拉不平整的,总是不对,只得向门外的秦空岳大声求助。 “等着,本王给你叫人来。” 秦空岳笑笑,叫了侍女来。 侍女帮白清将衣服穿好后便被她撵走了,秦空岳问了侍女确认已经穿好后,敲了敲门进去了。只见她穿着一身白衣,裙摆上点缀着几道蓝色波纹,看起来极为素净,此时她正坐在妆台前扎着头发。 “我来吧。” 秦空岳走了过去,从她手中拿过梳子,将她的头发扎起一些,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支檀木簪子来给她轻轻插上。 “哪来的簪子?” “随手买的。” 秦空岳轻声回了一句,就好像那簪子不是什么贵重物,无足轻重一般。随后他再将她剩下的头发梳顺,披在肩上,拉她起身,站远了打量着。 “嗯,好看。” 他轻轻笑着夸奖。这一身,她穿起来倒颇有几分美娇娘的味道了,平素不可多见,不免又多看了几眼。 白清被他看得脸红,低着头不说话。 随着她的肚子饿得有了点动静,他牵起她的手,准备先带她去吃点午饭垫一垫,毕竟晚上中秋宫宴大概是吃不好的。 天气阴沉,狂风阵阵,不时吹起她的裙摆,她的头发也被吹乱了去。 吃完饭,看她被风吹得有些狼狈,他又带着她回了卧房,说:“今日风大,还是换一身吧?” “好啊。” 白清听他这么说,高兴极了。她平时穿得就像个武夫,这样复杂的式样她本就不爱,吃了饭后肚子也被勒得有些紧,不是很舒服。 秦空岳又出门去和侍女说了什么,没多久,侍女拿来一套黑衣,白清接过便开始换,他则一直默默在屋外等着。 没多久,白清换好出来了。她如今一身黑,若是将那红腰带摘去,再加个面罩,跟夜行衣根本没什么区别。 秦空岳走过去,带她回屋坐下,将她头发散开来,重新梳顺,高高扎起。这次他为她束了个发冠,这样的大风天,簪子还是不够稳当。然后他站在她背后,开始专心又手脚轻柔给她编辫子。 白清静静坐着,望着镜中他那专注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又有些胡思乱想起来。 弄完后,秦空岳打量着她。突然想起以前叫她入府来给自己做侍卫,本以为是五长老派来接近他的。那时鬼使神差地没有立马收拾了她,而是想将她留在眼皮底下等她露出马脚,谁知阴差阳错…… 白清极力克制自己对他的喜欢,可他亲自为她束发,她心中不想这样,觉得太过亲昵,情难自已。可心中却又满怀期待,无法拒绝。眼看总算是捯饬好了,她忙问:“什么时候进宫?” “不急,外头风大,晚点再去。” “主子,申时了。” 过了一会儿,竹吉在门外敲了敲门,他一边提醒着二人,一边走了进来递给秦空岳一件披风。 “差不多了,也该动身了。” 秦空岳起身,接过披风替白清围上,带着她奔赴中秋宫宴。 进了宫去,太监带着白清入席,秦空岳则直接去找皇上。 “定安王。”皇上看他来了,便开口叫他。 秦空岳点点头,问:“事情…你都准备好了?” “是……” 秦空岳叹口气,说:“罢了,本王不拦你。之前同你说过,今日,长平随你一道吧。” “……好。” 皇上轻轻应了一声,落寞地低下头去。 秦空岳没再说什么,起身跟着太监去赴宴了。 …… 白清坐在位子上百无聊赖。今日宫宴,设在一块空地上。风很大,吹得众人皆有些狼狈。人陆陆续续地落座,没多会儿,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跟着皇后来了,一道来的,还有长平。 长平一来就往定安王的席位张望,没看见定安王,倒看见了白清,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白清见她瞪自己,也不恼,笑眯眯地看着她微微一点头。她一身黑,围了件黑披风,又编了辫子,在这风中反倒有些帅气。长平穿的一身黄色,本是活泼可爱的,奈何风大吹得凌乱了去,相比之下倒有些狼狈,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白清本还等着她来难为自己几句,但长平意外地乖巧坐在皇后下边,除了刚刚瞪她几眼再也没看她。白清倒有些失望了,实在是无聊得紧。 “阿清。”秦空岳从她身后走来坐下,看白清满脸无趣便开口叫她,“怎么?无聊了?” “是啊。” 白清双手撑头,无聊地四处打量。 “且再忍忍,乖。” 秦空岳对她温柔一笑,白清红了脸,撇开头去没回答。 没一会儿,太子赵庭安带着萧簌簌来了。白清高兴地对她挥手,簌簌看见她后在远处对她笑着点点头。太子看向秦空岳,秦空岳并不搭理,眼里只有白清。 “皇上驾到。” 众人又是一阵跪拜,只有秦空岳和白清坐得好好的。皇上并不计较,让众人平了身,点点头,宫人们开始上菜。 还好,上菜时风变小了,不至于连菜也给吹飞了去,只是天空依然阴沉。上完菜后,皇上举杯,众人纷纷跟着举杯站起来。 “今日中秋佳节,朕与众爱卿同饮一杯。愿世人阖家团圆,幸福安康,愿大夏福泽绵厚,万世太平。干!”说完一饮而尽,看起来十分开心。 众人跟着一饮而尽,开宴。乐师奏乐,舞女起舞,伴着微风,倒有些别样的风味。白清边吃着边欣赏着,秦空岳坐在一旁喝着酒看她。 “父皇,儿臣听闻四哥封了太子,恭喜四哥。”五皇子起身对着皇上行礼说道,却并未看向太子,随后举杯饮尽。 “谢过五弟。”太子起身,也喝了一杯。 五皇子脸上挂着轻蔑的笑,问:“只是不知,四哥非嫡非长,这太子之位怎么来的?” 赵庭安眉头一皱,并不回答。这问题,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知道赵易骞要在中秋宫宴兵变,竟是从这里入手吗?且比他预料的还要早。 皇上厉声说:“朕给的!你有何不满?” “父皇别动气,儿臣只是好奇罢了。儿臣在八星十二山苦心修炼,三哥戍边多年,战功赫赫,倒是四哥在大晏游手好闲,反而得了父皇恩宠。儿臣不明白,这是为何呢?” 赵易骞拱手笑笑,礼数周到,话却句句戳心。 大夏一共五个皇子,大皇子儿时夭折,二皇子襄王如今也没了,三皇子从小就习武,成年就被皇上派去戍边,久不归京。这都是皇上不愿提及的事,赵易骞偏偏要提。皇上气得大手一挥,将果盘砸下去,苹果橙子咕噜咕噜滚到赵易骞面前。 “放肆!朕做决定岂容你置喙?!” 赵易骞笑笑,跪下去道:“父皇息怒,儿臣一时口快,没了分寸。” 皇后也连忙附和道:“皇上,骞儿知错了,回头本宫定重重罚他,皇上息怒啊!” 皇上看着五皇子冷哼一声,摆摆手,众人这才重新吃起来。 第八十二章 吃完饭后,宫女们齐齐上来收拾,又端了甜点水果来。太子起身道:“诸位。今日中秋,此处赏月最为合适……” 秦空岳抬头一看,天上乌云密布,不时有雷电闪动其中,风又慢慢大了起来,怕是要下雨了。 白清悠哉悠哉地欣赏着歌舞,不愧是宫宴,跳得真好。 天色慢慢沉下来。太子又起身道:“本王备了些灯谜,答得上来的,都可以找皇上讨个彩头……” 赵庭安拍拍手,乐师停奏,舞女退下,宫女们提着灯笼上场了。 “不知这彩头都有些什么?” 白清正纳闷着,有人问出了她心中所想,抬头望去,是五皇子。她不免心里嘀咕,这五皇子今天是要干什么,这般招人烦。 “五弟想要什么?只管说。”太子平静地看着他。天色不早了,要来了吗? “皇位。”赵易骞声音洪亮,众人一片哗然。 “反了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皇上腾地站起来,话还没说完,禁军团团围上来,将宫宴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父皇不给,我便自己来拿了。本就是我的,不算反。倒是父皇,走到今日,可有后悔?” 赵易骞俯身下去,端起一杯酒悠悠喝着。 大臣们有的面面相觑,有的害怕得瑟瑟发抖,也有的似乎早就知道了,只静静的观望着。 白清没有料到,自己走前参加个宫宴竟还能遇到这种事,本想出手相助,却被秦空岳按下了。秦空岳对她摇摇头,她挣脱不了,便也不再挣扎,气呼呼地看着事态如何发展。 “朕还没死,你当真要反?” 两杆冰冷的长枪架在皇上脖子上,皇上也不生气了,冷冷看着赵易骞。 赵易骞十分从容地一步一步走上去,悠悠说道:“儿臣不是反,是匡扶正道!父皇,您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儿臣心疼您,愿为您分忧。” 他走到皇上面前站定,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坐在了龙椅上,看着下面坐着的臣子们,脸上的笑容根本遮掩不住。 “皇上英明神武!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有几个大臣带头跪下便开始喊着,俨然已经承认了赵易骞继承了正统。 “你们干什么?!这是谋反!”左相气得一脚踹向那几人。其余臣子们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跪还是不跪。 皇上十分心痛,冷声道:“拿下。” 他早就知道五皇子要反,也知道五皇子伙同皇后早就策划好了这一切。他只是还在心里挣扎,万一五皇子幡然醒悟,自己或许还能留他一命。 随着令下,长枪转而架在了赵易骞身上,禁军统领沈巍将他生擒,从龙椅上推了下来。赵易骞满脸迷茫地跪在了皇上面前。 “骞儿,可有后悔?” 皇上满眼失望,心都要凉透了,只要他说后悔,留他一命也不是不行。 “这不可能!父皇…你早就知道了……”赵易骞不肯相信,低着头,喃喃自语。皇上看着他不说话,神色复杂。赵易骞猛地抬起头来,悲凉一笑,仰天喊道:“不悔!” 皇上看了他许久,闭上眼转过身去,威严说道:“宣朕旨意,五皇子赵易骞妄图谋逆,其罪当诛。押至场外,斩立决!” 赵易骞的眼泪流了下来,默默被禁军押走。心里很是难受,父皇那般疼他,他为什么要反,为什么会觉得他能呢…… “你不能失败!我还要嫁给秦哥哥!你必须要做皇上!皇兄!” 看着赵易骞被禁军押走,长平疯了一般追上去,却被禁军一把推开。皇后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心里想的却是如何不牵扯到自己身上。没人注意到,高公公默默退下了。 “来人,押长平公主回亓雪宫,赐鸩酒……皇后,押回虞安宫,赐白绫!”皇上背对着众人,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 禁军们进进出出,全然不顾皇后和长平的求饶。刚刚对赵易骞下跪承认他称帝的几个大臣也被皇上判了个诛九族,好好的宫宴,一阵骚乱后就这么静了下来。 皇上站在高位之上,遣了禁军,举杯邀众人继续,只是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再也没人有兴致,都是如坐针毡。 皇上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直到禁军来报,谋逆者皆已被处决,他突然呵呵呵地轻笑起来。众目睽睽之下,一道锐利的声音传来,一支箭穿过他的脑袋,他就那样倒了下去。 “皇上!”大臣们惊得纷纷喊他。 “护驾!抓刺客!” 太子大喊着便去查看。可已经晚了,皇上已经断了气。 现场乱成一锅粥。后宫娘娘们哭天喊地,有的直接吓晕过去,大臣们纷纷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禁军跑来跑去。一阵雷声滚滚,天空下起了大雨。 白清呆了一秒,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箭是从皇上左后方射来的,是皇宫西北角!她立马起身想去抓刺客,秦空岳却紧紧按着她,对着她摇头。 “王爷,放手!再耽搁刺客就跑了……”白清是真的生气了,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可见贼人有多嚣张,他为何不让自己去?! “阿清……此事你不要管,不是你想的那样。”秦空岳沉着脸,死死按住她。 “……” 白清没有说话,他既然不愿松手,自己是挣脱不了的,他不愿多说,想来应是知道些什么。但她心里又十分不理解,明明她有能力去做的事,为何不让她去?皇上遇刺这么大的事!自己如何能淡定?! 禁军围着在场的众人,直到沈巍带着一封信前来。 “太子殿下,皇宫西北角发现了高公公的尸体,他自尽了,旁边放着一把弓和这封信。” 沈巍将信递上去,太子没接。 “念。” “……奴才高亭,蒙皇上抬爱,伴皇上三十余载。奈何皇上年迈,糊涂立储,于是心存不满。幸得五皇子赵易骞赏识,谋划宫变,然败。事情既已败露,迟早查到奴才头上,不如同归于尽,方佑我大夏千秋万代……” 沈巍将信读完,从信封里拿出一枚玉佩,静待命令。 听他读完,那些镇静一些的大臣们纷纷议论起来。那枚玉佩上刻着个骞字,大臣们都认得,那是赵易骞的玉佩。太子遣了众人出宫去,秦空岳带着白清回府。 定安王府,沧海院。 一进屋,白清立刻质问他:“王爷为何拦我?!” 秦空岳叹口气,拿着毛巾想替她擦头发,她一把夺过自己擦起来,他无奈地慢慢说道:“宫中自有禁军处理,何况此事是皇上自己计划的,你插什么手?” “不可能……”白清矢口否认。那箭的角度、距离,如此精准,根本不可能是一个久居深宫的太监射的,背后一定另有他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她不明白,哪有人好好的皇帝不做,还要策划这样的事?更何况,那赵易骞策划宫变在先,整个过程宛如儿戏,这一箭,不像他所为。 秦空岳坐下,平静地看着她说:“你若想知道,我也没什么好瞒的。前几日他宣我进宫,要我杀了他。” “是你?!”白清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 “我拒绝了,但他苦苦哀求,我看他可怜,提醒了他一句启越善射箭。想来,他应该是和萨吾勒达成了什么交易。” “他若要寻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白清信他,他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若真是出自他之手,他不会否认,但她又实在想不通。 “能坐上皇位,少不得勾心斗角。就是做了皇上,也不见得能坐稳。许多时候身居高位,看起来风光,实则身不由己。何况他本是个软弱的性子,这皇位也不是他争来的。也许,他只是累了吧……” “阿清,我也不知他为何大费周章,可这是他的决定,我们不该干涉。也许,对他而言,亦是解脱。” 秦空岳说着,缓缓低头看地。死得如此痛快,倒叫他有些羡慕,不禁想起白佑生来。佑生,你是否也渴望过这样的解脱? 白清没再说话。她没有经历过什么争权逐利之事,对她而言,不过渴望一个家,家人相伴,便是幸福。她理解不了皇上的想法,但她也知道,每个人活在世上,各有各的追求。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无力改变,便不再去想。 “阿嚏……” 白清突然打了一个喷嚏。秦空岳拉回思绪,忙去探她的额头。 “是不是着凉了?身上衣服还湿着呢!快脱了,我叫人给你备热水,去泡个澡吧…” “不用,我回去了。” 白清摇摇头,与他道别。 今日之事,让她心里很不好受。为何皇上好端端的会想寻死?明明还有许多像紫金一样的人,想活下去却求不得,可他偏偏这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她觉得很生气,却又觉得很是同情他。究竟是在那高位之上经历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九五之尊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一早,宫里就宣秦空岳进宫。秦空岳吩咐好竹吉看着白清,便往宫里去了。 进了宫,宫人一路带着他去了乾坤殿。今日没有早朝,大臣们都不在,显得空荡荡的大殿十分冷清。宫人将他带到,便关了门出去,一道结界瞬间落下。 殿上坐着赵庭安,殿下站着鹿渊和一个老太太。秦空岳从容地走过去站定,冷眼看着他们。 那老太太杵着拐杖,神情严肃,紧紧盯着秦空岳,怒声骂道:“秦魔头!我说这好好的怎么会人皇更替?!原来是你!” “云鹤,说话要讲证据。” 秦空岳静静站着,身高上的优势,让那名叫云鹤的老太太从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你在便是证据!” 云鹤以杖击地,一道白光向秦空岳奔驰而去,秦空岳腾空而起,轻松躲过,又优雅地落下站好。 一旁的鹿渊平静地说:“云鹤,不是他。” “不是他还能是谁?!” 云鹤一声怒喝,鹿渊微微皱起眉头看着她。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赵庭安连忙说:“仙人,确实不是魔尊所为。此事说来惭愧,是我一时疏忽,让我皇弟得手了去……” “哼!谁知是不是受他蛊惑!” 云鹤有些不服气。皇上的尸体她看过,确实是一箭穿颅,那太监身上也并无煞气,但她就是觉得秦空岳在这,此事就不可能简单。 “云鹤,谁给你的胆子污蔑本尊。莫不是安生日子过久了……”秦空岳扬起下巴,手心一团火焰出现,悠悠把玩着。 云鹤知他厉害,眼下嘴上也讨不到好处,恼着不再说话。 鹿渊开口道:“魔尊息怒。” “仙人,若没有异议,今日我就昭告天下皇上驾崩了……” 赵庭安坐立难安,真是神仙打架,殃及凡人,再次出声。 “唉…宣吧,我这便回去了。”云鹤叹口气,解了结界,临走前,又转头瞪着秦空岳,“我们会看着你的。” 说完,她化作一缕清风消失了。 “呃…二位……”你们何时走?赵庭安不敢问。 “三日后我也回去了,定安王,自便。”鹿渊淡淡说完也走了。??? “太子殿下,本王也告辞了。” 赵庭安看着空旷的大殿,松了一口气。 先帝驾崩,举国同丧,据先帝遗诏,太子赵庭安继皇位,择吉日登基。 吊唁三日后,鹿渊走了。白清进宫吊唁后,见了簌簌一面,三日后跟着秦空岳去了鹭鸢居。 一到鹭鸢居,白清就看呆了。茂密的竹林密密麻麻遮在头顶,四周云雾缭绕,看起来无边无际。跟随阵阵药香走去,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雪山,山脚处有一间干净的木屋,屋前种着许多白清不认识的植物。木屋旁有一棵长有红叶的树,白清也不认识,只觉得十分好看。右手边有一个露天温泉,再往右是一个悬着瀑布的悬崖。瀑布一泻千里落入云层里。 大树下,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女正坐在那里荡秋千,见到二人,出声询问:“你们找鹿渊?” 秦空岳点点头,她跃下了秋千往屋里跑,没一会儿鹿渊跟着她出来了。 “坐吧。” 鹿渊手一挥,一张桌子凭空出现,上面放着一个茶盘,周围还有四把椅子,都是竹子做的。 秦空岳示意白清坐下,茶盘开始自动倒茶,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 秦空岳问:“叫我们来,要说什么?” “牧歌,把那个拿来。” 鹿渊对着红衣少女吩咐一声,红衣少女便进屋去了。 秦空岳有些猜测,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她是……” “嗯。” 鹿渊淡淡应了一声,开始喝茶。白清完全听不懂二人对话,又不好意思问,一口一口品着茶。 没一会儿,那少女拿着个黑色锦袋出来,递给了鹿渊,自己则在一旁乖乖坐好,时不时喝口茶,感觉上倒是有些像白清。白清不禁好奇地打量着她,察觉到白清的目光,她笑眯眯地也回望过来。 “白清,你看看,这就是我要你们找的宝物。”鹿渊从锦袋里取出个金光闪闪的东西递给白清,白清接过,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许多画面。 仙魔大战时的战场,一白衣女子率众人从天而降,与那群魔族厮杀起来,入耳皆是魔族咆哮和白衣人的冲杀之声。 “阿清!” 秦空岳声音突然响起,白清回过神来,就看见一脸担忧的秦空岳,难掩欣喜的鹿渊,和笑眯眯的红衣少女。 秦空岳十分担心地问:“你怎么了?” 刚刚那东西刚到白清手里,她就像失了魂一般,双眼无光,叫她半天她也不答应。要不是鹿渊在,他肯定以为她出什么意外了。 “我没事。” 白清摇摇头,仔细观察那东西。那东西是颗珠子,浑身散发着金光,仔细一看却又是白色的,摸起来还有些弹性,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这是何物?” 白清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东西,难怪说是宝物。 鹿渊看了眼秦空岳,答道:“命轮。” 白清没听说过命轮,自然也不知道命轮代表着什么。没有多问,继续问:“你说我可以凭血脉找到,该怎么做?” 鹿渊看了一眼红衣少女,说:“牧歌,你说。” 白清看向牧歌,牧歌笑眯眯地看着她说:“你竟什么都不知道就敢答应,勇气可嘉~~” 白清不由皱起眉头,牧歌的话听上去就阴阳怪气的。 牧歌看她似有介怀,不再调侃她,倒是认真起来,说:“你仔细听,它会说话。” 白清听她这么说,细细竖起耳朵,聚精会神起来,果然有一阵很空灵的声音传来。仔细听着,不知道说的是哪里的话,她完全听不懂。 “确实有,但我听不懂……”白清惊奇地看着那东西。 “你不用听懂,记住这种感觉就好。” 鹿渊说着,把那东西收回锦袋里去,牧歌拿回去放好。 “这东西散落世间各处,我也不知在哪里、有多少,不用离得太近,百里之内就能听到那声音。这一块,我花了八年找到的,费了许多功夫。以秦公子的身手应当不用那么久,每找到一块你们带给我便是。” 秦空岳点点头,说:“知道了,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牧歌从屋里出来,看二人要走,立马跑过去挡在他们面前,伸出手笑眯眯地看着白清说:“你好,白清是吧?我叫牧歌。” 白清和她握握手,一种异样的感觉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她没有太在意,回道:“你好,我是白清。” 握手后,牧歌没再说话,笑眯眯地跑回去荡秋千了。白清一头雾水,这牧歌,总觉得有些神叨叨的。 第八十四章 回府后,白清试着细细去听,什么也听不到,想来附近应该是没有碎片的。仔细想想,这宝物叫命轮,应当是个稀奇的东西,此前也从未留意过有没有这东西的声音,不会那么轻易就找到吧。 秦空岳带白清吃了晚饭后回了沧海院,进屋后张开一道结界,说:“阿清,有些事,我想先和你说一下。”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继续说道:“命轮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也不可提起。” “知道了。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这就是我要同你商量的事。以你如今的身手,我打算先带你在人界大致走一遍,等你实力有所长进再考虑去妖界或者魔界,你觉得如何?” “都听你的。”白清没有犹豫,直接答应了。 秦空岳轻笑着问:“大晏附近有命轮碎片吗?”他伸出手去想摸她的头,被她躲掉了,他不以为意自然地收回手去。 “回府时我就感知过一遍,没有。” “那么这几日我先教你如何传送吧。” …… 第二天早上,秦空岳带白清吃完饭,带她去了城外。他细细讲解了一遍传送法阵怎么画,如何控制法力。怕她一开始不熟练会出错,还特意在地上画好了传送法阵。 “你试试。” 秦空岳起身,退到一旁静静站着。 白清催动法力,无事发生。她不气馁,一遍又一遍地试着,直到传送法阵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她心里一喜,又再加把劲,只见那法阵的光芒越来越亮,眼看就要成功了。突然,光芒黯淡退去,法阵裂开,再无反应。 “……” 一旁的秦空岳仔细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还没等他开口,竹吉的传音便在脑中响起。 「主子,白镯那边有消息了。现在受了伤,罂尾正在医治,祭司大人叫您抽空回去一趟。」 「知道了,你来看着阿清。」 秦空岳吩咐完,过了两秒竹吉就出现了。 “竹吉?你怎么来了?”白清被突然出现的竹吉吓了一跳。 “魔界有事我得回去一趟。阿清,你先练着结界之术吧,练到能瞒过竹吉就可以休息了,过一会儿我就回来。” 秦空岳说完,地上的传送法阵便被一阵风打散了去。白清点点头,秦空岳便化作一股烟消失了。 …… 魔界,明光殿。 秦空岳直接传送到了祭司殿,大老远地走过来,刚进去纱弥就来拉他。 “你可算来了。白镯怕是暴露了,受伤挺重的,你要不要看看……” 纱弥低声问他,也不拉他进去,就站在他身边。 “……我去看看。” 秦空岳叹口气便往里走,纱弥没有跟进去,站在原地。 “白镯情况如何?” 秦空岳进去就看到白镯躺在地上,煞气不停从各处伤口往外泄。她脖子上有一处伤口,一旁的罂尾正在她脖子处的伤口上涂抹着药草,一层又一层地敷上去。 “老秦,你来了。”听到他的声音,罂尾忙着医治并未回头看他,“幸好,颈上的伤不是很深,其他地方也能治。就是煞气散了不少,怕是要昏迷些日子。” “知道了,辛苦。” 秦空岳拍拍罂尾的肩,注意到纱弥不在便又转身出去寻他。回到大殿里,就看到纱弥站在门口望着他,似乎在等他。 “等我?” 秦空岳有些不明所以,过去在他身边站定,纱弥看着他不说话,他便张开一道不大的结界,刚好包裹住二人。 纱弥看他开了结界,正色道:“白镯昏迷之前,带来两个消息。一个,道祖要回八星十二山了,归期未定。另一个,潋光山似乎藏着仙界的东西。” “仙界的东西?难道是……” 闻言,秦空岳不禁沉思起来。纱弥曾说过,道教有他们要的东西,现下他们又答应鹿渊去找命轮,会是巧合吗…… “我觉得很有可能。”纱弥点点头,“潋光山是道教禁地,白镯想去探却发现有结界,不知道惊动了什么,还未看清便已受伤了。道教的人闻声而来,她一路逃回来的。” “结界么……” 秦空岳沉思起来,他从未听说过潋光山有结界,莫非那老头在隐瞒什么? “对,并且白镯说那结界似乎对煞气有所反应。只怕你去不太方便,不如让白清混进去……”纱弥看着他,有些犹豫。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此事我再想想办法,还有别的事吗?” 秦空岳一口否决。就凭白清那个三脚猫的功夫,让她一个人去道教太过冒险。要去,他一定是要跟着的。 “可是白清她……”纱弥还想再劝,秦空岳神色严厉地瞪他一眼,他无奈地闭上嘴摇了摇头。秦空岳解了结界打算回去找白清,一瞬间,一阵地动山摇,远方的天空中,一道紫光冲入云霄。 秦空岳和纱弥齐声道:“封印!” 二人对视一眼,随即就匆忙往那边赶。他们赶到时,那道紫光已经消失了,封印完全被破坏了,四周地上躺着几个正在消逝散去的魔兵。一阵沙土尘烟之中,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黑泽,一个是千猎,曾经的魔尊。 “哟,秦小子,久违了。”千猎活动着筋骨,嗓音低沉,看向秦空岳的眼神似乎兴奋地发着光。 “呵,千猎,别来无恙。”秦空岳冷哼一声,死死盯着千猎和黑泽,冷冷开口,“黑泽,本尊说过,你若解了千猎的封印,就是你们的死期。” 话音刚落,秦空岳手一抬,四周升起熊熊燃烧的黑焰,仿佛一道巨大的屏障。 眼看黑焰就要从头顶落下,千猎脚下出现一个法阵,蓝光幽幽,他笑着说:“改日我再同你玩,再见了~~小鬼。” 说罢,法阵发出刺眼的光芒,秦空岳一时没忍住闭了眼,再睁开,千猎和黑泽已经消失不见。 纱弥难得地神色有些凝重,沉声问:“阿岳,接下来怎么办?” “没想好……我先回去找阿清,阿清不能出事。先派人去追,你在留意着魔界这边,有什么事直接通知我。” 秦空岳黑着脸,说完就传送走了。 第八十五章 “阿清。” 秦空岳传送到王府,急忙往城外赶,看到白清时才松了口气,轻声唤她。 “阿岳,你回来了,我练得差不多了……” 白清看他回来了,本想向他炫耀一番,却看到他脸色不太好,不禁担忧起来。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发生什么事了?” “之前叫你练的传送法阵,这几日练会,魔界出了点事,我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 秦空岳神情严肃,白清担心地点点头。他重新在地上画下法阵,她立马练了起来,竹吉不知何时悄然消失了。 白清练了一天,始终没有成功,太阳开始落山,秦空岳有些着急起来。 “你对法力的控制不对,这样不行。控制法力就跟你控制挥拳力量差不多,你再摸索着试试。” “好。” 白清答应着,照着他说的方法,又努力去试。 月亮慢慢爬上天空,挂在头顶。终于,在一道白光之后,白清成功了。一眨眼,出现在眼前的,是鹭鸢居的竹林。一阵烟凭空出现,随之而来的是秦空岳。 秦空岳看到白清确实成功了,又放心了一些。他什么也没说,带着白清又传送回了王府。 回到王府,他直接带着她去了书房,在纸上画下鹭鸢居的传送法阵递给她。 “今晚,把这个法阵背下来。今天练了一天,你也没吃东西,我叫人在流水轩备好了吃的,你去吃点吧。” 白清接过画纸小心收好,问:“你呢?” “魔界还有事等着我回去处理。我明天回来时,可是要检查的检查。” 秦空岳脸色轻松,白清点了点头,他就化作一阵烟传送走了。 …… 魔界,祭司殿。 “纱弥,如何了?”秦空岳刚到就直接问纱弥。 “怎么去了这么久?他们已经逃出魔界了,追过去的人都没了音讯。你明明知道这事非你不可……” 秦空岳来得比他预想的要慢许久,他有些不满,语气也颇为抱怨。 秦空岳听他责怪自己,亦是有些不悦,反问他:“也并不是非我不可吧?你为何不亲自去追?” 纱弥没好气地说:“我的身份还不能暴露,况且他们临走前毁了渊谷的封魔石,你知道渊谷跑出来的那些新魔有多闹腾吗?我都快忙死了,你还说我?” 秦空岳盯着他没说话,纱弥叹口气,又道:“罢了,魔界这边我盯着,你跟芳老板说一声,让她留意着千猎的行踪。你安排个日子回来处理下渊谷吧,若是再来一次就不好了。” “知道了……可我回来这段时日,阿清该怎么安置比较好?” 纱弥低下头去看桌上的报告,反问道:“你怎么想的?” “我想先让她待在鹿渊身边。” “如今稚龙不在,让鹿渊看着也行,但也并非万全之策,你为何不带她来魔界,放在身边总会好一些。” “佑生的事,我还没跟她说……” 纱弥叹口气,放下报告,抬起头看向他说:“唉…你啊……你看着办吧。如今渊谷跑了不少人,千猎这一逃,有些人又暗中开始蠢蠢欲动了。这次回来,你能不能多待一段时间?” “知道了。明天我将她送过去就回来,跑了多少数清楚了吗?” “没有,有一些跳海跑了,不好找。” “嗯,你安排着,我去看看佑生。” …… 第二天,白清用过午膳后,秦空岳回来了。她当着秦空岳的面,在空中画下法阵,得到他的肯定后催动法力,传送到了鹭鸢居。 一眨眼,秦空岳也来了。白清还没问什么,他便带着她去找鹿渊。 “又见面了呢~~来找鹿渊?” 牧歌蹲在药田中,听见脚步声一抬头,见是他们来了,便笑着来迎。秦空岳点点头,她便又进屋去将鹿渊叫了出来。 “这么快?!” 鹿渊出来看到二人有些诧异,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他们就找到一块了?! 秦空岳摆摆手,连忙否认道:“不是,这次来是想让你帮忙看下阿清,我要回去处理渊谷,过段时间我来接她。” “渊谷啊……行,你去吧。” 鹿渊思索一阵,答应了。 “谢谢。” “合作而已,不用谢。” 秦空岳没再说话,白清一脸担忧,他轻轻笑着俯下身去,牵起她的右手,在她掌心画着什么,柔声道:“阿清,魔界还有事,我得回去处理,你乖乖待在这里,若有事,只管叫我,我一定来。” “……你要去多久?”白清有些不舍,声音很轻。也许,这是一个放下他的机会也说不定。 “大约一两个月吧,你乖乖的,不要乱跑,有事就叫我。若是想我了在心里叫我也可以,我有空就来看你,好吗?” “好,你去吧。” 秦空岳起身,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随即转头对鹿渊说:“若是有人来找阿清,帮我拖一拖,我会来的。” 鹿渊点点头,秦空岳消失了。白清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出神,直到牧歌来拉她。 “小白清~~真好!我们可以在一起很久了呢!”牧歌笑得十分开心,鹿渊有些无奈。 “人家刚来,别吓坏了。你们去玩吧,田里不用你了。” “好耶~!” 牧歌开心极了,拉着白清就去了大树下的秋千处,又急忙跑进屋拿了张席子来铺在草地上,拉着她坐下,兴奋极了。 “小白清,快!跟我说说人界的事!我听说他们每天都要吃饭睡觉,是真的吗?” “呃……是真的。” 白清面对牧歌的热情有些不知所措,听到她这么问更加有些奇怪。这种事不是常识吗? 牧歌似乎也反应过来这么问很奇怪了,忙说:“啊!你别介意啊~我才从星芒阁出来,还没去过人界,所以有些好奇……” “星芒阁?” “噢!对!鹿渊说过你是韶华生的,自然不知道星芒阁。你看我!居然给忘了,哈哈……”牧歌俏皮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尴尬地笑了。 “你也认识我母亲?!” 白清震惊了。好像自从遇到秦空岳之后,谁都认识母亲,让她觉得在大夏多年寻找皆是无用功。 牧歌温柔地笑着牵起了白清的手,说:“认识啊!毕竟当年,君依一族只剩我和她了。现在多了你,真好~~” “能再多告诉我一些吗?” 第八十六章 牧歌笑着说:“当然可以,你想知道什么?” “星芒阁是什么?” “星芒阁算是我们君依一族的故土,在东北很远很远的海底。只是如今沉了,不是君依族人是找不到的。” “海底?!” 白清惊呆了。海底不都是水吗?听闻稍深一些的海里就已是暗无天日,更别提在海底了,这是要怎么生活? “傻瓜,以前自然是在海面之上的。当年出事前,父亲将我封印了,也保我逃过一劫。十年前,鹿渊来找我,将我从封印中唤醒,他告诉我是韶华告诉他具体位置的,至于他怎么进到星芒阁的,我也不知。” “鹿渊找你,也是为了命轮?”白清看牧歌点头,又问,“命轮是什么?出事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君依一族,自古以来都很擅长占卜之事。当年各界混战,为了躲避战火,先祖在很远的无人海域建了星芒阁。韶华她曾是君依的神言官,是君依里占卜最准的人。三千年前,韶华预知到了君依一族会有大危机,族长和长老们商量过后,决定使用禁术保护部族。” “那时,我父亲就是族长。事关重大,他怕会出什么意外,提前将我封印了起来。命轮是在由禁术将五百族人的仙核融合在一起诞生的产物,只是这样活着,也没了意义……” 牧歌解释着,有些失落起来。想当年,星芒阁曾是那般热闹,是战火纷飞世界里的世外桃源。 白清呆愣地问:“仙核又是什么……” “你果真被保护得很好,什么都不知道呢~倒让我有些羡慕了……仙核是仙族的弱点所在,大概就是…唔……怎么说好呢?就像鱼儿没了水就活不下去那种感觉吧?” 牧歌尝试为她解释清楚,想了半天,却无法准确细说,只能借托比喻的方式试图让她明白。 白清惊得说不出话。纵是听上去匪夷所思,她也知道牧歌说的是真的。她有太多问题想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完全理解并接受这么多从未听闻的事。 “不过呢~~现在有了小白清,我也不会觉得孤单了~” 牧歌打起精神,重新展露了笑颜。 “你这么开朗,真好……” 白清在她的带动下,也跟着笑了。她是真的羡慕牧歌的心态,若是换了自己,遇到这种事,一定又会消沉许久。想到这里,白清又问:“你说你被封印了,那你又怎知命轮是由仙核组成的?” 牧歌想了想,说:“那天你摸到命轮碎片时,应该有看到了什么吧?我就是那样看到的。” 听她这么一说,白清这才想起那天看到的仙魔大战的画面,不禁又疑惑起来。 “我看到的是仙魔两族交战的景象,怎的与你不同?” “命轮是由仙核组成的,也就是说它是活的,你看到的,只是它想让你看到的。若是想看到未来,或者过去,或者看到你想知道的某段精确时间内的事,就必须要用到你的血。以君依一脉的血献祭,能够清楚地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事。”  “你知道的真多,我在镜湖呆了三百年,却什么都不知道……” 白清更加羡慕起来,与牧歌相比,自己也太过没用了,真是让人气馁。 “嘻嘻~~这些事,你慢慢也会知道的。别怕,以后有不懂的就问我,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牧歌笑着揉了揉白清的头,白清红着脸看着她,心里很暖。 虽说这才第二次见面,但牧歌身上总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再加上牧歌的性格开朗乐观,让她羡慕不已的同时又总有一种心安之感。 …… 白清在鹭鸢居待了五天,和牧歌相处的非常愉快。鹿渊则每天都在屋里捣鼓那些草药,时常是见不到的。 这几天,在牧歌的解释下,白清知道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比如仙族不用每天吃饭睡觉,鹿渊和牧歌就从不吃饭,不过他们偶尔也是会休息的。 白清有些不习惯,但也不好意思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习惯去麻烦他们迁就自己。虽然时常会觉得饿,但确实也饿不死,便慢慢习惯着忍耐饥饿感。只是鹿渊和牧歌经常不睡觉,白清却是实在受不了,坚持每晚都要睡觉。鹿渊便特地为她清出个隔间,放上一张木床供她睡觉用。 这天下午,秦空岳来了。 “阿清。” 白清正和牧歌在药田里,听着她介绍那些草药。她听到有人喊她,抬起头来就看到有些疲惫的秦空岳,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还有一点点的不想见到他。 “王爷,你来了。” 白清起身行礼。牧歌对着秦空岳点头微笑,自行回了屋里,给二人留下独处交谈的时间。 “在这里过得可还好?” 秦空岳走向白清,想去拉她的手。 “挺好的。” 白清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低着头不敢看他。她的心跳那么快,她怕再见到他的脸后,等他走后又会忍不住想他。这些日子在鹭鸢居天天和牧歌待在一起,听着她说这样那样的事,好不容易才忘掉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阿清,别躲我……” 秦空岳的声音里有些难过。这几日处理渊谷那些魔族,数量实在太多,每次他都要缓许久。自己走前明明已经在她掌心施过法,只要她想起自己,他一定能感受得到。偏偏这么多天,见不到她不说,竟从未听到过她的声音。他焦躁不安,今日处理完那一批魔族就赶紧过来了,她却这般疏远自己,心里难免觉得失落。 “我只是有些累了。” 白清矛盾极了。明明心里是想要靠近他、触碰他的,却又不敢。对他的情愫,这段日子待在鹭鸢居好不容易放下一些,却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溃不成堤,让她现在脑子乱极了。 “……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一阵沉默后,秦空岳消失了。 过了许久,牧歌从屋子里出来,看见孤零零站在田里的白清,走过去拉起她的手,柔声问:“你喜欢他?” 白清抬起头看着刚刚秦空岳站的地方,轻声说:“嗯……但我已经决定放下了。” “你放不下的,君依一族只要心悦一个人,至死不渝……” 牧歌拍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提醒。 “为何……” “为君折枝去,悲喜定相依……” 牧歌没有回答,轻轻说出了世人送给君依一族的这句话。说完,转过头去望着木屋,神情悲伤。 第八十七章 昨天秦空岳来过后,白清就时常心不在焉的,牧歌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经常带她在鹭鸢居到处逛逛,告诉白清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两天后,一只纸鹤从山下飞来,鹿渊看过后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就叫了二人来。 “牧歌,白清,八星十二山要办什么比武大会,请我过去。这鹭鸢居你们也逛了差不多了,要不要跟我去看看?”鹿渊看向二人,淡淡问道。牧歌昨天跟他说,白清在鹭鸢居呆得无聊了,有些郁郁寡欢,正好今天道教送来请帖,就想着来问问她们。 “去!去!对吧?小白清?”牧歌一听可以出去,开心极了,一边答应着一边看向白清。 “…我这样的身份,去道教没问题吗?”白清有些犹豫。这段时间,牧歌告诉了她很多事,半仙的身份,确实不是小事。 “无碍,那药既已生效,不会有人看出来的。听说道祖也要归山了,若是运气好遇到了,说不定还可以学到些什么。去吗?”鹿渊依然淡淡说着,面无表情。 “牧歌想去的话那就去吧,我都行。”白清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拒绝,毕竟牧歌眼里都快放光了。 “好耶!谢谢小白清~谢谢鹿渊~”牧歌开心极了,跳起来在二人脸上一人吧唧一口。白清笑着轻轻打她,鹿渊冷冷看了牧歌一眼,却没说什么。 晚上,白清躺在鹿渊特意为她做的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这么去道教,要不要和他说一声?可也不知怎么联系他。牧歌说自己放不下,白清无法否认,却也不想让他为难,哪怕只能做到不打扰他待在他身边也是好的。 决定去道教后,牧歌同她说了一些道教的事。道教是道祖所创人族的分支,道祖时常游历人间,寻到有资质的人带回八星十二山亲自教导,修炼法术,以求乱世之中自保,延续人族血脉。只是如今已无战事,修炼法术又有延长寿命的功效,许多人慕名而来,已不如当初那般纯粹了。 第二天,白清醒后,鹿渊和牧歌早就在屋外等了许久。看她来了,鹿渊又交代了几句。 “你们切记,去到之后不要乱说话。尤其是你们的身份,你们只是我的药童,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快出发吧!”白清乖巧地点点头,牧歌则是兴奋极了,像只小兔子般跳来跳去催着鹿渊要出发。 鹿渊有些无奈,一手牵起牧歌,一手拉住白清的衣袖,闭眼运法,三人转瞬就到了一处广场上,鹿渊又松开二人往前走去。 风很大,吹得白清有些睁不开眼,只得眯着眼睛尽力打量周围。这似乎是在一座山顶上,四周大大小小还有一些山峰,能看到青色的小房子,各处山峰皆是悬崖峭壁,山脚被茂密的森林完全遮住了,看不清楚。 广场很大,似乎是将这整个山峰削平建成的,广场上有不少人,身边都跟着一些身着蓝衣的人,攀谈着些什么。远处有一座大殿,殿前站着四个穿蓝衣的人,只从气质上便与他人有些不同,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那四个人看到鹿渊立马飞身迎上来,俯身行礼。 “恭迎仙人,我们备了些热茶,仙人这边请。”说完,两人在前带路,另外两人保持行礼的姿势退到两旁。 鹿渊没说话,跟着领路的人往前走,白清和牧歌一左一右跟在鹿渊身后。 “那就是仙族的炼丹师,没想到居然真的来了…” “这次有仙人到场,我一定要好好表现…” “不愧是仙人,看看人家那气质…” 人群议论纷纷,白清和牧歌淡定地跟在鹿渊身后,这样被讨论的场景,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众人跟着领路人进了大殿,大殿内站着三个老头和一个看上去很威严的中年女人。几人见到鹿渊,都上前来行礼。 “鹿渊大仙。” 牧歌差点没忍住笑场,作势轻咳两声,白清倒是安静地跟在鹿渊身后。 “嗯。”鹿渊淡淡嗯了一声,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抬起桌上的茶盏静静观察着。白清和牧歌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还真有几分药童的姿态。 “鹿渊大仙,我是无妄山的宋萍岚,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次比武大会的流程。”那中年女人往前一步,恭敬说道。 “嗯。”鹿渊应着,尝了口茶。 “此次比武大会,全程八天。除了本教弟子外,也允许其他散人前来参加,今日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今晚统计好人数,明天就开始比试。第六天决出四强,考虑到休息,第七天休息一天,最后一天决出胜者。”宋萍岚介绍完,俯身等着鹿渊回答。 “请帖上说,此次请我来,想请我赐药。这是定心丸,这里有十粒,一粒可免煞气三日,这药可行?”鹿渊摊开手掌,手心里有一个白色小瓶。 “当然!谢过仙人!”宋萍岚和其他人皆是面露喜色。道教时常派人下山去灭魔,煞气侵扰是最头疼的问题,如今有这等神药,还是十粒,众人都是大喜。 宋萍岚恭敬地双手接过小瓶子,又继续开口道:“此次比武大会,我们已为仙人设好了席位,供仙人观看。住处也已备好,要不要现在去看看?” “嗯,有劳。”鹿渊点点头,站了起来,白清和牧歌又赶紧跟上去。 宋萍岚带着三人来到大殿侧面,白清进殿时没注意到,走近了才发现,此处地上刻了许多法阵。 宋萍岚带三人到了其中一个法阵中,运转法力,却无事发生,不免有些尴尬地开口道:“仙人,恕我无礼,人有点多,我带不了,您看…” 鹿渊没说话,抬手一挥,光芒覆满法阵刻下的凹槽中,四人一齐传送走了。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处竹林,竹林下有一间木屋,宋萍岚又开口介绍。 “听闻仙人喜欢竹林,便选了此处,仙人可还满意?” “她们住哪?”鹿渊没回答,反问道,说着随手指了指白清和牧歌。 “这是仙人的药童吧?这屋里挺大的,进屋右转有一间侧室…”23sk “她们有些顽劣,吵我休息。你单独给她们安排住处,不能太远,附近的人不能太多。”鹿渊打断她,慢慢说道。 “是是是,我这就带她们过去,那仙人们的伙食…”宋萍岚说着,看向鹿渊。 “给她们送就行,比武开始再来叫我,没事不要来打扰。对了,除了比武的时候,你找人带她们四处转转。”鹿渊说完,头也不回地进屋去了。 宋萍岚俯身行礼,等鹿渊进屋后,这才起身,对着二人说道。 “两位仙童,跟我来吧。” 第八十八章 宋萍岚带着二人下山。八星十二山每一座山皆是悬崖峭壁,下山的路都是在峭壁侧面凿出来的,也没有护栏扶手,白清走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下至半山腰处,前方出现一块空地,没有山顶的大,但也不小,看上去是磨平了一座小山峰造的。空地上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屋旁放着三只大水缸。 “两位仙童,此处虽说没人住,但也每日都有人来打扫,平时无人来扰,也算清净,两位住这里可行?”宋萍岚带着二人推门进去,问道。 屋里一左一右两间卧房,中间一张桌子放着水壶杯子,往后,右后方放了一张书桌,左后方放了一张藤条躺椅,旁边竖着一个书架,书架上放着几卷书册。 “挺好的,谢过宋长老。”牧歌环视一圈,笑着说道。 “那两位先休息休息,稍后我让人送饭来,明日开始,就由他陪二位逛逛八星十二山。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宋萍岚说着就往屋外走。 “多谢,宋长老慢走。”牧歌拱手道。 宋萍岚走到屋外空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催动法力,传送走了。 牧歌看她走了,兴奋极了,关好门四处打量,白清坐在桌边喝着水,无奈地笑了。打量了一会儿,牧歌觉得无趣了,就在白清身边坐了下来。 “你怎知她是长老的?”白清看她终于不再四处走动了,笑着问她。 “鹿渊那样的身份,能迎接他的,只会是道教的长老。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宋萍岚小小年纪就能做道教长老,还是挺有本事的。”牧歌理所当然地说道。 白清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甚是有理,自己为何没想到。 “行行行,知道你年纪大~”白清说着,笑得更欢了。 “那可不,你也不小了,比那宋萍岚可老多了。若按人族的辈分来算,咱们可都能算她祖宗了!哈哈哈…”牧歌把头一仰,反说起白清来,二人皆是一阵大笑。 二人在屋里谈天说地,你取笑我我取笑你的,直到太阳爬上头顶,门外有人来敲门。 “仙人们好,我来给你们送吃的。” 牧歌和白清对视一眼,皆是偷笑,随即整理好表情,牧歌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个清秀的少年,看起来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穿着深蓝色的衣服,有些不安地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口。 “啊…两位仙人,我来送吃的。”少年看到二人,急忙弯腰行礼,声音听上去很是紧张。 “知道了…”牧歌本想让他将食盒给自己就让他走,可看他那紧张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逗弄他一番。 “进来吧。”牧歌笑眯眯地指了指身后的桌子,少年低着头将食盒放在桌上,将菜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又退到屋外站好。 “我让你出去了吗?”牧歌不怀好意地笑着看他,假模假样地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啊?哦…”少年一愣,又进了屋在门边站好。 牧歌看他傻乎乎的样子,不忍再欺负他,回到桌边坐下。白清许久没吃过东西了,在鹭鸢居也就吃些野果草药的,如今看见香喷喷的饭菜,早就按耐不住食欲了,立马大快朵颐起来。看牧歌坐下了,将碗筷递给她。 “你吃。”牧歌摆了摆手,白清也不强求,自顾自吃起来。 “你来,我有话问你。”牧歌对着那少年招招手,少年乖巧地过去在桌边站好。 “仙人要问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牧歌笑眯眯地问。 “小辈陈墨凡,墨宝的墨,平凡的凡,师从四长老宋萍岚。”少年答道。 “你来道教多久了?”牧歌又问道。 “回仙人,五年了。”陈墨凡答道。 “听宋长老说,我们在道教期间就是由你领路?”牧歌问道。 “是…仙人请放心,小辈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八星十二山的路我是最熟的。”陈墨凡说着,怕二人不信,急忙弯下腰去十分恭敬。??? “真的吗?那就拜托你咯?”牧歌笑意盈盈。 “包在我身上!”陈墨凡自信地拍着胸脯保证道,看到笑眯眯的牧歌,怕失了礼数,又低下了头去。 白清吃完后,陈墨凡收拾好桌子,带着食盒走了,说是明天比武大会后再来。 白清和牧歌有些无聊,本打算再四处逛逛,却听到了一阵细微的歌声。二人对视一眼,互相点点头,齐口同声道:“命轮!” 二人立马上山去找鹿渊。鹿渊开门看到二人时,还未有所反应,牧歌推着他进了屋,关好门,着急忙慌地对他说道:“结界!” 鹿渊毫不犹豫地张开一道结界,问道:“怎么了?” “道教有命轮!”牧歌立马说道。 鹿渊一愣,看向白清,白清连忙点头表示同意,他低头沉思起来。过了许久,鹿渊开口道:“秦公子不在,却出现了命轮的碎片,又是在八星十二山…这样,这几日比武大会你们就不要去了,你们四处转转,确定好具体在哪座山来告诉我,我想个稳妥的办法再行动。” “好,宋萍岚也派了人来领路了,这几日我们一定能打探到的。”牧歌说道。 白清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是一个不用再麻烦秦空岳的机会,能少给他添些麻烦也是好的。若是此次顺利拿到命轮碎片,也许此后秦空岳就不会时时看着她,若是没有每天四目相对,也许她就能放下那么一点点。 “白清,你听到了吗?不许擅自行动。”鹿渊似乎看出了什么,看向白清。 “嗯…”白清轻声应着,低下头去。 “行了,你们回去吧,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鹿渊看着白清说道。 牧歌看了看鹿渊,又看了看白清,笑着去拉白清。 “走吧走吧,我们就不要打扰鹿渊了。” 白清任由牧歌拉着往外走,到了门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鹿渊,只见他冷冷看着自己,心里一紧,立马转过头去跟着牧歌走了。 他…是不是看出来了… 第八十九章 第二天,二人期待许久,早早就在门外转悠着。昨天陈墨凡说过比武大会后才会来带路,二人既不识路也不敢乱走,索性上山去找鹿渊。 鹿渊本打算让她们回去等,刚巧宋萍岚来了。 “仙人,第一轮比试要开幕了,请随我来。”宋萍岚十分恭敬地站在门口行礼道。 “宋长老,我这顽徒听闻道教也有药田,吵着要去看,可方便安排一下?”鹿渊淡然地起身走去,牧歌白清乖乖跟在他身后。 “那是自然。昨日我已差弟子陪同,只是今日他也要参与比武大会。其他人也大都去了比武会场,若是不嫌弃,还请仙童一同过去,我再换其他人。”宋萍岚说道。 “不用换了,我觉得与陈小公子很是投缘,我们过去等等他吧。”牧歌说道。 “也好。”宋萍岚说着,从怀里掏出符纸来,脸带歉意地递到鹿渊面前。 鹿渊没说话,自然地抬手接过,四人就到了大会现场。 宋萍岚在前带路,鹿渊看向牧歌,牧歌挥了挥手,鹿渊便跟着宋萍岚走了。大会现场在山底,四周环绕着各峰。中央一个擂台,周围搭了一大圈看台,最上方坐着长老们和鹿渊。 看台上坐着许多门内弟子和来宾,牧歌带着白清找了个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等着大会开始。 “看到了吗?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上面来的仙人…” “哎!你听说了没?听说这次获胜的奖品是仙人炼制的定心丸,能挡煞气!” “这次大会冠军你们押了吗?我下了五十两押毕景…” “听说这次尤奈也来了人参与,听说还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人群小声议论着,牧歌往下张望,想看看陈墨凡在哪里。白清看她那努力去找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 突然,白清回过头去看身后的树林,奈何看台搭的太高,她们不是坐在最高处,身后都是人,什么也看不到。 刚刚一瞬间,她好像感到竹吉在身后,只是在她回头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是错觉吗… “肃静!”巳时一到,头顶的山峰传来沉闷的钟声,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大的老头从鹿渊身边站起,对着台下喊道。 人群安静下来,那老头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大段无趣的开场话,介绍了流程,又介绍了鹿渊提供的定心丸的功效,随即宣布比试开始。 擂台旁鼓声大响,有专人在一旁报着上台参赛的人员名字,报到名字的人就上台比试。 比武大会不限武器,不限法术,白清本还有些期待。只是看了几场下来,虽说不限法术,但他们也不会什么法术,甚至还没有自己用的好,就失了兴致,巴巴地等着陈墨凡出场。倒是一旁的牧歌兴奋极了,就算都是不认识的,也看得很激动。 看了十多场,终于听到了陈墨凡的名字,牧歌和白清仔细看去,确实是昨天那个少年。 “冲啊!陈墨凡!你可以的!”牧歌突然站起来,卖力叫喊着,全然不顾四周的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她。 陈墨凡似乎注意到了二人,对着这个方向微微点头。坐在上方的鹿渊也看向二人,白清赶紧拉了拉牧歌。刚刚都听到身后的人抱怨牧歌挡到了,再加上鹿渊那表情,似乎很是不满二人这般张扬。 牧歌重新坐下,紧张地看着擂台,白清看她那么紧张,也跟着紧张起来。 哨声一响,陈墨凡一剑刺去,对手轻松躲过,顺势弯腰一掌劈向陈墨凡的腹部,陈墨凡嘴角渗血,跪了下去。对手起身,抽出佩剑抵在陈墨凡脖子上,眼神清冷。这一战,说是秒杀也不为过。 “胜者,毕景!下一组…”一旁报名的人大喊出声。 毕景收了剑,将陈墨凡拉起来,二人说着什么下了擂台。牧歌拉起白清就往下跑:“快,我们下去找他。” “陈墨凡!”牧歌拉着白清,终于在会场外找到了陈墨凡,大喊着跑过去。 “仙人见笑…嘶…”陈墨凡看见二人,俯身行礼,腹部一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晚辈毕景,见过仙人。”毕景也跟着对二人行礼,随即又说道。“墨凡,记得看看,别伤重了。二位仙人,毕景告辞。”说完便走了。 “你怎么样?我看看…”牧歌担心地探上陈墨凡的脉象。还好,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不会耽误带路。 “谢仙人关心,我没事,让仙人见笑了…”陈墨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确实没什么大事,回去记得休息。现在,先带路吧。”牧歌放下心来,推着陈墨凡往前走。 “仙人想去哪里?”陈墨凡问道。 “听说你们道教也有药田,带我们去看看吧。”牧歌答道。 “好。不过有些远,劳烦仙人走一走了…”陈墨凡说着走在前面带路。 “人家刚受伤,这样好吗…”白清有些过意不去,拉着牧歌刻意慢了两个身位轻声问她。 “没事,我看过了,问题不大。比武大会只有八天,我们得抓紧时间。”牧歌轻声回答。 牧歌在鹭鸢居时认识那么多草药,想来应该也懂些医术。她都这样说了,白清也知道命轮的重要性,虽有些歉意,却也不想耽误了寻找碎片的事。 二人跟着陈墨凡走了一路。在山顶上时看着不远,真走起来,实在是太远了。三人一直走到下午,才到了药田。 飞鸾山主要负责武器和丹药,药田就在山脚下,栽了一大片。 陈墨凡将二人带到,又介绍了一番,牧歌便对他说道:“正巧你受了伤,你去看看伤吧,我们在此处随意看看,不会乱跑的。” “…那好吧,我去去就来。”到都到了,也不用他再跑一趟,陈墨凡和看守药田的弟子打了声招呼就上山去了。 牧歌和白清对视一眼,二人分散开悠悠走在药田边,实则在细细去听命轮的声音。命轮的声音极小,比起昨日小太多了,肯定不在这个方向。 二人悠闲地围着药田走来走去,差不多快要日落的时候,陈墨凡回来了。 “仙人久等了,我们回去吧。”陈墨凡抱歉地说着快步走来。 “又要用走的?”牧歌问道。刚刚从会场走来就已经很累了,虽说休息了一会儿,但也不知她们住的地方有多远,又要走多久。 “啊…不用,飞鸾山我没有符纸,所以得用走的。仙人住的天雪峰师父给了我很多符纸的,可以直接传送过去。只是我法力低微,我自己都是勉强能去,带不了二位仙人,还麻烦仙人自己传送一下…”陈墨凡说着,从袖子里掏出符纸来递给二人。 “分开多麻烦,一起吧…”牧歌接过符纸,将二人拉近,往符纸里注入法力,三人回到了天雪峰半山腰处。 “仙人不愧是仙人,可真厉害!”陈墨凡夸赞道。牧歌听到夸赞昂着头得意得不行。 “牧歌,跟我来。”鹿渊清冷的声音传来,看向众人的眼神有些不悦,说完头也不回直接上山去了。 “陈墨凡,明天你带我们去别处看看,最好是离飞鸾山远一点的,记得备些符纸。我先走了,明天见。”牧歌对着陈墨凡挥挥手说道。今天飞鸾山声音那么小,说不定离飞鸾山远一些就能找到呢。 “好的。”陈墨凡应着,目送牧歌走远,又转头对白清道:“仙人稍后,我送吃的来…” “不用了,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见。”白清笑笑拒绝了。今日他受了伤,又陪她们走了那么远的路,毕竟是凡人,休息要紧。 “那好吧,我明早过来再送吧,小辈告辞。” 白清点点头,转身进屋了。 第九十章 牧歌一路上都没看到鹿渊的身影,好不容易爬到山顶,推门进去,便看到鹿渊皱着眉站在屋里。 “什么事?还单独叫我来…”牧歌关了门走到鹿渊面前,笑着问他。 一道结界落下,鹿渊冷冷看着牧歌说道:“这么晚才回来,你喜欢那孩子?” “怎么会…”牧歌有些无奈。相伴十年,他又怎会不知她的心意,如今又说这样的话,是想听她说什么… “我知君依一族一生只会爱一个人,牧歌,你答应我的…”鹿渊盯着牧歌,眼神中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 “你放心,我既已答应你,定不会食言,断然不会爱上别人影响了你的大计。”牧歌苦笑着移开目光。 “你最好记得!君依一脉只剩你和白清了,我答应过韶华不碰白清,你是我唯一的希望。”鹿渊捏着牧歌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冷声说道。 “我知道。”牧歌眯起眼,笑着说。 一开始,鹿渊找到她,将她从那暗无天日的深渊唤醒带了出来,带她见识了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事,默默对她好,慢慢地她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鹿渊。可后来,她才知道,如今的仙族都是性子冷的,鹿渊不爱她,也永远不会爱她。她知道,鹿渊只想利用她驱使命轮,利用她取缔五长老,执掌仙界。可这该死的君依血脉,哪怕她知道鹿渊只是利用她,她也心甘情愿,哪怕知道前路坎坷,也万死不辞。 “知道便好,今日有何收获?”鹿渊松开她,转过身冷冷问道。 “飞鸾山不对。”牧歌看着他的背影答道。 “比武大会会场呢?” “那里人太多了,听不到。” “嗯。找到在哪里先告诉我,秦空岳已经知道我们来了道教,他会找机会出手的,我们只管找到位置,别的不要插手。白清那边,你盯着点,她似乎不太听话,恐怕有了自己的主意。” “好…” “今晚你留下,秦空岳来了,让他们说说话。”鹿渊说道。 “那你呢?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牧歌低头盯着地面,开玩笑似的问道。 “你想听我说什么…”鹿渊沉默一阵,似是无奈地问道。 “太多太多了…”牧歌轻轻一笑,小声道。 鹿渊沉默着没有回答,牧歌也没再开口,二人就这么站着,各怀心事。 …… “阿岳…你怎么来了?”白清一进屋,就看到秦空岳躺在躺椅上,闭着眼,宛如初见那日。白清关了门,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还是那样好看。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秦空岳蓦地睁开眼,笑盈盈地看着白清轻轻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白清脸一红,转过身去倒水喝。牧歌说过,她放不下,可她也不想再奢望更多,惹得大家都不好过。只是,如今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在告诉她其实她是可以奢望的吗… “昨日我去鹭鸢居找你,你不在,鹿渊也不在。我让竹吉找芳老板打听的,怎么来了道教也不告诉我一声?”秦空岳看她走开,起身跟了过来。一手撑在白清身侧,俯下身去笑意盎然地盯着她看。 “鹿渊有事要来,我和牧歌待在鹭鸢居他不放心,我就跟来了。你的事忙完了?”白清看他跟来,撞进他满目笑意,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砖头走回到躺椅上躺下,故意不去看他。 “没有。”秦空岳说着,又跟到躺椅边。 “那你来干什么…”白清听到他的声音,睁眼一看他果然跟了过来,心烦意乱地就要起身走开。 “我说过了,我想你了,便来了。”秦空岳站在躺椅前,俯下身双手撑在躺椅的扶手上,挡住了白清的去路。白清一起身,他刚好低头,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离得极近,白清的脸越发红了。 “躲什么?”秦空岳似乎十分满意,看向白清的眸子带着笑意。 “你干什么…好好说话…”白清慌乱地转过头,心脏跳得极快。他明明不喜欢她,这又是闹的哪出,都没个自觉的,甚是恼人。 “阿清…”秦空岳沉下眼眸,起身叹口气,落下一道结界,随即说道:“佑生,没有死…” “你说…什么?!”白清瞪大双眼,脱口而出。她早就想过,若是他以前曾经对不起父亲,如今又心怀愧疚,她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父亲身为凡人,百年寿命,即便当初他没有对不起父亲,她也见不到父亲了。如今,他居然说,父亲还活着?! “佑生他…当初奄奄一息,我不想让他死,就替他入魔了。只是,他没有保留神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疯疯癫癫的…”秦空岳半跪下去,手指紧紧抠住躺椅扶手,低头说道。 “为何瞒我?”白清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垂下眼眸,轻轻问道。 “对不起,阿清。一开始我不知道你是佑生的孩子,后来知道了,又不敢告诉你。我怕…”秦空岳轻声说着,抬起头,惨然一笑,“我怕你离开我。” 白清皱眉看着秦空岳,沉默了。她很心疼他这样的笑,却也气他瞒着她,一时心里矛盾,无话可说。 突然,啪的一声,躺椅扶手被他捏成了碎末。秦空岳垂下手,再次低下头去,难过地低声说道:“你生气了…” “嗯…” “那…你要走吗…” “我已经答应鹿渊替他寻齐命轮碎片,若有你助力,自然会轻松一些。若说离开,只怕要让你失望了。”白清看向别处,尽量说得平静一些。 “还有一件事…” “你还瞒了我什么?” “当初佑生会濒死,也是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秦空岳沉默一阵,答道。 白清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心烦意乱。 秦空岳低着头轻声开口问道:“阿清,你能原谅我吗?”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秦空岳起身,撤了结界。看向白清不发一语,看了眼地上的扶手碎末,叹口气走出屋去,轻轻关上了门。 第九十一章 秦空岳走后,白清呆呆坐在躺椅上,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父亲没有死,变成了失去意识的魔族,母亲生死成谜,师父也不知所踪,这一切,让白清的脑袋一团乱麻。 白清气他没有早日说清楚,却也明白,如今慢慢知道这些事,她都已经不知所措了。若是一口气全告诉她,一时之间她也定然接受不了。她气他瞒着她,可是,她心里也清楚,怪不得他。只是不知,她又是否有资格替父亲原谅他… 白清苦恼了一晚上,不知不觉睡着了。秦空岳一直站在门外,天蒙蒙亮了,始终不见白清出来,屋里也没有声音。他心里越来越忐忑不安,忍不住将门扒开一条小缝,透过门缝观察屋内。看见白清躺在躺椅上,似乎是睡着了,怕她着凉,他又蹑手蹑脚进屋去,脱了外衣盖在她身上。 “谁?!”白清本就睡得不深,这一盖直接被惊醒了,翻身坐起一把抓住秦空岳的手,目露凶光。看到来人是秦空岳,松了口气松开了他。 “呃…我怕你这样睡会着凉,我这就出去…”秦空岳解释着就要走。 “你一直没走?”白清低头看着他盖上来的外衣,问道。 “嗯。”秦空岳听到她问,停下脚步轻轻嗯了一声,却不敢回头看她。 白清没再出声,秦空岳也站着不动,似乎在等她说什么,空气安静到能听到屋外的虫鸣声。 “你好好休息吧,我有空再来看你。”过了许久,秦空岳开口打破沉默,再次动身。 “阿岳。”白清轻声唤他。 “嗯?怎么了?”秦空岳转过身来看向她,声音温柔。他心里紧张极了,生怕下一秒会从她口中听到他不愿听到的话来。 “道教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白清抬起头看着他说道。 在看到他脸上的浅笑时,心软了下去。罢了,原谅什么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对她的好,她都知道,无论是不是心存愧疚,想要弥补一二,他确实对她不错。何况如今只是知道了些眉目,还并不知道全部真相,现在就责怪他与他反目只怕为时尚早。 “是吗…我大概知道在哪里…”秦空岳听她提起命轮的事,习惯性地落下结界。 他有些讶异,她丝毫不提佑生的事,反倒说起了命轮,是否代表已经原谅他了? “你知道?!在哪?”白清皱眉问道。他到底知道多少事?又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道教禁地,潋光山。我并非有意欺瞒,那地方似乎设有结界,魔族无法靠近,所以只是猜测,并不确定。本打算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再去一探究竟的,如今听你提起,恐怕十有八九就在那里,只是…”秦空岳张开一道结界,随即说道。 “潋光山吗…恩,我记下了,我和牧歌去看看。” “阿清,那里是禁地,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之前我派人去查探过,被道教的人发现了,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等我忙完了我去看看就是。”秦空岳有些后悔。自己就这么告诉她,她会不会冲动行事?如今千猎黑泽下落不明,自己又要忙着处理渊谷不能陪在她身边,万一她落入什么危险境地… “这点事我还是能做到的。”白清认真说道,她可不想自己被小看了。 “…我只是担心你。阿清,若是确定就在潋光山,你也不可冲动行事,以后我来取就是,明白吗?”秦空岳仍是放心不下,再次嘱咐道。她执意要去,他也不知该如何劝,以她的身份去打探,确实事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我会注意的。”白清应着,心里却有些失落。是不是在他眼里,她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需要他的庇护。 “那你…”秦空岳还想问问她,是不是原谅自己了,却被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 “两位仙人,我送早饭来了,你们起了吗?”陈墨凡站在门外敲门喊着,天已经亮了。 “谁?”秦空岳听到门外传来的男声,皱眉问道。 “替我和牧歌带路的,顺便负责送些吃食。天亮了,我该起了,你回去吧,有消息我叫鹿渊通知你。”白清说着,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阿清,若你需要,我随时到…”秦空岳说道。 “好,你快去吧。”白清活动着筋骨,对他挥挥手。秦空岳叹口气,撤了结界,化作一道烟消失了。白清这才动身去开门。 “仙人,早上好,这是今早的早饭。”陈墨凡见门开了,躬身将食盒递过去。 “有劳了,你在门外等等吧。”白清接过食盒说道。陈墨凡听话地退到屋外两三米远,静静站着。 白清关上门回去坐下,打开食盒吃了起来。都一晚上了,牧歌居然还没回来,陈墨凡都来了,要不要上去找她一起?就算她和鹿渊有别的事要忙,也不至于都不和自己说一声吧。吃完早饭,白清决定还是上去看看再说。 白清收拾好食盒出门,刚好遇到牧歌从山上下来。白清对她挥挥手,牧歌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勾起白清的手,笑着小声问道。 “昨日会情郎可还满意?” “别乱说…”白清白她一眼,将食盒递给陈墨凡后,对牧歌使了个眼色。 “陈道长,我刚晨练回来,还麻烦你等我进屋换身衣服。”牧歌对陈墨凡说。 “啊,我不是道长,叫我墨凡就行。仙人快去吧,天雪峰早上晨露重,当心着凉,我在这等着。”陈墨凡低着头惶恐地连连摆手,逗得牧歌又是一笑。 牧歌拉着白清进屋去,这才小声问道:“怎么了?” “阿岳说让我们去潋光山看看,不过那里是道教禁地,你看看该找什么借口?”白清小声说道。 “禁地吗…既然是禁地,陈墨凡肯定不会带路的。这样,我们打听下潋光山是哪座山峰,之后找机会悄悄去。这几日恰逢比武大会,我看道教弟子很多都去观赛了,应该不难。”牧歌思索一阵,拿定了主意,白清点点头表示同意。牧歌拍拍白清的肩,回房随便换了件衣服和白清一起出去了。 第九十二章 “今日二位仙人想去哪里看看?”陈墨凡见二人出来了,赶紧迎上去问道。 “墨凡有什么推荐的吗?我们久居仙界,对人间的事可不熟。”牧歌眨眨眼问道。 “八星十二山比较有名的景色,有天雪峰的雪竹林,只是如今是夏季,没有雪便看不到了。还有飞鸾山的炉烟,昨日去忘记说了,要不要去看看?”陈墨凡问道。 “飞鸾山就不去了,还有什么?”牧歌笑着说。 “无妄山的符纸阁,正巧我就是师从无妄山,身上也有无妄山的传送符纸,要去的话很方便。”陈墨凡答道。 “那就去看看吧。”牧歌说道。 “好,麻烦仙人了…”陈墨凡说着,从怀里掏出传送用的符纸,递给牧歌,牧歌接过,催动法力,三人便到了无妄山。 三人站在无妄山弟子院门口,陈墨凡赶紧在前带路,二人跟了上去。无妄山上山的路修了栈道,比天雪峰安全多了,走的就快了些,没一会儿就到了符纸阁。 符纸阁共有三楼,门口的弟子查看了陈墨凡的腰牌,又和他交谈了几句就放行了。进到阁内,白清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有名。 符纸阁内放了成百上千的书架,每个书架上放着密密麻麻的符纸,阁内充满了纸质的香气。进门有一个柜台,柜台前有道教弟子来来回回地取出符纸。 “这就是符纸阁了,符纸由无妄山统一制作,需要符纸的用腰牌登记后会有专门的弟子去取…”陈墨凡在一旁小声介绍着,牧歌和白清听着他的介绍四处看着。 “师弟,阁内噤声。”坐在柜台前登记的道教弟子抬起头来,看向陈墨凡警告道。 “我们出去吧。”牧歌轻声说,陈墨凡和白清点点头,三人静静出了符纸阁。 “抱歉,二位仙人。教内规矩繁多,也不能再往上看了…”陈墨凡对着二人拱手道。 “无碍,看过便好。你还有什么推荐的吗?”牧歌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迎宾的鹤临山二位仙人也看过了,还有…”陈墨凡思索起来,半天想不到其他的,明明平时他最懂这些了。 “不知哪一座山最高?我想从高处看看全貌。”牧歌看他半天没有下文,问道。 “噢!对对!英闲峰!那里最高,能看到八星十二山的全貌,还专门修了个台子方便观看呢。只是天还没黑,现在去的话是看不到八星的…”陈墨凡这才想起来,赶紧介绍。 “兴许白天也别有一番风味呢?带我们去看看吧。”牧歌笑着说道。 “好。”陈墨凡应着,从怀里掏出一沓符纸,找了一张递给牧歌,牧歌轻车熟路地带着二人去了英闲峰。 三人直接到达英闲峰顶,山顶建了个别致的亭子,亭子对面有一个高台,高台上围了护栏。 “仙人,从这里看最清晰了…”陈墨凡介绍着就往高台上走,二人跟过去,站在护栏边往下看。 八星十二山共有七座山峰,五座主峰都有其特定的职务,主峰的半山腰处还有一个副峰,专门建给弟子住的。从此处望去,当真一览无遗。 白清观察许久,随即开始问了起来。 “那个有竹林的是不是天雪峰?” “是的,仙人好眼力!”陈墨凡答道。 “那个升烟的是不是飞鸾山?” “是。” “那是…”白清指着其中一座,语气放缓问道。 “那是决志山,平时我们都是在那修炼法术的。比武大会人太多,那里搭不下看台,这才特意在峰底森林里开出一片空地来,专门用来举办比武大会。仙人请看,就在那里…”陈墨凡指着下方,二人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果然能看到比武大会的会场。 随即白清在心里一一记下位置。又找到了有阁楼的,应该是无妄山。还有那个有巨大的广场,应该是鹤临峰。这么看下来,只剩最后一个不知道了,那会是潋光山吗? “那个是…”白清指向那座不认识的,紧张地等着陈墨凡回答。 “那是潋光山,除了长老和师祖,没人能去,是禁地…”陈墨凡说道。 “哦。”果然!白清心里兴奋极了,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冷淡地应了一声,观察起潋光山来。 “哎呀,好累,墨凡,那亭子里是不是可以休息?你带我过去坐会儿吧?”牧歌一听已经找到了潋光山,赶紧找借口支开陈墨凡,好让白清仔细观察。 “亭子旁边有打磨过的石头,可以坐一下,仙人跟我来…”陈墨凡说着,又赶紧在前面带路。 白清趁机仔细观察潋光山。潋光山没有副峰,整座山峰垂直而起,也不像天雪峰在峭壁上凿了路。山顶被巨大葱郁的树木围了起来,看不清其中样貌。 白清左看右看,就是找不到法子上去,无奈之下,决定换牧歌试试。 “好累,我也坐会儿…牧歌,这景色壮阔得很,可不常见,你不再去看看?”白清走到亭子旁,对着牧歌摇摇头,看似是在惋惜。 “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再看看吧。”牧歌笑着起身,活泼地跑到高台上去了。陈墨凡呆呆看着白清,似乎有些惊讶。 “…怎么了?”白清被他盯得有些发毛,问道。 “我还以为仙人早就看惯了这些,真的壮阔吗?”陈墨凡面露喜色,期待地问道。 “那是自然。仙界景色虽说大气恢宏,可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也不是处处都能见到的,确实特别。”白清噗嗤一笑,肯定道。虽说她没去过仙界,但想必这孩子也没去过,白清根据自己的想象胡诌一通,丝毫不怕被拆穿。 “仙人喜欢就好,我也算是完成师命了。”陈墨凡听她这么说,开心地笑了。 “只是可惜这景色也不知还能看几次…”白清摇摇头,惋惜道。 “比武大会共有八天,今天才第二天呢,还可以看很多次呢。仙人若是喜欢,天天来就是,我去找师父多要些英闲峰的符纸。”陈墨凡说道。 “那就多谢你了。”白清礼貌地低头答谢,陈墨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第九十三章 白清和牧歌在英闲峰待了大半天,两人轮流观察,直到黄昏,三人才回了天雪峰。陈墨凡很是自责忘了午饭,说是晚饭一定要送。二人拗不过他,等他送来赶紧吃了又将他送走,这才回屋交谈。 “如何?”牧歌问。 “没发现路,暂时也没想到法子,你呢?”白清摇头,反问道。 “我也是。不过,陈墨凡说过,除了长老和道祖,别人不能去。我想,会不会有什么传送法阵…”牧歌答道。 “有可能,只不过就算有,别说我们了,陈墨凡也不可能知道吧…”白清有些沮丧。 “我们不知道,说不定鹿渊有办法,我去跟他说说看?”牧歌提议道。 “鹿渊吗…也好,道教好像挺重视他的,说不定能行。”白清想了想,肯定了这个主意。 牧歌也不耽搁,立马就上去和鹿渊说了。没多久又回来了,白清连忙去问情况。 “我知道了,等着…他就这么说的。”牧歌学着鹿渊冷冰冰的口吻说了一遍,随后摊手翻白眼。 “…我们明天再去英闲峰看看吧。”白清说道,牧歌点头表示赞同。 “我先睡了,明天见,晚安…”白清打了个呵欠,跟牧歌道别后去休息了。 …… 接下来的几天,白清每天都去英闲峰。一开始牧歌和陈墨凡也跟着,后来,牧歌想往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就叫以带路的借口支开陈墨凡。陈墨凡本来打算再找个道教弟子给白清,被她拒绝了。白清找他要了几张天雪峰和英闲峰的传送符纸,陈墨凡向宋萍岚报备后便给了白清。 比武大会第六天,已经决出了决赛的选手。早上陈墨凡来时,提到道祖要回来观看决赛。 比武大会第七天全体休息,没有比赛,鹿渊那边也没什么消息。 白清在高台上看着潋光山干着急。潋光山没有路,又是垂直而起,若是没有传送法阵,根本就不可能上去。白清叹口气,一阵哀怨,突然注意到天边飞过的鸟群,满心羡慕,要是她也能飞就好了… 飞?白清对于脑海里闪现的这个念头一阵欣喜,她不会飞,可她会御风诀,找个高点利用御风诀乘风跳过去应该是可行的才对。 白清仔细观察潋光山附近的山峰,左边天雪峰是他们住的,右边鹤临山是他们来时道教接待的地方。相较之下鹤临山要高一些,但人来人往的,很难避人耳目。天雪峰和潋光山差不多高,但是没什么人来,倒是方便行事。 白清又细细打量该从天雪峰何处起跳,决定好之后,开心地回了天雪峰,在屋里等着天黑。白清一向喜穿深色衣服,又有夜色掩护,晚上行动多半不会被发现的。 天黑后,牧歌还没回来,白清赶紧上了山去,鹿渊似乎也不在屋里。白清找到白天定好的地方,观察四周,没什么人的样子,可行。 白清深呼吸几口气,做好心理准备,在空中画下御风诀法阵,一阵风缠绕上双脚。白清定了定心神,不去看脚下到底有多高,助跑一段,纵身一跃,直奔潋光山而去。 只是潋光山毕竟和天雪峰差不多高,间隔也并不算近,这一跃,似乎还不够。白清不得不在空中加大法力,风抬着白清升高了一点点。白清紧张地看着,奋力伸出手去,总算是抓到了潋光山边缘,翻身上去站定,松了口气。凉风阵阵,白清向山崖下看去,一阵眩晕,连忙向前几步离开崖边,顿时心有余悸。之前竟从未想过要是没有成功会有什么后果,如今这一看,反倒吓得自己腿都软了。 眼前是一片高大的树木,对比起白天枝繁叶茂的景象,夜晚的树,没有一片叶子。枝丫随着夜风微微抖动,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白清观察一阵,小心翼翼地往里走。还好月光足够明亮,照得清脚下。穿过那一圈大树,眼前出现一个洞口。洞口旁一左一右摆了两只石蟾蜍,耷拉着舌头咧着嘴笑着,石蟾蜍脚下放了一圈发着荧光的小石头。白清不知道,那就是渊谷用的封魔石。 大树之中,除了这些再无他物。白清向洞里张望,那路是向下走的,除此以外,太过黑暗根本看不清。 夜晚山顶的风吹得白清有些冷,白清看了看四周,鼓起勇气进了洞,顺着黑暗中的路摸索前进。 一路回旋向下,白清被绕得头晕,根本记不清到底转了多少圈,走了多久,心里慢慢不安起来。 就在白清快要感到害怕的时候,前方有了一丝亮光,白清加快脚步。眼前越来越亮,没一会儿就到了。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宽敞的宫殿,白清有些惊呆了。谁能想到,道教的峭壁之中会有一座宫殿呢… 白清还在惊讶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清晰的歌声,还是那种听不懂的语言。白清赶紧循着歌声找去,终于在一张书桌上找到了一块血玉。 白清看了看周围,去拿那块血玉,手刚摸到,就看到了命轮所示的幻象。幻象之中,她看到了父母。父亲穿着戎装遇到了魔族,正在苦战之时,母亲出现击退魔族。那日的月光,那日的风,那日的二人,仿佛就在身边。 白清从幻象中回过神来,观察着血玉,果然是那种软绵绵的手感,再加上幻象,这一定就是命轮碎片了。 白清将命轮碎片重新放好,准备回去。如今已经确定就是在这里,也确定了模样,还是赶紧离开的好,不要被人发现了。 白清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许久始终没有走出去。白清虽然有些害怕,但仍安慰着自己,来时就走了许久,也许快到了。 白清一直走一直走,黑暗让她越来越恐惧。慢慢地,双腿开始无力,心脏开始狂跳。手仍旧努力摸索着路,却还是走不出去,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白清走不动了,坐在地上,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她来了多久?她走了多久? “阿岳…我害怕…”白清想起之前秦空岳说的话,摸索着将右手掌心贴到胸口处,带着哭腔情不自禁轻唤他的名字。 第九十四章 “阿清?这是哪儿?你怎么了?”过了一分钟,随着一道亮光出现,秦空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白清抬头去看,秦空岳手心托着一团火焰,正担忧地看着她。他,真的来了。 白清再也忍不住,扑上去抱住他。还未说明现在的情况,只听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似是婴儿啼哭,又似是妖兽低吼。 “魔婴树?!”秦空岳听到那声音,一手搂住白清,一手托起火焰照向四周。这是一条蜿蜒盘旋的通道,她这是跑到什么地方了… “唔…”白清在他怀里低吟着,似乎被那声音折磨得很难受。 秦空岳顾不得许多,抬起她的头,手指在她眉心一点,白清直接晕了过去,随后直接利用契约将竹吉强制召唤过来。 “主子?”竹吉突然被召唤,一脸懵。 “带她走。”秦空岳下达命令,扶起白清。竹吉接过白清,秦空岳一手拍地,将二人传送走,这才放下心来,顺着路往上走。 明明当初他已经全部毁了,为何道教会种有魔婴树?怪不得白镯受伤那么重。这通道,他也从未见过,当真是许久没有回来过,这八星十二山是变了天吗… 秦空岳走了许久,这路仍是不见出口,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白清会那般沮丧,这是入了什么幻境了。随即他开始往回走,往上走不通,必定是错过了什么破局的东西。 往回走了许久,秦空岳发现,这路一直是同一个模样,仿佛没有尽头,只有一颗石子显得格格不入。再次遇到那颗石子时,秦空岳捡起那石子打量一阵,握在掌心,须臾间石子就化成了灰,被他一把扬了。他又转身接着向上走去,果然走着走着就能感觉到轻微的风。 没多久,眼前有了月光,已经能看到洞口了,魔婴树的哭叫声也已经停下。秦空岳悠闲地走上去,到了洞口处,果然看到了道教长老和那个曾经的师父。 “秦空岳…”为首的苍老男人看到秦空岳后有些吃惊,皱着眉轻呼他的名字。 “呵…好久不见啊。”秦空岳看到那人后,轻笑着说。为首的老者正是道祖李遇生,曾是他尊敬的师父。 那男人皱着眉不说话,旁边的道教长老拿出符纸,神色严肃道:“魔族,道教禁地你都敢闯,当真不知天高地厚!” “哈哈哈哈哈…为何不敢?”秦空岳闻言大笑出来。手一挥,狂风大作,将洞口处的封魔石卷起吹走,他又慢悠悠地走出洞口。 “封魔石!你!看招!”那长老一惊,怒吼着催动法力,一道烈焰直奔秦空岳而去。 “不可!”道祖大喊出声,扬手将那烈焰打散,怒瞪那长老一眼。就那长老的身手,如何能伤到秦空岳。今日秦空岳来的突然,不知有何打算,怎能如此冲动。且不说如今秦空岳的实力是否已经和他旗鼓相当,就凭几百年未见,他也想和秦空岳说几句话。 “你们退下。”道祖对着身后挥挥手,长老们虽是不解,但也听话地走了。 “怎么?师父舍不得教训我?”待长老们都离开后,秦空岳似笑非笑地问道。 “空岳,你…可还好?”道祖叹口气,问道。 “劳烦师父挂心,我好得很,从未如此好过。”秦空岳微笑着回答,心里却鄙夷起来。当初故国有难,他那般哀求,李遇生不仅不帮他,还禁了他的足不让他前去支援,想起当初便觉得如今他这担忧的模样很是可笑。 “不曾后悔?”道祖问道。 “不曾。” “罢了…你来是为了什么?”道祖沉默一阵,叹口气问道。秦空岳微笑着不说话,就那样站着不动。 “血玉?”道祖思索一阵,问道。当初拿到那血玉他就知道是仙族的东西,只是他不知有何用处,便随意放在了禁地里。如今秦空岳来探禁地,八成就是为了那东西。 “你从哪儿找来的魔婴树?”秦空岳不回答,反问起来。 “什么魔婴树?”道祖一愣,疑惑地问道。 “呵…”秦空岳冷笑一声,眸色变紫,围绕洞口那些大树瞬间被黑炎包裹,狂风卷着树连根拔起在空中烧成灰烬吹飞了去。秦空岳厌恶地看向道祖,冷声道:“撒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这是友人赠我的,只说可以防魔族,我不知是何物…”道祖解释道。 秦空岳冷着脸不说话,走到那些树坑旁环视一圈,确定没有残留后,才对道祖说道:“潋光山你好好看着,我要的东西我自会来取,若是弄丢了,别怪我毁了你的道教。” 说完,化作一阵烟消失了,只剩李遇生一个人站在原地,满面愁容。 …… 魔界,祭司殿。 “主子。”竹吉看到秦空岳回来了,迎上去行礼。 “阿岳,你这又是闹哪出?”纱弥看他回来了,抱怨着走过去。刚刚他在殿里正处理着那些报告,竹吉和白清凭空出现。问竹吉居然一问三不知,除了那女子是白清外他什么也没问到。无奈之下让竹吉将白清放在软榻上,查看之后确认她没有受伤,正打算联系一下秦空岳。 “阿清误闯了道教禁地,进了迷阵,她怎样了?”秦空岳说着,向白清走去。他轻轻将她的耳边的发丝整理好,脱下外衣盖上,满脸心疼。 “没什么大事,可能受了惊…”纱弥看他那样,有些不爽。这孩子,对白清就心疼得不行,怎么不见对自己心疼过。 “道教种了魔婴树…”秦空岳放了心,起身走到纱弥旁边,低声道。 “什么?!”纱弥一惊,随即说道:“你当初不是全毁了吗…你是怀疑罂尾…不对,这几日罂尾都在照顾白镯啊…” “那树已经长得很高了,怕是有些年头了。道祖说是友人赠的,你找罂尾问问,当初他瞒着我将魔婴树都给过谁,我先带阿清回去,稍后来处理。” “好,我这就去找他。”纱弥点点头出去了。秦空岳又转身向白清走去,将她抱在怀里。 “主子,我呢…”竹吉上前问道。 “你在这等着吧。”秦空岳吩咐一声,抱着白清消失了。 第九十五章 白清醒后,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天雪峰的住处。屋里很暗,只有一盏烛灯,静静燃烧着。白清坐起身来,忍不住揉着太阳穴。她的头很疼,感觉就像被针扎过一样。 白清努力回忆着,依稀在那条黑暗的隧道里迷了路,后来似乎见到了秦空岳,再往后就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清下床想去倒水喝,站在门口的牧歌发现她醒了便走了过来。 “小白清,你醒了,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适的?”牧歌走过来扶着她问道。 白清倒了杯水喝了口,问道:“我没事,我怎会在这里的?” “秦公子送你回来的,你干什么去了?”牧歌扶她坐下,过去关了门,又点了几盏灯,在白清旁边坐下。 “我去探了潋光山,碎片确实在那里,我找到了。”白清答道。 “果然是你!”牧歌惊讶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不记得了…”白清听她这么说,有些紧张起来。 “今晚可乱成一锅粥了!潋光山异动,道祖正巧归山了,立马带了长老们过去查看。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到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又很是烦心,就赶紧回来了。我一回来鹿渊把我一顿臭骂,怪我擅自行动,原来是你啊…”牧歌说着说着,看向白清的眼神都有些哀怨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确认后又把碎片放回去了,然后就出不去了…” “你啊…还好没被发现。就是那古怪的声音似乎会乱人心智,听说之前也出现过一次这种情况。今晚好多道教弟子都发了疯,我看山上都还有亮光,怕是到现在都还没处理完呢。你没事吧?”牧歌说道。 “还好,就是有些头疼…哎?我没被发现吗?”白清如实相告,随即有些惊讶地追问道。 “刚刚鹿渊来过,说是道教好像认为是秦公子闯入禁地,没怀疑到咱们。不过这一乱,比武大会延期了,我们可能要再多待一段时日了。”牧歌解释道。 “是吗…”白清低声道。明明是她做下的事,怎么让他背了呢。 “你说碎片你找到了?”牧歌问道。 “对,看起来像块血玉,摸起来又是软的…”白清想了想记忆中的命轮碎片,努力描述着。  “血玉吗…好,我去和鹿渊说,之后你就不要再单独行动了,好好休息,听到没有?!”牧歌默默记下,准备去告诉鹿渊,临走不忘嘱咐一句。看白清懂事地点点头,这才放心地走了。 白清看着眼前摇曳的烛火,又倒了杯水静静喝着。他是怎么来的?他又怎么来的就那么巧?那声音又是什么… …… 比武大会决赛延期两天后,又重新举办了,观赛的弟子少了许多。白清和牧歌闲了两天,听从鹿渊的吩咐前去观赛。 虽说道教出了事,很多弟子受了伤没来,但现场氛围仍旧十分热烈,有许多女弟子还拉了横幅。 长老们所在的高处看台上,还多了一个老者,牧歌说那就是道祖。 决赛场地撤了擂台,在看台周边竖着些巨大的针,牧歌说那些东西是用来保护看台不被波及的。 等待了一会儿,报名的人就上来了。 “决赛对手,道教弟子毕景!以及尤奈国洛特家族的赛兰公子!” 毕景从左侧入场,那些女弟子爆发出一阵尖叫,不停地给毕景加油打气。毕景风轻云淡地走到场地中央,对着长老们的方向施礼,随后退开两步站定,看起来胸有成竹。 一个金发男子随后从右侧入场,脸上挂着微笑,向四周挥手。走到中央深鞠一躬,也退开两步,正对着毕景。 毕景俯身抱拳,他也跟着照做,随后锣声一响,决赛开始。 金发男子从腰间抽出一把细长的剑,紧紧盯着毕景,毕景也紧紧盯着他,严阵以待。那男子围着毕景慢慢走动,时不时刺出一剑,都被毕景挡了。就这么转了两圈,那男子笑了,把细剑一丢,手在空中画下法阵,晴空霹雳,两道雷电瞬间向毕景袭去。 毕景闪身躲过,那雷电却拐了个弯,追着毕景而去。毕景一边躲着,一边掏出符纸双手合十,符纸发出光亮,光亮之中出现五把长枪。毕景将长枪枪头向上插入地面,围着场地中心跑了一圈,五把长枪皆插入地面,雷电劈下来时,总会歪向那些长枪。 “小聪明!”赛兰大喝一声,一手击地。手掌下一道法阵赫然出现,霎时间,一道道烈焰从地下升腾而起,直奔毕景。 毕景一边躲避着,一边又从怀里掏出符纸,亮光之后,那符纸里涌出一波又一波水流。看台旁那些针突然升到半空,两两相连,一道无形的屏障将那些水都挡在了比武场地。 原来是结界啊… 白清若有所思。这种结界是最简单的一种,只要放置特定的物品,在物品上埋下法阵,那么一旦达到条件结界就会自动触发。 水流很大,却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一张符纸放出来的水,只淹没了二人的小腿。 赛兰突然笑了,手在空中画着法阵。却见毕景双手插入水中,一手一个法阵。水突然尽数向上而起,包裹住了赛兰,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瞬间凝结成冰。毕景顺手拔出一柄长枪,刺向赛兰。 赛兰被封冰中,他面前是一道还未画完的法阵和毕景的枪头,胜负已分。 “你输了。”毕景看着赛兰淡淡说道。 空中那道法阵随风消散,锣鼓齐鸣,看台旁的针重新插入地面,道祖缓缓起身,声音洪亮地宣布:“胜者,毕景!” 众人皆是一阵欢呼雀跃。 这一战打的漂亮,白清也觉得受益良多。她从未想过还可以一手一个法阵,往后定要试试。 毕景解了冰,和赛兰抱拳鞠躬。道祖带着长老们和鹿渊下了看台,对毕景的表现很是满意。鹿渊将定心丸亲手交给毕景,与道祖道了别,带着白清和牧歌回了鹭鸢居。 第九十六章 从道教回来之后,鹿渊依然每日埋头炼药,时不时出去一趟。 白清和牧歌每日除了帮鹿渊照看药田外无所事事,二人没办法出鹭鸢居,左右闲着也是闲着,牧歌便开始将鹭鸢居种着的草药介绍给白清,以免不时之需。多亏了牧歌认真的教导,如今白清已经认得许多草药了。 秦空岳一直没再来过,白清问起道教那个碎片的时候,鹿渊也只说让她等着,别的就不再说了。 她本想问问当初潋光山的事,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鹿渊根本就不搭理她,牧歌也说不清楚,唯一可能告诉她所有真相的人还见都见不到,也是有些郁闷了。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秦空岳来了,一起来的,还有命轮碎片。 他一出现就被牧歌和白清看到了,他也注意到了二人,立马拿出血玉上前去给二人看。 “阿清,牧歌,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 “…是这个。”白清和牧歌从药田里走出来,白清只看了一眼就确定了,牧歌立马进屋去叫鹿渊。 “阿清,好久不见。”秦空岳看向白清微笑着说。 “嗯,好久不见…”白清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秦空岳还想说什么,牧歌带着鹿渊出来了。 “如何?拿到了?”鹿渊见到秦空岳立马问道。 秦空岳将血玉递过去,鹿渊接过看了一眼递给牧歌。牧歌笑着接过,闭上眼,身子一软倒了下去。鹿渊立马扶住她,转头看向秦空岳。 “你可有受伤?” 秦空岳摇了摇头。 “渊谷的事处理完了吗?”鹿渊又问道。 “没有,还要一阵。”秦空岳答道。 “…知道了,我先带牧歌进去。”鹿渊看了看二人,说完,抱起牧歌进了屋。 “阿清…”秦空岳看向白清,欲言又止。 “上次潋光山的事,听说是你送我回来的,谢谢。”白清率先开口说道,说着,礼貌性地半俯了身。 “阿清,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都是我该做的…”秦空岳说得有些着急,伸出手去想拉近与她的距离。 “秦空岳,你不必如此。”白清后退一步,撇开目光,盯着脚边不远处的药田埂,摇头说道。 “你从不欠我什么,不要抓着自己不放。若是心怀愧疚,该弥补的也不是我。” 他为她着想,对她的好,她都感受得到,也心怀感恩。可是,她也害怕着,他为她做的一切,只是出于愧疚,尽管她知道事实如此,也依然害怕着。更何况还有父母的事,自己不曾经历过的事,她没有资格代替他们去原谅他。 秦空岳看着她不言语,仿佛想要看透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本以为,经过潋光山一事后,二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可是,似乎每次当他这么觉得时,她总会再退一步。一开始,他还是想着要拉近二人的距离,可是后来听到她喜欢自己,他犹豫了。 喜欢他不是什么好事,站在他身边要面对的,和躲在他身后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他知道,所以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告诉她,万事皆可如她所愿。 我想你了。秦空岳看着白清,这句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你不是还有事,快回去吧…”白清挤出一个微笑,向秦空岳挥了挥手。 “不急,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我想和你说说话。”秦空岳说着,走近白清。 “什么?” “许久没来看你,你可还好?”秦空岳低头,淡淡笑着问道。 “我很好。”白清答道。 秦空岳看着白清,安静下来。为何她又如此生分… “你还在生气吗?” “阿岳,我没有生气…”白清听他这么问,垂下眼眸,思索着如何开口。 “所以…你原谅我了吗?” “那已是陈年往事了,我也没有那个资格替父亲原谅你,就我自己来说,我并未怪你…”白清答道。 “阿清…”秦空岳开心极了,笑着想去牵她的手,却被白清接下来的话生生打断,手僵在半空。 “可是,秦空岳,我也是会有私心的。若论辈分,你算我的叔叔,若论交情,你也只是我曾经的主人,往后和我一起去寻命轮碎片的合作伙伴。我们…不必太过亲密。”白清说完,终于松了口气。 这样很好,摆正自己的位置,也许,就算放不下他,也可以不会再奢望更多了吧?这样,他也不会有所顾虑,感到困扰吧? “什么意思…”秦空岳木讷地收回手,皱着眉看着白清。 “往后,若非必要,这些繁琐的肢体接触能免则免了吧,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回去吧,不是还有事吗?”白清转过身去走回药田,她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的表情。  “…我知道了,我忙完就来接你。”秦空岳说完便消失了。 白清蹲在药田里,泣不成声。 鹿渊站在屋前看着这一切,皱了眉转身回了屋。 床上,牧歌静静躺在那里,眼泪止不住地流,鹿渊皱着眉将她的泪一次又一次拭去。 十年来,他从未看到牧歌哭过。她究竟看到了什么哭得这般伤心? …… 牧歌睡了三天,鹿渊从未离开过她身边一步。 “…鹿渊。”牧歌醒了,鹿渊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嗯。”鹿渊轻轻应了一声。 “牧歌,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白清看牧歌醒了,立马去倒了杯水来递给鹿渊,鹿渊将牧歌扶起来,将温好的水递给她。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牧歌轻笑着说。 白清看看牧歌,又看看鹿渊,摸了摸牧歌的头,柔声道:“醒了就好,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牧歌点点头,白清关了门出去了。 “看到什么了?”鹿渊轻声问道,脸上没什么表情。 “…鹿渊,你知道为什么君依一族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建了星芒阁吗?”牧歌收起笑容,低头摩挲着水杯。 “不知。” “我知道。”牧歌轻声说道。 鹿渊没说话,等着牧歌说下去。她却不再提起,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鹭鸢居万里晴空,喃喃自语。 “鹭鸢居总是这般晴朗,真好。” 第九十七章 白清在树下的秋千上坐了一夜。第二天,鹿渊出屋告诉白清有事要出去一趟后就离开了鹭鸢居,白清这才进屋去看牧歌。 “牧歌。”白清进屋,牧歌正在收拾着床榻。 “小白清,你来了,坐着等等我,马上就好。”牧歌转头对着白清笑笑,加快了动作。 “你不再休息休息?”白清找了个矮凳随意坐下,看向牧歌问道。虽说是仙族,但好歹昏睡了三天,况且这三天来,白清也没见鹿渊给她喂过什么药。 “我没事,躺着多无聊啊…”牧歌收拾好,走到白清身边坐下,笑着摆摆手。 “你这是怎么了?居然昏了三天…”白清忍不住问道。自己触碰到命轮碎片时也会看到幻象,但每次不过几分钟,为何牧歌竟昏了三天。 “我也不知,之前那块,找到时我也只昏了一天…白清,这次你看到了什么?”牧歌疑惑地回答着,又反问起白清来。 “唔…我看到了父亲母亲和魔族战斗,你呢?”白清想了想说道。 “我吗…看到了一些君依往事…”牧歌再三犹豫,还是决定不要告诉白清。 这三日,她看到了以前的君依为何跑到遥远的海域建立星芒阁,也看到了以前在星芒阁的日子。父亲教给她君依文字,静娘给她做的人间美食,清风带她去海边捡贝壳,每一件曾经美好的事。除此之外,她还想起了君依族内流传的预言。 预言说,混沌被封印之后,还会破封而出,而它破封之后,会有君依族人将其重新封印。君依灭族后,她一直是被封印的状态,早就忘了这个预言。如今,命轮只对她提起这个预言,只怕自己已被选为那个救世之人吧… “不说这个了。小白清,你来鹭鸢居也有一个多月了,和你的情郎如何了呀?”牧歌笑着问。 “牧歌,我与他不是那种关系。他来那日,我也与他说了,往后我们只是相伴而行罢了,这种话你可别再说了。”白清轻轻打了下牧歌,脸上却挂着笑意。 “可你不是喜欢他吗?”牧歌一时分不清她究竟在不在意,问道。 “喜欢,不过他不喜欢我,所以还是算了吧。” “你不打算告诉他?”牧歌问道。 “与其说出来彼此难堪,还不如就这样吧…” 牧歌低下头去,没再说话。她又何尝不知,为何刚刚要问那样的话?是想从白清身上得到什么勇气吗… …… 半个月后,秦空岳来了,带着白清回了定安王府。 定安王府,书房。 “阿清,你来了,过来看看…”秦空岳坐在书桌前,见白清来了对她招招手。 白清走过去俯身望去,书桌上放着一张大夏的地图,标明了各州地界。 “这是…”白清犹豫着问出口,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给她看这个。 “这是大夏的地图,我打算带你先逛一遍大夏再去别处,你觉得如何?”秦空岳耐心解释道。 “我没问题。” “你看,大晏在大夏东南,咱们先从大晏出发,向西而行,先去暮云州。绕大夏一圈,最后去往中心处的弦云州,如何?”秦空岳在地图上指出路线,抬头看向白清。 “弦云州…那不是龙闲去的地方吗?我们此行要去三年?”白清想起之前的事,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秦空岳噗嗤一笑,摇头说道:“怎会这么巧?鹿渊说只给我们一百年,不可浪费时间,正巧大夏传送法阵多,如果可能,尽量一年就找完大夏,毕竟大夏之外还有很多地方。其他地方可比不得再大夏,条件艰苦些,也没那么多传送法阵。稚龙的事,如今也没有消息,那结界八成是真的,咱们不急,他出来后会联系我们的。” “这样啊…那何时出发?”白清有些失望,但并未表现出来。 “这次去鹭鸢居有段日子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见的人?”秦空岳微笑着将地图收起放在身后的书架上。 “是…”白清点点头。 “准备出发也要些时间,这两日你可以自行安排,三天后出发。”秦空岳下意识想去拉她,又想起她之前说的话,悻悻地收回了手。 “嗯…那我先下去了。”白清注意到了秦空岳的动作,行礼退下。 白清走后,竹吉从黑暗处出现,担忧地看向秦空岳说道:“主子,三日会不会太赶了?” “怎么?办不到?”秦空岳挑眉看着竹吉。 “渊谷一事影响颇深,您再多休息一段时间吧…”竹吉说着说着,只觉得周身一股凉意,连忙低头。“属下知错…” “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并非是我不想休息,只是鹿渊给的时间太短。大夏还算好的,世界这么大,那么多地方要找,且不说还有各种结界错综复杂。这次是在大夏境内,不用担心我,做好你该做的。”秦空岳摇摇头,走到窗前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解释了一番。 竹吉欲言又止,终是没说什么退下了。 …… 许久没有回来,白清打算回一趟贤亲王府,进宫看看簌簌,再去外城破庙祭拜一下。想到这些,白清出了书房后直接出府,准备上街买些礼物什么的。 出府时,白清隐隐察觉到竹吉在暗中跟着,不知为何有些安心。 白清一路闲逛,买了一对白玉耳坠,一支红梅金簪,叫人送到定安王府,又去了一趟钱庄,取了些银票,这才准备回府。 “真好看啊…” “是啊是啊…如今这位皇上,真是贤明呢…” “娘亲,下次我还想来…” 走着走着,身边路过的百姓不少,皆是面带喜色,往前看,能看到一条长长的队伍,白清不禁有些好奇,探头张望。 “小姑娘,你也来看汇园的花草吗?过来排队吧。”队伍末端,一位民妇看白清张望的样子,笑嘻嘻地向她招手。 “你好,请问这么长的队伍,都是排队看汇园的花草吗?”白清摆摆手,却耐不住心中好奇问了出来。 “是呀是呀,听说呀,这以前叫问香园,里面的花草都是哪个皇子搜罗来的,可稀罕了。也是咱有福气,新皇上将这园子开放给咱老百姓免费观赏,只是一次只让十人进去,这才排起了长队。小姑娘,快来排着吧,我看这天呀不太好,但愿别下雨才好呢…”那民妇喜笑颜开地给白清介绍。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谢谢您告诉我。”白清摆摆手,行礼走开。 问香园吗?那不是当初襄王的园子,没想到赵庭安竟然将这园子开放了… 白清看看天,确实阴沉,不由加快了脚步,下雨前定要回府去。 第九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白清早早和竹吉说了声,带了白玉耳坠和去钱庄取的银票前往贤亲王府。昨天回府时叫竹吉提前联系过,门口的守卫见到白清从马车上下来,二话不说就把她往里迎。 “白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王爷和王妃在前厅等您呢。” “好,我这就去,辛苦你们了。”白清笑笑,拍拍守卫的肩就往前厅去。 “白清参见王爷,王妃。”白清进屋去看到坐着的贤亲王和站在一旁的王妃,赶紧上前行礼。 “唔…”贤亲王点点头。 “你这孩子,怎么去这么久,快让我看看,可有受委屈?”王妃拉过白清,左右打量。 “让王妃担心了,我没事…”白清无奈地笑了。当初中秋宫宴后,没几天就去了鹭鸢居,秦空岳同她说,给贤亲王府报备的是她陪秦空岳回封地处理要事去了。没想到竟惹得王妃这般担心,白清有些意外。 “好了,她刚回来,坐下说吧。”贤亲王说道。王妃脸色有些难看,但也拉着白清坐下了。 “我听说,定安王的封地在静州,西北那种苦地方,可真叫人担心…”王妃拉着白清的手不放,满脸担忧。 “不苦的…”白清觉得有些不自在。以前王妃对她也很好,但毕竟不是生母,并不会黏她到这种地步。不禁偷看向贤亲王,只见贤亲王摇摇头,端起茶盏轻抿着。 “对了,母亲,我给您带了礼物,您看看可还喜欢?”白清不明所以,却也似乎猜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昨天买的那对白玉耳坠。 “哎呀~真好看!快,帮我戴上…”王妃一看便眉开眼笑,将原本戴着的耳坠取下,凑到白清面前。白清笑着小心翼翼地将那对耳坠替她戴上。 “好看吗?” “好看,很适合母亲。”白清笑着说,贤亲王妃也跟着笑了。 “咳…好了,我还有事同她说,你先回去吧。”贤亲王轻咳一声。王妃目露不舍,看着白清欲言又止,叹口气还是走了,临走将前厅的门关上了。 “王妃这是怎么了?”白清疑惑地问道。她在贤亲王府四年,虽说王爷王妃待她视如己出,但知她的性子,王妃纵是对她好,但顾虑着她的感受,从不曾如刚刚那般黏着她不撒手。 “唉…若儿嫁去启越,她心里万分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昨日收到若儿加急送回来的信,说是已经到天彦关了,往后再想寄信回来就难了。她有些难过,若是让你不快,你多担待…”贤亲王放下茶盏,忍不住叹气解释。 “怎会不快,王爷王妃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罢了…说起来,王爷,我也有礼物送您…”白清正色道。 “哦?本王也有礼物?”贤亲王顿时来了兴趣,双眼发亮,有些期待起来。 白清从怀里拿出包好的银票递上去,贤亲王拆开看是银票,有些惊讶。 “这是…” “王爷,布施之事颇耗费钱财,如今兰若远嫁,我也时常有事缠身不能亲自前去,这些虽然不多,但都是我在定安王府攒的,算是我的一点心意。”白清答道。 “你有心了,只是这也太多了,你留点自己用吧…”贤亲王说着,拿出一半递给白清。 “定安王给的月钱还蛮多的,我也不缺什么,没有需要用银子的地方,王爷就收着吧,权当成全我的一片心意。”白清本能地往后躲,生怕他不收。 “那好吧…不过,这么多月钱,看来你在定安王府过得还不错,本王也算放心了些…”贤亲王看她那紧张的样子,也不再推脱,将那包银票稳稳地放在桌上。 “说起来,这次你去的挺久的,你母亲也很是挂念你,难得你回来,若是今天不忙的话,要不今天你就留下吧?”贤亲王说着,试探性地看白清两眼,似乎有些紧张。 “啊…王爷,这次只是暂时回来,后面还有的忙,可能许久都不会回来了,我下午还要进宫去…”白清犹豫着说。 “这样啊…唔…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呢,公事是很重要的…”贤亲王若有所思地低声道,看上去有些失落的样子。 “午膳可以留在府里吃…如果王爷王妃不介意的话,用过晚膳后我再过来,可以吗?”白清想起王妃的模样,不禁有些不忍心。 “如此甚好,甚好…你母亲那边本王会好好开解她的,你放心地去吧。”贤亲王笑着说。 “唔…离开前,我会再来的。” “没事啦,不过是人老了,无人承欢膝下有些寂寞罢了,孩子们都长大了,都有你们该做的事,我们会慢慢习惯的,你不用担心。”贤亲王说完,拿起茶盏来悠闲地喝起了茶。任他如何故作轻松潇洒,却还是藏不住眼里流转的落寞。 二人又聊了兰若的事,又聊了聊如今的朝政。贤亲王对当今皇上赞不绝口,说他是个仁君,白清纵是不了解朝政,也额能从他的夸赞中听出他很是欣赏他这个皇侄。 不知不觉就到了午膳时间。 这一顿吃得白清有些不习惯,桌上的菜全都是她爱吃的,明明以往还有兰若爱吃的。王妃一直给她夹菜,她碗里的饭菜都堆得高高的,王妃笑眯眯地看着她吃,自己根本没有好好吃饭。白清很是心疼她,好言相劝,要她好好吃饭,她却不以为意。白清只得作罢,看着她的笑容一点一点将饭菜尽数吃完。 临走时,只有王妃出来送她,满脸的不舍,却没有多加挽留,让白清心里有些愧疚不安。马车走得很远了,透过车窗,白清依然可以看到站在府门处的贤亲王妃。 “白姑娘,直接进宫吗?”拐角看不到之后,车夫开口问道。 “嗯…”白清落寞地放下窗帘,心里有些难受。原来没有兰若的贤亲王府,依然是温暖的。 白清摸上胸口,这才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又在衣袖里摸索一阵,急忙开口。 “我有东西忘带了,先回定安王府一趟。” 第九十九章 白清回府拿好红梅金簪带上,这才重新坐上马车准备进宫去。 马车停在宫门外,白清下车还未展示玉佩,一位公公就迎了上来。 “郡主,恭候多时了,请上轿吧。” 白清有些惊讶,以往来的时候都是禁军看过腰牌后,让她等着小太监来带路,如今居然直接备了轿来接她。 白清跟着走向轿子,这才看见春茶站在轿旁,见她来了弯腰行礼,白清也对她点点头回了礼,乖乖上了轿。 摇晃一阵后,落了轿,白清下来就看到大门上写着凤芷宫三个字,不禁有些疑惑。 似乎是明白她在想什么,春茶凑到她身前小声说道:“如今娘娘是皇后了,自然是不会再住东宫了。” 看白清点点头表示明白,春茶这才接着在前带路。 白清有些懵,以前常找簌簌都认路了,如今搬来这凤芷宫,这里看起来这么大,又种了许多树,若不是跟着春茶恐怕都快要迷路了。 “娘娘,祁顺郡主来了。” “知道了,让她进来,你们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不得靠近,春茶在门口守着。”屋内传来簌簌的声音,一群宫女默默从屋内出来退下,白清这才进去,身后春茶静静关上了门。 “参见娘娘。”白清进去就看到簌簌慵懒地躺在竹席上,与身上的华服十分不和谐,赶紧有模有样地行礼。 “行了,怎的如此生分?快过来让我看看,你这一去可是想死我了…”簌簌坐起身来,拍了拍身旁的竹席,嗔怒道。 “如今娘娘身份高贵…”白清仍旧低着头。 “阿清!再说我就生气了!” “嘻嘻…不说啦…”白清笑嘻嘻地凑过去坐下,这才发现不止竹席,屋内陈设均十分朴素,一点都不像是在宫里。 “有段日子没来,你这皇后娘娘这么不好混啊?不如跟我混?”白清打趣道。 “你啊~我可是为了和你好好说话才在这等你的,这屋子不像殿里空旷,四周又种了许多绿植,说话不大声外面听不到的…”簌簌笑着轻打了白清一下。 “倒是你,和定安王去了这么久,都干什么去了?” “公事啦,后宫不能干政喔~娘娘~”白清不好明说,故意打哈哈想蒙混过去。 “阿清,你啊…这么久不见,从哪学来这取笑人的毛病?嗯?”簌簌听她这么说,毫不客气地在白清手臂上拧了一下,白清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惹得二人皆是一阵笑。 “好啦,不取笑你啦。这个送你,虽然比不上宫里的,但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白清看簌簌笑得很是开心,这才满意地拿出红梅金簪送给簌簌。 “谢谢,是没有宫里做的精致,但是你送的,自然比宫中的要珍贵得多…”簌簌看着那簪子,笑意忍不住浮上脸庞。??? “说起来,我买东西时路过问香园,听说皇上将问香园开放了,还改名叫汇园了,百姓皆是称赞呢。”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当初襄王的事,先皇一直没有处理。他与我说那么好看的景色,不该沉寂下去,就决定开放给百姓看看,百姓能喜欢真是再好不过了。”簌簌听白清说起,忍不住说起当初的事。 “是啊…比起五皇子,他这样心中有百姓的人,我确实觉得他更合适。”白清由衷说道。 “那我替他谢谢你了…阿清,你走了这么久,都错过了我的封后大典了,怎么补偿我?”簌簌说着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簌簌想要什么补偿?”白清跟着笑了起来,凑过身去看着簌簌,眼神十分轻佻。 “罚你今晚留宿…”簌簌纤手一勾,抬起白清的下巴,眼神妩媚。 “娘娘,小的今晚没空,这可如何是好啊?”白清拉开簌簌的手,笑着摇摇头。 “又要干什么去…都不陪我…”簌簌噘着嘴,一脸不满的样子。 “王妃不太好,我打算过去陪陪她…”白清解释道。 “唉…我也有所耳闻…”簌簌叹口气,有些无奈地看向白清。 门外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春茶敲了敲门,说道:“娘娘,皇上来了。” “知道了,我们这就去。”簌簌应了声,立马起身整理衣服,拉着白清就往外走。没多久,二人到了簌簌的寝殿,赵庭安负手而立站在正中。 “参见皇上。”簌簌忙过去就要跪,白清在她身后犹豫了一下,终是没跪,只俯身行礼。 “簌簌,都说了你不用跪…”赵庭安闻声转身,见簌簌要跪立马去扶,余光看见白清,轻轻点头。 “今时不同往日,妾身若是不跪传出去可不好听…”簌簌起身站在一旁,皱着眉说道。 “这是在你宫里,又没有旁人,你说是吧?祁顺郡主?”赵庭安向白清挤眉弄眼,白清微笑着点点头。 “可是…” “没有可是,朕说可以便是可以…”赵庭安打断簌簌,宠溺地刮了下簌簌的鼻尖,轻轻笑了,簌簌低头红着脸不再言语。 白清看着二人恩爱的模样,心里很是满意。殿外,一个太监小跑过来。 “禀皇上,镇威王进宫了。” “噢…朕知道了…”赵庭安对着太监点点头,又转向簌簌道:“本打算来看看你,你既有客,朕就不多留了,让你们姐妹说说私房话,晚膳时朕再过来可好?” “镇威王进宫定是有要事相商,皇上快去吧,妾身会命人备好晚膳的。”簌簌乖巧地点点头,俯身行礼。 “恭送皇上。” 目送皇上离开后,簌簌这才拉着白清往外走,除了春茶也不让人跟着。 “镇威王可是之前的三皇子?”走在路上,白清开口问道。 “对,他之前一直在暮云州戍守边关,先皇驾崩他才回京的。如今丧事已经告一段落,过不久他应该要回去了吧。”簌簌耐心说着。 “说起来,先皇的皇子也就剩下他俩了,他们关系可还好?”白清有些担忧。 “关系好倒也说不上,相敬如宾吧。如今皇上继承帝位,镇威王身为臣子自然是敬的。不过皇上他,许是从小不善武,对他这个三哥很是崇拜。虽说二人不算亲近,但也不算疏远,我倒觉得如今这样也不错。” 簌簌说着说着,二人又到了之前见面那个屋子。簌簌进屋懒散地坐在竹席上,春茶待二人进屋后关了门守在门口。 第一百章 马车缓慢行驶在宫门前的大道上,车夫开口问:“姑娘,回府?” “不,去贤亲王府。” 过几日就要出发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如今王妃那样,让白清有些放心不下,便想多陪陪她。秦空岳不也说了出发前可以自行安排么? 白清下了马车后就让车夫回去了,门卫看到白清后一喜,连忙派人进去禀报。白清入府没多久,王妃就来迎她了。 “清儿,你来了,我刚好让人去备晚膳,你再等等,马上就可以吃了…”王妃看到她后快步走来,拉着她不撒手,喜悦之情溢出言表。 “母亲,不急,我今日都在府里,明日也是。”白清笑着牵过王妃的手,扶着她慢慢往前走。 “当真?!”王妃大喜,期待地看着白清。 “自然是真的…”白清温柔地笑着,继续说道:“不过,母亲,过几日我就要走了,离开的日子可能会有些长…” “我知道,我听说了…你放心吧,你在京中时肯来看看我就够了,我不会打扰你办公的。”王妃眼神一淡,随即又小心翼翼地看向白清,生怕惹她生厌。 “谢谢母亲体谅我。” 晚膳时,依然是一桌白清爱吃的菜。白清有些无奈,一再说明希望不要迁就自己,王妃嘴上答应着,看起来却并未听进去。 晚膳后,贤亲王去了书房办公,白清陪着王妃在小花园散步消食,与她聊了一些旅途中的见闻。秋末的天气有些凉意,白清自然不觉有什么,却担心王妃会着凉,没逛多久便缠着王妃回屋了。 “我记得,你以前很爱这逢露茶,你快尝尝…”侍女端了些茶点上来,王妃连忙说着,期待地看着白清。 “很好喝…”白清喝了一口,淡淡笑了,王妃也满意地跟着笑了。 …… 白清在贤亲王府待了几日,王妃日日脸上挂笑,看起来心情好了很多。到了要出发的日子,王妃送她出府,又是满面愁容。 “母亲,等我得了空回来再来看你,你不要老是皱着眉头,不好看。”白清笑笑,轻轻抱住王妃。 “孩子们都长大了,我都知道…清儿,你这次离开时日颇长,也不好送你什么,这是我为你备的一点逢露茶的茶叶…”王妃拍拍白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兜递给白清。 “那便谢过母亲了…”一听是茶叶,白清也不好推辞,接过布兜收好,转身上了马车。 “母亲快回去吧,秋末天凉,注意身体。”白清嘱咐道。 王妃没有回答,笑着挥挥手。白清还想说什么,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发了。 到了定安王府,白清下了马车进去,收了几件衣物,带上佩剑就去找秦空岳。书房没有,前厅没有,流水轩没有,终于在沧海院看到秦空岳和竹吉在院里交谈着什么。 “王爷,竹吉,我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出发?”白清走过去问道。 秦空岳听她来了,转头一看,只见她一副江湖大侠的打扮,忍不住噗嗤一笑,说道:“阿清这是要去浪迹天涯不成?” “有什么问题吗…”白清满脸黑线,很是不解他什么意思。 “没有,挺帅气的…”秦空岳拼命忍笑,过了一会儿才对白清招招手。 “过来。” 白清走过去站在他身边,他伸手来牵白清的手,白清一躲没躲掉,本想说些什么,他却转过头去对竹吉说道。 “有什么消息联系我。” 竹吉点点头,站远两步。下一秒,二人已经置身另一处院子中。白清一脸茫然,打量四周。 “这是暮云州荒郊的宅子,离大晏刚好百里,我提前让竹吉前来打点过,我们从这里出发。”秦空岳解释着,松开了白清,往前走去。 白清看着他牵过的手,摇了摇头追了上去。二人一路走出去,大门处拴了两匹马,一匹身轻如燕,拴在门口的铁环上,一匹浑身驮着各种包裹,缰绳拴在前面那匹马的马鞍上。 秦空岳径直走去,从铁环上解开缰绳,对着白清伸出手。白清走过去在秦空岳的帮助下上了马,随后秦空岳翻身上马。??? “你…”白清一愣,她以为是一人一匹。 “那马坐不下…”秦空岳在身后解释道,白清看不到他眼里的狡黠,不好说什么。 “这附近有吗?”秦空岳说着,从怀里掏出地图打开,确认着方向。 白清虽说心里狂跳,但也依然认真地凝神去听,除了心跳声,什么也听不到。 “没有。” “唔…好,那你沿路注意着,出发了。”秦空岳确认完方向后,收起地图,缰绳一扬,脚下一踢,二人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从天亮到天黑,除了秦空岳时不时停下看看地图确认方向时,会问问她有没有听到外,二人一路无言,就这么走了一天。 天黑了许久,秦空岳始终没有停下的意思,白清忍不住问道:“…不休息吗?” “那就休息一下吧。” 闻言,秦空岳就近找了一块空地,将马拴好。拾了些树枝,从包裹里翻出火折子来点燃。 二人面对面坐着,谁都没说话。白清实在觉得气氛安静地可怕,该说点什么,先开了口。 “…就这么骑马?” “啊?”秦空岳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解释道:“骑马细致一些,路上被人看到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我都定好了路线,不会漏过哪里的。阿清是觉得慢了还是?” “…不休息?也不吃饭?”白清忍不住问道。 “走得不算快,一天下来休息一次应该够的…”秦空岳说着,看到火光照耀下白清满脸的生无可恋,微微笑了起来。 “阿清是觉得苦了吗?抱歉啊,暮云州我没想这些,没准备好。下个地方是津夕州,我让竹吉提前订好客栈酒楼,重新规划一下路线…” “不用不用…”听他这么说,白清连忙摆手,有些窘迫地说道:“我只是一时有些不习惯,不用特意迁就我…” “阿清的想法是最重要的,这不是迁就,是宠爱。”秦空岳依然笑着。 白清惊得说不出话,这样恬不知耻的话,他是如何说出口的?!还好没在喝水… 秦空岳看她瞪大了眼的样子觉得很是可爱,怕她又觉得自己逾越了,又道:“逗你的…不过你若不习惯这样,也可以先慢慢来。仙身一般来说没那么多讲究,时间上也有些赶,是我思虑不周,抱歉…” “没有没有…是我说了任性的话,就这样也挺好的…”白清连连摇头,有些后悔为何要提起。 “阿清理解就好…”秦空岳点点头,气氛又沉默下来。 白清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眼皮越来越沉,不知何时睡着了… 第一百零一章 “醒了?” 白清睁眼时,秦空岳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白清迷糊着眼四处打量,天还没亮,火堆不如之前那般旺盛,但依然燃烧着。而她,此时正枕在秦空岳的腿上,身上盖着他的外衣。白清瞬间坐起,红着脸将衣服掀下递给他。 “夜里凉。”秦空岳不接,悠哉地喝着酒。 白清转头去看他,这才发现他手里有坛酒,一时有些生气起来。 “你怎么还喝酒?这么重的东西,马得多累呀…” 秦空岳噗嗤一笑,扬起手来,凭空递了一坛给白清:“我变的。” 白清呆呆接过,看看他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扑过去抓住他的手羡慕道:“你这手这么厉害,跟我换吧…” “我教你?”秦空岳笑着看她,心里的欢愉尽数浮上面容。 白清连连点头,满是期待地看向他。秦空岳笑着抬起手在白清面前晃了晃,白清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手,羞红了脸赶紧放开。 秦空岳伸出修长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个法阵,对着白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白清摩拳擦掌,试了几次却都不成功。 秦空岳在一旁不说话,静静喝着酒看着白清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天边已经有些微白,秦空岳拂去地上的法阵,对白清说道:“快要天亮了,抓紧时间休息,明天休息时再练。” 白清也知道休息的重要性,不好反驳。只是毕竟是树林中,除了靠着树干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正准备起身找棵树,秦空岳一拉,白清跌坐下去,刚好坐在他身边。 秦空岳将她的头放在肩上,轻声道:“就这样吧。” 白清还想起身,秦空岳大手一揽按住了她,根本不让她起。白清靠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又羞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这样怎么可能睡得着啊?混蛋! 白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心跳,静静看着地上不发一语。二人就这么坐着直到天亮,尽管一直闭着眼,白清却一直没睡着。 太阳慢慢升起,火堆已然熄灭,一股白烟袅袅升起。秦空岳叫起白清,二人收拾了一番继续上路。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历时一个月才将暮云州按路线走完。偶尔路过城镇,白天人多嘴杂,白清不太听得清楚,就在城里留到晚上再细细去听。若是晚上在树林休息,便抽空练习法术。一个月下来,虽说搜索进度缓慢,白清的身手却也有了些进步。 “一路下来都没有?”秦空岳问道。 白清摇摇头,有些无奈。她本以为不是什么难事,如今看来,想要找齐碎片,恐怕比她想象的时间久了太多太多。这样一路找下去,不知何时才能找完。 “我看看…”秦空岳从怀里掏出地图来,确认一番后又将地图收起来,跳下了马,白清也跟着跳下去,狐疑地看着他。 “下一个地方是津夕州,竹吉已经备好了马,我们直接过去。”秦空岳说完,眨眼间二人便身处一座院落之中。 白清犹豫一阵,还是问道:“那两匹马就不管了吗?” “这些事都是竹吉在打理,他会处理妥当的,你不用担心。”秦空岳说着走在前方带路。 白清跟在他身后,没多久就到了大门处。大门口依然拴了两匹马,依然有一匹驮满了大包小包。 白清一阵无语,抱怨道:“不是可以隔空取物吗?怎的还备这些东西…” “这个吗?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法阵有特定的制式与文字来达到目的,记太多的话,我记不过来。”秦空岳看了眼包袱,歪头笑道。 白清看他笑得一脸无辜,摇摇头,说道:“可这样的话走得太慢了,若是可以一人一匹马,兴许能快不少…” 白清不想再和他共乘一匹马了,虽说稳妥些,但她总是控制不住焦躁的心,她不想那样。 “不要这些自然也可以,不过,若按你所说加快速度的话,马蹄声会比现在大许多,你确定百里之内你还能听到吗?”秦空岳问道。 白清无法回答,她并不确定。她甚至怀疑暮云州到底有没有,会不会是何时自己分了心没有听到… “阿清,要去的地方很多,我本是打算去过一遍的地方就不再去第二遍的。若是你并不确定,按你所说的来,那么鹿渊说的百里之内这个范围就要缩小不少。没有准确的距离的话,不好规划路线。而且速度加快的情况下,马也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指不定花费的时间更多。对吗?”秦空岳看她不答,耐心地与她解释着。 白清思索一阵,觉得自己似乎也暂时拿不出更好的主意来,索性不再多话,翻身上马。 秦空岳笑笑,也上了马。白清扬起缰绳,马慢悠悠地走动起来。 这一个月来,白清的骑术提高许多,如今都是她在掌控马匹。秦空岳在她身后时不时看看地图对照方向,怕她分心,都是安安静静的不再言语。 二人又这么走了一周,这天夜里,二人在树林里休息。 秦空岳默默看着地图,白清则依然对着他画下的法阵努力着。树林里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白清置若罔闻,专心控制法力。 法阵慢慢亮起,身后的草丛里传来“嘭”的一声,白清忙去查看,秦空岳也抬起头看过来。 “阿岳,你看,我成功了!”白清拎起那坛酒,喜出望外,一饮而尽。 “做得不错。”秦空岳笑笑。 “嘻嘻…”白清开心极了,还想再说什么,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前方传来。 白清收起笑容,凝神去看,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秦空岳看她突然严肃,有些疑惑。自己一直留意着,附近不可能有人。 “那个方向,好像有什么…是我的错觉吗…”白清又细细观察一阵,依然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不禁也疑惑起来。 “有什么?”秦空岳有些紧张起来。除了竹吉,不可能会有人躲过他的探查,仙魔妖他都试了一遍,附近确实只有他们二人。 “我不知道…就是感觉有什么…许是我弄错了…”白清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看着那个方向。 刚刚她什么都没有听到,那种奇怪的感觉也只有一瞬便消失了,看秦空岳的样子也不像附近有什么,许是真的弄错了。 秦空岳没说话,也看向那个方向。 “算了,明天再说吧,我先睡了。”白清摇摇头,走到秦空岳身边坐下靠着大树闭上了眼。 秦空岳不动声色地往她那边凑近了些,拿起地图来对比着她刚刚说的方向细细研究起来。 第一百零二章 太阳渐渐升起,秦空岳看着靠在肩上的她轻轻笑了。她有意疏远他,他知道,她说不想有繁琐的肢体接触,他也记得。只是每次看到她在身边,他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即便是悄悄的。 秦空岳轻轻将她的头抬起一点,又坐了回去。确定没有弄醒她,松了口气,这样的行为,如今越发娴熟了,不知该喜该忧。 “阿清,醒醒,该出发了。”秦空岳将她轻轻摇醒,起身舒展筋骨。 白清悠悠醒来,看着阳光下的他懒洋洋伸懒腰的样子,莫名心动。慌忙低下头去从包裹里拿出用具洗漱一番又再次收好,确认好火堆已经完全熄灭,没有东西落下,这才翻身上马。 二人骑马一路向北,慢慢地,天空阴沉下来。没了太阳,白清对于方向就有些不确定了,秦空岳时不时指给她。 骑马走了许久,远处似乎出现了一座城池,秦空岳拿出地图来比对着,说道:“嗯…无边城,方向没错,差不多未时了,你饿了吗?这个时辰城里应该还有酒楼开着的…” “嘘…”白清停下马,示意秦空岳噤声,秦空岳立马闭了嘴。 白清细细去听,风中确实有一丝细微的声音,不知说些什么。 “你听,风里有人在说话,能听到吗?”白清抬头看着天,对秦空岳说道。 秦空岳凝神细细听去,什么也听不到。 “听不到…是碎片吗?” “有可能,毕竟我听不懂…不过你既然听不到,八成是…”白清看向四周,仔细辨别着那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如何?能确定方向吗?”秦空岳问道。 “…似乎是在城里,我不确定,进去看看?”白清又听了一阵,还是无法确定。 “好,我来吧,你专心留意。”秦空岳说着,从她手里牵过缰绳,驾着马往无边城而去。 到了城门处,除了守城的官兵没什么人。秦空岳下了马,展示了令牌官兵便放行了。 秦空岳牵着马往里走,四处打量着,城里没什么人,开门的店铺也并不多。之前来过津夕州处理魔族,也不知是不是这无边城较为偏远,颇有些像当初在太霞城那种荒凉的感觉。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家客栈,秦空岳牵马走过去。 见有人来,门口的小二立马扬起笑脸迎了上来。 “客官,需要客房吗?” 秦空岳点点头,白清跳下了马,那小二洋溢着笑脸就去牵马。 “您二位里面请,马交给我就好,定帮您好好照看。掌柜的,来客咯!” 二人往店里走去,掌柜的抬头一看来了人,忙问:“客官,两位吗?一间房还是两间房?” 秦空岳看白清一眼,笑着说道:“麻烦两间房吧。” “哎,好嘞!两间房,五两银子。” “怎么这么贵?”白清有些讶异,之前在暮云州的时候,也才一两银子一间,这无边城看起来并不繁华,不该是这个价。 “不瞒您说,咱这儿啊,偏远些,山里又有食人魔…都是为了讨生活,价格自然高了些…”掌柜的搓搓手,显得有些窘迫。 “食人魔?”秦空岳皱了眉,将银钱递过去。之前明明来过津夕州,都是提前打探过的,不可能会有遗漏,怎会还有食人魔? “对呀!哎,正巧得宝回来了,他带二位去客房,您若想知道可以让他告诉您…”掌柜的对着之前那个小二招招手,那小二热情洋溢,满脸笑容就在前面领路。 得宝带着二人去了客房,白清四处打量,客房倒也还算整洁明亮,该有的桌椅、用具也都配着。 “客官可是有什么想打听的?”二人坐下,得宝没走,恭敬地站在门口笑盈盈地问道。 “听说山里有食人魔?”白清问道。 “是呀。”得宝点点头。 “在哪个方向?是什么?”白清又问。 “客官,生活不易,若想知道更多的…”得宝笑眯眯地比了个钱的手势。 白清一阵无语,房费本就已经比别处贵了许多,如今打听个消息还什么都没说就开始要赏钱,当她是冤大头么? 白清正欲发作,秦空岳拍拍她的手臂,掏出一把碎银来放在桌上。 “够吗?” “够!够!” 得宝喜出望外地就凑了过来,正想将桌上银钱收了去,秦空岳猛地起身,死死将他的手按在桌上,眼神阴沉地盯着他说道。??? “若是说得好,钱你拿走。若是说得不清不楚,这手你得留下。” 白清一愣,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若不是今日这一出,她只怕都忘了当初他对安乐都做了些什么。 “客官!我…这钱我不要了…您想知道什么…我都说…”得宝大惊失色,用力抽手却纹丝不动,腿一软整个人瘫在桌边,额头开始往下冒冷汗。 “回答她刚刚的问题。”秦空岳看他被吓到了,满意地松手坐了回去,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城外西北…有…有座无量山,食人魔就在那山里…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情…但…但是…城里东北有个猎户叫李大刀,他亲眼见过,你们可以去问他!”得宝战战兢兢地说道,说完小心翼翼地看向秦空岳。 “带路。”秦空岳将银子推过去,冷冷说道。 得宝看看白清,又看看秦空岳,小心翼翼地将银子揣进兜里,惶恐地在前带路。 “跟…跟我来…” 得宝带着二人走了两条街,拐进一条小巷,走到头,对着屋里喊了声:“大刀,有人找!” 喊完害怕地站在一边看向秦空岳,秦空岳对他摆摆手,他立马逃也似的跑没影了。 屋里出来个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的样子,满脸的络腮胡,脸上还有一道疤,像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什么事?”李大刀打量着二人,问道。 “你见过食人魔?”秦空岳问道。 李大刀点点头,问道:“怎么?” “能和我们详细说说吗?”秦空岳掏出一张银票来递过去。 李大刀看看银票,看看二人,收了银票说道:“进来吧。” 第一百零三章 屋里放着许多弓箭,墙上挂着两把弓和许多动物的皮毛,中央架着一口铁锅不知煮着什么,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 李大刀走过去坐在木墩上,搅拌着铁锅里的东西,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那食人魔是何物?”秦空岳问道。 “一头发了狂的熊。”李大刀答道。 “既然是熊,为何说是食人魔?”白清问道。之前在太霞城时,人们说魔族是食人魔,白清就先入为主地觉得食人魔就是指魔族,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当然了。 “那不是普通的熊…之前那熊还没发狂,有个猎户发现了它,就计划着将它猎来。只是那熊体型比普通的大许多,他一个人猎不了,就在城里找了两个有本事的、相熟的猎人一起去,我就是其中之一。可是那一次围猎,并不顺利,只有我活着逃了回来。我回来后,觉得那熊若放任不管始终是个祸害,便又组了一队人去,却不想那熊竟又更大了些,结果…”李大刀沉默了不再说下去。 “结果又是只有你活下来了。”秦空岳说道。 李大刀点点头,问道:“你们问这个干什么?” “那熊具体在何处?我们去看看。”秦空岳说道。 李大刀沉默着打量二人一阵,摇摇头道:“你们不行,太过瘦弱了…” “你只管说在何处。”秦空岳又掏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李大刀摆摆手,不收。 “我不像得宝,不用给我钱。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秦空岳俯下身将银票放在李大刀脚边,轻声道谢,拉着白清离开了。 “你挺大方的…”回去的路上,白清没忍住说了句。 “我倒是想小气些,碎银都给了小二,只剩下银票了…”秦空岳笑着说。 闻言,白清一时无言以对,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要去看看吗?” “不急,等夜深了,你听听看,若是那声音比在城外时大,我们就去看看。”秦空岳答道。 这熊的事,他心下已有了猜测,只不过命轮更重要,若非必要,他并不想费时间管闲事。 傍晚,白清百无聊赖地坐在秦空岳屋里等着天黑下来。透过窗,看着太阳一点一点落下,天色终于开始变黑了。 白清过去趴在窗边,看着小贩们推着推车路过,看着民妇带着孩子急匆匆回家。天色越来越黑,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周围越来越安静,而那声音也渐渐传来。 “阿岳。”白清转身看着他点点头。 “那便去看看。”秦空岳笑着起身,将门栓放下锁好,走到窗边向下看去,没有官兵巡逻。 “需要带你吗?”秦空岳转头笑眯眯地问白清。 “不用,你慢一点我能跟上。”白清十分坚定地拒绝了。 秦空岳摇头笑笑,飞身而出上了房顶,白清一跃跟上。二人一前一后借着夜色的掩护出了城,直奔西北无量山。 到了山脚,白清抬头看去,还好,不算险峻,树木也并不是十分茂密,在月光的照耀下还算看得清。 “如何?”秦空岳问道。 “那声音又大了些,一定在山里某处。”白清肯定道,那声音已经大了许多,一定就在这山里,只是不知会不会遇上那熊。 “能辨别是哪个方向吗?”秦空岳问道。 “我试试…”白清调整呼吸,屏气凝神,仔细去听。那声音似乎不是外界而来,而是萦绕在脑海里,并不知道是什么方向。 “不行。”白清摇头道。 “是吗…那就随意逛逛,你仔细听着,虽说离得近,指不定还是会有细微的不同。”秦空岳说道。 白清点点头,慢慢试探着往前走去。秦空岳在她身后悠悠跟着,控制着尽量不发出脚步声影响她的判断。 二人行至半山腰处,白清停下脚步,左右试探,往左走了。秦空岳静静跟在她身后,从一开始的悠闲变成了不离她身边半步。 二人又走了许久,眼前出现了一个洞窟。白清正想继续往里走,被秦空岳拉住了。 “洞里有东西,我引出来,你再进去找。”秦空岳低声在她耳边道。 “…那你小心点。”白清点点头,在洞口附近找了棵粗树躲在树后。 秦空岳确定白清躲好后,独自走了进去。白清紧张地在树后悄悄观察着,手心都渗出了汗来。 过了一会儿,洞里传来一声野兽的嘶吼,声音之大震得林中飞鸟扑腾着翅膀仓皇逃离。 白清忙聚精会神地盯住洞口,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后,秦空岳闪身而出,在他身后跟着的,是一头巨大的黑熊。白清差点惊叫出声,那么大的熊,她第一次见。 秦空岳一手丢出几颗石头,砸中那黑熊的眼睛,那黑熊又是一阵嘶吼,甩甩头扑向秦空岳。秦空岳连退数步,转身跑走,那黑熊怒吼着追了上去。 白清看那熊已经跑远了,闪身进了洞窟。洞窟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还有些恶心的气味。白清捂着鼻子,在空中画下法阵召出火球来一颗往洞里飞去,另外一颗环绕身边照亮脚下的路。 洞窟不深,没走多久就到了头,白清忍不住皱了眉。洞窟里是一堆又一堆尸骨,乱七八糟地堆在地上,有的已经落了灰,还有的周围围绕着一堆蝇虫,光看一眼都令人作呕。 白清四处查看,洞里除了尸骨再没别的东西。仔细听去,声音不大不小的,跟在洞口时差不多,却又没有当初在潋光山那种感觉。之前明明就确定是在洞窟里才对,但进来后总有一种不对劲的感觉… 之前,洞窟里…有熊…? 想到这里,白清急忙转身追出去。不知他们跑到了哪里,现在追可还来得及… 跑到洞口,白清愣住了。 洞口站着那头熊,之前看就已十分巨大,如今站着,看起来将近四五米高。白清站在它的影子里,看着巨大的身形差,有些害怕起来。 “阿岳呢…”白清呢喃道。 那熊咧开嘴,白清身边的火焰飞速而起,准备应战,却听到那熊说话了。 “你…好像…很好吃…” 第一百零四章 白清第一次听到熊开口说话,震惊之下愣了一秒,那熊掌已经落了下来。白清回神侧身,还是慢了一点,左臂上瞬间出现一道血口子,血渗出到衣服外来,一滴一滴往下滴落着。 “嘶…”白清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跳开几步去,匆忙查看一眼伤势,还好不是很重。白清半蹲着,手一扬,两团火球飞速撞向黑熊,却在撞到它身上时消灭得无影无踪,黑熊毫发无伤。??? 那黑熊抖了抖身子,前掌落到地上,歪头看着白清,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一定…很好…吃…” 说完,咆哮一声,震得附近的树叶沙沙作响,冲向白清。白清眼看御火诀对它没用,一时没了主意,一手拍地,正打算双脚御风先躲避一阵,好好思索对策。 秦空岳从侧面飞身而来,一脚将那黑熊踢回了洞窟,轰隆一声巨响从洞里传来,带出阵阵飞尘。随后急忙跑到白清身边,焦躁地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那熊不知何时折返回来,我一时不察来晚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清说着,警惕地看着洞口的尘烟。细细去听,命轮的声音果然变大了,宛如就在身边,定是那黑熊有古怪。 “你受伤了…”看到白清左臂的伤口,秦空岳皱了眉,眸色变紫,周身围绕着煞气,站起来就往洞里走。 “阿岳,听我说!我没事!东西就在那黑熊体内…”白清连忙大喊着起身去追。 “在这等我。”秦空岳没有回头,径直走了进去。 白清还想追去,却碰上了一道无形的屏障,白清知道,这是结界,她进不去了。 白清看着黑乎乎的洞窟,还是放弃了进去的念头。坐在一旁,仔细查看左臂的伤。血浸透了伤口附近的衣服,有些凉冰冰又黏糊糊的,让人十分不舒服。伤口四周的血液有些已经凝结成小块了,血液流出的速度很慢,除了有些疼,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白清转头看向洞窟,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白清转回头来叹口气,刚刚他似乎很生气的样子,自己明明没有受重伤。 所以,他心里,还是在乎我的吧? 想到这,白清又忍不住有些小开心。即便这份心意得不到回应,就算他对她的在乎不是她所奢望的那样,她却还是会开心。 正想着,洞窟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清伸手去摸,结界已经没了。随即起身到洞口站着等秦空岳出来,白清相信,此战秦空岳必不可能会输。 果不其然,出来的是秦空岳。只不过他满身是血,脸上也溅上不少,头发也凌乱地垂落下来,看上去十分狼狈。 “你没事吧?”白清连忙走过去,四处查看着他,他身上没有伤口,这些血不是他的。白清伸手过去,秦空岳后退一步。 “脏。”他皱着眉,垂着眼,声音沙哑。 “辛苦你了。”白清柔声说着,依然伸出手去,将他凌乱的头发整理好。 秦空岳站着任她摆弄,眼睛一直盯着白清左臂的伤口,满脸自责,轻声问道:“疼吗?” “不疼。”白清冲他灿烂一笑。 秦空岳看着她的笑,心里莫名躁动,移开了目光。 “对不起,让你受伤了…” “阿岳,我没事,真的…东西找到了吗?”白清不知该怎么劝慰他,只能努力保持笑容。 秦空岳将手伸到白清面前,摊开手掌,手掌上静静躺着一颗珠子,沾满了血。秦空岳皱眉,缩手回去将那珠子在身上擦了擦,因他浑身都是熊血,擦也擦不干净,又伸出手去,说道。 “只找到了这个,脏,你别碰,看看像吗?” 白清看他那样子有些想笑,努力忍住了,仔细打量那珠子。那珠子十分黯淡,有些灰沉沉的。 “看不出来,我得碰过才能确定…”白清看向秦空岳犹豫着说道。 秦空岳沉默一阵,将珠子收好往前走去。 “洗洗你再碰,先回去吧。” “好。” …… 二人回去时天还没亮,还是黑的。秦空岳让白清在房里等着,自己则回了另一间房,过了许久才来。来时,秦空岳已经换了身衣服,手里拿着个箱子。 白清趴在窗边等了许久,看他来了,关了窗过去桌边坐好。秦空岳将箱子放在桌上,将门关好,抬手设下结界后,屋里的烛火一瞬全部点亮。 “这是什么?”白清指了指桌上的箱子问道。 “药箱。”秦空岳说着,坐下示意白清过去。 白清本想说不用,想起他自责的模样,摇头笑了笑,过去他身边坐好。秦空岳拉起她的左臂,用剪刀将袖子整条剪开,小心翼翼地褪下。仔细查看她的伤口,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只是还没完全愈合,不得不说,仙身就是好啊。秦空岳小心细致地替白清处理伤口,二人全程没有说话。 “好了,还疼吗?”秦空岳有些过于小心了,过了许久才处理完。 “都好了,不疼了,倒是有些痒。”白清无奈地笑了。他处理了这么久,伤口都愈合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她底子好,早就不疼了。 秦空岳叹口气,还是执拗地替她上了药,裹上纱布。 “竹吉。” 话音刚落,竹吉在他身后出现,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桌上后又消失不见。 秦空岳接着说道:“这是替换的衣服,你去换了吧。” 白清犹豫一阵,点点头,拿起衣服去了里间。秦空岳和她只有一墙之隔,白清不敢耽误太久,匆忙换好出去坐下。 “竹吉什么时候来的?”白清问道。 “我没带换洗的衣服,刚刚让他送来的。”秦空岳答道。 “你设了传送法阵?”白清问道。 秦空岳摇头。 “那他这本事蛮厉害的…”白清由衷羡慕道。 “我和他有契约,算不得他的本事。”秦空岳说道。 “契约?” “以后再和你细说吧…” “好,东西呢?”白清淡淡一笑。 “…你看吧。”秦空岳掏出清洗干净的珠子放在桌上。 白清伸手拿起,幻象如期而至。 第一百零五章 白清眼前浮现的,是秦空岳的身影。他正坐在一处院落中,悠闲地喝着茶逗着鸟,看起来十分自在。 “阿岳。” 白清闻声看去,来人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身着戎装,正兴奋地跑向秦空岳。 “佑生。”秦空岳看到来人,笑着迎上去。 佑生…这就是父亲吗?白清不由多看了几眼,想要记住他的模样。 “进城时你就不见了,果然是先回来了,也不等等我,没义气。”白佑生一拍秦空岳,二话没说自顾自坐下去给自己倒了茶。 “你进宫去领赏,我何必跟着去。”秦空岳笑笑,在他对面坐下。 “哈哈哈哈哈…傻小子,这一仗你也有功劳,自然也有赏,你不去,我倒是替你领来了…”白佑生哈哈大笑。 “是吗?哥哥替我领了什么赏赐?”闻言,秦空岳倒是来了些许兴致,坐直了身子看着白佑生。 白佑生嘿嘿一笑,走到院门处从墙角下拿出一坛酒来。 “来!这就是你的赏赐,哈哈…”白佑生笑着,拎着酒坛子走过去,挥了挥手,下人送来两只碗。 “你又诓我,这分明是走之前你酿的…”秦空岳摇头笑笑,倒也并不介意。 “我亲手酿的,这天下可找不出第二坛来,阿岳不陪我喝吗?”白佑生倒好了酒,递了一碗给秦空岳。 “你分明知道我不爱喝酒,偏要酿酒捉弄我…”秦空岳接过,嘴里满是抱怨,脸上的笑容却从未断过。 “你才是,大丈夫行军打仗,哪有不爱喝酒的,来,干!” 二人端起碗将酒一饮而尽,对视一眼,大笑起来。白清站在一旁,看着二人的模样,不禁想起当初和兰若簌簌在悦春阁喝醉的那天来,也是这般畅快。 “说起来,这次击溃魔族,还要感谢那半路杀出的仙子呢。你看到了吗?不愧是仙族,果然不同凡响!”白佑生两眼不乏崇拜之情。 “怎么?看上人家了?”秦空岳坏笑着说道。 “不可胡说!那可是仙子,就算我想那也是够不到的。何况我只是欣赏她的身手…”白佑生白了秦空岳一眼,秦空岳笑而不语。 “说真的!你看到了吗?她那一招从天而降,一道光落下多少魔族都化成了灰去,好不威武!要是我也能有那样的本事,西月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日日提心吊胆的,又要防着正阳,又要防着魔族,都没几天安生日子…”白佑生说得激动,起身比划着,说着说着,又丧气地坐了回去。 “你要想学,鄙人不才,略知一二。不过,能不能学会,我可不能保证…”秦空岳起身,弯腰行礼道。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白佑生也跟着起身,有模有样地回了礼。 二人对视一眼,又是一阵大笑。 白清看着二人,被那笑容所感染,情不自禁也跟着笑了。原来从前的秦空岳是这样的,原来父亲是这样的,命轮真是让她看了好东西… 二人喝酒畅谈的画面渐渐远去,四周暗了下来。这就结束了吗?对比起之前,这次命轮所呈现的,已经多了许多。 却不想,下一秒,白清已然置身一处宫殿之中。身旁皇位之上坐着一个有些猥琐的老头,在他旁边不远处坐着的白衣女子,白清认得,那是母亲。只见她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一阵无奈,随即恢复了淡笑。 “西月国使臣白佑生,参见圣上!”殿下跪着一人,正是父亲白佑生。纵是他跪在殿下,低着头,也丝毫不影响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魄。 “平身。”皇上随意挥了挥手。 “谢圣上。”白佑生起了身,依然低着头,大声道:“此番仙人赐福,正逢皇上寿宴,除了贡品之外,臣还带来了西月特产寒露松枝。此物有延年益寿之效,祝圣上福泽无尽,与天齐寿!” “嗯,有心了,回座吧。”皇上心不在焉地说着,时不时看向韶华,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白清一阵厌恶,韶华却不动如山,稳稳坐在那里看着殿下。 白佑生回去落座,抬头看去,看到坐在仙人之位上的是韶华之后,微微闪过一丝惊讶与欣喜。旁人或许没有注意到,白清在殿上看得一清二楚,也看到了秦空岳在看到白佑生的神色后垂下了眼去。 白清不懂,秦空岳在担心什么。四周再次黑了下来,白清以为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四周却又微微亮了起来。 一处竹林之中,有一座阁楼,楼前的牌匾上写着悦春阁三个字。白清知道芳老板有些手段,只是不知这个悦春阁是不是就是芳老板那个悦春阁。 阁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秦空岳,一个是韶华。 “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我卜过自己的未来。”韶华说道。 “记得。”秦空岳低垂着眼眸,不看她。 “可还记得,我说过,那命定之人是人族男子。”韶华又说道。 “…记得。”沉默一阵,秦空岳闭了眼答道。 “那人,便是佑生。”韶华说道。 秦空岳闭着眼,久久没有说话。 韶华叹口气,接着说道:“阿岳,我也不想这样。我已为了避免那个未来提前两年过来,可还是遇到了,你说巧不巧?” 秦空岳依旧闭着眼不言语。 “你答应过我的,可还记得?”韶华轻轻拉起秦空岳的衣袖,语气近乎哀求。 “一定还有别的法子…”秦空岳任她拉着,别过头去,红了眼。 “你我都清楚,没有了。”韶华松开他,低下头去。 一阵沉默过后,秦空岳颤抖着说道:“韶华…我不想他死…” “阿岳…他与我们不同,你纵是再不想,他终是要离开的。”韶华叹口气,轻声道。 “不…我不要…流庭他不是很厉害吗?我去求他,一定还有法子的…”秦空岳说完,化作一阵烟飘散了。 韶华抬头看着天空,落下泪来。??? 白清一阵错愕,这是何时的事?秦空岳答应了母亲什么?他们在说什么? 四周再次黯淡下来,这一次,白清醒了。 第一百零六章 白清醒来,就看到秦空岳靠在床边闭着眼,屋里的陈设布置十分眼熟,细细一想,这是鹭鸢居。 “阿岳…”白清拍拍他的肩,轻声唤他。 “阿清?你醒了?可有哪里不适?我去叫鹿渊…”秦空岳本就没睡,只是闭目养神有些神游。看白清醒了,又去摸她额头又去探她眉心的,慌乱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我没事,我有话想问你,不想别人听见,可以吗?”白清抓住他的衣袖,低着头慢慢坐了起来。 “…好。”秦空岳一愣,答应下来,设下结界,坐到了床边,柔声道:“想问什么?” “当年,你答应了母亲什么?”白清抬头看着他平静地问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接触命轮碎片时,会看到一些过往的幻象。”白清说道。 “是吗…你看到我了啊…”秦空岳无奈地笑了。 “告诉我,你当年答应了母亲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清再一次问道。 秦空岳沉默一阵,想到就算自己不说,她也许也会看到,还是觉得自己亲口告诉她更好一些。叹口气,说起了当年的事。 “那时,我虽已是魔族,仍看不惯魔族的作风,并未归于魔界,而是在世间游荡,时不时遇到失智的魔族便顺手解决。就这样我和韶华偶遇了,我们相谈甚欢成了朋友。只是那时各族还在混战不断,碍于彼此的身份,我们不敢接触太多。也是那时,我答应她百年便来人间走一遭,清理魔族。” “后来,我如约在各处奔走。有一天,她来找我,说她占卜了自己的未来。她说,许是窥探未来受了天罚。她看到她会爱上一个人族男子,诞下半仙,随后那人族男子会惨死,而她自己也会仙逝。仙族不容与他族相爱成亲,更何况诞下半仙。于是,她来找我,要我护好她的孩子,我答应了。” “后来呢?”白清问道。 “有一年,我去到了西月国,遇到了一支魔族精锐,却横空冒出来个白佑生。他说那支魔族精锐他盯了许久,却被我解决了,他不服气,非要与我比试。我不肯,他却纠缠不休,我去到哪儿他跟到哪儿。我看他有趣,便随意与他比了几次,一来二去的,我们就成了朋友。” “后来,韶华来正阳赐福,正巧那一年佑生作为使臣前往正阳,他们就这么遇到了。我知道这是命数,我无力改变,但还是想方设法为他们做点什么…”秦空岳继续说道。 “所以你就去找了师父?”白清问道。 秦空岳苦笑道:“这你都看到了…” “…抱歉。”白清不知该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只剩一句抱歉。 “我找到流庭,求他为他们造一处幻境躲避追捕,哪怕能让他们多相处一天,我心里也会好受些。流庭心里有韶华,纵是不喜佑生,也还是答应了…” 白清一时呆住了,师父心里有母亲… 秦空岳一直低着头,没有看到白清的神色,继续说道:“结果,流庭不愧是结界高手,他造的幻境,人仙两族找了两年竟是没有丝毫线索。本以为可以这样平静下去,却不料,那正阳皇帝找了两年没找到,怒火中烧,出兵屠尽了西月国…” “怎会如此…”白清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阿清,你可还记得,我同你说过,莫继平当初因为某件事趁机起兵谋反吗?”秦空岳问道。 “记得,是因为西月国的事吗?” 秦空岳摇摇头,沉默许久,继续说道:“我得到消息后,深知西月国对于佑生有多重要,他一生都为了西月奋战,唯一一次任性便是放弃将军之位与韶华躲进秘境之中。我思索再三,去了幻境之中将此事告诉了佑生…” “佑生他…他说韶华有孕在身,独自去了林中打猎,他不放心,让我去看看。我看他神色如常,没有多想,便去寻韶华。结果韶华只是去了溪边打水,我这才觉得不对劲。再回去时,桌上放着一封信,佑生已经不见踪影。我尽力去追,可流庭为他们造的那处秘境时间流速比秘境外慢许多,待我出秘境之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佑生先我一步,途径的驿站最好的马匹都让他骑走了。” “那时我在正阳不像如今在大夏,没有法阵可以让我立刻回京。我日夜兼程,天黑都未曾停下,终于到了正阳京城…可…还是晚了…” 白清静静听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秦空岳继续开口。 “我去到之时,佑生他一路从城门打到了皇宫门口,一路奔波又大战两天两夜,已经精疲力竭死在了宫门前。他的尸身旁边围着一群禁军破口大骂,甚至想动手侮辱他的尸身…” “屠尽皇宫的…是你…”白清轻轻说道。 秦空岳没说话,过了一阵,点点头,说道:“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我控制不了煞气,失去理智。等我清醒时,已经站在了宫中,身边都是尸体。正巧那时莫继平带了一小队精锐来了,他说我是反贼,要杀了我匡扶正义…” “…你就杀了他?”白清问道。 秦空岳淡淡一笑,摇头道:“我没有反抗,他一剑刺穿了我的心脏,奈何我是魔族,这一剑并不致命。我躺在地上,看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觉得生无可恋,想寻死都没死成…偏偏他以为我必死无疑,当着我的面说佑生是个傻子,还有许多不堪入耳的话。佑生那样一个精忠报国的人,与韶华相恋怕牵连西月国,特意惹怒西月国主将他驱逐出去…我一时怒火中烧,他便死了…” “…后来呢?”白清问道。 “后来…我放不下佑生,不愿让他就这么死了,便找到他的尸首,替他入魔…我本以为,我这样的人都能顺利控制煞气,佑生一定也可以,可他却疯了…”秦空岳说着,头越发低了下去。 “我不愿他伤及无辜,带着他四处奔走。等我安顿好他,再去寻韶华时,却得知韶华已经仙逝了。韶华同我说过,她会仙逝,我自然信了,可你不同。当初韶华既然来找我,让我护你,那你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好好的…” “你…一直在找我?”白清犹豫着问道。 秦空岳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一开始我四处打听你的下落,始终打听不到。我无意中打探到,流庭在韶华出事时和仙界决裂了,我猜想是他带走了你。我知道凭他的本事,若非他主动现身,我是找不到的…这些年,我便四处游历,一边打探着你们的消息,一边盼着指不定在哪里就能遇到你…” 白清沉默着,这些事,她需要时间消化。秦空岳心凉了大半,眼看白清久久不语,越发坐不住,起身就想出去。 “你去哪儿?我陪你吧?”白清看他往外走,以为提起旧事惹他伤心了,忙追了过去。 闻言,秦空岳停下脚步,低着头问道。 “你不怪我?” 第一百零七章 “你为何觉得我会怪你?”白清反问道。 秦空岳没有转身,他还是不敢看白清,站在原地说道:“当年,若不是我多嘴,佑生也许还和韶华待在幻境中过着幸福的日子…若不是放不下…佑生也不会到现在还受尽煞气的折磨…” 白清等他说完,走过去牵起他的手,柔声说道:“当年,若不是你去求师父,他们也许连那两年幸福都没有。我不怪你将西月灭国的消息告诉父亲,他曾是西月的将军,为国捐躯想必也算他的心愿。所以他才会离开母亲和我,义无反顾杀到了宫门前。可你为他入魔这事,确实不对,若要道歉,也不该是对我说,应该对父亲说。若想被原谅,也该是父亲来原谅…阿岳,我没有怪你,也没有要走,所以…你能带我去看看父亲吗?” 秦空岳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再也忍不住,转身紧紧抱住白清,一遍一遍轻轻唤她的名字。 “阿清…阿清…” 白清感受到他时不时的抖动,知道他哭了,心里五味杂陈,却还是温柔地说着:“我在…” 过了许久,秦空岳安静下来,抬手抹了抹脸,松开白清说道:“佑生在魔界,只是魔界如今不太平,我不想你被发现,见佑生的事可以再等等吗?” “鹿渊不是说不会被发现吗?”白清疑惑道。 “不是这个…”秦空岳摇头,继续说道:“以前嫌麻烦,我继任魔尊时将前魔尊封印了起来。如今他被放了出来,他在魔界残存的旧部我还没有清理干净,若是此时我带你回去他必定有所察觉。往后找命轮的路还很长,我不想被他暗中搞些小动作,陷你于危险境地。所以…能再等等吗?” “听你的。”白清点点头。前魔尊又是怎么回事?白清一脑袋问号,但也不好现在就问,怕又扯起他伤心事来。如今知道了这么多往事,虽不怪罪,不满还是有的,更多的还是心疼他,怕他伤心。 “嗯,出去吧?这次你昏了两天,时间较之前长了太多,碎片带来后牧歌还没有接触过,一直在等你醒来呢。”秦空岳摸摸白清的头说道。看白清并不抗拒,十分开心,总算是能光明正大地触碰她了。 “好,你…不需要再平复一下心情吗?”白清任他摸着头,心里有些抗拒,却也十分欣喜。之前刻意躲着他,竟忘了让他摸头是这样让人心安的感觉。 “不用,我没事。”秦空岳笑着牵起白清的手,解了结界带她出去了。 屋外,牧歌正在药田里采药,不见鹿渊的身影。 “牧歌。”白清喊她一声,对她招招手。牧歌从田里抬起头来,看到白清后高兴地放下竹篮立马跑过来。 “小白清,你可算醒了,没事吧?”牧歌绕着白清晃来晃去。 “我没事。”白清无奈地拉她站好,继续道:“阿岳说你一直在等我,让你担心了,谢谢你记挂我。” 牧歌摆摆手道:“咱们之间何须言谢,倒是…”牧歌看看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秦空岳,说道:“我们姐妹说些私房话,你不要偷听喔…”说着,拉着白清就进屋去了。 “怎么了?还避开他…”白清一头雾水,进屋后开口问道。 “你昏迷这段日子,他可是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你呢…”牧歌小声说着,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想什么呢…要这么说的话,你上次昏迷,鹿渊不也日日守着你?”白清捂嘴笑道。 “他…真的?”牧歌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 “是啊,这种事我何必说谎?他日日守着你,也不研究药了。我都没拿这个打趣你,你倒是想一出是一出,反倒取笑起我来…”白清很认真地说道。 “…不说这个了,你们此行可还顺利?”牧歌听她这么说,脸红了,摆摆手转移话题。 “怎么说呢…就结果来说,还挺顺利的,就是这过程嘛…没有具体的方向,也没有具体的距离,也不知碎片到底会是什么样子,而且白天路过人多的地方也得停下来等深夜,颇费时日。”白清思索一阵,答道。 “果然吗…辛苦你们了。命轮的事我有一些头绪,只是没有更多线索前还不能确定。不过,你们已经很快了,第一个碎片我和鹿渊花了八年才到手…”牧歌撑着下巴,目视远方。 “你那时怎么知道那是命轮碎片的?怎会花了八年?”白清疑惑道。 “我也不知,碰巧发现的。鹿渊和秦公子不同,他没有秦公子那般善战,就花了些时间…”牧歌摇头道,似乎不愿多说,白清就没再追问下去。 “怎么没见鹿渊?”白清问道。 “他出去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牧歌说着,门外传来敲门声。 “牧歌。”声音有些冰冷,是鹿渊。 “这不就回来了?走吧…”牧歌笑笑,过去开了门。 鹿渊看她一眼,对着白清微微点头,转身走在前方,二人跟在他身后走去。三人走到秦空岳面前,鹿渊看向秦空岳问道:“此行是否顺利?” 秦空岳答道:“还行。” “有何难处?”鹿渊问道。 秦空岳答道:“没有确定的情报,寻找的过程太费时间。更不说命轮碎片有增强之效,若是活物持有,移动起来就更难找了。只有一百年,恐怕不够…” 闻言,白清这才想到,那熊恐怕就是因为碎片才变得那么大,甚至会说话了。 “当初也不知是谁大言不惭说有把握的?罢了,我再想法子。”鹿渊回道。 …… 送走白清和秦空岳后,鹿渊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淡淡说道:“牧歌,上次我同你说的,有头绪了吗?” 牧歌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一阵答道:“我无法决定命轮让我看到怎样的幻象…” 鹿渊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盯着牧歌,摊开手,掌心躺着的正是这次白清他们找到的那颗珠子。 牧歌抬头看着鹿渊,没有动,她心里有些抗拒。她知道,越往后,就离分别的时刻越近。 “别让我失望。”鹿渊冷冷说道。 牧歌无奈一笑,将手伸向了那颗珠子。 第一百零八章 “这是…”白清觉得面前的院子有些眼熟,似乎来过,又不敢确定。 “津夕州的宅子,考虑到有可能不止一个碎片,所以我们再走一遍。上次往西走的,这次向东,走到无边城为止,没问题吧?”秦空岳边走边解释着。 到了大门处,依然是两匹马,不同的是,这次两匹马都没有再驮东西。 注意到白清有些疑惑的神情,秦空岳说道:“上次你说的,都骑马会快一些,而且你如今的骑术也有所长进,我觉得可以试试看。那些东西在城中也用不到,在林子里的话我可以叫竹吉送来,你觉得呢?” 白清有些无语。本打算与他保持距离,断了自己的念想。只是经过鹭鸢居的谈话后,白清以为二人之间已经有些什么不同了,没想到他却主动疏远起自己来,倒让她有些失落了。 “需要我扶你上马吗?”秦空岳看白清站着不动,笑着问。 “…不用,我自己能行。”白清面无表情地拒绝了,熟练地上了马。 二人一路向东。一路上,休息时秦空岳便给白清讲解一些法阵所需的文字和含义,白清学会一个又再教另一个。二人走走停停,一路都没有什么线索。等到无边城时,所花的时间比预想的确实快了不少,预想两周的时间,这次只用了九天。 “确实要快一些…今晚在城里待一晚,若是依然没有,明天我们去下一个地方。”秦空岳说道。 “好。” 二人下马进了城。时间已经接近傍晚了,城里依然冷清,但较之前也算热闹了些。二人又来到上次住过的那个客栈,得宝看见二人,十分热情地迎上来。 “客官,来来来,里面请!” 之前的他本就十分热情,这次更甚,脸上的笑已经灿烂到让人有些害怕了。到了大堂,掌柜的小跑着就到了二人面前。 “客官!您又来了,快请快请…” “…客房多少一间…”白清对于二人的反应有些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莫不是上次钱给的痛快,所以再见到他们才这般热情? “哈哈哈哈哈…客官您说什么呢?!二位可是我们无边城的大英雄,怎会要您的钱?全都免费!分文不要!”掌柜的哈哈大笑,激情地解释着,带二人到大堂坐下,手脚麻利地送上两坛酒来。 “英雄?”白清狐疑地看着掌柜跑来跑去,仍是放不下心来。 “是呀!那食人魔不是您二位解决的吗?”掌柜的也疑惑起来。 “你如何得知的?”秦空岳看着那两坛酒,淡淡问道。可别是那晚让什么人看到了去,他可不想解释什么。 “那天你们去找李大刀打听消息,第二天就不见了。李大刀得知此事放心不下,就想着去山下看看,结果守了好几天,没看到你们,也没看到食人魔。他进山去就找到了那食人魔的尸骸,回来就到处宣扬有好心人替咱收了那食人魔了。”掌柜的解释道。 “路过顺手而已,不必如此。”秦空岳说着,随手拿出几锭银子放下。 “客官,真的都免费…”掌柜的将银子推回去,也坐在一旁,说道:“客官您是不知道,这食人魔有时会下山抓人吃,咱们在城里倒是没事,路过的旅人可被抓了不少。久而久之都没人敢往这儿走了,咱这客栈没生意都快熬不住了。还好老天有眼,派您们来除了那祸害。上次您来,实在是太久没生意,收了您那么多钱,实在对不住,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要了…” 掌柜的这么说,二人也不好再谢绝他的好意。得宝安顿好马匹,刚好回到大堂来,立马手脚麻利地替二人倒了酒,秦空岳点点头,喝了起来。 “那便多谢了…”白清点头道。 “您二位先歇着,我这就让厨房准备些吃的,马上就来,需要什么您尽管吩咐。”掌柜的起身,深鞠一躬后走了。 夜晚,白清听了许久都没听到类似命轮的声音,和秦空岳说了一声后就去休息了。第二天,二人早早便起了。下楼和掌柜的道了别,得宝去牵了马交给二人,满脸笑容地挥手告别。 二人出了城,刚上马出发,得宝来了。 “客官!客官!您忘了东西!客官…等等…”得宝远远地大喊着,努力追着二人,举着手挥舞着,他手里似乎是一个小布袋。 “你忘了什么吗?”白清问道。 “没忘,走吧。”秦空岳笑笑,加快了速度。 “他这么急着追来,许是真忘了什么?”白清也加快速度追上秦空岳。 “我留了些钱在枕下,不用管。” 白清看着身旁的秦空岳,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头发随风飞扬,衬得侧颜越发好看。白清一阵心动,他会想着百姓疾苦,也会心狠手辣,这样的人,便是魔尊吗… 白清回头看去,得宝的身影越来越小,却能依稀看到,他躬着身,一直到看不清了也不见他起身。 白清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些感动,有些愧疚,有些迷茫,有些抑制不住的心动… 二人骑行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无边城。进了树林,秦空岳下了马,白清没有多问,也跟着下了马。秦空岳将马拴好,微笑着对白清伸出手,白清伸手过去,下一瞬,二人置身一处巨大的府邸之中。 “恭迎主上!”二人两旁各站了四个婢女,齐声喊着。 正前方有一对中年夫妇,旁边站着秦愿安和竹吉。 “主上。”那对中年夫妇和秦愿安欠身行礼,竹吉也行了礼,但没说话。 “嗯…”秦空岳应了一声,他们这才起身。秦空岳走到竹吉面前说道:“马在城南五里的树林里。” “是。”竹吉说完便消失了。 “阿清,这是定安王夫妇俩,秦愿安,你见过的。”秦空岳对白清介绍着。 “参见王爷、王妃,秦世子。”白清乖巧地上前行礼。 “不敢不敢,鄙人秦显,若不嫌弃,叫我秦三就好,内人云娘。”秦三连忙回礼,颇为谦逊,一旁的云娘也跟着回礼。 “好了,也算见过了,你们该忙忙去吧。”秦空岳笑着挥挥手,三人便一起离开了。 “阿岳…这是…”白清跟在秦空岳后面,看着身后八个婢女,小声问道。 “哎呀…我没同你说过吗?津夕州后面是静州,我的封地。”秦空岳笑着回道,看上去倒像是故意不告诉白清的。 第一百零九章 秦空岳带着白清去了一处院落,院门前一左一右立了两块石碑,刻着近月二字。每隔几米就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延伸出去,白清认得,这是设了结界。 院子很大,没什么装饰,十分空旷,共有三间房。秦空岳指着右手边那间房说道:“虽说静州是我的封地,但我不常来,这儿的结界强度不如大晏的府邸。你住那间,我就住你旁边,离得近些我比较放心。”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又道:“夜深之后若是没什么线索我们今晚就出发。现在天色还早,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或者想出去逛逛我陪你去。” “那我去休息一会儿,养养体力。” “好,去吧。” …… “主子,马已安顿好,另外芳老板求见,人已经到府门口了。”脑海中传来竹吉的传音,秦空岳看了眼白清紧闭的房门,转身向外走去。 “叫去书房,你过来看着阿清。” 书房门口站着芳老板和另一个女人,那姑娘一身灰色,梳着妇人的发髻样式,看起来十分不起眼。 秦空岳过去径直走进书房,芳老板也跟着进去了,结界悄然落下。那女人并未动身,依然站在门口。 “何人?何事?”秦空岳坐下便问道。秦空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芳老板亲自前来静州,还带了个女人… “算是我的老主顾,她知道我在打听千猎的下落,她说她知道千猎的下落,但有条件…”芳老板说着,有些窘迫地打量着秦空岳的神色。 “什么条件?”秦空岳问道。 “她说要当面同你说,不肯告诉我…” “芳宁,是不是现在随便来个人说有千猎的消息,你都敢带来见我了?”秦空岳眯起眼睛,看向芳老板的眼神带着警告的意味。 “秦公子,奴家哪敢啊…实在是欠了人情,她又刚巧有千猎的消息…”芳老板上前两步,俯身谄媚地看着秦空岳说道。 “让她进来。”秦空岳虽有些不满,但解了结界。 芳老板退了出去,还未说什么,那女人自己走了进来,微笑着说道:“秦空岳,好久不见。” “你是何人?”秦空岳抬眉看着她。 那女子不说话,一转身,换了一张脸。 “哦?”秦空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脸他认得,仙界五长老之一,名叫晨雪。韶华出事后新晋的长老,秦空岳去仙界时曾打过几次照面。不过,据悦春阁调查的情报,她虽是新晋的长老,却又和另外几个长老有些龃龉,此番前来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近日,我得了消息,苍穹仙逝前,见他最后一面的人是你…”晨雪一抬袖,又恢复了那普通妇人的模样。 秦空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在哪?”晨雪收了笑,认真问道。 “本尊怎会知道。”秦空岳答道。 “你不用掩饰,我知道他没死,他在哪?”晨雪再次问道。 “他死了。”秦空岳有些不耐烦起来。当初那事,他早就想过会有人生疑,却没想到来的人会是这样的身份。 “看来是我提供的不够,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秦空岳起身过去,捏住她的手腕按在书架上,捏得她骨头喀哒作响。秦空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带着一丝愠怒说道:“本尊说了,他死了,你再问几遍都一样。若是继续问这种无聊之事,本尊不介意让你和他一个下场…” …… 白清在屋里百无聊赖,翻看着之前秦空岳写给她的法阵文字,翻了一遍又一遍,这些已经全都记熟了。抬头看看天,时辰也还早,白清起身出去敲了敲秦空岳的房门,想着让他再给自己写些新的。 久久没有回应,白清疑惑地轻轻开门进去,这才发现他不在屋里。白清出了院子四处询问,这才知道他去了书房,又问了书房的路,一路兜兜转转地找过去,正好看到书架前那一幕。 若是离得近些或者换个角度也许可以看得更清楚,偏偏白清那个角度看去,只觉得二人姿势十分暧昧。再加上芳老板涨红个脸在一旁偷看,显得气氛越发不可描述。 好啊!这才回封地多久就急着亲热了! …… “秦公子,消消气,她只是…”芳老板红着脸探出半颗头来打圆场。若真惹他生气,那带晨雪来的她肯定会被牵连的,只能硬着头皮去劝两句。 “本尊同你说话了吗?”秦空岳冷冷扫一眼,芳老板立马缩了回去不再出声。 “你不必迁怒于她。我找苍穹没有坏心,你爱信不信。至于千猎,你不肯说那这交易就不成立。”晨雪轻轻一笑。 秦空岳看了晨雪许久,松了手走开,冷冷道:“若是五长老觉得千猎来坐这魔尊之位更好,大可放任。” …… 夜晚。 “阿清,差不多静下来了没?能听到了吗?”亥时一到,秦空岳就去找白清,开门就笑眯眯地问道。 “没有,你很吵,若没事出发前再来叫我…”白清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早上还和别人亲热,午膳、晚膳,一天没见到他,他还好意思笑嘻嘻的。白清说着,将他推出房门去,将门重重关了起来。 “呃…阿清…怎么了?”秦空岳一头雾水,呆站在门前。今早晨雪来后,他回了一趟魔界去找纱弥,直到日落才回来。赶紧泡了澡想着来见白清,怎就吃了个闭门羹… “我没事,你不要吵我,我需要专心听。”白清在屋里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好,我不说话,你开门让我进去啊…”秦空岳轻轻敲敲门说道。白清却没有反应,他趴在门上偷听,什么也听不到。 “…我就在屋里,有消息告诉我,若没有…出发前我再来叫你…”秦空岳不明所以,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轻声说完回屋去了。 “竹吉。”回了屋,秦空岳沉着脸叫竹吉。之前在鹭鸢居谈得好好的,思来想去定是今天出了什么事。 “主子。”竹吉出现。 “今天发生了什么?阿清在气什么?” “…主子,那个…今天你在书房商议时,白姑娘路过…离得远,那角度看过去…姿势有些…呃…暧昧…”竹吉吞吞吐吐,时不时悄悄偷看秦空岳的脸色。 “…知道了,你忙去吧。”秦空岳闻言,摆摆手,竹吉便消失了。 是吗…阿清吃醋了啊… 第一百一十章 “王爷,听到了。”白清在门外敲敲门说道。 秦空岳开门出来,问道:“离得近吗?现在出发?” “有些奇怪…声音是渐渐大起来的,似乎离我们越来越近…”白清说道。 一开始,白清在房里只是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感觉,细细去听什么也没听到。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慢慢传入脑海,她再去听,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大,现下已经能完全听清了。 “越来越近?现在也是吗?”秦空岳问道。白清点点头,秦空岳思索一阵往前走去,边走边说:“我们先出府去在附近看看。” 白清跟着秦空岳往外走,到了府门处,遇到了云娘。她正站在府门前左右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云娘,等人?”秦空岳过去打了声招呼。 “主上。”云娘行礼,随即道:“我在等景禧夫人。您要出发了吗?” “嗯。”秦空岳应了一声,白清和云娘互相点了点头,跟着秦空岳上马出发了。 “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我们都去一趟,先去东城门吧。”秦空岳说完,在前带路,白清也跟了上去。 夜已有些深了,二人骑行的速度不快,除了巡逻的官兵,基本见不到什么人。白清仔细留意命轮的声音,那声音已经越来越大了,想必方向是对的。快到城门时,一辆马车从城门出发缓缓驶过,白清看了一眼,心中感觉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留意。 “如何?”二人在东城门前,秦空岳停下问道。 “方向应该是对的,感觉就在附近了。”白清答道。 “那在附近找找看,我跟着你。”秦空岳说道。 “好。”白清点点头,骑着马慢慢走在东城区。还好东城区房屋不多,基本都是大片大片的田地,白清能听得很仔细。 “不对劲…声音变小了…”逛了一会儿,白清勒停了马,皱眉说道。 “变小了…竹吉,往东去看看,别是什么东西折返回去了。”秦空岳思索两秒吩咐下去。 “应该不会,刚刚明明就在附近,谁闲着没事跑到城门口又折返的…”白清气馁地抱怨着,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 “我们来时不是有辆马车路过吗?会不会是在马车上?” “有可能,你在这等等,我去城门问问,竹吉,去找那马车。” 白清点点头,看向来时马车离去的方向,有些紧张。没多久,秦空岳回来了,轻笑着说:“走吧,回去看看,那是景禧夫人的马车,已经到府里了。” “景禧夫人是谁啊?”白清疑惑地问道。 “唔…回去再与你细说吧。”秦空岳看了看四周,微笑着说。 白清不再追问,在大街上讨论这个可能不大好吧。二人加快速度往回走,越走那声音越大,白清心里便确定了命轮一定在那马车上。 到府时,已经不见云娘了,竹吉问过后,说是云娘已经和景禧夫人去了内院,二人便先去看了马车。 马车上什么也没有,秦空岳让竹吉去给云娘传话,约景禧夫人明天一起用午膳,随后带着白清回了近月院。 “现在可以说了吗?”白清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秦空岳笑笑,示意白清坐下,这才开始说起来。 “那景禧夫人…怎么说呢,是武帝的妃子,武帝你知道吧?” “不知道…”白清茫然地摇摇头。 “武帝是先皇的父亲,是如今皇上的爷爷。”秦空岳笑道。她明明在大夏待了四年,这都不知道,明明那么喜欢听故事。 “哦哦哦…然后呢?”白清恍然大悟,继续问道。 “那景禧夫人原名常虞,是常国安的小妹…别说常国安你也不知道?”秦空岳打量着白清,有些不敢相信。 “我知道啦…常国安不是右相嘛…继续说继续说…”白清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催促他继续。 “现在可不是了…哈哈…我继续…”秦空岳立马纠正她,看白清气呼呼的样子只觉得十分有趣。 “武帝嫔妃众多,那时常家正是兴起的时候,常虞刚及笄就被纳进了宫去。那时先皇已经是太子了,许是命运巧合,二人在宫里时常会碰到,互生情愫,但碍于彼此的身份不敢明着来往。常虞进宫两个月,还未得圣宠武帝就撒手人寰了,先皇处理武帝后宫时就打起了常虞的主意。” “奈何先皇后齐氏说是有违人伦,死活不同意,再加上钦天监也说二人命数不合,他这才打消了纳常虞的念头。但他又对常虞念念不忘,便封了个景禧夫人的诰命,养在了临云州。云娘与她自幼认识,她在临云州的住所离静州也不算很远,这些年她们时常走动。”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别说那时你也在…”白清狐疑地看着他,这种宫廷秘事他都知道。 “我来大夏一年才进京去,就是提前看看这些熟悉熟悉局势的,这些事都是龙闲整理给我的。”秦空岳笑着说。想当初,什么人什么身份,该有怎样的表面功夫,都是紫金告诉他的。虽说他学得并不好,但有紫金提醒着也还算过得去。想起紫金又有些惋惜起来。23sk “他这名字起得好,确实挺闲的…”白清忍不住吐槽一句,又道:“那明天该怎么办?有什么计划吗?” “我已让竹吉去通知过了,今天入府的,包括景禧夫人随行的丫鬟,明日一并用膳。虽说是分桌的,但不会设太远,明天你想法子接触一下,看看在谁身上,是何物。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买下来就是,实在不行就硬抢。”秦空岳说道。 “硬抢…你也会说这种话啊…”白清满脸黑线。堂堂一个王爷,硬抢人家的东西,这要是让簌簌兰若知道了,她这脸面往哪儿搁啊… “我不能说吗?”秦空岳歪头笑着看向白清,看起来很是无辜的样子。 “你这身份不好吧…”白清转开头悠悠道。他总是这般扰人心意,毫无自觉… “阿清,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事情都还未发生,你想那些做什么。你放心吧,坏人我做就好,明天见机行事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午膳时,秦空岳带白清早早入座,没多久,云娘带着景禧夫人来了。 “虞儿,这是我那二儿子,秦空岳,你还没见过吧?”云娘拉着景禧夫人来到秦空岳身边落座。 “晚辈见过景禧夫人。”秦空岳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如今你已是王爷,倒是我该给你行礼了。”景禧夫人微微笑着回礼道。 “夫人多礼了。”秦空岳笑笑坐下。 景禧夫人点点头,又和同桌的秦三、秦愿安一一打过招呼,看向白清,问道:“我看这姑娘面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夫人,这是白清,贤亲王的养女,如今在晚辈手下做事。”秦空岳介绍道。 “白清见过景禧夫人。”白清有礼貌地起身行礼。 “嗯,是个有礼貌的孩子…”景禧夫人微笑着点点头。 白清刚准备坐下,秦空岳扶住她的手臂,微笑着说:“是呀,别看她这样,她可是封了郡主的,大夏的祁顺郡主便是她…” 白清一愣,有些尴尬,好端端地说这个做什么… “哎呀,倒是我失礼了…”景禧夫人起身行了礼,秦空岳这才放下手让白清坐下。 “你呀,见人就说这个,看把你得意的。虞儿你别介意,白清身为郡主,又颇有些本事,他逢人便要夸几句…”云娘拉着景禧夫人的手笑道。 “那也是人之常情,不知郡主如此优秀,可有婚配?若是没有,我刚巧认识几个不错的孩子…” 白清顿时一阵无语,怎么就能聊到婚配这事上来的… “景禧夫人,她情况特殊,尚未嫁人,不过似乎是有意中人的,就不劳夫人费心了…”秦空岳笑着道。 闻言,白清欲言又止。说她有意中人是没错,可是以他的身份来说,却有些让人感觉奇怪了。 “哎呀…失礼了…”景禧夫人捂嘴笑笑。 “好了,我叫他们上菜吧…”云娘对着侍女们招招手,一会儿菜就上完了,满满一桌都是。 席间,白清偷偷仔细观察着景禧夫人,看了许久,确定命轮碎片就在她手腕上那串珠子之中。那珠串中有一颗珠子十分眼熟,和在无边城找到的那颗十分相像。 白清悄悄扯了扯秦空岳的衣角,秦空岳微微转过头来,白清指了指手腕又瞄了一眼景禧夫人。看秦空岳点了点头,白清当下就放开了吃,这一桌佳肴味道不错,终于可以专心地吃了。 吃完午膳,侍女们收拾干净,端了甜点上来。 “虞儿,这枣泥冻最是解腻了,这可是我亲手做的,你快尝尝合不合胃口…”云娘说着,端了一份枣泥冻到景禧夫人面前,景禧夫人笑着便去拿小勺。 “景禧夫人,晚辈瞧着您这手串很是特别,不知是何处买的?”秦空岳惊讶地盯着景禧夫人的手腕,那样子有些浮夸过头了。 “这个吗?这是我去天云寺时悟岸大师送我的。来时不知你在,也没备什么礼,你若喜欢我便送你了…”景禧夫人笑笑,脱下那手串递给秦空岳。 “大师送的?可有什么讲究?”秦空岳接过手串,问道。 “没什么讲究,不过是看我有缘相赠的…”景禧夫人答道。 “这手串可还有?若是独一份晚辈也不敢收…”秦空岳笑着问道。 “有没有我也不知,不过你只管放心收下吧,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讲究一个缘字罢了。” “那晚辈就收下了,谢过景禧夫人。”秦空岳笑笑,起身行礼。 竹吉从门外走来,在秦空岳耳边低语了几句,秦空岳满脸笑容地起身,一一行礼道:“晚辈还有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愿景禧夫人玩得开心…父亲,母亲…” “既是公事,耽误不得,快去吧。”云娘点点头。 “是。”秦空岳转身,拉起白清,“晚辈告退。”白清也一一行礼,跟着秦空岳离开了。 回到屋里,白清迫不及待就去看那手串。 “如何?”秦空岳笑道。 “没错,就是这颗珠子…”白清说着就想用手去碰。 秦空岳一把拿起手串,笑道:“不急,这次不知你会不会又昏过去,常虞还在府里,我们先出府去,到了鹭鸢居你再碰。” 白清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没有反驳,只不过他这个态度转变得让白清忍不住想说两句。 “刚刚夫人夫人的叫着,那般谦逊,如今不在人面前了你倒是直呼其名…” “难不成我叫几句夫人阿清吃醋了吗?”秦空岳收起手串,笑眯眯地问道。 “谁吃醋了…会不会说话…”白清十分无语,没好气地瞪着他。要是这样她都要吃醋的话,那她早就泡醋缸里出不来了。再说,没头没脑的,于他而言她不过是他挚友的孩子,说什么吃醋… “嗯?不是吗?也不知昨天是谁在书房偷看我却自己跑掉了?”秦空岳歪着头,杵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白清。 白清又气又惊。昨天的事定是竹吉告诉他的,想到他既然知道还消失那么久越发生气。可是,她也不是那种可以让他来解释的身份,这不是更气人吗?! “要去鹭鸢居就快点出发!”白清气鼓鼓地转身打算出去。 秦空岳一把拉住她的手,问道:“你不否认吗?” “呵…”白清冷笑一声,抽回了手,说道:“本就是你胡言乱语,我说什么有意义吗?” “哎呀~亏我这么喜欢阿清,阿清却不喜欢我啊…”秦空岳笑着说道。 “说什么胡话呢?!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自己去…”白清脸一红,急匆匆就往外走。 “我去啊~哈哈哈…郡主等等我啊…”秦空岳在身后笑着追来,很是开心。 “再胡言乱语,我撕了你的嘴!”白清大喊一声,头也不回。就算不去看他,也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很是恼人。 真是大事不妙,明知他在开玩笑拿她打趣,却在听到那句话后怎么也抑制不了狂跳的心。只觉得胸口十分闷热,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话,怎么可以拿来开玩笑,真是可恶… 第一百一十二章 鹭鸢居。 牧歌不在田里,也没看到鹿渊。白清敲了敲房门,鹿渊开门看到二人一愣,关了门出来。 “又找到了?”鹿渊问道。 “嗯,不过她还没碰过。”秦空岳拿出手串来递给白清。 白清接过手串,摸上那颗珠子,身子软了下去,秦空岳将她抱在怀里。 鹿渊从地上捡起手串,问道:“哪颗?” “灰色那颗,同上次那颗一样。”秦空岳答道。 “嗯,我去取下来,进来吧。”鹿渊说着转身开门进去了。 秦空岳本想问问牧歌去哪儿了,进屋看到牧歌躺在藤椅上,似乎正在熟睡。秦空岳将白清放在床上,脱下外衣盖在她身上。鹿渊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出去,秦空岳跟在鹿渊身后出去了。 “怎么了?”秦空岳问道。 “这是牧歌做的仪器,可以协助你们寻找碎片。”鹿渊拿出一个东西交给秦空岳,解释道。 那是一块差不多掌心大的透明水晶块,里面有一条绿色的线。 “若是百里之内有碎片,这条绿色的线所指的就是碎片所在的方向。”鹿渊说道。 “牧歌怎么了?”秦空岳将水晶块收好,问道。 “她做这个很是伤神,休息休息就好了…”鹿渊回道。 “她可是仙族…”秦空岳皱眉道。 “…你不必多问。”鹿渊垂下眼,沉默一阵说道。 …… 韶华在溪边一阵干呕,冷汗沿着鬓边滑落,脸色煞白,看起来十分糟糕。 “韶华!”白佑生从远处跑来,蹲在韶华身边不知所措。伸手想去扶她,她又一阵干呕,白佑生连忙帮她抚背顺气,焦急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吃错了什么吗?你怎样了?还好吗…” 韶华摆摆手,不欲多言。过了好一阵才终于觉得顺畅了些,抄了溪水漱了口,又洗了把脸,这才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没事,你看你,急成什么样了…”说着,温柔地笑着将他垂下的发丝捋到耳后去。 “我怎么不急,你都吐成什么样了!快回去休息…你这是怎么了?”白佑生看她好了一些,扶起她来,将她的手搭在肩上,一手紧紧搂着她的腰,慢慢地搀着她回屋去。 “我又没那么娇弱…”韶华言笑晏晏。 “我知道,我娘子是世界上第一厉害的,可你是我娘子,在我眼里金贵得很。”白佑生柔情蜜意地看着韶华,说话的语气却十分认真。 “好啦…”韶华羞红了脸,抚上白佑生在腰间的手,看着他道:“我有喜了…” 白佑生呆呆看着她,眉梢飞扬,咧起嘴来惊喜道:“当真?!” 韶华捂嘴笑笑,还未言语,白佑生一把将她举了起来,眼里仿似闪烁着星光。 “韶华,我…我…我太幸福了!等孩子出生了,我们就可以一起看日出、看日落,我们可以在睡前和他说我们的故事,还可以…啊!你放心,就算孩子出生了,在我心里你依然是第一位的,绝不会冷落了你…啊!就是辛苦你了,我给你做些好吃的补一补吧?” “你是不是兴奋过头了?”韶华笑着问道。 “被你看出来了?哈哈哈…”白佑生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随即想了想,又将她打横抱起,抱着她往回走,生怕累着她。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到了屋里,白佑生将韶华放在床上,坐在床边低着头叹气。 “怎么了?刚刚不是还很兴奋吗?”韶华轻轻握住白佑生的手,柔声问道。 “我本该给他最好的,只是如今在这幻境里…韶华,对不起,都是我不够强,害得你和孩子在这里陪我受苦…”白佑生说完,又叹了口气。 “佑生,我不苦,这一年多是我生命中最开心的日子。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从来都只有你,只要在你身边,我就是最幸福的。”韶华依然温柔地笑着。 “韶华…”白佑生靠过去,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过了一阵恢复了笑容,说道:“你说,我们的孩子要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我来取吗?” “嗯,我都听你的。” “我希望她清朗如月,于这浊世之中活得悠闲自在…叫白清如何?” “好,就叫白清。以后我们陪着清儿长大,教他为人处世,教他文武,我一定努力…等百年之后我不在了,就让他替我照顾你,也算了我残愿…” 白清站在一旁,苦楚涌上心头。谈何百年,还有一年不到西月就要灭国了,父亲也要离开了,母亲也… …… 白清醒时,秦空岳正站在窗前望月。 “阿岳。” “你醒了。”秦空岳转头看她醒了,转身去桌上拿了杯水温好递给她。 白清接过,低头看着晃动的水中倒影。 清朗如月吗… “月亮对你而言,对父亲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吗?”白清抬头看着他,轻轻问道。 他总是时不时会看着月亮,白清不知为什么,就是隐约觉得有什么意义。 秦空岳走到床边,微笑着摸摸她的头,说道:“太阳照耀大地,带来光明,却照不进黑夜。西月国地处两国交界,又有魔族进犯,信仰的是月亮,因为月亮是照进黑夜的光。” “那你呢?你的院子总带一个月字,你也时常看着月亮,对你而言…”白清问着问着,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问起,声音小了下去。 秦空岳笑笑,收了手坐在床边。 “于我而言,佑生和韶华就是那束照进黑暗的光。” “佑生他,是第一个知道我是魔族后不疏离我、仇视我,甚至待我一如既往的人。韶华她,是第一个与我心平气和交谈的仙。他们,是我很珍重的人…” 那我呢? 白清没有问出口,她没有勇气。她知道,父母对他很重要,重要到他愿意为了他们去求师父,她也知道自己对他很重要。只不过,那份重要里,没有喜欢。 “阿清呢?阿清也喜欢月亮吗?”秦空岳问道。 “喜欢。”白清看着秦空岳,眯起双眼笑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清晨,秦空岳敲响了白清的房门。 “休息得可好?” “挺好的,我现在已经不必睡很久了,要出发了吗?”白清说道。 “不,我有事要进宫一趟,让竹吉陪着你,等我回来再出发。”秦空岳说道。 “进宫?骑马去吗?要很久吗?”白清问道。 “皇上似乎有话和我说,并非正式召见,我先回王府处理别的事,等夜深了悄悄进宫一趟就是,不会太久的。”秦空岳说道。 “那我可以在这里练练法术吗?”白清点点头,问道。 “可以,但不能练威力太大的。这府邸只有这个院子有结界,比不得在大晏…练练结界如何?结界比较简单,竹吉也可以帮你提供一些意见。” “竹吉这么厉害啊…”白清感叹道。在白清的印象里,竹吉总是神出鬼没的,联络侦查的能力一流,但要论身手白清其实是不太了解的,没想到结界他也会啊。 “嗯,你乖乖的别乱跑,顺利的话我今晚就回来。” 白清笑笑,将他送走了。随即走到院中对着空中喊道:“竹吉…” “姑娘。”眨眼间,竹吉就出现在了身后。 “那就麻烦你教教我啦。”白清笑着点点头。 “我没什么能教你的,我不会设结界。”竹吉很认真地说道。 “啊?阿岳不是说你能帮我吗?”白清一愣,看他那样子不像说谎,他不会的话秦空岳怎会说让他指点? “我确实不会设结界,但我替王爷做事多年,破结界我倒是会一些。你只是想练结界强度的话,我可以帮你破掉…”竹吉认真道。 “唔…”白清叉着腰,低头思索一阵,觉得他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结界虽然种类众多,但根本性质还是隔绝结界内外的信息传递,不管是声音、画面、法力波动,若是结界被破了或是根本没有阻隔作用,那都等于没用。从这个角度来练,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好像可行,那就来试试吧…”白清点点头,活动活动筋骨,说道:“你试试攻击我…” 说完,深呼吸一口气,在空中画下阵法,张开结界,对着竹吉点点头。竹吉看看四周,摘了一朵野花随手一扔,野花直接贯穿了结界壁,碎裂成一小瓣一小瓣的在白清眼前飘落。 “有这么弱吗…”白清看看竹吉又看看身后落在地上的碎花,只觉得自信心受到了重创。 竹吉摊手不语,白清调整状态,喊道:“再来!” 竹吉看看四周,又随手摘了朵花,仍然是一样的结局。白清开始怀疑自己了,虽说知道自己并不强,但好歹在镜湖也勉强算练了几百年的,居然这么不堪一击。 竹吉轻声说道:“姑娘,你这结界大有问题啊…” “我知道…再来!”即便如此不堪一击,白清也没有气馁,一次不行,还可以试第二次,也许哪次就会成功呢? 白清一次又一次尝试着,竹吉一次又一次打破,没有野花了就随手捡几片树叶。太阳越爬越高,已经是正午了。 终于,树叶撞上结界壁,没有穿过,被凭空弹开悠然落下。白清心里一喜,有进步了!脸上忍不住挂了笑意。 竹吉又扔出几片,均被挡在外面,他把手里剩的树叶扔在地上,看了看四周,捡起一颗小石子扔过去。 小石子贯穿进去,再一次打破了白清的结界,白清刚有好转的心情瞬间低落下去。白清细细想了想,刚刚那次,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地方是哪里?是如何做到的? 白清捡起那颗石子,手里拿着石子走来走去,沉思起来。竹吉没有打扰她,默默又捡了几颗小石子放在手里,安静地站在一旁候着。 白清一再思索,总觉得就是有什么不同,但又说不上来,索性不再去想,将石子丢给竹吉,喊道:“再来!” 石子一次又一次穿过,太阳开始从头顶慢慢落下,白清开始大汗淋漓。 “白姑娘,申时了,要不歇歇?”石子再一次穿过,竹吉抬头看看太阳,问道。 “不…我不累,那个感觉我好像快要抓住了,不能歇。”白清撑着膝盖大喘气,调整好状态,再一次施展法术,对竹吉点头示意。 竹吉沉默一阵,还是将石子扔了过去。这一次,石子没有穿过,直接卡在了半空。白清大喜,那种感觉,她好像懂了。 竹吉抬眉,又扔了一颗小石子,刚好打在之前那颗石子上,将那石子打了进去。 白清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抹掉额头的汗,笑道:“竹吉…我好像…懂了…等我喘口气…” “姑娘,现在日头大,也练了许久了,你午膳也还未用,回屋歇歇吧…”竹吉再一次劝道。 “不用,我坐一会儿就好…呼…”白清笑道。 “姑娘累成这个样子,让主子知道了会怪我的…”竹吉小声道。 “…那好,再来一次,我若成功挡下了就去休息,若没有就再试几次,你不能放水!”白清虽然不懂为什么他会被责怪,但他二人的主仆之道她也不好说什么。 “好,多谢姑娘体谅。”竹吉点点头。 白清调整好呼吸,站了起来,深呼吸一口气,凝神张开结界对着竹吉点点头。竹吉将石子扔过去,石子直接被弹开,滚落在一旁。 “恭喜姑娘。”竹吉淡笑道。 “既然和你约定好了,那我进屋去歇一会儿,你也去休息吧。”白清笑道。果然,跟她猜想的没错,若是集中精力注意石子的轨迹,再加大一些法力,就可以成功将石子挡下。 竹吉点点头,行了个礼消失不见。白清泡了个澡后趴在桌上,想着刚刚练习的感觉,不知不觉睡着了。 …… 秦空岳回来时已是半夜,刚到院里,竹吉就出现了。 “主子。” “赵庭安想将魔族的存在公之于众,我已与他说好,不会暴露我们。不过我们差不多也该去别的地方了,叫秦三他们做些准备,下一个地方去启越,你提前和萨吾勒联系一下,到时安排下阿清和赵兰若见一面。”秦空岳传音道。 “是…不过,大夏花了两百多年才将魔族的事隐藏起来,为何他又要提起?”竹吉疑惑道。 “他是觉得我靠不住吧,毕竟我也是魔族。他觉得就算暂时不行,往后也可以学会应对魔族,他们要怎样做随他们去。下一个地方是临云州吧?这次过来临云州还没去过,那里没有新生魔族吗?”秦空岳问道。 “没有,那里有只妖,似乎都被他解决了。” “妖?新生的还是流放的?” “不清楚,我找芳宁去查?” “嗯,让她抓紧去查,还有其他事吗?”秦空岳传音道。 “马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竹吉道。 “好,我去叫阿清,你下去吧。”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阿清…醒醒…” 白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有些懵。 “怎么睡在这儿?”秦空岳轻声问道。 白清胡乱地揉了揉脸,看了看四周,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点灯,也是黑乎乎的,窗外透进几缕月光勉强能看清一些。 “你回来了…我就是休息一下就睡着了,什么时辰了?”白清伸了个懒腰问道。 “丑时了,你要是累也可以再休息下,明天再出发也行。”秦空岳柔声道。 “不了不了…夜里正适合听声音,不能错过这个好时机…”白清摆摆手站起身。 “你先看看这个…”秦空岳微笑着又将她按下,拿出之前鹿渊给的水晶块递过去。 “这什么东西…”白清接过走到窗前借着月光打量一阵,毫无头绪。这不就是块普通的宝石吗?有什么特别之处? “鹿渊给我的,说是牧歌做的,可以指明碎片所在的方向。”秦空岳解释道。 “…怎么用?”白清鼓捣一阵,一无所获。 秦空岳笑笑,走过去,看了一眼,说道:“百里之内如果有碎片的话,会有一条绿色的线指明方向。” “哇…这么神奇,牧歌真厉害!”白清惊叹道。如今有这东西,无论白天黑夜都可以专心赶路了,也不怕速度太快马蹄声太大了。 “是啊…下次见到她时再谢谢她吧…”秦空岳看着水晶块浅笑道。 “一定!”白清肯定道,随即抬头看向秦空岳,问道:“那我们快出发吧?” “我看你挺累的,今天练了很久吗?现在出发你没问题吗?”秦空岳柔声道。 “我没事,仙身当真好用得很,如今睡两个时辰就有力气了,何况我睡了这么久…”白清无所谓地摆摆手,随即眼神一亮,说道:“今天竹吉陪我练习,我有了些突破呢!” “好…阿清真棒…”秦空岳轻轻笑了,又伸手去摸她的头。 月光恰到好处地落在他身上,白清不懂为什么,明明不是第一次见到,但仍然一阵心动。 “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这样…”白清低下头看向窗外,却并未躲避他。 “我知道,难道不是小孩子就不能夸了吗?”秦空岳俯下身,笑眯眯地看着她,看她的脸似乎有些微红,脸上的笑意也更深了些。 “…该出发了。”他的动作让白清有些不自在,生怕他看出什么,白清羞恼地拨开他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秦空岳看看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月光下的手,笑了笑跟了出去。 二人骑马一路飞奔,速度提上来后就需要换马,秦空岳又重新设计了搜寻的路线。有了牧歌做的东西十分方便,除了骑马很是颠簸外,白清轻松了不少,只一周就按路线跑完了。 “看来静州没有了,我们先回府去,你休息一下,临云州深山居多,不好换马,我得想想怎么走。”秦空岳勒停了马,看向白清说道。 “…好。”白清本想说她不用休息,但秦空岳说要重新设计路线,白清便应了下来。 秦空岳随手将马拴好,叫了竹吉来,带白清传送回了静州的府邸,将白清送回房里让她休息,自己则回了屋传音和竹吉联系。 “竹吉,临云州的马备好了吗?” “前几日就备好了,我待会儿过去准备?” “嗯,临云州的妖芳宁怎么说?” “芳老板说,那妖是狐妖,叫芳绾,十多年前私自出了妖界害了不少人,后来被人追杀逃回了妖界,但被妖后发现了她私自出界的事,便将她流放了。她在人间游荡了一段时日,五年前不知为何突然去了临云州定居。芳绾在临云州呆了五年,靠着些妖法处理新生魔族,不少村民供奉着她,过得还不错。芳老板说若有需要她可以亲自前来。” “她不害人了?”秦空岳问。 “芳老板说她一开始被流放到人间是在害人的,但五年前到临云州后突然性情大变,不再害人,还做起了善事。”竹吉答。 “你让她来一趟,明日卯时在临云州的起点碰头,有些事我的身份不方便。” “是。” 秦空岳拿起地图研究着。临云州地理位置靠北,有一部分与启越接壤,也算边境。境内连接着北部的山脉,有许多高山。大一点的城镇都在山脚,山上零零散散的有些小村子,看起来是换不了马的。地图上,有些稍大的村落是有上山的路的,小一点的村子地图上并没有画出上山的路。 秦空岳算着距离,不管怎么走,总是避免不了上山,而且根据地图所画,有几座山太过崎岖,马根本走不了。秦空岳叹口气,若是不骑马翻山而行,定会花费很多时间。如今已经十二月了,临云州这一行,怕是要到明年春天才能走完了。 秦空岳左思右想终于暂定了一条路线,竹吉站在他面前,说道:“主子,静州的马处理好了。另外,我回来时,看到大公子在院门处踱步,似乎有事。” “嗯,你去联系芳宁,将临云州的传送法阵给她,我出去看看。” “是。”竹吉领命消失。 秦空岳将路线浅浅画在地图上,这才出去,果然看到秦愿安在院门处走来走去,正向里张望。 “有事?”秦空岳走出院门,问道。 因为结界的关系,秦愿安是看不到院里的,也听不到院里的动静,秦空岳突然出现在面前让他吓了一跳。 “噫…皇上让我进京一趟,说要商讨贼寇一事…”秦愿安轻抚胸口,小声说道。 “嗯,他要公开魔族的存在,你去就是。”秦空岳说道。 “主上,那您的事…”秦愿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秦空岳。 “本尊的事依然会瞒下…”秦空岳说着,注意到秦愿安的表情,无奈道:“你不必如此紧张,大夏的事办完后,我们就走了,往后王府的事还要靠你。” “你们…白姑娘也要走吗?”秦愿安一怔,问道。 “…怎么?”秦空岳皱眉,有些不悦。 “没没没…”秦愿安连忙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的,说道:“我只是有些担心…” “收收你那滥好人的心吧,定安王府性质特殊,往后你若还是这样的性子,指不定哪天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丢了性命。”秦空岳说道。 秦愿安低着头,动了动嘴,什么话也没说。 “我念你本性纯良,提醒你一句,芸芸众生各有各的命数,你没办法兼顾到每个人。” 第一百一十五章 “阿清,你醒了没?”天还没亮,秦空岳就敲响了白清的房门,轻声问道。 白清开了门,说道:“早就醒了,要出发了吗?” 秦空岳将手里的衣服递过去,说道:“冬天了,临云州很冷,比不得在静州,这套衣服你换上。” “好。”白清接过,关了门换衣服。白清本以为,仙族不老不死,自己自然也不会受冻,但他既然叫自己换冬装,还是听话地换了。 衣服很合身,虽是冬装但并不笨重,白清伸了伸手,很好,也不会影响身手,便开门出去了。 秦空岳见她换好出来了,伸手拉过她,下一秒,白清很庆幸换了冬装。冬天的临云州大雪纷飞,地上的积雪没过脚踝,寒风阵阵,吹得人瑟瑟发抖。 “好冷…我还以为仙身不会冷呢…”白清哈出一口白气,搓了搓手,打量着四周。身旁几步外拴着两匹马,马鞍上挂了衣物,还有一个小皮兜。 秦空岳笑笑,从马鞍上取下衣物,递给白清一双手套,笑道:“当然会冷,只不过不会冷出人命来罢了。手套,戴上。” 白清接过戴上。那手套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的,看起来毛绒绒的,但隔风效果很棒。秦空岳趁她戴手套的间隙替她围好披风,将兜帽拉起遮住她大半个头。 “好了,这样会好一点,我们再等个人就出发…” 等谁?白清还没问出口,就见马鞍上挂着的小皮兜里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吓得白清差点大叫出声。 “我早就来了,快走吧,你们不冷我可冷了…”仔细一看,那是一只小狐狸,满头的毛发都是耀眼的红色,在雪地的衬托下十分显眼。 “狐狸…说话了…”白清喃喃道。 “那是芳老板,在临云州她与我们同行。”秦空岳解释着,随即转向芳老板问道:“竹吉没给你备马吗?” “秦公子说笑了,这么冷的天我才不要骑马呢…你们捎上我就行…快走吧,冷死了…”芳老板说着,将头往皮兜里缩了缩,只留了嘴在外面。说完,整个头都缩了进去。 秦空岳看向白清,笑问道:“阿清要与她一匹马吗?” “我都行。”白清走过去,秦空岳点点头,上了另一匹马,手里握着水晶。白清也上了马,跟在秦空岳身后。 地上有积雪,马跑不起来,只能慢慢走着。秦空岳握着水晶在前带路,白清在后面跟着。犹豫了一阵,将小皮兜拎起抱在了怀里。 “芳老板,你是狐狸吗?”白清微微低头,小声问道。 芳老板伸出头来看看白清,说道:“太冷了,我传音同你说吧。来,手伸出来,交换下法阵…”说着,伸出一只小爪子在空中微微抖动。 “传音?交换法阵?”白清一脸茫然。 芳老板张着个嘴看着白清没说话,没多久,前面的秦空岳突然大喊一声:“我还没教到。” 白清听他这么一喊,好像懂了。抱歉地看着芳老板说道:“抱歉啊,芳老板,我还不会,你要是觉得冷不想说话,那我就不问了。” “等到个暖和点的地方我再同你说吧。” “好,谢谢。”白清笑道。 芳老板毫不犹豫地缩回了皮兜里,白清紧了紧披风,将皮兜搂在怀里,用披风挡着。三人骑行许久,始终没有线索。 慢慢地,天亮了,太阳越来越高。冬日的暖阳照在脸上没什么感觉,地上的积雪也没有消融的迹象。 冷风呼啸而过,吹得白清耳朵都红了去。太阳升到头顶,照在雪地上,很是耀眼。前方若隐若现地出现了一座城,秦空岳勒停了马,回头看过来,白清待到他面前时也勒停了马。 “进城吃点东西吧?”秦空岳问道。 白清点点头,怀里的芳老板钻出个头来,说道:“有吃的?找个地方,我要变回人身。” 说完,又钻了回去,秦空岳看看四周,在前带路,白清跟了上去。到了路旁的树林中,秦空岳下了马。白清还没有所动作,秦空岳快步走来打开皮兜抖了抖,芳老板直接被抖了出来。 只见一只浑身火红的小狐狸抖了抖身子,扬起周围的碎雪,待飞扬的碎雪落下后,一个红衣女子瑟缩着微微颤抖,嘴里小声抱怨着。 “大冷天的…嘶…也不怜香惜玉…有厚衣服吗?” “没有,你自己不备好就冻着吧。”秦空岳似笑非笑地说了句,转身走向白清。 白清有些于心不忍,说道:“我有披风,你披上…”白清说着,就动手去解。 “等着。”秦空岳丢下一句话,翻身上马坐在白清身后,两手从白清背后环过去,将她的披风重新系好。 白清僵着个身子,默默将手放下。明明都已经提醒过他很多次了,他怎么还是这样,让人很是头疼。 芳老板站在不远处抖得跟筛糠似的,本还想抱怨几句,看见这一幕楞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是不怜香惜玉,只不过柔情只留给一个人罢了。 秦空岳将白清的披风系好后,竹吉来了,手里拿着一件皮裘。秦空岳点点头,竹吉将皮裘递给芳老板后又消失不见了。 “不会是狐皮吧…”芳老板颇有些嫌弃,拿着皮裘到处闻。 “不要还给我。”秦空岳淡淡说道。 “也不是不要啦…行吧…还能勉强应付一下…”芳老板听他这么说立马就开始将皮裘往身上套。 秦空岳拉起缰绳,带着白清先走一步。刚出林子,身后芳老板就追了上来。三人进了城,下了马,秦空岳和芳老板一人牵着一匹马,白清在二人中间走着。 城里一片安居乐业的模样,街边的商户们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叫卖着,时不时有居民讲着价与店家吵上两句。 三人走了两条街,终于看到前方阵阵白烟升起,门口挂了个酒字。三人走了过去,门口招客的小厮看到三人立马迎了上来,堆了笑点头哈腰地说道:“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秦空岳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店内坐着的人不多,店内装修也还不错,想来应该不会太差,便点了点头。 “凌郎,来客咯!”那小厮对着店内大喊一声,从二人手里接过缰绳,喜滋滋地牵着马往店旁的小巷走了。 眨眼的功夫,店里出来个小二打扮的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那小二将三人迎进店里,边走边问:“客官,大堂还是雅间?” “雅间。”秦空岳道。 “哎!您这边请!”小二一高兴,带着三人往里走。 在街边看时,这店并不大,如今跟着那小二走,倒是很深,深到白清甚至怀疑这里原本是不是住了四五户人家,莫不是被这酒楼买了地扩张店铺才变成如今这样。 过道两旁都是隔间,有人的房间门口总会站着个小二候着。那叫凌郎的小二带着三人去到其中一间坐下,秦空岳点了些酒菜,那小二就下去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那小二又端着酒菜来了。 “客官,菜齐了,我就在门外,有什么需要您叫我一声就行。”凌郎点了点桌上的菜后,笑眯眯地弯腰笑道。 “嗯,我没叫你不要进来。”秦空岳赏了些银子,凌郎喜滋滋地退下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吃吧。”秦空岳点头示意白清,自顾自地喝起了酒。白清也不客气,当即就吃了起来。芳老板眼神怪异地看了看二人,没说什么,也吃了起来。 待二人吃完,秦空岳将凌郎叫进来撤了碗碟,待他出去后递给白清一壶酒,说道:“喝点,暖身。” 白清接过,察觉到四周似乎有法力包裹,想来应该是设了结界。白清看了眼秦空岳,悠悠喝起了酒。 芳老板对着秦空岳伸手一摊,秦空岳也递了一坛酒给她。芳老板接过十分豪爽地大喝几口,喝完不忘用手背擦了擦嘴,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手背。 “你当真是狐狸啊…”白清感叹道。 “对啊,我是狐妖,秦公子没告诉你吗?”芳老板撩了撩头发,对着白清眨巴着眼自信地说道。 “没有。”白清答道。这么说来,芳老板还是她第一个认识的妖,平时都是人身,看起来倒与常人无异。 “是吗…”芳老板拎起酒坛又喝了两口,意味深长地看向秦空岳,说道:“呵呵呵…奴家还以为,秦公子知无不言呢…” 秦空岳仿似没听到一般,拿出地图来看着,并不理会芳老板。白清连忙解释道:“不是他刻意隐瞒,我没问起过…” 芳老板捂嘴笑笑,十分妩媚。 “阿清,不用理她,过来看地图。”秦空岳将地图放在桌上,指着地图继续说道:“我们从这里出发的,现在在这里,积雪不浅,速度太慢了。若想找完临云州,预想的时间完全不够,明年春天都不一定能走完。” 白清点点头,等他继续说,一旁的芳老板只看了看他在地图上浅浅画出的路线,便问道:“秦公子,你们在找什么?看你这地图,似乎还要上山去。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不至于将我叫来吧?” 秦空岳瞟她一眼,说道:“找个宝物。那宝物有增强法力之效,似乎会吸引妖族。我想着你既然与这里的妖认识,也许能引荐一番,避免一战。” “什么宝物?兴许我见过呢?”芳老板眯起狭长的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既然你不知道,那么你要买下这个消息吗?”秦空岳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了。”芳老板知道他不想多说,当即笑了笑默默在一旁喝酒。 秦空岳抬起头看着白清说道:“阿清,临云州的积雪比我想象的要深,若还是按照这个路线去走,太费时间了。不如我们先去找找那个妖,看看她那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我都行。”白清答道。 “她在哪?”秦空岳将地图推向芳老板,问道。 芳老板看都没看,说道:“我不知道,我们…也不算亲近,我也没来看过她,不过是手下人提过几次…” “我既叫你来,来之前你也不问问?”秦空岳皱眉道。 “问过了,他们说芳绾在临云州颇有些名气,说是找狐仙庙就能找到她。”芳老板毫不理会他的不悦,悠闲地摇晃着酒坛子。 “做你该做的。”秦空岳收起地图,撤了结界,喊了一声:“小二!” “哎!客官,有何吩咐?”凌郎麻溜地小跑进来,笑容可掬。 “小哥,听闻临云州有个狐仙庙很是灵验,是送财的还是送子的呀?”芳老板笑问,毫不遮掩她的风情万种。 “不瞒您说,还真灵验!之前我为了求子,有幸去过一次,是和我婆娘去的,回来过了几天就有了,生下来一看还是个大胖小子!客官是要去求子吗?”凌郎说起来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恨不得叫他们现在就去祭拜。 “我们兄妹路过此地想去祭拜一番,不知除了求子别的可还灵验?”芳老板又问道。 “灵验!可灵验了!求财求子求转运求姻缘的,什么都有!还能治病呢!”凌郎立马答道。 “治病?”秦空岳看向凌郎,疑惑道。 “是呀!听说之前弦云州有个大小姐得了怪病,昏迷不醒,她家里人大老远地来拜狐仙庙,在庙里放了一晚上第二天那小姐的病就好了呢!您说奇不奇?!”凌郎激动地说道。 秦空岳低下头去继续看起了地图,芳老板又笑问道:“小哥,不知那狐仙庙在哪儿?”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凌郎有些抱歉地挠头道。 “你不是去过吗?”芳老板问道,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和善。 “是去过,但怎么说呢…我和我婆娘去时在山里迷路了,回过神来眼前就是狐仙庙。而且不止我们,去过的人基本都是这样。那狐仙庙就在山里,若是心诚,一眨眼就到了,若是心不诚,怎么都找不到的…”凌郎解释道。 芳老板与秦空岳对视一眼,随即对凌郎笑道:“多谢小哥,我们兄妹再商量商量。” 凌郎没说话,点点头,神情木讷地退了出去将门重新关好。 芳老板喝着酒,看秦空岳盯着个地图半天不说话,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道:“你倒是说话啊。” 秦空岳不理会芳老板,看向白清问道:“阿清有什么想法吗?” 芳老板抱着个酒壶,身子半倚在桌上,神情哀怨。白清看看芳老板,看看秦空岳,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摇了摇头。 秦空岳落下结界,看着白清说道:“你听他说的,不觉得耳熟吗?” “我知道是结界,听起来大概和潋光山那种差不多…”白清说着,突然想起那次潋光山之行。自己那时没经验乱了阵脚,慌乱中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回来的,他好像都没提过。 “说起来,你那时怎么来的?”白清问道。 “哎?!什么潋光山?那次道教骚乱原来是你啊?我就说嘛,秦公子那时处理渊谷要死要活的,怎会跑去…”芳老板一听,立马兴奋地凑近白清说道,说着说着,浑身一冷,注意到一旁的秦空岳冷冷地盯着自己,悻悻地闭了嘴。 要死要活?白清一时不太明白。那时他看起来不像有事啊?难不成他受伤了却瞒着自己? “芳宁,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知道太多会死得很快。” 闻言,芳老板假装捂起耳朵,缩到桌角去,将头搭在桌边,看起来十分可怜。秦空岳并不领情,默默将结界缩小,将芳老板排除在外。 秦空岳这才看向白清,笑眯眯地说道:“阿清若有需要,天涯海角我都会来。” “没个正经!”白清羞恼地瞪他。 秦空岳仿佛看不到似的,接着说道:“大概那狐仙庙也是设了结界的,但我们有牧歌做的仪器,只是不知若碎片在结界里,那东西还会不会有反应,正好可以测试一番。” “嗯,也好,大不了我提高注意力,多留神些。”白清点头道。 “嗯,正好我们出发没多远,待会儿出发我们就上山去吧。”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把结界扩大,将芳老板圈了进来,幽幽道:“潋光山的事,不可多嘴,而且,这消息不是免费的。” 芳老板苦着个脸小声道:“又不是我问的…” “待会儿出发就进山,还有问题吗?” 秦空岳笑眯眯地看着芳老板,看得芳老板一阵恶寒,摇了摇头在心里嘀咕着,笑得真恶心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三人将马留在城里,出城上山。行至山脚,芳老板又变回了狐狸,说什么也不要用人身进山。 山外风雪越来越大,山里却没什么风,积雪都落在了树顶上,时不时往下掉。秦空岳在前带路,白清跟在他身后,芳老板走在最后。 森林大片大片相连,很是密集。一路上基本看不到什么动物,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天气阴沉,没有太阳,越走越觉得黑得可怕。所幸山势还算平缓,除了有些冷,并不算难走。 秦空岳在前带路,时不时地势较高或者路有些滑时,他就放慢脚步拉白清一把。白清本也想照做帮芳老板一把,却见她身手很是敏捷,丝毫不用帮。 三人从白天走到黑夜,直到芳老板走不动了。 “我说…什么时辰了?我都累了…”芳老板绕过白清跑上前去问秦空岳。 秦空岳抬头看看天,天上的云层很厚,别说星星了,月亮都看不到。 “看不清,你走不动了?”秦空岳停下脚步问道,掌心托起一团火焰向后照去。 夜晚的森林没有月光的照耀很是漆黑,四周除了一身火红的芳老板比较显眼外,实际上已经看不太清周围了。秦空岳一直有施法注意着四周,芳老板兽身感官灵敏也没什么问题。倒是白清,虽说不累,但脸冻得通红,头发即便束起,经过这么久也仍显凌乱,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我又不像你们,可以没日没夜地走,我需要休息的…”芳老板小声抱怨道。 妖族除了会妖术外,基本和人族或者普通的动物没什么区别,长时间的奔走,化了兽身不会感觉太累,但体能消耗实际上已经很大了。 “累赘…”秦空岳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芳老板一听就不高兴了,正欲发作,却听秦空岳又说道:“罢了,寻个开阔点的地方休息一晚吧,天黑路滑,也走不了多远,跟我来。” 芳老板一愣,正在思考他为何又改了主意?却见秦空岳伸出手去,等着白清。当即心下了然,狐眼一弯,甚是妩媚。 “不用了…”火光之下,白清刚好看到了芳老板的表情,不禁联想到了她若是人身会是什么表情。顿时觉得十分尴尬,低头站着,并未有所行动。 “…那跟好。”秦空岳叹口气,抬手在她头顶上方留下另一团火焰,收手转身在前带路。 白清心里微微有些失落,默默跟上,每走一步,头顶的火焰也跟着前进一步,为她照亮脚下。 芳老板跟在白清身后,看着二人很是纳闷。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为何相处起来这么别扭呢… 又走了许久,眼前宽阔了一些。秦空岳停下脚步环视四周,树林都是潮湿的,树枝根本就没法点着,便叫了竹吉来。竹吉先是带来一堆柴火点着,又带来两张席子、两床厚毯,将席子铺在篝火旁,又将厚毯铺在席子上,来来回回跑了三趟。 白清在一旁看着竹吉忙来忙去,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问道:“这样也太辛苦了,就没有那种想要什么随时可以拿出来的法术吗?” “法术没有,法宝倒是有。”芳老板看竹吉整理完毕,踢踢脚跳上厚毯,悠然道:“乾坤袋就是。想装什么都可以,需要什么随时可以取出来。只不过那玩意儿是仙界的东西,会认主,不是仙族没法用。” “这样啊…” “好了,这下我就可以安心睡了,值守交给你们了…”芳老板打了个呵欠,用嘴叼起厚毯一角裹在身上,将头埋进尾巴里,沉沉睡去。 白清坐在一旁,看着篝火劈啪作响,听着树林里时不时传来积雪落下的声音,困意全无。来之前有好好休息过,如今根本就睡不着。 “我守着就好,你休息一下吧。”秦空岳说道。 “我不困…”白清摇摇头。 “来之前你不是有练结界吗?练得如何?”过了一会儿,秦空岳问道。 “还行吧…感觉有些进步,但还是不够强…”白清想了想说道。 “我看看?”秦空岳端坐起来。 白清点点头,调整呼吸设下一个结界。秦空岳起身打量四周,走到结界壁处,抬手轻轻一戳,结界壁宛如一盘散沙,瞬间消失。 白清一惊,刚刚他抬手去戳时,自己明明已经加强了那附近,却还是如此脆弱吗?到底是他太强还是自己太弱了? “唔…这次试试将我阻隔在外。”秦空岳沉思一阵,说道。 白清又试了一次,依然是轻轻一点就即刻崩坏。 “问题在哪里?”白清急忙问道。 秦空岳笑笑坐下,拍了拍身边,白清走过去坐下,定定地看着他,带着些许不安和紧张。 “你对法力的掌控不太好。不管是结界内还是结界外,附在结界上的法力不均匀,所以结界很脆弱。”秦空岳说道。 “均匀?可我之前和竹吉练习的时候,明明感觉若是将法力集中到被攻击的点上是有增强的啊?”白清疑惑道。 “是这样没错。但你的问题是…怎么说呢…就比如一潭水,水面是平静的,但如果地势一边高一边低,那水就一定是流动的。可如果你能将地势低的那边缺的水补上,那水面依然会恢复平静…大概这种感觉…我这么说你能听懂吗…”秦空岳说着,感觉有些抱歉。 关于法力的控制,以前李遇生是教过的,但李遇生教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会了,几乎没怎么学过。如今要教白清,反倒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白清似懂非懂地看着他,想了一会儿,问道:“意思是我现在就是一边高一边低那种感觉吗?” “不是,你现在的感觉是一直在变,就像在地震一般,是一直波动的,所以你的水,也就是你的法力一直不均匀,很不稳定。”秦空岳答道。 “那该怎么做?” “呃…抱歉…”秦空岳低下头,时不时带着歉意看白清几眼,说道:“我当初没怎么学过这个…我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靠感觉吧…” 白清有些头疼,皱着个眉冥思苦想。若靠感觉的话,她也不知该怎么做啊。 “抱歉…”秦空岳又说了一遍。 “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必说抱歉,那你能大概说说你是如何控制的吗?”白清看他满脸歉意,怕他误会,舒展了眉头问道。 “唔…大概的话…大概就是想一下就行?”秦空岳想了想说道。 “……”白清无语极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你之前给我那些字我已经背完了,如今我对法力的掌控不好的话,你还会给我些新的吗?”过了许久,白清问道。 “一般法术的话,理论上只要有法力就行,只有结界和那些比较复杂高深的法术,才会对法力控制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并不影响你学其他的。兴许你学着其他的自然而然就能控制好也说不定,我当初就是这样突然学会的。”秦空岳答道。 “你当初学的什么?我会不会也可以突然就懂了?能教教我吗?”白清连忙问道。 秦空岳看看四周,折断一根树枝,看了眼熟睡的芳老板,还是张开了一小道结界,在地上画下一个法阵,说道:“就是这个,白莲咒。” 白清仔细打量,那法阵极其复杂,所用阵式没见过,所用字样她也一个都不认识。这样复杂又完全看不懂的法阵,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怎么和你之前教我的不一样?我一个字都看不懂…”白清嘟囔道。 “之前我教你的那些,都是山族文字,是如今仙界统一用的法阵文字。我现在画的这个阵法是我早年间偶然所得的,用的不是山族字,你自然看不懂。”秦空岳笑道。 “这样啊…那你能看懂吗?这又是什么文字?”白清似懂非懂地问道。 “我自然能看懂,这是无世文字。当初机缘巧合之下我误闯了无世幻境,在那里呆了几个月才看懂这些。”秦空岳说道,似乎有些沾沾自喜。 “无世幻境?那是什么?”白清问道。 “根据当初那里石碑所记载的,无世是仙魔大战时期的一个小仙族,受战火牵连,全族只剩下两人逃到那里创建了一个幻境。他们刻了石碑,留下了一些无世的法阵后双双殒命了。”秦空岳解释道。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那这岂不是很珍贵?你就这么教给我没问题吗?” 秦空岳轻轻一笑,歪着头说道:“既然传给了我,便是我的,我的便都是阿清的。” 白清一噎,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脸也红了。 秦空岳摸摸白清的头,说道:“不过,这法阵确实难得,我也不想让外人知道。所以,若你想练的话,还得在我结界里练,可以吗?” “好…”白清红着脸,低着头轻声应下。 “正巧此行芳老板需要时间休息,那你便试着练练吧。”秦空岳放下手,坐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白清。??? 白清轻咳两声,端详一阵,开始尝试往法阵里注入法力。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白清又一次再一次的尝试,秦空岳默默坐在一旁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边渐渐明亮起来。虽然头顶仍压着厚重的云层,但至少不再需要火光也能看清周围了。 “该出发了。”白清再一次失败后,秦空岳轻声说道。 白清知道这事急不得,点了点头坐在一旁调整状态。秦空岳抹去地上的法阵,变出两小坛酒来,递给白清一坛,说道:“晚上有篝火不冷,你练了许久,累了吧?待会儿还要上路,喝一点暖暖身吧。” 白清接过喝了一口,是如清,笑道:“如今你倒是不管我喝酒了…” “是啊,毕竟你不会醉了…”秦空岳看向远方,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太小,白清没有听清,但也不打算问他到底说了什么。冬天喝酒确实暖身,昨天白清就察觉到了,所以也并不抗拒在出发前喝上一点。 二人喝完酒后,白清起身活动身子,秦空岳叫醒芳老板,又叫了竹吉来善后,三人继续上路。 “说起来,我挺好奇的。阿岳,你怎么收到竹吉这么厉害的手下的?办事可靠,人也厉害,对你又十分忠心,你看起来也很信任他…”一路上有些无聊,白清便想稍微问一些好奇的事打发打发时间。森林里很是安静,连鸟叫声都没有,一路上有秦空岳在前开路,白清只管跟着,实在无聊得紧。 “那是…”秦空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刚要解释,被芳老板打断了。 “休息了一夜,已经很慢了,你不是着急吗?这种小事我同她说…”芳老板在地上跳来跳去,带着狐媚的笑喊着。 秦空岳低眼看她,没说话,转回头去继续开路。芳老板放慢脚步走在白清身边,开始解释起来。 “正是竹吉厉害,秦公子才与他立下契约。” “之前我好像也听他提起过,不过他并未细说,契约是什么?”白清若有所思。 “契约嘛…就比如人族,做交易要立字据吧?或者要去什么地方得要通关文牒吧?大概就是这种意思,一般都是互不信任的双方为了某种目的签订某种契约。”芳老板解释道。 “唔…所以契约也分很多种?”白清问道。 “自然,我们所用的契约其实也和人族那些差不多。只不过立下契约就必须遵循,若有违背就会招来天谴。因为违约后果不一样,所以一般是有时效的。像秦公子和竹吉这种命契是最严重的,至死方休…”芳老板说道。 “命契…”白清喃喃道,看向地上秦空岳留下的浅浅脚印。 “对,一主一仆立下命契,为仆者不可叛主,连这种想法都不可有。而且为主者还可与他人再度立下命契,但为仆者此生都不可再侍二主,即便为主者死亡。” “这么严重…”白清忽然觉得竹吉有些可怜,却又不得不敬佩他这份勇气。 “那可不,若有违背,天罚即至,顷刻间灰飞烟灭…”芳老板说着,觉得有些冷,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既然如此可怕,竹吉为何…”白清想了想问道。竹吉忠心于他,她知道,可她不知道是什么能让竹吉赌上一条命也要跟着他。 芳老板看了眼秦空岳,见他似乎并没有阻拦的打算,更凑近白清一些,压低声音道:“秦公子为竹吉屠了一座城…” 白清惊得不知该说什么,似乎这才觉得他像个魔尊了。不禁想起那日龙闲说过,他不是什么好人,也不是什么坏人。 “那时…”芳老板正欲接着往下说,却听前方传来了秦空岳的声音。 “芳宁,你累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听起来满是关心。芳老板却秒懂他不想让她再说下去,悻悻地闭了嘴又走回了二人中间。 白清看二人十分默契,有些头疼。这话说一半又不让说了,屠的哪里的城?何时屠的?为何要屠?即便她满脑子困惑,但也知道如今不是追问的好时机,便跟在后面兀自琢磨消化着芳老板刚刚所说的那些话。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一路上大雪封山,越往深处走越发难以行进。三人走走停停,走了五日,在那地图上也不到一寸,一路上牧歌给的水晶也没什么变化,进展很是缓慢。不过也托了这福,白清每到夜晚便偷偷练习白莲咒,若练累了便睡一会儿。虽说仍是放不出来,但对法力的掌控也有了一点点长进。 这日,依然阴着天,下着雪。秦空岳走着走着,停下脚步,招手示意白清上前。 “怎么了?”白清走上前去问道。 “你看,是不是有反应了…”秦空岳将手掌抬高,掌心中的水晶似乎确实有些不同,但又不是那么明显。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芳老板拼命跳起想看个究竟,奈何她所化的狐身矮小,纵是拼命跳起也看不到。 “芳老板,别出声…”白清将手放到唇上示意芳老板,芳老板虽不明所以,但也乖巧地站在一旁安静下来。 森林里本就十分安静,如今没了芳老板吵闹,也没了脚步声。白清一凝神,什么也听不到,但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如当初在津夕州那样。 “听不到,但我有些感觉。应该还有些距离,和之前在津夕州那种感觉一样,按那次的距离来算,若用走的…”白清认真说道。 “我们再往前走走看,只要这东西能够指明方向,总会找到的。”秦空岳说着,便要动身向前走。 白清点头跟上,刚抬起脚往前迈去被秦空岳一把拉住,白清不明所以看向他,却见他眯起双眼盯着前方说道:“前面有什么东西…你跟在我身后。” 白清和芳老板听他这么说,皆是十二分的警惕跟在他身后。 秦空岳慢慢往前探去,大约走了几十米。抬头看了看四周,又往前去拨开草丛,只见草丛里有一窝黑色的虫子正在蠕动着向四周散开。 “噫!”白清和芳老板一阵恶心,连忙退开几步远。刚刚那一幕实在太恶心了,白清拍着惊魂未定的胸口,感觉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儿怎么会有血魂虫…”芳老板嫌恶地说道。 “刚来没多久…”秦空岳说着,一扬手,将那虫子烧得干干净净,一只不剩。 “血魂虫是什么…”白清按捺不住内心的疑惑,小声问芳老板。 “五长老的眼线…看样子怕是丢下来没多久,恐怕你之前有所察觉便是仙界来了个跑腿的吧…”芳老板随意答了白清的话,走上前去站在秦空岳脚边继续说。 “恐怕是芳绾的事他们也听说了吧…所幸,他们还在探查阶段,应该不知芳绾在哪,暂时还不会过来,只要他们不来就没事…”秦空岳说着,又探查了四周,确认没有遗漏一只虫子。秦空岳又看向水晶,那水晶中的绿色已经比之前要显眼了。 “阿清,有反应了,跟上,我们走快些。”秦空岳招手示意白清,看白清跟上后拿着水晶在前带路。 半路遇到血魂虫是他没想到的,趁着仙界还未有所察觉,赶紧拿了碎片走人。不然届时被五长老知道他在这里,指不定又要说些什么莫须有的事,谋财害命什么的,说不定还有一战。秦空岳不想耽误时间,走得极快,芳老板几乎是小跑起来才跟上他,白清也是走得气喘吁吁。 这一路走得很快,水晶指引的线条已经十分明显了,只是不知还有多少距离。天黑了下来,秦空岳不得不停下脚步,让芳老板休息。 芳老板沉沉睡去,白清在一旁坐着睡眼惺忪,满脸疲惫。 “你也睡吧,你两天没睡了,今天又走得快些,累了吧?”秦空岳柔声说道。看白清面露犹豫,秦空岳又接着说道:“明日还要赶路,睡吧?” 白清确实有些累了,便凑到芳老板身边闭眼休息。天亮后,秦空岳将二人叫了起来,三人继续赶路。三人已经进入了森林深处,不像边缘处都是矮灌木,森林深处十分茂密,行进艰难。 秦空岳在前开路很是焦躁。水晶指引的线似乎有所波动,想来碎片很有可能是在活物身上。他纵是烦躁这些沿路的遮挡,也不好一口气处理掉,生怕打草惊蛇。此地又有些古怪,尽管他已经扩大了感知范围,仍是无法找到任何活物。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雷声轰鸣,引得三人抬头看去。天上的云层很厚很黑,但没有雷光,这雷非是自然而来的。 芳老板抬头在空中嗅了一阵,竖起毛发,沉声道:“秦公子,前面…” “我知道…”秦空岳知道前面必是有人在打斗,皱了眉,再也不去想会不会打草惊蛇。 一阵狂风呼啸着将前方草木吹开,硬生生吹出一条路来,秦空岳转头大喊一声:“阿清,跟紧!” 秦空岳说完,足下生风向前飞奔而去。白清捏起御风诀跟去,但她却眼看着秦空岳的背影越来越远,甚至连芳老板都宛如一道红光,速度比谁都快。 没多久,白清已经看不到二人身影了。白清自知追不上,她实力不如他们,几乎是硬撑着去追的,如今已经累得快喘不过来了。 白清停在半路,看向前方倒向两旁的草木,低下头去,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打算尽力调整好呼吸再去追。 待白清调整得差不多了,她抬起头来,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继续去追,身后却传来沙沙沙的声音。白清警惕着转头看去,身后只有来时的路,可那声音越发靠近了。 白清警惕地看向两旁高至腰部的灌木,锁定声音来源,紧紧盯着那处,摆好架势随时准备应战。 一只小狐狸优雅地踱步出来,白清放松了一些,但仍是保持警惕,起码知道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了。 那小狐狸缓缓走来,走到白清面前趴了下去,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清,看起来十分温顺的样子。白清心里一软,但也不敢有所动作。 那小狐狸匍匐着凑近白清,发出呜呜的叫声,听起来很是柔弱可怜,白清皱着眉后退两步,小狐狸又凑近她两步。白清皱着眉,不知为何,她很想去摸摸那只小狐狸,可现下的情形似乎不允许她这样做。 那小狐狸紧紧盯着白清,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白清再也控制不住,蹲下去伸手去摸,感受着小狐狸柔软的毛,有一种喜悦感填满内心。 “乖…”白清温柔地一下一下顺着小狐狸的毛,那小狐狸也十分乖巧配合,钻进白清怀里配合着她的抚摸扭来扭去。 四周又传来沙沙沙的声音,白清沉浸其中没有察觉到,直到一只又一只小狐狸出现在眼前,白清这才察觉到不对劲。 “你是谁?” 第一百二十章 白清循声抬头,眼前站着一个小男孩。他披着一件树叶做的外套,头上戴着帽子,身后有一条尾巴耷拉着,身上随意套着一件内衬,光着脚,与白清的冬装一对比显得十分不协调。 白清一惊,猛地起身,身边的小狐狸四散逃开,那男孩仍旧站在原地,打量着白清。白清定了定心神,这才发现四周已然变了样。 不远处有一个破败的草屋,还能看到房顶有个洞。草屋前是一小块空地,还有一口井,四周分散着一些近乎腐朽的篱笆。而她如今就站在屋前的空地上,眼前是这个奇怪的男孩疑惑地打量着她。 她是何时来的?她怎么来的?这里又是哪里?白清满脑子疑问,不知所措,再次看向那个孩子。 “这里是…”白清想问问他,但又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狐仙庙,你来求什么?”那孩子看起来小,可表现出来的却有些成熟,似乎对这样的事司空见惯了。 “…你就是狐仙?”白清有些不敢相信。因为第一个认识的狐仙是芳老板,她一直都觉得狐仙应该是芳老板那样风情万种的女子,不该是这样有些土气的男孩。 “我不是,但狐仙大人现在不在这里,你想求什么我可以帮你转达。”那孩子眼里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惊讶,但依然抱着手,似乎对白清已经没什么好奇的了,冷下脸去漠然说道。 “呃…”白清一时语塞。与秦空岳芳老板也不知分开了多久,他们会不会发现到自己不见了,也不知要怎么找到他们,如何离开这里。 那孩子看白清半天答不上来,狐疑地看着她,沉声道:“你不求什么…不会也是来寻仇的吧…” 寻仇?白清连忙摆手道:“那倒不是,我有些话想问问狐仙…” 那孩子不说话,紧紧盯着白清,白清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扭捏着,正打算辩解些什么。 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升起,脑中回荡着各种人在不停地说话,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 命轮! 白清和那孩子纷纷看过去,只见身后不远处躺着一只狐狸,浑身遍布血迹。那狐狸体型十分庞大,躺在地上几乎和那草屋一样高,身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伤口往外流血。还有一只眼紧闭着,也在不停流血,看起来伤势很重。 “母亲!”那孩子大喊一声,跑到那狐狸身边跪坐下去,着急地四处查看她的伤势,泪如雨下。 “母亲!你怎么受伤了?你还能走吗?你…我…我…我带你去看大夫…”那孩子慌乱到几乎语无伦次,想去扶起那狐狸,奈何力气小,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小隐…快跑!这次来的人不像以往那般,你快走!跑得远远的,不要被他们抓到…”那狐狸睁眼看到男孩,激动地用头推他。 “母亲…我…我不走!呜呜呜…我去和他们拼了!”那孩子哭得很大声,说着就起身往前跑,被那狐狸一爪子按在原地。 “你去干什么?!我死便死了!你要活下去!知道吗?!…咳咳…活下去!答应母亲!”那狐狸高声训斥,似乎太过激动,又咳了些血出来。 男孩扑到狐狸身上,大哭不止。 听到这里,白清似乎懂了,恐怕是有人来寻仇这狐狸才受此重伤的吧。联想到之前种种,白清走上前几步,犹豫着问道:“你是…芳绾?” “咳…”芳绾似乎沉浸在与男孩的悲伤分别中,完全没注意到还有别人在,白清的主动搭话让她一惊,又咳出了几口血来。 “你是什么人?!”芳绾伸出爪子护着男孩,警惕地看着白清。 “我叫白清…那个…你好像受了很重的伤…”白清答道。她本想问问要不要紧,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芳绾受伤极重,只怕情况不容乐观。 “你若想求什么,你也看到了,我如今无能为力,劝你还是快些离开吧,免得被我牵连…”芳绾虚弱地说道。 “我不求什么,我来本是有些话想问问你…”白清犹豫着说道。芳绾如今这样,她还要打听碎片的事,让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你想知道什么?” “你有没有…见过什么珠子?或者听说过?也许是灰色的…也许是…”白清不知命轮碎片都是什么样子的,但几次寻觅下来,几乎都是珠子,便想着往这方面问。 “你为那东西而来?” 白清点点头。 芳绾沉默不语,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了身后一眼,又回头低下头打量白清一阵,说道:“我可以给你,但你得带我儿子走。” 白清面露难色,本只是想打听些情报,没想到碎片居然就在她手里,而她的条件是要带走那孩子。且不说她愿不愿,她自知自己没什么本事,芳绾看起来那么厉害都被重伤成这样,自己就算愿意又是否可以做到… “我…”白清犹豫不决,正想说自己可能没那个本事。 “我罪有应得,我不怨,但是小隐,他生下来并没做过什么坏事。咳咳…小隐,过来…”芳绾说着,又吐了血。 男孩听话地凑近了些,芳绾化作人身,手指在男孩腹部绕着圈,抽出一缕微光来,男孩瞬间晕了过去。芳绾一手抱着男孩,一手托着那缕光艰难地拖着身子爬近白清。 “姑娘看一看便知我所言非虚…我…我只求姑娘带我儿离开此地,往后姑娘若嫌他累赘大可让他自生自灭…” “我不是不信…”白清于心不忍,主动跑了过去扶着芳绾。 “姑娘…你信便好…这是我儿一魄,我闻着…你也是修行之人…咳咳咳…你若肯信,将这一魄放到胸口,往后…咳咳咳…他会告诉你出去的路…咳咳咳…”芳绾又剧烈地咳了起来,托着微光的手却从未放下。 “姑娘…你看看…”芳绾虚弱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媚意,紧紧看着白清,托着微光的手顺势往上抬。 白清鬼使神差地接过,眼前一黑,陷入幻象。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入眼的,是芳绾。她一身雪白的毛,在阳光下闪耀得甚至到了刺眼的地步。她正一下一下舔着白清,白清有些摸不清情况,只觉得很是舒服,抬起小手轻轻摩挲着芳绾的头。 奇怪?她的手这么小?白清一愣。 “小隐,你的名字,叫隐,隐匿于世…你喜欢吗?这是父亲给你起的喔…”芳绾纵是狐身也掩不住满脸的慈爱。 白清立马明白,这应当是那个男孩的记忆。只不过这胸中喜爱的情感,也太过真实了,仿佛这记忆不是隐的,而是她的。 画面一转,芳绾从屋外走来,喊道:“小隐?小隐…快来,母亲给你买了衣服…” 隐躲在转角处,默不作声,白清明显感到一阵欣喜。 “小隐又想和母亲玩捉迷藏啊?好呀~母亲来找小隐咯…若是被找到就罚你在屋里看书,不许出去喔…”芳绾放轻脚步,躬身故作严厉地打量四周。 “啊啊啊…呜呜…啊呜吧…”隐急忙冲了出去,抱住芳绾的腿撒娇求饶着,嘴里胡乱说着什么。白清知道,他还不会说话,可他不喜欢看书,所以十分着急地胡言乱语,那些情感一股脑地涌进白清心里。 “小隐,你在这儿呀…”芳绾笑着将隐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等隐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又将他放下,蹲下来,手里拿着件衣服,说道:“小隐,母亲给你买了衣裳,给你穿上好不好?” 隐点点头,在芳绾的吩咐下听话地伸手、抬脚。待穿好后,芳绾又拿来一把剪刀,将尾巴处的衣服剪出个洞,将他的尾巴掏出来放在外面。 “呜呜呜…”随着隐扭动身体,听着他呜咽乱语,白清也感受到了他所感受到的那种痒。 “别乱动…”芳绾笑着轻拍他一下,隐虽然觉得很痒,但也拼命忍耐着不再乱动。一切弄好,芳绾笑道:“好啦~小隐你试试,还会不会不舒服?或者哪里会痒吗?” 隐在地上滚来滚去,摇摇头,嗷地叫了一声,很是满意。芳绾温柔地将隐抱在怀里,摸着他的头。夕阳西下,照在二人身上,隐看着眼前垂下的发丝,心里满溢着幸福。 画面再一转,眼前的芳绾是人身,满脸的冰冷。隐站在她面前,抬头紧张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白清觉得隐手里有些温热,似乎拉着什么人。她不明所以,但也跟着隐一阵紧张。 “隐,这孩子哪来的?”芳绾冷声问道,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压抑着怒意还是什么。 “小宝是我的好朋友,他来陪我玩…”隐小心翼翼地回道。 “说谎!”芳绾抬手就是一掌,打在隐的手臂上。白清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心里很是委屈,又有些畏惧。 “小宝就是我的好朋友!”隐大声说道。白清察觉到眼眶一热,脸上有些凉凉的东西落下。 “你自己看看!”芳绾一把扯过隐,让他面对着身边人。白清这才看清,那是一个小男孩,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不知是被什么划破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一阵恐惧感袭上心头,他怎么了?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下山?!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们与他人不同?!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妄想着和别人做朋友?!山里那么多狐狸都是你的朋友,你为什么还不满足?!啊?!你好好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芳绾厉声训斥,仿佛控制不住似的一掌又一掌打在隐的背上。背上的疼痛,是隐从未感受过的,可他却是流着泪,一声不吭。白清知道,他愧疚了。眼前的孩子没有一丝生气,仿佛一个人偶,即便他是温热的。 “母亲…我…”隐愧疚不已,转过头去想说什么,芳绾一掌落下,正巧打在他头上。瞬间,一阵耳鸣,隐跌倒在地上。 “小隐?对不起…母亲…母亲…不是故意的…小隐,对不起…”芳绾错愕不已,流着泪扑过来紧紧抱住隐不停道歉。 隐有些呆了,任她抱着,感觉到左耳有什么又热又凉的东西流下,伸手一摸,是血。一阵莫名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愤怒、愧疚、错愕、不敢相信、害怕、心碎,那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地冒出来。隐呆呆看着手上的血迹,沉默不语。 “小隐?啊!你的耳朵…”芳绾似乎察觉到隐的动作,松开他就看到了他手上的血,惊恐无措地看着他。 白清心里一惊,这一掌,他的左耳听不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隐!我一时没忍住…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母亲…你原谅母亲好不好?这孩子还有救,母亲…母亲定将他安然无恙地送回去…你原谅我好不好…”芳绾急得眼泪哗哗往下掉,又是愧疚又是担忧。 隐笑道:“母亲,我没事,不用担心我,往后我再也不下山了。” 白清心里一凉,勉强挤出的笑扯得脸上一阵疼。她已经分不清这些情感、疼痛,到底是她的还是隐的。 画面再一转,隐坐在草屋外的空地上,抬头看着天空飞过的鸟儿,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群小狐狸簇拥着一个老头走来,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过去。 那老头双目无神,木然地跟着狐群走到隐面前,身子一抖,仿佛突然清醒般惊恐地打量周围。 “你是谁?”隐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你有尾巴…”那老头看向隐的眼神带着恐惧,吓得跌坐在地。 “这里是狐仙庙,你来求什么?”隐又问道。 “啊!这里就是狐仙庙…狐仙大人…多有冒犯…”那老头连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我不是狐仙,我只是个传话的,你要求什么?”隐说道。 “我…我家老太婆病得不轻,城里大夫都说没救了…听闻狐仙庙有起死回生的良药…我想求一些…”那老头保持跪拜的姿势说道。 “生死有命…”隐冷声说道。 “我…我知道!可大夫说她最多还能活半个月了…哪怕…哪怕…”老头抬起头去,往前跪走几步,看隐后退两步,又停了下来低下头去将头重重磕下。 “哪怕…再多两年…不…一个月也好…能多一天也好!求狐仙大人赐药!”那老头不愧是能进山的人,最后一句喊得中气十足,颇有气势。 “…你明日再来取药。”良久,隐轻声说了一句。 那老头又失了神,在狐群簇拥下离去。隐又回到之前的位置坐下,抬头望着天。 晚上,芳绾回来了,神色不太好。 “母亲…你回来了…”隐从地上站起来迎去,起身时满心欢喜,走到芳绾身边时却又有些冷淡。 “小隐…呼…辛苦你看家了…今天有人来吗?”芳绾伸出手,隐不自觉地一抖,芳绾又缩回手去,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有…母亲,你受伤了…山里又有魔族了?”隐低头跟在芳绾身边往屋里走。 “这点小伤不算什么,那人来求什么?”芳绾笑道。 “…求药。”沉默许久,直到进了屋芳绾拎着水桶要出去时站在隐面前,隐才说出这两个字。白清不知为何,但可以感受到隐对于这事很是抵触。 芳绾没说话,笑着出去了。没多久,芳绾拎着满满一桶水回来,烧热,倒了一盆热水,取了几块纱布,笑眯眯地看着隐。 隐抬着那盆热水跟着芳绾出去了。出了屋,芳绾将纱布递给隐,化了兽身坐在隐面前。抬起爪子伸出指甲,猛地戳进胸口。伴随着一阵可怖的声音,白清只能看出来她似乎在胸口掏着什么。 过了一阵,芳绾拔出指甲来,指甲上悬空着一滴血。白清之所以知道那是一滴血,是因为那圆珠子随着芳绾的动作晃动着。 芳绾化作人身跌坐在地,隐上前将纱布递过去,芳绾接过捂在胸口处,轻轻笑了。 隐跑进屋里去取了一些干草放入药盅里,快速捣碎,加了些粉末和水,捏成丸状拿了出去。 隐将药丸递过去,芳绾也伸出手,那药丸腾空而起,那滴血慢慢渗透进去,在风中慢慢定型。 “母亲…要不就别做药了?你上次不也说起有仇家寻来了,再加上魔族,你还这样以心头血制药会吃不消的…”隐陪芳绾坐在屋外等着药丸完全干掉。 “小隐,你不用担心我…”芳绾笑笑,继续说道:“虽说无可奈何,但也是我先对不住人家,人家来寻仇便让他们寻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高人,伤不到我。倒是你,你体质特殊,可万万不能接触魔族,母亲会处理好的,记住了吗?” “母亲说了许多遍,我早就记住了…母亲,我不是小孩子了,让我为你分担一些吧…”隐说道。 “在母亲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小隐,你才四岁,还未成形,这些事你还不能做。等你长大了,可以做了,再来帮母亲好吗?”芳绾温柔地说道。 “那得等到何时…”隐有些不满,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幻象渐渐消失,白清醒了。她有些头痛,睁开眼便看到怀里抱着隐,二人躺在地上。 “嘶…”白清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强撑着坐起来,却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了说话声。 “喂喂?!那人不是死了吗?!诈…诈尸了…” “别胡说,什么诈尸!去去…” “管他诈不诈尸呢…东西到手了,这狐妖死了此处的幻境也没了,他自己会回家去的…” 随即一阵脚步声传来,白清警惕地回头望去,眼前人一身蓝衣,满身正气,眉目俊朗,有些面熟。 “这位公子,你没事吧?我送你下山,同我一起…仙童?你怎会在此?”那蓝衣人看到白清的脸,有些惊讶。 “你是…”白清一时有些错乱想不起来。隐的记忆夹杂着他的情感一股脑地涌入白清心里,如今她虽然醒了,但还未平复过来。 “我是毕景,陈墨凡的师兄,我们在八星十二山见过,仙童不记得了吗?”毕景这么一说,白清有些印象了,他是那个比武大会的获胜者。 毕景说着,俯下身伸出手,似乎想拉白清起来。白清昏沉着伸出手,这才发现指尖上飘着一道亮光,是隐的一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白清一下推开毕景,寻找芳绾的身影。 却见稍远处芳绾兽身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伤痕累累,插着许多刀枪,还有一些破碎的符纸被血粘在毛上随风飘摇,她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腐烂。芳绾腹部处十分杂乱地堆着一摊内脏,旁边一地血水,血水之中站着三个大汉,浑身是被溅到的血迹。其中一个大汉手里拿着颗珠子,泛着荧光,白清知道,那是命轮碎片,也是芳绾的妖丹。 “母…亲?”白清张嘴,喃喃道。胸口涌上的悲伤、愤怒几乎将她吞噬,眼泪控制不住地决堤而下。 “怎么是个女的…” “喂喂!听到没有?她好像喊这狐妖母亲…” “我听到了!她肯定是这狐妖的孩子!我们杀了她,再取了她的妖丹…” “早不醒晚不醒的,装死都不像样。她的妖丹定没这狐妖的好,不过…也能卖些钱…” 那三个大汉喜出望外,摩拳擦掌就开始走来。 “她不是妖。你们报了仇,取了妖丹便罢了。她是仙人身边的仙童,你们若想胡作非为我道教可不答应!”毕景拦在白清身前正色道。 “小道长,你刚刚也听到她喊母亲了吧?她自己承认的可怪不得我们。是妖是仙开膛破肚不就知道了?若是仙又不会死,若是妖…哼…只怪她命不好…”为首的大汉凶狠地说道。 “我说了她不是妖,你们再往前别怪我不客气!”毕景抽出剑来,严阵以待。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收了咱的钱,这时候挡道,传出去说是道教护着一只妖伤了咱们…嘿嘿…”左边的大汉笑道。 “是呀!识相的赶紧滚,咱哥几个被狐妖害得家破人亡!现在你劝我们,狐妖害我们亲人时,你怎么不去劝?!啊?!”右边的大汉怒道。  “我的任务只有那只狐妖,不包括别的,你们别欺人太甚!”毕景大喝一声。 几人剑拔弩张,那三个大汉步步紧逼。毕景纵是想护着白清但也有所顾虑,道教规矩森严,妖又不像魔族可以靠煞气辨别,白清的一句母亲,让他一时也不敢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妖。 “那狐妖是你们杀的?”白清冷冷问道。 “是又怎样?她都不是我们的对手,何况是你?你别害怕,剖开肚子我们看一看,若你不是妖,我们自会赔罪。”为首的大汉说道。 “呵…哈哈…哈哈哈…呵哈哈哈哈…”白清突然一阵大笑,笑得众人毛骨悚然,包括毕景。 毕景惊讶地转头看向白清,却见她盯着指尖那抹光亮森然道:“好啊,你们尽管来试…” 说完,那抹光亮钻进胸口,霎时间风起云涌。狂风平地而起,毕景被吹得连连后退,不得不将剑插进地里以稳住身形。待站定后,毕景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景象,喃喃道:“认主…” 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包裹住隐,缓缓升上半空。 “喂喂!怎么回事?那树叶才是妖吗?!看起来不太妙啊…大哥…” “咱要不要去阻止一下,我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厉害的东西要来了…” “你要是能去你就去啊!在这废话什么…” 三个大汉扛不住狂风阵阵,纷纷被吹得匍匐在地上,进不得半步。 红光散去,一个兽耳少年身穿白衣,摇曳着尾巴一步一步从空中走下来,轻轻落在地上,笑道:“各位,谁先来?” 他生得妖冶,眉间一枚红色火焰纹样让人觉得不祥。那三个大汉被他的气场震慑,匍匐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惊恐地看着他。 “真是手足情深,那便一道吧。”少年微笑着,发丝飞扬,睁眼,满目红光。少年轻轻一挥手,一道风刃呼啸而去。 “御!”毕景闪身挡在三人面前,手捏符纸,一道屏障立在身前。风刃刮过去,毕景被打得连退数步,踩到了一个大汉手上,屏障碎裂,符纸断成几小块碎片,随风而去。 “啊!!你踩到我了!”那大汉大叫一声,抽回手去。 “抱歉,这是大妖降世,只怕我也挡不了多久,你们还能走吗?”毕景不敢分心,杵着剑重新站好,又从怀里掏出新的符纸来。 “你怎么这么不中用…明明说了要最厉害的来…”另一个大汉抱怨道。 毕景皱眉,虽是不满,还是客气道:“若还能走就赶紧有多远走多远,若命好就还能活下去…” “有趣。”少年轻笑一声,抬手,凭空出现三只雷狐霹雳袭去。 “啊!!!!!”那三个大汉站不起来,吓得拼命在地上往后爬。 毕景催动符纸,将剑掷出,剑上带着些水珠奔向前方。在即将碰撞到那雷电时,毕景大喝一声:“引雷!” 那剑上的水珠蓦地涨大,仿佛一朵硕大的水花开在空中,将那雷狐尽数包裹吞噬。只不过那雷电能量庞大,剑身承受不住化作了粉末。 “你不是有些本事吗?早这样不就完了?”其中一个大汉又抱怨起来。 这一击算是接下了,可没了剑,下一击又该怎么接?心里不安还要听到这样的怨怼,毕景烦躁极了,转过头去狠瞪着他们,压抑着怒火说道:“有空在这说风凉话,不如滚!” 白清回神时正巧听到毕景这句话,心里疑惑,打量四周。刚刚失了神,这是发生了什么?毕景有些狼狈,那三个大汉趴在地上,四周景色大变。草屋不见了,草木也都向四周倒下,仿佛经历了什么,与秦空岳吹开的路旁很是相像。 “这是怎么了…”白清不禁出声问道。 “主人。”少年轻轻走来在白清身边蹲下,笑眯眯地伸出手去,一手搭在白清肩上。 白清躲开,正想说这人又是谁,有些眼熟,看到他头上的兽耳和身后晃悠的尾巴,试探地问道。 “…隐?”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是?”隐歪头微微笑着。 “你怎么突然长大了…”白清有些不敢相信,伸出手去摸他的头,总觉得这应该是梦吧,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隐身子一僵,白清想到他的记忆,正想缩回手去,隐却主动低头凑过来,让白清摸。白清还想问问如今是什么情况,却见隐笑眯眯地站起来,转过身去看向前方,悠悠说道:“哎呀~我可没说你们可以走了喔…” 狂风再起,慢慢压向前方的四人。那三个大汉已经站了起来,本想趁机逃跑,如今四面都是狂风,根本无路可逃。 “仙童!你醒了!你受他蛊惑定下契约!你能不能放过我们?叫他住手吧!”刚刚二人的对话毕景听到了,心下了然。如今这样的狂风,他自知他无力抵挡,只能想办法向白清求助。 刚刚明显是白清受了狐妖蛊惑与他定下主仆契约,这才使他功力大增,引来大妖降世的天象。若是白清肯让他停手,他必然不会违背。 毕景想得很好,白清也确实会让他停手。只不过风声太大,他的话就没几个字传到白清耳朵里,他已经尽力一遍又一遍大叫,却还是等于没说。 “…他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白清只看到毕景嘴动,什么都听不清。可看到那狂风压过去,隐约有所察觉,说道:“隐,你在干什么?这样他们会死的…” “他们杀了母亲,取走她的妖丹,死不足惜。”隐咬牙切齿道。 “你也听芳绾说了,是她有错在先,她害了他们,他们才来寻仇,你若也深陷仇恨中,与他们有何区别?”白清说道。 “主人是在命令我住手吗?”隐皱起眉头,有些不满,声音冷了下去。 “我不是在命令你…” “那你就别哭了。”白清还未说完,隐向前两步打断了她。 白清看过他的记忆,感受到了他的那些复杂情绪,如今与他感同身受。理智让白清想劝他放下,可感情上白清并不想阻挠他。何时落泪的,为何流泪的,白清不知道。白清看着他有些单薄的背影很是心酸,伸手摸上脸颊,脸上确实还有泪水。 眼看狂风向四人越靠越近,白清心乱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那狂风却染上一层黑色瞬间消散了去。 “你说,她受狐妖蛊惑?”秦空岳一步一步走来,经过毕景身边时,冷声问道。 毕景惊慌地点点头。那狂风如此强悍,这人却只用煞气就让它瞬间消散,直觉告诉他,眼前这魔族,比那刚降世的妖更可怕。 “呵…胆子不小。”秦空岳冷笑一声,一步一步踏近。 “你又是谁?”隐知道他很强,挡在了白清身前。 “阿岳…”白清轻声唤他,看他那样子明显就是生气了。 “哈…还是命契,你当真不怕死么?”秦空岳注意到隐眉间那红色纹样,眼神越发凶狠起来,浑身散发出煞气环绕在他周身。 “主人,你认识?”隐蹲下身去小声问道。 白清点点头,还未等她开口,隐一把抄起白清连退数步。刚刚他站的地方地面瞬间变黑,咕噜咕噜往上冒着煞气。 “我的阿清不需要半妖做仆从,把阿清还我。”秦空岳再次逼近,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半妖?白清看向隐,半妖半仙处境相同,如今又看过他的记忆,感受到了他的情感,白清越发心疼起他来。 “你是魔族!你休想!”隐大喊道。随即,各种各样威力巨大的法术向秦空岳砸去。 秦空岳仍是一步一步踏来,毫不动摇,那些法术到了他面前被煞气缠绕,宛如一阵似有若无的雾一般,即刻消散。 “隐!住手!”白清惊呼一声。纵是知道秦空岳不会有事,白清还是不想他受伤,哪怕万分之一的几率。 闻言,隐住了手,对白清说道:“主人,他是魔族!你知不知道?!魔族是这世间最不该放过的…” “我喜欢他,你不可伤他,这是命令。”白清认真地在心里对隐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即便无法在秦空岳面前说出自己的心意来,却可以在心里对隐说,她觉得,他能听到。 果然,隐瞪大了双眼,没有说话,白清却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疯了…” 白清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转眼,秦空岳已至二人身前。他一手掐住隐的脖子将他提起来,森然道:“放开你的手。” “…不…放…”隐艰难地挤出两个字来。 秦空岳皱眉,手上越发用力,白清急忙扑上去,紧紧抓住他的手说道:“阿岳,我没事的,他是个可怜的孩子,你别这样…放他下来好不好…” 秦空岳冷着脸看着白清,眼中有什么情绪一闪而过,终是闭了眼,松开了隐。隐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喘得急了剧烈地咳了起来,白清连忙帮他拍背顺气,关心道:“没事吧?你不要喘那么急,慢慢来…”23sk “阿清!”秦空岳低喝一声,白清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秦空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欠我个解释?” “我…我也不知怎么来的这…就是一恍神就来了…然后…然后就遇到他,我就想问问这里是哪里…他…他说是狐仙庙…”白清慌乱地说道。 “…说重点。”秦空岳冷声道。虽然这也是他想知道的,可他现在问的明明不是这个。即便知道白清是受命契影响才对隐这般信任保护,也知道她是被蛊惑才定下命契,但却还是想要一个解释,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一个怎样的解释。 “碎片就是芳绾的妖丹,她说只要我带隐离开就给我,她抽出隐的一魄来非要给我看…然后就这样了…”白清小声道。 “哼…居然敢骗你,可惜已经死了…”秦空岳冷哼一声。 “你!你这人…”隐本想辩驳两句,想到确实是母亲一己私心,为了让他变强骗着白清定契,便没法再说下去,气鼓鼓地瞪着秦空岳。 “啊…妖丹…”白清突然想起来,之前似乎是看到妖丹在那三个大汉手上,后面情绪翻涌,发生了什么却不记得了。 芳老板不知从哪儿钻出来,说道:“芳绾的妖丹已经被取走了。” “是那几个大汉!”白清喊道。 “人呢?”秦空岳看向芳老板,问道。 “早就跑没影了…”芳老板回道。 “为何不拦?”秦空岳瞪她一眼,问道。 “许久没见你生气,一时吓到了没注意嘛…”芳老板摇摇尾巴说道。 “还不去追?” “那个…秦公子,那几个人和那小道士似乎没有一起走,那小道士…”芳老板犹豫道。 “一并处理了。今日引发了大妖降世的天象,妖界恐怕察觉到了,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狐妖,还是先不要走漏消息为好。”秦空岳说道。 “阿岳…那道士叫毕景,之前在八星十二山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今日他也护着我,能不能不杀他?还有那几个大汉…虽然可恨,但也并非滥杀无辜…”白清问道。 秦空岳沉默不语,思考着什么,芳老板却问道:“毕景?” 白清点点头,芳老板又摇起了尾巴,看向秦空岳媚声说道:“听说,李遇生手下有个得意弟子,就叫毕景。听说他宝贝得很,什么都亲自教导,有了什么宝贝都是先想着给他…” “罢了,左右都是普通人,若肯乖乖交出妖丹便随他们去吧。至于那个道教的,若他识相闭口不谈今日之事,便留他一命吧…”秦空岳挥挥手说道。 “既是我母亲的妖丹,自然应该我去。”见芳老板转身要走,隐大声说道。 “呵…你母亲的妖丹,你会乖乖给我?你自己信么?”秦空岳冷笑道。 隐被他问倒了,闭了嘴。 “芳宁,大晏见。”秦空岳说了一句,芳老板快如闪电,瞬间就跑没影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秦空岳仔细处理完煞气的痕迹,带着白清和隐回到了大晏的定安王府。 前厅。 秦空岳左右踱步,走来走去,时不时看向二人。白清小心翼翼地站着,一旁的隐则是抱着手,看起来很是嚣张。谁都没有说话,但秦空岳脸色阴沉,隐又心怀不满,气氛很是紧张。 “你别走来走去的了,小爷我看得头晕。”隐不耐烦地说道。 秦空岳停下脚步,脸带怒意地眯起眼看着隐,眸色变紫,隐瞬间被威压压得半跪下去。 “本尊让你说话了?”秦空岳冷声道。 “你别得意,若不是主人吩咐,我定与你拼个你死我活…”隐气愤地低声道。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不过一只大妖都敢来本尊面前叫嚣了,你以为你是凭什么活到现在的?”秦空岳的眼神越发阴狠。 “阿岳…”白清轻轻喊他,想为隐说几句,又怕惹他更生气。 “白清!”秦空岳瞪过去,气得手都捏成了拳微微抖动。白清吓得不敢再出声,低下头去背着手,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她第一次见秦空岳这么生气。 秦空岳见她似乎有些被吓到了,皱着眉头紧闭双目,转过身去。良久,叹口气说道:“这狐妖你打算怎么办?” “啊?呃…带…带在身边?”白清不敢抬头,试探性地小声问道。 “就他这性格,带在身边只会惹祸。”秦空岳嫌弃道。 “喂!我很有用的…”隐不满地喊了一声。身上的威压越发沉重,重得他两只手掌不得不撑在地上才能保持不被压倒。 “他还小,现在学也不晚…”白清瞪隐一眼,看秦空岳并未转过身来,又小声说道。 “你自己都是个孩子,你能教他什么?!”秦空岳半转过身生气地说道,看白清又是一惊,又转了回去。 白清一时无言以对。他说得没错,自己都还什么都不会,能教隐什么呢? “那…你想怎么办?要…赶走他吗?还是…要杀了他吗?”白清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秦空岳已经有了主意,不妨先听听看。看他如此生气,只怕事情比她想象的复杂,若是可行自己当然愿意照做。 “他可舍不得杀这小鬼…”芳老板袅袅走进来,递给秦空岳一颗珠子,说道:“喏,东西。” “阿清,是这个没错吧?”秦空岳接过珠子打量几眼,放在手心展示给白清看。白清点点头,他将珠子收好,说道:“我有事回魔界一趟,芳宁,阿清想知道什么你告诉她,不该说的不要多嘴。”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呼…这魔头总算走了…”隐从地上站了起来,活动着筋骨,满脸的不耐烦。白清也松了口气,看隐这态度,轻拍他一下摇摇头。隐眨眨眼,嘟了嘟嘴装可怜。 “小鬼,就你这般行事,迟早会招来杀身之祸的…”芳老板掩嘴而笑。 “我不是小鬼了,小爷我如今已经是大妖了!”隐嘚瑟道。 “大妖?哈哈哈哈…”芳老板捧腹大笑,弯下腰去,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说的不对吗?你笑什么?”隐挑眉道。白清看着隐那表情,仿佛看到了当初初入王府的自己,那时她也对自己身手十分自信。想来,那时秦空岳看着自满的她,会不会也曾笑过她呢… “呵…没错。不过呢,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即便拥有大妖的实力,心智也不过是个孩童,芳绾躲去临云州五年,你最多也就五岁。我猜的对吗?白姑娘?”芳老板收了笑,淡然地看向窗外。 “好像确实是四五岁…”白清答道。 “…那又如何?”隐越发不满。 “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有什么阅历?你若能自保,芳绾也不会骗着白姑娘定契,你这大妖的身份还是你母亲骗来的,也不知你有什么好自满的?”芳老板悠悠道。说罢,似乎是觉得隐可怜,又看着他摇摇头,连连叹气。 “母亲确实是做过坏事,也确实是骗了主人。就算这身份来得不干净,如今的我也不可同日而语了。”隐正色道。 “好,就暂且不提你年幼阅历浅,就你这样的大妖丢去妖界,都是要丢半条命的。比你厉害的大妖,妖界有上千只。你如今在人间算厉害的,说大话我不怪你,就是不知日后若去了妖界,你还能不能大言不惭地再说一遍?”芳老板看他严肃认真,反倒又微笑了起来。 “小爷不惧,若真如你所说,倒是个证明自己的好机会。”隐依然说得自信满满。 “啧啧啧…白姑娘,我实话同你说。要不是因为定契的是你,这小鬼,就算秦公子不杀他,妖界抓他回去,他也活不过两个月。”芳老板看傻子似的对着隐摇头咂嘴,很是嫌弃地拢着嘴对白清说道。那样子,仿佛不想让隐听到,但她偏偏声音很大,又好像是故意说给隐听的。??? “你胡说!”隐指着芳老板大喊一声,气得咬牙切齿。 “没礼貌,怎么可以指着长辈,以后再不许了。”白清一掌打掉他的手,看他乖乖闭嘴,这才看向芳老板问道:“芳老板,我替他赔不是了,你不要往心里去…” “姑娘放心,奴家才不会和小鬼一般见识呢…”芳老板立马笑着摆摆手。 “方才…王爷说若我有疑问可以问你…”白清说道。 “姑娘怎么还叫王爷,多生分…”芳老板笑道。白清有些尴尬,没有回答。芳老板又道:“姑娘想问什么?” “命契…很严重吗?他为何如此生气?”白清犹疑道。 “姑娘问哪方面?”芳老板妩媚地笑着轻轻一招手,就好像青楼拉客的老鸨一般。白清虽未见过,但也听说过一些。如今看芳老板这样,十分像传闻中老鸨该有的模样,不禁满脸疑惑,自己问的问题哪里不对吗? “形势方面的话,很严重的。命契虽说对为主者的影响较轻,但也并非完全无事。这小鬼一旦死亡,是会有损你自身的。这小鬼又是半妖,若丢了,被仙界、妖界发现他的身份他必然活不了。或者他染了煞气入魔,若是运气好能保有神智,兴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运气不好疯魔了,那也是必死无疑。”芳老板说道。 “那带在身边呢?”白清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问道。 “半妖是无法修出化身的,他这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半妖了,迟早会暴露的。而且,秦公子是魔族,纵是他控制得好,日积月累的相处下来,这小鬼必定入魔。另一方面嘛,那就更严重了…这小鬼如今也算有了一定的实力,也还算秀色可餐,咱们这样的可不讲究年龄,放在身边万一你日久生情…哎嘿…”芳老板说着说着,又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多虑了…”白清一听最后这句,想都没想满不在乎地说道。 “喂…”隐在一旁不满地小声嘟囔一句,再让这二人说下去自己就快一文不值了。 “照你这么说,带也不是,不带也不是,该如何处理…”白清沉思道。 “我倒是有个建议…”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界,祭司殿。 “叫我来何事?”秦空岳一到,就见纱弥站在殿中与人说着什么,并不像往日一般坐在殿上批报告。 “你来了…”纱弥听到秦空岳的声音,转头对他笑道:“你等等。” 随即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那人,吩咐道:“务必交到她手上,要快。” 那人收了信,脚下法阵亮起,消失不见。 “那是何人?我看着面生…”秦空岳不禁问道。 “那是青戏的手下,叫浮生,我借来用用。你呀,除了四魔将看谁不是面生?过来坐吧…”纱弥笑笑,对秦空岳招招手,兀自走到一旁坐下。 秦空岳跟着过去,坐在他身边,落下结界,问道:“青戏的人?可靠吗?” “你就放心吧,我又不像你没眼光,何况签了契约的,没问题啦…”纱弥笑道。看秦空岳一挑眉,随即正色道:“好啦,这次叫你回来是有正事的,千猎的行踪有了点眉目。” “谁告诉你的?”秦空岳问道。芳老板那边都没打听到什么,他为何会知道。 “上次你同我说的,晨雪的事,我让浮生去接触过,算是达成了些交易吧,千猎的行踪,是晨雪提供的。”纱弥解释道。 “你让他去?就不怕暴露么?”秦空岳疑惑道。当初他找到自己,不就是想躲起来么,如今派魔界的人去,那晨雪难道看不出来? “那孩子不是魔族,身手不错,也不知青戏是怎么找到这样的手下的,我可是磨了许久他才肯借我的。”纱弥说道。 秦空岳点点头,又问道:“然后呢?千猎在哪?” “晨雪给的消息是,千猎似乎躲在尤奈招兵买马,她的人不敢跟得太紧,只知道大体位置,具体位置还不清楚。但是,刚刚浮生送来晨雪的口信,说是大妖降世后,他已经动身离开了尤奈。据我猜测,他应当是想赶在妖界的人来之前去接触一番,所以想让你去找找那个大妖…”纱弥说着说着,看着秦空岳微笑起来。 “大妖降世时我在,那妖在我府上。”秦空岳皱眉说道。说起这个,他就十分头疼隐的事,不知该如何处理。 “哎呀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如此甚好。不过,你竟能说服那妖跟你走?”纱弥笑得十分开心,又觉得依秦空岳的身份,那妖应该不会愿意与他为伍,又惊奇地看着秦空岳。 “唉…说起来我就头疼…那大妖是个狐族半妖,阿清被魅惑与他定下命契,他这才法力大涨晋为大妖。如今在我府里我让竹吉看着,还没想好怎么处理…”秦空岳十分头疼,忍不住扶额揉着头说道。 “半妖?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半妖半仙这种千年难遇的存在,全让你遇到了?该说你命好还是不好呢…哈哈哈哈…”纱弥一听,登时捧腹大笑,几乎都快笑到满地打滚了,配上他那孩童的模样,十分可爱。 “一大把年纪了,要点脸…”秦空岳黑着脸没好气地瞪着他。若非他知道纱弥的真实身份,也不会觉得如今的画面太过违和了。  “好好好…哎哟…”纱弥摆摆手,揉了揉肚子,尽量平静地说道:“此事千猎不知道,他八成去寻那妖了。你不如回去看看,若是运气好遇到了,解决了不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你倒是会为我安排,你呢?千猎的人处理的怎么样了?”秦空岳问道。 “明面上的都处理了,暗处的恐怕还有,只怕一时半会儿清不干净,千猎要是没了,说不定他们也会识趣些。只不过如今这么一闹,魔界还能用的人越来越少了,若是五长老疯了攻来,恐怕对我们不太有利…”纱弥不满道。五长老对魔界的态度,全天下都知道,要是此次魔界减少那么多战力的事让他们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趁机攻来。 “再查一段时间吧,五长老那边不用担心,没有命轮他们成不了大气候,何况还有我在。你若实在担心,晨雪兴许是个突破口。千猎那边,这几日我过去看看。对了,那半妖该怎么处理?你有没有什么建议?”秦空岳说道。 “这个嘛…若是能不让他被煞气所染,自然是带在身边好一些,毕竟他身份特殊,要是死了,白清也会受牵连。不过,他既是半妖,待在你身边迟早会入魔的…这么看来,确实棘手…”纱弥摸着下巴处并不存在的胡须,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起来也十分困扰。 “我不想带在身边…阿清本就受了蛊惑才会稀里糊涂地定下命契,那小子又生得一脸狐媚相,看着就心烦…”秦空岳不悦道。 “哦?原来是个男狐妖?稀有稀有…不过,你若是担心白清受他魅惑倒也不必。你也知道,既已定下命契,他已经不可能魅惑到白清了。若是担心别的…嘿嘿…那可不好说了…”纱弥顿时来了兴趣,凑近了秦空岳眯起眼笑道。 秦空岳不理他,仿佛没听到他说了什么。纱弥见他不给反应,顿觉无趣,靠回椅背上悠悠说道:“你若不想带在身边,找个地方关起来养着便是。不过,你也没空日日看着,若是哪天他逃出去惹了祸,你可别后悔…” “可带在身边,纵是我尽力控制煞气,也难保何时遇险,万一我一个没注意波及到他…”秦空岳低声说着,仿佛已经有了画面,闭了眼去。 “看你为难的…我替你卜一卜吧?”纱弥跳下椅子,抬头看他。见秦空岳点头答应,小跑着去了书架拿了什么东西回来。 纱弥走到祭司殿中央坐下,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过了一会儿,他头顶嗡地出现一片星空,浮在祭司殿空中缓缓转动。纱弥将手中的东西抛上去,星空中有几颗星星闪耀着串成一线。他丢上去的东西落回地上,是两颗骰子,一颗三,一颗四。纱弥叹口气,一挥手,星空消失不见,他捡起地上的骰子又走到秦空岳身边坐下。 “星象所示,一半好一半坏,总的来说,带在身边要好那么一点点。”纱弥说完,连连叹气。 “还有呢?”秦空岳看他叹气,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那孩子,不管你如何处理,最后都会入魔。”纱弥犹豫一阵,慢慢开口说道。 秦空岳沉默不语。当真不是什么好事… 过了许久,纱弥又说道:“鹿渊医术高超,他有一种药能挡煞气,仙族每逢外出都会带一些。只是不知对妖有没有用,你不如去问问看?能拖一阵是一阵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秦空岳回府时,天已经黑了。径直去往前厅,看到芳老板还在,他问道:“夜深了,你怎么还没走?” 三人本来相谈甚欢,见他来了,白清和隐收了笑站在一旁。芳老板微微点头,笑道:“奴家在等你呀,秦公子。” “讲。”秦空岳走到她身边,淡淡说道。眼睛不自觉地瞟向一旁低头站着的白清,刚刚不是聊得很开心么?怎么他一来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知这小鬼秦公子打算如何处置?”芳老板微笑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秦空岳不答反问,收了眼神看向芳老板。 “若是秦公子想带他在身边,他这模样不是很麻烦吗?奴家这儿有个宝物,也许可以隐藏一二,就是不知公子…”芳老板眼带媚意,微微笑着俯身,十分温顺。 “又要什么?”秦空岳问道。 芳老板不语,直起身子搭了只手撑在脸旁,脸上的笑越发动人。沉默许久,芳老板微微颔首,行礼道:“秦公子果然爽快,奴家这就带他去收拾一番,待会儿见。” 说完,走到隐身边心情愉悦地对他勾勾手向外走去。隐看向白清,白清点点头,隐又瞅了眼秦空岳,跟着芳老板离开了。 二人离开后,白清紧张地抬头看向秦空岳,发现他正皱着眉很是不悦地盯着自己,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怕我?”秦空岳低声问道。 白清连连摇头,小声说道:“…你不是在生我气吗?我…我怕又说错话…” 秦空岳叹口气,看她依然低着头,无奈地转过身去背对她,说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我是气我自己…” “啊?”白清听他这么说,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他背对着自己,不明所以,问道:“为何?” “是我一时大意,何时进了陷阱都没发现。等我发现时…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你也不见了,牧歌给的东西也没有反应。若不是大妖降世的异象,我都不知该如何找回去…若是一开始我走得再慢些,或是我那时好好拉着你,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了…阿清…是我对不…”秦空岳自责起来,正想道歉,却察觉到白清轻轻牵起了他的手。秦空岳一愣,确定手上传来的温度没错,有些惊讶地回头看去。 “不要说。”白清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继续道:“阿岳,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揽到自己头上,此事是我不对,不怪你。阿岳,你不欠我什么,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所以,不要道歉,不要自责。” 秦空岳的神色柔和下来,白清继续接着说。 “一直以来我都很想跟你说声谢谢…我从小没有双亲陪伴,待我好的师父也不见了。后来去到贤亲王府,他们也都待我很好,可我一直觉得,再好那也是别人的家,我终究是个外人。” “可是,后来遇到你,和你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我才发现,我曾幻想的家一直就在身边。即便簌簌远嫁,贤亲王夫妇也依然待我极好,贤亲王府一直是我的家,以后也会是。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好到我觉得,不管身在何处,只要有你在便是归宿。秦空岳,谢谢你…” 黑夜中,跳跃的烛光映在白清脸上,映得她明亮动人。想起此前种种,一股冲动的情愫涌上秦空岳的心头。她总能让他卸下心防,轻易触及到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此刻,他所有顾虑仿佛都烟消云散,他想要站在她身边,想要将她藏进心里,又想昭告天下,这便是他的心上人。 秦空岳反手紧紧握住白清的手,眼神炽热地看着她,终究什么也没做,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白清一愣,登时羞红了脸。刚刚怎么回事?明明决定好不说会让人困扰的话的,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说了出来。归宿什么的,自己怎么说得出口的?他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想到这里,白清紧张地抬头去看他,却撞进他满目柔情。他轻声说道:“我不该胡乱对你发脾气的…” “嗯…”白清轻轻应着,脸颊发烫,慌忙别过头去,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谢谢你…”秦空岳轻轻一笑。正准备再说些什么,芳老板和隐走了进来,白清立马迎过去。 “秦公子,看看,可还满意?”芳老板说着,将隐往前推去。 隐紧张又别扭地站着,他的兽耳兽尾消失不见,看上去与常人没什么两样。白清觉得很是新奇,绕着隐走了好几圈。 “不错,如何做到的?”秦空岳微笑着问道,看上去十分满意。 隐第一次见他笑,不禁多看了两眼,在心里问白清:“主人,这魔头吃错药了?” 白清脸一红,瞪他一眼,在心里回道:“胡说什么?你别瞎猜,人家本就十分和善。” 芳老板款款走来,举起隐的手腕,指着他手腕上的镯子说道:“这东西,能让半妖隐去真身,可小心些别弄坏了,我可只有这一个…” “这么稀奇的东西,你从何处寻来的?”秦空岳闻言,笑着走过去打量起那镯子来。那镯子是墨绿色的,光看表面看不出什么。 秦空岳的动作吓得隐身子后仰,手被芳老板抓着又退不远,有些惊恐地看着二人。 “你躲什么?又不会吃了你…”芳老板笑着拍拍隐的肩,又对秦空岳说道:“这是置换的代价。当时觉得这东西没用,但听上去就很是稀奇,也没管真假就收下了,没想到还真有用…” “嗯,不错,这样我也放心些…”秦空岳点头道,又看向白清说道:“正巧我有事要离开几日…” “…你要去哪儿?我不能去吗?”白清问道。为何每次觉得离他近了一步,总会立马又觉得离得更远了去… “临云州,可能有些危险,你不去比较好。正好你在府里教教这狐妖懂些规矩,也可以在府里练练法术。我去几日就回来,你带他乖乖待在府里,好吗?”秦空岳回道。他脸上的神情十分柔和,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看得隐又是一阵不自在。 “…好,我知道了。”白清微笑着答道。 “临云州?我正巧要去,捎我一程?”芳老板一听,激动道。 “我去找千猎,你跟去干什么?”秦空岳问道。 “许久没有大妖降世了,妖界那些人我很久没见过了,我不得去打听点什么吗?”芳老板笑道。 “行吧,各忙各的,可别坏我事。”秦空岳点点头说道。芳老板挺直腰杆,拍了拍胸脯。秦空岳看向白清,见她点头回应,带着芳老板消失不见。 “唉…”白清叹口气,心里十分失落。她知道自己比不上芳老板,去了只会拖后腿,但还是有一种被丢下的失落感。 “主人,你干嘛叹气?他们走了岂不正好?啊!难不成他们一起去的,不要你,你吃醋了?”隐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白清,小声问道。 “你才多大的孩子,你还知道什么是吃醋呢?”白清忍不住被他逗笑,问道。 “我知道啊,不就是你喜欢他喜欢别人你嫉妒么?你可别小看我,这些年来庙里求什么的都有,这种事我还是懂的。”隐说着,又忍不住自豪地仰起头来。 “净瞎说!我没有吃醋啦…”白清笑着摸摸他的头。情不自禁想起秦空岳也时常摸她的头,羞红了脸,轻咳两声说道:“好啦,不说这些了,咱们去练练手吧?” “主人…你不睡觉的啊?”隐为难地说道。 白清这才想起,芳老板似乎说过,妖是要睡觉的,自己跟在秦空岳身边许久,竟也渐渐觉得不睡觉没什么奇怪的了。 白清摇头笑笑,温柔地对隐说道:“睡的,咱们明天早起再练吧?” “好耶!”隐兴奋地大叫一声,往屋外跑去,白清笑着跟了上去。 “姑娘。”竹吉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挡在门口,对着白清点点头,又继续说道:“姑娘您还是住在月倾院,主子特意吩咐我,隐住在您旁边的祁阳院,我带他过去。” “嗯,麻烦你了。”白清自顾自向外走去,全然不顾身后传来隐的哀鸣。 “啊?我还小,我不要一个人住啦…主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秦空岳让竹吉送了一些文字来给白清,这次不在白清身边指导解释,便在每个文字旁边标注了文字的含义,还列举出了常用的组合词。 白清很是感动,他总是事事都为她想好。背了一夜,白清一夜未眠。大清早的,就听到屋外有些吵闹声,正打算出去看看,心里就传来了隐的声音。 “主人,这魔头的狗腿子不让我进来,你快出来帮我!” “好,你等着。” 白清回复之后,起身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身子,开门出去了。院门处,站着一动不动的竹吉,旁边是拼命挥手的隐。 “主人!你来啦?快来!这魔头的狗腿子不让我…”隐看到白清走了出来,将手拢到嘴边大喊着。 白清快步过去,一把按下隐的头,严肃道:“隐,道歉。” “对…不起…”隐感受到一种不容抗拒的使命感,咬着牙道了歉。 “竹吉,他还小,不懂规矩,冒犯了,对不起啊…”白清也俯身道歉。 竹吉立马说道:“打住!他便算了,你就不用了,要是让主子知道…” “他又要怪你是不是?”白清抬起头来笑道,见竹吉沉默着点点头,又接着说道:“没事的,他叫我教隐一些规矩,是我没教好,我自然也有责任。” “还是别了吧…”竹吉轻声说道,脸上的神色十分抗拒。 白清也不再坚持,笑道:“那我和他好好谈谈,可以让他进来吗?” “不行,主子特意吩咐过的,他不许进你的院子。”竹吉恢复了面无表情,拒绝得十分坚决。 “那我出去和他谈总可以吧?”白清问道。 竹吉没回答,做了个请的手势后消失不见。白清这才让隐起身,正欲带他去别处谈谈,却见隐看着院门似乎思考着什么。 “怎么了?”白清发现隐没跟上,回头问道。 隐没说话,看她一眼,在心里对她说道:“主人,不要说话,看我的。” 随后,隐转过身去,在院门四周不知观察些什么。过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深呼吸一口气,探出一只脚去,竹吉又站在了院门口看着他。 隐神色一喜,收回脚来作状要走,竹吉消失不见,隐又突然探出脚去,竹吉又冷不丁地凭空出现。就这么来回折腾,白清终于明白,他大概只是觉得好玩吧。 “你…”竹吉第五次出现后,脸上已经有了些愠色。 “嘿!真有意思,你怎么做到的?”隐开心极了。他完全没注意到竹吉的神色,回头想和白清说什么,回头却看到已行至面前的白清。 白清再一次按下隐的头,二人齐声对竹吉道:“对不起…” 竹吉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再次抹去身影。白清狠狠瞪了隐一眼转身离开,隐耷拉着脑袋静静跟在白清身后。 流水轩。 白清神色严肃,隐可怜兮兮地低头跪坐在一旁,手放在膝盖上,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白清一眼。 “隐,是不是我昨天说得不够清楚?对待长辈要有礼貌,记下了吗?” “长辈是长辈,魔族是魔族。母亲说过,魔族就该被踩在脚下,就该全部杀掉。只要没有了魔族,世间就会太平…”隐小声说道。 “隐,这样不对。世界上很多事都很复杂,不可歧视别的种族。人很复杂,仙很复杂,妖很复杂,魔亦是如此。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也没有纯粹的坏人,我们应该自己用心去看,去感受…”白清说道。 “主人,你喜欢那魔头,我虽不接受,但也没有异议。主人说不可伤他,我做到了,你若命令我尊敬他,我也可以做到。但你如今并不是在命令我,我为何不能讨厌他?为何不能讨厌他身边的人?为何不能讨厌魔族?”隐问道。 “我不命令你,是希望你学会用心去看一个人。我们应该学会有自己的判断,而不是单纯靠种族就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你说对吗?”白清尝试着柔声问道。 “可是,母亲说过,世间战火皆因魔族而起,魔族是世间最不可饶恕的,没有一个魔是无辜的。”隐严肃说道。 “这话本就不对。天地初开诞生各族之时本没有魔族,是各族征战才生出煞气,生出混沌来,混沌四处作乱,才渐渐出现魔族的。若严格来说,魔族的存在不正是我们自己造就的么?”白清摇头叹道。 “主人,这话是不是那魔头告诉你的?”隐鄙夷地问道。 “他不会骗我。”白清认真道。 “他说什么你就信?你不觉得你太过盲目了吗?你不是说该有自己的判断吗?”隐神色复杂地问道。 “他不会骗我,这就是我的判断。隐,他很强,我相信你能感受到,他若想取你我性命易如反掌。可他教会我许多事,也并未真的伤你,你觉得是为什么?”白清说道。 隐沉默半晌,似乎并不服气,皱眉说道:“即便真如他所说,那么,我并未参与那些上古战事,也并未心恶生出煞气,为何结果却是我来承担?” 白清一时语塞,答不上来。隐一直等着她的回答,眼看白清苦思冥想,渐渐的,隐的脸上开始浮现出得意之色来。 “隐,先人之错,后人承担。你也许觉得不公,可从命运的角度来说,却是公平的。先人也许是想为我们争一个更好的家园,可若非先人为夺资源战火连连,又怎会生出煞气来?如今,各界有各界的规矩、地盘,我们既然享受这一切,难道不该承担后果吗?”白清思来想去,不知从何开口,毕竟这些话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我在狐仙庙五年,只下过山一次,那一次,母亲打聋了我一只耳,主人你是知道的。母亲日日早出晚归,不是修补迷阵结界就是外出降魔,每次回来带给我的,也不过一把浆果。在狐仙庙这五年,我不知我享受过什么?”隐垂眸问道。 “芳绾给了你生命,同样的,也是先人代代传承才有了芳绾。你们一同生活的日子,一起看夕阳的日子,难道不算享受吗?”白清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微微低头柔声问他。 闻言,隐轻轻抬起头来,疑惑地看着白清,一再思索,似懂非懂地问道:“所以,因为那段时光,我就要亲近魔族吗?” 白清无奈地叹口气,说道:“隐,我不是让你亲近魔族,而是希望你可以自己去感受,不要以种族判断他人。若你一开始就抱有偏见,又怎会真正看清一个人?若你一视同仁,用心感受,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魔族能给我什么意外收获…”隐转头小声嘟囔道。说完,似乎觉得这话白清听了会不高兴,小心翼翼地看向她。 白清微笑不语。他似乎受芳绾影响颇深,虽然自己也见过发狂的魔族,知道魔族确实危险。但因着秦空岳和师父曾经的教导,她还是希望隐在看待他人时,不会因为种族而决定好坏,而是看那个人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秦空岳和芳宁到了临云州后,在秦空岳的带领下,二人没多久就找到了狐仙庙。芳宁道过谢后,化作一只黑色的小狐狸消失在森林里。 秦空岳打量四周,经过大妖降世后,这地方已经不成样子了。树木折断,空地上四散着许多碎石尘土,旁边还有只剩骨架的芳绾,哪里像个狐仙庙的样子。 秦空岳抬头看看附近,寻了个视野开阔的树枝站定等着。从天黑等到天亮,无聊得紧,索性坐在树枝上,取了坛酒悠悠喝着。 秦空岳一连等了几天,始终不见人影,牧歌给的水晶也没有任何反应,喝酒都要喝腻了。秦空岳又向下看去,这才发现,这附近是没有雪的。 临云州靠北,常年都是有风雪的,森林里的树顶上常有积雪,唯独此处一点雪都没有。刚来时,秦空岳以为是那天隐的大风刮走了,可他来了这么多天了,别说积雪了,一片雪花都没见过。 秦空岳想起那天误入迷阵,如今看来,芳绾应当是和谁学过一些结界的,倒是自己小看了她。 左右闲得无聊,秦空岳一时来了兴趣,跳下树枝,打算去看看芳绾在四周布下的迷阵。路过芳绾的尸骨时,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这一看,他才发现,芳绾的尸骨中,有一朵被血染红的小花。 秦空岳顿觉惊奇,忍不住凑近了去看。那小花是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若不近看,几乎与真花无异了。芳绾妖丹被取,尸身腐烂消散,这小花大概是她藏在身体里某个位置的,难不成是什么宝物? 秦空岳伸出手指一勾,那花悠然而起,飘在他的眼前慢慢转动。他细细打量,有三片花瓣的背面,绣着极小极小的字。一一辨认,分别是映、绾、隐。 还未待他再辨认更多,一支细箭飞来,穿过那花插在了远处的地上。这一箭,并非想取他性命,他并未躲闪。秦空岳转头看去,只见十几步外站着两个人。黑泽阴沉着脸狠狠瞪着秦空岳,而在他的旁边,千猎正在缓缓放下弓。 “多年未见,没想到你如今竟会惜花了?这一幕,实属罕见啊…”千猎将弓丢给黑泽,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慢慢走向秦空岳。 “哪里的话,倒是你,如今竟弱到要学拉弓了么?”秦空岳皮笑肉不笑地也走向了千猎。 “哼…毛头小子…”千猎嗤笑一声,瞬间不见了身影,在他对面的秦空岳亦是消失不见。 一瞬间狂风大作,两道黑雾一闪而过,缠斗在一起,不过须臾又消失不见。一时之间电闪雷鸣,千猎和秦空岳面对面站着,一道雷劈下来,正好劈在两人中间,照亮了二人皆是兴奋不已的脸庞。 “秦小子,身手有长进啊…”千猎扭动着脖子,笑道。 秦空岳冷笑一声,将散落的头发随意扎起,说道:“热身而已。” 二人紧紧盯着对方,空气中静电摩擦出些许火花来一闪而过。二人脚下一同发力,再次化身黑雾袭向对方。数不清的法术转瞬即逝,几乎不可用肉眼看到,只能看到消散的煞气残留。森林里的大树被连根带起,从地里窜上了天,要么被余威波及化成了粉末,要么被击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一道又一道法力余波向四周荡开,二人缠斗着慢慢向上,没多久就都进了云层里,只能听到阵阵虎啸龙吟之声,振聋发聩。一道黑光自上而下冲入地面,光芒消散,秦空岳负手而立,千猎则撩了撩松散下来的头发,很是兴奋地擦去嘴角的血迹。 云层被二人打散了去,临云州的山脉久违地暴露在阳光之下,远处山顶的积雪亮得人眼睛发疼。 “不愧是你,不过…”千猎心情大好,扭了扭脖子啪啪鼓掌,眼里也藏不住欣赏之色。 千猎话还没说完,秦空岳手一抬,握住了远处射来的箭。顺着方向看去,黑泽正站在远处的一棵树背后,努力打量着,发现没有射中,立马隐去身形,躲入林中。 “碍事。”秦空岳皱起眉头,眸色一变不悦道。 秦空岳松开手掌,那箭不知何时已经沾染上了煞气,正被煞气裹着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秦空岳扫了一眼森林,大手一挥,那箭直奔森林而去。 千猎见状,化身黑雾,追随那箭而去也进了森林里。秦空岳倒也不急,慢慢跟过去。那一箭,必定有人受伤,正好眼下有些兴致,不如亲自前去确认一番。 秦空岳抬脚刚要进入森林,身后杀气腾腾,本能地侧身躲开,回头望去。天空中飘着两个人,他认得,都是仙界长老,一个叫云鹤,一个叫大石。 云鹤一直都敌视自己,之前人皇更替时二人也算见了一面。秦空岳也很无语,每次发生点什么事他刚好在场时,仙界来的人总是少不了云鹤。久而久之,在云鹤眼里,他和前魔尊千猎是没什么区别的,都是乱世之辈。 “秦空岳?又是你!”云鹤本只是发现了魔族想顺手解决罢了,没想到那人身手敏捷躲了过去。待他侧身一看,气不打一处来,可不就是那个作恶多端的魔尊秦空岳么?! “云鹤,你看…”一旁的中年大叔轻轻戳了戳云鹤,指向地面。云鹤和秦空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一副骨架,芳绾的骨架。 “大妖…”云鹤沉声道。 几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秦空岳头疼不已。他还要去追千猎,只是如今这情形,他就是辩驳两句他们也不会信,怎么偏偏早不来晚不来的… “不是…”秦空岳话还没说完,正对面的草丛发出阵阵沙沙声,草丛中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那两个人看到秦空岳皆是错愕不已,又发现头顶上还飘着两个人,顺着大石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副骨架。 “程澄,那是…大妖的尸骨?”那女子指向芳绾的骨架轻声问身旁的男子。 那个叫程澄的男子只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皱眉道:“是,来晚了一步,妖丹已经被取走了。” 云鹤抬起手中的拐杖指向秦空岳,对着那对男女说道:“二位是妖界的接引人吧?那就是残害大妖盗取妖丹的罪魁祸首,魔尊秦空岳。” “魔尊…这大妖才刚晋升,不知魔尊要这小小妖丹干什么?”程澄满脸戒备,一旁的女子已经蹲了下去,似乎随时准备化兽身应战。 “非我所为。”秦空岳冷冷否认。虽说芳绾的妖丹在他那里,他原本也是打算取的,可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妖丹也并未带在身上,他可不想认领这件事。 “魔尊大人,何必撒这样的谎呢?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你否认也没用啊~” 黑泽跟在千猎身后从森林中慢悠悠地走出来,千猎左肩有一支断箭,四周渗着煞气。刚刚那一句话,是千猎说的。他的脸色十分愉悦,全然不像有伤在身。 “千猎!”云鹤看清来人,几乎颤抖起来,愤怒地喊道:“好啊你,秦空岳,你是嫌这天下不够乱是吗?!千猎你都放出来了?怎么着?下一步是不是要杀上仙界了?!” 云鹤手中握着的拐杖微微抖动,她又用另一只手去扶稳。当年仙魔大战时期,千猎和混沌带给她的阴影不小,要不是突然冒出来个秦空岳还算安分,其他长老愿意给他几分薄面,只怕她早就带人杀到魔界去了。如今再见到千猎,她几乎抑制不了身体里的杀伐欲望,哪怕将千猎碎尸万段也不够。 第一百二十九章 “千猎?”程澄疑惑地看过去。云鹤年岁长,自然认得千猎。可妖界消息闭塞,他们二人又是年轻小辈,完全不知道千猎的身份。 程澄狐疑地打量着,看不出什么门道,他身后的女子大声喊道:“程澄,别听他们的,大妖已陨,咱们妖界自然得讨个说法!” “淇淇,不可轻举妄动。”程澄吩咐一声,那女子纵有不满,也还是退回到他身边站好,但依然十分警惕。 “无知小辈…”云鹤摇头叹道。 秦空岳对于云鹤给他扣帽子的事屡见不鲜,倒是这次妖界来的接引人竟没被她带跑偏,反倒让他想去解释一二。 秦空岳刚踏出一步,心中顿觉不妙,身影化作黑雾被打散,黑雾之中冲出来的,是千猎。秦空岳心生疑惑,这一击,仿佛千猎事先已经明知打不到自己,却还是冲了过来一般。可下一秒,他才知道,千猎不过是顺便路过他身边,目标并不是他。 只见淇淇瞪大了眼,喉咙处被千猎割开一道口子,正在往里灌入煞气。他的动作之快,除了秦空岳闪身躲开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淇淇…”程澄喃喃念着同伴的名字,瞪大了眼,后退几步呆呆看着。 云鹤反应过来,将拐杖立于胸前,大石站到她身后。她撑起一小道结界将二人包裹起来,各自从袖口掏出几颗小药丸吞下,警惕地看着事态走向。 “咕…呜…”淇淇已经说不出话了,脸上的神色满是惊惧、痛苦,双脚不停在空中乱踢挣扎着。 “小丫头,你这性子我喜欢,可惜你太听话了,来我魔界吧,魔族更适合你。”千猎十分满意地说道。看着煞气在她体内翻涌,似乎很是满意。 千猎收了手,退了回去,黑泽站在一旁替他将指尖的血迹擦干净。秦空岳见状,知道接下来就是入魔成功与否的关键时期了,煞气必会反复喷涌,悄悄去到程澄身边,为他起了一道结界。 千猎注意到秦空岳的举动,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大地一片震动,地面出现一道又一道蜿蜒的裂缝,裂缝中满是浓厚的煞气,一眼看不到尽头。秦空岳皱眉,眼看程澄呆愣着不为所动,一手握紧他的领口,将他整个人提到空中,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地面。 “这是…什么…”程澄喃喃道。 “万魔渊。”秦空岳皱眉回道。这一招他可太熟悉了,当年为了破解这一招,他和纱弥两人可是奋战了一天一夜的。如今纱弥不在,缺失了最为关键的圣光,他该怎么办。 想着,不禁想起云鹤来,云鹤虽说本事不大,但毕竟身为五长老…扫视一眼,云鹤和大石见势不妙,已经不知道躲道哪里去了。 淇淇匍匐在地,下半身已经化出了蛇尾来,上半身宛如被大火烧过一般,烧伤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身上。秦空岳皱眉,她的情况恐怕不太妙。 她张大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喉间一点一点涌入煞气,她又尽数吐了出来,又再涌入进去,循环往复。她的蛇尾上,仿佛血液都在沸腾一般,皮肤之下是一处又一处肿胀的鼓包,争相而出,恨不能冲破了皮,得个解脱。 淇淇用仅剩的一点力气向程澄伸出手去,程澄惊恐地看着她,犹豫着想要伸出手。秦空岳轻轻扶住他的肩,摇了摇头。程澄不知为何,明知他是魔尊,是这一切的根源,但此时却听话地收回了手,闭了眼。 淇淇低下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脸庞,叹息一声,只听“嘭”地一声,她由内而外地炸开,变成了一块块肉块。她的妖丹咚咚咚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滚入了地上的裂缝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啧…真是可惜了我这么欣赏你,结果是个不成器的。”千猎皱眉咂嘴,脸上的神情十分嫌弃。 “你这么做就不怕挑起争端吗?”程澄怒视着千猎问道。他气极了,却在刚刚那一瞬之间就明白了千猎和他的差距,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紧紧握起拳头。 “啊?不是你们要讨个说法吗?谁知道你们本事没多少,口气倒不小。”千猎不耐烦地摆摆手说道。 秦空岳看到裂缝之中,已经开始有无数煞气化成的手挣扎着向外伸出,宛如地狱一般。心中不再犹豫,耗费大半法力,用白莲咒尽力将裂缝填补上。如果顺利的话,起码能封多少是多少吧… 千猎邪魅一笑,舔着嘴唇一挥手,大地又是一阵震动。成百上千的黑色藤曼破土而出,齐齐冲向秦空岳。秦空岳暗道不妙,急忙一把推开程澄,闪躲着那层层叠叠的藤曼。他一分心,白莲尽数爆开,那些手缩了缩,更加用力地向外延伸,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头颅出现。 “啧…”秦空岳十分头疼,皱眉看着万魔渊的裂缝,正思考着该如何做。一个没注意,一条藤曼缠上了他的脚踝,猛地将他拉下,悬在万魔渊之上。 他用火去烧,想要将藤曼烧掉,可火焰还未烧大起来,便被无数缠向他的藤曼一层又一层包裹着扑灭了。几秒钟的功夫,他便已经动弹不得了。 “小子,你我同源,再怎么打都是无用功,何不与我联手呢?我可是很欣赏你的啊…”千猎将额前碎发抹到耳后,幽幽道。 “千猎!!!”云鹤大吼一声,解了结界,拐杖插入地下,登时拐杖上的珠子碎裂开来,从裂缝中钻出许多白光直奔千猎而去。 “我就不和你们玩了,有事请找我们魔尊大人…”千猎似笑非笑地说道,说完,不忘侧头看向秦空岳,以唇语对他说道:“我替你留了个礼物,好好期待吧。” 千猎和黑泽脚下法阵亮起,二人一同消失不见,白光扑了个空,又飞了回去,围着云鹤飞舞着。  “魔尊大人作何解释?”程澄看向秦空岳问道。 “还要什么解释?!狼狈为奸的东西!”云鹤大喊道,随即那些白光又冲向了秦空岳。 千猎一走,身上的藤曼便已有所松动。只见他扭动着身子,尽力脱离藤曼的禁锢,哪怕只有一只手能动也是好的。 “我说过,非我所为…”他脸色阴沉,声音冰冷,配上那诡异的深紫色眸子,令人生惧。 “哼!每次都有你,哪有这么巧的事!”云鹤大吼一声,看向大石。 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随即一人抬起拐杖,一人双手拍地,秦空岳头上浮现一个法阵笼罩下来。 那法阵他认得,仙界特有的净化圣光,专门对付魔族的。只不过除了纱弥外,没人可以以一己之力施放成功,这些还是纱弥告诉他的。 秦空岳刚挣脱出一只手来,本想直接破坏法阵,程澄不知何时到了他的身边,直接用妖法死死缠住了他的手。眼看圣光就要落下,不管是杀了程澄还是挣脱开都已经来不及了。 “对不起,可你选择入魔,本就是错的。”程澄愧疚地闭着眼大喊道,张开口就要去咬秦空岳的脖子。 “竹吉!!!” 第一百三十章 白清想练练法术,竹吉就提议可以去听月院,那里几乎烧没了,很是空旷,正好适合。 白清白天带着隐在听月院各练各的,竹吉时不时会帮白清一起练习。晚上等隐睡了,若是不累她就再练练,若累了就休息一会儿。练了几天,白清觉得似乎与隐定了命契之后身手又长进了一些,如今自己放的结界已经十分牢固了。 倒是隐,他的法术对白清无效,竹吉又不搭理他,练来练去,光想着花样了,收效甚微。 这天,白清和隐练了一早上,正在流水轩享用美食。隐一直住在深山,平时都是吃些野果,来了王府后天天都是美食伺候,他就跟没吃过饭似的,总是埋头只顾着吃。 “竹吉,你觉得我现在的结界怎么样?”白清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问道。 “还行,虽然还是拦不住我。”竹吉听她找自己问话,现身站在一旁回道。 “为何?你明明已经没法破坏了啊?”白清不解道。 “具体解释挺麻烦的,大概就是有影子的地方我都能去。”竹吉说道。 “哈?!你这么厉害?那你不得上天入地?哪儿都能去?”白清放下筷子,惊讶地直起身子说道。 “那倒不是,我指的是有影子的地方,不是黑暗的地方,白姑娘,没有光就没有影子了。”竹吉答道。 “哦…那也很厉害了。”白清有些失望,坐了回去,怕竹吉觉得她无礼,又补充了一句。 “姑娘…”竹吉拱手,话还没说完,突然消失不见。 “竹吉?”白清一惊,警惕起来。 竹吉不止是身影消失,连气息都感知不到了,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定安王府是秦空岳设了许多结界的,在这府里,会有什么事能让竹吉瞬间无影无踪? “怎么了?”隐察觉到白清的警惕,停下了嘴,传音问道。 “竹吉的气息消失了,是不是府里来了什么人?”白清警惕地打量四周,在心里问隐。 隐一次又一次地探查着,过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府里与平常无异。” 白清沉默不语,示意隐可以继续吃了,隐不明所以,继续埋头吃着。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焦虑不安。 白清走来走去,这样的情况她第一次遇见。思来想去,总觉得秦空岳此行去的时间有些久了,竹吉又消失地毫无征兆,应该和他有关。可又该如何论证? 龙闲不在书阁,芳老板也跟着秦空岳去了,自己又不知道临云州或者狐仙庙的传送法阵… 想到这里,白清猛地凑近隐,问道:“隐,你知道狐仙庙的传送法阵吗?” 隐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咽下嘴里的食物,摇头道:“母亲不想让人轻易找到,没设过…” 白清叹口气,又继续来回踱步。这种时候,竟然不知道该找谁好了,自己怎么这般无用,早知道就找他要个法阵了。 隐看白清的状态不对,怕她又一惊一乍的,火速吃完了候在一旁,话也不敢说,就看着白清走来走去。 白清突然想起什么来,拉起隐就往空地上走,边走边说道:“你跟我来。” 法阵亮起,眨眼之后,二人到达鹭鸢居的竹林。白清拉着隐直奔鹭鸢居去,到了门前,正巧看到鹿渊端着口锅往外倒着药渣。 “白清?你怎么…自己来的?这是谁?”鹿渊看到来人,放下锅取下手套迎了上来问道。 “秦空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白清着急地问道。 鹿渊淡淡地看看白清,又看看隐,说道:“不清楚,我问问…” “拜托了…”白清双手合十,低头道。一旁的隐也跟着微微低头。 鹿渊点点头,闭眼安静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没有回应,我去仙界打听一下,你们进屋坐。” “…牧歌,白清来了,我去趟仙界。”鹿渊敲门喊了声,对白清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径直离开了。 白清目送鹿渊离开后,带着隐推门而入,牧歌坐在藤椅上轻轻摇着蒲扇微笑道:“小白清…” “牧歌?你这是怎么了?”白清疑惑道。牧歌看上去不太好的样子,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 “没事啦,这位是?”牧歌微笑道,对着白清招招手,看到白清身后跟着的隐好奇地打量起来。 “这是隐,是只小狐妖,以后要与我们同行了。隐,这是牧歌姐姐。”白清介绍着,侧身拉过隐来。 “牧歌姐姐好。” “嗯,你好呀。”牧歌笑着点点头,又对白清说道:“想不到你们此行还有意外收获,我听鹿渊说探测仪他已经给你们了,怎么样?还好用吗?” “距离远的时候确实方便多了,真是帮大忙了。我听阿岳说是你做的,你是怎么做的?”白清搬了小板凳在牧歌身旁坐下,笑着看向她。 “我用了一部分仙核做的。”牧歌答道。 白清顿觉惊奇,仙核不是弱点所在吗?还可以用? “牧歌姐姐…你还好吧?”隐跪坐在地上,担忧地问道。 “还好,只不过常常需要休息罢了。”牧歌微笑着点点头。 白清看二人神色,总觉得好像他们说的是自己不知道的什么事,正打算问问,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鹿渊回来了。 “白清,打听到了。”鹿渊进门来,看到隐和牧歌离得很近,又打量了隐两眼。移开目光,对白清继续说道:“他在临云州遇到了云鹤、大石,也就是五长老的其中两个,还遇到了妖界派去的接引人。他们之间起了些争执,他现在应该跑了…” “他受伤了?严重吗?为何会起争执的?他去哪儿了?”白清一听,心里着急,紧张地拉着鹿渊的衣角问道。 鹿渊低头看着被白清拉住的衣角,没有回答,她这才觉得失礼了,连忙松手。鹿渊又说道:“受了些伤吧,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小白清,你别紧张,他没事的,相信我。”牧歌轻轻拉住白清的手,微笑着说道。 白清虽然心里担忧,却知道自己如今也没法做些什么。而且牧歌说的话,确实让她安心不少。她轻轻对牧歌点点头,笑了笑。 “他应该没多久就会回去了,你在哪里等他的?”鹿渊问道。 白清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大晏王府的传送法阵,刚刚一着急只想着打听消息了,完全没想过回去的问题。 “呃…大晏王府…呵呵…鹿渊,你知道怎么回去吗?”白清讪笑道。 鹿渊转身向外走,说道:“我送你们到大晏,走吧。” 鹿渊走得有些快,白清匆匆和牧歌道别后,带着隐追了上去。 …… “鹿渊。”牧歌微笑地看着从门外回来的鹿渊,喊着他的名字。 鹿渊俯下身去,冷眼盯着牧歌警告道:“我同你说过,不要有旁的心思。” “你相信君依一族一生只会倾心一人么?”牧歌依然微笑着问道。 鹿渊皱眉看着她不回答,她又抬手靠近他,拉过他几缕银白的发丝绕在指尖,他向后躲了躲。 牧歌睁开眼,收了笑,抬眸注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啊,若是不信,又何必说这些?若是信,又何必躲我呢?十年了,你难道纱弥都感受不到吗?” 鹿渊向后抽身,退开两步,淡淡说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会照顾你,护着你,让你做下一个仙帝,但我不会爱你。” 第一百三十一章 鹿渊将白清和隐送到大晏城门后就回去了,白清带着隐往城里走,城门处守城的官兵却上前来要检查他们的身份证明。 白清去鹭鸢居时根本就没考虑过回来的事,此时找她要身份证明,她在身上四处翻找,什么也找不出来。 那官兵警惕地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牛鬼蛇神一般。白清很是懊恼,自觉吃了一亏,下次出门一定要记得带些什么玉佩令牌之类的。 “军爷,您看,我出门时走得急忘了带…要不麻烦您让人去贤亲王府通报一声,他们会为我证明身份的。或者…定安王府也行…”白清只好硬着头皮笑着说道。 那官兵本已经准备赶人了,却听白清提到贤亲王府和定安王府,又怕她真的是王府的人,狐疑地打量一阵,还是派人去王府问了。 外城门到内城门,再到王府,还是有些距离的,现在正是太阳最辣的时候。那官兵怕白清身份不简单,特意叫她和隐去了城门下的阴影处等着,自己在一旁陪着二人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一辆马车快速驶来,旁边还有个人跟着跑,正是那个去通报的官兵。 马车不算豪华,简单又不简陋。行至城门处停下,马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衣用金线绣着云纹,步履生风,气魄不凡,正是秦空岳。 “阿清!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回府时你不在,可吓到我了。”秦空岳快步走来,拉过白清围着她转了一圈,确认她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那名陪着他们一起等的官兵看到秦空岳的腰牌,万分庆幸自己对白清还算和颜悦色,忙上前行礼道:“参见王爷。” 白清笑道:“阿岳,回去说吧?” 秦空岳点点头,看向那官兵,问道:“可还需要什么证明?” “王爷都亲自来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恕小的眼拙,没有认出贵人来,还望王爷不要怪罪…”那官兵连忙低头弯腰道。 “嗯,那人本王便带走了。”秦空岳应道,说完,带着二人上马车回了定安王府。 三人到了府门处,竹吉二话不说就要带着隐离开。隐万分不愿,但看到白清点头也只好跟着竹吉离开了。秦空岳带着白清往前走,看方向是要去流水轩。 “你是不是受伤了?”白清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起,但又放心不下,小声问道。 “我没事。”秦空岳轻笑道。 “阿岳,你说过不会骗我的。”白清加快了脚步,拉近二人的距离,抬头看他。 秦空岳沉默了一路,到了流水轩坐下,才对白清说道:“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小伤也是伤啊,疼吗?”白清急忙道,一着急便伸出了手去,不知为何,似乎想抓住些什么。 日落的余晖洒在白清焦急担忧的脸上,秦空岳心里一暖,握住她的手,歪头笑道:“疼。” 白清一下就乱了阵脚,心动不已。正好此时下人端了酒来,白清连忙松手,移开目光,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疼还不快去找罂尾…” 秦空岳看到她故意遮掩的样子,觉得十分有趣,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说道:“他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是最近时不时会有些疼罢了,真不碍事的。” 白清将信将疑,看他要喝酒,一把夺过酒壶将酒喝干,说道:“你有伤在身,不能喝酒。” “哈哈哈哈哈…”秦空岳笑得十分爽朗,看起来心情大好。 “阿清长大了,都开始管着我了…”他眉眼带笑,却又让人觉得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我早就不是孩子了…”白清嗫嚅道,看他笑意又深了些,立马转移话题道:“你没事就好,不说这个了,我正巧有事要问你。” 秦空岳点点头,看着白清,等她开口。 “仙核是什么?”白清问道。 “阿清,你也该学会谈起什么重要的事时,自己设下结界了。俗话说隔墙有耳,就算如今你感知敏锐不少,但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什么偷听到吧?”秦空岳用手指轻轻敲敲桌子,说道。 他这么一说,白清才觉得就这么毫无防备直接问确实不妥,连忙落下一道结界来。 “怎么问起这个?”秦空岳看她听话照做,心里宽慰,但仍是不解道。 “这次我怕你出事,带着隐去了鹭鸢居,见到牧歌后说起那个她给我们的探测仪,她说那是她用仙核做的。我看隐很担心她的样子,她看起来也确实不太好,仙核到底是什么?” 秦空岳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是一惊,但并未表现出来,想了一会儿,开始给白清解释起来。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仙核是仙族弱点所在么?” 白清点点头,他又继续说了下去。 “实际上,仙核就是仙族的灵魂所在,相应的,魔晶是魔族的灵魂所在,在魔族的脖子中,而妖丹是妖族的灵魂所在,在妖的腹部。除了人族之外,仙、魔、妖三族,若是不把灵魂毁掉,即便肉身身死形消,日后若是达到某种条件,还是可以活过来的。” 白清再一次说不出话来,这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就算她实际上已经三百多岁了,还是无法想象,若是已经肉身湮灭,如何还能活过来? 秦空岳看她满脸的无法理解,思索一阵,又说道:“这也是我要同你说的另一件事,芳绾的妖丹在我手里,她似乎与碎片融合的很好。不管是将碎片从她的妖丹中分离出来,还是将她的灵魂从碎片中分离出来,她都会死。” “你的意思是…她现在…其实还活着?”白清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点点头,看白清满脸无法相信,又说道:“若要取出命轮碎片,芳绾必死无疑,可是…我们不得不将碎片与她的灵魂分离开,阿清,你明白吗?” 白清喃喃道:“亲手杀了她的,其实是我们吗…” 她忍不住一手捂住胸口,隐的记忆快速从脑海中闪过,他的感情盈满胸口,让她难受不已,只觉得心疼得快死了,泪水盈满眼眶。 秦空岳看她满脸痛苦,立马就明白了她现在的状态。靠近她,搂着她,尽量平静地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轻声重复着:“阿清,那是他的感情,不是你的,你得分清。”。 过了一段时间,白清终于平复了一些,轻轻拍了拍他,待他松开自己,她才勉强笑道:“谢谢你,我好多了…” “嗯,刚刚与你说的妖丹的事,若要动手,也不会是你,我会安排好的。” “我想去和隐谈谈…”白清低下头说道,看他点头答应,犹豫了一阵,又问道:“阿岳,当初你和竹吉…你是不是也曾感受过竹吉的心情?” “是…”秦空岳抬头目视远方,淡淡说道:“这大概就是某种代价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白清和秦空岳在流水轩坐了许久,秦空岳一直在教她,当隐的情绪涌上心头时该如何克制,如何平复。 天色越来越黑,白清与秦空岳作别,打算去找隐说一说关于芳绾妖丹的事。他却说什么也要跟着去,嘴里不停念叨着隐是狐媚子,大半夜的信不过他。 白清哭笑不得,但也还是让他跟着去了。路上,忍不住对他说道:“阿岳,你不必这样防着他,他只是个孩子,如今又有命契,他不会魅惑到我的。” 秦空岳摇头道:“你不要当他是孩子,妖族从晋升为大妖那天开始,便算是成年了。就算他阅历尚浅,心智尚不成熟,他也已经成年了,你明白吗?” 白清又道:“就算如此,他在我心里,也仍是那个每天翘首,只盼芳绾归家的孩子啊。” “你在我心里,也曾经只是佑生的孩子啊…”秦空岳叹道。 有些人,太过在乎以后,发现他不是孩子了,长大了,感情是会变质的,何况你们还有命契,很多感受是会相通的。这些话,他没有说出来。 白清低下头去,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她知道,也一直都在提醒自己,他只当她是小辈。然而每次他这样表达出来的时候,仍是觉得心痛,觉得不甘。 可是,那又怎样呢?如今,她甚至不用什么借口就可以与他同行,等他归家。就算不是自己奢望过的身份,这样也已经够了啊… 白清轻轻一笑,说道:“我知道。” 秦空岳动了动嘴,最后什么也没说。二人各怀心思,一前一后走到了祁阳院,隐和竹吉正站在院里争执着什么。说是争执,其实也只是隐单方面的吵吵,竹吉根本都不理他,但依然站在他面前听着他说话。 看白清他们终于到了,竹吉连忙上前行礼消失不见。隐看到白清先是一喜,看到秦空岳后脸色又垮了下去,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主人,这么晚了什么事呀?可别是练功,我已经想睡了…”隐凑到白清身边,想去拉她的手。 秦空岳若无其事地移了一步,半个身子挡在白清面前,低头看着隐不说话。隐看他一眼,换了个方向,又被他挡了下来,试了几次都无法靠近白清,气得咬牙抬头瞪着他。 白清拉开二人,对秦空岳说道:“阿岳,你这样挡着我,我没法跟他说话…” “嗯…”秦空岳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白清正打算继续和隐谈谈,却见竹吉又来了,从隐的背后钳住他的双手,直接将他架到了她的面前。 “喂!竹吉!你放开我!”隐挣扎着扭头喊道,可他不论怎么挣扎,仍是无法挣脱,受制于人。 “这样也不错。”秦空岳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白清。 白清看着隐气鼓鼓的样子,无奈地说道:“阿岳,你让我好好和他说话吧,不然,我就在心里和他谈,不让你听见了…” 秦空岳垂下眼眸,思索几秒后,微微点头,竹吉松开了隐,但仍旧紧紧跟在他身边。 隐没好气地瞅了二人一眼,扭动着手腕问道:“主人是要和我谈什么?” “隐…关于芳绾的妖丹…”白清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命轮碎片的事要不要告诉他?严格来说,芳绾其实是死在自己手里,这样的事实又该如何开口? 隐看白清欲言又止的模样,叹口气,低头看着地面,说道:“主人,母亲的妖丹…不管你们要拿去救谁,我都没有异议。” 白清一愣,不知如何回答。她从未说过芳绾的妖丹要拿去救人,虽然不太明白隐的话,但似乎他就是这么认为的。 秦空岳拍拍她的肩,小声道:“我来吧。” 随即上前半步,对隐说道:“狐媚子,你知不知道,只要妖丹还在,芳绾就还有机会回来。” 闻言,隐抬头睁大了双眼,木讷地微微摇了摇头。 “我们受人之托,在找某种东西的碎片,那碎片能提升妖族的功力,芳绾的妖丹与那碎片融合在了一起。我们打算将她的妖丹与碎片剥离开来,这么做,芳绾就再也不会回来了。”秦空岳又说道。 隐的眉头拧巴起来,独自走来走去,时不时抬起头来看着二人摇头,又时不时抬头目视远方。白清的心也跟着一上一下的,秦空岳轻轻拍拍她的肩,目光温柔。她知道,他在提醒她,心中的情绪都是隐的,不是她的。 隐思索了许久,像是鼓起勇气般,问道:“明明可以不告诉我就那么做的,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是觉得,这么大的事,你有权知道,不该瞒你。”白清答道。 “是吗…谢谢…”隐淡淡一笑,闭上眼伸出手去,感受着风的气息。过了好一阵,说道:“此事我已知晓,主人若有需要,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分离之时,可以让我也在场吗?我想送她一程…” 白清看向秦空岳,秦空岳轻轻一笑,白清明了他的意思,便答应了下来。 隐十分感激,对着二人深鞠一躬,秦空岳上前去轻轻一扶,说道:“不必如此,你若真心感激,往后的日子,就努力修炼,好好保护阿清。” “这种事不用你说…”隐理所当然地说道。 “不用啦…他还是个孩子,何况还有你…”白清连连摆手,心里只觉得这话不太妥当。让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保护自己,说出来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更何况秦空岳看她也看得很严,也就偶尔出了那么一两次小事,根本就不需要隐来保护她。 “阿清,如今在人界你自然觉得轻松,往后若是找到妖界、仙界去,很多地方都设有结界。像这次狐仙庙与你失散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常发生,有些结界设得严密,我无法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他却不同。”秦空岳说道。 “你都做不到的事,为何他就不同?”白清不解道。 “他与我不同,他和你定了命契。命契的优先度是最高的,不管结界怎么设条件,只要你一召唤,他总是能到你身边。”秦空岳答道。 优先度吗… 白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个概念她不是很懂,师父只大致提过几次。按照她的理解,总之就是她在的地方,隐一定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你…竟然愿意让我留在主人身边…”隐神情复杂地看着秦空岳说道。 “你不要理解错了,不是留在她身边,只是危急关头我不在时,让你先顶一阵。”秦空岳居高临下地睥睨他一眼,冷冷说道。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性子很别扭…”隐没好气地说道。 “没有。倒是有人告诉过我,狐妖常常靠魅惑他人,吸食他人精气来提升自己的实力,让我小心些不要着了道。”秦空岳闭上眼悠悠说道。 “嘿!你这魔头…”隐涨红着脸,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白清本还想再问些什么,看他们没说几句似乎又要吵起来,扶额一阵头痛… 第一百三十三章 秦空岳每日都去魔界找罂尾,在府里时便陪着白清练白莲咒。白清和隐依旧日日在府里练功,就这么过了几天。这天,竹吉来叫二人去书房,说是要商讨接下来的事。 书房。 秦空岳见二人来了,开门见山说道:“我恢复的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准备接下来的行程了。阿清,明天我们带隐一起去鹭鸢居,将碎片分离出来。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道。 “嗯,那我们明日出发。阿清,他半妖的身份,你对鹿渊说过吗?”秦空岳又问道。 “…没有,我只说他是只小狐妖。”白清想了想,确定后答道。 “嗯,做得不错。”秦空岳赞许地点点头,又接着说道:“你们二人的身份皆较为敏感特殊,往后也不要对别人提起,命契的事也不要告诉别人。隐,给你那只手镯,无论何时何地,都记着不要取下来,懂了没?” “好。”隐自信地应下。 ……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往鹭鸢居去了。到达鹭鸢居时,鹿渊正满头大汗地在屋外熬着什么,院子里满是肉香味。 “你们来了…”鹿渊看到秦空岳,连忙迎了上来,看到隐也来了,问道:“上次我就想问了,这是谁?” “一只小狐妖,名字叫隐,这次临云州偶然遇到的,阿清看他可怜捡回家养着了。这次的碎片与妖丹融合在了一起,怕是得将那妖的魂魄分离出来。这妖丹是他母亲的,便想着带他一起过来看看。”秦空岳说着,拉过隐来胡乱地揉了揉他的头。隐有些不满地悄悄瞪他一眼,却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鹿渊点了点头,将牧歌叫了出来,留下白清和牧歌守着那锅东西,带着秦空岳和隐进屋去了。 牧歌看起来比上次有了些精神,虽然还是不太好的样子。 “牧歌,你好些了吗?”白清问道。 “都说没事了,比起那个,我听说你曾经师从流庭,你会设结界吗?”牧歌搂过白清,用极小的声音在她耳边问道。 白清虽是不解,但也听话照做。结界落下,牧歌这才满意地松开白清,说道:“接下来我同你说的,不管是鹿渊还是秦公子,你都不要说。” 白清安静地点点头。此刻,她的心情有些微妙,好像大家都在告诉她一些不能告诉别人的事,让她守着这些秘密。她既开心得到了牧歌的信任,可是想到自己也要有事瞒着秦空岳,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上次碎片所示的幻象中,我已经得知了命轮具体的样子。命轮碎片总共有三十三块,这种珠状的有三十二块,各种颜色有多少我醒来就忘了,还有一块也是最重要的一块,是一把锁。加上你们这次找到的,我们现在已经有五个碎片了,差不多可以开始做些打算了。”牧歌正色道。 “啊?呃…打算?什么打算?这些事为什么要瞒着他们?”白清十分不解。这不是好消息吗?这么算来,还差二十七颗珠子和一把锁就能够集齐了。虽然自己也不知道集齐了有什么用,可毕竟也是秦空岳与她一起收集的,一路上都是他护着自己,还教了自己许多,就这么瞒着他真的好吗… “命轮是我族至宝,你听我的就是了。还有,以后有机会的话,我慢慢教你君依的文字和阵法,也许会有用到的时候…”牧歌揽过白清正色道。白清虽有犹豫,但也只好应下。 看白清答应了,牧歌放下心来,恢复了笑脸,示意白清解掉结界。白清照做后,牧歌嬉皮笑脸地拉着白清在田里四处走动,没多久,鹿渊、秦空岳和隐三人从屋里出来了。隐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起来像是哭过。 三人走到她们面前,鹿渊摊开手掌,掌中静静躺着一颗灰色珠子。鹿渊问道:“你们谁先来?” 牧歌和白清对视一眼,牧歌笑着将白清推上前去,白清伸手摸上珠子,陷入幻象。 幻象中,是一片宛如地狱的惨状。白清浮在空中俯视下去,那是一座城,城内燃着熊熊大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尸身。这原本是一座华丽的城池,即便在火海之中,也能看到建筑的屋墙闪着金光,满城大火皆烧不掉这一座又一座金屋。 一声宛如万人哀鸣的嘶吼传来,白清顿觉心神不稳,看过去,声音来源是一只庞然大物。那巨兽全身覆满煞气,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畏惧。 白清浑身发冷,脚下不稳,仿佛就要从空中掉下,一道红影从眼前掠过。白清抬头看去,看到那人面容后心里一紧,那是秦空岳。 他浑身是血,血液将衣服染成红色,在漫天飞舞的灰烬衬托下,宛如来自地狱的彼岸花一般在空中飞舞。 他额头上不停往下流血,右眼也满是血液已经无法睁开了。他浑身是伤,已经分不清到底有多少处伤口了,只能看到他所过之处皆是一片又一片的血落在地上。 只见他左手一朵白莲,右手以剑指天,一道耀眼却又柔和的光芒冲破乌云洒落下来,照在那巨兽身上。他左手一挥,白莲飞舞而出,在空中散作无数朵冲向巨兽。 “本座都说了无用,你这小儿,何必呢?”那巨兽用那刺耳的声音笑道。它一步未动,任由那些招式打在身上,只见刚它周身的煞气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洞,待它说完,那些洞口又恢复如初,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它抬起覆满煞气的爪子,随意一动,一座金屋只眨眼间便已到了秦空岳面前,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已将他压在地上,秦空岳顿时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晨曦国…不是任由你胡来的地方…哪怕只能伤你分毫,我就是战死也要试一试!”秦空岳受伤极重,但仍强撑着冲那巨兽吼道。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力挣扎着,仿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算输。 白清的心紧紧地拧在了一起,情不自禁地飞到秦空岳身边。即便知道这是幻象,自己无法干预,仍旧尝试着想去抬起压在他身上的建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啪嗒啪嗒往下掉。 秦空岳剧烈地咳了起来,呼吸急促,时不时便呕出一口血来,已然是强弩之末了。突然,他仿佛看到什么一般,满目绝望地挣扎着伸出手去。 白清顺着看过去,入眼的,是一个女子,她静静躺在地上,双腿被从膝盖处折断,她的双脚不翼而飞,不知在这遍地尸海的何处。她已经奄奄一息了,身上的血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只能从她微微起伏的胸部判断出她还没死。在这漫天大火中,火焰正以极慢的速度慢慢靠近她。 “灵儿…”秦空岳虚弱地喊道。 白清的心一阵颤抖,一股酸楚的感觉漫上心头,从他的眼神她能看出来,秦空岳很重视那个女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再次睁眼,白清靠在秦空岳怀里,身后跟着隐和抱着牧歌的鹿渊,他们正在往屋里走。 见她醒了,秦空岳微微一怔,将她放下,问道:“这次醒得挺早的,感觉如何?可有什么不适?” 隐上前来,许是第一次见到她晕过去,满脸的担忧之色,白清对他微微一笑,又看向秦空岳答道:“我没事。” 闻声,鹿渊停下脚步,也看了过来,发现白清醒了,低头看向怀里的牧歌,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清很想问问秦空岳关于晨曦国的事,还有那个女子,又是谁。可是想到那是他的私事,如今又有其他人在场,实在不好开口。 众人一阵沉默,鹿渊率先开口说道:“既然她已经醒了,你们不如先回去准备下后续启程的事,明日过来取药。” “好,那我明日再过来一趟。”秦空岳点头应下。 三人目送着鹿渊抱着牧歌进屋去,秦空岳带着二人回了大晏的王府。到了王府,白清按捺不住,急忙问道:“什么药?你的伤还没好吗?” 秦空岳噗嗤一笑,答道:“不是,是我叫他帮隐做的药。后续隐要随我们一起行动,我怕他在我身边时间待久了会染上煞气,便让鹿渊给他配一些阻隔煞气的药。”??? “这样啊…”白清放下心来,不禁又想起了这次看到的幻象。 “主人,不用担心我。”隐看白清陷入沉思,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轻声说道。 白清微微一笑,摸了摸隐的头,说道:“我没事,我第一次碰到碎片就会这样。” 秦空岳突然停住脚步,生生挤进二人中间,抬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白清一下就紧张起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他煞有介事地答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若他无法魅惑到你,那是否还可以吸食到你的精气呢…” 白清哭笑不得,隐气得直跺脚,嚷嚷道:“你这魔头,你还好意思说我?!明明是你的煞气更可怕好不好?!” “我能控制我自己,你能吗?”秦空岳向隐投去怀疑的目光,隐气呼呼地还想再争论几句,白清连忙出声打断。 “好啦,不要做无谓的争论,阿岳,你不要欺负他,他还是个孩子呢…”白清绕到二人中间,笑道。 “正因为他阅历尚浅,我才想着指点他一二,在人间都这般行事,往后去了别的地方,定是个拖后腿的。”秦空岳理所当然地说道,气得隐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磨牙声。 白清无奈地笑了,正打算转移下话题,秦空岳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手,对隐说道:“噢!对了,差点忘了,命契的事要保密,你最好改口了,不能叫阿清主人了。” 白清觉得他说的不错,转头看隐,隐一时没反应过来,张着嘴愣了两秒,恍然大悟道:“那以后我就叫你阿清…” “不准。”秦空岳眯起眼睛冷声道。 “凭什么你可以我就不行?!主人…”隐皱眉不满道。 二人齐齐看向白清,白清一阵头疼,不知为何,她好像已经看到了往后的日子定是吵闹不休的了。 白清看看秦空岳,又看看隐,拿不准主意,也为难起来。秦空岳微微挑眉,白清只好抱歉地对隐说道:“隐啊…要不你叫我姐姐?” 秦空岳满意地点点头,微笑起来。隐嘟着嘴,小声道:“主人,你怎么老是迁就他,他这完全就是恃宠而…” “呸!”白清连忙大声打断,忙去看秦空岳的脸色,只见他依然微笑着,仿佛没有听到隐的话。白清稍微放下心来,嗔怒道:“就算是小孩子也不可以乱说话,知道了吗?” “主人…魔头都说我已经成年了,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很厉害了…”隐小声说道。 白清充耳不闻,微微低头笑道:“该叫我什么?” “姐姐…”隐看向别处,嘟囔道。 “真乖。”白清满意地挠了挠隐的头,期待地看向秦空岳,仿佛在等他夸自己训练有方。 秦空岳轻轻打掉白清的手,笑道:“他又不是狗,你摸他的头他也不会开心的,以后少这样,会惹得一身狐骚的…” 隐闻言,又很是生气,正欲发作,秦空岳丝毫不给机会,继续说道:“正巧书房到了,咱们聊聊接下来的行程吧。” 二人随他进去,分别坐好,秦空岳拿出地图,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指出对应的区域。 “接下来是唐州,唐州完了是明州。都是去过的地方,阿清,碎片的事,你可曾有什么印象吗?” 白清细细思索一阵,摇了摇头,秦空岳微微一笑,说道:“那我就规划一下路线,全走一遍吧。” “嗯,不过这次还有隐,是不是要给他备一匹马?”白清问道。 “不急,让他在大晏等着,我们去快速过一遍。走完这一程大夏就只剩下弦云州了,弦云州那个地方,大概会有些费时间,到时看情况要不要再决定带上他吧。”秦空岳说道。 “不行!我要跟着主…姐姐去,万一有什么危险…”隐一下子跳得老高,叉腰喊道。 “若有危险自然有我在,再说还有命契呢,只要阿清叫你你也可以直接过来,何必跟着我们去。若是弦云州你还想去的话,就在府里好好吃药,我会让竹吉看着你的,若是不按时吃药,弦云州你也不用去了。”秦空岳低着头看着地图悠悠说道。 “不用你说我也会吃的,我可不想变成魔族…”隐抱手噘着嘴说道。 “阿清,明日我要给他取药,咱们过几天出发,正好明日我没什么事,我再教你个赶路用的法术。上次在狐仙庙那儿的山里,你用跑的实在太慢了。”秦空岳合上地图,笑着对白清说道。 “好,我也觉得跑起来又慢又累的,不如说你为何不早点教我?”白清微微笑道。 “这世上法术各种各样的,繁杂得很,若不是用到了,我一时也想不起来太多,想起一个便教你一个吧。”秦空岳歪头笑道。 “你在卖萌吗…”隐十分怪异地看着秦空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秦空岳直接无视了他,依然对白清微笑着。 白清没有他那样的心态,只觉得很是尴尬,索性笑着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也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白清好好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鸡鸣时便醒了。去沧海院没有找到秦空岳,找来竹吉一问,竹吉说他去了鹭鸢居取药,出发还没多久,白清便打算随意逛逛等他回来。 白清在府里随意走着,冬日的风有些凉,但对比起临云州来,却不算什么。白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流水轩的院门处,想起秦空岳曾说过的冬日喝酒能暖身的法子,便进去要了一坛酒独自坐下。 流水轩内本有一条流动的小溪,在冬日的冷风下,溪面凝了一层薄冰,两岸的花草也都萎靡不振,蜷缩了起来。 没一会儿,白清就喝了小半坛,周身都暖和了起来。注意到溪边的花草,不知为何,有些心疼。白清放下酒坛,起身走过去,用指尖轻轻触碰其中一朵黄色小花,轻轻抚弄,试着将它花瓣上的冰珠融化。 “阿清,在做什么?”秦空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清顿时手一抖,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他,答道:“天寒地冻的,我看这花可怜,想暖一暖…” 说完,回头一看,花瓣被她刚刚一抖,已然掉落在地了。白清懊恼地想去捡,秦空岳的左手从身后伸过来,握住她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一朵花而已,不打紧,天凉,别冻着了。” 白清感受着从手上传来的温热,背对着他看着地上的花,淡淡笑道:“如今我是仙身了,不会冻着的。” “噗…谁说的?”秦空岳噗嗤一笑,替她披上一件皮制的披风,右手食指在空中一点,兜帽自动罩在她的头顶,脖颈处的红绳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系好。 秦空岳将她的手放进披风内里的口袋里,说道:“仙身也并非万能的,也是会生病的,该难受的还是会难受,只不过不会因病死去而已…” 确认她不会受冷风吹后,秦空岳满意地示意她跟上,自己则在前带路,继续说道:“这也是为何仙族基本不吃东西的原因,人族有句话叫病从口入,传来传去的,仙族便当真了。” “原来如此…”白清跟在他身后走着,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想起什么问道:“那睡觉休息呢?仙族常常不休息,又是为何?” “并非是不休息,只不过与人族不同罢了。人族孱弱,普通人劳作一天便要休息一夜,像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一类,或者像以前的道教弟子,便可以做到两三天休息一次。而仙族的休息,并非是肉身的休息,可以看作是精神层面的休息,时间上的间隔或者效果则是看各自的水平而定的。”秦空岳答道。 “具体是怎样的?”白清追问道。 “有些太弱的,也许几天便要休息一次,一次或许会耗费大半天。仙族大部分都是一年加起来休息个一两天就够了。那些实力特别强大的,须臾之间便可以得到休息,以人类的眼光来看的话,和不眠不休没两样而已。”秦空岳解释道。 二人谈话间,已到了祁阳院。竹吉站在院门处,远远地便看到二人,待二人走近了些,微微俯身。 “这是隐的药,四天一粒,你看着他点,务必按时吃药。”秦空岳摊开手掌,掌心处浮着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裹,是鹿渊给的药。他将药递给竹吉,不忘吩咐一番。 “是。”竹吉接过药抱在怀里,候在一旁。 “阿清,今日我教你疾行的法术,两日后我们便出发。此行也许要去一段时日,你和隐打个招呼,让他在府里乖乖吃药,等我们回来。你的话,他总是要听的。”秦空岳转头对白清说道。 白清点点头,往院内走去。走了两步,回头望去,秦空岳没有跟上来。见她回头,他似乎有些意外,开心地对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白清轻轻一笑,转头进去了。平时明明她和隐有些什么互动时,他不是冷着个脸,就是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今日不知为何,反倒给他们独处的时间了。 祁阳院很大,院中央有一大块空地,院内除了空地外皆是各种园林造景。白清找了一圈,才在一颗树后找到睡在树下的隐。 “隐?怎么睡在这里?会着凉的。”白清轻轻推了推他,轻声问道。 隐睁开眼,睡眼惺忪地露出牙齿憨憨一笑道:“主人…我不冷,我戴着镯子你看不到,其实我用尾巴裹着的,可暖和了…” 白清假装生气地说道:“说好了不叫主人的,隐不听话吗?” 隐伸个懒腰,打了个呵欠,回道:“刚睡醒一时忘了,姐姐不要生气嘛…” 白清无奈地笑笑,在隐身边坐下,说道:“我和阿岳两日后便要出发了,我过来看看你。你的药他给你取回来了,你记得按时吃。我不在的这几日,竹吉会监督你的,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他。” 隐很是嫌弃地摆摆手,说道:“他和那魔头是一路人,我才不问他呢,也不需要他监督,我会好好吃药的。” “你呀…”白清无奈地叹口气。 “说起来,姐姐你明明是仙族,为何却和魔族混在一起,岂不掉了身份?”隐问道。 白清虽并不是明确知道仙魔两族到底有多深的恩怨,但根据师父、秦空岳的描述,再加上命轮显示的幻象,似乎也不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尤其是如今已经没有了混沌,虽有些小摩擦,但已算是和平了许久。想了想,两族的关系倒更像是积怨已久,却又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解一般。 想起紫金曾告诉过自己的事,白清答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们成为魔族也并非自愿。若是有朝一日,我们被迫成为了魔族,即便我们没有干什么坏事,只因为是魔族,就会被各种人仇视针对。隐,若是这样,你会委屈吗?” 隐歪头看着白清,神情迷惑,似乎并不懂她的话。 此前,他从未想过,若是不愿,却还是成为了魔族,那会是怎样的境地。以前在狐仙庙,每每看到母亲除魔归来时,身上总会有伤,他便对魔族没什么好印象。如今成了大妖,自觉实力强大,越发厌恶魔族的存在。 “被迫?”隐问道。 “是啊,虽不是全部,但被迫入魔的似乎也不少,有些魔族其实本是良善之人。隐,若有一天我们被迫成了魔族,你希望别人看你的时候,不是看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不是看你为人如何,而只是因为你是魔族,便仇视你吗?”白清耐心说道。 “姐姐,说来说去,你还是想让我接受魔族是吗?”隐皱眉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若你觉得竹吉是坏人,觉得秦空岳是坏人,那也应该是他们做了什么坏事,而不是仅仅因为他们是魔族。”白清答道。 隐皱着眉不言语,似乎无法接受白清的说辞,白清想了想,提议道:“不如这样,此行我会去一段时间,我交给你个秘密任务…” “什么什么?”隐一听是秘密任务,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帮我暗中观察竹吉,不能让他发现,看看他都做了什么坏事好不好?”白清笑道。 “哼哼…交给我吧!一定不让你失望!”隐说得自信满满,白清温柔地点头笑笑。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担忧的,毕竟竹吉和她的接触,对比起紫金和秦空岳来算是少的。她虽然直觉觉得竹吉不是坏人,但万一隐真发现点什么,届时又该怎么办才好…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清快到院门处时,远远便看到秦空岳似乎在对竹吉吩咐着什么,竹吉半俯着身站在他面前。 白清心里又更担忧了些。秦空岳和竹吉定有命契,他的事几乎都是竹吉经手过的,若是竹吉有问题,那他也必定逃不了干系。 看到白清出来,竹吉点头退下,秦空岳则转过身来微笑地看着她。 白清不想再纠结下去,小跑过去笑道:“好了,接下来去哪儿?” “之前不是同你说过吗?教你疾行的法术,那个很简单,不难学。以你的资质,今日就可以学会,等我们去唐州时就可以用到了,能省不少时间。”秦空岳侧身示意白清上前,低头微笑着耐心对白清解释道。 白清走上前站在他身旁,四周突然变得漆黑一片。从光亮陷入黑暗中,白清一时不太适应,有些不安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主动牵过她的手,柔声说道:“别怕,我就在这里。明暗转换你可能还不太习惯,等等便好了。” 白清一阵羞赧,却又觉得十分安心,索性就让他牵着,不再动弹。只是就这么干站着也着实有些让人窘迫,便开口问道:“这儿是哪里?” “之前带你来过的那个洞窟,还在这里喝过如清,你还记得吗?”秦空岳答道。 他这么一说,白清就想起来了,只是这洞里黑得什么也看不到,一点都不像当初那般光景,心里难免疑惑。 “上次你带我来时,我记得湖里还有光亮呢,空中还有发光的蝴蝶,如今怎么都没有了?” “其实这洞还是蛮大的。上次带你去的,是我酿酒的地方。现在这里,是类似于走廊的地方。这洞我住了很久,早就习惯了,没有光亮也知道怎么走。是我顾虑不周,一时忘了你可能看不太清。你等等,我叫它们过来会梁很多。”  “不用了不用了,其实随便起个御火术就能看清的,不用特意叫它们过来。”白清连忙阻止道。 “这次长进不少,还知道该用什么法术了?”秦空岳忍不住笑道。 白清顿时一窘。她很明白,刚刚若不是他在身边,自己又怎会心安。若像之前在潋光山那般,指不定又是一阵慌乱,自己束缚自己。可这些话,她是万万不敢告诉他的。听他这么说,心中越发觉得羞愧难当,所幸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他看不到自己的神情。 “不过,往后还是要时常打照面的,虽然我吩咐过了,但让你再认识一下它们也不错。”秦空岳似乎察觉到她的不自在,立马说回之前的话题上去。 他这么说,白清也不好再拒绝。没过多久,一大团光亮由远及近地从远处飞来,那画面,若不是提前知道,恐怕她又要被吓到了吧。 那些蝴蝶围绕在二人周围飞舞着,因着数量众多,能听到轻微的拍动翅膀的声音。白清抬手想去触碰,秦空岳立马一把拉下她的手,正色道:“不能摸。” 白清被他这反应吓了一跳,问道:“为…为何?” 秦空岳对着它们勾勾手指,便有两只离开队伍,飞了下来,在二人面前扑棱着翅膀。他一边注意着白清,一边介绍起来。 “它们其实不是蝴蝶,虽然长得挺像的。你仔细看,虽然尾部看起来是在发光,但其实是在燃烧。它们躯壳太小,承受不了太多法力,但寿命又极长,日夜吸收天地灵气,总有溢出的时候。所以,它们便会将多余的法力集中到尾部燃烧掉,不细看的话便会觉得只是发出光亮罢了。这也是为何不能直接触碰的原因,纯法力燃烧的情况下,贸然触碰的话,虽不致命,但也是会受伤的。” “原来是这样,那它们叫什么?”白清听着他的详细介绍,在心里一一记下。 “它们叫炽光使,原本生活在妖界,现在仙界更多一些,算是仙界的一份子,但并不算仙族。”秦空岳答道。 “为何?”白清不解道。 “仙界的夜晚没有照明的光源,虽说流庭是按人界的样子造的仙界,但也不知是他大意还是故意的,仙界只有太阳,却没有月亮。太阳每日照常升起落下,每到夜晚仙界便是一片漆黑。以前的时候,仙族夜晚出行都是自行托一团掌心焰,后来他们自己觉得每日如此实在不雅观,便求到了仙帝风霆那里。风霆闯进妖界,将这种蛾子掳了九成回去,并改名叫炽光使,时间一久,它们本名叫什么也没几个人记得了。” “风霆?你不是说母亲才是仙帝么?”白清疑道。 “风霆是韶华上一任的仙帝,也是第一任仙帝。我成年没多久他就仙逝了,所以我对他的了解较少,若你想知道有关他的事,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我身边恰好有人知道。”秦空岳解释道。 “那倒不必了,听你这么说,感觉他似乎是个蛮不讲理的人,怎会直接去掳的,都不管人家愿不愿意的么?”白清连忙拒绝。 按理说,仙界没有月亮其实也不影响什么,不过一个御火术就能解决的事,怎会直接去妖界明抢这些小家伙,令她愤愤不平。 “你不必如此,这并不奇怪。”秦空岳看她有些气呼呼的样子,颇为可爱,脸上忍不住挂了笑意。 “仙魔大战时期,比这过分的事数都数不过来。风霆他实力强大,又自觉仙族生来就有法力便是高人一等,理应凌驾于众生之上。何况那次掳走炽光使,他还特意留了一成,也算给妖界一点薄面了。” 白清一听,顿时不满道:“本就不是他的东西,抢走九成留下一成,这也叫留薄面?!” “他觉得是那便是咯。那时各族之间都还未签停战协议,妖界纵是不满,派出很多大妖前去仙界想带回那些炽光使,但又打不过仙界,可不是只能作罢么。” 白清一时无言以对,秦空岳拍拍她的肩,说道:“你不必气愤,炽光使体质特殊,只要灵气充盈的地方就可以生存,如今炽光使在仙界也过得不错。停战以前,这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虽说风霆为人骄傲自大,但他也确实在对抗魔族方面最为得力,人界能有如今的样子,全仰仗着他和他的部下所做出的牺牲。” 白清问道:“既然与仙族相比,魔族更加可恶,你为何还要做魔尊?” 秦空岳微微一笑,并不回答。白清拿他没有办法,只好问起了别的。 “那你这洞里的炽光使哪儿来的?” “我去仙界抢的。” 白清顿时无语,难不成身居高位都有这种坏习性么… “他能去妖界抢,我为何不能去仙界抢?”秦空岳笑眯眯地反问道。随即想到什么,直起身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一问,我就想起来了…哈哈哈…当初我去抢炽光使时,仙界那帮看守,打又打不过我,哈哈哈……只能追在我屁股后面大叫的样子…哈哈哈哈…” 白清一阵愕然,第一次见他这样大笑,竟是因为这种小事,反倒让她被那笑声感染了,也轻轻笑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秦空岳笑了许久,直到脸都开始发酸了,才不得不慢慢停了下来。 白清看他终于正常了些,赶紧问道:“阿岳,你不是说要教我疾行的法术,怎么带我来这儿啊?” “咳咳…”秦空岳揉了揉脸颊,轻咳两声,答道:“练习疾行法术需要一大块空地,正好这洞窟外就有。早年间我都是在这儿练法术的,而且为保没有人误闯此地,我早就设过结界了。走吧,我带你出去。” 白清点点头,和秦空岳二人在炽光使的簇拥下走了出去。洞窟外果真如他所言,光秃秃的一大片空地,几乎看不到尽头。 炽光使将二人送出洞窟,绕着白清飞舞两圈又回去了,白清友好地对它们挥挥手。 “你还挺喜欢它们的。”秦空岳说道。 “虽说不算是本意,但它们燃烧自己的法力给我带来光明,又长得那么漂亮,也很可爱,我自然是喜欢的。”白清目送炽光使远去,说完,活动起筋骨来。 “疾行法术并不难,感觉上就像是以法力包裹身躯,托着身体前行。这是法阵…能看懂吗?”秦空岳解释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根树枝来在地上画下法阵,画完后又抬头看向白清。 “能,之前你给我的字里有这些。”白清自信地回答道。 “嗯,不错。”秦空岳赞许地点点头,又继续说道:“你学会的虽然不多,不过可以试着将它们组合起来。山族文字适用于如今通用的大部分阵法,个别的法术,比如白莲咒这样的,因为失传或其他关系,所以用的还是原本的文字。” “失传的法术有很多吗?”白清好奇地问道。 “那可太多了。有的消失在历史上,有的像白莲咒这样的,因为太过强大,所以不会轻易传授外人,只有拥有者自己知道。毕竟,法阵这东西,只要知道怎么画,总有一天能学会的。可是也正因太强,很难学会,慢慢地也就失传了。”秦空岳答道。 “原来是这样。” “好了,先学疾行术吧,闲聊的话咱们路上再说。”秦空岳笑笑,退开几步站定,看着白清。 白清点点头,慢慢调整呼吸,随即走到法阵前,开始尝试起来。 白清本在心里做好了失败很多次的准备,没想到竟一次成功,可接下来的事却又让她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成功了。 只见她化做一团白光,在空中四处冲撞,既不按她心中所想的来,也毫无规律可言。甚至,她头痛欲裂,虽然速度太快根本看不到肉身,但却能感觉到全身各处都在被拉扯撕裂一般,疼痛难忍。 “啊啊!呀啊!!!!”周身疼痛伴随着无法预测的横冲直撞,四周景象天旋地转,白清害怕地尖叫连连。 “阿清!”秦空岳见状,担心地大喊一声,急忙追上白清。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成功将她拦停下来,忙去看她的情况。 “有没有受伤?伤到哪儿了?疼吗?” 白清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说不出话来,晃来晃去地任他摆布。缓了一会儿,痴笑道:“嘿嘿…我没事,这个法术挺刺激的,嘿嘿嘿…” 秦空岳怪异地看着她,过了两秒,探上她的眉心,嘴里碎碎念道:“这怎么还练傻了…” 白清将他的手拉下,傻笑道:“我真没事,虽然过程有些疼,但现在好好地站在这里,回想一下,真的觉得很是刺激!我这心现在都还跳个不停呢。” 秦空岳看她确实不像有事,无奈一笑,说道:“那就好。你会觉得疼是因为你控制得不好,不如这样。你想象一下,你正骑在一匹飞马上,在空中疾速飞翔。” “飞马?” “对,实际上,疾行术的形态因人而异。比如我,看上去就像一团煞气,我见过的当中,有些像一道闪电,有些像一股风,千奇百怪的什么都有。你对法力掌控本就不算出色,又是初学,不如想象些坐骑,也许有用也说不定。” “好,我试试看。” 白清调整好状态,再次尝试。这一次,她按照他说的想象着骑上一匹飞马。虽说她并未真的见过什么飞马,也不知有没有这样的生物,但想象一下总还是会的。 果然,如他所料,这一次,白清已经没有了那种撕裂感。只是依然像第一次一样横冲直撞,无法自己把控方向,仍是天旋地转。 “如何?”秦空岳浮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空中,大声问她。 “好…多了!就…是…没办法控制…哇!!!”白清努力回答着她,一时分心,竟直冲地面而去,吓得她又是一阵尖叫。 “小心!”秦空岳大喊一声,眨眼间便到了白清身下,稳稳接住了她。 “呼…”秦空岳松了口气,将她放了下来。 白清经过那一阵疾行,一时有些腿软,急忙崩直了腿跳动几步,兴奋地大笑起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秦空岳像见了鬼一样地盯着她,神情复杂。 “我现在…有点腿软…心跳个不停,我缓一缓就好……”白清一边跳着,一边答道。若是让旁人看到,只怕觉得她已经疯了吧。 至于么…… 秦空岳在心里嘀咕一句,没有说出口。他狐疑地看向地上自己画下的法阵,再三确认没有画错,越发觉得白清的反应很是不可思议。 回想当初自己第一次用疾行时,刺激或许有一点,但也不像白清这般兴奋不已,他感到很是费解。 过了一会儿,白清跳累了,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气,没多久又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天空调整呼吸。 “你…好些了吗?”秦空岳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问,她又不像有事,又不像受伤,又不是疯魔,思来想去,只好问她是不是好些了。 “呼…好多了…”白清笑着点点头,轻轻拍着胸口,说道:“阿岳,疾行太刺激了,我是不是兴奋过头了?” “有…一点儿?”秦空岳犹豫着答道。说完,紧张地去看她的脸色,生怕惹她不快。 “呼…我觉得我已经有些感觉了,我再试几次,应该就能学会了。”白清起身拍了拍身子,笑道。 “好,你放手去试,我在旁边保护你。”秦空岳答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每一次练习,都让白清越来越熟练,一直到天黑,她已经完全能够掌控疾行了。她心里十分满意,辛苦努力后得到回报时的满足感让人很是兴奋,以至于落地后她还感觉有些飘飘然。 “做的不错,我就说很容易吧?”秦空岳轻轻鼓着掌走来,由衷地夸赞她。他早就听说过半妖半仙很是强大,在她恢复仙身后总算是见识到了。疾行虽说不难,若是普通人来学还是要学几个月才能完全掌握的,而她一日便会了,他果然没有看错她。 “我已经会了,我们何时出发?”白清兴奋地问道。 “你呀…”秦空岳笑着摇摇头,无奈地说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吗?” 白清看着他,想了想,抱歉地摇了摇头。 秦空岳微微俯身,眉眼一弯,笑道:“过了今日可就是新年伊始了,该要好好庆祝的。” 白清闻言,忍不住有些感慨。今天已经该过年了,这么想来,她到他身边的日子已经半年多了。也不知是寻找命轮的日子过得快,还是与他在一起时时光飞逝,总觉得没有什么实感。 “我就知道你忘了。”秦空岳表情幽怨,仿似在抱怨一般。说罢,脸色一变,又欢快起来,继续说道:“所以,我已经都准备好了,今晚我们一同过年,明天再出发。” “过年吗…”白清垂下眼眸,有些感伤。 她忍不住想起往年过年的时候。白天簌簌会过来陪她们一起去外城布施,中午用过午膳后,三人便一起去热闹的街上逛一逛,买些女儿家喜欢的物什,还有外城那家烟花店特意为她们做的烟花。 到了夜里,子时的大夏四处都是鞭炮声,天空中也会映上各种各样的烟花。为了与众不同,也为了能彼此在黑夜里,也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祝福,每年她们都会特意去定做不同的烟花。等到子时前一刻左右,便各自在府中燃放烟花,既可以避开烟花鞭炮的高峰期,又可在为数不多的烟花中独具特色,一眼便能认出。 今年,她都没察觉到已经过年了。她一直奔波在寻找碎片的旅途上,回到大夏又一直待在定安王府,居然过年了都还没回去过贤亲王府,也没进宫去看过簌簌,心中有些烦闷起来。 “怎么了?你不喜欢过年吗?”秦空岳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小声问她。 “倒也不是。只是…唉…”白清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自觉可能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了,叹口气,继续说道:“往年,我都是在贤亲王府过的,今年没回去也没说一声,簌簌那边也是…” “你若是想家了,我陪你过去便是,倒是皇后那边,如今她身份不同往日了,想要陪她过年没那么容易了。明天倒是有新年宫宴,你若想去看看她不如明晚一起去?或者实在想见她的话,今晚我带你溜进宫去…”秦空岳想了想说道。 “那倒不必了,她如今的身份盯着的人怕是不少,我也不好意气用事让她为难,明天宫宴去看看她就好。倒是王爷那边,上次回来就觉得王妃精神不太好,我想去看看她。”白清连忙拒绝。 新帝登基实力不稳,本就要稳固朝纲,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她半夜溜进宫去,用此事做文章说些什么,反倒不利于簌簌。这样的事,她自然不想看到。倒是贤亲王府那边,她是该去的,可听秦空岳说他已经有所准备,又不想让他失望,一时犯了难。 “我陪你去。”秦空岳似乎看出她有些为难,轻轻一笑。 “这…也不太合适吧。在王爷王妃眼里,我们不过一同共事罢了…”白清越发为难起来。 秦空岳噗嗤一笑,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小脑袋瓜想什么呢?我只是陪你过去罢了,不会进府的。” 白清顿时脸红着低下头去,捂着额头,手挡住了脸,小声说道:“那你呢?没有要去的地方吗?” “阿清不用担心我,你只管去便是了,我同竹吉说一声,明日宫宴我们一同去。走吧,我送你去贤亲王府。”秦空岳不以为意地笑笑,对白清伸出了手。 他都这么说了,白清也不再有所顾虑,将手覆上他的手掌,眨眼间,二人便回到了沧海院。 秦空岳牵着她向外走,白清想着没有陪他过年,便任由他牵着,低着头红着脸跟在他身后。 到了府门处,竹吉见二人来了,微微点头,回了府去。秦空岳扶她上了马车,自己则坐在前方赶马,竟是要给她做车夫。 “没有车夫吗?”白清没看到他进车厢,撩开车帘看他有模有样地坐在前方,忍不住问道。大过年的,若是让人知道他一个王爷给她赶马车,说出去他也不怕被人笑话的么? “今天是过节,府里的下人自然都遣回家去了,怎么?怕我来赶车会颠簸么?”秦空岳扬了扬手里的鞭子,笑眯眯地回头问道。 “你这身份,怎可为我赶车,还是我来吧…”白清十分不自在,说着便探出身想要往前去抢鞭子。 “阿清。”秦空岳微眯着眼,侧身扶上车厢门,凑近白清,浅笑道:“坐好。” 白清顿时心乱如麻,话都说不出来瞬间坐了回去,低着头不停地深呼吸。他刚刚忽然凑得那么近,身上淡淡的酒香气传入脑中,他眼中仿似有一汪春水,差点就让她沉醉其中。如今就算是深呼吸,也还是觉得那酒香气萦绕在脑中挥散不去。 秦空岳看她慌张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很满意地放下车帘,悠悠赶起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白清终于缓了过来,心跳趋于平稳,马车却停了。她疑惑地撩开车帘想看看是不是到了,正好遇到秦空岳俯身进来。 蓦地对上那双眼,白清又是一阵慌乱地坐了回去。 秦空岳笑笑,轻声道:“郡主,贤亲王府到了。”说罢,跳下了马车,弯着腰作势要扶她下马车。 “你回去吧,我走了。” 白清看都不敢看他,从另一边跳下马车,飞速逃离。她速度之快让他一阵错愕,随即想到什么,笑眯眯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贤亲王府里。 王府前的守卫看到白清本是十分欢喜地去迎的,但白清跑得很快,像一阵风似的眨眼就不见了。 两个守卫忍不住交谈起来。 “哎…你说,怎么郡主像逃命似的,莫不是那定安王对她不好?” “瞎说什么呢?!你看那个赶马车的车夫,喏,就对面那个,看到没?我告诉你,那就是定安王,若是对郡主不好,怎会亲自为她赶车?” “那可不好说啊,我们郡主身份高贵,又为他做事,听说很是得力呢!换你你不得宠着啊?” 二人窃窃私语交谈着,殊不知尽管他们已经压低了声音,秦空岳却全都听到了。 可他却假装没有听到,双手抱头,悠闲地坐在马车前沿上,靠着马车小憩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白清跑了一会儿,确定秦空岳已经看不到之后,才停下脚步喘息起来。调整好呼吸,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跑得太快了,也不知有没有人进府通报过她来的事,不禁有些懊恼起来。 白清四下看看,发现在她所处的地方还在前院,便慢慢往后院走去。一路上竟看不到半个人影,心里生疑,怎的今日与往年不同? 往年过年时,府里各处都是张灯结彩的,各式各样的大红灯笼挂的到处都是,如今见不到灯笼不说,怎么人都看不到了。 白清加快脚步,终于在小花园处看到了个婢女低着头行走匆忙。她忙跑过去,拦住那人问道:“今日怎的都不挂灯笼了?人都去哪儿了?” 那婢女看是她回来了,欠身行礼,回道:“回郡主的话,今年府里只有王爷王妃,王妃特意吩咐今年要安静些,不让奴婢们装扮府里。郡主回来怎的都没人来报一声?” “我一时走得急了些,我看今日府里人少,怕是还没来得及禀报,不妨事的。王爷王妃在院里吗?我去看看他们。”白清说道。 那奴婢欲言又止,俯身回道:“回郡主的话,王爷在书房,王妃…在长青院。” “长青院?那不是若若的院子吗?母亲她是不是又想若若了?”白清心里顿时一阵难受,担忧起来。 “唉…”那婢女叹口气,继续道:“王妃她,确实是不大好,郡主若是想看看王爷王妃,还是先去书房看王爷吧。” 白清点点头,心中担忧,立马就往书房跑去。到了书房,只见贤亲王低垂着头走来走去,连连叹气。 白清快步进去,行礼道:“参见王爷。” 贤亲王一惊,见是白清,松了口气,摆摆手,换上笑脸说道:“清儿回来了,怎么也没人来说一声?” “今日来得急,我见府中人少,怕是没人得空来禀报。今日不是过年吗?是出了什么事吗?”白清起身问道。 “唉…”贤亲王又是一阵叹气,皱眉说道:“燕儿她思念成疾,怕是有了心病了…” “怎会…”白清不敢相信,却又觉得似乎是情理之中,忙问道:“可有请医?若是医得不好,我还认识医术高超的医者可为母亲请来…” “不用麻烦了,她那是心病,何必再去喝那些苦汤药?唉…慢慢开导开导她吧,兴许什么时候她便想开了…”贤亲王摆摆手,闭着眼摇头叹道。 “那我待会儿去看看她。还有一事想问问王爷…” “何事?” “我久未回京,想问问簌簌可还好?”白清问道。 贤亲王听她问起簌簌,答道:“你们几个丫头片子感情好本王知道,她在那高位之上,自然是荣华富贵不必忧的。只是新帝登基,膝下无子,饶是他们伉俪情深,也不得不为子嗣做打算,朝中已有大臣上书要皇上纳妃了。” “皇上怎么说?”白清一听,心中难免有气,握紧了拳头。 “此事皇上已拖了许久了,到了这几日,已是日日都有一群朝臣求皇上纳妃了,恐怕他也拖不得多久了。你的性子本王也知道,只是在那高位之上,享受着别人无法拥有的,便会有其代价,你懂吗?”贤亲王说着,注意到白清握紧的拳头,忍不住吩咐几句。 “我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觉得很气…”白清怕引他再担忧下去,松开了手。 “嗯,知道便好。明日宫宴你也去吗?”贤亲王欣慰地点点头,问道。 “去的。” “明日宫宴,切不可冲动行事。当今皇上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定安王纵是有些本事,也没法承担圣怒,听到了吗?”贤亲王又嘱咐道。 “王爷放心,白清都懂。”白清恭敬地低头说道。 “嗯,天色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去看看燕儿吧。”贤亲王点点头,坐到了书桌前,提笔写着什么,不再看向白清。 “白清告退。”白清行礼退下,直奔长青院去。 刚到院门处,就看到下人们神色慌张进进出出的,顿时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匆忙跑进去。 进到若若的卧房,传来一阵啜泣声,白清寻到声音来源,只看到定安王妃赤着脚,衣衫凌乱地伏在若若的床榻上,肩膀不停耸动,正哭得伤心。 白清一阵心痛,忙走过去,脱下外衣披在王妃身上,轻声道:“母亲,天凉…” 王妃身子微微一抖,猛地转过头来,看到来人是白清,眼里闪过一瞬失落,委屈地抱着白清大哭起来。 白清抱着她,轻拍着她的背,时不时替她抚顺发丝,任她哭着。 她哭了很久,许是哭累了,渐渐地声音小了下去,气息平稳下来。 白清看她不再哭了,低头轻声试探着问道:“母亲?” 王妃没有回应,白清轻手轻脚地微微抬起她的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已经睡着了。随即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替她盖好被子,握着她的手守在床边。窗外烟花万千,绚丽的光亮映在纸窗上,白清看着窗上那应接不暇的亮光,心中有些忧伤。 若若,你在启越可还安好?可会想家?可会……想念母亲? 白清在床边守了一夜,一夜未眠。天慢慢明亮起来,直到日上三竿,王妃才醒了过来。 “清儿…”她一睁眼就看到靠着床边坐在地上的白清,轻声唤她。 “母亲,您醒了。饿吗?我叫人去备些吃的…”白清听她醒了,忙将她扶了起来,说着便要起身出去。 王妃轻轻拉住白清的袖子,白清转头看着她,她轻声道:“清儿,谢谢你…” 白清俯下身轻轻抱住她,柔声道:“母亲不必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倒是我有点忙,疏忽了母亲,母亲不要介意才是。” “我未曾怪过你。清儿,你说……若儿在启越过得好吗…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启越那种苦地方,不该是她的归宿…”王妃摇头道。 白清松开她,半蹲下去,握紧她的手,说道:“若若在启越一定会好好的,母亲,我保证。” 王妃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忍不住热泪盈眶,赶紧抬手擦掉,换上笑脸说道:“好了,你还有事忙吧?辛苦你陪我这么久了,你快走吧。” “我不忙。” 王妃噗嗤一笑,说道:“你呀…今晚还有宫宴,我也该去准备准备换身衣裳了,你呢?今晚的宫宴你会去吗?” “去的,我去看看簌簌。”白清答道。 “那便是了,你也该回去准备准备了。你看看你,姑娘家家的,一天穿的五大三粗的跟个武夫一般,就不怕嫁不出去?”王妃笑着扯了扯白清的衣服。 白清故作羞恼地说道:“母亲!你莫要笑我,嫁不嫁的,不重要的…” 她心里其实想说,她也嫁人的话,她怕王妃膝下就再无承欢之人了。可一想到自己总是要离开大夏的,这话却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说什么胡话?怎会不重要?我们做女人的,可不就是盼着嫁个好人家么?我知道你身手了得,不嫁人也能靠自己活下去。可是,清儿,你想想,当你回家时孤零零的一个人,心里就不会失落么?”王妃轻拍一下她,认真说道。 白清想了想,那样的生活确实是会失落的,随即嘟着嘴说道:“大不了我就赖在定安王府…” “你啊…唉…”王妃摇头叹气,继续说道:“纵是那定安王欣赏你的身手,他也是要娶妻生子的,怎会让你一直待在府里?日后你看着他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你只会更难受。” 白清无言以对,那样的画面,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痛。可是如今他们都忙着寻找命轮碎片,那样的日子怕是要许久许久以后了,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定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意,不会失落了呢… 第一百四十章 白清与王爷王妃告别后,打算回去准备进宫赴宴的事宜。府门处的守卫看她来了,凑近到她身边,小声说道:“郡主,你可算来了,定安王在马车上等了你一夜了…” 白清一愣,看过去,果然在对面马车之上看到了秦空岳。白清对着守卫点点头,连忙小跑过去。 秦空岳闭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些什么,白清小声道:“阿岳?” 听到她的声音后,秦空岳睁开眼,浅浅笑道:“阿清回来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白清皱眉问道。她心里隐隐觉得就是这样的,他为何不告诉自己他没走,竟就这样傻傻地在这里等了一夜,天亮了也不派人进去通报一声。 秦空岳跳下马车,伸了伸懒腰,不以为意地说道:“嗯,说好陪你过来的,自然是要接你回去的。贤亲王妃的事我听竹吉说了一些,也不知你要待多久,便等着了。” “天凉,你一直等在这里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路…”白清一阵心疼,语气也柔软下去。本想脱件外衣给他,一摸身上才发现忘在府里了。 “哈哈…你也知道天凉?” 秦空岳轻轻一笑,看她去摸身上以为她冷,不由分说脱下外衣为她披上,继续说道:“好了,快上车,我们回去吧。” “下次不许再这样了。”白清怨道。 秦空岳笑而不语,对她伸出手来。白清叹口气,伸出手去让他扶上马车,乖乖坐好,紧紧抓住披在身上的他的外衣,心绪翻涌。 回府后,秦空岳说要回沧海院添件衣服,白清便去找隐。 一进祁阳院,就看到隐和竹吉站在院里,隐像看什么珍宝似的,绕着竹吉一圈又一圈地走着,仔细观察着他,竹吉则满脸的无奈。 “隐,竹吉,你们在做什么?”白清走上前去问道。 “姐姐,你回来啦!”隐看到白清立马扑过来抱住白清,喜笑颜开。 竹吉黑着脸将隐从白清身上拉下来,对白清说道:“白姑娘,你可算回来了,这小鬼快把我烦死了。还有,主子交代过,他如今是大妖了,虽说心智尚不成熟,但以妖界的规矩来说也算是成年了,不可与你过分亲近。” 白清哭笑不得,说道:“嗯,辛苦你了,你去忙吧。” 竹吉嫌弃地丢开隐,瞪他一眼,瞬间消失。 “嘁…”隐从地上站起来,随意拍了拍身上可能会沾到的灰,又换上笑脸扑向白清。 “刚刚竹吉说的,你没听到吗?”白清微微一笑,语带警告地将隐推开。 “哼,我才不听呢,他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和姐姐亲近,哪像他和那魔头…”隐昂起下巴,颇为自豪。 “你呀…”白清无奈摇头,想起刚刚他们站在院中的情形,问道:“你们刚刚在做什么?” 闻言,隐似乎怕被人听到似的,张望四周,凑近白清小声说道:“姐姐,我观察了好久,发现竹吉是有些真本事的…” “嗯…然后呢?”白清早就知道竹吉身手不凡,又不好直接告诉隐他的观察是做了无用功,只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他神出鬼没的,明明眼看他走了,我若想去哪里不能去的地方,他总能一瞬间揪住我的衣领。姐姐,你放心,我记得你说的,我可没有与他计较,他这般无礼我都没有对他动过手…”隐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你不用如此,你再小声他也听得见…”白清忍不住说道。或许隐感觉不到,但白清和竹吉相处了很久了,他的气息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他们说话的时候,她能感觉到竹吉一直在院门处,并未离开。 “姐姐!你怎么不早说!”隐立马换成传音,喊得白清差点稳不住心神。 白清拍拍他的肩,传音道:“小声点,又不是听不到。所以呢?刚刚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虽然比他强,但我不耻下问,叫他教我一些他的本事,谁知他目中无人,理都不理我,我不是就想缠着他吗…”隐又昂起头,不满地传音道。 竹吉的身手到底是怎样的她并不清楚,而隐这般的大妖又是怎样的她也不清楚,若说谁更强一些,她还真拿不准主意。 正想着,竹吉又现出身形,出现在二人身边,对白清说道:“白姑娘,主子叫你过去沧海院,说是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准备赴宴了。” “好,我这就去。”白清点点头,转身就要向外走。 隐一把拉住她的衣袖,看向竹吉问道:“赴宴?赴什么宴?我怎么不知道?我也要去!” “隐,今天是宫宴,不能带你去了,你在府里乖乖的,我回来就来看你。”白清安慰道。 “为什么?!主人为什么去哪里都不带我?!是隐还不够优秀吗?隐也想去啊…”隐突然大叫起来,说着说着,眼泪汪汪地看向白清。 “隐…你不是小孩子了…”白清无奈道。 隐看白清不为所动,索性直接在地上打滚,奈何他如今不是小孩子的身子了,看起来十分可笑。 白清叹口气,不知该怎么说,却见竹吉上前一步,俯身道:“白姑娘,莫要耽误了,隐这边我再同他说,你快走吧。” 白清看看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偷瞄自己的隐,又看看一旁的竹吉,点点头,还是走了。 白清走出了院门,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后,竹吉俯视着隐,说道:“她走了,你也不要再闹了。” “哼…”隐从地上爬起来,红着眼不说话,就这么低头站着。 “唉…”竹吉叹口气,替他将身上的灰轻轻拍干净,胡乱揉了揉他的头,轻声道:“好了,别哭了,我教你。” “谁要你教啊…母亲不向着隐,主人也不向着隐,大人都是坏人,隐不要长大,不要和你们一样…”隐拍开竹吉的手,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倔强地站在那里。 “那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等着看。”竹吉替他擦去眼泪,半蹲下去仰头看着他。 “你干什么…”隐神情怪异地看着他。 竹吉突然笑了,说道:“我曾经有个弟弟,得不到心爱的玩具时,也会像你一样在地上打滚,他也曾说过不想长大…许是…你让我想起他了吧…” “你曾有个弟弟?他人呢?”隐停止了哭泣,好奇道。 “死了。” “为何?” “人总是会死的。” 竹吉依然微笑着,隐看着他。即便入眼皆是笑容,却依然觉得此时的竹吉并不开心。 是吗…他也失去了至亲之人吗… 隐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头,说道:“隐不会死的,以后隐来做你弟弟,好不好?” “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白清一踏进沧海院,便看到秦空岳站在院中,似乎是在等她,连忙小跑过去。秦空岳见她来了,笑着将她推进屋里去,什么话也没说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白清一头雾水,屏风后突然冒出四个婢女来,七手八脚地就架着她进去了。 “你们干什么…有什么好好说啊…”白清茫然地跟着往里走,直到看到床上放着的长裙,心下了然。 “我不穿这个…”白清抗拒道。 那几个婢女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力气巨大无比,任白清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其中一个婢女上前一步,俯下身,对白清说道:“姑娘,尊上说了,您如今是郡主了,衣着方面不可让人看低了去,若想去赴宴,不仅要穿这衣裙,还得佩戴首饰。” 白清嘟着个嘴,想了半天,愣是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拒绝,索性任她们摆弄着。 秦空岳在屋外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出来,便知她已经乖乖地让婢女装扮了,心情大好,忍不住哼起小曲来。 过了一刻钟,屋门打开,白清在婢女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只见她身着淡蓝色长裙,腰间挂着一枚温润的白玉玉佩,头发盘起,配以华胜、步摇,眉间一朵花钿,脸蛋白皙,红唇轻抿,颇像一个正儿八经的郡主了。 秦空岳十分满意地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她,她这般可人的模样可不多见。还好今日是宫宴,若非以见簌簌一事相要挟,只怕她死活不肯这般穿金戴银吧… 想到这,秦空岳顿时就脸色沉了下去。只想着看看她这般模样,竟忘了今日是要去赴宴的。那宫宴之上那么多人,岂不也让他们看了去… 白清本是十分不满的,顶着这满头首饰,她只觉得头重的不行,走个路都得小心翼翼的,更别提跑起来了。 可是看他本是高高兴兴的,却突然脸色一沉,以外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连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秦空岳扶额无奈道:“是我大意了…” 白清眨眨眼,不懂他的意思,等着他解释些什么。他却不再说下去,自顾自地走来走去,又突然开朗起来,走到她身边,将她头上原本那支步摇取下,又凭空变出一支朴素很多的插了上去。 “为何要换?”白清不明所以,茫然问道。 “用这个,别人就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了。”秦空岳满意地点点头,牵着白清向外走。 白清哭笑不得,可握着他的手却又忍不住浮想联翩,再三犹豫,问道:“阿岳…你不想我出嫁吗?” “那当然。阿清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区区人族,百年一死,如何配得上我的阿清。”秦空岳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妖族呢?妖族善医,也长寿…”白清接着问道。 “不行,妖族规矩森严…你不会是看上那个狐媚子了吧?”秦空岳想都没想,摇头否定,随即想起隐来,停下脚步,紧张地看向白清。 “胡说什么呢?我随口问问罢了…”白清看他有些紧张,笑着回答。见他继续在前带路,又问道:“那仙族呢?” “仙族更不行了!阿清你是不知道,仙族都是些没良心的,若非同族,他们基本不会有什么兴趣的。你若嫁过去,那日子可苦得不行…”秦空岳摇头道。 “那人族不行,妖族不行,仙族也不行,我是不是该嫁魔族?”白清笑眯眯地问道。这话她其实是想试探一二的,可是又怕听到什么不想听的话,也不敢看他的脸,只得假意在说玩笑话。 “那绝对不行!我不是同你说过,魔族每年都会有几天失控的日子,伤着你怎么办?就算你身手好没受伤,你这身子也不宜与魔族长期接触,很容易入魔的…”秦空岳苦口婆心地说着,说着说着,想到自己也是魔族,便说不下去了。 “…那我不嫁了。”白清低着头轻声说道。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唉…”秦空岳不知该怎么说。她的心意他都知道,他的心意他也知道。 可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不想她因为自己而遇险,便决定像纱弥说的一般,顺其自然。可是,有时候却又觉得,这样的顺其自然,十分煎熬。多少次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他很害怕,很害怕被别人发现,她是他心中特殊的存在,却又想昭告天下,他心里满满都是她。 他就这么一次次在煎熬中,按下自己的心。 二人不再交谈,一路默默走出王府,上了马车,进了宫,落了座。 白清一进殿,便往高位之上张望,没有看到簌簌,有些失落,只能眼巴巴地等着。人群三三两两进殿落座,时不时小声交谈几句。 没过多久,一个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群臣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声喊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庭安带着簌簌坐于高位之上,趁着众人跪拜行礼,白清兴奋地对着簌簌招招手。赵庭安和簌簌双双看了过来,簌簌下意识去看赵庭安的脸色,看他神色如常才轻轻对白清点点头,之后便不再看向这边。 白清突然觉得有些异常,为何她看起来与平日不同? 却听赵庭安声音洪亮,语带威严地问道:“定安王,见到朕为何不跪?” 此话一出,簌簌和白清皆是一阵惊讶。他是何意? 众人纷纷侧头看来,小声议论。 “皇上怎的问起这个来?” “新帝登基,这是要立威啊…” “找谁立威不好,偏偏要找这活阎王…哎哟喂…” 白清涨红着脸,不知如何应对。秦空岳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微微俯身,笑道:“大夏开国之时,顺平帝曾说定安王府平定有功,许诺定安王府可永世不行跪拜礼,如今过了两百年,可还作数?” 众人又是一阵小声议论。 “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说得清楚…” “说不说得清楚,还不是皇上一句话的事…” “这活阎王也是个不怕死的,竟还敢提这事,皇上若想治他的罪,哪管以前说过什么啊…” “不要多言,当心引火烧身…” 赵庭安和善地笑道:“你看朕,竟给忘了,先祖既有许诺,自然是作数的。众爱卿平身吧…”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整个宫宴一如既往的无聊,无非就是互相敬酒,说几句场面话。席间,白清一直观察着簌簌。只见她得体地微笑着,时不时与赵庭安交谈几句,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 白清不得不感叹,簌簌嫁做人妇又身居高位,早已没了当初将军府嫡女那野丫头的模样。果然人都是会变的,可白清隐隐担忧,簌簌的笑容是否时发自内心的?她,真的开心吗…… 直到宫宴结束,白清一直都没能和簌簌说上话,离席时难免有些愁容。秦空岳注意到了她的小情绪,心中有了些猜测,但碍于眼下人多嘴杂的,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一回王府,秦空岳立马拉住白清,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没和皇后说上话不开心了?” “有点吧,我总觉得簌簌似乎变了…”白清垂着眼答道。 “阿清,我们差不多要离开大夏了,你若想和她说说话,今夜我带你进宫去如何?”秦空岳问道。 “……”白清没有立刻回答,心中犹豫再三,问道:“会不会给她添麻烦?” “不会的,我让竹吉去通报一声,今夜子时我带你过去看看她,别再愁容满面了,嗯?”秦空岳俯下身,说得十分温柔。 “…那好吧。” …… 子时。 白清在屋里坐立难安,索性出了屋在院里练功。子时一到,秦空岳便来了。白清心中思绪万千,落地之时一时没注意到地上的小石子,身形不稳,秦空岳飞身上前将她扶稳。 “谢谢…” “阿清,既会分心,再练也是无用功。”秦空岳轻声道。 “我知道。”白清点点头,看向秦空岳,“只是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随手练练消磨时间,你这不就来了么?” 秦空岳无奈一笑,牵起白清,笑道:“走吧。” 白清默默跟在他身后走着,一路走出了府去。她本以为是要坐马车去的,府门处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没有多问,一直跟在他身后走着。一路上,行人仿佛看不到他们似的,对他们视若无睹。白清仔细一想,出府前曾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法力波动,想来是他做了什么吧。 二人就这么一路走到宫门处,白清有些惊讶,他们子时出发一路走来,宫门竟然还开着? 秦空岳就这么拉着她进宫去,宫门处的禁军也如路人一般,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秦空岳带着她在宫里七拐八拐的,走的都是小路,没多久就到了凤芷宫的侧门。二人往小门进去,入眼便是一片树林,白清认得,簌簌曾与她在这里交谈过。 树林中有一丝微光,秦空岳带她到屋前,松开她的手,轻声道:“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清点点头,深呼吸几口气,推门而入。屋里仍如上次来时那般简陋,簌簌端坐在正中央的毛毯上,见她来了,起身想去迎她又觉得不妥,坐了回去,对她招招手。 “快来坐。” 白清在她对面一坐下,簌簌立刻拉过白清的手握紧,担忧道:“夜深人静的,你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本…我帮忙吗?”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你还好吧?” 簌簌闻言,微微一愣,低下头去,并未回答。白清看不到她的表情,心中越发担忧,轻声道:“簌簌?” “没事…”簌簌抬起头来,笑得很是灿烂,“我能有什么事?宫里什么都是极好的,阿清不必记挂我。” 白清看着她的笑脸,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总觉得越发担心了。 “簌簌,你实话告诉我,你在宫里过得开心吗?” 萧簌簌紧紧抱住白清,将头埋进她怀里,过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簌簌…你…”白清听着她肯定的回答,心里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可又不知她怎样才愿意开口。 “阿清,我很好。”簌簌抬起头来,松开白清,又笑了起来。仿佛怕白清不信似的,又怨道:“你大半夜的过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毕竟今天宫宴之上,皇上似乎有意为难定安王,你如今又在他手下做事,我难免会担心的…” 白清看她又像往常那般,便没有多想,答道:“我可能要离开大夏了,能见面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少了,便想着再多看看你。” “离开大夏?你要去哪儿?”簌簌不敢相信地问道。 “其实我…不是大夏人…如今我已记起了过往,我父母生死未卜,我要去寻他们。”白清不知如何说,只得含糊其辞,尽量说得让她容易接受些。 “是吗…也是,该要去寻的,何时出发?”簌簌有些失落地说道。 白清握紧她的手,笑道:“还未定下,待我忙完在定安王府的事便准备走了,到时我一定会再来看你的。” “好。”簌簌笑笑,继续说道:“可有明确下来要去何处?父亲身为将军,边境之地认识不少人,或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不必麻烦萧叔叔了,我自有法子。倒是你,我若也走了,你一个人待在这宫里,若是不开心了…” “不会的。”簌簌说得斩钉截铁,白清顿时愕然,又听她继续说道:“我会好好的,阿清不必牵挂我,寻到你父母才是头等大事。” 白清顿觉簌簌是真的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仔细想想,又不知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只是心中依旧觉得有些不安。 “好了,夜深了,你快回去吧,让人看到了也不好…”簌簌笑着起身,顺手拉起白清来。 “那我走之前再来看你。”白清不舍道。 “你若很忙也可以不来的,我没关系的,快走吧,我送你出去。”簌簌笑笑,牵着白清往外走。 门外,秦空岳站在夜色中一动不动,若非晚风扬起他的发丝、衣角,他简直宛如一尊雕像一般。 簌簌牵着白清出门,看到站在门外的秦空岳,轻轻一笑,走过去将白清的手交到他手上,说道:“快走吧,小心些,宫里有禁军巡逻的。” 秦空岳微微点头,白清不舍地看着簌簌,最终什么也没说,跟秦空岳一起离开了。 簌簌站在夜色里,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阿清,我真羡慕你啊…” 第一百四十三章 第二天清晨,白清和隐道过别,又拜托竹吉照顾隐,不要与他计较,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便与秦空岳匆匆出发前往唐州了。 到达唐州起点的树林后,秦空岳递给白清一张纸,白清打开一看,纸上画着一个法阵。 “此次为赶时间,我们几乎全程都要疾行,这阵法可以让普通人察觉不到我们,就像昨晚带你进宫那般。”秦空岳解释道。 “现在才学,你也太相信我了吧…”白清嘟囔道。 “自然是信的,疾行你都掌控得这么快,这种小法术又有何难?你看一眼不就会了?”秦空岳笑道。 白清无言以对,真当她是什么绝世天才么?可眼下除了加紧学也没别的法子,只好照着图纸所画施展阵法,意料之外,竟真的看一眼就会…… “我就说不难吧?好了,我会慢一些,你跟上…”秦空岳对于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惊讶,笑着往前走两步,又停下转头对白清说道:“噢,对了,以防万一又出现狐仙庙那种失散的事来,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你大可直呼我名,我若没来再叫隐的名字。” 白清点点头,他不再多话,化作一团黑雾疾行而去,白清迅速跟上。眼看太阳从脚下升起,又从头顶落下,天色渐黑。秦空岳在一处树林的空地中停下,白清便也跟着停下。 “怎么了?”白清疑惑地问道。 秦空岳环视四周,凭空变出一床毛毯来铺在地上,拉着白清坐下,替她擦掉额头的汗。 “疾行是快,但也颇费法力,如今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你看你,都出汗了,该歇一歇了。” “我不累…”白清本想躲掉,却突然注意到他说的话,惊道:“等等!你说一半?是唐州路程的一半还是今日路程的一半?” “自然是唐州路程的一半。”秦空岳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答道,在她惊疑的目光中拿出一坛酒来,问道:“喝酒吗?” 白清已经惊呆了。这才多久便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按这速度岂不是两天就能走完唐州?若是半路不休息岂不只需一天? 白清脑子晕乎乎的,既十分惊讶又有些沾沾自喜,秦空岳说了什么都没听清,只懵懂地点了点头。 秦空岳笑笑,又拿出一坛来递给白清。看她抱着酒坛子也不喝,就那么呆呆的坐着,忍不住打趣道:“阿清莫不是觉得速度太快,感到惊讶了?” 白清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又好像听到了,木讷着点了点头。秦空岳掩不住眼角的笑意,凑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阿清一直都很厉害的喔…” 白清闻言,怔愣地转头去看他,正好对上他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眼,顿时心脏狂跳,本能地连滚带爬地跳出几步远去,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秦空岳被她的反应逗得捧腹大笑,白清一阵羞恼,不管不顾地将酒坛扔了过去,他稳稳接住,晃了晃酒坛笑道:“怎么?不喝吗?” “我又不是酒鬼!谁会天天就想着喝酒啊?!!!”白清气得大喊大叫,羞愧难当,紧紧闭着双眼,扭开头去。 “哈哈哈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快过来坐。”秦空岳又是一阵大笑,怕她真的生气,又示好般地对她招手。 “不去!”白清没好气地应了一声,自顾自走着,她觉得眼前的森林似乎有些眼熟。 秦空岳看她观察着四周,便不再扰她,只看着她走来走去的,悠哉悠哉地喝起了酒。 白清越看越觉得这林子眼熟,围着空地走了一圈,发现空地边缘处几乎都有一个不深不浅的洞,还有一处小山坡也似曾相识。 她心中有了猜测,眼看秦空岳坐在那里悠闲地喝酒,咬咬牙,跑了过去,问道:“这里是不是光义寨?” 秦空岳不答,笑眯眯地看着她,拍了拍身边说道:“过来坐好我便告诉你。” 白清本还想怨他几句,奈何确实觉得累了,便顺着他给的台阶下,过去他身边不远处坐下了。 “我还以为你不肯过来呢…”秦空岳笑道。 “回答我的问题。”白清没好气地说道。 秦空岳故意小声说道:“你坐那么远,能听清我说话吗?” 白清一阵无语,看他满脸笑意,心不甘却情愿地挪了挪,挨着他坐好。 “这里就是光义寨。”看她如他所愿地坐近了,秦空岳也如实回答。 “寨子呢?怎么是一片空地?我看有些地方似乎还被火烧过的样子。”白清又问道。 “确实烧过,我不是同你说过,我亲自前往处理魔族时,都有人来提前看过吗?若是新生魔族太多,他们便会替我带回魔界去,也会替我处理残存的煞气,便是用火烧的。至于寨子为何变成空地我并不知情,他们来处理的时候我不会在场。” “啊?既然他们能处理为何还要你亲自来?”白清不解地问道。 “本就是我答应韶华的事,不过是有时人数众多我不方便就地处理,便渐渐有了这么一批人罢了。”秦空岳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白清说着,又想起什么,问道:“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红袖也在这批人中?” 听她提起红袖来,秦空岳不由叹口气,答道:“是。红袖她…自荐而来,处理这些事又很是得力,我便都交由她去办了,奈何她有了异心…” 白清想了想,问道:“红袖她是不是喜欢你?” “这么明显吗?”秦空岳笑道。 白清白他一眼,又问道:“她既然喜欢你,又为何背叛你?” “背叛?”秦空岳神色一冷,笑道:“呵…算不上吧,不如说是妄想。她既然喜欢我,就该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打你的主意,落得个什么下场她心里又怎会没数?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 白清盯着脚下的土地,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这句话,也适用于自己么? 若是有一天她也因为嫉妒伤了对他重要的人,也会和红袖一般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白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眼时,眼前燃着一小堆柴火,天还未亮。她觉得脖子有些酸,伸手揉了揉,这才发现她的头枕在秦空岳肩上。 “醒了?”秦空岳柔声问道。 白清一激灵,连忙起身活动筋骨,假装无事一般问道:“我睡了多久?” 秦空岳在她身后微微一笑,答道:“不久,半个时辰,还要再休息一下么?” “不用了,我还…蛮精神的,我们出发吧?” “好。”秦空岳收了毛毯,灭了柴火,走在白清前面,又说道:“唐州还剩下一半路程,我们抓紧时间,今夜回府。” 白清疑道:“回府?不继续去明州吗?” “嗯,明天再去明州。跟好。”秦空岳故意不说清楚,疾行而去。 白清本还想问得详细些,眼看他已动身,只好作罢跟了上去。 这次的路线经过许多城镇上空。比起上次来时,似乎没什么变化,最多也就是官兵多了些,恐怕是之前牺牲不少人,朝廷又派了些新兵来吧。 二人一路疾行,太阳开始落山之时便已走完唐州了。秦空岳在一处山崖下停下,白清也跟着停下。 “好了,唐州走完了,这东西没什么变化,我们回去吧。”秦空岳扬了扬手里的水晶块,又收进了怀里。 白清走到他身边站好,下一秒,二人置身沧海院,这一次,秦空岳没有借机牵她的手。 白清正有些觉得失落,就听到隐的声音传来:“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快去吃饭吧!我要饿死啦!” 隐一边说着,一边跑到白清身后推着她向前走。白清往后看向秦空岳,只见他点了点头,慢慢跟了上来。 “好好好,慢点,我在走了…”白清没空多想,无奈地笑着往前走。 “如何?”秦空岳路过竹吉身边时,小声问他。 竹吉跟在秦空岳身后半步远,回道:“都备好了,也与隐说好了。” “哦?”秦空岳饶有兴趣地扬起头,问道:“他肯认真听你说话了?” “终究是个孩子,听风就是雨的,哪懂那么多。以前恐怕是因为芳绾的原因,所以对魔族皆是仇视,如今有白姑娘从中游说,只要耐心些同他说,其实他也是会听话的。”竹吉回道。 秦空岳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笑闹的白清和隐,竹吉又继续说道:“芳老板那边送来了消息,有关隐的生父的,说是赠送的消息。” “呵…”秦空岳冷笑一声。他想起临云州那时,和仙妖两边的人打成那个样子,芳老板都未曾露面。如今他没事了,她还知道对不住自己么。相识几百年了,芳宁还是那个芳宁啊…… …… 流水轩。 院中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许是因为菜多,没有如以往一般摆在小方桌上,另在院中放了一张大圆桌。 隐推着白清过去坐下,眼看秦空岳他们刚入院,又对他们用力招手,十分兴奋。秦空岳笑着坐在白清旁边,竹吉则坐在隐旁边。 “好了,快吃吧。”秦空岳笑道,说完,便开始给白清夹菜。 隐激动地舔了舔手掌,便要用手去抓,竹吉轻轻一拍他的手,说道:“小隐,我怎么说的?吃饭要用筷子,你忘了?” “我真的不会用嘛…”隐委屈巴巴地看看满桌子的菜,又看看竹吉,低下头去。 “…那我再慢慢教你,你等着,我给你拿小勺来。”竹吉无奈地起身去了厨房。 白清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为何他们关系这么好?她这一行是去了多久?真的只过了两天吗?定要寻机会好好问问隐发生了什么,他前后态度变化之大,几乎让她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了。 由于隐的变化太大,导致白清几乎没什么胃口,纵是一桌佳肴在眼前,也是潦草吃了一些。 倒是隐,似乎是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差点吃撑了去,他的肚子肉眼可见地鼓了起来,白清甚至担心会不会炸开… 一顿饭吃完,秦空岳和竹吉对视一眼,点点头,竹吉便带着隐离开了。秦空岳带着白清到了小方桌边,拿出一坛酒来递给白清。 白清正巧觉得隐的变化让她颇受打击,便没有拒绝,接过喝了一口,是如清。 “今夜回来只是为了吃顿饭吗?”白清问道。 “自然不是,主要是过年也没怎么庆祝,便想着补过一下,吃顿饭,放些烟花鞭炮什么的。不过,芳老板那边查到了关于隐的生父的事,竹吉说他现在和隐已经可以沟通了,我便让竹吉去告诉他。”秦空岳答道。 “说起来,隐的记忆中也从未见过他父亲的身影,他父亲是谁?” …… 祁阳院。 “你说…我生父?”隐呆呆地看着竹吉,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对,关于你生父的事,你知道多少?”竹吉柔声问道。 “我不知道……”隐低下头去,想了想,抬头道:“母亲只说过,父亲很爱我。” “芳绾是这么说的么…”竹吉轻声道,看向隐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怜惜。 “难道不是吗?”隐看到他的神情,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竹吉叹口气,说道:“关于你父亲的事,芳老板那边查了许久查到了,你要听吗?” “芳老板?可靠吗?”隐狐疑地问道。 竹吉肯定道:“芳老板也是狐妖,你们之前见过的,就是给你镯子那个狐妖。她算是经营着消息贩卖的生意吧,在三界中很是有名,她的消息,只要她肯说的便都是可靠的。” “你说。”隐依旧是有些怀疑。 “把手给我。”竹吉摊开手掌。 隐伸出手去,竹吉紧紧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隐不解道:“握手干什么?” “以防你听了之后一时想不开,万一你跑去做什么坏事就不好了…”竹吉认真道。??? “我又不是…”隐本想说‘我又不是你们魔族’,话说了一半反应过来,咽了回去,平静地看着竹吉说道:“说吧。” 竹吉有些于心不忍,轻轻摸了摸隐的头,开始说起芳老板告诉他的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父亲,名叫宣映,算是有些道行,在弦云州靠给人驱邪过活。弦云州那地方,煞气比其他州要多得多,他也还算过得下去。你母亲芳绾,本是妖界狐族的一只大妖,因私自偷跑出界害了不少人,被妖后流放了。”竹吉说道。 “这我知道,母亲曾告诉过我。”隐点点头说道。 “妖界灵气充沛,灵果又多,人界不比妖界。在人界要修炼,对狐族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魅惑人族,吸食他们的精气,你母亲就是这么做的。”竹吉说道。 隐没再插嘴,但眉眼间可见隐隐的不悦和不安。 “弦云州管理松懈,若有人失踪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芳绾便将目标定在了弦云州。她时不时地就找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路人,吸食他们的精气。渐渐的,失踪的人多了起来,便引起了宣映的察觉。” “他找到了芳绾,交手几回合下来,他便知他不是芳绾的对手,可也不愿放任芳绾害人。他便对芳绾说,他自愿让芳绾吸食精气,只求芳绾放过普通人。” “宣映出身道教,他的精气自然是比普通人的要好得多,芳绾便答应了下来。他们一人一妖日夜相伴,白天芳绾无事时若心情好还会陪他去驱邪,到了夜晚便吸食他的精气。” 说到这,竹吉的手又握紧了些,虽然看隐的神情似乎还能接受,但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们日夜相伴,渐渐地便爱上了对方,芳绾也有了身孕。宣映有些道行,芳绾每次吸食他的精气又控制有度,本来他们这样下去是没什么问题的,偏偏弦云州那地方最是容易产生新魔。有一次他们一起去铲除新魔,那新魔与其他的不同,入魔前是有些功夫的,入魔后又能保持理智,要厉害得多。” 竹吉说着,能明显感觉到隐的掌心开始出汗,他的神情也变得紧张起来,不由得又靠近了他一点。 “那魔族也是个可怜人,入魔前就是被人诱骗到那里杀了的,入魔后就遇到宣映和芳绾,二话不说就要杀他。他哪里肯服输,自然拼尽全力应战。那一战,宣映重伤,芳绾也因怀有身孕不敌于他,甚至差点伤及你。” “宣映心知他们打不过那魔族,又不想那魔族伤了芳绾和你,便让芳绾吸食他的精气以暂时提升功力。芳绾想着护佑你和宣映,虽知他受了重伤,但想着只要控制得当,度过眼前的危机后再给他治伤也不迟,何况妖族本就善医。奈何就那一次,宣映的精气被吸食殆尽…” “怎么可能?!母亲曾说过她在这方面很强的!还教了我不少的…”隐大喊道。 “小隐,那一次…芳绾控制住了,没控制住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 “你说什么?!” 白清瞪大了眼,不敢相信秦空岳刚刚所说的,追问道:“也就是说,宣映其实是死在尚未出生的隐手下么…” “正是。”秦空岳平静地答道。 白清一时说不出话来,尚未出生的自己杀了自己的生父,这样的事,别说是隐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都没法接受。 “一般来说,尚未出生的狐妖并没有这等本事,偏偏他是半妖。半妖半仙法力强大,又十分稀有,世间相关的记载极少,谁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我想了想,应当是那时情形危急,他为了自保,也是无心之失吧。”秦空岳看白清似乎一时无法接受,又多解释了几句。 白清忍不住扶额叹气,过了许久,心中仍是烦闷不已,猛地灌了一口酒,问道:“按理说,这种秘辛应该无人知道才对,芳老板是从何处打听来的?事实当真如此么?” 秦空岳似乎猜到她会这么问,答道:“其实,当初芳绾他们遇到的那个魔族并没死,现在还在弦云州。除了他那边说的,弦云州还有一个曾经和宣映结伴的小道士,他也透露了一些关于宣映的事。对照来看的话,那魔族所言非虚。” 白清越发觉得头痛,揉着太阳穴问道:“那魔族…叫什么?” “祝黎,为人时名叫方墨。”秦空岳答道。 白清想也没想,疑道:“说起来,你们魔族是不是都有好多个名字?就比如竹吉、红袖,一听就不像人名…” “入魔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大部分魔族入魔后都会另起一个名字。一是为了与从前告别,开始新的生活,二是为了不牵连尚且在世的家人。”秦空岳答道。 “那你呢?你入魔前叫什么?”白清又问道。 “秦空岳呀。”秦空岳理所当然地笑笑,答道。 “你为何不改名?”白清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会被牵连的家人,更何况家仇国恨不可忘…”秦空岳说得风轻云淡,让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作何感想。 白清不由想起命轮所示幻象中,他曾与那满身煞气的巨兽死战过,莫非,那遍地黄金屋的地方就是他曾经的家乡?若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又提起了他的伤心事… “不说这个了,隐那边…” 秦空岳不愿多提往事,正欲继续说回隐的事上,却突然听到一阵巨响,随即地面有些摇动,听声音是祁阳院传来的。 二人对视一眼,纷纷前往祁阳院。只见院中地面已经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坑洞,房屋也倒塌在地,尽是碎瓦残壁。 半空中,一股红光四处冲撞,每次即将离开之时,总会有一团黑雾凭空出现,从中冒出个竹吉来只身将它拦下。白清一眼看出,那是隐和竹吉。 “隐!你在干什么?!快下来!”白清急得大叫。 话毕,红光直直落下,隐半蹲在地上愤怒地龇牙咧嘴,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呜咽声。竹吉在隐身旁两步远处出现,对着秦空岳微微俯身,脸上神色十分自责。 “怎么回事?”秦空岳走过去问道。白清连忙去查看隐的状况,他似乎失了理智,满脸的愤怒,甚至面对白清的关心都置若罔闻。 “小…隐他似乎一时无法接受那件事,想去弦云州找祝黎,只是他似乎有些疯魔了。属下不敢伤他,便只能设法拦一拦…”竹吉在一旁面带惭愧地说道。 “你不是说你们能沟通了?”秦空岳走过去捏起隐的下巴,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 竹吉立马半蹲下去,低着头说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主子责罚…” “罢了…”秦空岳松开隐,随意在他眉心一点,隐便昏倒在了白清怀里。 “带去沧海院。” 话毕,天空一团又一团的烟花炸裂开来,映亮众人神色不一的脸。本是喜庆之物,此时出现却十分不合时宜。 沧海院。 “如何?”眼见秦空岳的手指离开了隐的眉心,白清急忙问道。 “无碍,只是过于震惊有些心神不稳,醒了应该就没事了。”秦空岳说着,从床边起身,走到竹吉身边看着他。竹吉担忧地看了看隐,抱拳消失了。 “不过…”秦空岳又转回身走回床榻边,对白清说道,“弦云州之行,待他醒了再出发吧。我已命竹吉去找鹿渊取些宁神的药来,你不必太过担忧,去休息一下吧?我守着便好。” 白清看着隐熟睡的脸,心疼不已。他才失去母亲没多久,又得知那样的事,任谁都没办法接受吧,他才多大的孩子,真是苦了他了。 “我想陪陪他…” “阿清…”秦空岳叹口气,说道:“这事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他的错。最多明日他便会醒了,虽说有牧歌做的东西,但不能少了你。今日回府后你还未歇过,你得保证充足的休息。若你实在担心,醒了再来好吗?” 白清虽然心疼隐,但也知道寻找碎片的重要性。不知为何,这几次命轮所示的幻象,隐隐让她有种感觉,若想知道母亲的生死,或者流庭的下落,命轮会是最大的助力。 思及此,白清也不再犹豫,替隐紧了紧被褥,又对秦空岳交代几句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第一百四十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白清一醒就立马往沧海院去。隐还未醒来,床边放了把躺椅,秦空岳正躺在躺椅上看着书。 “来的真早,不再多睡会儿?”秦空岳见白清来了,坐直了身子,将书随手放在床头。 “嗯,我已经休息好了,来看看隐。你在看什么?”白清走过去床边坐下,眼见那书没写书名,只写了卷二,心下好奇。 “这个么?启越的秘闻罢了。”秦空岳瞥了一眼那书,轻轻一笑,又躺了回去。 “你守了一夜,休息一下吧。这书我能看吗?”虽说并未见他有疲色,但毕竟守了隐一夜,白清便想着劝他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不过阿清若想我休息,我自然是要休息的。这书你想看便看,里面的内容你应该挺爱看的。”秦空岳笑着闭上眼。 白清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小毯替他盖上,靠着床栏翻开那书。秘闻不愧是秘闻,内容之离奇古怪,甚是吸引人。 哪位大臣收了个小妖做情人的;哪位夫人的远房亲戚来走动关系,却惦念起人家的家产,机关算尽被官府抓了的;哪家千金小姐又看上了什么穷书生,誓死追随最终惨被抛弃的。 白清看得津津入味,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天空放晴,阳光倾斜下来,十分温暖。白清放下书,走出房门用手挡着太阳抬头去看。天空十分晴朗,若非还有阵阵冷风,一点都不像冬季该有的样子。 竹吉正巧进院来,对着白清微微一点头便往屋走去,白清抖抖身子,跟在竹吉身后也走了进去。 “主子,午膳备好了,现在端来?” 秦空岳轻轻嗯了一声,竹吉便又出去了。他从躺椅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慵懒地说道:“这小狐狸也该醒了…” 没多久,竹吉带着一小队侍女来了。侍女们按顺序进屋将菜放下又出去,几分钟就摆满了一小桌子菜。屋里的桌子只是用来放些茶盏的,比不得流水轩的大,四五个菜就摆满了桌子。 竹吉将一盘烤鸡端起递给秦空岳,秦空岳接过烤鸡,走到床边,俯下身去吹着。他竟是在将烤鸡的香味吹向隐,白清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这画面,违和到让她怀疑是不是真的… 却见隐的鼻子动了动,几乎是本能一般地扯着他的头靠近秦空岳,眼珠子乱动,看起来像是要醒了。 “阿清,我特意让厨房为隐做的烤鸡,可他却醒不过来,这可如何是好?冷了便不好吃了,要不咱们吃了吧…”秦空岳凑近隐的耳朵,假装惋惜地说道。 白清已经没办法回答了,听起来这话是对她说的,可看秦空岳那姿势和乐在其中的表情,分明是故意说给隐听的。他难道不觉得此举挺幼稚么… 可是看着隐那身子跟着鼻子走的样子,又让她觉得哭笑不得,推了推他,无奈道:“隐,快起来吃饭了…” 隐皱了皱眉,表情痛苦,悠悠转醒,呢喃道:“烤…烤……鸡……” 秦空岳见他醒了,将烤鸡递给竹吉,手指探上他的眉心,确认他无事后,像拎小鸡一般将他从床上拎起放到桌边,笑道:“烤鸡在这儿。” 隐迷迷糊糊地瘫在桌边,白清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将他扶好,特意将烤鸡端到他面前。只见他又耸了耸鼻子,眨眨眼,看向白清。白清温柔一笑,点点头,隐二话不说抓起烤鸡胡乱塞进嘴里,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阿清,交给你了。”秦空岳对白清说道。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和竹吉便关门出去了。看隐吃得狼吞虎咽,白清为他盛了碗汤,柔声道:“慢点吃,当心噎着…” 隐吃得十分开心,也顾不得手上沾着油,抬起汤来一饮而尽,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来。在狐仙庙过得清贫,几乎都是野果充饥,他哪里尝过这些。自从来了定安王府,厨房几乎每天都换着花样给他做饭,更别提还有白清在一旁温柔地替他做这做那…… 想到这里,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白清站起身,心疼地搂过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乖…乖…”23sk “母亲…父亲…” 他一边哭着一边喊着,很是伤心。白清也不多说什么,轻柔地顺着他的头发,安静地陪在他身边。 过了许久,他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又过了许久,他停止了哭泣,什么话也不说,又安静地吃起了东西。 白清在一旁静静陪着他,很想安慰他几句,却不知说什么才好。自己都没办法接受的事,该如何安慰? 吃了没多少,隐停手了,他安静地看着满桌的菜,不知在想些什么。白清找来一块帕子替他将手擦干净,隐低着头任白清摆弄,轻声道:“主人,我杀了我的父亲…你……若待在我身边…我会不会也…” “不会的。”白清肯定道,“别的不说,你我之间既定下了命契,你就不会伤到我的,你不要多想。” “可是,在我身边…不会有好下场的。母亲也是,父亲…也是…我是不是不要出生比较好…”隐说着说着,又有些哽咽起来。 “隐,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世间万物皆有命数,你既然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定是有什么需要你的地方。当初你父母对于你的出生也是满怀期待的,虽然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这事不是你的错…”白清不知如何安慰才好,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若不是我的错,又是谁的错?是我将父亲的精气吸食殆尽!也是我拖累了母亲…”隐带着些哭腔问道。 “隐…” 白清话还未说完,隐抬起头,悲痛道:“母亲不止一次说过,她是为了我才行善积德,若不是她时常以心头血制药,就凭区区几个人怎么可能伤到母亲?!” “隐…”白清一时语塞,按理说,就算有毕景在,那些人也不可能成功猎杀芳绾的。就连隐这般新晋的大妖都可以轻松制服他们,又何况是从妖界出来的芳绾。白清虽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只凭隐记忆中的制药画面和心头血三个字,想想都觉得那种事芳绾做了五年,必是对身体损耗极大的。想来,也许她那时的身体状况就已经不太好了。 “隐,不管过去发生了什么,也许令你觉得身心俱疲,可那都不是你的错。我没办法安慰你,因为我也觉得此事颇为荒唐。可是,我不会因此惧怕你,也不会因此丢下你。今后也许会有更多不可理喻的事发生,我会一直勇往直前,我希望你也是。你懂吗?”白清绞尽脑汁,尽量说得像有些道理的样子。 “主人,你又何苦带着我这个拖油瓶呢……”隐说着,又难过地低下头去。 白清双手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正色道:“隐,你不是拖油瓶。你是你父母的骄傲,我希望以后你也可以站在我身边,成为我的骄傲。”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秦空岳和竹吉在屋外等了许久,门终于开了,白清和隐走了出来。 “谈好了?”秦空岳看向白清问道,见白清点点头,又说道:“既然已经没事了,便让隐在府里再待几天。接下来要去明州,顺路去看看冯太仪吧,顺便让隐再多吃几天药。” 白清点点头,对隐说道:“隐,你乖乖在府里,也要记得吃药,我去去便回。” 隐乖巧地点点头,白清又看向竹吉说道:“竹吉,麻烦你多看着点他了。” 竹吉走到隐身边,回道:“不麻烦,姑娘和主子放心去吧,府里这边我会看着的。” 白清对着二人微微俯身,走到秦空岳身边站定,下一秒,二人置身一处客房中。白清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向外看去,眼前的景象她认得,是太霞城。 太霞城的天空阴气沉沉的,云层黑压压地一大片罩在城市上空,一点都不像在王府那般明亮。明明是大中午的,街道上的行人却不多,时不时三三两两地走过。 “怎么看起来怪怪的…”白清不由得说道。 秦空岳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听说太霞城最近不太平,走吧,先去找冯太仪。” “不太平?怎会?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白清惊疑道,说着忙追上秦空岳的步伐,跟在他身后走着。 “见到冯太仪你就知道了。”秦空岳并未多说,白清也不再追问下去。 二人一路出了客房下楼,直到出了客栈也未曾看到一个小二或者掌柜,这让白清越发觉得古怪。做生意的店,何况还有旅人入住,怎会没人在店里候着的,这十分不符合她的认知。 白清跟在他身后,越走越觉得奇怪。在窗边看时,路人都是低着头,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如今擦肩而过,她才发觉,这些人都面带惧色,行走匆忙,好像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似的。 白清一直注意观察着路人,没注意到秦空岳何时停下了脚步,撞到他背上去。白清捂着鼻子,凑上前去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只见对面站着两个官兵,满脸疑色。 “哪儿来的?姓甚名谁?税交了吗?通行凭证给我看看。”那官兵说得十分不耐烦,好像白清他们真的欠他多少银钱似的。 秦空岳也不回答,吹了口气,那两个官兵像泥一般瘫软倒地。白清微觉惊讶,忙去探他们的鼻息,还好只是晕了过去。她又和秦空岳一起将他们搬到小巷里,用旁边散落的干草随意将他们遮掩起来。 料理完那两个官兵,秦空岳依旧在前带路,白清依旧在后面跟着。不同的是,她的心里紧张极了。就这么将人弄晕藏起来,让她颇有种干了坏事的紧张感,心跳得极快,有人路过看她一眼,她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去。??? 秦空岳带着她兜兜转转又走了许久,终于在一条小巷前停下了脚步。只见他打量了四周一会儿,似乎是确认一般,松了口气,进了小巷。 白清紧紧跟在他身后,刚进小巷便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传来,她打量四周,才明白此地设有结界。她心里越发紧张,这一路上的怪事实在太多了,他又鬼鬼祟祟的什么都不解释,一路带她到这种无人小巷,难不成是有什么大事吗… 到了小巷深处,有一扇破旧的木门。秦空岳正想推门,无意中看到白清做贼一般四处打量着跟来,轻轻一笑,说道:“不必紧张,放松点…” “呼…可以说话了吗?”白清深呼吸一口气,用极小极小的声音问道。 “我好像没说过不可以说话吧?”秦空岳好笑地看着她。 闻言,白清想了想,他好像确实没说过,看他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顿觉被捉弄了,没好气道:“那你什么都不说?还把官兵弄晕…” “你也没问啊?”他无辜地笑笑,摸摸白清的头,笑道:“好了,我们去见冯太仪吧。” 白清白他一眼,站到他身后。秦空岳收起笑容,推门而入。 这是一个小院子,只有一间屋子,屋外用木柴搭了个简陋的棚子,棚下有个烧得黑漆漆的灶台,整个院子看起来倒是与大门处那扇破旧的木门十分相配。 “主上?” 二人闻声望去,冯太仪一身农夫打扮,身上的衣服很是破旧,打着几个补丁。他正端着个簸箕站在屋门前,簸箕中稀稀散散地滚着些豆子。 白清有些惊讶,他身上看不到煞气,若说他是魔族,以前的她肯定是万万不会信的。 冯太仪放下簸箕,在身上擦擦手迎了过来,对白清微微点头,又看向秦空岳笑问道:“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让他们说一声就好了啊,主上怎还亲自过来?” “无事,路过明州来看看你。这院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了,我记得我派人给你送了银钱,没收到吗?”秦空岳回道。 “收到了收到了,只是我的身份也不便在人前晃悠,这院子又隐蔽些,便住在这儿了。”冯太仪笑着回答。 一阵微风吹过,冯太仪侧过身笑问道:“外头冷,我这儿虽然简陋些,但热茶还是有的。要不要进屋坐坐?” “阿清冷吗?要不要喝茶?”秦空岳并未回答他的话,低头看向白清问道。 白清本想说不冷,可看着冯太仪那殷勤的脸,也不好意思拒绝,便点头笑笑。 “那便喝口茶吧。”秦空岳回道。 冯太仪开心地将二人迎进屋。屋里陈设十分简朴,一样多余的装饰都没有。冯太仪泡了两杯茶来放在二人面前,又笑着坐在一旁。 “最近可还好?若还需要什么你就和竹吉说…”秦空岳柔声问道。 “好着呢。主上送了银钱,又替我买了宅子,今日还得空来看我。已经很好了,哪还需要什么…”冯太仪满怀感激地说着。 “既是为我办事,该得的一样都不会少,有什么需要你只管说便是。” “真的没有,我过着我想要的生活,悠闲自在的,主上的事也不需要日日奔波,真的已经很好了。”冯太仪怕他不信似的,说着说着有些激动起来。 “既是如此,日后有需要再说吧。今日来,还有些事想问问你…” 冯太仪端坐起来,认真道:“主上要问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若是不知道的我立刻去查。” “哈哈哈…”秦空岳爽朗一笑,摆摆手,“你倒是个忠心的…” 说完,看向白清,笑道:“阿清想知道什么?问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白清一哆嗦,不安地看着秦空岳。她来问?怎么说冯太仪也是他的属下,又不像竹吉时常与她接触,让她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却见冯太仪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一旁的秦空岳则浅笑着自顾自喝着茶。 “那…那个…”白清扭捏一阵,终于下定决心,问了起来,“我看太霞城气氛不太对,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气氛?噢!其实是因为元省,当初那件事后,他怕被朝廷怪罪,就送了不少银钱去走动关系。他在明州这些年,虽说也贪了不少,可是花销更大,何况突然送出了那么多钱去。然后他就私自增加了很多赋税,若是交不齐还会派官兵去追缴。久而久之,明州的状况就不太好了。”冯太仪答道。 “私自增加赋税?朝廷都不管的吗?”白清惊讶道。 “他送钱之后升了官,整个明州都归他管了。虽说明州离大晏不远,百姓也都怨声载道,可皇帝哪是寻常百姓能见的?他送的钱多,户部和吏部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有人管啊…”冯太仪叹道。 白清一时语塞,后悔没有好好和兰若学一学这些官场的事,如今就算想帮一帮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就没有什么法子么…”白清叹道。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若只是让皇上知晓的话…”冯太仪看向秦空岳,没有往后说下去。 白清这才反应过来,以他的身份,想要和皇上见上一面不是轻而易举么?随即期待地看向他。 秦空岳慢悠悠地放下茶盏,说道:“大夏开国之时,我就曾与人皇约定,只要不是惹到我头上来,人族的事我皆不插手。” 闻言,白清有些失望,但他毕竟答应了人家,也不好强求。秦空岳又笑道:“不过,若阿清很想帮些什么,我可以透露一些明州的情况给皇上,但他知道后要怎么做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 “这样就够了,谢谢你…”白清连忙十分感激地看着秦空岳,激动地握起她的手。 秦空岳笑笑,不再言语。刚刚一瞬间,他差点以为在他眼前的不是白清,而是秦愿安了。他们这样的性子,总是要吃亏的。白清身边至少还有他在,等他离开后,秦愿安的身后可就没有后盾了。也不知上次劝他改改性子的话,他听进去没有… 二人又与冯太仪闲聊一阵,秦空岳便带着白清离开了。二人一路出了城,寻了个无人之地疾行而去。 明州地界耗时两天走完,没有任何碎片的反应。这一路虽说是疾行,但白清仍然留意到了百姓们脸上的神情,那种惶恐又不安的神情。 秦空岳和白清回府时,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回府后,秦空岳和白清道别后回了沧海院,白清则去了祁阳院。 一进祁阳院,白清差点惊掉下巴。只见隐整个人挂在竹吉背上,双手紧紧箍着他,哀求道:“好哥哥~你就教教我嘛~我保证不会外传的…呐…竹吉哥哥…” 他本就是狐族,又生得妖媚些,这一声哥哥喊得人心里都快酥了去。偏偏竹吉和白清皆是一阵恶寒,只觉得定是上辈子造了孽才会遇到这小祖宗。 “别闹了…你快下来…”竹吉耐着性子去扯他,奈何他如今力气不小,扯了半天愣是没扯下来。 “不嘛,你答应教隐,隐才下来…”隐拼命大叫着,颇有种撒泼打滚的意味。 “隐…下来站好…”白清走过去,觉得丢脸极了,以手挡住半张脸,冷声道。 隐立刻从竹吉身上跳下,站得笔直,小心翼翼道:“姐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竹吉感激地看向白清,那眼神,就算是在这夜色之下,也几乎快泛出泪花来了。 “那个…阿岳那边可能需要你,你过去看看?”白清硬着头皮对竹吉笑道。 “多谢姑娘…我先告辞了…”竹吉拱手鞠躬,眨眼间便溜得烟都不剩。 白清头疼地看着隐,皱眉问道:“你缠着他干什么?” “姐姐…你要不先把这命令解了?我站得不舒服…”隐憨笑道。 “解什么解?!老实回答,人家竹吉照顾你多不容易,你还这般缠着他?!”白清没好气道。 “呜…姐姐…你听我说嘛…就是…你上次不是派了秘密任务给我嘛?经过我无微不至的观察,竹吉哥哥其实是个有点身手的好人。可他有时候鬼鬼祟祟地不让我跟着,我就想他会不会去做坏事…然后为了追上他,我不就让他教我法术嘛…”隐故作可怜,眼泪汪汪,说得有理有据的。 “你不是小孩子了,你长大了,你看哪个大人像你这般拜托人的?”闻言,白清心软下去,说话的态度也柔和许多。 “我有好好拜托他啊…可他教了我一两个就不再教了,尤其是他那个神出鬼没的本事,怎么拜托他他都不肯教我…再说,他都说好要做我哥哥的,我就稍微撒个娇都不行么?哥哥不都是宠着弟弟的嘛?我小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些有哥哥的小狐狸,它们的哥哥还会给它们叼肉来呢,可好了…”隐嘟囔道。 叼…肉… 白清嘴角抽搐,只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已经不是一步两步了。偏偏他说得又好像有些道理,反倒让她一时不知该从哪里反驳了。 虽说贤亲王府和将军府都是独生子,但她在外城布施那些年确实是见过不少兄弟姐妹的。那些做哥哥的也确实像隐说的一般,几乎都是让着弟弟妹妹,替父母照顾着他们。她也曾经羡慕过来着… “隐,你不能因为这样就像个孩子一般耍无赖,人总是要长大的,你明白吗?”白清耐心说道。 “我又不是人,我是妖嘛,何况我已经是大妖了,还要怎么长大嘛…”隐不以为意地回道。 白清揉着太阳穴,极力压抑着内心的不耐烦,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指心智方面的成熟…” “竹吉哥哥说过,我若不想长大,就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他会等着看,他说话不算话吗?”隐委屈巴巴地问道。 “话说…你们何时变得这么要好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隐将与竹吉和好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白清,白清忍不住又心疼起竹吉来。 芳老板曾说过,秦空岳为竹吉屠了一座城,会不会和他弟弟有什么关联?毕竟依竹吉那个话少的性子,虽说冷淡但又不是个坏心的,他为何会要秦空岳屠城呢… 眼看白清陷入沉思,久久不语,隐大喊道:“姐姐,我腿酸,你能不能把命令解了?” “去去…”白清正想得入迷,随意对隐摆摆手,隐顿时扭动着手腕,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屋里去。 “白姑娘,主子来请你去书房,还有隐也一道。”竹吉出现在白清身后,说道。 白清点点头,进屋叫了隐一道往书房去,竹吉跟在二人身后安静走着。 一路上,白清几次想回头问他关于屠城的事,可每次一想到那是竹吉的私事,就怎么也开不了口。 书房。 “阿清来了,坐吧。”秦空岳笑道。 白清看着他的微笑出了神。就算他有时行事有些不同于常人,可这样温柔的人,怎会做出屠城这样的事来… “阿清?怎么了?”秦空岳看她呆呆看着自己,疑道。 白清回过神来,连忙坐下,赔笑道:“一时恍神了,抱歉…你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秦空岳眼神示意隐坐下,说道:“叫你们来,是因为下一个地方是弦云州。隐的事…我可以带你们去见祝黎,或是宣映那个曾经的道友。” 白清看向隐,这事,她不好替隐做决定。 隐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并未回答。秦空岳也不急,就那么等着。过了许久,像是下定决心一般,隐抬头认真说道:“请务必带我去。” “好。”秦空岳眉眼勾笑,摸了摸隐的头,隐并未像以往一般出口不逊,甚至并未躲开他的手。 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竹吉便罢了,秦空岳和他又何时这般要好的?为何有种只有自己被落下的感觉?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弦云州之行后,我们就离开大夏,前往启越。我这边安排的,是我前往弦云州遭遇不测暴毙了,阿清,你那边想怎么安排?”秦空岳又继续说道。 “暴毙?”白清目瞪口呆。虽说之前他也说过大夏的魔族清剿的差不多就会离开大夏,也说过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真听他说起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对。死了是最方便的借口了,你那边怎么说?要不要也替你安排个替身,说你也死了?”秦空岳点头道。 “不不不…怎么说死了也有点过了吧?我之前还和簌簌说我要去寻我父母来着…”白清头摇得比拨浪鼓都勤快,看得出来她挺抗拒这个事的。 “唔…我死了你却没事的话…”秦空岳摸着下巴故作烦恼状。 “好像也不太说得过去…”白清讪笑道。 “倒也不是不行,让隐用妖法给你弄些伤口,就说你半路就逃回来了。”秦空岳想起什么似的,提议道。 “啊?他不是不能伤我么?”白清惊讶道。 “姐姐,不是伤你啦,妖法啦妖法…唔…大概就是幻象那种感觉?对吗?竹吉哥哥?”隐本想解释清楚,奈何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何解释,求助地看向竹吉。 若非隐突然提起,白清差点忘了竹吉也在,连忙也看向他。竹吉面不改色地低着头,看着秦空岳,并未回答。 “是和幻象差不多。妖法总的来说就是无中生有,你若信其有便有,若不信其实是可以识破的。当然了,人族与妖族不怎么打交道,一般不会看出什么来的。”秦空岳解释道。 “还是算了吧…半路脱逃什么的,我哪有那么忘恩负义…”白清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要是传出去,还不如说她死了呢,起码没这么丢脸,也不会牵累贤亲王他们。 “也是,那我便叫他们一起准备你的替身了?”秦空岳笑眯眯地问道。 “好,那隐和竹吉呢?”白清答应下来,又问道。 “他们不需要准备这些,毕竟不会有人过问的…” 闻言,白清有些失落。身份高贵之人突然离世,人人都想知道为什么,可仆从不也是一条人命吗?竟都没人关心么… 秦空岳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安慰道:“你不必难过,竹吉几乎不与人打交道,隐也是藏在府里的,没人过问才最好。” 白清心里一暖,微笑着点点头。 “还有一事。”秦空岳神色严肃,又继续说道,“弦云州那地方,煞气丛生,对你们来说都不太妙。若是遇到什么事,你们且记着,都交给我和竹吉,你们能避则避。” “我有禁制护身,隐也有在吃药,有这么严重吗?”白清不解道。 “哪怕有个细小的伤口,都可能会被煞气侵扰。按理说应该是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但你们体质特殊,就比如宣映一事,谁也无法预料结果会怎样。恐怕不能按常理推断,还是谨慎些好。” “好,我记下了,隐,你记住了吗?”白清点点头,看向隐。 “姐姐放心,我断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很机灵的。”隐昂着头,大言不惭地说道。 白清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他总是在奇怪的地方莫名地自信啊。 “嗯,那便让他们去做准备,我们过几日出发。竹吉,带隐回去休息,阿清,你留下,我有话说。” 竹吉点点头,拍拍隐的肩带他走了。 难得的二人独处让白清有些心神不宁,小声问道:“什么事?” “贤亲王府和皇后那边,你要不要提前去知会一声?”秦空岳柔声问道。 白清细细思索起来,王妃的状况不太好,若是听说她死了,怕不是又要恶化一些。可是,离开大夏也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了,左右都是见不到面的,也不知哪种方式她更能接受一些? 簌簌那边,不知为何,她不太想特意去解释。她总觉得如今的簌簌不同了,不止是身份,包括心境上也是。她不想去打扰她如今的生活,毕竟在那深宫之中,最是会有闲言碎语,她不想成为她的弱点。 “也好,这几天我看着办吧。”白清轻声道。 “噢,对了,离开大夏后可能会常常去那个洞窟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家具摆设,我好搬过去。”秦空岳又说道。 “唔…好像没什么特别需要的…”白清想来想去,现在的她最多一天睡个一两个时辰,也不讲究床了,饭也不吃了,好像确实不太需要什么家具。 “那我便自行安排了。” 第一百五十章 贤亲王府。 白清坐在前厅有些不安。 一大早她便过来了,贤亲王上早朝还未回府,按理说,即便王爷不在,她来了,王妃应该会来见她才对。可她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却连王妃的影子都未曾见到。 府里的婢女端了一盏茶来,算上这一次,白清已经换了五次茶了。一开始,她还有闲心喝喝茶,可如今见不到王妃,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母亲为何不肯来见我?”白清轻轻拉住那婢女的手腕,问道。 那婢女眼神闪躲,盯着地面回道:“回郡主的话,郡主莫生气,王爷交代过,不管府里来了谁都要等着他回来,不能告诉王妃…” 既是王爷吩咐的,她也不好为难做下人的,摆摆手示意那婢女退下,看着茶盏悠然升起的热气,心里越发焦躁起来。 快到午时时,贤亲王回来了。 “清儿?何时回来的?”贤亲王一进屋就快步走到白清身前。满脸的汗,微微喘着气,想必是知道白清来了一路跑来的。 “王爷…” 白清起身行礼,扶贤亲王坐下,又继续说道:“回来没几日,马上又要启程了,便想着过来看看母亲…母亲怎么了?” “久等了吧?唉…”贤亲王皱眉叹口气,婢女端了茶上来,他摩挲着那茶碗良久,才继续开口。 “燕儿她…病情又加重了些,如今已经不大清醒了,每日每日地去若儿房中以泪洗面…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找大夫配了药,让她每日多睡会儿…” 白清一阵心疼,急道:“我去看看母亲吧?” “不必了…”贤亲王摆手道,“燕儿她…你不是马上就要启程么?莫要误了正事才好。与其让她见你一面又陷入痛苦之中,还是莫要见了…” “可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白清焦躁极了,可她不能将兰若叫回来,自己又分身乏术,除了焦躁什么也做不到。 贤亲王脸色无奈,良久,叹道:“心病难医啊…” …… 从贤亲王府回来后,白清一直郁郁寡欢,在月倾院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索性动身前往流水轩,准备讨点酒喝。 流水轩。 隐正安静地吃着午膳,竹吉站在他身后一步。 “白姑娘。”见白清来了,竹吉微微点头。 “姐姐?你也来吃东西?我叫厨房再拿套碗筷来…”隐笑着迎上来,拉着白清往桌边走。 白清心中烦闷,走到桌前看着香喷喷的饭菜毫无食欲,笑道:“本想来喝两口,你先吃吧,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隐木讷地看着白清的背影消失,垂下眼去,默默坐了回去安静地吃着。 “小隐…” …… 白清漫无目的地在府里闲逛,不知不觉路过王府门口,刚好遇上秦愿安进府。 “白姑娘,好久不见。”秦愿安笑盈盈地上前来打招呼。 白清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无意多留,继续往前走着。 秦愿安追上她,与她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跟在她身后。她本不想搭理,奈何秦愿安一直跟着她,也不同她说话,反倒让她更烦了。 “秦世子跟着我干什么?”白清停下脚步,没好气地回头瞪他。 “我见姑娘似乎不太开心…”秦愿安笑道。 “我开不开心与你何干?别再跟着了。”白清按不住心中的焦躁,呛他一句。又觉得他也是关心自己,这样有些失礼,懊恼地继续往前走。 她才没走多远,就又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耐着性子继续走,那脚步声依然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心中隐隐有了怒意。这秦愿安多管闲事的性子何时能改,虽说也是为他人着想,但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不是叫你不要跟着我…”听着那脚步声依旧跟着自己,白清不满地回头吼道。却见身后之人不是秦愿安,而是秦空岳。 “怎么了?这么大火气?”秦空岳微笑着,走到她身边,拍拍她的头。 “阿岳?怎么是你?我还以为…” “以为是秦愿安?我把他赶跑啦…” 白清不想赶他,也不想说话,又继续往前走。 秦空岳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走,柔声问道:“可是为贤亲王妃的事担心?” 白清惊讶地看向他,他是如何得知的?可是想到他知道的事多到超出自己的想象,又觉得他知道这些似乎并不奇怪。 “我去了府里,和王爷提了离开的事,但是王妃她…状况不太好,我什么忙也帮不上,王爷也不让我见她…”白清低下头去,又是内疚又是伤心的。 秦空岳双手搭上她的肩,俯身低头看着她说道:“阿清,心病难医,何况…她思念的,本就不是你…” 白清没有回答,秦空岳也并未继续说下去。没一会儿,一滴泪落下,打在脚下的青石板路上,不留痕迹地浸进去,消失不见。 秦空岳心疼地拥她入怀,轻轻抚着她的头发。一场雨毫无征兆地落下,到处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偏偏二人所站的地方,没有一滴雨。 …… 白清走后,隐安静地吃完饭,安静地回到祁阳院。不理会之前打烂的断壁残垣,静静靠在树上,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小隐…”竹吉站在他身边,忍不住轻声唤他。 “竹吉,你说,这世间有什么好的?”隐伸出手去,似乎想在空中抓住什么,看着空荡荡的手掌,轻轻一笑,垂下手去。 “小隐…”竹吉皱眉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有时,总会有这样的瞬间,让他觉得隐不像个孩子。尤其在他知道宣映的事后,他时常会问自己一些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可他每次问起,又似乎并不在乎那答案是什么。无论自己回答与否,他都不会再说话,就那么安静地待着,仿佛整个世界与他无关一般。 每次在白清面前,他总是开心地像个孩子。可白清不在时,他便时常会回到这种郁郁寡欢的状态。 这样的隐,总是会让他觉得心疼。命运该如何不公,才会让一个还未成熟的孩子经历这样的苦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又过了几日,到了出发的日子。临走前,秦空岳和秦愿安交谈了许久,秦愿安站在府门前目送他们离去。 这一次,秦空岳特意搞了辆华丽到有些夸张的马车来,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一路上由竹吉驾车,摇摇晃晃前往弦云州。 一路上,每到夜晚便寻个客栈让隐休息,白清也趁机和秦空岳学些简单的法术、文字、阵法之类的。 过了一个月,四人终于到达了弦云州边界。 “主子,翻过前面那座山就到弦云州的地界了,后面要如何走?”竹吉撩开车帘问道。 “既是北上,便先去大风岗吧。” 得了回答,竹吉放下帘子继续驾车。又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大风岗。 刚进城,马车便一阵摇晃,白清疑惑地揭开窗帘,却见有不少百姓追着马车跑,伸着手哀嚎着。 “大老爷,给点银钱吧…” “官人,给点吃的吧,家里已经三天没饭吃了…” “大爷!我家有老小!身患重病!给点药钱吧…” 那些百姓有的面黄肌瘦,有的连眼窝都深陷进去,有的面若焦炭,手腕却白白嫩嫩,脸上的灰一看就是抹上去的。 “阿岳…要不要帮帮他们?我看有些是真的可怜…”白清放下窗帘,看向秦空岳。 “帮?如何帮?这才是开头,后面还有的是比这些更可怜的,每遇到一个你都要帮一帮么?”秦空岳闭着眼靠着车厢,平静地问道。 他这么一问,白清无言以对,可眼看那些人可怜得紧,又无法安心。在身上四处摸了摸,把仅有的银钱抛洒出去。 那些追车的百姓看有钱捡,一窝蜂地涌上去,一边争抢着一边叫骂着。抢完地上那些后,又涌上了更多的人,嘴里喊着的理由一个比一个惨。 追车的人越来越多,马车几乎寸步难行,甚至有些摇晃起来。白清一阵头痛,心中开始后悔起刚刚的行为来。 隐撩开车帘,爬出去站在前栏上,怒视着四周,喊道:“再来扒小爷的车,小爷让你们有去无回!滚!” 人群面面相觑,不再靠近马车,有几个不要命的虽说不再拦车,但依然跟在一边叫喊着。白清一看,正是那些长得白嫩的假装可怜的,顿时火冒三丈。 马匹突然嘶鸣一声,扬蹄而奔,那些人在身后叫骂道:“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你们那么有钱,给我们一点怎么了?!没良心的铁公鸡!” 白清气得想回嘴,奈何马车已经跑远,只好气鼓鼓地坐回去。 “还帮么?”秦空岳幽幽问道。 白清本在气头上,他这么事不关己的态度让她一下就气馁了,委屈道:“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反正我也没钱了,不帮!” 秦空岳睁开眼,拍拍她的肩,说道:“人族有句话叫穷山恶水出刁民,用来形容弦云州再合适不过了。若真过不下去,直接搬走就是,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守着这里?” “为什么?” “弦云州曾是正阳皇城所在,传闻说此地的宝藏数不胜数。正阳覆灭后,此地因有煞气不适宜居住,大夏创立之初,弦云州本只有两三个本地部族还住在这里。不知何时开始传出那样的流言来,来弦云州想发笔横财的人才多了起来。”秦空岳解释道。 “那些人也真是的,怎会有什么宝藏?就算真有,连命都不要了么…”白清气道。 “阿清,人心向来不可估量,何况此地是真有宝藏的。”秦空岳说着说着,笑了起来。 “你又如何得知的?”白清惊道。好家伙,他甚至还知道哪里有宝藏?难不成他是万事通么? “正阳皇宫是煞气最为浓重之地,寻常人一旦进去,哄抢一二必会入魔。每次来大夏我总会去看一看,那里确实还留有前朝的金银珠宝什么的,遍地都是。”秦空岳笑道。 “原来如此…” 马车缓缓停下,竹吉在外说道:“主子,有个客栈,您看一眼。” 秦空岳撩开车帘,只见客栈前站着两个人,一个跑堂的小二,一个掌柜打扮,二人皆是满脸笑意。他又往楼上看了一眼,回道:“可以。” 说完,秦空岳对白清笑道:“阿清,下车。” 竹吉和隐先行下了马车,秦空岳扶着白清下来,在掌柜的媚笑中带着白清和隐走了进去,竹吉则牵着马跟在小二身后往里走。 客栈陈设简陋,虽有些破败,但能看出来是用心打扫过的,十分干净。 “您进城时小的就听说来了个贵客,请问要几间房?”掌柜的将几人带到大堂,手脚麻利地端来茶水问道。 “两间,上些酒菜。”秦空岳淡淡说道。 “好嘞!您稍等!马上就来!”那掌柜的跑进厨房,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端了酒水来。 竹吉从门外走进来,静静站在秦空岳身后。掌柜的又端了饭菜上来,还未等饭菜放下,竹吉一手打翻饭菜,抓起掌柜的一只手直接折断,冷声道:“敢在菜里下毒,谁给你的胆子?” 白清呆愣地看着洒落在地的饭菜,心生佩服。只一眼他就知道饭菜有问题,比起自己来,真是不知强了多少倍。 “冤枉!冤枉啊贵客!饶命!贵客饶命!”那掌柜的跪在地上连连求饶,疼得脸色煞白。 “杀了吧。”秦空岳看都不看他,摇晃着手里的酒壶说道。 白清顿觉他有些陌生。他在自己面前时常常是笑着的,时不时还会装可爱,就算是初见之时也并未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饶命!贵客饶命!小的不敢了!冲撞了贵客!实在抱歉!饶命啊…”那掌柜的脸色越发惨白,被竹吉抓着一只手,头磕下不去,只得连连弯腰作磕头状。 秦空岳随意挥挥手,不再搭理。 “再有旁的心思,小心你的脑袋!”竹吉冰冷地说完,将那掌柜的丢出两米远,又面无表情地站在秦空岳身后。 那掌柜的捂着断手从桌椅中爬起来,连连道谢,几乎是爬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换了个小二哆哆嗦嗦地重新端了饭菜来。 “滚。”竹吉接过饭菜,瞪他一眼,那小二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竹吉看了一眼饭菜,放在桌上,秦空岳看着对面的二人笑道:“吃吧。” 白清看得几乎呆住了,这前后差距如此之大,让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隐则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拿起筷子直接开动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吃完东西,竹吉带着隐回了客房,秦空岳则和白清一间。一路都是坐马车来的,白清一点都不觉得累,左右不想睡,索性找秦空岳要了些山族字继续学习。 她如今的进度,已经可以看懂很多了,甚至要她用那种文字简单交谈都能做到了。 秦空岳坐在窗栏上,时不时白清问他点看不懂的他就解答一番,其余时间都在喝着酒看启越秘闻。白清学了一夜,又有了些许进步。 早上鸡鸣时,秦空岳从窗栏上跃下,将酒一收,伸了个懒腰后打开房门走了出去。白清跟过去,只见他敲了敲对面的房门,懒散道:“该起了。” 说完,又回来屋中坐下,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掏出水晶看了一眼又收了起来,看向白清问道:“阿清可有什么感觉?” 白清摇摇头,对面的房门大开,竹吉带着隐走过来和他们汇合。 “难得有床了,休息得可还好?”秦空岳看向隐,柔声问道。 隐懵懂地点点头,眼皮打架,几乎都快睁不开眼了。 “那便好。竹吉,今日先去嘉渡村,若是没有,便去青禾镇,晚上在那儿休息。”秦空岳点点头,掏出地图来递给竹吉,竹吉接过收进怀里。 四人下了楼去,掌柜的见几人要走,连忙带着些惧色地迎上来,硬着头皮扯出个笑容来为他们送行。竹吉问他要多少房钱,他连连摆手,说是对不住他们,不肯收钱,竹吉便也不再坚持。 到了客栈门口,小二哆哆嗦嗦地牵着马车站在那里,看他们来了,交出缰绳,连连鞠躬后一溜烟跑了。 白清顿时无语,明明是掌柜的有错在先,这架势,好像他们是瘟神一般。可是眼看竹吉神色如常,秦空岳也不以为意,甚至连隐都未多说什么,就她在意似的,便也不好再独自纠结。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发了。隐没进车厢,坐到了竹吉身旁。秦空岳闭着眼睛,不知在小憩还是在想些什么,只时不时拿出水晶看一眼。 白清闲着无事,拉开窗帘探出头去,本想看看沿路风景,入眼却是一片荒凉。许是因为还未靠近前朝皇城,肉眼可见的煞气并不多。一路上也经过了一些树林,可那些树全是枯树,时不时能听到一两声乌鸦叫,并未见到其他动物。 弦云州明明位居大夏中心,却并不繁华,当真让人有种偏远的感觉。 一路都是荒凉萧条的景象,很快白清就失了兴致,又回去坐好。白清看着坐在对面的秦空岳,他抱着双手,闭着眼,就这么静静坐着。时不时马车晃动得激烈些,便会有几缕头发从他肩头滑落下来。 这样安静的他,颇有些神秘的感觉,白清一时又看呆了去。他时常这般随意披散着头发,那些凌乱垂落的发丝不会让人觉得不堪入目,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勾魂的味道。  似乎察觉到白清炽热的目光,秦空岳睁开眼,微微一笑。白清本以为他睡着了,看他那般笑着,立马慌乱地撇开头去。 也是,哪有人能在颠簸的马车上睡得安稳的,大意了大意了… 中午时分,四人到达了嘉渡村。秦空岳又看了水晶,毫无反应,又向白清确认了一遍。竹吉买了几个馒头给隐,又找了个茶楼买了些水,一切准备就绪,几人又摇摇晃晃地继续上路了。 又是一路颠簸,白清都快坐不住了。没想到,坐马车竟比骑马还累。 秦空岳拉开车帘,外面天空阴沉,似乎快要下雨了。白清心中有些担忧,马车走得这么慢,也不知能不能在下雨前到达青禾镇,怕是要淋雨了吧。 “哦~终于来了啊…”秦空岳饶有兴趣地笑道。 白清正想问什么要来了,却听一声马的嘶鸣声,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还未有所动作,秦空岳抱起她冲出车厢跃至半空,几十只箭不知从哪射出来,瞬间击穿车厢。 白清心里一惊,何人来袭?隐呢?四处查看,发现隐和竹吉正背靠背站在马旁,那马血流成河,身上插着不少箭,已经死了。 秦空岳抱着白清落在二人身旁,将白清放下,走上前去,轻轻鼓掌。 “阁下真是让本王好等,不如出来见一见?有话好商量嘛…”秦空岳环视四周喊道。 他们走的是大道,路旁只有几棵枯树和一两块石头,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可白清却能察觉到,附近确实有人,还不少,起码有十个以上。 她暗暗施展探查之术,明明探到了那些人的位置,可是放眼望去,却是空荡荡的什么也看不到。她心中疑惑,保持着万分警惕。 “哈哈哈哈…” 一阵粗狂的笑声传来,白清循着声音来源望去,却见地面一阵抖动,慢慢向两边错开。一身形魁梧的男子慢慢从地面下走出来,他身后涌出八个大汉来将他们四人围在中央。 原来路旁是有暗道的,伪装的极好,这伙人恐怕不是第一次干这样的勾当了。白清又暗中探查了一遍,出来了九个人,还有四个人还藏在地下。 “本王?不知是哪位王爷大驾光临啊?”那带头的男子打量着秦空岳笑道。 “定安王的名号可曾听说?”秦空岳面无惧色,站在三人身前一动不动,平静地说道。 “哦?听闻弦云州来了个有钱人,我还道是哪位,没想到竟是活阎王…”那领头的一听,来了兴趣。慢慢走近,打量了那马车一阵,随即笑道:“这马车华丽异常,就是跑不快,活阎王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说完,那领头的转向四人,耸耸肩说道:“行了,我也不想废话,马车留下,女人留下,我或许可以考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闻言,白清顿时觉得这领头的真是有眼无珠,面前是何人都不知就敢说这样的话,真是可笑至极。 “何必与他废话。”白清摆出应战的架势来。这些人的位置她都已经摸清,别说是秦空岳竹吉他们了,她自己都可以轻松解决。 秦空岳一手拦在她身前,眼神示意她退下,悠悠走上前去。尽管他不如那领头的高大,可他气场上就强了太多了。 “本王若是不愿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这可由不得你!!” 那男子大喝一声,提刀就往秦空岳脸上砍。却见他轻轻抬起手,只以两根手指便稳稳夹住了那大刀。那男子神色一惊,脖子上青筋暴起,那刀却再未能向下分毫。 “这刀着实不好,都已经有锈迹了…”秦空岳夹着那刀打量着,又看向那男子笑道:“不如本王送你一把更好的?” 说完,一道裂缝从他指间处扩散开来,刀身化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掉落在地,那大汉一时来不及收力,握着刀柄摔了个狗啃屎。 “你!你…看招!”那大汉涨红着脸从地上爬起,大喊一声袭向秦空岳。围在他们四周的人也都冲杀上来。 秦空岳宛如一只黑色的蝴蝶一般,步履轻盈地躲过那人的所有招式,不慌不忙地说道:“竹吉,本王累了。” 闻言,竹吉的身影瞬间消失,只几秒钟的功夫,那些上前冲杀的人尽数倒地,皆是喉部一刀毙命。 “啊!!!!!我跟你拼了!!!”那领头的悲愤地大喊一声,招式越发狠厉,却还是伤不到秦空岳分毫。 眼见自己毫无优势,又因急火攻心,那男子渐渐感到吃力,不得不先停下攻势,先缓两口气。却看见竹吉身前堆了一小堆尸体,顿时睁大了眼。 “主子,一共十二个,都解决好了,就差那个领头的了。”竹吉数完尸体,对秦空岳报告道。 那男子顿时神色惊恐,情不自禁地腿软下去,跌坐在地,恐惧地看向秦空岳,大喊道:“怪…怪物!你是妖怪!” 秦空岳轻笑着走向那男子,他吓得连连后退。秦空岳一脚踩在他的脚腕上,任他再怎么爬也无法动弹半步,回过头来惊恐地看着秦空岳。 “本王并非妖怪…噢!对了,若你想活命,本王倒是有个交易,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他说得轻松,甚至面带笑意,可那男子却跟见了鬼一样,冷汗如瀑,大喊道:“活阎王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只要愿意放我一马,我什么都肯做!是小的有眼无珠!阎王爷饶命啊!饶命啊!” “本王又不会吃了你,叫那么大声作甚…”秦空岳不悦地看他一眼,松了脚。 “谢谢阎王爷…谢谢阎王爷…”那男子不敢再大喊大叫,小声不停道谢。 “行了,本王要你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就说,本王一行人中了你的埋伏,受了重伤后逃了就行。”秦空岳说道。 “可以可以…可…啊???”那男子满口答应着,又神情疑惑地抬头看着他。 “噢,对了,这马车送你了,你给本王找几匹马来,还有这个…”秦空岳随手指了指马车,又从腰间取下玉佩丢到那男子面前,继续说道:“空口无凭的怕有人不信,给你个玉佩可信度会高一点,此事传得越多人知道越好。事情办成之后,会有定安王府的人来找你拿玉佩,届时交给他们就好,能办到么?” 那男子不明所以,不敢动弹,小心翼翼地看向秦空岳,问道:“说…说您被我…重伤?” 秦空岳不耐烦地说道:“对,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能…”那男子吓得立马捡了玉佩抱在怀里,害怕地打量着秦空岳的神色。 秦空岳看向隐,笑问道:“狐媚子,会骑马么?” 看隐摇了摇头,他又收了笑俯视着那男子说道:“三匹马。” “哎!哎!小的这就去给您牵来…”那男子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白清看着那堆尸体,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虽说都是马贼,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定也伤害过路人,可毕竟也是十二条人命。她心中虽然明白,若今日不是他们,这些人明日也会死于其他人之手,或者伤害更多的人,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吓到了?”秦空岳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带她走开,低头柔声问她。她身后的尸体被他扬起一把火烧了。 “没有,只是心中有些不舒服。”白清低头答道。 “阿清,人多嘴杂…”秦空岳轻声唤她的名字,白清打断了他,说道:“我知道,我都明白,只是心中仍是有些…” 秦空岳摸摸她的头,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那男子牵着三匹马从远处跑来了。竹吉接过缰绳,自己留了一匹,秦空岳和白清走了过来,一人一匹。 竹吉将隐扶上马坐稳,自己也上了马坐在隐身后,候在一旁。秦空岳和白清也翻身上马,秦空岳坐在马上,一边随意束着头发,一边对那男子交代起来。 “不该说的不要乱说,那玉佩记得保管好,别被黑吃黑了。” 那男子捣头如蒜,看了一眼地上那一片焦黑,跪倒在地,头重重的磕在地上,久久未起。 众人策马扬鞭,跑出了一段距离去,白清驱马凑到秦空岳身边,问道:“阿岳,为何让他去传那样的谣言?” 秦空岳看着白清轻轻一笑,答道:“那大路旁的暗道伪装巧妙,他们做这种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能在弦云州这种地方立住脚跟也算有些本事。左右我是要死在这里的,总不能毫无征兆吧?” “原来如此…” 白清不得不感叹,这样的小细节都要安排,比起自己来想得周到多了。 四人骑马狂奔,比起马车来快了太多。天色刚黑便能看到前方远处有灯火了。秦空岳在前带路,抬手勒停了马,看向三人,竹吉和白清也停了马。 “狐媚子,给我们弄些伤。”秦空岳看向隐说道。 隐点点头,眸子一红,四人手上、脸上皆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连衣服也有了破损,甚至隐隐有些血迹。 弄完这些,隐闭了眼,长吁一口气,再次睁眼,已是正常的黑色瞳孔。 白清惊奇地看着身上的伤,忍不住用手去碰,却见手指碰上伤处的一瞬穿透而过。仔细观察,那些伤口仿佛一层薄雾浮于表面一般。 “还不错,今晚我们住在青禾镇,明早继续出发。”秦空岳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在前带路。 众人又跟了上去,跑了没十分钟便到了青禾镇。镇子门口是个简陋的牌坊,上面依稀能看到青禾二字。 牌坊下架着两个火盆,火盆中的火熊熊燃烧,旁边站着两个农夫打扮的人。 秦空岳放慢脚步,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的手臂,故作痛苦状。白清差点笑出声来,他装得有模有样的,忍不住看向竹吉和隐。竹吉满头冷汗,脸色惨白,隐似乎不太会装,闭着眼靠在竹吉身上,直接假装昏死过去。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 白清顿觉是不是自己太不认真了,被他们的认真打动,躬起腰,皱起眉,假装痛得直不起身来。 “谁?!”牌坊下的二人看到夜色中有人前来,抄起火把仔细打量着。待他们走近,认出秦空岳来,立马跑了过去。 “大人?!您这是怎么了?快!快叫刘大夫!”一人迎到秦空岳马前,焦急地从他手里夺过缰绳,对另一人吩咐一声,将白清和竹吉的马依次拴在前一匹身上,牵着马就往镇子里跑。 白清偷瞄着四周。青禾镇不大,看起来也就只有二三十户人家。许是刚刚那人叫喊声大,此时有许多人家屋里亮起灯来。有的打开窗户向外张望,有的披了件外衣站在门口打量。还有几个青年人围在马旁边,闹哄哄地跟着他们一块儿走。 没多久,那人牵着马带他们到一处屋门前,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见他们来了立马安排着众人将他们扶进屋里去。 那些人将他们扶进屋里或坐或躺,也不离开,挤了一屋子人。那中年男子没好气地将他们推出去,说道:“出去出去,挤成什么样了,妨碍我看病…” 人群乱糟糟地堵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那中年男子又没好气地将门关上。 秦空岳坐在隐身边,趁机拍了拍他。隐便坐起身来,那中年男子刚回头就对上隐那一双血红的媚眼,仿佛失了神一般呆愣地坐下。 “我们没事,静养一夜就好,不要有人来打扰,包括你。”隐盯着他低声说道。 那男子点点头开门出去了,只听门外人群乱哄哄地问东问西,那男子大吼道:“吵什么?!我看过了,没什么事,但需要静养,都散了吧…老张,今晚我去你那屋在啊……” 没多久,人群散了去,门外又安静下来。秦空岳笑道:“睡吧。”??? 隐打了个呵欠,倒头就睡。竹吉坐在他身边,替他裹好被子的边边角角。秦空岳则变了坛酒出来,走到屋里的小矮桌旁坐下,静静地喝起了酒来。 白清有些累了,闭上眼,沉沉睡去。意外的是,她久违地做了个梦。 梦里,她又看到了那只黑色的巨兽。它安静地坐在她面前,不论她说什么,它都不会发出任何声音给她回应。她仿佛演独角戏一般,眼看那东西并不理会自己,她也不再想着和它说话。 “清儿。” 一声空灵的声音传来,白清抬头去看,什么也没有,四周除了那巨兽只有一片纯白色,无边无际。 怎么找也找不到那声音的来源,白清又气馁地坐下。她刚坐下,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清儿。” 这次的距离之近,仿佛就在她身后,她猛地回头去看,亮得刺眼。她赶紧捂住双眼揉了揉,又从指缝中偷偷去看。 在她身后是一团温暖的亮光,即便背景是一片雪白,这亮光却十分显眼。 “你是谁?”白清适应了那光亮,正欲伸手去摸,下一秒,入眼的,是呆愣的秦空岳的脸。 她醒了。 “?!”白清错愕地看着他,赶紧缩回了手,有些紧张起来。他离得这么近干什么… 秦空岳扬了扬手里的被褥,轻声笑道:“夜里凉,抱歉,吵醒你了?” 说着,又想替她盖上。白清摆摆手,起身坐到矮桌旁,晃了晃酒坛子,仰头喝了一大口。 “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能说给我听吗?”秦空岳温柔地笑笑,坐到了她的对面,又在桌上摆下一坛酒推向白清。 “梦里有个浑身黑雾的庞然大物…” 闻言,秦空岳慌张地站起身,探上白清眉心,确认无事后松了口气。看到白清似乎被吓傻了的样子,顿觉自己刚刚太敏感了,又摸着她的头温柔一笑。 “你…怎么了?”白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明所以。 “无事。”秦空岳笑着坐回去,又变出一坛酒来自顾自喝了起来。 他故作轻松,白清却看出来他握酒坛的手握到指尖发白。白清忍不住起身伸出手去,覆在他的手上,感受着他发凉的手,看着他微微惊讶的表情,轻轻笑了起来。 秦空岳微微一愣,随即摇头轻笑,小声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白清看他放松下来,坐了回去,拎着酒坛将手伸到他面前,问道:“那是混沌吗?” 秦空岳微笑着与她碰了碰酒坛子,喝了口酒,却并未回答。 “是。” 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吓了白清一跳,回答的不是秦空岳,而是竹吉。 “竹吉,你还没睡啊?要不要来一点?”白清讪笑着对他扬了扬酒坛子。 竹吉摇了摇头,低头看向在他身边熟睡的隐,又替他掖了掖被角,沉声道:“魔族从不睡觉,因为梦里,会看到混沌。” 白清有些不理解。在她梦里的混沌,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不会动也不会说话,这有何可怕的? “看到混沌有什么不好的吗?” 竹吉闭上眼不再回答,脸色有些不太好。秦空岳将酒坛放在桌上,盯着酒坛说道:“混沌会将你此生最为痛苦之事,一遍又一遍地在你眼前重现,直到你崩溃或者醒来。” “怎会?它不是被封印了吗?” “是啊…” 秦空岳皱眉一笑,答道:“正因它被封印了,力量被大大削弱,才会只能出现在梦里,若是从前…” 闻言,白清这才觉得,或许混沌与自己想象中的存在是完全不一样的。被封印了都能有此本事,若是解封了,那该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她完全无法想象。 “它这么厉害,是谁封印的?如何封印的?” 秦空岳将头后仰,盯着屋顶,轻声道:“风霆,第一任仙帝,他以命封印的。” 这个名字她曾听他说起过,没想到,混沌那么强大的存在,也能有人将其封印。风霆…又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呢… 想到这里,白清不由想起命轮所示的幻象中,秦空岳只身与混沌作战的画面。白清趴在桌上,看向秦空岳。 阿岳,你又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以命相搏呢?你口中那个灵儿又是谁?你是否极为重视她,才会在临死之际拼命将手伸向她…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夜过去。 白清喝了不少酒,即便是冬季也并未觉得冷。倒是隐,似乎是这家人的被褥薄了些,睡着睡着便睡到了竹吉怀里。竹吉确认白清不用后,又将其他被褥一并盖在隐身上。 白清不由有些伤感。看竹吉对隐如此关心的样子,那么温柔,定是个好哥哥。他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白清一夜想东想西的,时间飞逝,屋外渐渐有了人声。他们说话的声音不大,白清竖起耳朵仔细听却听不清,听他们说话的语气似乎很是担忧。 屋外的人越来越多,众人也不好一直待在房里。竹吉把隐叫了起来,伺候着他洗漱完毕,秦空岳便将屋门打开,带着众人出去了。 屋外的人们本在窃窃私语,够头张望,见秦空岳出来了,立马拥了上来。 “大人,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大人,是不是那些马贼?那些马贼最是可恨了…” “大人,伤势还好吗?还疼不疼?” “大人,这是我家自己养的鸡下的蛋,您拿去吃吧…” 那些人七嘴八舌的蜂拥而上,他们差点被挤回屋里去。秦空岳作状咳了一声,那些人又纷纷闭了嘴,全部看着他。 “各位,我们没事了,劳烦各位担心了。我们遭埋伏路过此地,如今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便要启程了。”秦空岳说道。 “别呀!再多留几日不妨事的…” “是呀是呀,上次要不是大人替我们铲除了那妖女,我家那小子早就没命了…” “大人!您身受重伤,再留几日吧,也好让我聊表谢意啊…” 人群听他要走,又乱哄哄地挤了上来。白清不由想起那次再去无边城时,那个店小二在城外鞠躬久久未起的身影。 人啊,真是复杂的存在。有的只想谋财害命,有的却会知恩图报。她会有感动,会有愤怒,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情绪。不得不说,人这种生灵,即便有时让人气得抓心挠肝,更多的,还是温暖。至少,她并不讨厌。 秦空岳无奈地摆手示意众人安静,又说道:“抱歉,我们赶时间,各位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听他这么说,那些人虽面露难色,却也不再执意留他,有序地让出一条道来。人群尽头,有人牵来了他们的马站在那里。 秦空岳拱手作揖,带着三人上了马,扬长而去。白清忍不住回头看去,青禾镇的人们站成了几排,伸头张望着目送他们离去。 出了青禾镇,竹吉拿出地图来,问道:“主子,接下来去哪儿?” “武德城,宣映曾经的那个道友住在那里。”秦空岳答道。 竹吉拿着地图比对着在前带路。注意到坐在他身前的隐似乎有些微微颤抖,他轻轻拍了拍隐的肩。隐不由得一抖,过了一会儿,侧头给了他一个微笑。 一路上再未途经什么村庄,一行人从早出发,黄昏时分便到了武德城。守城的官兵拦下他们,并未检查身份,只看了他们的衣着就说道:“看你们也是有身份的,怎到这种地方来,万事小心,进去吧。” 进了城,竹吉下了马牵着马在前带路。找了一家客栈后,众人进去点了些吃食,秦空岳依旧只要了些酒。 小二端了饭菜来,正欲离开,被秦空岳叫住了。 “等等。” 小二回过头来,笑问:“客官还有何吩咐?” “听闻武德城里有个叫何从的,有些驱邪的本事,想问问他住在何处?”秦空岳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来放在桌上。 那小二偷瞄一眼掌柜的,又看看四周,确定没人在看此处,将银子收进了袖子里去,答道:“城北长乐巷,若是客官需要,我可以为客官带路。” “也好,他晚上也在家么?”秦空岳又问道。 “看您说的,大晚上的谁不睡觉啊?自然是在的,您看何时过去?”小二笑道。 “那就等我们吃完…” “我饱了。”隐站起身来,胡乱擦了擦嘴,看着秦空岳。 竹吉从不吃饭,秦空岳时不时吃点,完全看心情,今日白清不饿也并未动筷,其实只有隐一个人在吃。 一听秦空岳说吃完就去,隐便没了吃饭的心思,他虽表现的很平静,可任谁看都知道他早就等不及了。 秦空岳看他一眼,又问那小二:“现在方便么?” 小二将四人带到一座宅院前,说道:“客官,就是这儿了,需要小的在门口候着么?” “不必了。”秦空岳回道。 那小二也不多问,鞠躬与众人告别,自行离开了。 秦空岳抬手去敲门,还未敲到,手尚在半空便被什么东西灼伤了,嗞啦一声,冒出一小股淡淡的烟来。  白清连忙去看他的伤势,他摆摆手,说道:“无事,雕虫小技罢了。” 说完,也并未见他做了什么,他直接推门而入,再无异常。 院中有一书生打扮的中年人正在给花草浇水,见有人闯入,神色不悦,却又突然惶恐起来,低声道:“仙魔妖…这…这是……” “哦?你就是何从吧?这院子倒是委屈你了…”秦空岳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竹吉便罢了,隐有芳宁给的镯子隐藏真身,白清和他也都有隐藏法力,这人却一眼就看出来了,确实是有些真本事的。 “我…我…你…你们……有何事……”何从哆哆嗦嗦地,连带着手里的木瓢都有些微微抖动。 “不必紧张,来问你些话,宣映你认识吧?”秦空岳笑得很和蔼,但在何从眼里却完全变了味。 “宣…宣映?!我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他了,他的事我不知道啊…”何从跌坐在地,拼命摇头。 “阿爹…”转角的墙后,有个小女孩害怕地叫出声来。 “玉儿,你来干什么?!快回去!”何从对那小女孩大吼道。那小女孩吓得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并未离开。 他又跑过去挡在那女孩身前,恶狠狠地盯着秦空岳说道:“有什么冲我来,放过我女儿。” “我们只是来问你些事,又不是来杀你的。”隐有些不悦地上前说道。 “你…你明明是妖!为何却和魔族一道?!”何从瞪着隐,大喊道,语气里带着些责备。 “奇了怪了,他们是杀了你家里人了?还是抢你家吃食了?小爷我爱和谁走和谁走,与你何干?”隐皱着眉,气呼呼地踢翻一盆花,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盯着何从冷声道。 他现在算是体会了当初白清的心情了。他们过来不过是想问问父亲的事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呢,这人就一副他们要杀人灭口的悲壮神色,还偏生恶语相向,真是让人怒火中烧。 “和魔族纠缠必遭报应……”何从又恶狠狠地说道。 “小隐,回来。”竹吉轻声道。隐瞪何从一眼,不甘心地回去竹吉身边站好,他也怕再离得那么近他会忍不住动起手来。竹吉叹口气,轻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 “不如这样…”秦空岳眯起眼睛笑笑,指尖缠绕起一缕煞气,晃悠着那抹煞气漫不经心道:“若你不愿说我也不好勉强,再去找别人问便是。可若你把宣映的事告诉我们,记住是所有事,我便饶你们一命,如何?” “你若肯立契,我便信你…”何从抱着小女孩冷冷说道。 “请吧。”秦空岳收起指尖那抹煞气,笑道。 白清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虽说他们不打招呼贸然前来是不对,可他们也没有要伤人的意思,他甚至还责怪起隐来,真是气人。 秦空岳又这般装作恶人模样,明明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何从低头吩咐了小女孩几句,小女孩懵懂地点点头跑走了,他这才带着众人去了书房。到了书房,立下字据,何从和秦空岳咬破各自的手指,在字据上印下一滴血,他才松了口气。 “宣映的事……说来话长,我与他同在道教修行。他晚来两年,但与我同住一间屋子,我们便认识了。他小我十岁,却天赋极好,炼器、炼丹、画符、武技,什么都会。在道教修行半年,他的实力就已经远超我了。” “七年前,他家里生了变故,家人被魔族所害,他下山去料理后事。回来后,他来找我,说是弦云州魔族丛生,邀我一同前往除魔。我本没什么本事,只有这一双天生的眼睛,能看清是人是妖,是仙是魔。” “我本拒绝了他,可他日日来找我,说是苍生疾苦,我们有这等本事就要帮助该帮助的人,我拗不过他,便答应了。我们拜谢了各位师父,从八星十二山一路走到弦云州,在此定居下来。” “弦云州的魔族果真如他所说的那么多,我第一次知道,除了魔界外还有别的地方也有这么多魔族的。所幸,那些魔族空有蛮力,还算好对付。我就这么与他搭档,四处在弦云州驱魔,护佑一方和平。” “六年前,有一天,他来找我,说是弦云州境内有不少人失踪了,变成了干尸,想邀我一同前去。魔族并不会让人变成干尸,要么啃得人尸骨无存,要么只以杀人为乐,尸体旁必会留下煞气。” “我知道,他要去查的那些事,不是魔族所为。可我那时遇到了我的妻子,正沉溺在爱河中,妻子不愿我冒此生命危险,我便没有同他前去。过了一段时间,他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只妖。” “我特意前去警告他,那是一只妖,人妖殊途。他却说没有什么,叫我不要再管。我们大吵了一架,后来,他也不再来找我了,日日与那妖厮混在一起。虽说他叫我不要再管,可我也放心不下他,便偷偷去看过他几次。好在那妖也算有点良心,他和那妖在一起许久也未见他身体有恙,弦云州也没再出现过干尸。我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由他去了……” 说到这里,何从顿了顿,叹口气。 隐追问道:“后来呢?” “后来……五年前,他来找我,说要去前朝皇城除魔。旧皇城那地方,煞气最是浓重,此前我们一直都在周边除魔,从未去过旧皇城。我一听,自然是拒绝的,也劝他不要去,可他不听,说是有那妖同行,不会有事的。他本事比我厉害,更何况有那妖同行,他们敢去我却不敢。他也并未强迫我,与我道了别。之后,我便再未见过他,也未听过他的消息了,只怕是死了吧……” “只有这些么?”秦空岳又问道,说着,轻轻敲了敲书桌,书桌上,放着他们刚刚立下的纸契。 “噢!对了,还有一事。之前他不是说过下山替家里人料理后事么?他失踪后没多久有人来找过我,说是他家人。那时我才知道,他家里人并不是死光了。他也不是大夏人,是风万人。不过我并未细问,具体家里是干什么的,有何身份我一概不知。”何从想了想又说道。 “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秦空岳看向隐,轻声问道。 隐低着头,沉声问道:“宣映……当初为何要前往旧皇城?” “我也不知,恐怕是觉得他有责任吧。他那个人很有活力,性格开朗,又心系苍生。若说弦云州哪里的魔族最多,那必定是旧皇城。抱歉,当初我一听是旧皇城吓到了,根本没想起来问问他为何要去……”何从回道。 隐听他说完,良久都未出声,自己向外走去,竹吉担心他便也跟着去了。何从本觉得可疑,还未多想,又听秦空岳开口道。 “打扰了,告辞。” 何从不悦地盯着秦空岳,不自觉地靠近书桌,摩挲着那纸契约。 “哦,对了,门口那个结界被我破了,你自己修补下吧。”秦空岳说着向空中挥了挥手,并未停下脚步。 白清多事地回头看了眼何从,却见他手里握着一张纸,目光嫌恶。顿时生气地大步离开,十分后悔刚刚为什么要回头,瞎操心。 出了宅子,却不见隐和竹吉的身影。白清连忙传音给隐,问道:“隐,你跑哪里去了?” “主人,我想静静地待一会儿,竹吉在的,你不用担心。”隐回道。 “万事小心,若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 隐不再回复,白清满心的担忧,却也知道他心里正难受,既然他不想被打扰,自己还是不要多事的好。 “唉…”回客栈的路上,白清止不住地叹气,心情烦闷极了。回到客栈,呆坐在桌前,仍是连连叹气。 秦空岳悄悄离开,白清没有察觉。再次叹气时,眼前出现一串卖相并不好的糖葫芦。抬头看去,秦空岳抬着糖葫芦笑着看她。 白清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干什么?” 秦空岳俯身拉起她的手,将糖葫芦塞到她手里,笑道:“我听说,心情不好时吃些甜食可以缓解心情,天色不早了,这是我好不容易买到的,尝尝?” “这你都信……”白清无奈地说道。可看他满脸期待也不好拒绝,便咬了一口。 “骗人…是酸的……” 那糖葫芦只咬了一口就几乎酸掉她的牙齿,顿时眼泪再也绷不住,啪嗒啪嗒往下掉,大哭起来。 秦空岳从她手中取下糖葫芦,轻轻拥她入怀,摸着她的头,柔声道:“阿清乖…不哭了……” 白清在他怀里放肆哭着,哭到动情处还会捶他几下。他一直温柔安慰,甚至悄悄设了结界,就这么陪着她。 白清这一顿大哭哭地十分舒畅,似乎将心中所有不愉快都哭了出去。良久,她停止了哭泣,靠在秦空岳身上,问道:“阿岳,宣映不好么?为何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阿清…”秦空岳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阿清,你要明白,这些都是隐的情感,你可以共情,但不能混淆。” “才不是因为隐……”白清激动地抬头看他,声音都大了许多。看到秦空岳无奈的神色,她又低声道:“是我自己,总觉得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不公……” “本就不公,何必执着…”秦空岳叹道。 白清不想去细想他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总觉得那是更让人悲伤的事。想起他刚刚所言,又抬头问道:“你刚刚说,可以共情,但不能混淆,是什么意思?” “阿清…你可知道,隐一旦出事,是会牵累你的?”秦空岳犹豫了一会儿,柔声道。 “我知道。” “隐他…纱弥为他卜了一卦,不知何时何地,但他此生定是会入魔的……”秦空岳说道。 “你说什么……”白清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命契会让你们心意相通,你能直接感受到他的情感,若你无法分清的话,他入魔时或许会对你不利。”秦空岳解释道。 “怎会…他…他不是不能伤我么……”白清低喃道。 “他是无法伤你,但你一直混淆的话,他入魔那日,你也极有可能会入魔。韶华既然为你下了削弱法力的禁制,流庭也为你设下隔绝煞气的禁制,必定有他们的道理。” “阿清,你不能入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武德城有一条河穿城而过,河道两旁种了一些树,虽说都是枯死的模样,却能从垂下的枝条依稀分辨出是柳树。 隐坐在柳树下,背靠着柳树抬头看着天空。竹吉走到他身后靠着柳树静静站着。 “竹吉,我想一个人静静待着。”隐闭上眼轻声道。 “我知道,我不说话,不会打扰到你的,但若你需要,我就在你身后。小隐,不要赶我。”竹吉说完这一句,当真没再发出声响。 天空阴霾,晚风吹过,吹得柳树的枝条吱呀作响。一滴雨落下,随后是两滴,三滴,渐渐地下起了雨。 竹吉怕他生病,刚有雨滴落下时就悄悄在柳树上画下法阵,回大晏的王府找了一把伞来。随后悄悄挪到他身侧,伸手为他撑着伞,自己却被雨打湿了满身。 “竹吉,你说,父亲明知旧皇城危险重重,为何要去……”隐睁开眼,看到头顶一把伞,虽不知他是何时从何处找来的,心中却是一暖。 “有时候,明知危险,也会勇往无前,这便是人啊……”竹吉笑道。 人,真的是会勇往直前的么? 隐没有问出口,他看向竹吉,见他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着雨水,自己却并未被雨淋到。自己从小没有父亲,并不知道父爱是什么,却是见过不少哥哥的。看他如今这样,说要做他哥哥的话,并不是玩笑话。顿时心中委屈,扑过去抱着竹吉的大腿就大哭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竹吉一阵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只好抱着他,一边努力为他撑伞,一边尽量安静地不出声。他不想打扰隐,但也想隐知道,他在。 隐仿佛要将一辈子的泪水都哭干,哭得肝肠寸断,竹吉茫然无措。自从弟弟去世后,他再也没有安慰过这样小的孩子。这等安慰人的活,之前遇上了都是紫金解决的。如今紫金不在了,他就是想找个人问问也不知找谁,纵是心疼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渐渐地,隐的哭声小了下去,竹吉正觉得万幸,却又觉得隐似乎重了起来。 “…小隐?”竹吉试探地叫他几声,他俱不回应,反倒听到一阵细微的滋滋声。竹吉担忧地低头去看,这才发现隐直接哭昏了过去。 他哭得伤心,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有细微的煞气正在撞向他嘴唇上的伤口处,一撞上去,便有一道微弱的白光将煞气隔绝在外,发出滋滋的声音。 竹吉心中大惊,再顾不得其他,抱紧隐直接遁影回到客栈。 湿答答的竹吉抱着隐突然出现,吓了白清一跳。秦空岳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劲,一把夺过隐抱去床上,一手覆上他的唇部吸着煞气,一边喊道:“药呢?!” 竹吉在秦空岳抱过隐时,就回房取了药来,秦空岳一问,立马拿过去。秦空岳接过药丸,在指尖碾碎,敷到隐的伤口处。白清呆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里紧张极了。 处理完毕,秦空岳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看人的?!” 竹吉低着头,答道:“他哭得太凶,不知何时咬破了嘴唇…属下失察!是属下失职!求主子降罪……” 白清第一次见他这般凶竹吉,便想着缓和下气氛,说道:“阿岳,他也是一时没注意……” “所以我才气!”秦空岳声色俱厉地一挥手袖,屋中门窗重重紧闭,烛火尽数熄灭。 白清吓了一跳,委屈巴巴地不敢再说话。屋中安静下来,只能听到雨水从竹吉身上滴落到地板上的声音。 秦空岳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将屋里的烛火再度点亮,说道:“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白清不敢回答,竹吉依旧站在那里一语不发。 “他周身的煞气我已清理干净,屋里也清理过了,顺便设了结界。竹吉,你好好看着他,再出半点差池,你知道是什么后果。”秦空岳说着站起身,看向竹吉,神色冰冷。 “是,多谢主子。”竹吉耷拉着脑袋,正欲上前,秦空岳伸手拦下他。 “你淋湿了,去换身干净衣服,擦一擦再来,今夜我和阿清过去那边。”秦空岳虽依旧神色冰冷,话语里却不乏关心。 竹吉心绪翻涌,点了点头离开了。白清委屈巴巴地站在一旁不敢说话,秦空岳似乎也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又回到隐身边去看他的情况。 没多久,竹吉回来了。秦空岳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过去拉白清的手。白清低着头躲掉,嘟着嘴,满脸的不开心。秦空岳叹口气,说道:“阿清,走了。” 说完,又去拉她的衣袖,白清这次没有躲,乖乖跟着他去了本是竹吉和隐住的客房。 到了客房,白清没好气地甩开他,走到窗前打开窗,望着夜色中下着雨的武德城,心情烦闷。秦空岳关了房门,走到她身边。白清立马转身去桌边坐下,他又跟了过来,给白清倒了一碗水,还变出坛酒来摆着。 白清心中大骂一句,你真当老娘是酒鬼啊?!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搭理他。 他也不气馁,死皮赖脸地将脸凑到白清眼前,白清转头,他又换个方向,反正就是要白清看到他。白清眼见躲不过,索性昂起头,闭了眼。 “阿清~生气了?”秦空岳晃晃她的袖口,白清冷哼一声抽回手去,将袖口裹紧,把双手抱在胸前。 “阿清~好阿清,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凶的,抱歉啦,原谅我好不好?”秦空岳语带娇气,走到她身后,双手扶上她的肩,轻轻摇晃着她。 “行了!你一个大男人扭扭捏捏地干什么?!”白清没好气地站起身,胡乱挥舞手臂,又走到了窗边。 秦空岳又跟了过去,探出半个身子去,将脸凑到她眼前,笑道:“阿清原谅我了吗?事出有因,你原谅我嘛……” “什么因?你倒是说说看啊?”白清隐隐猜到了。奈何她本就心中烦闷,又被他那么一凶,虽说本意不是凶自己,但就是烦闷再加上委屈,让她越发难受。 “你如今还不能完全将隐的情感区分开来,他还不能入魔。今日确实是竹吉疏忽,正因为他追去了我才没跟去。若是因此煞气侵体导致隐入魔,不知你会发生何事,所以我就激动了些。抱歉……”秦空岳解释道。 果然如她所料,又是因为可能会牵扯到她,他才这般。 “我会注意的,以后不要那么凶了,竹吉发现得也算及时,并未出什么大事。你明明就很关心他,老那么凶干什么?之前也是,想问他点什么他都怕你怪罪不肯告诉我……”白清勉为其难地挥挥手说道。 “阿清问我不就好了?他知道的哪有我多。”秦空岳笑道。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当真不害臊啊……”白清嫌弃地走回桌边,拿起酒喝了起来。 “实话实说为何要害臊?”秦空岳笑嘻嘻地跟过去。 白清顿时无语,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第一百五十八章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天色蒙蒙亮时,雨停了,隐也醒了。秦空岳和白清洗漱收拾一番,便过去看看隐。 “嗯,没事了,今日便可以出发了。”秦空岳探过隐的情况后,轻轻说道。 “我就说嘛,你们居然不信我……”隐撅起嘴来,一手搭着脑袋撑在桌边,翘起了二郎腿。 “不是不信你啦…”白清笑笑,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毕竟这事很重要,不可大意。且不论他们,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 隐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抬头给了白清一个大大的微笑。 “狐媚子,宣映的事…你莫要多想。以后若是难受,想做什么便让竹吉陪你去,唯独不可再伤了自己,记住了么?”秦空岳轻轻捏了捏隐的脸,语气温柔。 “我又不是要寻死觅活的,记住啦记住啦……”隐嫌弃地打掉他的手,闭着眼回道。 “竹吉,地图。” 秦空岳轻轻一笑,对着一旁摊开手掌,竹吉拿出皱巴巴的地图来交到他手上。 秦空岳尽量将地图铺平,看了一会儿又将地图递给竹吉,看向隐。 “狐媚子,今天不会路过村庄城镇,你要不要趁现在吃点东西?” “不用了。” 隐摇摇头,看向窗外,说道:“饿个一两天没事的,毕竟下山之前我经常挨饿,早就习惯了。” 闻言,白清一阵心疼。她知道他所言非虚,在狐仙庙的日子,芳绾偶尔下山时会给他带些城里的吃食回来。其余时间,芳绾几乎整日不见踪影,他都是自己寻些野果充饥。 “嗯,以防万一,竹吉,替他买些干粮吧。” 竹吉上前一步,低头道:“主子,之前买的干粮还有剩。” “嗯,出发吧。” 四人牵马出了城,一路策马狂奔,酉时过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一座小城池,城墙上刻着落阳二字,城墙下却未见官兵把守。 待几人进城去,白清才看到,守城的官兵斜靠在城墙脚下,手里握着酒壶,旁边还有一些酒坛子的碎片。那个官兵睡得正香,他们进城时连个惯例的问话都没有。 她不禁觉得,弦云州当真是几乎没人管,一路走来,甚至都没几个认真做事的官兵,明明他们拿的是朝廷的饷银…… 众人如往常一般找了间客栈住下,带隐吃了东西,夜幕落下时又回了客房。没多久,竹吉带着隐敲响了客房门。 秦空岳坐在窗栏上喝着酒,白清则在桌前就着烛火学习着山族字。听到敲门声,白清一愣,又听到了竹吉的声音,立马起身去开了门,将他们迎进屋来。 秦空岳从窗栏上跳下,对着二人点点头,说道:“来了,接下来由我说明一下。” 说罢,直接落下结界,对白清招招手。白清关好房门,走了过去,胡乱将桌上的字样尽数收好,看向众人。 “弦云州不大,城镇也不多,我们已经走完了,只剩下旧皇城了,明日便出发前往旧皇城。狐媚子,祝黎就在旧皇城中,寻到他之后,你要对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你。但是,是在你不会受伤的前提下。” 隐握紧拳头,笑道:“好。” “旧皇城的煞气浓重,虽赶不上魔界的,但与弦云州其他地方所比,却不可相提并论。阿清,狐媚子,你们要多加注意,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见白清和隐点点头,秦空岳又对竹吉说道:“竹吉……你没问题吧?” “没有。” “嗯,旧皇城的危险想必你知道,若有什么意外,及时带隐离开,阿清这边我注意着。” “是。”竹吉低头抱拳。 “还有什么问题吗?” 众人摇头不语,秦空岳又对竹吉和隐说道:“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记得给他吃药,哦,对了,明日把药带在手边,以防万一。” 竹吉应下,行礼后带着隐退下了。隐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白清一眼,白清对他微微一笑,他垂下眼眸,跟在竹吉身后离开了。 “阿清,鹭鸢居的法阵还记得吧?”秦空岳看向白清,语气柔和,神色却是严肃的。 白清点点头,小声问道:“只是去寻碎片,怎么好像要打一场恶仗似的?” “说是恶仗也没错。通过宣映的事就可以看出来,发生在你们身上的事,不可用常理推断,何况隐虽有在吃药,昨日却还是差点被煞气侵入,不可大意。明日又是去旧皇城,还要见祝黎,若是情况紧急,你就立刻去鹭鸢居,把隐也叫去,知道了吗?” 白清点点头,心中总觉得没有那么严重,可是等到第二天,去到旧皇城时,她才知道,秦空岳那么谨慎不是没有原因的。 城墙下长满了枯死的荆棘灌木,城墙上也有大片大片的黑色,仿佛是被一场大火烧过后留下的痕迹。城墙的缝隙中由内而外地散发着煞气,城门紧闭,仿佛并不欢迎外人。城门上方,有两个黑色的字,写着灼京二字。城墙上站了满满一排乌鸦,嘎嘎乱叫,歪着黑溜溜的脑袋盯着他们。 这地方,怎么看怎么不吉利,甚至让人生出一种这地方并不在人间的感觉。白清突然想起,秦空岳曾说过有人来此地寻宝藏的事,敢来这种地方寻传闻中的宝藏,当真是不怕死啊。 距离城门还有百米左右的距离,马匹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秦空岳将众人叫下了马,将马放走后带着众人前往旧皇城。 到了城门处,白清这才觉得这城门大的有些可怕,看起来足足有七八人那么高。还未想到开城门的法子,却见竹吉上前用力将城门推开,发出一阵诡异的声音来。 秦空岳拿出水晶来看了一眼,扬起水晶对着白清挥了挥。 “阿清,就在城里,集中注意力。”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拿着水晶在前带路。 这里便是旧皇城? 脚下的路不太平整,是用细碎的石子嵌进泥土里制成的。路两旁几乎相隔不到一米就会有一具骸骨,那些骸骨有的穿着盔甲,有的穿着破衣,有的只是森森白骨,有的甚至尸骨不全。 路旁的房屋皆是青瓦黑墙,过了两百多年,有的已经出现了裂缝,大部分却只是墙体发黑,并不算破财。若不是城中弥漫着浓浓煞气,其实还可以继续住的。 秦空岳带着众人一路前行,走到了旧皇宫门前。宫门前是一大块广场,以颜色深浅不一的石块拼出了一条龙的模样。只是如今配着暗黑的宫墙,以及石块上也有的大片大片的黑色痕迹,倒有些物是人非的味道。 秦空岳走到广场中央,蹲下去摩挲着地上拼出的龙爪,眼神有些落寞。白清想起他说过的,父亲一路从城门打到宫门前,力竭而死。不禁回头看了看来时的路,这一段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白清摇摇头,上前去搭上秦空岳的肩,二人相视一笑。 秦空岳起身环视四周,拿出水晶来看了看,指着宫门对众人说道:“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祝黎也是,保持警惕。” 待众人做好心理准备,竹吉用力推开了厚重的宫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宫门大开,几缕煞气仿佛终于挣脱了地狱一般飘散出来,白清似乎听到了一阵哀嚎,再仔细听时却什么也听不到。一看众人皆是保持警惕,脸色并未有什么变化,她只当是自己听错了,并未多想。 从宫门开始,皇宫之中的路皆是以玉石铺砌而成的,纵是过了这么多年,又浸泡在煞气之中,玉石的光泽却并未有所衰退。路旁随处可见洒落的金银珠宝,上面有些黑泥,掩盖了本身的华丽。 众人跟着秦空岳慢慢走着,穿过错综复杂的小路,走了一个时辰,到了一个大殿前。那大殿前的牌匾上写着圣明二字,殿门紧闭,寂静无声。 秦空岳拿出水晶,却并未再见到什么反应。无奈对白清招招手,待白清走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此地似乎有些干扰,那东西用不了了。你那边如何?可能听到什么?” 白清凝神去听,什么也听不到,。 “我也不知为何,此地虽然安静,可我若想听到什么,便会有很多杂音出现。抱歉,我都派不上用场……” “没事。之前仪器所指的方向,就算不是这个殿也不会离太远,你先退回去,待在我身后。”秦空岳温柔笑笑,又小声说道。 白清听话地退开几步,保持在秦空岳和竹吉、隐中间,对着他点点头。秦空岳又看向隐,见他也点了点头,便没再犹豫,一掌推开了殿门。 一股黑风吹过,秦空岳在殿门前打量一阵,确认没有设下什么迷阵或结界,示意身后众人跟上,踏进了殿里去。 龙椅上坐了一个人,身穿几层淡蓝轻纱,不见长发,他是十分清爽的短发。他正在闭目养神,纵是听到了众人的脚步声也并未不在意。 “祝黎。” 秦空岳走到殿中,抬头看着那人似笑非笑地喊了一声。 那人睁开一双细长的眼睛,轻轻一笑,似是有些惊喜。 “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尊上……” 秦空岳还未来得及回答,一道身影冲上前去,一拳击向祝黎。白清大惊失色,那人竟是隐。祝黎坐在龙椅上未动,只一掌便接下攻势,眼珠一转,顺势将隐的拳头向下一压。 隐收回了手,跳开一步,半蹲在地甩了甩手,呲着牙怒视祝黎。 祝黎也不恼,手指搭在龙椅的扶手上,冷冷看着秦空岳说道:“尊上这是何意?莫不是您上次来,我招待不周惹怒了您?” 秦空岳一阵头疼,隐一路乖巧,没想到这时却猴急起来,什么也不说,毫无征兆地竟就直接攻上去了。 “竹吉,带他回来。” 语毕,竹吉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隐心道不妙,大吼一声,眉间出现了火焰纹样,眸色变红,眼前的地面中钻出五六只红色小狐狸,再度袭去。 隐只想取祝黎性命,竹吉则想要拦下隐,祝黎虽说也认真应付起隐来,但也不想伤了竹吉,三人就这么缠斗起来。 白清突然觉得满心愤怒,眼看祝黎应付得并不困难,心里怒火中烧,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去。 秦空岳察觉到她的异样,一把拉住她,强迫她背对三人面向自己,一遍又一遍地低声重复着。 “那是隐的感情,不是你的,你要分清……” 祝黎注意到殿下二人的举动,一掌击退隐,看向秦空岳不悦道:“尊上莫不是闲来无事,跑我这儿来刷存在感?” 秦空岳一抬眸,瞬间两道黑雾交缠而去,袭向祝黎,只眨眼间便已到他面前。祝黎咬牙后退一步,隐却在此时恰巧出现在他身前。 这一招他要是接下了,铁定重伤,一旦有伤,此地煞气浓厚,必定入魔。秦空岳眼见隐那个铁憨憨上赶着送命,又气又急,只得尽力控制着想要收招。 说时迟那时快,竹吉未多想,从隐脚下的影子中一跃而出,挡在隐身前,替他接下了那招。他闷哼一声,身形不稳,半蹲在地。 “哥…竹吉哥哥!!!” 隐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一般,大叫一声扑向竹吉,抱着竹吉的头哭得稀里哗啦的,眉间的火焰纹样也消失不见。 “我又没死,还活着呢你哭什么……” 竹吉满脸黑线地扭开头。隐仿佛哭丧一般,哭得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十分不爽。 祝黎站到隐身后,抬起手来。隐似乎并未察觉,仍在那鬼哭狼嚎着,竹吉却转过头平静地看向祝黎。 祝黎一掌劈下,被秦空岳接住了。秦空岳冷眼看着他,低声道:“到此为止了,祝黎。” 祝黎顿觉无趣,收了手坐回龙椅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众人。 “竹吉,伤得如何?”秦空岳对竹吉伸出手去,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竹吉扭动几下身子,顿时痛得弯下腰去。幸好幸好,幸好主子有及时收招,这才只受了小伤。 “咳…没事…断了几根肋骨……” “嗯。”秦空岳轻轻点点头,又将隐拉起来,十分用力地打了一下他的手心。在隐惊愕的目光中,恶狠狠地看着他。 “下次再轻举妄动,本尊扒了你的皮!” 隐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扑进竹吉怀里,竹吉无奈地摸摸他的头,慢慢带他退回殿下。 白清连忙上前担忧地看着竹吉,竹吉微微一笑,她便放了心,不再多问。 “我说尊上,就算是看好戏,也要问问观众想不想看吧?”祝黎斜靠在龙椅上,套在最外那件薄纱滑动着,慵懒得仿佛醉了酒的美人。 秦空岳脸色冰冷,慢慢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道:“放肆。” 祝黎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行礼,摊开双手微微低头。 秦空岳负手而立,说道:“今日来,是有些话想问问你。” 祝黎做了个请的手势。 “五年前,你可还记得遇过一个道士和一只狐妖?” 祝黎想了想,点头道:“记得,之前有人也来问过,尊上想问什么?” “经过。” “之前我已经说过了,尊上还要我再说一遍?” 那事过去了那么多年,根本没人关心过,何况当初那人来问时,也说过是为秦空岳办事的,他便觉得秦空岳早就知情了。 秦空岳看向隐。隐在竹吉的安慰下,此时已经停止了哭闹,见秦空岳看向自己,仿佛赌气一般,昂起头来不看他,故意大声喊道。 “我要听我不知道的。” 秦空岳无奈地叹口气,又看向祝黎。 “那你便说说你是如何入魔的。” 闻言,隐和祝黎皆是瞪大了双眼。 隐才不关心他为何入魔,他不想听,可是他连这个入魔五年的祝黎都打不过,更别说秦空岳了。他刚刚还那么凶自己,此时又不敢提出异议来,只能嘟着嘴表示抗议。 秦空岳平静地看着祝黎,祝黎顿觉失态,恢复了慵懒的神情,低头看向殿下的隐。良久,缓缓开口。 第一百六十章 “我原名方墨,是个无名小卒,家在暮云州,与我的结发妻子育有一女。我驻守边关,妻子在家操持家务,偶尔会拿她做的手绢出去卖,以补贴家用,日子本还算过得去。” “暮云州和尤奈接壤,时有摩擦。有一年,边境线上出了人命。那时我们正在巡逻,不知从哪儿跑来个孩子,我们看他瘦小,没什么防备,就想着问问他家在哪里,送他回家。谁知,那孩子趁我们防备低,竟用匕首划破了抱他那人的喉咙。” “因着此事,殿下勃然大怒,正打算去找尤奈要个说法,尤奈却带人来了。说是有个孩子闯进尤奈的村落,杀了人后逃了,他们一路追查,追到了大夏来。两边都没人认下那孩子,一口咬定是对方的人,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几天,这件事不了了之。尤奈的人回去了,殿下也发了抚恤金,让我们不要再提起。那个被割破喉咙的士兵,算是我的同乡,他的命钱,是我去送的……” “那行凶的孩子呢?”隐问道。 祝黎摇头道:“不知。那孩子带回城里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尤奈的人为何回去了我也不知,这些事从来就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知道的。” 隐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秦空岳低声道:“继续。” “后来,也不知为何,我突然被提拔做了百夫长,我还未来得及高兴,妻女却不见了踪影。我心急如焚,百般追查无果,便带了银钱去找副尉,求他帮我寻个门路找到妻女。” “副尉收了钱答应替我问问,过了两天,他来找我,说是特意寻了高人问到了,我妻女就在弦云州的旧皇城中。我心中有疑,她们一大一小的,又不会骑马,怎么可能几天时间就到旧皇城,何况她们也没有去旧皇城的理由。可是,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查不到,便想着好歹是条线索,来看看也不吃亏。” “果然如我所料,我好不容易冲破魔族的追杀,赶到了旧皇城,却哪里都找不到我妻女的踪影。即便她们真的在旧皇城,也不可能还活着了。我心如死灰,一时放松了警惕,没注意到魔族又扑了过来……” 说到这里,祝黎没再说下去,抬眸看向殿外,似乎在回忆着那时的情景。 “他们为何要害你?”隐低着头,声音很轻。 “为何?我也想知道为何……所以当我发现我没死时,我悄悄回去了。可是我看到的,却是我的妻子和那副尉拿着我的命钱潇洒快活的样子。” “我心有不甘,便偷偷潜入他们宅子里,犹豫着要不要做个了结。躲了一个月,那天夜里听到他们争执起来。副尉觉得妻子花钱太多,心有不满,妻子觉得,是她配合得好他们才能拿到那笔钱,她跟在副尉身边连个名分都没有,她花多少都是应得的。” “我从未觉得日日相伴的人竟能如此陌生……那天,他们吵得很凶,女儿被吵醒了,发现妻子被副尉打了,便想护着妻子。本来我觉得妻子是罪有应得,所以并未制止。可副尉竟敢对无辜的孩子动手,我…便杀了他……” “那你的妻女……”白清轻声问道。 “我将剩余的钱帮她装好,带她们离开了暮云州,与她们道别后我独自回到旧皇城,再未见过。” “妻子便罢了,你连女儿都不管么?她跟在那样的人身边,能有什么好日子?!”隐有些激动地抬头冲他大喊。他不理解,明明祝黎有能力带女儿离开,为何就这么抛下她。 “她与别人合计取我性命,我留她一命已是仁慈,何况那孩子并非我的骨肉。若不是那日她和副尉吵架时说漏了嘴,我都不知道,原来我万般宠爱的女儿,竟是我那同乡的孩子。” “什么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呵呵呵……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真心待我!” 隐心中难受,一甩衣袖,转过身去揉着眼。 白清叹口气,走过去轻拍他的肩以示安慰,又看向祝黎。 “你恨么?” “恨?哈哈哈哈哈……”祝黎仰天长笑,揉了揉脑袋,“我削去长发,与她一刀两断。如今我过得好好的,为何要恨?” 白清一阵心痛,无言以对。 “隐,还杀么?”秦空岳平静地问道。 隐转过头,带着些愤怒地瞪着秦空岳。 “你为了让我不杀他,特意叫他说给我听是不是?” 秦空岳轻轻一笑,说道:“是也不是。你若坚持要杀他,我不会反对,不过不会是你来动手。还杀么?” 祝黎退开两步,打不定秦空岳拿的是什么主意。之前秦空岳来找他时,明明说过很欣赏他的,想要他去魔界做什么魔将。他本还觉得不错,尚在考虑。怎么今天带了人来就说什么要不要杀他的话了,他是错过了什么? “宣映是不是你杀的?”隐看向祝黎,愤怒而又不甘。 “什么宣映?!我根本就不认识!” “那个道士。”秦空岳风轻云淡地解释了一句。 祝黎有些紧张,回道:“不是!我在旧皇城待的好好的,那道士非说我是魔族,不管我说什么都要杀我。偏偏他本事没多少,口气倒不小,打着打着他自己嗝屁了,那狐狸跑了我都没去追!他自己死了关我什么事啊?!” 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憋屈,说着说着语带幽怨地吼了起来。 “你就是魔族啊?!”隐大喊道。 “我之前就是个普通人好不好?!要不是尊上之前来找我说了魔族的事,谁他妈知道啥是魔族啊?!你家里闯进个人来,说你是啥你听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因此要杀你,你就任他杀么?!老子他妈又不是傻子!!!!”祝黎激动地喊完,注意到秦空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窘迫地低下头去。 “啊啊!真是的!我不管啦!”隐大喊一声跑了出去,竹吉赶紧追了出去。 白清摇摇头,轻轻一笑。不知为何,她有些心安了。 “咳…”秦空岳作势轻咳一声,看起来隐已经不打算“报仇”了。 “你可有见过什么珠子?” “珠子?这旧皇城满地都是,我又用不到,没注意过。” “你好好想想,那不是普通的珠子,不是人间的东西,质地柔软,有没有印象?”秦空岳追问道。 祝黎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拍手大叫一声。 “好像是有的,灰不拉叽的是不是?” “对,就是那个,在哪里?” 祝黎红着脸,抱歉地说:“我当初看它软软糯糯的,以为是什么好吃的,后来发现咬不动,也尝不出味道,就随手给丢了……” 秦空岳黑着脸,沉声道:“去找。” 第一百六十一章 众人开始在秦空岳的指派下搜索起旧皇宫来,祝黎出门向左,竹吉和隐向右。旧皇宫很大,院落又错综复杂,地上又随处都散落着金银玉器,一时之间想找到一颗小珠子简直是大海捞针。可是如今除了地毯式的搜索,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白清挽起手袖,也准备去寻找,秦空岳却打断了她的动作,将她的手袖重新放下。 “你这是干什么?多一个人多一分希望。” 秦空岳看看四周,拿出探测仪来展示给白清看,小声问:“进宫之前我特意看过,一定就在这宫里,且不会在活物身上。此地煞气浓重,对这东西有所影响,进宫后再未见过什么反应,你那边有什么感觉吗?” “说不上来。也许是煞气有所干扰,能听到一些声音,但是断断续续的,还混有一些杂音,我分辨不出来…” “杂音?”秦空岳一顿,有些疑惑。 “对,就好像雷雨天那种混着电流的声音,覆盖在那声音之上,一直都听不清。”白清点头道。 “怎会?不应该啊……”秦空岳看着四周弥漫的煞气,沉思起来。 “清…儿……跑……”一阵微弱的声音传入脑海。白清猛地回头去看,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她和秦空岳一个人也没有。 她突然感觉一阵恶寒,忍不住搓起手臂来。 “刚刚…好像有人在叫我……” …… 竹吉和隐按秦空岳的指示在旧皇宫的西边搜索着,二人相隔不远。隐一脚踢翻散落在地的珠宝,又向下一堆走去。 “小隐,认真点,你这样会错过的。”竹吉听到声响,抬头看到他心不在焉地随意踢散地面的珠宝,有些无奈。 “虽说大致知道是个什么,可是这里满地都是珠子,得找到什么时候去?我都累了……” 对于祝黎的经历,隐是不愿接受的,可是他却能理解若有人突然出现要取自己性命时,不得不战的苦衷。心乱如麻的时候,还要找什么破珠子,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耐心。 “要不你先休息下,我……”竹吉说着说着,察觉到地面有一阵细微的抖动,警惕地看向四周。四周堆着的珠宝滑落开来,更细小一些的尘土甚至在跳跃着。 “怎么回事……”隐也察觉到了,看向竹吉,竹吉摇摇头,指了指房顶,二人跳上房顶观察起来。 正南和正东的宫门处,一大波人涌了进来,有的哄抢着路旁散落的金银珠宝,有的一边拼命狂奔一边回头去看,满脸惊恐仿佛正在逃避什么可怕之物的追捕。 二人对视一眼,寻了一处地势更高的地方,再次向下看去。人群络绎不绝地从两道宫门处奔进旧皇宫,甚至有些跑的慢的被推搡倒地,人群踩过,再未站起身来。 “这是……”竹吉正打算联络秦空岳,远处飞来一个小黑点,他灵敏地躲开,落到一旁的屋顶上。回首望去,刚刚所站的地方散发着阵阵浓烟。 遇袭?是谁?隐呢? 竹吉连忙扫视四周的房顶,看到隐站得离自己不远,稍微松了口气,正想过去找他,头顶突然被阴影笼罩。 竹吉的身影刹那间消失,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隐身后,看向刚刚自己所在之处。 那里站着个瘦小的男子,披头长发脏乱极了,仿佛一根又一根沾了油的麻绳披在头上。他手里握着两把巨锤,那两把锤子叠加起来比他还大,握在他手里显得很不协调。他浑身散发着煞气,怒吼一声,又向二人冲来。 “小隐,你呆好,让我……”竹吉挡在隐身前,话还没说完,之前的浓烟之中又冲出一人,也是身带煞气,手中握着一柄长剑。不同的是,他看起来干净多了。 二人闪身跳开,再一次被迫分散。竹吉与那消瘦的扭打起来,隐则独自对付那个手握长剑的男子。 竹吉顾及着隐,总是分心看向他,竟与那消瘦的魔族打得难解难分,不相上下。 隐眉心出现火焰纹样,眸色变红,大声对竹吉喊道:“竹吉哥哥,你专心一点!我应付得来!” …… 面对突如其来的震动,白清有些茫然。秦空岳一抬头便注意到前方远处的宫墙上站了三个人。不容白清多想,秦空岳拉起她直奔宫墙。到了南宫门,看着不断涌入的人群,秦空岳挥手施法将城门关上,带着白清一跃而起跳上宫墙。 宫墙之上站着三个人。为首的女子身材火辣,穿着一身金黄的龙袍,头上顶着亮到刺眼的金色冕旒。在她身旁站着两个男子,一个剑眉星目,满身江湖气,一个头戴兜帽,以黑布掩面,看不清容貌。三人身上,皆泛着煞气。 似是期待着被发现一般,那女子注意到来了人,开心地转过头来,却在看到白清和秦空岳后微微一愣,随后皱起眉头,怒不可遏地盯着二人。 “你…安乐?!” 白清虽然认得眼前人的面容,但变化太大让她不敢认。她的手完好如初,且不论身材,她的身形都更为修长挺拔了。她浑身被煞气包裹,又身穿龙袍,头戴冕旒,怎么看都不像安乐,却又给人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没想到,来的竟是你们,真是好久不见啊,定安王?白清…哦!看我,差点忘了,你如今是郡主了……”安乐收起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慢慢摩挲着自己纤细白嫩的手指。 “安乐…你…你怎会变成这样的?我……”白清说着,似是觉得惋惜一般,眉眼间流露出同情的神色来。那日行刺隆王逃走之后,她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秦空岳将白清向后一拉,手掌向前一伸,将从安乐背后窜出的煞气挡住。白清拉拉他的衣袖,微微点头,与他并肩而立。 “不必你假惺惺的,这儿又没有外人,也不知演给…噢~我懂了,这不是有定安王么?演给你的情郎看啊?哈哈哈哈……演得不错呢……”安乐说着,玉手轻轻一指秦空岳,笑得花枝乱颤。 “安乐!你当初为何要杀隆王?那可是你的……” 白清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只想问个究竟。安乐和隆王的事,她虽说过她都明白,但其实一直耿耿于怀。 “那等货色!怎配做我父亲?!郡主啊郡主,您这郡主做得可憋屈?我以前啊,可是很憋屈的。遇到不公之事,隆王不肯为我主持公道便罢了,连找皇上告个状都不肯,你说,他配么?”安乐握紧了拳,又轻轻松开,语气越来越傲慢。 “赵莺莺…你疯了……”白清看着安乐目瞪口呆。虽说她之前嚣张蛮横,至少不会狂妄自大到这个地步。 “我给他留了全尸已是莫大的仁慈!你们为何就是不懂呢?没错!我是疯了,要个郡主的空名有何用?!往后,我要做王,做这大夏的王…不!我要做这世界的帝王!一个大夏怎够?!还有启越,风万,还有那该死的尤奈!郡主,你看啊,这世界都是我的啊!朕便是主宰一切的存在……” 安乐几近癫狂,目光狰狞地看着旧皇宫里四处乱窜的人们,一手挥去,仿佛这天下已尽在她的掌握。她头上的冕旒在她激动的疯狂下不停抖动,发出滋啦滋啦的碰撞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缠斗许久,竹吉和隐始终无法与对手分出胜负来。 虽说那人消瘦,可一看就是失了智的,力大无比,即便受了伤也完全无动于衷。失智的魔族若遇上比自己强的魔族是会俯首称臣的,他的实力明明在那人之上,可这魔族却并不畏惧,仿佛被什么人操控着一般。更棘手的是,那人实在是瘦得过分,头发又多又厚,还油腻腻、滑溜溜的,根本碰不到他的脖子。 竹吉总觉得身体上的消耗有些大,很是累人,一时之间竟没办法取他性命。 隐那边也是一样。虽说动用了妖力,那魔族手里的长剑却奇特得很,无论他放了什么法术,那长剑轻轻一劈,法术登时都会烟消云散,邪门得很。 “主子,旧皇宫涌进来很多人,还有两个魔族,有些棘手,要不您过来一下?”竹吉传音给秦空岳。 “打不过?” “倒不是,难分胜负,我担心隐。”竹吉一边与那瘦子打着,一边还要留心隐,有些分身乏术了。 “再撑一下,我这边找到主使了,一会儿便来。” …… “安乐,你……” 白清看着她疯魔的样子,满眼的惋惜。不知为何,即便觉得她疯了,她罪有应得,却还是想劝她回头是岸。 “不许用那个名字叫我!!” 安乐怒吼一声,身后煞气骤涨,几团煞气在她身后分裂开来,像有生命的手一般袭向白清。 白清不闪不躲,那些招式被秦空岳尽数接下。安乐扭动着脖子,侧头对他身边那个剑眉星目的男子吩咐道:“蒙同,去把门打开,确保事情按计划进行。” “帝君,我去吧?我更懂一些。”那戴兜帽的男子上前一步,刻意尖着嗓子说话。 秦空岳微微皱眉,狐疑地盯着他。那声音,即便他故意不用原声说话,仍旧觉得有些耳熟是怎么回事? “也好,你是恩公派来的,自然更懂些。蒙同,陪朕热热身。” 那戴兜帽的男子正准备从宫墙上跃下,秦空岳微微侧首,手指一动,一股风刮过,将他的兜帽和遮脸的面巾掀开。 秦空岳皱眉,那脸他确实很熟悉,正是与千猎一同逃走的黑泽。黑泽一脸惊惧,跳下城墙随手将城门轰开,立马疾行逃走。 “黑泽!” 秦空岳大喊一声,正要去追,蒙同的身影闪至眼前。他不想同他们过多纠缠,他们说白了就是两个杂兵,根本不足为惧。黑泽出现在这里绝不是什么巧合,他心里有些不安,一定要追上去才是。 秦空岳眸色一变,一掌劈下,煞气顺着他的指尖将蒙同的身子一分为二。蒙同眼神惊恐地看着他,从宫墙上摔落下去,此时宫门大开,又重新冲进一大波人来,瞬间淹没了他。 “蒙同!!!” 安乐凄厉地大喊一声,趴到宫墙上探头去望。眼看着人群淹没了蒙同的身体,回过头来恶狠狠又带了些畏惧地瞪着秦空岳,身上的煞气越发浓厚。 “竹吉,速战速决,黑泽在这里,你先去追。”秦空岳传音给竹吉,准备解决完再追,却并未得到竹吉的回应,心里升起一丝不安来。 “定安王,身手不错,何必要那种丫头呢?不如跟我吧?我能给你的,可比她多得多……” 安乐鼓着掌,媚眼如丝。 “你没有那个命。”秦空岳冷冷回了一句。正欲出手,手边一紧,低头看去,白清整个人滑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汗如雨下,呼吸困难。 “阿清?!你这是怎么了?”秦空岳赶紧半蹲下去,将她搂进怀里,万分紧张。 “隐…隐……呜……” 说完,她呼吸急促起来,一手松开他的衣角捂住胸口,一手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剧烈地咳了起来。 秦空岳赶紧将她的手从脖子上扒下来,紧紧握在手里,转头一看,安乐不知何时已经跑了,可他眼下顾不得许多。隐是和竹吉一道的,若隐出了什么事,为何竹吉没报? “竹吉,隐怎么了?你们那里情况如何?” 秦空岳再次传音给竹吉,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白清咳着咳着,仿佛突然没了气息一般,停止了剧咳,整个人瘫软下去,不再动弹,脸色白得可怕。 秦空岳大惊失色,忙去探她的神识,确保正常后,心中越发疑惑,她明明看起来没什么事,怎会如此这般的…… 眼下白清状况不明,若要治,也要先知道隐发生了什么。没有时间多想,秦空岳抱起白清跃下城墙,直奔西边而去。一路上,那些冲进来的人中,已经有一些入魔了,正四处追着人乱咬,他也顾不得去收拾。 到了西北,他终于知道竹吉为何没有回应了。 一地的破屋碎瓦,明显是经过了一场大战。一处小巷中,煞气十分浓重,正不停地向上翻腾,又向下落了回去。 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在目睹之后还是忍不住心里咯噔一声。 煞气包围之中,是隐。他抱着头跪坐在地,煞气从他背上的破洞冲出,又从他的口眼冲入他的身体。他不停地拔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十分痛苦,但因为煞气从嘴里冲入体内,他连惨叫都做不到。 “竹吉!” 秦空岳压抑着怒火,声落,失去理智的竹吉凭空掉落下来,四肢并用在地上快速爬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竹吉,坐下不许走动。”秦空岳将白清放下,竹吉奔跑过来,蹲坐在他身边,脸色痛苦地发出呜咽声。 秦空岳脚下用力,一脚踏碎脚下玉石,拨开泥土,画下一个法阵,又将瓦砾碎玉随意堆上去。 鹭鸢居。 秦空岳带着白清出现时,吓了牧歌一跳。眼看鹿渊不在,他心急如焚。 “你别急,我已经传音给鹿渊了,他马上就回来。白清她怎么了?” 牧歌和秦空岳一起进屋,眼看白清了无生机,自己却看不出问题来,不由得疑惑起来。 “…她的命契对象正在入魔,与我们同去的魔族正在回溯期,我没有时间多留,麻烦你照看她一下。”秦空岳答道。 虽说白清与隐定了命契的事他不想告诉鹿渊,但如今为了白清安然无恙,他不得不说了。 “你安心去吧,我有分寸。” 牧歌挥挥手,便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药材来了。 秦空岳刚出屋,就遇到刚回来的鹿渊。 “白清怎么了?你们这是遇到了什么?”鹿渊问道。 “问牧歌,我先走了。” 秦空岳拍拍鹿渊的肩,小声道:“拜托了……” 鹿渊看着秦空岳离去的方向呆了两秒,赶忙进屋去,看着牧歌在屋里忙这忙那的,走过去问道:“白清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牧歌摆摆手,笑了笑,尽量表现得像没事一般。 “她呀,就是差点被煞气侵扰了,你看看,应该没什么大事。倒是秦公子那边,听说他手下正逢回溯期,恐怕不太乐观。” 鹿渊狐疑地检查了一番,确认白清没有什么大事,也不好多问。可按理说,若没什么大事,怎会这么着急叫他回来…… “小白清的药怎么配?我拿不准主意。”牧歌似乎怕他细想,拿着药罐在他面前扬了扬。 “之前不是教过你么?清煞气要天微、白陌,她这情况每种配五克,再配些昙枝安神便可……” 鹿渊叹口气,无奈地将所需药材说了一遍。 第一百六十三章 秦空岳传送回到旧皇宫,快步走到隐身边,伸手想去拉他。 “隐?你怎样了?发生什么事了?” 隐蓦地抬起头来,煞气从他口眼处冲入身体,那场面,看起来非常可怖,纵是秦空岳见惯了入魔的场面,也被吓得手一抖。 他头破血流,胸前有一个十分明显的窟窿,但因为煞气从这窟窿处向外冲撞,反倒并未流血。 “隐,你听好,不要输给它,我会帮你缓解痛苦,你一定要撑住。” 秦空岳一手覆上他的眉心,一手覆上他胸前的洞窟,尽力让煞气温顺地进出,努力稳住他的神识。 …… 圣明殿。 黑泽站在房顶之上,心满意足地看着从宫门不断涌进来的人。殿前,祝黎和安乐正打得难解难分。 若单论实力,安乐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偏偏她还有两个帮手。稍远处的墙角下,还坐着个上身分为两半的人,他的身子正在慢慢愈合。 “我说你啊,有本事单挑啊,是不是怕打不过我,这次才带了这么多人来?”祝黎接下安乐的攻势,反手将煞气打散,直奔她而去。 距离安乐还有三四步的距离,横空冒出个拎大锤的瘦子来,两锤用力砸下,锤子直接陷进地里去。祝黎趁势踩着锤子跳起,一脚将那瘦子踢开。 “前两次是朕有良心,特意来警告你一番。谁知你这人死脑筋,不听劝,今日便由不得你不走了……” 安乐语气不满,不乏嫌弃的味道,说罢,再度袭去。 祝黎抓紧安乐的龙袍,用力一扯,将她的龙袍撕烂,她也因为惯性滚远了去。 “你这神经病!都说了这是我的地盘,你打不过还带人来,也不说带点厉害的来……” 祝黎抱怨起来,看着安乐一圈一圈滚开,很是无奈。这些人本事不大,偏偏难缠得紧,他一时半会儿无法分出胜负来。 安乐不是第一次来了。她来过几次,都是劝祝黎离开的。祝黎想着之前秦空岳来找他说过的,要他去魔界那件事。当时自己只说考虑,又没问过要如何联系秦空岳,便只好在这旧皇城里等着他再度找来。 谁知道这女人很不识趣,来了几次打不过他,又非要念叨什么这里是她成就霸业的起点,就是不死心。本来他只是一个人待在这旧皇城,觉得无聊陪她玩玩,谁知道她竟来真的,真是个疯婆子! 黑泽双手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地面之上突然升起一些字符,冒着红光,从圣明殿慢慢扩散出去。 “呵呵呵…哈哈哈哈……” 安乐狂笑着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天空伸出双手,喊道:“朕的天下!今日!就是朕成就霸业的开端!看啊!这天下,朕的天下!哈哈哈哈哈……” 眼看那些红色字符一点一点出现,祝黎隐约觉得不妙,不想再与他们过多纠缠。趁着安乐陷入癫狂,他迅速离开圣明殿,跃上另一个院落的房顶向下俯视。 只见那些先前冲进来的人群,正痛苦地趴在地上,从他们身上能看到宛如蓝色微光一样的东西。那些东西正在慢慢抽离身体,升入空中,与煞气交缠而起,冲入空中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而那漩涡,还在不断扩大。 安乐从地上捡起被撕烂的龙袍,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一跃而起,站在黑泽身旁,兴奋地看着这一切。 那个耍大锤的瘦子和用剑的魔族则在城中奔走,将那些进城后新诞生的魔族一一捕杀。 祝黎突然反应过来,虽不知这法阵有何用,但似乎对魔族并无影响,并且那些魔族对安乐他们来说不仅无用,还是搅局之人。眼看着罩在头顶的漩涡越来越大,他决定先去找秦空岳汇合,却见那两个魔族又回来了,似乎在对安乐喊着什么。 祝黎跳下房顶,贴近圣明殿的墙角,隔着宫墙,隐约听到那用剑的魔族喊了句:“……总共八个。” 而安乐则回了句:“无妨,本就多备了一百人,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 祝黎在旧皇宫南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秦空岳。回想起之前俯视宫中情况时,曾见到过西北边有一处的煞气相对浓重些,便又往西北边赶过去,指不定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果然,祝黎刚拐过弯走进小巷,就看到秦空岳和隐正面向他走来。 秦空岳一见到他就飞身上前,一把掐住祝黎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按倒在地,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语气不善。 “你刚刚人在哪儿?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祝黎双腿乱蹬,不停拍着他的手臂,一边张大嘴巴保持呼吸,一边艰难地说道:“不……不是……” 秦空岳紧紧盯着他,想要将他看透。眼看祝黎脸色不像说谎,便松手放开了他。 祝黎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哀怨地看了一眼秦空岳。 “现在什么情况?这生灵阵是谁启动的?”秦空岳伸手拉了祝黎一把,动身向前走去。 “我也不知道啊。之前来了个女的,非要赶我走,说什么这旧皇城是她成就霸业的起点。我看她弱得很,打不过我,也就没当真。谁知道她今天带了人来,还搞这个…什么生灵阵?这东西干什么用的?”祝黎捂着脖子跟在秦空岳身后,解释道。 他走得慢些,看到隐经过身边,示好一般地向隐招招手。隐睥睨他一眼,并未回应,依然冷着脸跟在秦空岳身后。祝黎一阵错愕,自己又哪里惹了这小祖宗不开心了…… 秦空岳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漩涡,放慢脚步,解释了几句。 “生灵阵是以活人魂魄作为祭品,结合煞气帮混沌塑造肉身的法阵。此阵对煞气的要求很高,除了魔界,也就旧皇城的煞气勉强算达到条件。” “混沌又是什么?”祝黎懵道。 “混沌便是煞气之源,那东西一旦降世,这世界就又会生灵涂炭了。” “啊?!那还不赶快?!快快快!不要走这么慢……”祝黎大惊失色,小跑起来,眼看秦空岳依然慢悠悠地走着,着急忙慌地就去拉他的胳膊。 “不急,混沌已经被封印了,那封印牢固得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生灵阵就能将它释放出来。此次,他们必定失败。”秦空岳嫌弃地躲开他的手,依旧慢悠悠走着。 祝黎安了些心,可是看着那些被漩涡吞噬的蓝色微光,想到那是活人魂魄,心中又难受起来。 “那些魂魄……” “生灵阵启动之时,那些人就已经没救了。趁他们尚在观察是否能成功时,我们先做些安排……” 第一百六十四章 “千狐影!” 隐大喊一声,右手在空中结阵,霎时间,空中出现无数的红色透明狐狸,交叉着冲向对面的魔族。 那魔族以长剑击砍狐狸,狐狸在他长剑之下只一剑便消散不见。好在狐狸数量够多,那魔族应接不暇,没多久就已显疲态。在他斩掉不知道第几只狐狸时,脚下一软,一只狐狸咬中他的左手,他一时吃痛,长剑从手中脱落。其他狐狸见状蜂拥而上,将他淹没在红光之中。须臾的功夫,红光散去,那魔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隐松了口气,准备过去帮竹吉,转身一看,竹吉正奔向自己。他收了法力,忍不住自豪地笑了起来。 “竹吉哥哥,你看,我赢了……” 胸腔翻涌,竹吉一手插入了他的胸腔,顿时鲜血喷涌而出。隐吃惊地看着竹吉,还未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竹吉手上再次用力,一阵可怖的声音入耳,竹吉的手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顿时,一口腥气从胸中涌出,隐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吐了一地的血。他怒目圆睁,仰头看着竹吉,只想问一句为什么,却见竹吉张开嘴一口咬下来。 隐凭借本能抬起右手,竹吉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鲜血染红他的衣袖,滴落下来。竹吉低着头,紧紧咬着他,隐用力一甩,竹吉被甩飞出去,怀里的药散落出来,撒了一地。 听着耳边传来滋啦滋啦的声响,感受着胸膛传来的冰冷,眼泪止不住地流下。他虚弱地看着竹吉从地上爬起,扭头跑走。 “为什么…” …… “隐?你没事吧?” 隐猛地回神,发现秦空岳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秦空岳欲言又止,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继续往前走。隐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即便是之前让他心烦意乱的祝黎就在身边,他也没有多的心思,他的心中,只有痛苦。 当他从黑暗中清醒时,眼前是秦空岳关怀的眼神,秦空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摇摇头,不愿多说。当他看到老实坐在一边的竹吉时,心中满是伤感。他知道,眼前这个竹吉,已经不是那个说要做他哥哥,关心他的竹吉了。 见他不肯多说,秦空岳似乎是猜到一般,并未多问,只是简单教了他如何收敛煞气,便叫他跟在自己身边。他就这么一直跟着,脑子成了一团乱麻,心里也是各种感情混杂着苦涩不已。 …… 圣明殿。 站在屋顶的安乐一直狂笑,看向旧皇宫的双眼几乎布满了血丝。而她身边的黑泽却注意到秦空岳来了,神色一惧。可他正施展着生灵阵,这可是千猎亲自交代的任务,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不如在此拼个你死我活,指不定能寻得一线生机。 “帝君!快拦住他们!他们是来坏您的大业的!这阵已经快成功了,不能在此时出任何差池啊!!”黑泽扭头,脸上的担忧之色仿佛发自内心。 安乐冷笑一声,从屋顶一跃而下,轻轻落在地上,招手示意其他魔族先上。那瘦子拎着大锤冲上去,秦空岳一掌接下,眸色变紫,煞气缠绕在锤子上。一瞬间,那锤子仿佛有千斤重,无论那瘦子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将锤子举起来。 那瘦子作状要跳开,不经意地看向秦空岳,身形一滞,顿时动弹不了。秦空岳看都不看他,路过他身边,一手掐断他的脖子。他的魔晶暴露出来,一朵黑莲爆开,魔晶顿时化成粉末飘落在地,他整个人被煞气裹挟,弹指间便灰飞烟灭。 安乐安静地站在原地观望着。那用长剑的有些犹豫,之前与隐那一战他就受了伤,伤势还未完全好就与祝黎缠斗。如今他对于二人的实力差距心知肚明,这种时候冲上去完全就是送死,他可不想去。 那魔族收起长剑,转身就跑。秦空岳轻轻一笑,并未去追。他心里正欣喜若狂,一只煞气化成的手直接贯穿他的喉咙,从他喉咙中扯出魔晶来捏成两半,随手一丢。那魔族顿时也消失不见,只剩下那柄长剑叮当一声掉落在地。 “他可是你的人…”秦空岳收了笑容,皱眉看向安乐。 安乐不屑道:“心若不是朕的,说再多又有何用?不管早晚,叛徒终归是叛徒。” “莺…帝君,我伤势已好。”蒙同从殿里走出,走到安乐身前,俯身行礼道。 “…嗯,去吧。”安乐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纤纤玉手,满脸不在乎。 蒙同向前几步,对着安乐深深鞠了个躬,毅然决然地冲向秦空岳。两个回合下来,他手脚俱断,瘫倒在地。 魔族再生能力强大,可他伤势并未完全好,不过是肉身看上去已经重新长好罢了,实际上他只接一招便就败下了阵来。 秦空岳半蹲下去,轻轻抚上他的脖子,叹道:“……值么?” 蒙同挣扎着看向安乐,注意到她的手几乎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轻轻一笑。 “值。” 秦空岳轻叹一声,抬起头,毁了他的魔晶,站起身来看向安乐。 “你呢?你觉得值么?” 安乐眼看着蒙同的笑脸一点一点消失不见,愤然道:“成大业,必有牺牲!朕虽是女子,却没有妇人之仁!” 秦空岳神色失望,又向前两步。 “本尊再问你一遍,你若愿痛改前非……” “痛改前非?哈哈哈哈…”安乐打断了他,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眼里都噙满了泪水。 “这天下马上就是朕的了,你却和朕说痛改前非?不觉得可笑吗?!” 秦空岳一步一步上前,十分不悦。 “不知他们答应了你什么,让你这般癫狂。这法阵不过是作重塑肉身用的,与你口中的天下有何干系?” “哼……”安乐嗤笑一声,根本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莫想骗朕。这明明是在为我召集不死神兵,献上多少人便有多少神兵归我所有。今日是一千多个,明日、后日,朕便可坐拥百万不死神兵,这天下唾手可得!” “这你都信……”祝黎不禁连连摇头咂嘴,看向安乐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一般怜悯。若真有这效用,何必告诉她这种自身实力不济之人? 秦空岳突然化作黑雾上了屋顶,再下来时,脚下踩着一个人,正是黑泽。 “本尊没说过你可以走了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大胆!还不快放开他!!”安乐大喝一声,冲向秦空岳。 秦空岳看向祝黎,点头示意。 “交给你了,记得要活的。” 祝黎为难地点点头,拦在安乐面前,与她扭打起来。若说收拾她,他倒是已经有了把握,毕竟刚刚观察了一番,他总结出来魔族的弱点就在喉中。可秦空岳吩咐的是生擒,反倒让他出手有所顾忌。 “那么,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施放生灵阵,是不是想召出混沌?” 秦空岳俯下身,扣住黑泽的脖子,逼近他的脸,神色不悦。 黑泽看着秦空岳,回道:“左右都是一死,我不会出卖尊上的。” 秦空岳眯起眼看着黑泽,轻轻一笑。 “你这双眼睛,已经好了啊……陷入黑暗之人,要这眼睛有何用?” 说完,在黑泽惊恐的眼神中,指尖抹过他的双眼,顿时一股糊味飘散开来,只见黑泽的眼皮被融合在了一起,四周是烧焦的痕迹。 “啊!!!!!秦空岳!你不得好死!!!我等的尊上只有千猎大人!!!尊上会带着混沌来找你!让你血债血偿!血债血偿!!!”黑泽惨叫一声,双手不停乱挥,却被秦空岳像捏碎玩具一般捏断垂下,只能激动地昂着头大喊。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呐喊,喊得唾沫横飞,惹得秦空岳嫌弃地向后仰开。 “之前本尊就警告过你,你不听便罢了,若你们只是找个地方,躲起来过安生日子,本尊也懒得再管,偏偏你们要打混沌的主意……” 秦空岳说着,手上略微施力。黑泽的脖子上顿时青筋骤起,他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 “本尊再问你一次,你们要干什么?”秦空岳冷声道。 黑泽扯出一抹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要……你…死!!!” 喀嗒一声,黑泽的脖子被扭断,一朵黑莲从他喉咙中冲出,粉碎了他的魔晶,他的身子仿佛灰烬一般随风而逝。 秦空岳摇摇头,拍拍手站起身来,眼看祝黎和安乐打得难舍难分,颇有些嫌弃地摇头叹息。 “祝黎,辛苦了……” 祝黎向后跳开几步,看向秦空岳。见秦空岳示意他退下,松了口气,小跑去到隐的身旁,对隐轻轻一笑,抱起手来打算与他一同看戏。 “哼!你就算是亲自上阵朕也不……”安乐恶狠狠地盯着秦空岳,身后煞气所化的手又多出五六只来。 话还没说完,秦空岳的身影瞬间消失。她心下一惊,还未有所动作,一只手已覆在她头上。她只觉得浑身变冷,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知道你不怕我。赵莺莺,恨意能让人变强,也能使人盲目。听说赵长安是喝了你端去的毒茶而死,你逃了这么久,可有悔过?” 闻言,安乐浑身一僵,随后愤怒地伸手向秦空岳打去。秦空岳摇头叹息,她瞬间感觉一股电流传遍全身,竟失去了所有力气。 “你…做了……什么……” “我可以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吸取煞气。”秦空岳平静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将她的煞气吸入掌中。 安乐自知已成败局,突然笑了,眼含泪意地看着地面,自言自语起来。 “后来,我四处躲避追捕,每天连个安稳觉都不曾睡过。我听闻弦云州是个官府都不管的破地方,便逃到了这儿来。谁知道,被一伙山贼掳了去,他们日日凌辱于我,我被严密看管,连寻死都做不到,你知道那种没有希望的日子么?” 秦空岳不语,不由放慢了吸取速度,想让她感受不到煞气抽离的痛苦。 “我本以为,我会一直在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过完余生,可是天不亡我。蒙同杀进寨子里,将那伙贼人打得东零西落,四处逃散。我也趁乱逃跑,偏偏半路又被发现擒了去,蒙同追上来,要他们将我交出去,他们不肯,一刀刺中我的腹部将我推了出去……”安乐并不在意秦空岳有没有在听,一直自言自语着。 “本以为我就这么死了,可是,我却又活了下来,是蒙同救了我。我誓要以身相许,他不肯,我就日日缠着他,追在他身后。渐渐的,他不再赶我走,甚至会教我一些武功招式。他说,他毕生的心愿,便是行侠仗义。” “我们的关系,谁也没有说破。我们日日相伴而行,虽然他从未碰过我,可从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心里有我。那日,我与他听说旧皇城有宝藏,便一同前往。半路,我们遇到了恩公,那时,我才知道,我已经不是人了,这世上还有魔族。而大名鼎鼎的定安王,竟是魔族的魔尊……” “恩公教我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量,还给我描绘了拥有不死神兵后,征服世界的美好未来……我这么恨这个世界,如何不信?蒙同为了我,自愿承受生死未卜的危险,只为变为魔族为我打下这江山……” 闻言,秦空岳似乎是起了怜悯之心,松了手,站在一旁低头看着慢慢滑坐下去的安乐。 “你曾问他,值么?他笑着同我说值,你也曾问我同样的问题,我的回答和他截然相反。他已经没了,我若说不值,他不就白死了么?” “现在,你问我悔过么?在知道你是魔尊后,我也知道了父王当初为何不愿去找皇上。皇上遇事向来犹豫不决,能躲则躲,他知晓你的身份,自然不会为我做主。而父王知晓皇上的性子,自然知道此事只能默默咽下。被贼人囚禁在寨子里时,我曾悔过,如今……” 安乐抬起头,看向蒙同消失的地方,笑着擦掉眼泪,又抬手指着天空,说道:“你看,我的不死神兵来接我了……” 秦空岳狐疑地抬头看去,天空中,漩涡已经不见了,倒是有些乌云,似乎快要下雨了,一缕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洒落下来。 哪有什么神兵? 一声异响传来,秦空岳警惕地低头,却见安乐一指穿过咽喉,用尽余力说了几个字后消失不见。她身上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龙袍轻飘飘地落下,一颗灰色的珠子从龙袍之中滚落出来。 秦空岳神情复杂地呆愣在原地。她咽喉被贯穿,发不出声音来,他却从她缓慢的嘴唇动作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我诅咒你。” 一滴雨轻轻落下,秦空岳回了神,发现了那颗安静躺在地上的珠子。他将珠子捡起来,顺手捏了捏,是软的,很有可能是命轮碎片。接着,他连忙掏出牧歌做的探测仪,却并未看见有任何反应。 他疑惑地将珠子收好,又看向祝黎吩咐道:“祝黎,去把竹吉带过来。” 祝黎领了命,向外跑去。 随后他又对隐招了招手,隐低着头走至他身前。秦空岳将鹭鸢居的传送法阵画在他手心。 “阿清在鹭鸢居,麻烦你过去照看一二。” “你自己为何不去?” 秦空岳摸摸他的脑袋,笑道:“我打算处理一下旧皇城的煞气,之后会有些难以行动,你替我去不行吗?” “姐姐在鹭鸢居会不安全吗?” 秦空岳一愣,微微摇头。 “我想去魔界看看,不能带我去吗?” “我担心阿清……”秦空岳为难地看着隐。 隐肯定地说道:“我没事,姐姐便会没事。” 秦空岳一想,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看隐一脸坚决,便点头答应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白清正置身于一片森林中,除了没有狐仙庙外,这森林和狐仙庙那片森林很是相像。森林中央的空地上,蹲着一个兽耳兽尾的小男孩。 “隐……?”白清直觉那是隐,可是他却并不理会自己。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蹲下去打量着他。 这就是隐啊? 白清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他毫无反应,仿佛并未看到白清。突然,他抬起头来,灿烂一笑,穿过白清的身体跑走。 她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实感,是幻象么…… 白清顺着他的身影望去,他奔向的,是芳绾,芳绾笑盈盈地牵着隐消失不见,而这森林也随着二人的身影一起消失不见。 白清站在原地,等着其他幻象出现。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是幻象,可她不记得她何时接触过命轮碎片啊?她之前……好像是见到了……安乐? 想到这里,眼前豁然变亮,无数画面像画纸一般从眼前交叉着飞过,还未等她看清便早已飞远,消失在尽头。 白清努力想看清一二,但是那些画面的速度实在太快,即便她伸手去拦下也触碰不到。 她就这么看着无数画面从眼前飞过,无能为力。渐渐地,她觉得无聊,转身想走开,那些画面偏又跟着她,一直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快速飞过。 这什么意思?!这里到底是哪里啊?秦空岳呢?安乐呢?她该如何离开? 似乎受她影响一般,四周又开始暗了下来,那些画面全部向上飞去,隐入黑暗之中。没多久,四周再度恢复寂静无边的黑暗。 “喂!!!” 白清大喊一声,她的声音竟也被黑暗吞没,她确定她大声喊了,可她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白清!” 白清突然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映入眼帘的是牧歌担忧的神情。一块浸了水的麻布从她额头上掉下,她这才发现她浑身大汗淋漓。 白清看看四周,她正躺在鹭鸢居的屋里,不由迷蒙地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牧歌指了指天上,白清抬头看去,除了房顶什么也没有。她不明所以,看向牧歌,牧歌无奈地指了指二人,又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巴。她瞬间明白,施了个小结界包裹住二人。 “你的仆从入魔了。” 白清一惊,紧张地抓起牧歌的手,满眼担忧。 “隐?他入魔了?怎会?我睡了多久?他还好吗?” 牧歌笑着回握她的手,从床上拿起那块麻布轻轻替她擦汗。 “你都没事了,他应当也没事。你不要一次问这么多,让我回答哪一个啊……” 白清不好意思地笑笑,牧歌停下手,神色严肃起来,说:“你何时定下命契的?为何不告诉我?” “上次去临云州的时候,就是上次带来那个小狐狸,他叫隐,是半妖。阿岳说他身份特殊,不让我告诉别人,抱歉。” “他说得没错,这事最好不要再有人知道了,知道的人越多,对你越不利。” 牧歌低下头,略微思索起来。 “你又是如何知道的?鹿渊也知道么?” “秦公子送你来时说的,鹿渊那边我瞒下来了,你注意不要说漏嘴。” 白清看着牧歌认真吩咐的眼神,试探性地看着她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牧歌,你…是不是不信任鹿渊啊?” 牧歌苦涩一笑,说道:“也许吧。” “即便你喜欢他?” “即便我喜欢他。” 白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轻轻摩挲着牧歌的手。牧歌笑笑,轻轻敲了下她的脑门,转身去桌边倒了杯水来递给她。 “好啦,你难过什么?你都来了三天了,秦公子那天送你来后再也没来过,倒是和鹿渊打了个招呼让我们照顾好你……” “三天?!他再没来过?隐呢?”白清有些惊到了,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凉水穿肠而过,冷得她忍不住抖了一下。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不过他有说过段时间来接你。你若担心你的仆从,传音问一下便是。”牧歌说道,看白清认真地点点头,又握紧她的手,紧张兮兮地看了四周一眼,小声说:“你稍后再问,趁鹿渊不在,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白清点点头,认真地看着牧歌。 牧歌问道:“听说现在仙族所用的文字是山族字,你认识么?” “学了很多,基本的都知道,怎么了?” 牧歌从怀里掏出薄薄的一小本册子来,递给白清,解释道:“我画了一些君依的阵法和文字,你拿去学。记住,不要透露给任何人。” 白清将册子收进怀里,疑道:“为何?” 牧歌白她一眼,示意她将册子拿出来。 “我族秘术,怎可外传?” 白清想起白莲咒来,兴许仙族各部族都有几个不能外传的法术?便点头应了下来。随即将册子从怀里拿出来,递给牧歌。牧歌将册子放在床上,俯下身,从床下拖出个箱子来,在箱子里一顿翻找,拿出枚灰色的戒指来递给白清。 白清接过,打量一阵,这戒指仿佛是石头做的一般,质地粗糙,颜色又灰溜溜的,实在不像宝物,也不知牧歌给她这东西干什么。 牧歌看她满脸困惑,便为她解疑。 “这是乾坤袋,你体内有仙族血脉,你滴一滴血进去,它便会认你为主。放进去的东西别人没办法取出来,除非将它完全毁掉。” “这东西看起来不太牢固啊,不会很轻松就毁掉吧……”白清看那戒指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满脸都写着不相信。她倒是听芳老板提过一次,她本以为叫乾坤袋就应该是个袋子,怎会是个石戒指? “你试试便知。”牧歌坐在地上,靠在床边懒散地扬了扬手。 白清又拿着戒指端详一阵,将戒指小心翼翼地放下,在指尖运起御风诀,割破另一只手的手指,将血滴在那石戒指上。 只见那滴血浮于表面,忽然渗透进去,一点印迹都未留下。随后石戒指发出淡淡的亮光,缓缓漂浮在空中,围着她飞舞一圈,自动飞到她右手的小拇指上。一阵亮光过后,那石戒指消失不见。 白清惊奇地抬着小拇指左看右看,沮丧不已。 “怎么不见了?这怎么用啊?” 牧歌噗嗤一笑,说道:“哈哈……你在心里叫它一声,比如现在要将书放进去,你就说乾坤,将这书收好。” 白清闻言照做,在心里喊了一遍,只见右手小拇指上出现了一枚纯白色的戒指。它在指头上转动一圈后,那册子便消失不见,戒指也一同消失了。 白清顿觉有趣,笑着追问:“那如何取?” “你就说,乾坤啊乾坤,大傻子要取书咯~” 白清脸一红,伸手就去挠她。 “你居然欺负我不懂~坏人…” 牧歌本想躲,但没躲掉,被白清挠得痒得不行,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白清在鹭鸢居待了很多天,秦空岳和隐始终没来,她和隐传音过,隐告诉她他们一切安好,叫她不必挂心。所幸鹿渊也比较忙,时常不在鹭鸢居,她便偷偷和牧歌学习君依的文字和法阵,过得也还算不错。 这天,鹿渊依旧不在,白清和牧歌两个人决定去泡温泉放松一下。鹭鸢居的露天温泉很大,周围简单围了一圈大石头以遮掩一二。 这地方只有她们二人,她们肆意打闹了一阵,两个人都闹累了,这才肩并着肩坐下,享受起温泉来。 白清环视四周,捧起一汪水闻了闻,疑惑起来。 “牧歌,这温泉水怎么没有味道?” 牧歌眨眨眼,回道:“这儿的温泉不是天然那种,是创立鹭鸢居之初时,以仙法加热而来的,与人间的自然不同。怎么?不习惯吗?” 白清怕她多想,连忙笑着去搂她的手。 “那倒不是,只是好奇罢了。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之前和师父待在镜湖从未出来过,后来失散了,人间的事也都是若若教我的,我对这世界的了解太少了……” 牧歌眼看她说着说着有些失落起来,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如何说比较好,毕竟她说的都是实话。牧歌想了想,笑道:“我给你讲讲星芒阁的事怎么样?想听吗?” “想听!快说快说!”白清连忙期待地晃着她的手,晃得水波一圈又一圈扩散开来。牧歌看了眼天,白清了然于胸,抬手设下结界,牧歌便缓缓开口了。 君依一脉,真身乃是月石。以前还不分什么人界、妖界、仙界的时,在某个森林深处,有一潭充盈着法力的池水,能从月光之中汲取法力,唤作天仙池。那里原本是个很普通的地方,可因为池水特殊的关系,常常会有仙族去那里取水,去的人多了,那池底的淤泥便被搅动起来。不知是谁,往池子里投了许多小石头,压下了不少淤泥。而君依祖先便是在天仙池底的那些小石头,历经万年开智,化出身形。 最早的祖先,开智后便一直守着天仙池,等待着第二个、第三个族人诞生于世,便有了君依一族。仙族几乎人人都有占卜的本事,但比起君依来,要逊色太多。慢慢的,君依擅占卜之事便传开了。那时还没有仙帝,各族之间虽有纷争但还未完全撕破脸,许多人慕名前来,扰得君依先祖丢了清净。他们便将池底的石头都捞了出来,带离了天仙池,隐居起来。 后来,随着各族人数壮大,矛盾也越来越大,有了战争。战火连绵中,诞生了魔族的根源,混沌。混沌初生之时,谁也没将它放在心上,依旧纷争不断。到后来,受混沌煞气影响,入魔的生灵越来越多,各族这才觉得不对劲,便决定先联手消灭混沌。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混沌的实力,几次围剿下来,混沌毫发无损,魔族却越来越多。到后来,魔族已经可以为非作歹之时,号称仙族战神的苍穹找到君依先祖,希望可以依据君依的占卜能力遏制魔族壮大。君依先祖占卜过后,得出了混沌不死不灭的结论。也就是那时,君依内部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混沌虽然杀不死,其他魔族却是可以杀死的,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另一派则主张避其锋芒,寻个无人之地躲藏起来。 “两派意见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于是君依一族就此分裂。主战派跟随战神苍穹而去,而另一派则在深海之中创了一座孤岛,设下结界,建立了星芒阁。这便是星芒阁的由来。” “那主战派呢?如今还在么?”白清追问道。 “主战派的领头人,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名叫风霆,鹿渊曾说过他是第一任仙帝。君依一族占卜能力强大,可要说与魔族作战的能力其实并不强。他们跟随风霆而去,消逝在与魔族对抗的漫长岁月中,风霆仙逝后,主战派已是全军覆没了。” “风霆竟也是君依族人……我听闻他以命封印混沌,也算是英雄了吧……”白清叹道。 “也许吧。” “这么久远的事你都知道,你真厉害啊。”白清看向牧歌的眼神带了些许崇拜,她也想像牧歌这样知道很多很多事情,多到可以无论遇到何事都不会慌张,不会事事都要去问秦空岳。 “厉害什么呀,我在命轮所示的幻象看到的。我们看到的幻象不一样,你似乎是看到你父母的过往,而我,看到的皆是与君依有关的事。” 牧歌被她这么一夸,实在是害羞了,但又确实有些自豪,闭着眼昂起头来,红着脸笑。牧歌年纪不小,但看起来其实还是个小女孩,看她笑得好看,白清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过了一会儿,白清问道:“你说君依血脉占卜能力强大,要如何占卜?我也想试试。” 牧歌呆了两秒,欲言又止,随后扭过头去,轻声回答了她的问题。 “这个我没办法教你。君依的占卜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会在某一时刻觉醒。有人走在路上就觉醒了,也有人在睡梦中觉醒,有的年岁渐长,几千岁才能觉醒。如何觉醒,怎样占卜,并没有定论。” “那你的占卜能力觉醒了吗?” “……尚未。” 白清牵起她的手,与她相视一笑。二人从温泉之中起身,回到了屋里穿好衣服。牧歌拉白清到床边坐下,将之前熬的药端来给她。 牧歌搂过白清,轻声在她耳边说:“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回去星芒阁看看,虽然现在已经沉入海底了,不过也不影响。” 白清接过药碗,看向牧歌,难掩满脸的惊讶之色。 “海底?!那不是都没法喘气了么?!” 牧歌捂嘴笑道:“你呀~星芒阁是有结界的,只要施个法术便可以下去了。你若不会,到时候我教你不就完了,多简单的事呀……” 白清不好意思地哦了一声,挠了挠头,正想再问些什么,牧歌却突然一把夺过药碗,将白清按下,小声道:“鹿渊回来了,假装你还没醒……” 白清紧张地照做,生怕做的不够好,侧身躺下,只留了背影在外。牧歌哗啦一下将被子盖在她身上,把药碗放在床底,伏在床边假寐。 这一切刚刚完成,便传来了开门的声音,鹿渊走了进来。他走到床前,伸手去探白清的额头,随后拍了拍牧歌。 “她不曾醒过?” 牧歌假装打了个呵欠,伸着懒腰回道:“嗯…你回来了。” “真的?” “是啊,我一直守着呢。” 牧歌有些心虚,连忙假装去查看白清的情况,避开鹿渊的目光。 鹿渊没说话,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弯下腰将床底的药碗端出来,伸到牧歌面前。 “你熬了药来,不叫醒她,就放床底,然后自己趴在床边睡觉?” 牧歌讪笑着回道:“我叫了,她没醒,我又刚好困了,药就随手放着了……” 鹿渊手一挥,药碗摔在地上,所幸是只木碗,骨碌碌地滚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 “牧歌,不要对我撒谎,我不喜欢。” 白清很想帮她说说话,可若此时醒来,总觉得好像就坐实了她和牧歌在撒谎一般,只好继续装睡。 牧歌低头站着,默不作声,空气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鹿渊什么话也没说,转身离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二月初时,秦空岳来了,还带来了一颗疑似命轮碎片的珠子。然而,白清摸上去之后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像无事发生?”白清尴尬地将珠子交回秦空岳手里。 秦空岳拿出牧歌做的探测仪,一边展示给二人看,一边说:“在弦云州初拿到这珠子之时,这东西没反应,但我看这珠子与之前拿到的很像,便收着了。后来回到魔界我又看过一次,这探测仪是有反应的,我便将这珠子带来了,如今又没有反应了。” 牧歌拿过探测仪仔细观察,疑惑道:“不应该啊,这东西按理说不会坏的……” 说完,思索一阵,拿着探测仪进了屋,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将探测仪重新交给秦空岳。 “没坏,珠子给我,我试试。” 秦空岳将探测仪收好,又将珠子递过去,牧歌一摸,身子就软了下去。秦空岳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在白清的帮助下将牧歌扶进屋里放在了床上。白清又试了一次,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两人面面相觑。 牧歌晕倒了,也不好就这么将她一个人留在鹭鸢居,秦空岳便与鹿渊联系了叫他过来。 自从鹿渊走后,白清再也没见过他。牧歌虽然每天都是笑嘻嘻的,与她说这说那,告诉了她很多有关星芒阁的事。可她还是很担心,牧歌和鹿渊的关系复杂到让她看不明白,为何有了误会他们都可以如此沉得住气? 尽管白清放心不下牧歌,但她也只能以寻找命轮碎片为重。牧歌曾说过,只要修复好命轮,这世间所有事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知道。她也曾说过,命轮是君依一族的仙核融合而成,对她而言,那便是她的家人。 鹿渊来后,秦空岳与鹿渊交谈了几句二人便离开了。走之前,白清再三犹豫,最后只说让鹿渊照顾好牧歌,多的终究没有说出口。 回到大晏后,白清一直苦着个脸,秦空岳没有多问,只轻轻牵着她走。快到府门之时,才停下脚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满目柔情。 “阿清,我们要离开大夏了。走之前,再去见见你想见的人吧。” 闻言,白清重重叹口气。心情尚未平复,又要面对别离,真叫她心里难受。 秦空岳俯下身看着她,认真道:“阿清,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我们商量好了的,对吗?” 白清点点头。 “乖……”秦空岳笑着摸摸她的头。 “还有一事,我们命丧弦云州之事已经传开了,丧事也都办完了。我们如今已经算是死人了,所以见面的时候你想想要怎么说才不会吓到他们。” 白清一愣,怔怔地看着他。她在鹭鸢居也没待多久啊?怎么连丧事都办完了?! 秦空岳微微一笑,继续牵着她向前走,路上的行人神色如常,并未发现他们。 走了一路,白清想了一路。这要是发生在她身上,明明已经死了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面前,告诉自己其实他并没死…… 想到这里,白清不由得浑身一冷,连忙甩甩头打消这个念头。秦空岳注意到她的举动,轻轻一笑,握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 二人顺利进入贤亲王府,在书房找到了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的贤亲王。秦空岳环视四周,施下结界,轻声道:“去吧。” 说完,松开了白清的手,莞尔一笑。 白清整理了一下仪容,长呼一口气,缓步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着,贤亲王头也不抬地说道:“何事?” “父亲。”白清走进屋里,跪下行礼。 贤亲王握着笔的手一顿,猛地抬起头来。眼看是白清,神色慌张地起身奔到白清身边,一摸她的手臂,顿时就红了眼。 “清儿?他们…说你死了……” 白清保持着叩头行礼的姿势,说:“父亲,我还活着……” 说完,不由得在心里呸了一声。明明想好了别的说辞,怎么一出口还是这句话…… “你…你……回来就好,快起来说话……” 贤亲王噎了半天,她从未叫过自己父亲。想扶她起来,白清却不肯。 “父亲,定安王为我治好了失忆症,孩儿…并非是大夏人,这便要启程去寻亲生母亲了。此次离开大夏,或许再也见不到您二位了,白清在此跪谢父亲母亲的养育之恩,请恕孩儿不孝。” 白清说着,又重重地磕了个头。 贤亲王用力地打了一下白清的背,生气地大喝道:“你这孩子!你想起了你的亲生父母那是好事,该去寻的。什么孝不孝的?!快给本王起来!” 白清背上吃痛,犹豫着抬起头来,眼见贤亲王红着眼眶,一脸隐忍的模样,再也忍不住,扑进他怀里,二人抱成一团一块儿痛哭着。 二人哭了一会儿,贤亲王抬手抹了抹脸。许是觉得一大把年纪哭成这样着实丢脸,神色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将白清扶起来走到一旁坐下。 “此行可有定好要去哪儿?你不妨说说,指不定父亲在那儿认识人,也方便你行事。”贤亲王和蔼地问道。 “父亲,我毕竟是已死之人,此行不便声张,谢过父亲好意了。此行去启越,我应该能想办法和兰若见上一面……” 贤亲王点点头,低下头去。 “也罢…若儿她…之前来了信,说她在启越很好。信上说启越虽不比大夏广袤,但新奇玩意儿多,是个好地方……你替我们去看看她也好……” 白清握紧贤亲王的手,说:“父亲,放心吧,若若一定好好的,若是过得不好,我就打那启越国君一顿,给您解气~” 贤亲王顿时被逗笑了,笑着摆摆手。 “你呀~府里暗卫多,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来,自然是有真本事的。可那启越国君可是住在皇宫里的,哪是王府能比得上的?就会睁眼说瞎话……” 白清知道他不信,但也不好多说,吐了下舌头,乖巧地笑了起来。 二人又聊了许久,直到黄昏来临,府里下人来敲门。 “王爷…?” “何事?”贤亲王回道,不由得紧张地看了眼白清。 “奇怪…王爷去哪里了……”那敲门的下人仿佛并未看见他们,神色疑惑地跑开了。 贤亲王瞪大了眼,看向白清。 白清讪笑道:“父亲…那个,这就是个小把戏,你别在意哈……” 贤亲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依然紧绷着神经,脸色不太自然。 “父亲,我该走了,母亲呢?临走前我还想见她一面。” “……你来得不巧,她回娘家去了,不在大晏。你要走就快走吧,万一被人看见了……咳…也不太好……” 说着说着,他似乎是想起想起刚刚那下人视若无睹的样子来,神色紧张地轻咳一声,声音也小了下去。 白清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好笑,难不成自己在这儿待了这么久,他还对她活着这事有所怀疑么? 白清与贤亲王告了别,出门便看到秦空岳站在书房大门与窗户的中间,过去牵起他的手便要走。 走了两步,想起什么来,停下脚步,对着秦空岳伸出另一只手的手掌,认真道:“王爷,我的工钱现在结一下。” 秦空岳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在衣袖里掏了一会儿,看她皱了眉,便递给她厚厚一沓银票。 “够么?”秦空岳轻笑着问。 白清定睛一看,那银票一张便可兑万两,这么厚一沓,怕是不止百张了。白清数着银票,越数越忍不住脸上的笑容。 “我这么值钱啊?” 秦空岳笑而不语,白清蹑手蹑脚地又进了书房。只见贤亲王正在书案前来回踱步,似乎并未看到她。 白清将银票放在刚刚坐过的椅子上,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拿了本书压着,又退了出去。临走前,特意敲响了书房的门。 “父亲,孩儿走了,给您留了点东西,就放在椅子上,您记得拿。” 贤亲王听到她的声音,狐疑地将目光投向刚刚二人坐过的地方,只见那里有本书压着一摞什么东西。他过去拿起来一看,那银票之多,几乎够他余生的布施所用了。 怔愣片刻,贤亲王急忙追了出去。 屋外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夕阳西下的红光,和有些凉人的冬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二人出了贤亲王府,秦空岳便又带着她往宫里去。进了宫,直奔凤芷宫而去。 凤芷宫。 二人从正门进去,一路上,宫女太监并不多。簌簌不在正殿,二人又到林中的小屋去寻,也并未找到她。 白清有些失望,小声怨道:“阿岳,你没提前来说过吗?” “怎么说?说你今日回魂?叫他们候着?” 白清无语地瞪他一眼,又觉得他说的似乎有些道理,是该顾忌的。 二人又在凤芷宫寻了一遍,眼看找不到簌簌,便只能作罢。正要离开时,却见一个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拦停一个宫女,问道:“娘娘还没回来?” 那宫女俯身行礼,没好气地说:“娘娘去了静德宫,一日未归。皇上若要急召,公公不如去静德宫看看,谁知道喜妃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说完,白那太监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那太监满头大汗,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白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道那静德宫在哪里,拉着秦空岳便追了上去。二人跟着那太监小跑了一路,终于到了一处宫院前,院门处的牌匾上写着静德二字,便是刚刚那宫女提到的地方。 那太监急匆匆地往里走,白清拉着秦空岳跟了上去。到了寝殿前,却听到咣当一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白清往里张望,却见簌簌和一个女子同坐在一处软塌上,旁边有一只碎裂的茶碗,宫女正在清理着。 “哟,云公公来了,怎么也没人来禀报一声,本宫有孕在身,不能相迎,还望公公海涵。”那女子捂嘴笑笑,话说得有模有样的,眼神却傲慢无比。 簌簌默不作声,那太监上前两步,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喜妃娘娘。娘娘,皇上要见您,跟奴家走一趟吧?” 喜妃眯起眼,娇笑着打量自己的玉手。 “云公公,你只说娘娘,却不说是哪位娘娘,您分得清,本宫可分不清啊……” 那太监低着头,仍是恭敬行礼的模样,声音里却多了几分不悦。 “奴家说的,自然是皇后娘娘。” 簌簌正欲起身,那喜妃却突然扶着额头靠向簌簌,紧紧抓着她的衣裳。 “皇后娘娘,妾身这头啊,实在是晕得很……” 簌簌将喜妃扶正,对那太监说道:“云公公,有劳了,你去静德宫门处等本宫吧,本宫与妹妹交代两句便来。” 那太监起身,哼了一声,一甩拂尘昂着头离开了。 那太监一走,喜妃顿时四仰八叉地倚在软塌上,看着簌簌悠哉悠哉地说:“娘娘可要担心了。娘娘肚子不争气不要紧,本宫愿意为娘娘分忧,只是皇上叫你来帮本宫安胎,本宫这肚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皇嗣没了,罪责可不小啊~呵呵呵……” 白清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这女人两面三刀的,说话又冷嘲热讽的,这都什么呀?白清气得现在就想揍她一顿,但又怕真那么做了,万一这喜妃出点什么好歹,就真对簌簌不利了。她什么也做不了,便只能气得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喜妃。 “你这性子本宫喜欢,起码不在本宫面前也那般装柔顺。你既是皇上的妃子,又身怀皇嗣,本宫自然会顾好你。不过,若你觉得你能以此要挟本宫为你做事,便是痴心妄想了。”簌簌平静地看着喜妃,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挑衅。 “娘娘去年书阁诗会惊艳了众人,把本宫都比了下去,本宫自然是佩服的。如今萧将军常年在京中,与边关将士疏远了不少。娘娘,您说,要是缩减军饷,将士们会不会闹?萧将军会不会来求家父?”喜妃眉眼带笑,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友善。 簌簌笑了,弯起眉眼来,说道:“若真能如此,你倒不妨试试看?看看是邢尚书先被革职,还是我萧家先坐不住,本宫倒是期待得很。” 喜妃登时脸色一变,憎恶地瞪着她。 “萧簌簌,你得意不了多久,等我的皇儿生下来,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那便先恭喜妹妹了,皇上还等着本宫呢,本宫便不多留了,祝妹妹康健,早日诞下皇嗣,为大夏添福。” 簌簌笑眯眯地说完,也不管喜妃有何反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清犹豫了一会儿,送了握紧的拳,什么也没做,追上了簌簌。 簌簌到了宫门外,上了凤辇,宫人抬起轿子跟在云公公身后而去。 白清还想再跟,秦空岳却拉住了她。 “人家夫妻相见,指不定用过晚膳后要做些什么呢~你还想跟?” 白清本还有些气他拉住自己,听他这么说,浮想联翩的,顿时红了脸。 “不跟了!我回去了!” …… 御花园。 “簌簌,又跑哪儿去了?这么晚才来见朕。”赵庭安看到簌簌跟着云公公来了,笑着去迎她。 “喜妃妹妹有孕在身,不是皇上叫臣妾照顾一二么?”簌簌轻轻一笑,与赵庭安保持半步距离一同前行。 “你呀~现下宫里就你们两个人,你的性子朕知道,你何必那么上心?” 赵庭安无奈一笑,说着,停下脚步捏了捏簌簌的鼻尖,满脸宠溺。 “这差事在臣妾头上,臣妾断不敢敷衍了事,皇上还是莫要抱怨了。”簌簌抬头捂嘴一笑,却有意躲远了两步。 “簌簌……你还在怪朕?”赵庭安神色一僵,眼神变得落寞起来。 “皇上多虑了,是臣妾自己不争气。身为国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是必要之事,何况喜妃乃是户部尚书之女,那可是您一手提拔的人,该要笼络的,臣妾都明白。” 簌簌低头欠身,言语举止恭敬无比,却难免生分。 赵庭安面露不悦,衣袖一挥,瞪向二人身后跟着的一众宫女太监。 “你们退下,谁都不要跟着。” 宫女太监们连忙退下,只留下二人站在原地。 赵庭安叹口气,从背后环住簌簌,将下巴抵在她头上,柔声道:“簌簌,你我之间不该如此生分,像以往那样对我撒撒娇不好么?” “皇上……”簌簌拉下他的手,向前两步转过身来,欠身行礼。 “从您继承帝位之时,臣妾便知道,有些东西不可妄想了。这天下需要您,您也有还未实现的梦想,臣妾会尽力辅佐您,将军府也是。” “簌簌,唤我庭安。”赵庭安皱眉,不悦地说道。 “臣妾不敢逾矩。” 赵庭安一手搂过簌簌的腰,一手捏起她的下巴,紧紧盯着她。 “叫我夫君。” 簌簌移开目光,不愿开口。 “萧簌簌!你叫啊!” “皇上,您已经不是簌簌一人的夫君了。” 赵庭安猛地一推,簌簌跌坐在地,他冷哼一声大步离去。 过了许久,春茶进来,看到坐在地上的簌簌,连忙去扶。 “娘娘,您快起来,地上凉……” “春茶,我错了么?” “春茶不知。” 第一百七十章 “隐和竹吉呢?” 回府后,白清眼看沧海院就他们两个人,不禁四处张望。 “他们还在魔界,去到启越后他们便会来和我们汇合。” 白清这才想起,隐已经入魔了,如今是魔族了。 “发生了什么?竹吉不是有带药吗?隐怎会入魔的?” 她知道隐入魔之后想了很多种可能性,却怎么都想不通。隐和竹吉的身手并不差,竹吉也随身带着抵挡煞气侵体的药,何况出事之前她并未收到隐的传音。感觉就很突然,没有一点真实感。出事后她一直都没见到过隐,以至于她有时会在想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竹吉进入了回溯期,重伤了他。”秦空岳叹道。 “竹吉?!怎会?!你说回溯期?那是什么?”白清震惊不已,张大了嘴。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魔族每年都会有几天发狂的日子么?我们称为回溯期。回溯期的魔族会被迫陷入沉睡,不停经历曾经最痛苦的经历,而现实中则会发狂。而回溯期最麻烦的一点就是,时间并不固定。” 也就是说,竹吉突然进入了回溯期,隐不知道,便被竹吉重伤了?! 白清晃了晃脑袋,又抬手拍了拍脸颊,心中焦躁不已。好不容易让他对魔族有所改观,现在他却被魔族所伤也变成了魔族。 天啊!这让她怎么办才好?! 白清不安地走来走去,随即想到了什么,拉下秦空岳的衣领,严肃道:“你今年回溯期过了吗?” “我没有回溯期。” 白清本还在想,他要是还没经历回溯期,要不要先远离他比较好,毕竟他肯定比竹吉厉害得多。结果听到他这么说,瞬间就愣了,呆呆的看着他。 秦空岳瞄了眼她揪着衣领的手,轻声问道:“可以松开我再说吗?” “啊!抱歉抱歉……”白清赶紧松开手,连忙道歉。 “你为何没有?你不是说魔族都有回溯期吗?!” 秦空岳随意整理了下衣领,垂下眼眸,淡淡开口。 “我也不知为何。魔族之中,只有我使用煞气时瞳孔会变色,没有回溯期的魔族只有我,能吸取煞气为己用的魔族也只有我。说实话,我也想知道为何。” “难道是因为你太强了……” 白清眼神怪异地看着他。她能想到的原因,似乎除了这个以外其他的都解释不通。 秦空岳噗嗤一笑,摸着下巴看向她。 “阿清真可爱。” 白清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不要说笑!我现在很心烦的!隐好不容易和竹吉亲近了些,现在可怎么办?!” 秦空岳收了笑,严肃了些,摸着下巴想了一阵,说道:“他可能伤心了吧。在魔界这些天,我看他与其他魔族相处也还算融洽,倒是和竹吉相敬如宾,生分得不行。” 白清简直欲哭无泪。当初芳绾一掌打聋了他之后,记忆中的他就有些过分乖巧了。如今竹吉直接让他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魔族,他俩的关系,怕是缓和不了了,不如说相敬如宾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唉……”白清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虽说她明白竹吉是身不由己,可毕竟也是因为他隐才会入魔。虽说她觉得竹吉也不算坏人,可回溯期当真是魔族致命的缺点啊。 明知他失了智,控制不了自己才会伤人,可也不能因此就无视他所犯下的罪行。如此恼人,怪不得魔族明明并非都是坏人,却谁都不招人待见。 “阿清,此事是竹吉的错,我已经惩戒过他了。如果你们愿意留他一命,要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接受。”秦空岳半蹲下去,认真说道。 白清只一眼便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可他这么认真反倒让她为难起来。这事,还得问隐,可万一隐就是要竹吉的性命怎么办…… “…我得和隐商量,能把他叫来么?” “好。” …… 祁阳院。 “隐。” 音落,隐的身影瞬间出现。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看到白清先是一喜,又移开了目光,沉默着不说话。 “隐。”白清又轻声唤了他一声,语气温柔。 隐叹口气,转过头来。 “姐姐。” “抱歉,那时…没有保护好你……” 隐低下头去,沉默了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没关系。” 看他十分乖巧的模样,白清却能感觉到他心里很难过,顿时心疼地不行,走过去轻轻抱住他。 “隐,在我面前不必伪装自己。说你想说的,做你想做的,不要勉强自己,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 “姐姐……” 隐任她抱着,轻声唤她。她能感受到,胸腔之中传来的伤心难过,委屈不安,不禁将他抱紧了些。 “嗯。” “是不是我不听话,偷跑下山,所以母亲才打我?” “不是。” “是不是我不乖,非要跟去见祝黎,所以才会入魔?” “…不是。” “是不是我不该一直仇视魔族,所以才会被上天惩罚?” “不是的,隐,你没有错,错的不是你。” “那错的是谁?”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几近气若游丝的程度,白清很想大声回答他,可她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都仿佛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一个残酷伤人的玩笑。 “姐姐,我从小就与他人不同。我无法修出化身,兽耳兽尾无法隐藏,母亲只得带我躲在狐仙庙。我眼看着别的小狐狸都有父母,有兄弟姐妹,我却只能日日盼着母亲平安归来。我想要个朋友,一个会说人话的朋友,母亲说什么都不允许……” “隐……” “我不听话,所以母亲才会打我。我小心翼翼地做个乖孩子,母亲离开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最后,她彻底离开了我。我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怪我自己不够强大,保护不了母亲。与姐姐定下命契后,我以为我足够强了,却还是不够。” “……” “我的命,是从父亲那里偷来的,是我自己杀了自己的父亲。这样的我,不够强大,不够听话,为了活下去甚至可以手刃家人,所以我才落得这样的结局么?母亲把我生下来,让我活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什么?呐,姐姐,为什么?” 白清回答不上来,却知他的苦。他心中酸涩,却一滴泪也没有,反倒是白清泪如雨下。若是他已经哭不出来了,那便由她来替他哭吧。 “姐姐,你哭什么?” 他的声音十分轻柔,甚至有点有气无力的。白清听着这样的声音,心里越发难过,更加用力去抱他。也不知是不是受他情绪影响,她已经难过到说不出话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启越与临云州接壤,在大夏北部的山脉之中。启越虽不如大夏广袤繁荣,面积倒也不算小,然而却只有东西南北四座城池。分别为东城池望海城,西城池云纵城,南城池近临城,以及北城池应天城。而启越皇宫,便建立在应天城的北部山腰之上。 白清他们此时正走在应天城的主城道上,她时不时悄悄偷看隐。 昨天她抱着隐哭得稀里哗啦的,最后反倒变成了隐来安慰她。今日一早,众人便来到了应天城。秦空岳想着来了启越,便先带她来见见若若,也算是帮她缓解下心情。 应天城作为启越的都城,虽不如大晏繁华,比起大夏其他城池来说倒也并不逊色。城中路面皆是以石板铺设的,因为启越在山脉之上,地势不平,石板的间隔便有些大,不像大晏是严丝合缝的。 最让白清惊讶的,是城中什么人都有。除了人族以外,既有妖,也有魔。虽然她认不全,但听秦空岳介绍说,启越没有仙族。她问为何,他说启越信仰不同,不像大夏那般信奉仙族会带来好运,何况启越的魔族并不少。久而久之,仙族觉得启越人冥顽不灵,便不再轻易踏足启越。 也不知是因为他们走在主城道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路边的店面竟都无人叫卖。各家店门口都立了牌子,将价目清晰地标了出来,秦空岳说,这是启越的律法强制要求的。 一路走到山脚下,有一座天梯拦在众人眼前。那天梯之高,让白清还未开始攀登便已经觉得腿软了。之前走在城中时她便注意到了有一个很高很高的阶梯,偏偏还是去启越皇宫唯一的路。 阶梯旁站了八个身着戎装的官兵,检查了众人的身份后指了指梯子旁的木台便又回去站岗了。 秦空岳带着众人向木台走去,白清一头雾水还未搞清楚状况,就见木台旁有只猫叼着个木牌走到众人面前。 白清一看,那木牌上写着几行字:单程十两,包去包回十五两,不议价。 那猫乖巧地叫唤一声,眯起眼睛看着众人,秦空岳俯下身去顺了顺它的毛,笑道:“我是魔族。” 那猫顿时嫌弃地白了一眼秦空岳,站起身来,用爪子取下嘴里叼的木牌。 “有法力早说啊,浪费爷的表情。” 说完,那猫直立行走,拎着木牌跳进了草丛里。 白清惊得合不拢嘴,呆呆看着。她本以为,妖应该是像芳老板那样的,要么兽身要么人身。这猫却以兽身直立行走,倒让她开了眼了。 眼看白清呆立不动,秦空岳无奈地将她拉过去,扶她站上木台,随手触摸木台边缘,那木台便上升浮在空中,缓缓上行。随后又将隐扶上去,待隐的木台出发后,自己最后出发。 原来这木台是以法力控制的。 那木台漂浮在空中,又不由自己控制。白清蹲下身去,手紧紧扣住木台边缘,以防万一没站稳什么的。然而木台上行的过程却十分平稳,一点偏簸都没有。 白清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兴奋极了。向后望去,隐的脸上也有一丝惊喜,但比起白清来镇定多了。 秦空岳眼看白清大惊小怪的样子,无奈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当真是见识少,不过是以法力驱动的平台而已,竟能让她兴奋到这种地步。她蹲在那平台上左右张望的样子,在秦空岳看来就好像一只猴子一样。 平台缓缓上行,一开始白清还兴奋不已,可是慢慢地便丢了新鲜感。抬眼望去,这才走了一半左右,离皇宫还有一大截距离。一静下来,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担心起隐来。 白清回头望去,隐静静地站在木台之上,离她不远,若她站起来的话,隐的头刚好能到她小腿左右的高度。他似乎低着头在想些什么,白清看不清他的表情,便大喊出声来。 “隐~~在想什么~~” 隐抬起头来,看见白清蹲在木台上傻笑,微微一笑算是回应。 白清又大喊道:“你冷吗?” 启越地处高山,又比临云州更冷一些,时下冬日,在城中没什么风,现今开始登山,冬日冷冽的风便慢慢吹了过来。虽说众人提前换过冬装了,但她还是担心这么冷会不会冻到隐,她自己都被冻得将手缩了回去。 “姐姐,你要是想和我说话,传音就好了,不必这么蹲着大喊大叫的,又不是猴子。”隐传音道。 白清顿时羞红了脸,她如今只有和隐才能进行传音对话,导致她时常想不起来还有这种法子。隐这么一说,又确实觉得自己如今这般不太妥当,尴尬地笑了笑,转回了身去。 木台又在冷风中上行许久,眼看四周慢慢有了雪的痕迹,景色也都开始变白,他们终于到了阶梯尽头。 阶梯尽头是一大片广场,远处是浅蓝色的宫门,穿过广场便到。广场上有不少人,还有一些小摊贩卖着各种小吃点心,好不热闹。 小摊贩们几乎都不叫卖,有的站在摊前,有的蹲在摊边与其他摊贩闲聊,有客人来时才起身招待。 白清几乎又看呆了去。这是在皇宫门前摆了个集市?还是在这种半山腰的地方?!启越虽说不是大夏,但好歹以前同为正阳,这才两百多年,为何与大夏这般不同?这真的合理吗?! 隐和秦空岳到达后,一只猫从一旁的树上跳下,婀娜地走来,问道:“几位客官,需要预定返程吗?” 白清看过去,这猫和山下那只一模一样,但只看体态就可以认出不是同一只。 “不用。” 那猫也不恼,微微低头,随后又悠悠走回树上,纵身一跃跳上去,躲进了繁茂的枝叶中。白清不由得浮想联翩,这难不成是合伙做生意的?就做这木台上下的生意?它们是什么关系?夫妻?兄妹?还是兄弟…… 正当白清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青衣男子向他们走来,秦空岳上前两步,站在二人身前。 来人正是青戏,他对着秦空岳微行一礼,又看了眼白清和隐。 “秦公子,恭候多时了,大王和王后也在宫里备好了热食,请随我来。” 秦空岳点点头,示意白清和隐也跟上,三人跟在青戏身后往宫门走去。路边的小贩看见青戏,招手道:“哟,青戏,又来客了啊?” 青戏微笑着点点头,继续在前带路。没走几步,一个裹着黑色皮袄的大娘追上众人,将一个包裹递给青戏,说道:“青戏,这山楂冻你带给王后,下次还要再跟我说。” “好,我替王后谢过您了。” 青戏温柔地笑着接过,微微低头以示感谢。 没走几步,路过一处热气腾腾的小摊前,青戏停下脚步,对着众人俯身颔首。 “烦请秦公子和两位贵客稍等,我给王后买点东西。” 秦空岳点点头,青戏便前往那热气腾腾的小摊去买东西了。 白清心中好奇,凑近秦空岳小声在他耳边问道:“青戏这么受欢迎啊?” 秦空岳微微低头,没有回答,却就那么定定地看着白清,看得她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没多久,青戏拎着一包东西回来了。那包东西还冒着些微热气,白清一看,居然是用皮革包裹的,也不知里面是什么……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我们这就进宫了,走吧。” 第一百七十二章 “青戏大人,回来了?快进去吧,王后都派人来问过好几次了。” 宫门前的卫兵看到青戏便向他招手,怕他走得慢一般,赶紧迎过来推了青戏两下。 “今日有贵客,不可这般懒散。” 那卫兵仿佛突然反应过来,赶紧跑了回去,与另外一个卫兵站得笔直,昂着头,神色威严。 白清将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不由觉得这卫兵有些可爱,经过时不禁多看了他两眼。似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那卫兵又对着白清眨了眨眼。她差点笑出声来,赶紧转回头去紧紧跟在秦空岳身后。 白清低着头没有看到,秦空岳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那卫兵。隐却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一暖,所幸,她的心意不是没有回应的。 启越的皇宫依山而建,整个色调都是一种极淡极淡的浅蓝色,房子的形状也与大夏的大相径庭。若是离远了看,只怕根本看不出这是皇宫吧。宫里种了许多植物,白清只认得出落叶松,其他的她都不认得,只觉得在这寒冬中还有鲜活的植物,不仅好看,还有种她不懂的雅兴。 启越的皇宫没有大夏皇宫那般奢华庞大,没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远远地便看到赵兰若和萨吾勒站在一处宫院门口,兰若正够着头往他们来的方向张望。 兰若一看到他们来了,连忙提着裙摆小跑过来,直接扑到白清身上,紧紧抱着她。白清心里一热,也回抱过去。 萨吾勒笑盈盈地走上前来,行礼道:“魔尊。” 秦空岳微微低头,算是回应了他。 萨吾勒抬眸,正撞上隐打量的目光,不禁也打量起隐来。 “这位是……” “新收的手下。”秦空岳随意应了句,便转过头看向白清。 萨吾勒心中了然,知道自己不该多问,便又侧了身,笑道:“各位远道而来,外头冷,本王和王后为各位备好了热茶吃食,进去说话吧。” 说完,便轻轻拍了拍兰若的肩,见兰若终于和白清分开了,想也没想就去牵她的手。 兰若一个转身躲到白清身后,从背后环住白清,眼神幽怨地看着萨吾勒。 “人家和阿清好久没见了,我要和阿清一起走,不要跟你……” “都依你。”萨吾勒说完,便与青戏一前一后在前带路。 秦空岳做了个请的手势,兰若也不客气,拉着白清便跟了上去,隐则和秦空岳一起默默走在最后。 进了宫院后,入眼的景色布置并不像大夏那般有江南味道。院里放着许多大石,种着两颗雪白的树,其余的便只有碎石铺就的路面,十分朴素。 再进寝殿,陈设却又是古色古香的,家具一应都是以上好的木质打造的,就连屏风也是薄如蝉翼,朦胧却不透明。白清叫不上名来,但只看那光泽和颜色,便知道十分不一般,与外头的布置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殿里设了八张矮桌,矮桌后又放了软垫,软垫旁则放了小暖炉,殿中央还有一盆柴火。明明是柴火,却没有柴火的味道,反倒飘散着一缕缕清香。 萨吾勒和青戏坐在一边,秦空岳和隐坐在另一边,与他们面对面。兰若则牵着白清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地说了几句。 “大王,你们聊公事,我们便不参与了,我带阿清去后面说些私房话。” 萨吾勒挥挥手,满脸笑意,似乎并不介意。白清不免对他有些改观,毕竟当初他那般咄咄逼人,甚至以战事要挟逼迫兰若嫁给他,如今倒像个老好人一般和颜悦色的。 兰若牵着白清穿过小路,一路往里走,终于在一处门前停下。白清看了一眼,那房子有些小,位置又偏僻些,不由得想起簌簌来。莫非兰若也是特意设了个小屋,要与她谈什么不方便外人听到的话么? 兰若打开房门,白清直接就被惊到了。整个地板高出屋外一截,竟都是以皮毛铺设而成的。除开皮毛以外,其余布置跟兰若在王府的长青院卧房简直一模一样。 兰若轻轻一笑,拉了拉白清,看她回过神来便又引着她进屋坐下,将房门关好,自己又回来挨着白清坐下。 “是不是很像我的卧房?” “太像了,他从哪里给你找来的这些?” 白清四处打量着,依然觉得十分惊讶。要说一模一样的家具,在大夏不难找,可启越在传闻中一直是穷乡僻壤之地,要找齐这些恐怕要费不少功夫吧…… “他怕我想家,特意命人给我打的。你看这桌子,这桌子是胭脂木做的,他为了找胭脂木花了不少钱,毕竟在启越,这种树活不了的。”兰若轻轻一笑,手指轻轻抚上桌子。 “他对你还算上心。” “阿清,你莫要怪他。我这一路来启越都是他护着我,到了启越我一时不习惯,他也为我将婚期延后。他这个人,就是有时候不会说话,又轴得很,其实他对我很好,我都知道。” 白清看她一脸认真,想起这一路来她脸上洋溢着的幸福笑容,不由想起簌簌刚成婚时也是这般开心。 “可是,若若,他毕竟是国君,万一他以后还要纳妃……” “不会的。”兰若说得斩钉截铁。 “你如何确定?”白清微微有些惊讶。难不成萨吾勒愿意为她终身不纳妃?还是说她就这么相信他? “阿清,我也是成婚之前才知道。启越与大夏不同,启越实行一夫一妻制,男子只可娶一个妻子,不可纳妾,国君也不例外。” 若若起身为二人泡了两杯茶来,递了一杯到白清面前。 “可我听说有大臣还找了妖做情人呢……”白清想起之前看过的启越秘闻,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 “我听说过!我听宫人说,萨吾勒知道后一怒之下就把他的官职卸了,将他丢到山里喂狼了……” “啊?!启越以前和大夏不是同为正阳么?怎会如此不同?!”白清惊叹道。 “具体的我也不知。以前我对启越的认知皆是道听途说来的,如今真的到了这里,才发现很多事并不像传闻那般。不如说,启越比大夏好太多了。” “不对!” 白清大喊一声,紧张地盯着若若。 “你怎会知道这世上有妖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兰若昂起头,难掩自豪之情。 “我不光知道这世上有妖,我还知道这世上还有魔族呢,你不知道吧~~” 白清当然知道,可她一时答不上来。想当初,若非她恢复了记忆,谁要是同她说这些她怎么都不会信的。可眼看兰若似乎接受了这样的事实,不禁有一种挫败感。 “你信么?” 兰若喝了口茶,叹道:“唉…进入启越地界后,萨吾勒同我说了很多我闻所未闻之事。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偏偏我亲眼看到动物说话,青戏还给我示范了什么叫法术。我都亲眼看过的事,就是不信也不得不信了……” 白清忍不住叹气,总觉得,她的反应比她想象中平淡太多了,倒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了。 兰若看着白清的神情,似乎猜到些什么,扑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阿清,你不会早就知道了吧?!” 白清眼神闪躲,嗫嚅道:“若是这世上还有妖族魔族的事,我确实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赵兰若将她的手甩开,啪地一拍桌子,神色严厉地瞪着她。 “你知道你都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好姐妹了?!” 白清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地看向兰若。 “怎么说嘛~无凭无据的,我告诉你你信么?” 兰若一噎,冷哼一声别开头去。白清蠕动着去拉她,晃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好姐姐,你就饶了我吧~不要生我的气啦,好不好嘛~~~” 兰若瞅她一眼,不满地噘起嘴来。 “好啦…原谅你了。” “若若最好啦!”白清高兴地钻进她怀里,像孩子一般,将头枕在她腿上。 “你呀~~” 赵兰若无奈一笑,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低头看着她。 “不说这个了,父王母妃可还安好?” 白清刚雀跃起来的心情,顿时感觉被泼了一盆冷水,唯独这个问题,她实在是不愿回答。 眼看白清不回答,还将脸埋得更深些,赵兰若心中有些不安,忙问道:“阿清,发生什么事了?” 白清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她一眼,又将脸转了回去。 “王爷一切安好,只是王妃她…想念你,有了心病,精神不如从前了……” 空气安静下来,白清备受煎熬,甚至不敢抬头看她的表情。 过了许久,赵兰若温柔地将白清耳边的碎发抚顺。 “她会想开的。” “嗯,会的。”白清淡淡回了句,将她的手拉下,紧紧握住。 …… 寝殿之上,气氛死一般的沉寂。秦空岳和隐不是爱说话的,青戏只坐在一旁自顾自喝茶。萨吾勒找了很多话题,想聊些什么活跃气氛,却在秦空岳‘哦’、‘嗯’的回复中,渐渐失去了继续聊下去的勇气。 四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干坐着,直到宫女前来禀报该吃饭了,萨吾勒简直像见到救星一般,声音洪亮地说道:“快去请王后!” 那宫女被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吓了一跳,跑得飞快,眨眼便不见了。萨吾勒脸上带笑,心里却急得不行。赵兰若和白清再不来,他真的快要尴尬死了! 还好,兰若和白清没多久便跟着那宫女来了,萨吾勒连忙吩咐道:“上菜!” 那宫女又像阵风一般跑了出去,青戏嫌弃地看他一眼,摇了摇头。萨吾勒完全不在意青戏嫌弃的眼神,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嫌弃了,他都已经习惯了。 “若若,快来坐。” 萨吾勒笑眯眯地对着兰若招招手,挪了挪身子,期待地拍了拍身旁特意空出来的位子。 兰若对他轻轻一笑,拉着白清去到萨吾勒的斜对角,叫宫人来将两张桌子拼凑到一起,和白清面对面坐下。 萨吾勒幽怨地瞪着白清,白清如坐针毡,正想做些什么,却听秦空岳大声却又温柔地看向隐问道:“要不要和我坐一桌?” 隐乖巧地点点头,将自己的桌子抬起来与秦空岳的桌子拼到一起,淡定地坐下。 青戏看向秦空岳,刚要举手,萨吾勒却自己抬着桌子与他拼成一桌,笑嘻嘻地看着他。青戏嫌弃地白他一眼,却并未再有所动作。 过了一会儿,宫人们端上了饭菜来。青戏一口未动,自顾自喝着茶,白清和秦空岳则喝起了酒。每桌两个人,却都只有一个人在吃饭,让人有一种诡异的协调感。 “阿清,你怎么不吃?是不是吃不惯?” 兰若吃了一会儿都没见到白清不动筷,疑惑地看着她。 “咳咳…吃的吃的,天冷,喝点酒可以暖身嘛~我这就吃……” 白清差点噎到,猛咳两声,笑着拿起碗筷便吃了起来。兰若并未多想,体贴地替她夹菜。 晚饭吃完后,天色已经黑了,宫人收拾完残羹剩饭后,萨吾勒面露难色地看向众人。 “天色不早了,各位……” “阿清,你留下与我同住一晚好不好?”兰若不舍地紧紧抓着白清不松手。 白清看着兰若期盼的眼神,又不小心用余光看到萨吾勒委屈巴巴地垮着个脸,有些为难起来。 “你们不是新婚么?太打扰了吧……” “你是我妹妹,谈何打扰,就这么定了。”兰若肯定地说道,说完,又看向秦空岳,问道:“可以吧?定安王?” 秦空岳微微低头,回道:“阿清同意便好。如今我不是王爷了,王后叫我一声秦公子即可。” “是么……”兰若微微有些惊讶,又看向青戏,吩咐道:“青戏你同他们说一声,给我房里加两床厚被,我带阿清散会儿步,消消食便过去。” “知道了。”青戏微微低头。 兰若牵着白清便走了,丝毫不顾身后的萨吾勒苦着个脸冲她大喊。 “若若~~那本王呢?!!!” 隐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萨吾勒不满地瞪着他,秦空岳拉过隐,摸着他的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萨吾勒。 “哼……青戏,交给你安排,本王回去批奏折了!”萨吾勒没好气地吩咐一声,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尊上,见谅。”青戏起身行礼。 “这般孩子脾气,当初如何弑兄篡位的?”秦空岳摆摆手,站起身来,顺手将隐也拉了起来。 青戏苦涩一笑,扭头看向萨吾勒离开的方向。 “正因不得不担此大任,不得不亲手杀了最疼他的皇兄,他才这般孩子脾气。这世上,再无会将他当孩子宠爱的人了。” 隐身形一僵,秦空岳轻轻拍拍他的肩,走上前去挡住了他的身影,对青戏说道:“带路。” 第一百七十四章 众人在宫里留宿了一夜。白清和兰若彻夜长谈,直到天都微微泛白了,赵兰若还兴奋地说个不停。白清看她神色不大好,怕是熬夜伤到身子了,硬是强迫着她马上睡觉,她才依依不舍地闭了眼。 白清百无聊赖地躺在兰若身边,看着她沉沉睡去的模样,一时觉得有些困,便闭了眼,打算也睡一会儿。 朦胧中,似乎有谁在说话,她凝神去听,只听那些人说的是君依的语言。所幸她待在鹭鸢居那段时间牧歌教了她不少,隐约能听懂一些只言片语,说什么天命,妖,北方。 奈何她学到的有限,再也听不出来其他字词在说什么,正打算睁眼看看是谁在说话,眼睛却怎么都睁不开。手臂仿佛有千斤重,动弹不得。 白清不由得想起民间传说的鬼压床,难道被她碰到了?!可这世上不是没有鬼吗?! “姐姐,你醒了吗?” 隐的声音传来,仿佛清泉流过干枯的大地,驱散了束缚她的那股力量,她瞬间清醒。 白清猛地坐起来,大口喘气,望向四周。屋中除了她和兰若再没有其他人,哪来什么人声,怕是做梦了吧。她起得猛,差点惊醒了兰若,只见兰若转了个身,将被子又裹紧了些。 隐又传音问了一遍,白清一问才知道,他们该出发了。白清穿好衣服,替兰若掖好被角,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便出门了。 来启越之前秦空岳特意同她说过,启越只有四座城,其余地方都是山林,会比大夏更难找一些。她就算是舍不得兰若,也没那么多时间让她等着兰若睡醒了。 出了宫院后,便看到秦空岳、隐还有青戏围站在一处,似乎在等她,她连忙小跑过去,打了招呼。三人皆是微微点头,整齐到白清差点怀疑他们是不是孪生兄弟了。 青戏在前带路,没多久就将众人带到了皇宫门前。宫门处有宫人牵了三匹马候在那里,白清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不是马,是她不知道的某种动物。 那动物看起来瘦瘦小小的,驮着鞍的样子很是楚楚可怜。可它一走动便能看到满身的肌肉律动,一瞬间就从惹人怜爱变成令人惊悚了。 青戏从宫人手里牵过缰绳,递给秦空岳。 “这是山石鹿,这只是头鹿。山石鹿不如马耐跑,走两个时辰便要休息喂食一次。但启越山多,这鹿是最适合启越地势的坐骑了。也不知您要找什么,这鹿还行么?” “总比没有好。”秦空岳从他手中接过缰绳,自己留下头鹿的缰绳,又将剩下的分给白清和隐。 白清小心翼翼地接过缰绳,仔细打量起来。虽说是鹿,但与她见过的鹿又不大一样。山石鹿的耳朵小小的,不走动时几乎是闭合状态。眼睛也是小小的,虽然和人眼差不多大,但对比起其他鹿来确实是小太多了。 秦空岳很轻松地便跳了上去,眼看白清和隐也骑上了鹿,打量四周一阵,对青戏挥了挥手。缰绳一甩,那鹿蹦跶着跳到一旁未修路的山林里,顺着上山来时的那道阶梯一路跳下了山。 白清有些惊喜,虽说这鹿身形不大,驮着人又是一蹦一跳的不太雅观,但这走山路的本事确实是马比不了的。 秦空岳骑着头鹿在前带路,没多久众人便已经离开了应天城,向东而行,一路往深山里去。 出了城,白清便知道了为何在流言中启越会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了。在城中时还觉得也不错,只是不如大晏繁华,如今出了城,入眼皆是大片大片的深山,就连官道都未修过。 启越地势高又靠北,很是寒冷,树枝之上甚至能隐约看到冰霜,晶莹剔透的。三人走了许久,却见前方升起袅袅炊烟,白清顿觉稀奇,这么偏僻的地方,路也没有,难不成竟有人居住? 秦空岳拿出地图来看了看,又收好,看向隐问道:“隐,你饿了吗?” 隐犹豫着没有回答,秦空岳又看向白清。 “阿清,前面有个寨子,我们带隐去吃点东西。” 白清点点头,隐欲言又止,秦空岳继续在前带路。白清看隐似乎有话要说,传音问:“怎么了?不想吃吗?” “没有。只是觉得不必特意为我找吃的,我自己有带干粮。” “这不是正好遇到么?天凉,吃热食更好些,你不要有那么大的负担。” 隐回头看向白清,叹口气,点了点头。 三人前行片刻,路旁跳出几只兔子来,歪着头看向他们,一副乖巧的模样。当初在狐仙庙也是这般,半路遇见可爱之物她便走丢了。白清心中有些忌惮,并未理会那些兔子,那些兔子却蹦跶着跟上他们,白清心中越发不安。 “阿岳,这些兔子…不要紧吗?” “就是几只兔子而已,不必紧张。”秦空岳侧头回给她一个微笑。 白清仍觉得有些不妥,又回头去看向隐,不知他何时抓了一只在怀里,正揪着那兔子的耳朵蹂躏着它。 “隐,不要闹了,快丢掉。” 隐虽不明白为什么,却还是听话照做,随手将那只兔子一扔,那兔子在地面上蹦跶两圈,嘤叫一声跑回了树林里。白清又紧张兮兮地对隐招手,示意他跟紧。 等白清再回头看向前方时,眼前豁然开朗。只见眼前房屋各式各样,错落有致,与其说是个寨子,倒更像一座村庄。 白清惊疑地打量起来。那些房屋有大有小,甚至有些都不能称为房屋,就是个小土洞。她左右打量,这寨子里几乎没什么人,反倒是成妖的动物很多。什么狗熊打铁、松鼠做饭、猴子卖核桃,尽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而那些妖也在打量他们,有的脸带怒意,有的面带惧色,慌忙移开目光。 秦空岳带二人到了那松鼠的摊位前,问道:“老板,卖些什么吃食?” 那松鼠依次上下几人,指了指摊前的木牌。 “人族的膳食有一些,都在这儿。魔族的话……若要生食,进屋去取,屋里自会有接待的同你说。” 白清顺着它的小手望去,那木牌前确实写了几道菜,白菜汤十两一份,虫炒牛肉沫五十两一份,野花炖松枝二十两一份…… “这不是抢么……一碗白菜汤都要十两……”白清忍不住说道。正常一点的菜式,价格都快赶上大晏普通一点的酒楼了,更别说有些奇奇怪怪的菜式,她连名字都没听过,具体是什么根本就不知道。 “我说,您不是启越人吧?咱启越律法规定明码标价,不可强买强卖。您嫌贵可以换一家,咱又没拽着您不让您走。咱在启越做生意的,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更何况,您知道启越这地方寻点吃食有多难吗?能种菜的地都归人管,咱能有这些菜还都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那松鼠说着,白了一眼白清。明明就是一张可爱的松鼠脸,偏偏白清愣是看到了大大的嫌弃两个字写在它的脸上。 秦空岳看向隐,说道:“他说的倒是实话,一点银钱而已,不重要的,关键是隐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 隐咽了口口水,颤颤巍巍地指向木牌。白清一看,香煎小鸡九十两一份,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老板,一份香煎小鸡。”秦空岳吩咐一声,跳下了鹿,将缰绳递给那松鼠,那松鼠跳上高台接过缰绳。 隐也照做,唯独白清一阵肉疼,坐在鹿上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秦空岳微笑着将她抱下山石鹿,又将她的鹿交给松鼠,带着二人走进了松鼠背后的店铺。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与其说这是一个店铺,还不如说是草棚。桌椅皆是将树根锯断,削平而成的,甚至还能看到树皮和树皮缝隙中的青苔。店铺以木为梁,以草为顶,所幸那些草还算密实,比起正常的瓦顶倒也不算逊色,就是难看些。 进店之后,又有几只小松鼠蹦蹦跳跳地捧来了茶水。还有一只看起来大一些的,走了过来,伸出拇指大的巴掌,说道:“客官,先把账结一下。” 白清不禁在心里腹诽几句。难不成这是怕他们吃不起?还是怕他们吃了不给钱就跑路? 秦空岳从袖兜里掏出两锭元宝来放在桌上,那松鼠吃力地抬起元宝,朝底部打量一眼,又将元宝放下,咬了咬,挠起小脑袋来。 “怎么了?有何不妥?”白清忍不住问了两句。价格那么贵,还提前收钱,它还有何不满的?总不能说是假的吧…… “客官,您这银子是大夏的,咱还得拿去城里换,还得交税。咱不好找零,给您的山石鹿喂些好粮,您看这样可以吗?” 秦空岳摆摆手,从一旁的小松鼠头顶将茶水拎到桌面上。 “那就这样吧,你们进一次城也不容易。” “那便谢过您了,不过,咱也不会让您就这么亏了,您看您可有什么想打听的?”那 白清顿时想起早上的梦,想也没想就举起手来。秦空岳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 “最近有没有什么大妖?” 她隐约记得早上那个梦里,那些声音提到了妖和北方,牧歌毕竟说过有人做梦就觉醒了占卜能力的,万一她也是呢?问一问又没什么损失。 “大妖的话,启越西边倒是有一只兔妖,叫程一珩,你们到西边一问便知。其他的……噢!听闻之前大夏临云州出了个大妖,那天象咱在这儿都能看到呢!不过有传闻说其实是在启越南边,不在大夏,还有传闻说,那大妖行踪诡秘,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呢!更多的咱就不知情了。” 隐正喝着茶水,听到自己的传闻一下呛到了,剧烈地咳了起来。他是万万没想到,竟能从一只松鼠嘴里听到自己的传闻,居然还给传歪了?! 白清连忙去给隐拍背顺气,对着秦空岳摇摇头,示意她问完了。 “你下去吧,没什么事了。” 那松鼠又叫来一窝小松鼠,抱着那两锭元宝离开了。 白清打量四周,这店里没多少人,或者说妖,客人就只有他们这一桌,也不知是不是生意不好。 隐顺过气来,挥手示意白清,白清便又坐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那些小松鼠一齐举着盘子将菜送了来。秦空岳轻轻一笑,弯下腰去挨个揉了揉那些小松鼠的头,它们又叽叽喳喳地跑走了。 这店家倒也不骗人,说是小鸡还真是小鸡,一只鸡就巴掌那么大。不过分量倒是给得足,一盘香煎小鸡足足有十只,个个金光灿灿,看起来就十分可口。 隐丝毫不客气,用筷子戳起一只就往嘴里送,一边往外呼着热气,一边满脸的满足。吃下一只,他方觉失礼,放下筷子尴尬地看向白清和秦空岳。看到白清和秦空岳皆是对他微微一笑,又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去戳来吃。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都是你的。” 白清看他吃得急躁,一副被烫了嘴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替他将耳边的头发撩到背后去。隐散漫惯了,白清曾经想替他束发,全被他逃掉了,想着反正也不影响身手,她便再没提过这事。 “阿清,你刚刚为何那么问?” 秦空岳明明是问白清,眼睛却并未看她,而是看向店铺外来来往往的过客。 “我就是一时兴起,你不要多想。” 她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在隐瞒什么,秦空岳又不傻,立马就知道了。他安静地看着白清,仿佛要把她看穿,看得她坐立难安。 一阵难听的嗝声传来,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隐满脸幸福地揉着肚子,一手握着茶杯,悠闲地喝着茶,那样子,简直就像隔壁村的老大爷,快活赛神仙。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他真的吃得很急,被烫了嘴,他的唇似乎有些红肿了。  “吃饱了吗?”秦空岳看向隐,柔声问道。 “嘿嘿…饱啦!咱们走吧?”隐傻笑起来,笑得眉眼都弯了,随后拍拍屁股站起身来,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出发了。 白清看着他那小孩子的脾性,无奈地笑了。他明明就还是个孩子啊,就算他是大妖了,就算他比白清高得多,就算他成年了,他实际上也还是个孩子啊。 秦空岳带着二人出了店面,店家为他们将山石鹿牵来,白清一阵错愕。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总觉得,这山石鹿比起之前来,皮毛都闪亮起来了。 三人牵着鹿往寨子外面走,出了寨子后,秦空岳拿出地图来看了许久,迟迟未定下方向。 白清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秦空岳转过身来,将地图展示给她看。 “启越面积不小,却只有四座城池,山里大大小小的寨子有很多,可地图上只标了六个寨子出来。考虑到隐需要吃饭休息,我还没想好怎么走,是我疏忽了,没提前来打探一二。” “像之前那样露宿在野外,叫竹吉送来不行么?竹吉有事走不开吗?” 秦空岳拉过白清,俯身下去小声说道:“我不是同你说过,隐入魔是因为竹吉,他现在都还没原谅竹吉呢…之前在魔界也是,隐看到竹吉都是绕着走的,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竹吉心有愧疚,所以此次启越之行他是不来的。” 白清顿觉无语,不禁偷偷看向隐。这种事情不正是需要一个机会让他们好好聊一聊么?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该道歉的事还是要道歉的啊。寻了机会她定要好好和隐说一说,就算不原谅竹吉,也要给他一个道歉的机会才对。 隐突然转头看向树林,神色一冷。 “谁?” 秦空岳向前一步将白清护在身后,也看向那个方向。 树林中慢慢走出个人来,浑身缠着淡淡的煞气。那人举着双手,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弯着腰走向众人。 “大人,我知您身份尊贵,又似乎不太认路的样子。我这儿有个交易不知您有兴趣听听吗?” 第一百七十六章 “哦?我们的身份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秦空岳微眯起眼,警惕地打量起那人来。 那人一手指了指山石鹿,说道:“大人您这不是开玩笑么~山石鹿此等尊贵坐骑,可是只有与天军才能骑的!您这只…小的若没看错的话,是头鹿吧?能骑头鹿的,定是能在军里说上话的,嘿嘿……” 闻言,秦空岳放下了些戒心,问道:“什么交易?” 那人期待地就上前两步,激动地搓着手掌,脸上堆满了笑容。 “大人,在寨子里时,我就靠我睿智的双眼观察到,您似乎对这一带不熟,出了寨子您又看了许久地图,迟迟未启程……” “说重点,不要说那些有的没的。”秦空岳示意白清去准备上鹿,听他在这东拉西扯的,顿时没了耐心。 那人一下子站得笔直,大声说道:“我可以为您带路!不止是这雨笋山,整个启越我都熟!” 他声音洪亮,眼神真诚。秦空岳打量他一阵,似乎觉得可行。 “你要什么?” “大人,相信您也看到了,我是魔族。咱在启越的魔族,最好的归宿便是与天军,您看能不能把我安排进去?” “你的条件很简单,我可以做到。不过,你想为我们带路,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这两位乃是启越的贵客,不可怠慢。第一,贵客此番前来是要游遍启越的,行进之路相距不可超过百里。第二,每到中午和夜晚,就得为贵客寻一处休息之所。第三,此行所见所闻皆不可透露出去,能做到么?” 那人思索了一阵,迎上前来。 “能,若您要定个契约我也愿意。” 定个契约自然是稳妥些,但他毕竟并未完全相信这魔族,就算是定下契约也还是得防着,还不如结界来的可靠。 “不必,你若有违背,天涯海角我也能杀了你。带路。” 那魔族从秦空岳手里拿过缰绳,牵着头鹿在前带路。他的名字叫止筝,是个爱说话的,一路上一边带路一边说个没完。也多亏他爱说话,白清又从他口中知道了不少关于启越的事。 启越没有种族歧视,并不像大夏那般崇尚仙族,也并未掩盖妖魔两族的存在。启越只有四座城池,其余地方便算是为了方便妖魔两族生活,供他们自己建设寨子、市集。除了定期寻访外,只要不违反律法,就不会多加干涉。因此,四城池之外大大小小的寨子有成百上千个,聚集了不少奇奇怪怪之人,或者说妖魔。 启越上两任国君信平君,也就是萨吾勒的父亲,是个难得的君主。启越因不排斥魔族,或多或少会有煞气残留,因此在启越诞生的魔族并不少。每每有失智的魔族,或者有魔族进入了回溯期,他便会派兵前往镇压。他一生奋战,待他人和善,这才开创了如今启越各族和谐共处的先河。 而上一任国君永梦君,萨吾勒的皇兄,本也算是一位仁君。偏偏他二十岁那年遭遇了魔族的袭击,他虽被救了下来,可魔族的强大却令他兴奋不已。从那以后,他开始变得偏执起来,到处寻找身手不凡之人。若那人是魔族便各种威逼利诱,若不是魔族便用计抓回去,使其入魔。他想要一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用来抗衡大夏,甚至是抗衡仙族。这便是与天军的前身。 可他几乎疯了一般,无论人家愿不愿,他必会耍些手段逼迫人家,时间一久,民怨沸腾。启越妖魔众多,便开始有人在暗地里组织了反抗军,开始暗中破坏他抓捕的行动。 他怒发冲冠,调查到反抗军的藏身地之后,带着魔兵前去,踏平了那里。所有反抗军,包括他们的家人,哪怕是刚出生的孩子,哪怕有人扛不住压力愿意归降,他都一并全杀了。斩草除根的道理谁都懂,可并不是谁都能理解的。见他如此冷酷无情,越来越多的妖魔,乃至人族都站了出来。 他依旧不管不顾带着魔兵四处平反,甚至还抓了反抗军的家人,逼迫他们加入魔兵军队。双方打得火热,几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八年前,萨吾勒成年那天,皇宫为他举行了成年礼。永梦君将魔兵军队全都调回了宫里,也就是那一天,反抗军一路高歌猛进,打到了宫门前。 那一天,萨吾勒擒了永梦君,大开宫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他,民怨得到了缓解。也不知萨吾勒那天说了什么,他变成了新的国君,并将魔兵军队改名为与天军,承诺加入退出全凭自愿,并为与天军和反抗军补发了许多钱粮。 一开始,反抗军也并非完全信任他。萨吾勒虽说行事从善,但不恶而严。再加上他时不时暴露出来的傻儿子属性,慢慢的,民众开始拥戴他,反抗军也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 每当有其他地方的人路过启越,听到这事时,他们不记得他为启越做了什么,却记得他弑兄登帝。人们总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一个能手刃亲兄长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什么良善之人?一来二去的,萨吾勒便被传成了弑兄篡位的暴君,唯独启越民众记得他的好。 民众记得,在他成年那日,是他凭一己之力阻止了一场战争的爆发,阻止了启越建国以来辛苦促成的和谐局面,阻止了启越的土崩瓦解。民众记得,在他登基之后,他几乎掏空了国库,尽力去弥补那些曾被永梦君伤害过的家庭。民众记得,是他放下身段,游历民间,体察民情,不断完善律法,尽力保证公平。民众也记得,萨吾勒是他们的君王。 正因受了萨吾勒的恩惠,眼看流言越传越歪,民众也坐不住了。所以每当有外国人来启越时,他们总要把萨吾勒的事讲上一讲。就算不能改变萨吾勒在外人眼中的形象,哪怕多一个人知道,萨吾勒并非如传言那般,他们也会心里好受一些。 止筝说了一路,白清听了一路。也许是他说得绘声绘色,宛如有画面在眼前,也许是他说得情真意切,在白清心里似乎对萨吾勒有了改观。 她一直相信,每个生命并非生来就是大善大恶,一定是复杂的。若有什么难处,只要那人从此一心向善,愿意改变,那么她也愿意给一次机会,原谅一二。 毕竟大家都只活这么一次,不可能一辈子不犯错。白清相信,只要她以善意待人,总会获得回报。也许能得一个心安,也许能为这世界变得更美好做点什么。 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曾经开过花,便够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止筝绘声绘色地说了一路,太阳开始落山时,他们面前出现了另一个寨子。止筝依旧在前带路,介绍起此地来。 “大人,贵客,这里是白刀寨,以打铁出名,很多人慕名前来,所以这寨里人族还挺多的。人一多嘛,住宿条件就会好一些。我推荐今晚在这里休息,您几位要不商量看看?” 秦空岳转头看向在他身后的白清和隐,看他们没有异议,他这才转回头去,对止筝点头应下。 “就这里。” 止筝得了答复,轻车熟路地带着众人进到寨子里去,时不时还与寨里的妖打招呼,似乎与他们很是熟络。 白清左右打量,不愧是以打铁出名的寨子。寨子里几乎每隔十步就有一个铁匠铺,正在铺子里打铁的铁匠几乎都是熊妖,唯独一处,打铁的是只蜘蛛妖。她已经能化出手脚来了,只见她双足站立,两双手轮流挥舞着锤子,还有一双手正捧着一碗面吃着。 似乎是察觉到有视线,那蜘蛛妖突然转过头来,白清这才看到她的脸,顿时吓了一跳。从背影来看,她一头秀发宛如瀑布一般,一直垂落到腿部,以防散乱,只在底端用两根红线扎了个结。除了手比较多以外,只看背影自然会觉得那定是个美娇娘。 然而当她转过头,脸却还是蜘蛛的脸,八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白清,脸上甚至能看到她的绒毛正被风吹动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就看到她裹起一团煮得几乎稀烂的面条,哧溜一下吸进嘴里去。 白清顿时头皮发麻,赶紧移开目光。不知为何,那瞬间她仿佛看到了那蜘蛛正在吸食自己脑子的画面,一瞬间身上汗毛竖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罪过罪过,我非是有意冒犯,也不是以貌取人,实在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吓到了,姑娘不要介意,不要介意…不要看我,当我不存在…… 她控制不住地在心里默念着,等到终于过了那铁匠铺,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却见秦空岳和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仿佛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一般,她只好羞愧地低下头去。 止筝带着众人拐了个弯,又走了几分钟,终于到达了客栈。他甚至问都没问,自行进店去,待秦空岳他们下了鹿后,他又回来了,与他一起来的,还有个掌柜打扮的人。 “大人,贵客,我已与掌柜的说好,三间上房,一间二十两。坐骑的饲料也不另外收费,掌柜直接供最好的。您看就这家可以吗?”止筝小声说道。 他虽说得小声,白清离得近自然都听到了。她不由得扭头看了看门前挂着的价目牌,上房…一间二十五两,牲口饲料…劣等一两管够,普通五两三天,上等十两一天,绝世饲料百两一夜…… 白清不禁满脸黑线,什么是绝世饲料?不止写得夸张,价格也很离谱。这鹿除非吃金子,不然百两一夜难不成是吃什么神仙饲料么…… “你认识?”秦空岳并未直接回答,看了看掌柜的和止筝,问道。 “启越的寨子我都去过,自然是有些门道的。您怕我和店家合伙骗您么?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啊……” 止筝说着,又猜想秦空岳是不是顾虑他认识店家,正想解释一二,秦空岳将缰绳递过去,说道:“就这家。” 说完,一手拉着白清,一手拉着隐,径直走了进去。 掌柜的拍拍止筝的肩,叹道:“就说叫你改改你那毛病,你看,惹人厌了吧……” 止筝的脸顿时就红着脸,非要掌柜的陪他去安置山石鹿,又说了一路的话。 …… 白清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隐和秦空岳都下楼去了,一个下去吃东西,一个下去喝酒。虽说秦空岳也来邀过她,但她觉得有些累,便拒绝了。 如今躺在床上,又突然觉得不累了。正在她思索着要不要睡一觉的时候,窗边传来一声奇怪的嘤咛。 白清倏地站起来,警惕地往窗边走去。窗外是个露天的小阳台,房外的走廊尽头有道小门,出去刚好就是她眼前这个小阳台。 小阳台上,一只浑身棕褐色毛的小狐狸躺在那里,似乎是受了伤,叫声无力又委屈的。 白清本不想搭理,这大半夜的,又有狐仙庙的经历在前,怎么想怎么不正常。偏偏那小狐狸一直发出凄惨又柔弱的叫声,让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想着秦空岳和隐就在楼下,便鼓起勇气打算过去看看。 白清出了房门,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站在门前。那狐狸就在门的那边,依然凄惨地叫唤着,白清再三犹豫,开了门,警惕着走了过去。 她紧张地打量了周围,这里看起来就只有这一只小狐狸,再没有其他人或者妖了。她保持着警惕去查看小狐狸的伤势,轻柔地将它翻来覆去查看着。 这小狐狸确实是受了伤的,腿部一大道血口子,看起来伤口还很新,正在向外渗血,应该是受伤没多久逃到这里来的。 白清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狐狸,打算去找秦空岳,一转头,却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阿岳,你不要生气,我没有乱跑。这小狐狸受伤了……”白清看他脸上没什么神色,以为他生气了,便想解释一下。 却见秦空岳呆滞了两秒,僵硬地抬起手来摸上白清的头,白清顿时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为什么……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那小狐狸找到了它的哥哥。两只狐狸正开心着,那只小狐狸却被一股不知从哪儿出现的煞气包裹吞噬,一眨眼就不见了,只剩下那小狐狸的哥哥凄惨地叫着。 当她再次醒来,眼前是那只在铁匠铺见到过的蜘蛛妖,正往她嘴里塞着什么东西。她的手和身子被死死绑在一处大石头上,脚上则拴了两道铁链。那铁链延伸进地面的地洞里垂着,简直有千斤重,坠得她的腿生疼,感觉都快被扯断了。 “哦呀?看来是我修行不够,这么快你就醒了?嘻嘻嘻~那我便替你织个美梦吧……” 白清还未有所反应,只看了那蜘蛛一眼她便又沉沉睡了过去。而这一次的梦,确实是个美梦。 第一百七十八章 漫天的梅花随着冬风飞舞,雪花一点一点飘落,明明是冬天,却并不寒冷。而她眼前站着的,是身穿喜服的秦空岳。 他一头墨发以一个血玉发冠整齐地束好,散落在背后。他一身红衣,配着飘落的白色雪花,站在雪地之中,盈盈笑着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深情地看着她。 “阿清,今日我们便要成亲了,你可愿?” 愿你个大头鬼啊,这是梦啊!都是假的! “夫君,妾身自然是愿的,妾身满心欢喜,已经迫不及待了。” 话一出口,白清震惊了。这怎么跟她想说的不一样?! 她想要给自己一巴掌,却无论她怎么用力,这身体就是不按她想的来,仿佛这身体不是她的,只是装着她的灵魂一般。想到这里,她便想传音给隐,却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秦空岳微微一笑,一双大手将她抱起,下一秒,二人面前出现一张喜庆的红色大床。他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一层一层将她衣裳褪去,压了上来。她纵是心中百般不愿,此刻却无力抗拒。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有谁在和她说话。手心里传来一阵瘙痒,有些温热,她想看,却还是做不到。 “姐姐,这边!”那声音突然从右边传来,十分清晰。 隐? 她用尽余力向右转头,然而,她的头才微微动了一点点,秦空岳便立刻吻上他的唇瓣,吻得十分火热,吻得她几乎丧失了意识。 腿上一阵火辣传来,她瞬间又清醒了大半。她猛地用力推开秦空岳,转头看向右侧,大喊道:“隐?!” 然而隐并没有在那里,在那里的是一只小狐狸。那狐狸她认得,就是之前出现在梦里的那个小狐狸哥哥。 “姐姐,你快醒醒!再不醒就会有危险了!你快想办法醒过来啊!!”那狐狸跳到她耳边,大声喊道。 白清心中焦急,她也想醒,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不知道……” 白清话还没说完,秦空岳又压了上来。她的嘴不由自主地紧紧闭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来,再也说不了话了。 似乎是看到了在她旁边的小狐狸,秦空岳扯着凌乱的衣领邪笑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违背我……” “姐姐!对不住了!!” 那小狐狸大喊一声,白清腿上又是一阵刺痛,较之前更甚,痛得她瞬间便从梦里清醒过来。 她想大口喘气,却不知嘴里塞了什么,只能尽力以鼻子呼吸。她努力睁眼打量四周,她还被绑在那大石头上,眼前依旧坐着那蜘蛛妖,只不过她似乎晕了过去,并不动弹。四周十分黑暗,只有一盏烛火在她和蜘蛛妖之间摇曳着,依稀能照清一两步的距离。 “姐姐,你终于醒了!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刚刚出现在梦里的小狐狸在她眼前蹦跶着大声呼喊。 她低头去看,那小狐狸正在她腿边跳着,嘴旁的皮毛上沾满了鲜血,而她的小腿上也有一排与之吻合的伤口。难不成刚刚为了让她醒过来,这小狐狸十分用力地咬了自己? 她倒是想谢谢它让自己醒了,可这疼也是真疼啊…… 她皱眉看向那小狐狸,眼神示意自己被绑着。那小狐狸跳上她的肩头,替她叼走嘴里塞着的东西,一甩头吐了老远。 她扭头一看,那分明就是发了霉的脏抹布,顿时一阵恶心,差点吐了出来。 小狐狸焦急地去咬绑住她的绳索,许是因为心急,怎么都没办法咬断。正在这时,那蜘蛛妖醒了过来。 “嘻嘻嘻……”那蜘蛛妖阴森地笑着,慢慢站了起来。 小狐狸跳到白清身前,全身的毛发竖立起来,龇牙咧嘴地观察着蜘蛛妖的一举一动。 “织梦娘,恶有恶报!你最好放了我们,若官府查到你背地里做这种事,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蜘蛛妖扭着身子,妖娆地走到白清身前站定,弯下腰。 “嘻嘻嘻…你们一死,谁会查到…要怪,只怪这女人今日那般看我,至于你们嘛……明明投靠了我,却这般背弃我,真的好么?”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媚意,然而在这阴暗的环境中,她那张蜘蛛脸更加让人不寒而栗,更别说烛火从下方照来,衬得她更加可怖。 小狐狸竖起尾巴,气愤地喊道:“我呸!你就是看我们无依无靠,哄骗我们为你做坏事,我们不肯,你就伤了我妹妹!我们兄妹俩不会为你所用的!今日,我就是死,也要跟你拼了!” 说罢,小狐狸张开血淋淋的嘴,一嘴咬上去,那蜘蛛妖却随意一挥手便将小狐狸打到了墙上,随后掉落在地。小狐狸站不起来了,话也说不出来了,嘤嘤嘤地凄惨叫着爬向它的妹妹。 白清心中怒火中烧,面上却不动声色。她刚刚有试过催动法力,却不知什么原因,完全施放不出法术来。 “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么?” 她现在需要冷静,需要时间思索对策。刚刚联系不上隐,现在又没有法力,该如何是好…… 等等…现在?现在她不是醒了么?! “哈哈哈……好处?!真可笑啊!你们人族做一件事之前还得想想有没有好处?!多么可悲啊…不像我,我想做什么全凭我开心……” 蜘蛛妖登时笑得浑身乱颤,嘴巴大张,白清看到了她的毒牙,又是浑身一冷。 等她笑够了,她蹲下去,一只手抚上白清的腿,在她伤口周围徘徊摩挲,问道:“那你呢?你今日以那种眼神看我,又有什么好处?” 白清顿时愧疚极了。她当时着实是吓了一跳,才慌忙移开目光,没想到竟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大到竟要因此杀了自己。 “若是因为那件事,对不起,我道歉。我之前生活在大夏,从未见过妖,第一次见,还不太适应,对不起,伤害到你了。”白清低着头,句句话都是发自肺腑而说的,若是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愧疚从而放自己一马就最好了…… 蜘蛛妖看着她,沉默了许久,站起身来,面露狠色。 “人类啊,就是这般自以为是。若道歉有用的话,这世间哪还有那么多争端。我看你也是诚心道歉,腿上这伤挺疼吧?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不必了。”白清抬起头来,冷冷看着她。 “隐。” 一阵黑雾缭绕,隐红着眼从烟雾中走来,满脸怒意,额上的火焰纹样在黑暗中发出诡异的红光。 他低头看向白清,看到她腿部的伤势时,眼中怒意更甚,仿佛一双眼都在燃烧一般。 “你!你……你有命……”那蜘蛛妖颤抖着指向隐。 话还没说完,隐身形一闪,一瞬间便掏出了那蜘蛛妖的妖丹,握在掌心以火焚烧。 “啊啊啊啊啊!!!!” 蜘蛛妖惊恐地看向白清惨叫着,如灰烬一般一点一点消失在眼前。 “姐姐,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我就叫你早点召唤我,你怎么不听呢?!”隐心疼地将白清解绑下来,担忧地去看她的伤势。那些捆绑她的绳索、锁链,被他一把火扬了,直接变成了粉末。 “我没事,都是小伤,倒是那两只小狐狸,快帮我看看,还活着没有?” 白清皱眉摇摇头,担忧地伸手指向倒在墙边的那两只小狐狸。 “狐狸?!是不是他们魅惑的你?所以你才一声不吭地走掉的?!”隐一听,愤怒地说着便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 “不是啦,它们是来帮我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白清解释着,却见隐瞪大了双眼,试探性地问道:“隐,你怎么了?” 隐突然起身快步跑过去,将那两只小狐狸抱在怀里,满目慌张。 “大黄?!小黄?!是你们吧?!你们这是怎么了?!说话啊!!!!”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何?”隐着急地问道。 “伤势挺重的……”罂尾叹道。 “怎…怎么会…连你都没办法,难道没救了吗……” 隐跌坐在地,神情沮丧,似乎并不想接受这个事实。 竹吉略微犹豫,伸到半空的手又缩了回去,皱眉站在一旁。 “谁说没救的?!我都出马了,还不是小事一桩……” 罂尾骄傲地昂起头,脸上似乎写着快夸我三个大字。 隐闻言,一把揪住罂尾的衣领,怒不可遏地冲他大喊:“那你倒是救啊!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给你在这儿闲聊?!” 竹吉上前一步,握住隐的手臂,隐冷冷瞥他一眼,竹吉不自然地扭开头,但并未放手。 “你这年轻人,毛毛躁躁地干什么?!你揪着我我就能施救了不成?!” 隐气鼓鼓地松开手,挥手甩掉竹吉,退回到一旁站着。 “毕竟是人家儿时玩伴,你也不要拖拖拉拉的。”秦空岳上前一步,在罂尾肩上拍了一掌,给隐投去一个让他放心的目光。 “嘶……”罂尾倒吸一口凉气,委屈道:“这里也不好救啊,药材都没有,能不能带回去……” “怎么?入魔了你负责?”秦空岳冷冷看着罂尾,语气不善。 罂尾举手低头,一脸无奈地说:“是是是,我这就回去取药材,劳烦竹吉接送一下总可以了吧……” 秦空岳对竹吉点点头,竹吉拉住罂尾,二人消失不见。没多久又从影子里冒了出来,罂尾手上多了个药箱和一个药臼。 到了之后,罂尾也不废话了,从药箱中取出药材,叫竹吉舂成粉状,自己则带着其他药材下去煎药了。 白清注意到隐虽然抱手站在床边,十分担忧小狐狸的状况,但却会时不时偷看竹吉几眼。眼下没有外人,便想上前去与隐谈一谈。刚准备从床边起身,秦空岳却拦在她面前,他背对着隐,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对她眨眨眼,笑了起来。 白清知道,他意思现在不是说这个的好时机,便点点头作罢了。秦空岳又收了笑,退回她身旁站好。 屋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到竹吉舂药的咚咚声,让白清颇有些尴尬。便想着说些什么,哪怕只有一小会儿,只要能暂时从这种尴尬中脱离出来也好。 秦空岳似乎看出她有些不自在,主动开口,侧过头小声问她:“我听说,你们遇到了织梦娘?” 白清略微一想,那个小狐狸似乎也这么称呼过那蜘蛛妖,便点头回道:“应该是,你是怎么知道那蜘蛛妖叫织梦娘的?” “哈哈…不是啦…”秦空岳微微一笑,又说道,“说是蜘蛛妖也没错,但听上去不太好听,又因为他们那一族的特长是造梦,所以便称为织梦娘。这是统称啦,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确实会造梦呢……” “织梦娘最擅长的便是为人织造美梦,以前还没有妖界之时,许多人会请织梦娘到家里,为垂死弥留之人织造美梦,以助他们安然离世。后来创立了妖界,织梦娘大部分都去了妖界,你们遇到的这只应当只是一只小妖。织梦娘大部分都性情温和,所以,你如何被绑去的?她为何要绑你?”秦空岳解释完,有些疑惑起来。 织梦娘虽说也并非全都良善,但他们也不至于就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在人界遇到一只,正巧是个坏心眼的吧?仔细想想,今天似乎路过过一处织梦娘打铁的铁匠铺,可他们又无甚交集,怎就偏偏要绑白清呢…… 白清愧疚地将原因说出来,连连叹气,似是惋惜。 秦空岳心下了然,轻柔地摸着白清的头,说:“此事确实是你冒犯在先,既已知错,就当是个教训吧,下次可别再那般看人了。这织梦娘我也有些印象,明明有织梦的本事,却在铁匠铺里打铁,兴许她的日子并不好过。我看她尚未能完全化出人身来,她之所以这么敏感,大概是曾遭受了许多非议吧,也是可怜啊……” “我知道是我有错在先,我有好好道歉,可她不接受。不接受就罢了,左右都是我的错,要打要骂我都可以承受。可她非要杀我,我被绑了用不了法力,又挣脱不开,只能叫隐过去……”白清愧疚地说着,心里又难受起来,若非因为她那一眼,这织梦娘如今还能好好活着的。 “你腿上的伤,是这小狐狸为了叫醒你弄的?” 秦空岳心疼极了。她腿上的伤不是什么重伤,罂尾简单处理过后,用绷带包扎了几圈,说是要不了几日便会好了,可他还是心疼。 织梦娘的梦境确实难以破解,若非像这小狐狸一般,以强烈的外力刺激使其清醒,像白清这般初见之人,一般来说靠自己是破解不了的。更何况,听她说她用不了法力,想来,绑她用的绳索很有可能是捆仙索。 捆仙索可以阻隔法力,对仙族尤其有效。仙魔征战多年,自然都研究了相应的对策。只不过,像捆仙索这种东西,如今仙魔两族已经和平多年,早就不常见了,也就魔界的黑市里还能买到。 这织梦娘不过是启越一个小寨子里打铁的铁匠,是从何处寻来的捆仙索?她用捆仙索绑住白清,是因为看出她是仙族,还是单纯就是误打误撞…… 白清点点头,看他似乎陷入了沉思,并未多问。也不知这伤要多久才能康复,别耽误了行程才好。 竹吉将药材都舂成了粉末,也不知接下来该做些什么,踟蹰地站在一旁,正巧罂尾端着两碗汤药上来了。 他示意秦空岳把两只小狐狸扶起来,将药粉兑了一点汤药制作粘稠状,敷在小狐狸的外伤之上,又以绷带包扎紧实。随后将那只哥哥放在一旁,将剩下的汤药尽数灌进那只妹妹口中。 处理完毕,罂尾摸上它们的腹部,确认它们没什么大事后,便和众人告了别,离开启越回魔界去了。 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那些药材白清在鹭鸢居并没有见过,也没听牧歌提起过,却十分有效。不过十分钟左右,那只做哥哥的便醒了过来。 它一睁眼,站在床上晃了晃头,隐惊喜地扑到床边,问道:“大黄?你好些了吗?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大黄舔了舔鼻尖,低着头伏下身子。 “多谢各位恩公,我好多了…这位恩公,您如何得知我的名字的?” “我是小隐啊!临云州?狐仙庙?你不记得了?”隐激动地指着自己说。 “少…少主?!” 第一百八十章 隐抱着大黄哭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一人一狐嚎得空气都阴沉了几分。 白清看他们久别重逢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想念起簌簌来。走时都没有与她说上话,也不知这么做对不对,若是日后再见,她会埋怨自己还是像他们这般抱着自己哭成一团…… 正想着,心头涌上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蓦地回头向窗外看去。那种感觉她记得,碎片一定是在百里附近。可是窗外夜色浓重,除了闪烁的星空,连火光都见不到。 “怎么了?”看到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秦空岳压低声音问道。 “嘘……” 白清向身后摆摆手,隐和大黄也安静了下来。 那种感觉越发强烈,白清爬上了床,凑到窗边,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凝神去听。 寨子地处深山,除了虫鸣以外,便只剩下树叶抖动的沙沙沙声了,听了许久,什么也没听到。 白清有些气馁,叹口气收回了身子,说:“可能是错觉吧……” “要不,我带你出去看看?”秦空岳想了想,提议二人出去看看。 白清正想拒绝,却听耳边传来一句话,以君依的语言轻声说:“来……” 她顿时抬起头来,看向秦空岳,猛地点了点头,随后起身就要往门外跑。可她忘了,她腿上有伤,顿时身形不稳,眼看就要倒下。 秦空岳一把拉住她,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轻声道:“别动,我来。” 随后抱着她就往外走,边走边吩咐着:“竹吉,我带阿清出去看看,这里交给你。” 秦空岳抱着白清走得飞快,眨眼间就下了楼。楼下大堂里,止筝正坐在桌边就着一盘花生米喝着小酒,眼看二人风驰电掣地下来,急忙迎了上来。 “大人,要去哪儿?” “你在这里待命,不要跟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抱着白清奔了出去,一出寨子立刻拐进树林隐去身形,问道:“哪边?” “东。”白清依稀辨认着,双手紧紧勾住他的脖子。 “好,抱紧,若有变动你再说。” 秦空岳吩咐一句,带着白清升上半空,向东疾行而去。向东疾行十分钟,二人脚下出现一泊湖水,在这深山之中倒映着白净的月光,看起来并无异常。 “那湖,去看看。” 须臾间,二人从空中落下,秦空岳抱着白清走到湖边,暗中探查附近都有些什么。 “来啊~嘻嘻嘻……” 一声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若非眼下是大半夜的深山,这声音定会让人如沐春风。偏偏现下平白飘来几层云,渐渐将月光遮挡了去,那声音又有些虚无缥缈的,让人心生害怕。 “放我下来。”白清拍拍秦空岳的肩小声说。 秦空岳皱着眉,又将白清抱紧了几分,低声道:“别动,这声音我也能听到。” 白清这才发现,刚刚那一句,确实说的不是君依话,她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碎片的声音了。如今她腿上有伤,行动不便,与其下来拖后腿,还不如就这么让他抱着。 这么一想,她勾着秦空岳的手不禁也紧了一些。 “来呀~快来呀……”那声音笑嘻嘻地又喊了一声。 白清纵是知道这世上没有鬼,但还是听得头皮发麻,一股凉意传遍周身。 “你是何人?既要相邀,何不现身让我们瞧瞧?莫不是生得面目可憎,丑陋害怕不敢见人?”秦空岳中气十足地对着湖面喊了一声。 这林子周围他都探了一遍,并没什么可疑之处,唯独这湖泊,法力荡不下去,也不知这湖中有什么。 空中又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之所以说是诡异的,完全是因为那笑声不像之前那般清脆甜美似少女,反倒沙哑得仿佛一个几十岁的老妪正在垂死挣扎。却见湖面波光粼粼,似乎将有什么浮现一般。 白清顿时紧张起来,却听秦空岳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句:“别怕。” 就那么轻轻两个字,她的心就静了下来,不再似之前那般想着民间流传的那些神鬼之说了。 湖边顿时沸腾起来,水花四溅,从水面之下伸出两把水状的钳子来,冲着二人就夹了过来。 秦空岳抱着白清退后两步,脚下一用力便跃至空中。那水钳子扑了个空,形状溃散,哗啦啦地散开将地面打湿。湖面之中又伸出一只水状的大蛇来,张开晶莹剔透的嘴巴便扑向空中的二人。 秦空岳发丝飞扬,煞气包裹住他的右手。他手指一弹,煞气便化作一只老虎咬了过去,一口便将那水做的蛇咬碎撕裂,湖水四散飞落,仿佛下起了一场小雨。 湖面慢慢恢复了平静,秦空岳抱着白清从空中落下,站得离湖边七八步远。 “碎片在这东西手上?”秦空岳低声问白清,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湖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在湖里。” “能站么?”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以脚在地上画了个圈,圈里飘散出一阵白烟。白烟散去,唯独那里的地面不是泥泞的,秦空岳将白清放在那圈里。 “你腿上有伤,不便下水,我去去便回,你就在此处等我。” 白清点点头,在圈里稳稳站好。 “万事小心……” 眼看白清立起结界,他仿佛仍不放心一般,又用手在她结界周围的泥地上写了几个符号,这才放心地对白清一笑,拍拍手走向了湖面。 “我要下湖了,你最好识相些,我兴许还能留你一命。” 秦空岳毫不在意地对着湖面随意喊了一声,回头看了眼白清,一点一点没入湖水之下。直到他的头顶也完全被水淹没,湖面再次回归平静。 白清倒并不是不信他的身手,只是去湖里找碎片并非易事,眼下都黑灯瞎火的只有一丝丝月光,更别提湖里了,怕是黑得什么都看不到了吧。而且距离他下去都已经过了好久了,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就这么等着十分煎熬。 眼看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始终不见他出来,也不见湖水攻向自己,她简直坐立难安,望眼欲穿。她的腿都站麻了,也不知过了多久了,便打算活动下腿。 刚一抬腿,她便又听到了碎片的声音,说的是:别出去。 白清心中有些惊喜,牧歌真是没白教。随即想到牧歌提过的,命轮是以仙核融合而成,那么会不会其实碎片就是仙核的一部分?实际上就是曾经的某个君依族人呢? 想到这里,白清试探性地问道:“你能听到我说话么?” 夜风吹过,没有回答。 白清又用君依的语言勉强拼凑着问了一遍,这一次,有了回答。 “能。” 白清大喜,正想再与它多说几句,话到了嘴边却有好多话都想不到与之匹配的词语。白清满头大汗,想起牧歌给的书,赶紧将书从乾坤袋中取出来,快速翻看着,终于又拼凑出了一句话来。 “你是不是…在……里面?” 白清说着,伸手指向湖面。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她本想确认一下它是不是在湖里,翻来翻去都找不到湖这个词。虽说有个比较接近的海字,但怎么想湖和海都差距挺大的,只得用里面这个词了。 这一次,碎片没有回应她。她等了许久没有得到回答,正打算再问一遍,湖面却再次沸腾起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天色已经有些微白了,那些跳动的湖水、沸腾的气泡已经看得一清二楚了。 白清紧张地盯着湖面。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没有回应了吗?秦空岳一定会没事的吧? 哗啦啦的巨响传来,一条龙从水面上升腾而起,白清定睛一看,其实只是水柱化成了巨龙的模样。那龙嘶吼着蜿蜒而上,在它之上,一道黑色身影也在向上飞去,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离得太远白清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只见那龙状水柱体型庞大,速度极快,听着耳边传来的嘶鸣声,很是让人心惊肉跳。 “阿岳!!!”白清大喊一声,一喊完便后悔了。他明显正在与什么东西战斗中,自己干嘛要喊这么一声分散他的注意力?! 秦空岳果然低头向她所在的方向看去,一分心,被那水龙一口吞噬进去。 “阿岳!!!!” 白清惊得大叫一声,正想解了结界去帮他。却见那龙一阵扭动,周身出现了无数朵黑莲,一团巨大的煞气从它体内喷涌而出,黑莲爆开,将那水柱炸得溃不成型,化作无数雨点落回大地。 白清松了口气,却听嗡地一声,煞气化作一片巨大的罩子将湖面完全笼罩。秦空岳从空中悠悠飘落下来,走到白清身边,身后煞气散去,整个湖泊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留在那里。 “阿清,你看看,是这个么?”秦空岳将珠子递给白清,白清打量一眼点了点头,他又将珠子收好。 “你手里……是蛇吗?”白清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确定地问道。那东西长得像蛇,却通体海蓝,紧紧缠在他手臂之上。 “对啊,就是它在这湖里作怪,我不过取个碎片,跟要它命似的……”秦空岳微微一笑,扬了扬手。 “连蛇妖都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蛇妖可比她厉害多了,她那御水决在这蛇妖面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可比性…… “这只已经快化蛟了,所以比较厉害些。不过这种程度而已,阿清练几年就比它厉害了。”秦空岳笑道。 “化蛟?” “对,蛇修千年化蛟,蛟修千年化龙,你不知道?” 白清摇摇头,秦空岳俯身对她一笑。 “没关系,阿清不知道的我告诉你便是,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白清面色一红,低下头去,正好看见牧歌给的书还没收,赶紧收进了乾坤袋里。 “这是……乾坤袋?”秦空岳起身,故作惊讶地问。 “嗯,牧歌给的……”白清神色不自然地笑了笑。 “哦~看来阿清对我有小秘密了呢……” “不…不可以吗?” “可以啊。”秦空岳大手摸上白清的头,又继续道,“有秘密不是什么坏事,谁都会有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事。阿清不想说,我不会逼你说的。不过,可以的话,我希望阿清能多依靠我一些。” 白清急得一跺脚,感受到腿上传来的刺痛,心里默念罪过。也不知怎么搞的,看着他眉眼带笑的模样,又想起了织梦娘造的那个梦来,差点又沉浸在他的温柔乡了!牧歌明明叮嘱过不能说的,就差那么一点点她就主动和盘托出了,罪过罪过…… “……你跺脚干什么?”秦空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摸不着头脑。 他刚刚那些话说得挺好的啊?不可能会有歧义啊?她的反应为何如此奇怪…… “这蛇…你要带回去?”白清不想再继续心神不稳,赶紧转移话题。 “哦,这个啊……”秦空岳嫌弃地松开掐住它的手,将它甩了出去,一脚踩在那蛇的腹部,看向白清。 “它在此地诱杀了许多人和妖,不如阿清来决定,还要不要留它一命?” 白清还未开口,那蛇妖却开口低声嘶鸣:“我在此地修行千年,就为了修成蛟跻身妖界,今日是我运气不好被你这魔族逮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白清无奈叹口气,在那湖里发生了什么,这蛇怎么仿佛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一般,她正欲开口,那蛇又继续往下说。 “不过,劝你们想想。你们是否又问心无愧,可以说这一生就没有伤害过其他生命?不过是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罢了。” 白清不由皱眉。要这么算的话,就她在大夏那几年,光肉就吃了不少,要说她没伤害过那倒确实不可能。可总不能因为这样就忽视它诱杀他人的事吧?再说它都修行千年了,鬼知道有多少生命死在它手里。 “湖底淤泥里的尸骸数都数不清,不过,我问过它了,它说化蛟以后就会去妖界,不再逗留在此处了。它还说,碎片是我们来之前有人丢弃在这里的,只不过,我们在这儿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也追不上那人了。阿清,你看着蛟要不要杀了?” “它去妖界就不会再杀人了?” “不好说,妖界自有妖界的规矩。不过,妖界没有人族,它若去了妖界,八成不会再回人界了,毕竟妖界灵气充沛是人界比不上的。” 白清一时拿不准主意,总觉得选什么都不妥。就这么杀了,又觉得确实像它说的那般,总不能因为吃的肉多就说它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是,它确实伤害过很多人和妖,又不想就这么放过它。 “若你觉得为难,不如让妖界来决定?”秦空岳看她踟蹰不定,提议道。 “这你都能做到?!” “我看它过不了几天就要化蛟了,丢去芳老板那儿,到时候它一化蛟,自会有妖界的人前来带它走。听说,去到妖界还会再审判一次,若是罪孽深重,妖界不会放过它的。”秦空岳笑着解释。 白清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便同意就这么做了。 秦空岳与竹吉沟通后,叫隐来将这蛟送去芳老板那里,带着白清回到了寨子里。二人刚一进客栈,止筝便着急忙慌地迎了上来,围着二人上下打量。 “何事?”秦空岳说着,故意挡在白清身前。 止筝赶紧俯身行礼,说:“失礼了…刚刚我听寨子里的人说,街角铁匠铺的铁匠死啦!听说是惨死在她自己的地下室里,死得可惨了!这寨子不大,听说已经有人开始排查凶手了……” 白清顿时面色僵硬,心里上蹿下跳的,根本冷静不下来,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被官府抓去,严刑拷打的场面。她不由自主地轻轻拉住秦空岳的衣角,往他后背贴近了几分。 “大人…您没事吧?”止筝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清。 “没事,我还以为你说东面那个湖的事,若是那个湖的话,确实是我做的。”秦空岳不以为然地回看止筝。 “啊?!昨天您去无命地了?!” 止筝惊呆了,大叫一声,生怕别人注意到,又赶紧将声音压小。 “无命地?” “对啊!那里盘踞着一条恶蛟,天天抓路过的生灵提升法力,都好些年了,那儿都没人敢走了……” “国君不管吗?”秦空岳向楼梯走去,见止筝没跟上,回头看他,止筝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上来。 “国君派人去过几次,可那恶蛟躲在湖里,与天军都没办法。听说啊,国君还给仙人传了话,叫他们来收复一下,仙人不肯来。国君又去请道教,结果道教道祖不在,连长老都出动了,还是没办法,就没人再管了。” “呵…一条小蛇都收拾不了,道教如今也没落了啊……”秦空岳冷笑一声,叹道。 “大人!那可是恶蛟!不是小蛇……”止筝扯了扯秦空岳的衣袖,不由自主地提醒他一句。 “怕什么?我都收拾好了。” 秦空岳嫌弃地扯回袖子,一脚踏进屋里去。止筝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看白清也要跟进去,连忙凑上去向白清确认。在得到白清肯定的答复后,他简直就是乐疯了,原地打转了好几圈,风一般地跑下了楼。 “贵客!您跟大人说一声,麻烦你们稍等!这天大的喜事,我要去告诉他们一声……” 白清无奈地摇头笑笑,也进了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何?可有寻到你们要找的东西?”隐眼见二人回来了,赶紧迎了上去,大黄和小黄也围到白清身边蹦跶起来。 “寻到了,小狐狸伤好了?”秦空岳应着,去到桌边倒了杯水喝。 隐点点头,由衷地笑了。 “嗯,不愧是罂尾,已经都好了。” “那便好,那它们你打算怎么安置?”秦空岳随口一问,眼神往那两只小狐狸身上瞟去。 隐没有回答,神色苦恼。 大黄小黄没什么本事,肯定是不能带在身边随行的,可它们在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况且当初他离开狐仙庙时,并未想过要如何安置山里的小狐狸们,就这么不管了他又放心不下。 “送去芳老板那里如何?吃穿用度我都包了,断不会亏待它们。”秦空岳提议道。 隐立马坐在地上,抱着秦空岳的大腿眼泪汪汪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秦空岳是什么绝世大善人一般,看得白清忍俊不禁。 秦空岳浑身一阵恶寒,嫌弃地将他推远了去,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裤脚。 问过小狐狸的意见后,秦空岳又叫了竹吉来将小狐狸送过去。竹吉一来,隐直接扭头避开视线交集。竹吉走后,隐又偷偷看向他刚刚站的地方,怔愣地出神。 白清看向秦空岳,见他点头默许,便走过去将隐拉到床边坐下,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地同他商量。 “隐,你是不是还不肯原谅竹吉?” 隐噘着嘴不回答,低下头不看白清。 在他去过魔界之后,以往对于魔族的刻板印象早就已经变了。他虽不排斥变成魔族,可他因竹吉而入魔这件事,他心里始终过不去那道坎。 “隐…”白清握住他的手,声音也轻柔了些,“你若不肯原谅他,我不会强迫你,只是,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他一个向你道歉的机会?” 隐依旧低着头不回答,白清看不到,坐在桌边的秦空岳却看到,他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已经有所动摇了。 秦空岳悄悄对白清勾勾手,看到白清的视线传来后,对着隐努了努嘴,点点头以示肯定。 “隐?我的面子不管用么?”白清温柔地笑着,弯腰低头去看他的脸。 “姐姐……” 隐无奈地抬起头来,哀怨地看着她。 “你还不如直接命令我……” “隐不是小孩子了,虽然我也想你那么做,可我更想尊重你的决定。”白清也直起了身子,认真地说道。 隐思考良久,回头看向秦空岳,见他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好。” 秦空岳与竹吉联系,等他安顿好小狐狸后,便将他叫来了。 竹吉一到,秦空岳便拍拍他的肩说道:“我带阿清将碎片送过去,隐就拜托你了。” 话一说完,带着白清瞬间消失。 隐斜靠在床栏上,翘着二郎腿,竹吉则安静地站在房间中央,一动也不动,甚至一句话也不说。 隐左等右等,竹吉就是不开口,就那么傻站着。 “你没有话要跟我说?” 隐看着窗外,没好气地率先开口。这人搞什么?!他都给他机会了,说句话都不会么?! 竹吉一愣,惊讶地看向隐。他从回溯期清醒过来后,秦空岳告诉了他伤了隐的事。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找隐道歉,解释些什么。可隐偏偏躲着他,老远远看到了,隐直接扭头就走。好不容易让他逮到一次同隐说话的机会,他刚开口,隐便直接逃走了。他自知罪孽深重,隐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后来他就不再想着去说些什么了,与隐十分有默契地当做彼此不存在。现在,隐居然主动找他说话了,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隐没听到竹吉的回答,生气地回头瞪他,见他嘴巴微张,双眼大睁地站着,觉得又气又好笑。 “趁小爷我心情好,你如果有话要说就现在说,若没有……” “有…有的!”竹吉连忙向前两步,有些慌张起来。 隐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好整以暇地坐着,等他开口。 竹吉闭上眼,长舒一口气,握拳走至隐的面前,半跪下身,低头抱拳道:“隐……抱歉,是我没有提前安排好回溯期的事,那日……伤了你并非是我的本意,对不起。” 隐听秦空岳说过,回溯期一年只会有几日,有的一两天,有的三四天,有的则需要一周左右。为了方便行事,一般来说,年初之时魔族便会想法子让自己睡上一觉,提前经历完回溯期。 竹吉在某些方面就是个榆木脑袋。今年年初,秦空岳安排他照顾自己,他就每天盯着自己,一直没有机会回魔界提前安排回溯期的事。他也不说,也不抱怨,日日悉心照料、陪伴自己,隐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 “为何没有提前安排好?”隐故意这么一问,好让他找个借口,比如因为照顾自己什么的。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想竹吉把他的难处都说出来。 “我……我没什么本事…对不起。” 隐气得差点想给他一巴掌了。 好你个竹吉!小爷我都特意这么问了,你老实说因为照顾我走不开不行么?!非要说句你没本事?!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我原谅你啊?! 隐直接被他这一句噎得说不出话来。想了半天,又问道:“我听魔头说,回溯期来之前,一般都会有些征兆。比如什么突然觉得乏力,觉得很累想睡觉之类的,你难道没有么?” “之前…并无征兆……” 闻言,隐松了口气,总算是为他找到了个借口。也就是说,回溯期来得毫无征兆,他没办法提前察觉这才出了事的…… 不对!为什么是自己在这里为他找借口啊?! “那日,与那魔族打着打着,看到了我曾经的家。我一时心神不宁……对不起……” “啊?!你…你家…在旧皇宫?!”隐惊得瞠目结舌。 “不是,在旧皇宫宫墙边,我和弟弟曾经生活在那里。” 和他的弟弟?他倒是曾说过他有一个弟弟,也说过他弟弟已经死了。本以为他弟弟是人,怕是过了很多年衰老而死的,如今看来,莫非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能告诉我你以前的事么?你和你弟弟发生了什么?”隐伸手扶了扶竹吉,示意他也坐下。 竹吉面露难色,沉默不语。 “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什么不能说的。” 第一百八十三章 竹吉和弟弟是正阳人,父亲是守卫皇宫的禁军,母亲读过些书,平时就在家教他们兄弟读书写字。他十岁那年,爆发了一场暴乱,有人从城门一路杀到了宫门前,屠尽了皇宫。父亲身为禁军,死于暴乱之中,母亲当时听说以后,跑出家门去寻父亲,再也没有回来。 他和弟弟相依为命,靠着朝廷发来父亲的安葬费勉强度日。十四岁那年,他也从军了,不过只是个站在城墙之上的小兵而已。 正阳皇室全部殒命,朝中只剩下一些大臣,国不可一日无君,他们便开始琢磨着谁来登基继承大统。朝臣吵闹不休,谁都想登上那至高之位,谁也不服谁。也不知是谁先暗戳戳地行动起来,从边境调来了军队,准备攻打皇城。那时,传言说谁先拿下皇城,谁就是下一任帝王。 皇城四周越来越多的军队集结起来,在城外安营扎寨,蠢蠢欲动。竹吉本想送弟弟出城避一避,却接到了封城的命令,况且城外还有大军,只得作罢。封城之后,那些军队开始试探着攻城了。所幸,谁也不像做第一个动手的,毕竟传出去不太好听,说是攻城,其实就是小打小闹。 后来,军队越来越多,把皇城围得水泄不通。可大家都想攻城,皇城外围也就那么大,后来的军队就没地方可以安营扎寨,他们自己在城外就打了起来。城外每天打得不可开交,虽对城内影响不大,但就像瓮中的鳖一样,什么时候他们把矛头统一对准皇城,便是皇城中人的忌日了。 城外战火纷飞,城内人心惶惶。慢慢的,开始有人承受不住,变成了魔族。竹吉作为禁军,自然在城内四处剿灭魔族。他跑得快,丢暗器又是一把好手,那时的禁军统领赏识他,便提他做了副官。 竹吉日日与统领四处剿灭魔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民众也知感恩,时不时会送些吃食来。那时皇城被围,粮食都是从国库发的,他们愿意省出一点送给除魔的禁军,官兵们自然是心暖的,剿灭行动时更加卖力了。 他们在城里撑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城外的魔族攀上了城墙,进到了城里来。那时,他们才知道,城外战况惨烈,已有半数以上的将士入魔了。魔族一多,城外的将领们便都集结起来,打算先对付魔族,并前来皇城相邀。 也许之前他们是敌人,可是如今面对着共同的外敌,统领便同意了下来。竹吉随一支小队一同出城,与城外将士们一同剿杀魔族。历经一个月,他们终于将城外的魔族剿杀殆尽。那天晚上,将士们设了庆功宴,把酒言欢,好不热闹。并约定好再次相见时,便会是敌人,是值得拼尽全力的敌人。 谁知他们回城时,城门一开,身后万箭齐发。城外军队全然不顾城中百姓前来庆贺,也并未遵守再见面时才会针锋相对的诺言,那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将士们踏马而来,从禁军们的尸身上踏进了皇城。 “我位置靠前,勉强留了一命,可我也身中数箭,受了极重的伤。我顾不得他们杀进皇城准备做什么,只能拖着重伤的身体,前去寻找我的弟弟。我家就在宫墙旁,偏僻一些,我因此得以顺利回到家,却并没有找到我的弟弟。” “我一边隐藏行踪,一边在城中寻找弟弟,听到那些城外士兵说城里的人都被抓去了宫门前,我便一路小心翼翼地躲着搜捕赶过去。果然在宫门前看到了城里失踪的人们,还有我的弟弟。” 说到这里,竹吉捏紧了拳头,捏得指节泛白,微微颤抖。隐用双手轻轻握住他的拳头,坐到了地上,抬头心疼地看着他。 竹吉闭了眼,良久,叹口气,微微睁开眼,对着隐轻轻一笑,继续说了下去。 那带头的将领说,城里藏着个大臣,那大臣手里拿着国玺,他想知道那个大臣的行踪。那大臣的名字竹吉认得,就住在他家隔壁,平时就是那大臣的夫人对他们兄弟照顾颇多。 人们谁也不知道那大臣去了哪里,那个带头的将领便开始杀人。杀了几个之后,有人顶不住压力,将那位夫人供了出来。那位夫人神色慌张地抱着竹吉的弟弟,哭得很是凄惨,直言说她不知道,求将领放他们母子二人一条生路。 “别人或许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她真正的儿子在人群极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她怀里的,是我弟弟。那将领提刀便要杀了他们,我冲了上去,拼命解释,甚至供出了那夫人真正的孩子,只求他不要伤害我弟弟。” “那将领不信我,也不信那位夫人,他…将两个孩子…都杀了。小隐,你知道吗?我弟弟他……那时只有七岁,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也没有喊一声疼,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死在了我面前。” “那将领杀了那里的所有人,唯独没杀我和那位夫人。我身受重伤,那位夫人则被他们切开腹部,那伤不致命,可若不及时医治,却能让人慢慢流血而死。我和那位夫人被他们悬在宫门前…示众,他们想以此逼那位大臣现身。” “我在宫门前,任凭雨淋日晒,看着他们将我弟弟和那些民众的尸体一同焚烧,像扫垃圾一般将那堆骨灰扫走……我心有不甘,却什么都做不到……” 隐又将他的手握紧了些,眼里已经泛出了泪花来。若说不甘,那种无力感,他太明白了。 “那天夜里,那位夫人就因失血过多死了。我看着其他军营的将士们杀进城里来,一批又一批。我撑了三天,再也撑不住了。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死去,我想为弟弟报仇。那时的我,几乎被仇恨蒙蔽了心。将死之人若心存怨怼,最易入魔,我也不例外。” “……后来呢?” “后来?后来主子来了,我大仇得报,便与主子定了命契,跟随他至今。” 隐皱了眉,紧紧抓着他的衣角。他此前从未了解过竹吉的过往,若是因为这样入魔的,很是让他心疼。 他曾经看着母亲重伤,却为了保护自己,不惜以最后的力量诱骗白清与他定下命契。他本以为,他变强了,可以保护母亲了,醒来却只看到母亲的血肉在一点一点消散。他那般愤怒,却横空跳出个秦空岳来阻拦他报仇,白清又下了那样的命令,他从未那般觉得无力过。 后来,在鹭鸢居分离母亲的魂魄时,他与母亲的魂魄见了最后一面。母亲告诫他,要做善人,放下仇恨,他是不甘的。 可他再不甘,也知道,母亲一直念叨她年轻时犯了不少错,被人寻仇而亡会是她唯一的下场。 母亲一直说,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他以前不明白母亲为何教他抑制自己的力量,却从未教过他如何变强。后来,他明白了,他是半妖,生来强大,强大到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强大到为了保命可以下意识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他,是个强大又危险无比的存在。 他太明白那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了,所以他很心疼竹吉,同时也羡慕着他,羡慕他得以报仇雪恨。 竹吉反握住隐,闭上了眼。 “我在回溯期中看着弟弟死去的那天,看了一百多年。那天……在旧皇宫宫门前,我也没有异常,我以为,我已经释怀了。可是,看到我们曾经的家时,想起弟弟曾经因为一串糖葫芦对我露出笑脸时,我又陷进去了……” 隐流下泪来,他第一次觉得,也许魔族入魔真的有太多的不得已。 “小隐……对不起,我高估了自己…伤害了你,真的很抱歉,我……一直都很后悔……” 竹吉的声音都有些哽咽起来。 隐摸上他的脸颊,流泪笑着说:“哥哥,没关系,隐还活着,所以隐原谅你了。以后,你还做隐的哥哥,好不好?” 竹吉双膝跪地,抱着隐什么话也说不出,不停地点头。 第一百八十四章 鹭鸢居。 白清和秦空岳到鹭鸢居时,鹿渊不在,只有牧歌一个人坐在大树下的秋千上,她双眼无神地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牧歌!我们来啦!”白清兴奋地喊着便向她跑过去。 牧歌抬起头来,看到她来了,心中欢喜,也飞奔向白清。两个人笑嘻嘻地手拉着手,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关心起来,说了大半天都不见停,秦空岳轻咳一声,牧歌这才发现他也来了。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鹿渊不在,要帮你们叫来么?”牧歌说着,挽着白清的手走到秦空岳身边。 “不必,今日来送这个。”秦空岳说着,从怀里拿出碎片来。 牧歌神色微不可察地一黯,马上又恢复了笑脸。白清没有发现,秦空岳却看到了,他紧紧盯着牧歌,想从她脸上看出为何刚刚她似乎并不欢喜。 “你们行动真快,太棒了。不过,能不能先把阿清借我一下?许久未见,我想与她说些女儿家的话,碎片的事,待会儿再说吧。”牧歌挽着白清的手,表情夸张地夸赞两句,又眯着眼笑眯眯地问秦空岳。 秦空岳打量着牧歌,想不出来为何她刚刚的反应会是那样。 牧歌见他不回答,俯身凑近,从下往上看着他轻声道:“怎么?舍不得?” “你胡说什么呢?!”白清没好气地打了牧歌一下,却红着脸看向别处。 秦空岳顿时也笑了,回道:“是啊。” 牧歌本想调笑一下,谁知他就这么承认了,倒让她一时噎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去吧,趁鹿渊还没回来。” 秦空岳把玩着手里的碎片,故作轻松地提起鹿渊。牧歌神色一僵,赶紧拉着白清跑走了。秦空岳握紧碎片,看着二人的背影皱了眉。 一进屋,牧歌只一个眼神白清便知道,又要叫她设结界了。看牧歌风风火火翻箱倒柜的,白清也不耽搁,设好了结界,走到她身边俯身望去。 “怎么了?找什么还要藏着掖着的?” 牧歌在之前收集到的碎片中翻找一阵,拿出其中一颗珠子来,又趴在床底摸索一阵,拿出一本厚厚的书来。 “这是关于君依的所有文字还有一些法阵制式,鹿渊已经有所察觉了,后面可能不太方便再同你说这些了,你自己慢慢摸索着来吧。”牧歌将书递给白清。 白清懵懂地将书收进乾坤袋里。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牧歌为何这般防着鹿渊。就算他性子寡淡无情,可他又不是坏人,也不必这般防着啊。 看白清将书收好,牧歌又指了指那颗珠子,说道:“这珠子上次你触碰之时没有反应,原因我已经找到了,是因为命轮分裂多年,这珠子里的魂魄有些不稳。如今我已经修复了,你再试一次,应该就会有反应了……” 白清点点头,正要去摸,牧歌抓住她的手拦了下来,低声道:“不急,还有一事。不管你有没有觉醒占卜能力,若要求什么,命轮一定能告诉你。命轮修复之后,只要从眼里取一滴血滴进去,不管过去还是将来,命轮都会告诉你答案。记住了么?” 牧歌神色严肃,几乎吓到了白清。尤其听到要从眼里取血,更是让她胆战心惊,心生恐惧。 “为……为什么?”白清惶恐不安,连准备摸向碎片的手都收了回去。 “白清,你只要记着,君依族以外的人,都有害我们的可能。君依一族背负的……是天下苍生,万万不可大意平白丢了性命。” 牧歌说得语重心长,满脸正义凛然,仿佛已经做好了随时为天下苍生赴死的准备。 白清突然觉得,眼前的牧歌有些陌生。 牧歌又莞尔一笑,牵过白清的手,柔声道:“现在,把结界解了,触摸碎片吧。” 白清本能地有些抗拒,可是一想到上次那个幻象戛然而止,却又心有不甘。她想要知道更多,不管是关于父母的事,还是关于秦空岳的事。 白清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不安,颤颤巍巍地将手伸了过去,触碰到碎片的瞬间,眼前一黑,陷入幻象。 …… 一片漆黑之中,慢慢有一点又一点的烛火亮起,烛火越来越多,照亮了周围。她站在一处高台之上,眼前有些朦胧,似乎周围的景象都蒙上了一层红色的薄纱一般。 “吉时到。” 吉时?什么吉时? 她转头望去,秦空岳一身红衣站在她面前,头上扎着红色发带,手里提着一只绣球,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成亲一般。 她顿时心如刀割。 他……这是要成亲了?和谁?她现在的视角,是谁?难不成,是他口中的灵儿…… 她就算是心痛不已,也不得不看着秦空岳笑盈盈的,与他眼前之人行三拜之礼。 “礼成,今后,他二人结为夫妻,白首不离。” 秦空岳笑盈盈地看着眼前之人,抚上她的脸,柔声道:“阿清,往后,你就是我的夫人了。” 白清顿时一惊,这是她自己?!何时?!何地?! 她再想打量四周,画面却突然消失。她猛地从床上起身,汗如雨下,呼吸困难。 “阿清?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好……”秦空岳从桌边走来,满脸担忧。 牧歌为她把脉,又探上她的眉心,疑道:“身子没事,倒是像被吓到了一般,你看到了什么?” 白清摆摆手,呼吸急促。她看到了她和秦空岳成亲的画面,这种话她怎么说得出口。不如说,她根本不信会发生这种事。 见她不肯多说,二人也不好再问下去。牧歌对着秦空岳招招手,拉着他的衣袖将他的手伸到白清面前,他手掌之中,安静地躺着另一颗珠子。 “这是你们这次寻来的,趁我还醒着,你先来。” 白清看着秦空岳的手掌近在眼前,不由想起刚刚也是他的手抚上脸庞,顿时低下头一阵咳嗽。 牧歌连忙一边帮她拍背,一边关心地查看她的情况。 白清一把抓住她,紧张地问她:“牧歌,你曾说,想知道什么就问它,现在可以吗?” 牧歌被她吓了一跳,摇头道:“不行,如今尚未修复,你看到的都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你无法自己选择。” 白清气馁地垂下手去,看着秦空岳掌中的碎片,鼓起勇气摸了上去。 熟悉的黑暗再次降临。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八星十二山,鹤临山。 秦空岳跪倒在地,他身边围了一圈长老,白清一个都不认得,唯独在他面前之人,她认得,是道祖李遇生。 “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亲传弟子,往后随我在山下游历修炼,这是为师送你的拜师礼,你且收着。” 道祖虚扶一下,见秦空岳起了身,便对一旁招招手,他身后的长老呈上一把寒气逼人的剑来。 “谢师父。” 秦空岳双手接剑,低头答谢。 一旁的长老们俯身行礼,齐齐贺道:“恭喜道祖!再收爱徒!” 画面一转,秦空岳喜滋滋地跑在悬崖边凿出来的台阶上,眉眼带笑,意气风发。白清这才看清,此时的他比起如今要稚嫩得多,看上去也就十六七的年纪,满身的少年气息。 他一路跑到半山腰,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一路在半山腰的弟子居中左拐右拐,跑至一处两层高的木屋前,挥手大喊。 “灵儿~灵儿!我已经拜道祖为师啦!” 白清一下就紧张起来,灵儿?不正是他被混沌重伤后拼命爬向的人么? 一名美娇娘红着脸跑出来,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将他拉进了屋里去,嗔怒道:“不是同你说过,这里比不得晨曦,你这性子要收敛些么?” “我一时高兴,想第一个告诉你啊~你看你看!这是师父送我的剑!你看……”秦空岳笑得十分灿烂,拿出道祖给的那把剑来在空中挥舞两下,递了过去。 “是把好剑……” 那叫灵儿的女子接过剑细细打量,不禁由衷地赞叹着,目露羡慕之情。 “是吧?是吧?!我师父送的,那肯对是最好的!普天之下,可找不出第二个比他还厉害的人了!”秦空岳自豪地说道。 白清就那么看着他们在阳光之下讨论修行、畅想未来,心中酸痛。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纵是他偶尔会有些幼稚,却从不像此时这般阳光开朗,憧憬未来。他最好的年华,她未曾参与。??? 画面再一转,秦空岳跟着道祖游历四方,四处斩妖除魔,护卫四方太平。同行的弟子不少,算上秦空岳共有三个,皆是道祖亲自教授,偏偏他是最出彩的那一个。 人一出彩,总会惹得他人嫉妒。趁道祖外出之时,秦空岳的其中一个师兄便告诉他,南方出了只魔族,师父将这任务派发下来,特意点名要他去。 秦空岳那时还是个天真的少年郎,自然信了。他巴巴地独自跑去,追着那魔族打了三个月,顺利降伏。待他回去之时,他才知道,这任务根本不是派给自己的。那魔族难缠,本是叫他们师兄弟三人一起去的。道祖得知此事,本是大怒,可看到秦空岳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又甚感欣慰,只对那虚传任务的师兄小施惩戒,越发欣赏起秦空岳来。 后来,秦空岳算是学成出师了,便留在了道教,不再随道祖下山,而是开始单独接除魔卫道的任务了。他的本事越来越大,所接的任务也越来越难,慢慢地从剿灭普通魔族到了剿灭魔兵,挖出藏在人界的魔族。 有一次,他接了任务下山,回山的路上遇到了混沌降世。混沌不大,看距离起码离了五十里以上,可他却被波及到了。他被仙魔大战的余波震下大路,一路滚下去,竟滚下了山崖。 待他再醒来时,身处一处密闭的洞窟之中。眼前空无一人,只有一座石碑,石碑后是一道石门,再无其他路。 那石碑上写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又找不到出去的路,索性直接打碎了那石门,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石门之后,潺潺的溪水,明媚的阳光,伴随着阵阵细微花香,只要无视掉地上倒着的两具骸骨,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他找了两日,还是找不到出去的路。那阳光耀眼非凡,却是假的,没有温度不说,连照射下来的角度也从未变过。这地方看似是有边界的丛林,可他每每越过那边界,便会眨眼间又回到中央那两具骸骨前。 他不知在那儿待了多少时日,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摘野花吃。眼看出去无望,也不知他是自暴自弃还是闲得发慌,他竟开始对着那两具骸骨说话,还研究起来。 然后,他给他们挖了个坑,打算将他们就地埋了,一挖,又挖出块形状奇怪的石头来。那石头像碑又不是碑,上面刻着些字,他也不认得。 他仿佛发现宝藏的孩子一般,将地面都挖了一遍,除了最初的石碑外,再无收获。他气馁了一段时间,又拿着石头去找石门前的石碑对比起来。 他每日除了吃喝睡觉,就是坐在石碑前研究。也不知是他聪慧还是他歪打正着,他竟还真又研究出另一道暗门来。 他一进去,看着满壁的画连连惊叹。白清只看了几幅就认出来了,这壁画上画的,是他曾提起过的无世之事。看来,他就是在这里练成白莲咒的。 画面高速运转,白清看着他眨眼间便有了胡须,头发也开始变得脏乱不堪。然后画面一顿,他掌心托着一朵白莲大喜过望,随手一挥,那白莲慢悠悠地飞了出去,将墙壁撞出个洞来。 白清有些错愕,这白莲似乎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也未免太弱了些…… 秦空岳顺着那洞爬出去,小心翼翼地伸出头,眼看回到了人界,他抬手就是几朵白莲顺着洞口飞回去,将那地方毁得一干二净。 秦空岳杳无音信了半年,又突然蓬头垢面地回到了道教。道祖仿佛心疼他一般,又去潋光山寻了两件宝物送他。 灵儿一见他就哭成个泪人,他也将她搂进怀中,柔声安慰着。 白清不忍再看,闭了眼,却有一道空灵的声音传来。 “你不想看?” 白清本以为是幻象中人说的话,并未理睬。却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句话是用君依的语言说的。猛地睁眼,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你…是谁?”白清尝试着问,打量着四周一望无际的黑暗。 没有回应。 难不成是她多心了……? 四周一直安静地漆黑着,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不是快要醒了就是快要醒了,索性就这么等着。可是,她又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清儿……” 她猛地抬头望去,眼前却是秦空岳和鹿渊的脸,她醒了。 “阿清,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秦空岳轻柔地伸手,想替她拭去满头汗水,她却一巴掌拍开,拍得他手背上都出现了微红的印子,惹得他满脸错愕。 “抱…抱歉,牧歌呢?”白清神色慌张地便要起身。 “不用找了,在你旁边。”鹿渊上前两步,冷冷看着白清。 白清扭头一看,牧歌脸色煞白地躺在她身边,心里顿时没了底。君依的事,除了牧歌,她不知该问谁了。这是第一次,幻象之中有人同她说话,必有古怪。 白清起身去桌边倒了杯水,问道:“她何时能醒?” “若你想问她君依的事,不如先问我,我知道不少。”鹿渊依旧神色冰冷地看着她。 白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装作无事发生地喝着水。 鹿渊……当真察觉到什么了? 秦空岳闪身挡在白清身前,沉声道:“巧了,我也知道不少……” 鹿渊看了秦空岳两秒,移开目光,低声道:“不必紧张,事关牧歌,我自然也想知道,你们不肯说便罢了,走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二人回到客栈时,隐正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竹吉。竹吉则站在一旁,低头无奈又带了些宠溺地与他说着什么。 看到二人回来,隐神色一喜,大喊着便扑向白清。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我和哥哥等了好久了……” 秦空岳一手按住隐的头,将他推开了去,不容置疑地说道:“你不是小孩子了,保持好距离。” “你这魔头!小爷我总有一天……”隐摩拳擦掌地叫嚣着。注意到白清兴致缺缺,都没理自己,又小声问:“姐姐这是怎么了?” 秦空岳叹口气,摇了摇头看向竹吉。竹吉直接拎起隐就往屋外走,不带一丝感情地自言自语起来。 “哦,原来你饿了,我带你去吃东西。” “我不饿……” “好,我叫店家多给你盛些饭。” “不是!我不饿……” 二人的声音渐渐远去,秦空岳拉白清去桌边坐下,自己则蹲在一旁,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 “……” “你若信不过我,不想说也没关系……” 白清怕他误会什么,连忙说:“我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事关君依,我答应过牧歌。” “那就说些能说的。” 白清设下结界,犹豫着说:“母亲…可能没死……” “我知道。” “……” “稚龙与她定有命契,稚龙说她没死她就一定没死,或者说还没死透。” 白清没好气地瞪他。哪有人说别人母亲还没死透的,这要是换个暴脾气的不得揍得他满地找牙。噢,不对,大概也打不过他…… “我不是说过,接触碎片会看到幻象么……” 看秦空岳点点头,白清又继续往下说。 “之前的幻象,看到的都是前尘往事,这一次有些不同。这次的幻象…是……应是尚未发生之事,只是,太不真实了。而且,有人同我说话……” “说话?”秦空岳一愣,沉思起来,“难不成是有了器灵……” 他不知道命轮实际上是仙核融合而成的,只当是寻常宝器。虽然对命轮知之甚少,但他曾听说过有剑灵这种玩意儿。虽然他从未亲眼见过,但白清一说,他直觉应该就是类似的东西。 “不,虽然那声音…很轻很轻,听不太出来,但我直觉那是母亲在同我说话。”白清摇头否定。 她曾在幻象中听过母亲的声音,虽然那声音不像,但她总觉得那就是母亲。可若那真是母亲,为何宁愿与她这般说话都不肯来看她…… 听她这么说,秦空岳也不淡定了。 按理说,如果韶华还活着,也不应该三百年来毫无音讯。况且韶华占卜过,她就是会在那时死的,又怎么可能没死成? 流庭与白清失散后,也不知躲到了哪里去。若那声音真是韶华的,那么假设韶华确实没死,甚至还有余力与白清对话,流庭又怎会将白清一个人扔在人间,自己却躲了起来?这不符合常理,更奇怪的是,流庭若知道韶华没死,按他的性子铁定是躲不住的,定要去寻的。 可他也知道命契的关联性,稚龙一口咬定她没死,她就一定还活着。这么一想,不管怎么想都是自相矛盾的,难不成真是没死透…… 秦空岳摸着下巴走来走去,绞尽脑汁地左思右想,愣是想不出个结果来。 白清想得一个头两个大,索性挥手说道。 “算了,我们在这儿干想也想不出结果来。牧歌说过,命轮修复后就可以用了,还是抓紧时间找碎片来得快些。” “也好。” 秦空岳走到桌边,正要坐下,白清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抬头看着他,惊诧地问:“刚刚……隐是不是和竹吉和好了?!我好像错过了什么?是不是?” 秦空岳欲言又止,点点头坐到她身边。 “发生了什么?!就眨眼的功夫,这就和好了?!”白清一脸震惊。 虽说眼下已经下午了,但白清还是觉得似乎就在眨眼间,他们就和好了。所以隐是本来就打算原谅竹吉?还是听说了什么? 说起来,她实在觉得太奇怪了。隐跟着秦空岳在魔界待了那么久,竹吉肯定也在的,那么久他都能狠下心来,怎么如今就过了几个时辰这就和好了? 秦空岳看着地面没有回答,半晌,轻声说:“竹吉说,他有好好道歉,他把他以前的事都告诉了隐,隐心软,便原谅他了。” 以前的事? 白清仿佛嗅到了八卦的气息,又不好意思主动问,眼巴巴地看着秦空岳。她那样子,在他眼里简直就像一只没肉吃的狗一般可怜,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好了,我告诉你。” 秦空岳变出两坛酒来,将竹吉的事都告诉了白清。白清听得眼泪汪汪的,又气又心疼地怒道:“那些人也太过分了!那么小的孩子,尤其是那位夫人,她怎么忍心的……” “怪不得他们,严格来说,是我的错。”秦空岳垂下眼眸,轻轻晃着手中的酒坛子。 “这怎么会是你的错……”白清愕然。这家伙,这种事怎么也往自己身上揽?! “当初屠了皇宫后,佑生变成那副样子,我心中有气,便留着满地煞气没有管。即便没有被煞气侵体,煞气也会渐渐放大人心的恶……确实是我的错。” 秦空岳说完,抬起手中的酒坛又放了下去。当时,他是故意那么做的。他觉得,白佑生之所以会死,之所以会变成那副样子,都是正阳人害的。后来时过境迁,他想了许多年,其实都是自己害的…… “……芳老板曾说的屠城,就是在那时?” 秦空岳点点头,似是觉得好笑,轻笑着说:“那时我安顿好了佑生,又寻不到韶华和你的踪迹,便突然想回去看看。我看着满城士兵厮杀,心中十分痛快。在宫门前,我看到了悬挂在那里正在入魔的竹吉。我看着他倔强的眼神,一时来了兴趣,问他愿不愿同我签订命契,他说他愿意,只要我愿意为他屠城…我便屠了……” 白清一时无言以对。就算满城皆是恶人,怎可因为一时兴起就屠城的,那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是不是觉得我没救了?”秦空岳兀自一笑,猛灌了一口酒。 白清一时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只觉沉闷无比,拎起另一坛酒一口便灌了半坛,这才觉得心情清爽许多。 “你……可曾悔过?” 她不赞同他的做法,屠城的理由她也无法接受,可她不愿怪他。 “悔么…不曾吧……”秦空岳喃喃道。 他太明白了。那些将士在城中那般厮杀,总会诞生很多新魔的。不管是屠城,还是入魔后被他剿灭,都让当时的他倍感兴奋。说白了,对那时的他来说,屠城是早晚的事,竹吉的要求反而是正中下怀。直到如今,他每每想起,都未曾有过悔意。 “你当真没救了……” 秦空岳淡淡一笑。她失望了么? “可我还是想要试试看,能不能拉你一把。” 闻言,秦空岳看向她。 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上,宛如太阳一般,将他心里每一处阴暗之地都照得那般明亮。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天刚蒙蒙亮,五人便出发了。 隐和竹吉和好后,竹吉便也加入了旅程。这让白清安心许多,在她心里,跑腿之类的事,没有人比竹吉更厉害了。况且隐如今当他是哥哥,很听他的话,有他在,她能轻松不少。 反倒是止筝,对于凭空冒出来的竹吉似乎有些忌惮。看竹吉为隐牵鹿,好像是怕竹吉会抢走他饭碗一般,之前还挺正常地在前带路,现在路过哪里都要详细介绍一番,拼命表现自己。 “大人,这一带叫奉煜林。这山里啊,有种浆果,吃那种浆果长大的野猪,是最鲜嫩可口的了!我每次来的时候,都要找那些猎户买一些,再找家可靠的酒楼帮我烤一烤。那香味啊…哎哟喂~不瞒您说,能飘出几里地呢!” “大人,您看那个山峰,我们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从那里往下看,能看到雪原的景。我在启越行走这么多年,毫不夸张地说,就那个峰顶的雪景是最好看的,您看待会儿要不要在那里休息一下,顺便赏赏景?贵客若是初来启越,这雪景可不能错过了,除了启越,再想看到如此美景,只能去北境咯……” “大人,小心脚下。这一段路啊,碎石颇多,很容易打滑的,再过十里地就好了……”止筝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着。他自己歪来歪去的差点滑倒,秦空岳骑在山石鹿上反而十分稳当。 “我说,你会不会话太多了……”秦空岳听他念叨了一路,忍不住小声说了一句。 他一个骑鹿的,要如何小心脚下…… 他已经没耐心了。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两个多时辰了,止筝的嘴几乎就没停过。一开始他还彬彬有礼地点头道谢,后来渐渐就没了耐心,毕竟随便路过个大石头,止筝都要说出一大段话来。 止筝顿感羞愧,脚下一时不注意,滑倒在地。 “……你没事吧?” 山石鹿没有马那么高,秦空岳便弯腰伸出手去,想拉他一把。止筝委屈巴巴地摇头,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低着头安静地继续向前走。 秦空岳收回手,过了一会儿,突然指着路边的树故作好奇地问:“止筝,那是什么树?我好像没见过……” 止筝回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犹豫几秒,尽量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那是行将木,是寒地才有的树,那种木头伐去做的棺材密封性好,不易损坏,所以叫这名。” 秦空岳心中有了些把握。所以止筝其实是能好好说话的,完全就是因为性格太……开朗了些,介绍着介绍着总会穿插几句废话进去。 “你在不安什么?” 止筝涨红着脸摇摇头,一紧张,差点又滑倒了。关键时刻,他拽了一把缰绳,稳住了身形,倒是秦空岳的鹿,被他这么一扯,歪了一下,他的脸就更红了。 天啊!他做了什么?! 他要是连这都做不好,还怎么带路?!就算这大人不与自己计较,将自己安排进与天军,可与天军是什么?那可是启越的魔族精锐才能进的!他走个碎石路都能摔倒,这要是传出去,他自己都没脸待下去。 “路滑,走慢些吧。”秦空岳小声吩咐。 山石鹿走得稳当,他们骑在鹿上其实没什么感觉,可看止筝走得东扭西歪的,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止筝摆摆手,纵是走得不稳当也不愿放慢脚步,所幸没走多久地势就平坦了很多,就算满地碎石也不会打滑了。 中午时分,他们又到了一处寨子。这寨子与昨天那个有些许不同,寨中妖族不多,大部分都是人族。 见有外人来,那些人倒也算热情,主动笑着同他们招手打招呼,白清也微笑着一一回应。 止筝将众人带到一处茶摊前,要了两壶茶和几碟小菜,比小二还勤快地为他们倒茶,又开始介绍起来。 “大人,各位贵客,这店哪,价格亲民,分量又足,而且味道也很有当地特色。也是我来的多了才知道的,要是第一次来,肯定找不到的……” 白清听着他长篇大论的介绍,四处张望。茶摊离寨门不远,但因为在转角处,又搭得简陋些,确实不容易发现。 菜端上来后,白清尝了几口,味道确实不错。虽不如大晏的细腻精致,但颇有一种地道农家菜的味道。 众人等着隐吃饭。秦空岳拿出水晶看了眼又收回去,看到白清投来疑问的目光,他摇了摇头。 也是,启越几乎都是山地,他们行进了一早上,最多也就走了二十里地。况且白清并未感觉到那种奇怪的感觉,没有反应才是正常的。 隐吃饭一向不讲究餐桌礼仪,尤其现在又忙着赶路。他一阵狼吞虎咽,十分钟不到就已经吃完了,众人又继续上路。 走了没多久,出现了一处岔路口。 止筝左右张望,问秦空岳:“大人,往左是晋云寨,离得近些,但按总路程来说就绕远了。往右是界方寨,是此行必经之路,但眼下离得远些,恐怕得天黑以后再过一会儿才能到,而且寨中魔族众多……您看,贵客介意么?咱们走哪边?” “去界方寨。” 止筝得了命令,带着众人向右前进。似是怕时间来不及一般,走了没多久就带着众人下了小路走捷径,说是能近三里地。 捷径不比已经辟好的道路走的人多,路旁时不时就有树杈掠过头顶。白清一向都将头发束得高,若非秦空岳在前将那些树杈都折断了去,她指不定要被树杈打成什么样子。 天黑了许久,众人终于看到前方有些火光了。止筝又加快了脚步,牵着头鹿走得更快了些。 一路上白清无聊得紧。骑山石鹿不像坐马车,没什么隐私性,牧歌给的君依文字完全没法学。她倒是有试过看些山族字什么的,但鹿背一起一伏的,还没学会一个字就有些晕乎乎的,便只能作罢,乖乖地干坐着。 眼下,终于要到寨子了,她心里十分期待。想着到了客房后,可以尽情学习,早就已经急不可耐,摩拳擦掌了。 突然,白清耳边传来一阵响动,她转头望去,一道黑影从树林中窜出,张着嘴就向她冲来。 “阿清!!!” 第一百八十八章 秦空岳闪身挡在她面前,那人一口咬在他的小臂上。顿时咔嗒一声,似乎是把秦空岳的骨头给咬断了,血顺着那人的嘴角染红了他的领口。 白清好歹是练武多年,身体自然反应一个后仰就跳下了山石鹿,她抬头备战时却看到了这一幕,愣了两秒后又气又急。 这人怎么连这种事情也上赶着来?是有多不信任她的身手啊?! 冲出来的是个魔族,没有丝毫理智,兴许是感受到了口中的腥甜,咬着秦空岳的小臂不松嘴,未再有所动作。 “阿清?你还……好吧……”秦空岳第一时间回头看她,看到她已经跳下了山石鹿,一副准备迎战的样子时也是一愣。 是了,她身手不差的。这几次她都没机会出手,他竟一时忘了这件事,第一反应就是保护她。不过还好,她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还好是自己瞎担心。 秦空岳见她没事,又回头去看那魔族,正想着是就地解决还是送回魔界去,树林中又跑出个人来,一边跑一边大喊着。 “手下留情啊!!!让我来!!!” 秦空岳便也不动了。那人飞奔过来,双手扣住那魔族的头颅,大喝一声,那魔族顿时一松口,整个人软了下去,被那人一把扛在了肩上。 白清这才注意到,那魔族头上多了两张符纸,似乎是刚刚那人贴上去的。 “公子,你没事吧?”那人看着秦空岳憨厚一笑,看到他面无表情地抬着血淋淋的手站在那里,立马慌张起来,“哎哟!你受伤了,抱歉抱歉,我这就带你去医治……” 界方寨。 那人名叫凌尔,那魔族叫资柴,他们互为搭档。所谓搭档,其实是启越魔族特有的一种合作关系。一旦入魔后保有理智,打算在启越长留的,便要依据规定寻一名魔族搭档一同生活。 启越并不歧视魔族,但魔族的回溯期是个问题,便想出这么个法子来,避免魔族在回溯期伤人。而那种限制魔族行动自由的符纸,也是由启越朝廷发放的,凌尔说是官家找道教做的,每年都能在启越各地无偿领到。 凌尔将众人迎进寨里的家中,解释了许多。他安顿好资柴后,说要给秦空岳找个大夫,秦空岳说什么也不要,又给凌尔看了他的手。 白清惊奇地发现,他的手已经没有流血了,只剩下两排浅浅的牙印。 凌尔一看,这么短的时间便恢复成了这个样子,知道他也是魔族,便也没再说要给他找大夫的事了。只是连连道歉,说自己一个没注意,才让资柴跑了出去。 秦空岳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凌尔豪爽地拍拍秦空岳的肩,又跑出家门去为他们张罗了些吃食来。 众人围坐在火炉边吃了一顿饭,秦空岳本打算就此别过,凌尔却说什么都不让,执意留他们在家过夜,说是算作赔礼。 秦空岳面露难色,不好拒绝,看向众人。隐已经有些困了,靠着竹吉的肩膀睡眼惺忪,止筝耷拉着脑袋,似乎是累了。白清则精神地站在一边,并不介意住在哪里这种问题。 秦空岳有些无奈,确定白清和隐不介意后,便答应了下来。凌尔神色一喜,将他们迎进卧房去,一边说着地方不大挤挤什么的,一边从一旁的柜子里将所有厚被全翻了出来,一床一床铺好。 “这位姑娘……对面那间小卧房是资柴的房间,眼下他也用不上,姑娘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住那边?” 打整好一切,凌尔有些抱歉地问白清。白清本就不累,没打算睡,如今让她单独一间,正中下怀,立马点头答应。凌尔便又带着白清往对面去,秦空岳吩咐竹吉照顾好隐,悄悄跟了过去。 到了资柴的房间,凌尔随意收拾了一番便告退了。白清左右打量,这房间里除了一张木床以外,就只有一个衣柜和门口放着的矮柜,朴素极了。 白清拿着凌尔给的烛盏坐在床边,都找不到个放烛盏的地方,只好将门口的矮柜挪过来。 一切就绪后,白清四下看看,从乾坤袋里将牧歌给的书拿出来,正准备开始学习,却听到了有人敲窗。这大半夜的,莫名让人紧张。 白清警惕地望向窗户,却见秦空岳站在窗外,双手撑着头,好整以暇地趴在窗边看着她。 “你……你!你…你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白清一时哭笑不得,将书藏进枕头下,走到窗边佯装生气地瞪着他。 “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我进去陪你吧?” 秦空岳笑意盈盈,丝毫不觉得他说的话有多恬不知耻。 “我一个姑娘家家的,清誉不要啦?”白清没好气地回了句,说着便作势要关窗。 “你不是说你不嫁人么?”秦空岳毫不客气地推开窗,翻身进屋。 白清慌忙将窗关好,走到床边坐下。假模假样地靠在枕边,嗔怒道:“我不嫁和人家不娶我是两回事……” 秦空岳在屋中四处走动打量着,漫不经心地脱口而出:“怕什么,嫁不出去在我身边待着不就好了,我又不是养不起。” 说完,方觉这话欠缺考虑,小心翼翼地偷看白清。却见她涨红着脸一时语塞,烛盏的焰影在她脸上晃动着,总之就是非常可爱。 “胡说什么……你…你快回去,我还有事……” 秦空岳饶有兴趣地歪头看着她,伸手指向她手肘下的枕头。 “你说那本书吧?我都看到了,不用藏着了。我不是教过你,结界要灵活运用么?你放心吧,我不偷看。” 白清顿时无言以对。为什么刚刚就没想起来设个结界什么的,现在被他当面戳破,她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的,简直进退两难啊…… 白清犹豫着没有回应,心里思索着到底要不要让他留下。 沉默了一会儿,白清正要开口,秦空岳却抢先了一步。 “阿清,别赶我,我会很安静,不会打扰到你的。” 他背对着白清,语气轻柔,白清一瞬间就心软了,答应了下来。他顿时心情大好,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牧歌给的那些阵法,若有看不懂的可以问我。” 白清一愣,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她从未说过这书是牧歌给的,也从未说过里面是什么内容,他是如何知道的?! 难不成之前在鹭鸢居和牧歌的谈话他都听到了?自己好歹也是设了结界的,并未感觉有何异样,他怎么可能听到…… “……你怎么知道我要看什么?” 第一百八十九章 “猜的。” 猜的? 白清有些不相信,他又不是神算子,怎么可能猜那么精准…… 仿佛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秦空岳又慢悠悠地解释起来。 “你和牧歌同为最后的族人,关于族内之事你们不想让外人知道,我理解。你抱着本书那般防着我,定是事关你们一族之事。那本书又不小,所以,我猜,上面画的是阵法,对吗?” 白清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得不说自己确实才疏学浅,若换做是她遇到这种事,别说猜得如此精准了,大概是会什么也不想就直接去问的…… “……你不介意我瞒着你吗?” “阿清不想说的,自然可以不说,我也不是非知道不可。不过你也表现得太明显了,我要是还猜不到,这么多年可就白活了……” 她一开始的性子,其实是很直来直往的,他都看在眼里。所以当她与牧歌接触的多了,心里藏了事,脸上却是藏不住的,他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白清的脸越发红了。她有一种被人当面戳穿的羞耻感,又无法为自己辩驳两句,便随手设了结界将他排除在外。眼看他有所察觉但也不恼,便尝试着静下心来去研究那书里的东西。 翻开第一页,用君依字写了两段话,白清看不懂,又匆忙往后翻,大致浏览了一遍。这书里只有最后十几页画着阵法,均是半成品,只有制式,虽然旁边有几行小字标注,但阵法内并未填字。 也就是说,她不仅要理解这些阵法作何用,还要找到对应的君依字填入对应的位置,法阵生成后,她还要练习无数次才能成功施放…… 想到这里,白清一个头两个大。她并不理解牧歌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直接手把手地教她不是更快么?虽说仙族寿命无限,但也不至于这般煞费苦心啊? 想了半天,白清实在是想不通,索性不再去想,抓紧时间学习起来。 白清集中起精神,学得废寝忘食,天快亮了她都没有察觉。直到察觉到结界壁有了异动,她抬头看去,只见秦空岳一只手掌穿过结界,正在向她招手。 她这才注意到天已经亮了,伸了个懒腰,将书收进乾坤袋,解了结界和他打招呼。 “早啊…要出发了?” 秦空岳笑着点头,指了指屋外,然后打开窗户爬了出去。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这么做有何意义…… 白清出门洗漱一番,准备去叫隐他们,却听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啊!!!!!” 白清连忙冲出屋,就看到凌尔手握一条铁链坐在地上,满目慌张。 “怎么了?”白清上前关心地轻声问了一句。 凌尔呆愣片刻,丢掉手中铁链,抓着白清的手,神色紧张地问道:“姑娘,你有没有看到资柴,我昨天…昨天我分明将他锁好了的,我就睡在门前,今…今晨醒来他就不见了!” 此时,其他人也听到了惨叫从屋里跑了出来。秦空岳快步走来,一把扯开凌尔抓着白清的手,侧身挡在白清面前。 “竹吉,人何时离开的?” 他一整晚都待在白清房里,屋外并未有什么异动。也就白清醒后,他翻出窗户后那段时间,他不在这里。也不知那时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去逛一逛,给隐买些吃的。若要说谁最清楚,白清肯定是不会注意的,隐才刚醒,止筝的实力他不太清楚,那就只剩竹吉了。 “一刻钟前。” 竹吉上前一步,回了话后又退了回去。他确实察觉到院中有些异动,但并未有人进屋,威胁不到他们,且没多久就听到了渐远的脚步声,他便没打算管。 “一刻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启越多是山地,他最多也就能跑出六里地。”止筝插了一句嘴,煞有其事地算了一番。 “嗯,六里以内你找找看,我们就不多留了……” 秦空岳对众人招手,抬脚就要走,凌尔却拉住他的衣角,眼里泛着泪光,楚楚可怜地看向众人。那神情,就差喊一句救救我了。 “各位,我知道此事麻烦你们不太合适……”凌尔泪眼汪汪地开口说着,眼看眼角都快落下泪来了。 “确实不合适……”秦空岳冷冷看他一眼,扯开衣角,拉着白清向外走。 凌尔一个飞扑直接抱住他的腿,凄然地大喊起来。 “可我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资柴为人老实,在这寨中常被欺负,其他人肯定不会帮忙找的!大侠,我知道你们身手不凡,求求你们帮帮我们吧……” 秦空岳有些恼了,回头想将他踢开,却看到白清正看着凌尔,似乎已经有些不忍心了。顿时他心里就更不开心了,看她那样子,八成又要管这破事了…… “大侠!求你们行行好!要是资柴伤了人可是要掉脑袋的!我作为他的搭档,看管不力也要去吃牢饭的!帮帮我们吧!!” 白清一听,此事后果如此严重,抬头眨巴着眼看向秦空岳。秦空岳揉着眉心,努力压下怒火。 这烂摊子,她怎么也要凑热闹……且不说做搭档是他们自愿签了契,报了官府的,就说昨晚。昨晚直到今天早晨,凌尔明明就在屋外,他明知后果,却并未注意到资柴是何时逃脱的,可能么?这事怎么看怎么像个陷阱,她怎么还巴巴地往里跳?! “我们还要赶路……”秦空岳忍着气,尽量平静地说了一句。 “就六里地!要是找不到就算了,就帮我找六里地!大侠?侠女?帮帮我们吧……” 凌尔越说越动情,眼泪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他一边喊着,一边隐忍着掉泪的模样,深深戳中了白清的同情心。 “阿岳…要不……咱帮他找找看?”白清试探性地看向秦空岳,轻声问道。 她虽觉得他们可怜,但她也知道,是走是帮,还是得听秦空岳的。 “……唉……”秦空岳叹口气,点了头算是应下。 罢了,自己多留心注意着,但愿自己想多了。万一真是陷阱,也算给她个教训,她能有所成长也说不定。反正就找六里地,他们加上凌尔总共六个人,找起来应该不难。 第一百九十章 众人分为六个方向,扩散开寻找资柴。 白清负责正南方,她一路向南,在寨中见到其他人时也会打听几句。结果如凌尔所说,资柴在这寨子里混得不怎么样,大部分人都是漠不关心,甚至有几个听说资柴失踪了,还拍手叫好。 她寻人心切,也顾不得那几人为何会拍手叫好,又匆忙往南跑。出了寨子,她继续向南。寨外皆是大山密林,眼下又是清晨,人影都见不到。 跑了两里地,终于见到个拾柴火的小妹妹,白清连忙上前询问。一开始那小妹妹还专心地听着,表示并未见过相似之人,还向她打听是何人失踪。结果一听是资柴失踪了,神色怪异地打量白清几眼,叫她不要多管闲事便跑走了。 白清简直摸不着头脑,被这一路上人们的反应搞迷糊了,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白清向南六里地,没有找到资柴的身影,按照约定放了绿色的烟火,爬上树,观察天空。绿色的烟火一一绽放开来,那几个方向都没有,只剩东南方向还没有反应。 负责东南方向搜索的,是秦空岳。白清有些疑惑,按理说,他应该是最快的,怎会其他方向都有了消息,唯独他那边迟迟没有反应? 白清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见烟火,心中不安,立马往东南方寻去。密林之中人烟稀罕,时不时就会有细小的木枝划破她的手,不算疼,毕竟当初她跳下山崖,被荆棘刺进肉里可比这个疼多了。 白清摸索着前进,突然,她听到了前面传来了人声,急忙赶去。听着那说话声越来越大,她却不得不放慢了脚步,脑袋嗡嗡作响。 “……我说了,把他给我。” “不必了,我亲自送回去。”这声音是秦空岳,白清认得。 “大侠,你们不是还忙着赶路吗?不必劳烦了,我送他回去便好。” “你不如先说说,他贴着符,又被铁链锁着,如何逃脱的?” “我不知道啊,我就靠着门睡了一会儿,他就跑了……” “撒谎。” “大侠!我没有说谎!你把他交给我就好了,问这么多干什么啊……” “你很聪明,专挑我不在的时候下手。” 秦空岳说完这句话时,白清已经到了离他们很近的大树背后。她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只见凌尔背对着自己,而他面前站着秦空岳,资柴整个人挂在秦空岳臂弯里,似乎是昏睡过去了。秦空岳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仿佛并未看见她,但她知道,他看见了。 “我知道你骑着山石鹿,身手必定不会差,但你别忘了,这里不是应天城,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天高皇帝远,强龙不压地头蛇……”凌尔说着说着,一手向后摸上了别在腰间的匕首。 白清紧张起来,秦空岳却笑了。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凌尔似乎有些忌惮,只见他不停摩挲着匕首,却并未将匕首抽出来。 “我只是在想,天高皇帝远是没错,这强龙不压地头蛇嘛……哈哈哈哈…要是让某条龙听到了,不知他会有何反应…有趣有趣……哈哈哈哈哈……” 秦空岳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画面一般,笑个不停,甚至一手捂上腹部,似乎都快笑岔气了一样。 白清不太了解龙,唯一认识的龙也只有龙闲。可她对他的了解没秦空岳的多,印象中,他就是个摇着纸扇,有些神秘的翩翩公子。不知他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反应,她竟在这种场合也有些期待起来…… “莫名其妙!” 凌尔似乎被秦空岳的笑声激怒,抽出匕首,飞奔过去,照着秦空岳的脖子用力划去。秦空岳仿佛还没笑够,饶是此时也依旧轻笑着,头向后一仰,一脚向上踢向凌尔的手腕处,咔嗒一声,他的右手垂下,匕首也掉了下去。 “啊!!!!!!!!你!!!!” 凌尔惨叫一声,左手捂着右手跪坐在地,身上冷汗直流,浸透了他绵厚的冬装。 “你我之间的差距,你可明白?” 秦空岳依然面带微笑,声音里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有些凛然。 “你……要干什么……” 凌尔抬起头来仰望着秦空岳,他背对着白清,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畏惧。 “放心,你只需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比如,资柴怎么逃脱的?” “我放的……” “昨夜为何要单独给与我同行的姑娘安排一间房?” “……”凌尔低下头去,没有回答。 白清疑惑起来,这怎么还能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秦空岳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预期的回答,一脚踩在凌尔的手腕上,俯下身,冷冷地盯着他。 “不愿回答?” “啊!!!!!呼……我…我说……”凌尔吃痛地低下头,连身子也弯了下去,粗喘着气,听起来确实很疼。 “我……为了陷害资柴…她…又正巧是个姑娘,就…就想趁她独自一人睡着的时候,引资柴去杀了她……” 秦空岳似乎得到了满意的回答,松了脚,将手里的资柴往上提了提。 “继续。” 凌尔缓了几口气,揉着开始慢慢愈合的手腕,又重新抬头仰视着秦空岳,语带哀怨地小声道:“这不是没成功么……” “嗯?”秦空岳故意装作没听清,一挑眉,十分“和善”地看着他。 凌尔赶紧低下头去,老实交代了一番。 “资柴仗着他有几分本事,到处横行霸道,到这界方寨为止,已经是我们第五次搬家了,每一次都是被寨子里的乡亲们赶出去的。我不想再过这种奔波不定,受尽白眼的日子,就想……趁着他回溯期,放他出去伤人,到时候他没了,我就不必再跟着他四处奔波,在牢里关一段时间,等出来后就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 听到这里,白清再也忍不住了,气愤地站起身冲过去,在凌尔惊诧的眼神中,对着他的背就是一脚,仍不觉解气,又冲他发脾气大吼。 “你怎么可以这样恶毒?!如果你成功了,岂不是一条人命就这么断送了?你真是好狠的心,自己寻求解脱却要以别人的命来抵,谁欠你的?!” 凌尔被白清骂了一番,碍于秦空岳就在眼前,不敢有所动作,但又不甘心,只好握紧了拳砸向地面,几近咆哮地将心中憋屈都嘶喊出来。 “我又欠谁的?!啊?!我家里就是种田的,天天风吹雨打的,还不小心受伤变成了魔族!难道是我想这样吗?!啊?!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来到启越,以为可以开始新生活了,结果呢?!结果就是资柴无尽的欺凌,难道是我欠他的吗?!!!!” 白清被他的气势吼住了,呆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虽说她不知道凌尔和资柴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可就算他想逃离资柴,也不该是以这样的方式。 白清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秦空岳摇了摇头,竹吉和隐从树后走了出来。竹吉大致是见惯了这样的事,脸上没什么表情,隐躲在他身后,看不清表情。 第一百九十一章 众人将资柴和凌尔送回了界方寨,找到了寨里管事的,解释了下情况,将二人一并交给管事的。 管事的也是魔族,听着秦空岳解释情况,眉梢都快忍不住飞舞起来了,连连道谢。 众人告别作辞,继续上路。 到了寨门处,远远便看到止筝牵着山石鹿候在门外不远处,待众人走近了,神色一喜,招呼着众人就出发了。 今天天气不错,虽说不上有多明媚,但时不时是有阳光的。启越四城之外皆是深山密林,但因着地势高低的缘故,风景却格外别致。走在林中随意向下张望,总能看到各种各样与大夏完全不同的景致,配着偶尔洒下的阳光,非常养眼。 众人前行了一日,黄昏时分止筝将众人引到一处寨子。听止筝介绍,这寨子叫对西寨,从这里的瞭望塔顶可以一眼看到启越西边的雪祉,也就是启越境内最高的那片山脉,并因此取名对西寨。 众人在寨中寻了处客栈住下,同掌柜的要了些热食,便在大堂坐下了。止筝说着要出去打听些消息,一溜烟就跑了。秦空岳一如既往地要了几坛酒,白清在鹿背上起伏了一天,也没什么胃口,要了壶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掌柜的刚把饭菜送了上来,客栈里就来了一群人。那群人吵吵嚷嚷着点了不少菜,掌柜的又急忙往后厨跑。 “真晦气!咱都在这儿找了三天了,什么都没找到……” “可不是,要真是什么好任务能交给咱们?当初我就说别接吧?你们就是不听……” “现在说这个有何用……” “真是又苦又累,苦死苦活跑断腿,还得带个拖油瓶,真是……” 那群人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一进门就抱怨个没完,白清坐的位置正好背对他们,她本也懒得管,却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师兄,你们不要气馁。肯定就在启越东边,咱们仔细找找,一定能找到的……” 那声音稚气未脱,是少年特有的音色,可白清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便悄悄转头去看。意料之外的是,她看到了陈墨凡,那个当初在道教时,为她和牧歌带路的那个孩子。 那群人加上陈墨凡共有五个人,皆身穿道教的弟子服。有两个神色不悦,有一个相对好一些,看起来只是累了。还有一个低头坐在桌边,自顾自摆弄着手里的符纸,并不打算出声参与他们,而陈墨凡则站在桌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你倒是说得轻巧!怎么找?咱们天天勤修苦练,学的可都是降妖除魔的大本事。又不像你天天在山里跑上跑下的,你不累我们可累了!” 其中一人皱着眉大声抱怨着,一边说着,一边瞪着陈墨凡。 “师兄……” 陈墨凡眼见他那么凶,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住了。 “墨凡,我不累。” 那低着头整理符纸的弟子突然抬起头,拍了拍陈墨凡的手臂,没来由地轻声对他说了一句,又低下头去继续整理符纸。 白清不禁多打量了那抱怨的道教弟子几眼,他这话说的,实在不太顺耳。许是注意到白清的视线,那人侧头看了眼白清,发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将怀里的佩剑往上抬了抬。 “看什么看?!没见过道教仙姿吗?” 那人冲白清喊了一句,脸上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仿佛能在道教修行便已是飞升成仙,理应受世人景仰奉承。 白清好笑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 “就这等姿色,也配自称仙姿?” 此话一出,那人当场就急了。 “嘿!你这野丫头,在启越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仙人的衣角都见不到,就敢在我面前说大话?爷告诉你……” 那人说着,站起了身来,陈墨凡连忙去拦。他这师兄家里是有些背景的,如今的道教,遍地都是公子哥,这师兄在道教也许不算什么,但在道教之外可就不好说了。为免节外生枝,对于这些师兄们他一直和颜悦色地捧着,别的师兄对他也还算温和,这位却越来越狂妄自大了。 陈墨凡拦着那人,偷偷转过头来对白清连连摆手,示意她快走。为今之计,只有等白清离开之后,他才好去安抚那师兄一番。然而他却在看清白清的脸后,惊讶地睁大了眼。 “仙…仙童……” “陈墨凡,好久不见。”白清点头笑笑,算是打个招呼。 “你又发什么神经?!这野丫头跟仙童有什么关系……” 陈墨凡连忙去捂他的嘴,神色紧张地附在他耳边低语。 “师兄慎言,那是鹿渊大仙身边的仙童,不可妄语……” 那人一听,越发生气了。道教公子哥多,他的家世背景在道教甚至都排不上名号。好不容易此次来启越执行寻妖的任务,遇到陈墨凡这种没背景的,他还没神气多久呢,怎么还凭空冒出个仙童来?不是说启越没有仙族吗?而且,看样子陈墨凡还和那仙童认识,这让他的自尊心严重受挫。 “你干什么?!” 那人猛地将陈墨凡推开,恶狠狠地瞪着他。那整理符纸的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他,他这才没有摔倒在地,稳住身形后,对着整理符纸那位笑了笑,算是感谢。 “木修年,你可得掂量掂量,别以为你符纸造得好,得了宋长老喜爱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那人眼看有人帮陈墨凡,只觉得被冒犯了,更是不爽,连带着将那整理符纸的也瞪了个遍,甚至出手将他放在桌上的符纸全部拍飞在地。 “刘师兄在八星十二山兢兢业业地修行,到了山外却突然有了仗势欺人的本事,倒也是一桩趣闻,回去我定要与宋长老好好说说。” 那整理符纸的道教弟子并未被吓到,反倒冷了脸,语气不善。 “哼……” 那人冷哼一声,看了一眼白清,目光又回到陈墨凡和木修年身上,昂着头说道:“走着瞧!” 说完,带着另外两人一起离开大堂。他们离开时,正巧小二来上菜,被那人一把将托盘打翻在地。 “这些菜不新鲜,上些新鲜的到我房里来,那边那两位,他们的饭钱我不付。”指着陈墨凡和木修年说完,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墨凡抱歉地对白清笑笑,与木修年一道清理地上散落的符纸,两人饿得肚子咕噜噜地响,却谁都没有再去点菜。 “两位小哥,不介意的话过来一起吃吧。” 秦空岳突然侧头对二人笑着招了招手,看得白清一阵错愕。 “你怎么……” “你不是认识么?我看他们还饿着,举手之劳罢了。竹吉,叫掌柜的再上几盘菜来,再来两碗米饭。” 秦空岳一手抵在桌上撑着下巴,看向竹吉指了指身后。竹吉心领神会地便去找掌柜了。 陈墨凡和木修年对视一眼,犹豫一阵,捡起所有符纸后,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仙…仙童……好久不见,呵呵…打扰了……”陈墨凡与木修年二人一起走到白清这桌坐下,十分抱歉地看向白清,满脸的窘迫。 “客气了,想吃什么尽管点。”白清正想回话,却被秦空岳抢了先,他笑眯眯地打量着二人,语气十分和善。 “呃…好…好的……” 陈墨凡红着脸笑着回应秦空岳,又紧张兮兮地拉了拉木修年的衣角。 “谢谢。” 木修年平淡地低头致谢,然后又把刚刚从地上捡起的符纸拿出来,一张一张小心翼翼地用手擦拭着。 “抱歉啊,这是我师兄木修年,他性子就这样,有些冷,仙童别介意……” “不介意的,你们再等等,这些…已经吃过了,给你们点了几个新的菜还没上。”白清摆手笑笑,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隐一直埋头吃饭,咀嚼之余才有空抬头看几眼事态发展,这桌上的菜早就被他吃得七零八落,已然不剩多少了。 “嗯,谢谢仙童了。” 陈墨凡笑着致谢,又看了看同桌的人。一个隐,似乎对他们不太感兴趣,一个秦空岳,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看起来十分友好,但不知为何,总觉得那笑有些渗人。 “仙童,大仙和另外那位仙童没来吗?” “呃…我…我是私行,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没有与…师父他们一道……你呢?你们来启越干什么?” 白清差点忘了,在陈墨凡的印象里,她应该是和牧歌跟着鹿渊的,只好临时编了套说辞出来。 “唉……”陈墨凡叹口气,继续说道,“我们接了师门任务,来这里寻一只妖的。” “原来是这样,你师兄那样…真是辛苦你了。” 陈墨凡笑了笑,摇了摇头,又是一阵叹气。 竹吉端着饭菜从后厨出来,将饭菜一一放下,坐在了隐身边。 “快吃吧。” 陈墨凡和木修年是真饿了,也没再客气,当即就风卷残云地吃了起来。吃完,心满意足地喝了口热茶,这才幸福地笑了。 待他们吃完后,天已经黑了,众人也未多作停留,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回到房间后,白清又设了结界,拿出牧歌给的书看了起来。才看了几页,白清就开始有些分神了。 君依文字与人间的文字不同,也与秦空岳教给她的山族字相差甚远。几乎每一个君依字都会有一个圆圈,有的甚至会有很多个。白清不禁神游起来,开始猜想为什么会有圆圈?圆圈对应的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是这种模样? 她想得出神,秦空岳何时进了屋她都没有察觉。他从窗户翻进来,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心下疑惑,又细细查看一番,确定她设了结界后,便安静地坐在窗上守着。 白清想着想着,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想远了,赶紧凝神静心,继续往下学。 翻开下一页,画着一个很像花的符号,一旁的小字注释着:音同黎色,意指祭坛。 花?读黎色?祭坛?为什么祭坛会画成一朵花?花和祭坛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吗…… 白清不禁又开始神游起来。 她一边学,一边忍不住想东想西的,一晚上过去,效率十分低下,只学了几个字。 竹吉带着隐来敲响了房门,秦空岳等了一会儿,没看到白清出现,便过去开了门。 “主子,我们准备好了。现在辰时三刻,要出发吗?” 竹吉对于开门的人是秦空岳并不意外,倒是隐有些意外。来到启越之后,秦空岳没有再和白清共住一间房,昨天也是特意多要了一间各住各的,怎么来敲白清的房门却是他来开的? 想到这里,隐探头张望,却并没看到白清,心里越发疑惑起来。 竹吉也看了一眼房内,似是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又赶紧规规矩矩地站着。 “主子,白姑娘呢?” 秦空岳莞尔一笑,突然来了兴致,侧过身看着竹吉,说:“正巧,你找找看,阿清在哪儿?” 竹吉一怔,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该不会又是临时起意吧…… 想了想,便点头进屋,在屋中四处查探。奈何他对于结界这种东西一向不擅长,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什么线索。 “主子…属下……找不到。” 秦空岳笑而不语,走到床边,抬手一扬,结界壁顿时碎裂开来,带着点点黯淡的荧光消失不见,白清一脸惊恐地看着众人。 虽说她收效甚微,但好歹是正在学习的兴头上。学了一晚上,脖子有些发酸,刚把书收好准备起身活动活动,结界却被破了。她专心学习,又隔绝了外界,他们三人何时来的她根本不知道,就这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你们……何时来的?” “刚来,收拾一下,要出发了。” 秦空岳对于这个结果似乎很满意,开心地揉了揉她的头,带着竹吉和隐先行离开了。 白清呆愣片刻,摸摸头,将被她揉乱的头发重新束好,这才起身去洗漱。 下次,还是不要隔绝外界比较好,这种大变活人的感觉,她实在是吃不消。 白清梳洗完毕下楼,却见到众人围站在一起。陈墨凡满脸焦急,木修年安静地站在他身边,秦空岳和止筝站在他们对面正和他们交谈着什么。竹吉则站在隐身边,隐面前的桌上放着一碟残羹,他正在胡乱地用手袖抹嘴。 “怎么了?” 白清加快脚步,走过去疑惑地打量众人。 “仙童…早啊。”陈墨凡看到白清来了,甩甩头,挤出一丝笑来和她打招呼。 “早…怎么都围在这里?发生什么了吗?”白清也笑了一下回应他,继续追问。 “没事没事……” “他那几个师兄带着道教给的钱,丢下他们跑了,房钱也不结。我已经替他们结了,你不用担心。”秦空岳解释道。 陈墨凡感激地看着他,又对众人一再鞠躬,他身边的木修年虽只是微微低头,但脸上的感激还是可以看到的。 “怎会如此?那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白清气恼地一挥手,忍不住双手叉腰。 “…我们此行下山,是接了任务的,任务没做完肯定不会回去的,只是……关于那只妖的事,相关的任务卷轴也被我师兄带走了,我只知道那妖叫什么,是只什么妖,再多就不知道了。唉…也就只能先去望海城,想办法与山里联络一下看看了。唉……” 陈墨凡解释了一番,又忍不住叹起气来。他这师兄,带走了卷轴,带走了道教发的吃住资金,几乎断掉了他和木修年的后路,明摆着逼他们回去,好独自揽功。 道教发放给弟子的任务,会根据难易程度和弟子实力衡量任务所需的人数,这任务既定了他们五人,自然是有考量的。师兄生气也就罢了,怎么可以丢下他和木修年,就不会为任务能否完成考虑么? 白清一听,心又软了,又想力所能及地帮一帮,但又不知该怎么做,只好求助地看向秦空岳。秦空岳顿时就拉下了脸,白清只好移开目光。 也是,明明还要忙着找命轮的,哪有时间让她多管闲事。虽说她们也是向东,定会去望海城的,但谁也不确定路上会不会突然有碎片的反应,指不定又会临时改路呢…… 秦空岳却又突然笑了,释出煞气来缠绕在身上,和颜悦色地看向陈墨凡。 “我们也要去望海城,两位小哥要是不介意与魔族同行的话,可以与我们一道。” 陈墨凡一激灵,后退两步,惊疑不定地打量向众人。 “魔…魔魔魔魔魔族?!你们…你……仙童…你…你你你和魔族做朋友?!”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为了方便行事,秦空岳和竹吉平时都是收敛着煞气的,只要不动手,根本看不出是不是魔族,而这本事,他也教给了隐。而昨天偶遇陈墨凡时,止筝也并不在这里,今早止筝来了,但身上也并没有泛着煞气,陈墨凡看不出来倒也正常。 如今秦空岳主动亮出魔族的身份来,竹吉也跟着做了,着实把陈墨凡吓了一跳。道教时不时就会派弟子下山除魔,门中弟子对于杀了多少魔族甚至还有攀比之心。虽然他早就听闻有不少魔族其实是保有意识的,但从未亲身遇到过。如今一看,魔族竟能收敛煞气,看起来与正常人无异,不禁冷汗直流。 更何况,白清可是仙,是跟在鹿渊身边的仙童,仙魔向来势不两立,她怎会与魔族为伍的?他虽不知个中内情,但怎么想都觉得太违和了,难道她都不怕入魔的么?!难道如今风气变了?仙族都肯与魔族交好了?!天啊!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吧?! 白清看他那反应,用脚想都知道他肯定扯远了,连忙笑道:“你别紧张,他们虽然是魔族,但不是坏人。他们也只是我的朋友,与身份无关的那种……” 陈墨凡不敢相信地动动嘴皮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愣是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倒是木修年只是微微惊讶后,很快便接受了这件事,反倒还劝说起陈墨凡来。 “仙童都敢与魔族同行,我们又有何惧?你也知道,这任务拖不得,咱们身无分文,还不如与他们一起走,好歹不用愁吃住。” 陈墨凡砸吧砸吧嘴,闭上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猛地睁眼,双手合十,低头喊道:“那就拜托各位行行好,请让我们同行!” 秦空岳顿时没了兴致,收起煞气来,吩咐一声便往外走。 “竹吉,替他们买些干粮。” 陈墨凡和木修年就这样加入了他们,一队人突然就壮大起来了。木修年性子冷些,一路上只顾着鼓捣他的符纸,陈墨凡却是个开朗的性格,与止筝二人一路上聊得热火朝天。 止筝:“陈道长此行来启越寻什么妖?不妨与我说说,指不定我认识呢?” 陈墨凡:“当真?那妖叫离雾,离开的离,晨雾的雾,是只狼妖,你认识吗?” 止筝:“唔…没听说过呢……” 陈墨凡:“是吗…太可惜了……” 止筝:“没事,等到了望海城,我去找我认识的朋友们打听打听,一定能找到的。” 陈墨凡:“那可太谢谢您了。我看止筝先生挺和善的,不像魔族啊?您怎么会入魔的?” 止筝:“叫我止筝就好。我就是土生土长的启越人,我入魔那会儿,启越律法还不完善,就正巧碰到只在回溯期的魔族,便入魔了,唉……” 陈墨凡:“真的么?那你如今几岁了?我听说魔族寿命可长了,是真的么?” 秦空岳:“……” 二人一路闲聊,从出发聊到天黑,直到吃饭前一刻都还在聊个不停。陈墨凡身手一般,不常下山,对于魔族的事基本都是听他的师兄们瞎说的,止筝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了一路,还把萨吾勒的事又说了一遍。 两个人从天南说到海北,若不是白清知道他们确实是初次认识,只怕以为他们是什么认识了几十年的知己,她从未见过谁能聊天聊那么久的。她甚至想问问他们,聊这么久不会口干么? 众人迅速吃完,各自回了房间。止筝念叨着要去给陈墨凡打听离雾的事,这次没有候在大堂,等他们回房后便自行离开了。 今日听他们聊了一路,白清虽未参与其中,但他们聊的内容她都有注意听,眼下到了床上,突然就觉得累了。看了看四周,门窗都有关好,仍不放心,又设了个小结界,这才沉沉睡去。 这次,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站在一处蓝白色的丛林中,大声地喊叫着什么。奇怪的是,那些话明明是她自己喊出口的,可又没有任何声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喊了什么。 她就那么奋力地喊叫着,仿佛不知疲倦。突然,背上传来一丝凉意,她猛地回头,就看到身后的树倾斜着向两旁舒展,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大地震动起来,那路的尽头,有什么要来了…… 还未等她看清那路的尽头到底是什么,结界被破,她从梦中惊醒过来。 只见秦空岳正蹲在窗栏上,一脸懊恼。 “你就不能从正门进来吗……” 白清叹口气,对于这种场面她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也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 “抱歉,吵醒你了,我不知道你设了结界。” 秦空岳沮丧地从窗上跳下,走到房中不自在地用手卷着散下的发尾,不敢看白清。他在窗边看到她靠在床头睡觉,就想悄悄进来等她醒,谁知才跳上窗台她就被惊醒了,心里十分懊悔。 “左右你也不睡觉,既然半夜总要来我这边,你干嘛还特意再要一间房……” “我只是觉得你之前说的有道理,你尚未出嫁,是该留个好名声……” “……”白清哭笑不得,事到如今,哪还有什么清誉。他虽然有想着她的清誉什么的,但半夜不还是过来找她么?这与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啊…… “今日又过来陪我认字?” 白清微微一笑,披上外衣走到桌边坐下,侧头看着他。 秦空岳摇了摇头,在她身边坐下,落下结界,说道:“阿清,我有事要回魔界一趟,可能会去一段时间,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你去呗,反正还有一大段路才到望海城,我先走着,又不影响什么。”白清毫不在意地挥挥手,自己倒了杯水喝起来。 “你一个人能行么……”秦空岳满脸的担忧。 “我哪里是一个人了?竹吉也在,还有隐也在,不是还有止筝、陈墨凡和木修年么?你放心吧,我们这么多人呢,怎么可能出什么事嘛~” 白清说得理所当然,她也确实这么认为的。且不说他们人多,就说竹吉和隐都在,理论上根本不可能出事。 竹吉回溯期已过,隐就算是回溯期也伤不到白清,何况他才刚入魔,今年没有回溯期。秦空岳再三思索,最终还是答应了让白清与众人先行出发。他拉过白清的手,在她掌中放下一样东西。 “这个,你收进乾坤袋里去,我也能放心些。记得,遇到什么事不要慌,危难之际便呼我名……” 白清细细打量,那是一片闪着白光的树叶,如玉如雾,不知是以什么东西打造而成的,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诡异感。 “这是何物?” “算是护身符吧,务必带在身上。” 白清听话照做,将那东西收进乾坤袋里去。秦空岳再三叮嘱,在白清不耐烦的催促下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他一走,白清不耐烦的神情尽数消失不见,呆呆地看着大开的房门。正觉落寞,秦空岳却又跑了回来,不等她开口,迎面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阿清,你走慢些,等我回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魔界,祭司殿。 “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秦空岳也不啰嗦,一到祭司殿便直接了当地问。去启越之前,他带隐回来那段时间,还专门巡查过一遍,他们离开还没多久,不应该会有什么值得他留好几天的事才对。 “跟我来。” 纱弥也不多说,带着秦空岳往外走。二人一路无言,直接走到了渊谷上方。 秦空岳有些不明白,为何来这儿?渊谷的话他之前已经处理过了,再将剩下的也都处理掉的话,恐怕会对魔界不利。 然而,等他站在悬崖之上向下看去,那些魔族突然就有了意识,仿佛正看着自己的仇人一般,群情激奋,上跳下窜地想要往上爬,全然不顾封魔石将他们的手脚烫伤到怎样的程度。 “怎么回事……” 饶是秦空岳,见到此情此景也有些不淡定了。新魔之所以能成为威胁,正是因为不可驯服,会对魔族以外的生命进行无差别攻击。可眼下这些新魔,很明显对他是有敌意的。按理说,他们就算不臣服他,也断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不符合常理。 “如你所见,他们似乎对我俩抱有敌意。我问过竹吉,之前在大夏弦云州时,他也曾遇到过没有意识的魔族,只攻击他一人这种事。” “弦云州……千猎?!” 秦空岳思索一番,只能想到此事是千猎所为。弦云州之行,黑泽施放生灵阵,想为混沌凝聚肉身,这样想来,恐怕千猎他们还没有找到混沌被封印的地方,才会这般病急乱投医。只是,他的目标很明确是要释放混沌的,为何又要对渊谷的新魔出手? 况且如今红袖和黑泽都死了,他手下已经无人可用。按理说,他应该去接触青戏或者白镯这种同级别的魔族,可他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打起了渊谷的主意,为何?他又是如何做到的? “我猜也是。渊谷是在你离开魔界后才出问题的,魔界中一定还有他的人躲在暗处,我已经在排查了。另外,你看这个……” 纱弥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个瓶子递给秦空岳,又继续解释。 “渊谷出事后,在渊谷四处都发现了这个东西,是一种特制的香。我问过罂尾,他说这香是他以前为友人研发的,他还说,这香里可能混有千猎的血,他们大概率会听命于千猎。” “他人呢……”秦空岳眼里几乎都快冒火了。 罂尾本就爱鼓捣些奇奇怪怪却又颇有奇效的医术丹药,他好不容易才将他收为己用,不让他再随意残害生灵,偏偏他以前作孽无数,时不时就要给他惹出些乱子来。上次魔婴树的事他还没找他清账,这次的香怎么又是出自他之手……??? “在他院里候着。我查过了,他那个友人前几日就已经离开魔界了。那人住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全部都收拾过了。你要过去看看么?”纱弥解释着,秦空岳抬脚就走,他赶紧追上去在他身边继续问。 “先找罂尾。” “那渊谷……?” “你封锁消息,我一并处理了。” …… 秦空岳走后,白清换骑头鹿。陈墨凡在道教经常替长老们跑路送东西,脚程快,木修年整日钻研符纸,脚程上比不得陈墨凡,白清便让他骑她之前那头山石鹿。陈墨凡和止筝在前一路走一路聊,他们在后跟着,速度都快了不少。本来预定三日才到的寨子,他们两日便到了。 来到启越也有一段日子了,白清对于启越的寨子已经不像初见那般满脑子疑问了。他们今天留宿的寨子里,魔族不多,妖族也不多,反倒是人族比较多,这倒是与之前经过的那些寨子有些不同。都不用她问什么,止筝就开始自顾自地介绍了。 “这寨子叫血刀寨,听说初建之时,寨主是个山匪,没什么文化,觉得这名帅气就给取了这个名字。如今这寨里的人都换了几代了,大家都很友好,早就没了当初山匪的影子了……” “贵客,您看那边。我有个朋友就住在那头,他家的饭在这寨子里是最好吃的,您看要不要去尝尝?还是如之前那样寻个客栈?或者寻个酒楼?” 止筝介绍着,情不自禁地用手抹了抹嘴角,笑嘻嘻地看着白清。在他眼里,如今骑头鹿的是白清,那她就是话语权最大的那个,有什么事肯定是要问她的。 “你朋友家就不必去了,太麻烦人家了,先寻个客栈吧。” 白清连连摆手,非常抗拒。许久未见的朋友,带着一大堆陌生人来家里蹭饭,那场面,她怎么想都觉得十分不妥。 “好嘞~前面马上就是客栈了……” 止筝笑着,又加快了些脚步,将众人引到了客栈去。 众人跟掌柜的要了客房,分配好后聚在大堂里。正要点菜,止筝满脸堆笑地凑到白清身边与她商量。 “贵客,您看,我能不能去找找那位朋友?我特别想念他做的捣泷叶,那味道……”止筝说着说着,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脸上的表情也是想入非非,有些猥琐。 白清还未回答,一旁送茶水来的小二却插嘴道:“捣泷叶?那可是奇味庄的招牌菜,咱这儿可没有。” “奇味庄?我怎么没听说过?” 止筝听小二这么说,顿时感觉他作为领路人的名声要毁于一旦了,立马紧张兮兮地看着那小二,就差按着他的头叫他领路了。 “您没听说过也正常,这奇味庄啊,才开张了一个月,生意倒是十分火爆。那当家的为了招那个主厨,这才将奇味庄开在了咱血刀寨。咱这儿地啊,路过的人少,名声不好传扬出去,得亏是岑主厨手艺好,这才不至于亏本呢。几位要是还没吃饭,不如去尝尝,不瞒您说,我去过,比咱店里……好吃多了……” 那小二详细介绍了一番,打量了下四周,小声小气地劝他们去尝尝。 “岑主厨?可是住那边的岑阅?”止筝一喜,用手指着北边就跳了起来。 “是呀,您听说过?” “贵客,岑阅就是我说的那个很会做饭的朋友,咱要不去奇味庄看看?” 止筝和隐立马期待地看向白清。白清哭笑不得,但听起来似乎确实是很好吃的样子,不然哪有人叫客人去别家店吃的?便答应了下来。 止筝问了小二位置后,兴奋地在前带路,甚至嫌众人走得不够快,拼命对他们招手。 第一百九十五章 奇味庄建在寨子东南方向的尽头,就在寨门旁边。店面不大,只有两层楼高,门口排着三五个人。 止筝前去一问,店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要想吃只能乖乖排队等着。止筝当机立断地说他们不是来吃饭的,是有事来问岑阅的,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号,麻烦门口接待的去说一声。 接待的打量了众人一阵,便挥手随便叫了个跑堂的进去问,过了一会儿,一个厨夫模样的人小跑着出来了。 “岑阅!”止筝看到那人,笑着冲过去抱了抱他,又欣慰地拍他的肩膀。 “不好意思,店里太忙了,让你们久等了,恩公和各位贵客跟我来吧。” 这人便是岑阅? 白清不禁悄悄多看了几眼,不为别的,这人实在是太瘦了,完全不像个厨子。若是换身破烂的衣裳,再给个布袋什么的,说他是难民她都信。 岑阅将众人带到一间包厢,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店里已经没有客桌了,这里是我平时午休用的,你们将就一下,我这就去给你们炒几个菜来。” 止筝十分期待,甚至主动点了几个菜,还问了隐和陈墨凡。岑阅离开后,过了许久才回来,他端了五盘菜和一碗汤来,看起来确实很美味的样子。 启越的饮食与大夏是有些区别的,除了一碗萝卜汤以外,其他那些菜白清根本叫不上名来。可眼看众人吃得满脸洋溢着幸福,就连一向冷漠的木修年都吃得双眼放光,看得她也想尝一尝到底是什么绝世佳肴了。 她拿起筷子来,随意挑了一盘看起来白嫩嫩的菜,夹了一些放进嘴里,一瞬间,感觉味蕾都快要起舞了。 也不知她吃的这个是什么,只知道入口即化,带着些热气滑进嗓子眼里去,只留下满口的芬芳,令人回味无穷。 白清顿时也来了食欲,每一样都尝了一遍,当真都好吃,不愧是有名的大厨…… 众人饱餐一顿,岑阅又叫店里跑堂的端了茶来,这才严肃地看向止筝。 “恩公,我听说你来找我,是有话要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 “啊……哈哈……其实就是刚巧路过此地,来找你蹭个饭,店门接待的说吃饭要排队,我这不就扯个慌,想插个队么……” 止筝尴尬地挠头笑笑,岑阅又疑惑地看向众人,他这才想起还没介绍过。 “他们是我的主顾,我负责给他们引路,此行我们要去望海城。说起来,最近可有什么趣闻?” “望海城?怕是进不去了。” “怎会?” 岑阅四处张望,起身确定门窗都关好了,又特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将道听途说的传闻告诉止筝。 “封城了,就前几天的事,进不去出不来的,听说是在城里抓什么人,一直没抓到……” 白清不太相信。若真是按他说的封了城,无人进出,这抓人的消息又是从哪儿来的?可眼看止筝也跟着他紧张兮兮的,便没插嘴,而是继续往下听。 “抓什么人?” “不知道哇…听说,封城之前,城里出了什么大事,还闹出了人命来呢!然后就封城了,这些事啊,还是刚出事时,有人往城外跑才带出来的消息呢……” 止筝眼看他也不知情,便又与他闲聊了一会儿后就告别了。众人一同回到客栈,刚要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竹吉却凭空消失不见了。 他这般突然消失不是第一次了,害白清以为是不是秦空岳又出了什么事。隐却传音告诉她,只是秦空岳喊竹吉喊习惯了,一时嘴快就把竹吉召唤过去了,还说叫他们等等竹吉。 白清一想,他们这边现在也没有碎片的反应,竹吉跟着他们反倒是浪费了他的身手,还不如留在秦空岳身边帮他,便又让隐回绝了过去。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众人却是反应平平。陈墨凡和木修年在道教修行多年,接触了不少法术,止筝常年在启越奔走,见识自然也不少。白清随便说了句竹吉有事先去忙了,谁都没有多问,也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众人又张罗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倒让她松了口气。 “这望海城我们肯定是要去的,且不说启越只有四城才有特定的钱庄能给道教弟子支钱,关键是任务卷轴被我师兄带走了,只有四城才有去八星十二山的信隼。若不去望海城,就只能向西北去应天城了。应天城离得太远了,现在过去还不如在望海城附近等几天看看。” 陈墨凡说得十分肯定,木修年则漠不关心地在一旁鼓捣着手里的符纸,仿佛之后去哪里,如何去,都与他无关。 止筝摆摆手,摇头道:“封城了啊小兄弟!咱又不是什么权贵,岂是你说去人家就让你进的?” 陈墨凡欲言又止,看了木修年一眼,低下头去,说:“到附近就好,我们自己会想办法的,本就是顺路捎上我们,再麻烦你们也不太好……” 止筝眼看说服不了他,望向白清。去还是不去,还得她来拿主意。 白清想了想,既是原定要去的,那么是否距离上是个问题? 问了止筝,止筝说启越东海岸是一大片断崖,望海城距离断崖正好在一百里左右,若不进城,只要绕着望海城走一圈距离上也就没问题了。 白清觉得绕城而行也是个法子,便决定继续和陈墨凡他们同行。陈墨凡感激不尽,看向她的眼神都闪着光了。 白清没觉得有何不妥,对陈墨凡傻笑着。隐悄咪咪地贴近她,昂着头看向陈墨凡,似乎带了些敌意,陈墨凡尴尬地又低下了头去。 众人商定完毕,各自回房休息,止筝一如既往地在大堂里喝酒吃肉,等他们睡醒了,再动身出发。 众人又前行两日,终于抵达了望海城外围。远远的便能看到城外聚了不少人,似乎是在等着进城,有些甚至就近铺了草席躺着,就着略微有些薄的棉被睡在城墙下。 城墙上站了一大排官兵,时不时往下张望几眼,并不介意这些人聚在城外,但时常留意着他们的举动。 白清他们慢慢靠近望海城,本打算绕城走一圈看看,没想到守城的官兵看到他们之后,却将城门开了条小缝,将他们迎进了城里去。 白清一头雾水,但眼看什么都不用说就能进城,倒也乐得轻松。 城外等着进城的人们,一见城门开了,呼啦啦地拥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嚷嚷着,又被那些官兵的枪戟吓得缩了回去,眼睁睁看着白清他们进城,气得咬牙切齿。 进城后,官兵们带着白清到了城门不远处的一座院落,一个身穿皮袄的中年大叔着急地对白清挥挥手,凑了过来。 “大人,您可算来了,我们都封城五日了,再不放行都快压不住那些平民了!您看,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百九十六章 白清差点就慌了。仔细一想,只怕是他们骑着山石鹿,所以被误以为是派来解决什么问题的人了吧。虽说她也不清楚望海城发生了什么事,该怎么解决,可眼下已经跟着进城了,装装样子总还是要装的。 “咳咳……” 白清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扫视一圈在面前站着的人,想了想,手轻扶上额头,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来。 “我们一路奔波,有些累了……” “是是是,看我,都怪我太急了。我已在府里为各位备好了客房,麻烦各位随我进来吧……” 那中年大叔一拍大腿,赔着笑便侧身往前带路,一旁的官兵们上前来扶住山石鹿,白清便下了鹿,带着众人跟随那中年大叔往里走。 这府邸看起来不大,走起来却不小。众人跟着那大叔走了许久,才在一处院落前停下。院门处候着两个伙计,看起来身材结实,应当是护院。 中年大叔又交代了几句住房布置,客客气气地叫众人好好休息,这才抱歉地笑着离开,只留下那两个护院守在院门处。 白清招手示意众人随她进屋,落下结界,紧张兮兮地看向众人,说:“怎么办?他们好像以为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 止筝在屋中走来走去四处打量,并未回话,隐大摇大摆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理所当然地白了她一眼。 “那就解决呗。” “你倒说得轻巧,望海城出了什么事,为何封城,咱们根本就不清楚……” 陈墨凡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看着白清,问道:“仙童,仙族不是说不管启越么?你怎还专程过来解决此事?” 白清忍不住扶额。 是她说的还不够明显么…… “所以说,我纯粹就是与朋友来启越游玩的,他们大概是看我骑着山石鹿,以为我是与天军吧,我想着能进城,便将计就计了。老实说,我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哪能解决什么……” “何不明天直接问问那接待的?就说你只接了命令,来得匆忙,还未了解过望海城发生了什么事……”隐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扯了一颗桌上放着的葡萄抛进嘴里。 白清想了想,觉得这么做似乎也是个法子。虽然联系一下竹吉,问问青戏大概就能一清二楚,但她就想趁着秦空岳和竹吉不在,试试靠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她解了结界,将众人遣散。他们所处的院落还有两间侧房,一间安排给了陈墨凡和木修年,另一间她本打算给止筝住,让隐和自己同住,但止筝拒绝了。他说他只想在院里待着,不需要休息。 白清想起秦空岳说过的,魔族入睡便常会不停经历悔恨之事,甚至还会进入回溯期,便答应了止筝的请求。既然空出一间房来,也就不用隐和自己挤一间了,她又叫隐自己去住一间。 安排妥当后,白清关了房门,看了看秦空岳临走前交给她的仪器,毫无反应,便拿出牧歌给的书来开始学习。这一次,她特意没有隔绝外界的信息传递,以免又有人突然出现吓到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止筝慌慌张张地来敲响了她的房门。 “贵客,出事了,他们发现了咱们是假冒的,已经要来抓咱们了!咱们快跑吧!” 白清一慌,急忙收了书解开结界就出屋去。屋外,陈墨凡、木修年和隐也听到了动静,均是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跑出来。 众人对视一眼,止筝一如既往地在前带路,带着众人到了另一处院落的墙角,拨开草丛,指了指地上的法阵,小声解释起来。 “贵客,这法阵可以让我们逃离这里,事不宜迟,劳烦贵客驱动法阵,顺便捎上咱们。” 白清不疑有他,照他说的做。她的身手有了些长进,这种简单的传送法阵自然难不倒她,她随手一挥便成功驱动了。可下一秒,她却愣住了。 她刚传送到目的地,双手双脚便被人扣住了,动弹不得。她惊诧地打量四周,只见她周围围了一圈人,皆是怒视着她,还有两个人在她身边,齐齐限制住了她的自由。 “哼!果然被先生说中了,你果真回来了!这次,你别妄想还能逃了!” 那些人也不听她解释,直接施了法术让她开不了口,又用绳子将她绑住,像挑猪一般将她挑走。 白清欲哭无泪,误会也就算了,好歹让她为自己解释两句啊?!这些人又是谁啊?那个法阵她分明驱动成功了?!隐呢?陈墨凡呢?木修年呢?止筝呢?!怎么谁都不在,就她一个人?! 众人一路挑着她上山。一开始,她还用力晃动挣扎,后来发现没什么用,法术也无法施展出来。索性也不再挣扎了,就任他们挑着,独自思考起对策来。 那个法阵她看过,确实是传送法阵无误,她也确实成功了,可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会就她一个人过来了? 想着想着,白清有些后怕起来。止筝是领路人,认识启越各处寨子没什么问题,可他怎会连那府邸何处有个传送法阵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想起来,一开始,止筝来敲门时,她并未有所怀疑。所以只凭他一面之词就信以为真,在他的带领下到了那处角落。甚至现在想起来,他们从院里跑出来时,她并未看到留在院门处的护院,一路也都畅行无阻…… 所以,有问题的……是止筝? 白清越想越觉得可怕,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天,止筝并不像居心叵测之人,反倒给人一种很老实的感觉。况且这一路都相安无事,怎会现在突然就…… 她这才发现,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秦空岳和竹吉不在了。所以,之前止筝是顾忌他们二人在,不便出手?既然有所顾忌,当初为何又要冒着危险提出为他们领路? 白清怎么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正当她苦思冥想不得要领时,脑海中传来了隐的传音。 “姐姐,你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正被人挑着走,也不知要去哪儿……” “……挑着…走?” “这个不重要,你在哪里?道教那两个人还有止筝跟你在一处么?” “在啊,青戏也来了……” “……青戏?” “对啊。你走之后,那法阵就不见了。他跟那老头来抓我们,看到我后同那老头解释了一番,你传送到哪里去了?你刚刚说挑着走是什么意思?你有危险?” 白清一下子懵了。她本还为刚刚那番推理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阴谋的尾巴,现在却觉得,所有推理都在青戏出现后被瞬间推翻。 之前止筝有说过他想在院里四处逛逛,那么那个法阵也有可能是他瞎逛时发现的。按止筝之前所说,他入魔起码已经百年以上。启越又不像大夏将妖魔和法术的事捂得严严实实,他在启越活了百年以上,能认出传送法阵来并不奇怪。若有人来抓他们是真的,会不会其实是她想太多了?止筝确实是想带众人逃离,而之所以只有她一人传送走了,会不会其实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难不成,她绞尽脑汁推理出来的事,其实完全就是冤枉止筝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姐姐!你到底在哪里啊?你是不是有危险?!召我过去!” 白清想得出神,许久没有回复隐,隐焦急地又问了一遍。 “我没事,你不要激动,若有危险我会叫你的。你们先留在那里,青戏需要帮忙就帮一帮,还有,替我盯着止筝,注意不要让他发现。” “止筝?姐姐怀疑他有问题?” “不,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若没发现异常就是最好不过了。” “……好吧,我知道了,姐姐万事小心,若有危险记得召我。” “我知道,你也是,万事小心。” 结束与隐的传音后,白清决定先不去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先搞清楚她到底在哪里,这些人又是谁。 她努力地四处张望,奈何启越四城之外皆是山,她又对山林不熟悉,观察良久,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哪里。这些人是谁她也不认识,就算想问问也开不了口,真是一筹莫展。 众人挑着她走了许久,直到天都亮了,怕是走累了,寻了处稍微还算开阔的地带,停下来休息一二。 白清努力蠕动着,呜咽叫唤着,奈何无论她怎样示意,那些人根本就不搭理她。休息了一会儿,换了两个人来挑着她继续上路。到了下午,她终于对要去何方有了些眉目。 下午时,翻过眼前的山开始下山后,路旁开始时不时出现一只又一只的小兔子,蹦跶着跟随众人前进。她虽不确定,但因着狐仙庙那时的遭遇,再加上她又知道启越有一只兔妖,总觉得,这些兔子与狐仙庙那些小狐狸有异曲同工之妙。 下到半山腰时,她就已经看到山坳处有一座寨子了,越靠近寨子,小兔子便越来越多。到了寨门处,又涌出许多人来,用鄙夷的神情瞪着她。 白清自知是误会一场,也就不在意那些目光了,倒是一并坦然接受,只等到了有权力做决断的人面前再解释。 进了寨子,那些人将她从担子上放下来,将她的双手拴紧,用一股绳子牵着她往前走。寨里的小兔子几乎遍地都是,她生怕踩着那些可爱的白毛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众人领着她到了一棵大树下,之前俯视时并未看到,这大树的树干中,被掏出个巨大的洞来。洞里,一个浑身雪白,连眉毛头发都是纯白色的女子躺在洞口的躺椅上,她双目赤红,正上下打量着白清。 “先生,我们按您说的日夜蹲守,终于逮到了贼人!” 带白清过去的人匍匐在地,恭敬地说完,一扯绳子,将白清整个人扯上前去,又上来两个人,将她的头按下,逼着她跪倒在地。她本想反抗一下,但浑身使不上力气来,只好不情不愿地低了头。 “放了吧,不是她。” 那女子仪容清冷,声音却稚嫩无比,甚至带了一丝甜味,惹人怜爱。 “啊?!怎会不是?!” “先生!我们蹲守多日,只有她一人前来!您再仔细看看?”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本对白清十分鄙视,如今那女子说抓错了,他们一下子就觉得心中有愧了,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 “把人放了。” 那女子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冷眼扫过众人,众人又赶紧给白清松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一溜烟跑了。 “抱歉,是我手下怠慢了。” 白清活动几下手腕,看看四周,刚刚绑她来的人全都走了,现场还有两个婢女,正站在那女子身边低着头。 白清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就是程一珩?” “正是,姑娘认识我?莫不是专程来寻我的?” 白清一噎,一时答不上来。她就是程一珩,启越西边的兔妖。那感情好,她直接从东到西,横跨启越了呗? 如何回去也不知道,程一珩的手下为何守在那传送阵的落脚点,她也并不知情,现今她脑子一团乱,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白清正想的出神,突然,耳边传来了君依的语言,说的是:这边。 白清猛地抬头,这才注意到,程一珩的脖子处戴了一条项链,银线正中垂下的,恰好是一颗灰色的珠子,命轮的碎片之一。 “我其实是被人追赶,碰巧遇到那个法阵,慌乱之中试了一下才来到此地的,并非是专程前来。抱歉问一下,这里是启越西边还是东边?” 白清一边解释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程一珩锁骨处的珠子,心里一直在思考该如何讨要。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程一珩抚手而过,变出几层薄纱来遮在脖颈处,有些不悦地盯着她。 “姑娘既知道我,何以问出这样的话来?” 白清顿觉失礼,连忙低下头去,抱拳赔罪。 “失礼了,我初来启越,关于程姑娘…的事,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望姑娘海涵,指点一二。” 程一珩盯着她不回话,过了一会儿,白清偷瞄过去,见她正打量着自己,又低下头去,尽量表现得诚恳些。 “你从何处来的?”良久,程一珩终于出声询问。白清抬起头来,见她对自己勾了勾手指,示意她上前,犹豫两秒,又上前两步。 “大夏。”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那个法阵通向何处?” “望海城,为何这么问?” 白清一头雾水地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她问这个。她既然派人在那法阵的落脚点蹲守,怎会不知那法阵通向何处的?况且她是大妖,自己走一遭不就知道了么? “是么……那法阵设得巧妙,只用一次便没了痕迹。那日我们追贼人到了那里,眼睁睁看着他们就那么逃走了,并不知道逃到了何处。” “贼人?” 白清和程一珩皆是一愣,怔愣片刻,程一珩又解释起来。 “抱歉,姑娘初来启越,不知道也正常。这里叫和乐寨,是我与我的孩子们生活的地方。前段日子,有人混了进来,偷偷在寨里夺取妖丹,甚至连还未成妖的孩子都惨遭毒手。被我发现后,那伙贼人一路逃到姑娘出现那附近,传送而去,我晚到几秒,没赶上。” “夺取妖丹?!”白清惊讶地喊出声来。 “姑娘的表情可真是容易读懂……” 程一珩垂下眼,语气轻柔,脸上神色却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意味。白清在她的地盘上,纵是觉得有些不满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尴尬地笑了笑。 “启越不排挤妖族,自然有心怀恶意之人前来寻药,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早就泛滥很多年了。”程一珩起身走出树洞,抬手遮住树叶缝隙中透出的阳光,望向天空,语气平淡。 “寻药?为何要取妖丹?” 她记得,芳绾制药之时,只是取了心头血,根本没必要取妖丹啊?妖丹这种东西,一旦取出,肉体便会快速消亡,岂不得不偿失? 白清十分不解,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方觉失礼。真是在秦空岳身边呆久了,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先思考一番,就会张嘴问,程一珩与她并不相熟,完全没有理由回答她。 程一珩被她这么一问,惊诧地看向她,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玩意儿。她正想解释两句,赔个罪,程一珩却又认真地给她解释起来。 “妖族善医,并非我们医术有多高明,而是我们的血,器官,都对其他种族颇有疗效。尤其是妖丹,食之可为人族延长寿命,仙族吸取妖丹也可增长法力。除了魔族之外,其他两族时不时就会夺取妖丹,或明争或暗抢,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姑娘竟然不知道?”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这些事白清确实是不知道的。身边的妖就隐一个,他在山里长大,不知道也是正常的。秦空岳那边他肯定知道,但他经常是等到她开口去问,才会同她解释。 她本以为有嫌隙的就仙魔两族,如今听程一珩这么说,看来妖族的处境也并不乐观。她虽然不知为何程一珩不去妖界,要定居在启越,但毕竟是人家的私事,她也不好过问。只好问些比较常识性的,看看有没有办法熟络一些,好提起命轮碎片来。 “听你这么说,妖族与魔族…其实比和仙族的关系好么?” “……曾经是。” 曾经?意思现在不是了? 白清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程一珩却不往下说了,微微颔首以示歉意。 “抱歉,此次是我手下人鲁莽了,我这就送姑娘回望海城附近……” 说完,也不等白清回应,便抬脚往前小步小步地走着。 “且慢!”白清大喊一声。 程一珩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你…那个贼人你打算怎么办?” 程一珩走到白清身边,仰头看着她。她这才发现,程一珩虽然看着高,但其实比她矮了半个头,这般仰视她,真让人感觉是一只小兔子,心生怜悯。 “姑娘有何见地?不妨直说。” 程一珩虽然是仰视她,气势上却丝毫不弱,让她觉得她已经输了。白清犹豫良久,一边小声嗫嚅着提议,一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望海城那边有我的熟人,也有一定的话语权,不如我帮你抓那伙贼人如何……” 程一珩目不转睛地盯着白清,看得她都快冷汗直流了,回退两步,指着脖子上的命轮碎片,问:“姑娘要这个是么?” 白清点点头,不知为何不敢看她,又慌忙抬起头去看向天空。阳光从树叶之中一缕一缕透出来,并不刺眼,真是万幸。 “好啊,只要姑娘将贼人交给我,这东西给你也无妨,我甚至能告诉你哪里还有。姑娘若不信我,立契便是。” 程一珩摸着命轮碎片,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清。白清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不信任,看来她并不相信白清能抓回贼人来。  白清邪魅一笑,上前去一手搭在她肩上,说:“好,立契。” 她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抓贼人不仅有碎片拿,还能知道哪里还有,这样白捡的便宜鬼才不要呢。 程一珩嫌弃地打掉她的手,带她去立契,全程安静地看着她,仿佛想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白清摩拳擦掌,早就急不可耐了。立完契,兴致勃勃地问了些相关的事发经过、地点,总共有多少妖遇害之类的。问了一圈下来,又听程一珩在旁给她解释一二,白清已经大致了解了眼下的情况。 程一珩在启越是出名的大妖,大妖身边总是不乏小妖前来投靠,她收着收着,身边的小妖多了,就建了和乐寨。和乐寨的初衷只是给那些小妖一个安身之所。渐渐的,寨里日子好过的事传了出去,就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也前来投靠,她确认过后也会一并收下。 按她的说法,那伙贼人不止一个,且下手干净利落,取妖丹一事是有经验的,一定是人族。因为和乐寨中还有几个人族,和一些尚未成妖的小动物也遇害了,她才如此生气。 白清问她如何确定是人族的,她说仙族不必忌惮她,不可能放着她的妖丹不取去取那些小妖的,况且仙族能区分出体内有无妖丹。而和乐寨设有结界,魔族是进不来的,而妖丹对妖族其实无用,所以排除下来只会是人族。 况且刚出事的时候,她在寨里问过那伙贼人的来历,有个人说是在山里捡到的,看他们受了伤挺可怜,就悄悄带回来帮他们疗伤。本是好心,谁知出了这种事,也是令人唏嘘不已。 白清大致了解了情况,又找来那个带他们回寨的人问了几个关键的信息,比如那伙人有几个啦,长什么样啦,有多高啦之类的。 那人也知道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很是积极配合,重要的不重要的事一股脑说了一大堆。白清细细听着,稍微提取了几个比较重要的信息出来。 那伙人至少有三个,两个特别高,大概有八尺左右。另外那个就矮很多,看起来四尺都不到,但满脸皱纹,看着就像个小老头,却是领头的,逃跑时施放法阵的就是他。三人都是皮肤黝黑,不像启越人,也不像大夏人,倒很像风万人。风万地处大陆最南方,其他地方的人若非特意晒黑,是不会有那么黑的。再加上那个小老头口音有些不自然,是风万人的可能性很高。 白清左思右想,碍于对风万知之甚少,实在不知道他们为何千里迢迢跑来这里取妖丹,况且明明能施放传送法阵,他们为何不向南回风万,而是向东?望海城那边有什么他们不得不过去的理由么? 她知道她再想也是徒劳,便与程一珩道别,打算先回望海城去,先从她来之前的那个府邸查查看。程一珩将她送到望海城附近,指了方向给她便回去了。 白清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直走,眼看从太阳落山走到月亮升起,终于到了望海城外围。她朝着城门大喊几句,解释自己是来协助调查的,让他们去找青戏通报一下,那些城墙上的官兵理都不理她。倒是一旁走出个老妇人来,拉了拉她的衣角,将她往城墙下引。 “姑娘,这借口没用,早就有人试过了,你啊,还是跟我来城墙下等着吧,指不定啥时候就开城了呢……” 白清笑着摇摇头,传音与隐联系,隐叫她在城外等等。她觉得反正也无聊,眼看城墙下人还不少,不如跟着过去打听打听。 那老妇人拉着她到了一处人较少的城墙下,白清一眼就看到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他们掩着面靠在城墙下,腿型修长,一看就知道他们长得极高。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和乐寨打听到的情报,凑近了老妇人,小声在她耳边问:“他们是谁?怎么还遮着面容?” 那老妇人并不理解她为何要小声说话,大着嗓门就去拉那两个男子。 “他们呀,是高老大和高老二,来投奔亲戚的,长得凶悍些,你别怕。老大老二,你们打个招呼呗?这是新来的小姑娘……” 白清莫名紧张起来,这老妇人也太不会察言观色了…… 那两人闻言,打量白清一眼,低了下头算是打个招呼,又转回头去不再搭理。 按情报来说,应该两个高的加一个小老头,这里却只有两个人,也许是自己草木皆兵了,想多了吧。 正巧这时,人群乱糟糟地又围在了城门前,争抢着大喊,听起来是城门开了。白清想着或许是有人来接自己了,便与老妇人作别,往城门走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人群乱哄哄地围在城门前,白清连个钻进去的缝都找不到,正在头疼该如何上前去,人群又呼啦啦地散开,连连后退,将她挤倒在地,还不知被谁踢了几脚。 “退下!!” 一柄长枪闪着寒光出现在眼前,白清迷茫地抬头望去,几个身穿盔甲的士兵正抬着枪戟往外驱赶人群,她这一跌,人群散去,正好遇到了这些士兵。 士兵的包围圈中,青戏慢悠悠地往外走来,她看到了他,他也看到了她。 “青戏……” 白清刚出声喊他,眼前的长枪直接逼近她的喉咙,那士兵威严地瞪着她。 “勿要胡乱攀高!还不退下?!” 白清一时无言以对,这怎么能说她胡乱攀高,让人无语极了。 青戏连忙上前来,一掌拍在那士兵背上,骂他两句,又连忙来扶白清。 “莫要妄语!这是贵客!你个不长眼的……白姑娘,你没事吧……” 白清摆摆手,自己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在那士兵的惶恐目光和城外民众的怒视中,跟着青戏进了城。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见到了隐他们,青戏才遣散了官兵们,看向白清。 “白姑娘,你去了哪里?” 众人齐刷刷看向白清,让她瞬间有一种做了坏事的感觉。 “呃……去…去了趟和乐寨…见…见了下程一珩……” 止筝:“什么?!你一眨眼就跑到西边去了?!” 陈墨凡:“什么?!那个传说中的大妖?程一珩?!” 隐:“什么?!姐姐独自面对大妖?!你竟不肯召我?!” 木修年:“……”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大叫出声,叫得白清的头又低了几分,唯独木修年一脸平淡地站在一旁。 青戏挥手示意众人安静,问道:“程一珩怎么说?” 白清赶紧将在和乐寨的事大致说了一遍,并未提及命轮碎片,只说是程一珩找她帮忙。青戏闻言,低着头不言语,似乎在思索什么。 隐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没多久,脑子里就传来了他的声音。 “她叫你帮你就帮?咱都没见过那伙贼人,就凭这点情报,去哪里找啊?!” “我们说好了,我帮她找人,她就把我要的东西给我。” 隐微微皱眉,不再多说什么。 青戏又看向白清,指着众人说:“这些人你都哪里找来的?此事他们也要一道么?” “偶遇的。这是止筝,负责给我们带路的。这两个是陈墨凡和木修年,道教弟子,算是有些交情。此事…他们……” 白清面露难色,止筝便罢了,陈墨凡他们只是顺路同行。如今已经将他们带进了城,总不能让他们不管自己的任务,跑来帮忙吧…… “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仙童一路带我们到此,帮了大忙,我们自然也该回报的。信隼传信来回也要一段时间,至少这段时间,务必让我们帮忙。”陈墨凡上前一步,说得十分坚决,木修年也一同上前,同他并肩而立。 “大概就是这样……你看……”白清看他们大义凛然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将这个事交给青戏来决定。 “唔……也好。那就趁此机会,我与你们说一下此次封城之事。”青戏考虑了一下,表示没有异议。 “此次封城之事,是北境的要求,或许和程一珩那边的事也有些关系……” “北境?”白清十分疑惑,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了,但到底指什么她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来说……”止筝兴致勃勃地举起手,也不管众人作何反应,便开始解释起来。 “启越在整个大陆最北边,但大陆之外是海,海里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岛。北境是北海最大的一座岛,那岛灵气充沛,岛上有不少大妖,并不隶属任何一个国家,是人界妖族最多的地方。” 止筝说完,又退了回去,偷偷看向青戏。白清立马明白,青戏在启越是很有权势的,止筝这是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二,留下个好印象。 谨慎与期待完全显露在脸上了,真是个可爱的人啊…… 青戏点点头,继续往下说起来。 “风万有权势在高价收购妖丹,他们那边的妖已经被捕杀的差不多了,就打起了北境的主意。北境有只大妖叫离琴,她有个儿子正巧被风万人掳走了……” “离琴?她儿子……不会叫离雾吧?”陈墨凡紧张兮兮地插了一句嘴。 “你知道?”青戏顿觉意外,看向陈墨凡。 “真巧啊……我们此次下山就是来寻离雾的……”陈墨凡挠着头,尴尬地笑了笑,示意青戏继续。 青戏笑眯眯地看了眼白清,调笑道:“你还真会捡人……” 白清尴尬地不知所措,他却似乎并不在意白清的反应,又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收到消息,大夏边境严查,他们无法横穿启越和大夏,便打算走水路。在望海城东边的断崖下,我们找到了他们预备的船只,也抓到了一个相关的人,但他不愿吐露离雾的下落。” 众人皆思索起对策来,白清试探性地问:“你们抓到的那个人……不会正好是个矮小的小老头吧……” 青戏顿时来了兴趣,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打量着她。 “呵……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你会知道呢……你还要问什么?真让人期待啊……” 原来如此!人族能修出法力的人非常少,除去道教弟子外,更是屈指可数了。所以没了这个小老头施展传送,也没有了回风万的船,那两个高个的没办法离开,才会守在望海城?想将那个小老头劫出来?  “难不成……那人你关在望海城?” 青戏略微有些失望,摇头道:“唉…可惜……那人我已经交给离琴了。离琴用了些手段拷问了一番,那人说离雾到望海城后机缘巧合下逃跑了,他们虽然没找到,但确定离雾并未出城,就在城中。” 闻言,白清又思索起来。 所以,那两个高个不是想劫狱什么的?而是想找到离雾带回去交差?联想到离琴甚至能影响到启越,让启越同意封城,也就是说离琴的实力不容小觑,那么离雾作为她的儿子也不会太差,起码比和乐寨那些小妖重要得多,而且还得保证是活口?不然为什么他们宁愿冒着他逃跑的风险,都不肯杀他取妖丹呢…… 第二百章 白清提及了自己的想法,也直言自己并不确定那两个高个是否就是贼人,只是有这样的猜想。青戏听后,思索良久,决定开城。 青戏安排了与天军在各城门把守,严查过路之人中是否有八尺左右的人,若有,便派人暗中跟着。而白清他们则四散分开,寻找离雾的下落。 陈墨凡和木修年一组,止筝因在城中有不少相熟的朋友,提出自己一个人在城中打探消息。白清始终觉得,当初止筝带她们到那个法阵的事太过凑巧,便以担心止筝独自行动会有危险为由,让隐跟着止筝一同行动。暗中吩咐隐留意他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后,白清便开始单独行动了。 她先在城中四处闲逛,逛了一天,没有任何收获。望海城说大不大,没有大晏那么大,但又说小不小,城中有很多小巷,错综复杂。她试过去小巷里看看,差点给自己绕迷路了,只得赶紧原路返回,先把大道逛个遍。 晚上,众人汇聚在一起交换情报。陈墨凡和木修年说,他们已送了信回八星十二山,过几天就会有结果了,他们在城中随意逛了逛,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青戏说城中的高个已排查完毕,并都暗中派人跟着了,并提到了府里那个法阵的事。他说他问过府邸的主人,也就是那个中年大叔,那人说法阵所在地是之前他安排给门客的住所,如今那门客已经走了,他也不知去了哪里,这条线索算是断了。 轮到止筝和隐时,止筝清了清嗓子,看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神秘兮兮地说:“你们猜,今日我们去打听消息遇到了谁?” “快说……” 白清觉得都这种时候了,他还特意卖关子实在是不合适,便忍不住催促一句。止筝看了一眼青戏,正经起来。 “我们在客栈碰到了道教的人,隐认出他们来了,就是墨凡的几位师兄。” “当真?!他们在何处?我这就去找他们讨要任务卷轴……”陈墨凡大喜过望,拍案而起,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无奈提醒。 “你去要他们就会给么?别忘了,是他们抛下的你们,明显就是不想你们参与其中。如今又遇到了,怕是恨不得赶紧从你眼前消失,怎会与你共享情报?” 陈墨凡愕然,也反应过来了。他在道教不算出色,便养成了遇事让着别人,事后不计较,转头就忘的习惯。如今白清一提醒,他才想起来他和木修年是被抛下的,自己就这么去问,别说给他看卷轴了,连个边边都不会给他看到。 “或者……我寻个由头,派人去搜,把那个卷轴的内容记下来,这样可行吧?”青戏提议道。 众人连连点头,十分赞成,白清甚至迫不及待地催着他快去。青戏也不耽搁,出了房门带着手下的官兵们就走了。 青戏一走,众人又百无聊赖起来,大眼瞪小眼地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直到隐的肚子不争气地叫出声来,白清才赶忙去找些吃食来。看着隐和陈墨凡他们吃得香,白清不禁摇头轻笑。 隐如今都已经是魔族了,还是不禁饿啊…… 这么一想,之前她遇到的魔族不止不会睡觉休息,连饭都不吃。唯独隐,似乎并不忌惮回溯期,也不会做噩梦的样子。不禁想起秦空岳来,难不成他也像秦空岳那般,是某种特殊的存在? 三人都饿了,这一顿饭很快就吃完了,而青戏也回来了。 “这就是卷轴所记载的内容,你们看看。” 青戏一来,拿出一卷画轴来铺在桌上,众人围上前去细细观看。 离雾,男,152岁,狼妖,真身乃捕风狼,身高八尺,毛色为深蓝色,化身为稚童模样,身高三尺,详见图。 妖族不常以真身示人,真身那边只潦草地画了个大概,仿佛是哪个孩子随手画的一般,与化身的画像形成了极鲜明的对比。化身那边所画的孩童,体态容貌,甚至眼神都画得栩栩如生,仿佛是将活人封印进去一般,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性格十分胆小,若要相劝,务必温声细语。 “如何?可都记下了?” 青戏扫视众人,众人连连点头,只有木修年依然紧紧盯着画像。他本就有些孤僻,不爱说话,众人并未多想,青戏作势要收画像。 “既如此……” “等等……”木修年拦下青戏,又将画像重新铺平整,认真地看着。 陈墨凡疑惑地问:“怎么了?” “我总觉得……这孩子……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木修年依旧紧紧盯着画像,陈墨凡却不淡定了,俯下身去细细打量。 “怎会?今日你不是都和我在一起么?我怎么不觉得在哪里见过……怕不是你看错了?咦……莫非…是我遗漏了什么……” 二人看得专注,众人怕打扰到他们,也不出声,紧张地在一旁待着,等着他们的结论。陈墨凡看了许久,仍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烦恼地抓耳挠腮,整个人都不好了,木修年却闭上眼,昂着头沉思起来。 又过了许久,木修年猛然睁眼,拽着陈墨凡大喊起来:“我想起来了!今天我们去那个大戏台时,你记得么?那戏台旁边不是有很多乞丐么?有一个孩子遮着脸,眼神闪躲,看见我们就跑了你记不记得?!” 陈墨凡恍然道:“噢!对对对!难道那孩子就是离雾?!” “我不确定,那孩子蒙着面,看不真切,但我与他对过眼神,这双眼睛倒是极像……” “不确定么……” 青戏沉思一会儿,说着便往外走。 “我让他们去乞丐聚集的地方找找看……” 白清连忙拦下他,在他疑惑的目光中,解释道:“那孩子胆小,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去找怕是不妥,不如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布施。” 白清在贤亲王府那些年,跟着兰若布施了很多年,对于这些乞丐的性子,她自认为有一定的了解。 “布施么……”青戏喃喃自语,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对。乞丐之所以成为乞丐,很多不是身体有残缺无法自养,就是众叛亲离万念俱灰。先打听一下乞丐聚集的地方,在附近设置简棚布施。那些有需要的一定会前来领取。为免代领的情况出现,先将发放的物资分好整理成份,按份分发。离雾在乞丐窝里呆了几日,必然是饿了的,他八成会来。若他胆小不肯来,派些暗卫暗中跟去乞丐窝里寻找,一定能找到,届时,我们再想法子好言相劝……” 白清说着说着,有些自豪起来。也得亏她跟着兰若布施那么多年,不然她肯定想不到这些。这计划怎么想怎么完美,她甚至已经想到离雾躲在她怀里嘤嘤哭着说想家了。 第二百零一章 然而,青戏却迎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且不说这小道士只是猜测,就假设按你说的来,你知道望海城中有多少人么?你知道望海城暗巷遍布,光是搜出所有的乞丐窝就要花费几天的时间不说,还要搭棚、布施,等他自己找来,这么多花销,谁来承担?” “况且,城中那些我带来的暗卫不多,大部分都跟踪着你所说的高大之人,其他暗卫也不可能就为了个离雾尽数调来,就算萨吾勒不介意,他们从应天城过来也要几天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你知道要多少时间么?这么长的时间,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又该如何?” 白清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得不说,这些问题她完全没有考虑过。她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背靠大树,实在太天真了。从前靠着贤亲王府,现在靠着秦空岳,导致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计划要耗费的时间和财力。如今青戏一提,她顿时哑口失言,呆愣半天,就是想不出个对策来。 青戏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又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来看向众人。 “那么,我先派人去各处乞丐窝探查看看,可还有谁有异议的?” 众人安静地看着他,谁也没有异议。为今之计,确实是先确认那小乞丐是不是离雾更为妥当一些,其他的,待确定之后再思考对策也不迟。 青戏满意地收起画卷,正要出门,白清又一次拉住了他。青戏转过头来,发现是白清,似乎有些意外,但又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我能不能也去找找看?”白清低着头,小声问他。 “对对,我们都看过画像,我们也去,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 陈墨凡笑盈盈地拉着木修年也凑了上来,隐见状,立马站到白清身边,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陈墨凡,止筝则依旧站在原地。 青戏顿时笑了,扫视一圈众人,轻轻点了点头。 “好呀。” 青戏雷厉风行地吩咐下去,带人在城中四处搜查,唯独之前木修年提到的那附近,交给了白清他们去查。 到了那个戏台附近,众人在四周寻找一番,并未见到像乞丐窝的地方,倒是附近有不少酒楼,时不时就能看到几个喝多了出来吹风的人,或者一边吐一边叫嚷着回家的人。 附近没有找到乞丐窝,众人便决定扩散开去找。依旧是陈墨凡和木修年一组,止筝和隐一组,白清单独行动。原本止筝说自己五六年前来之时,两条街之外曾经有个乞丐窝,他一个人去确认看看就好,白清说什么也要把隐塞过去,美其名曰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白清一路向西而行,路上遇到店家还会打听打听,奈何她身上没带钱,没多少人愿意搭理她。她只好一边记着沿路突出的记忆点,一边摸索着前进,心中暗自决定,回去之后,一定要想办法找青戏支些碎银。 她走了一个时辰左右,终于在一处有些简陋的院落旁,看到个诡异的矮小身影。院墙下有几块青石垒起,那黑影一身破烂的衣裳,正踩着青石试图翻进院落里去。 “你干什么?!” 白清大喝一声就上前去,那黑影吓得一哆嗦,摔落下来,在地上翻滚几圈爬起来就跑。月黑风高的,那人一身黑,头上还戴着兜帽,白清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看他身形矮小,远看很像个孩子,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那人个子矮,步子迈不大,白清又暗中在脚下生了风,没几步就追上了那人。那黑影眼看逃不掉了,也不知从哪儿抽出把小刀来,对着白清用力一刺。那刀太小了,小到几乎可以认为是飞镖了,而且刀身也不好,看起来没什么光芒,甚至还有几道缺口,就很像是被人遗弃的。 白清自认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于这一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暗暗加大法力一跃而起,轻松躲过。那人看着白清从他头顶跃过,转身奔着她的落脚点跑去,奋力一刺。 空中没有借力点,白清自知这一刀躲不过了,只得尽力调整身形,一刀没入大腿。她疼得闷哼一声,无暇多虑,一把抓住那黑影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那人双脚离地,一手被抓,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眼看就要打到她了,她侧头一躲,将他另一只手也牢牢抓住,那人眼看无计可施,只得愤恨地瞪着她。 经过他一番舞动,他头上的兜帽也掉了下来,白清借着月光仔细一看,不是离雾,失望极了,松手将他放在了地上。 “神经病!!!” 那人大吼一声,后怕地后退两步,看了眼她流血的大腿,一溜烟跑走了。 白清本想着他虽不是离雾,但可以向他打听下附近有没有乞丐聚集的地方,或者有没有见过离雾。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腿上又疼得不行,根本跑不动,只好任由他离去。 白清叹口气,往大腿看去。那一刀刺得不浅,只剩刀把还插在外面,所幸那刀小巧,并未贯穿大腿。虽然不至于血流不止,但血液已经浸透了裤子,感觉冰凉凉的,在启越这种寒地,反倒让她冷得忍不住有些颤抖。 白清小心翼翼地坐下,观察了一下伤势,不算严重,便从手臂上扯下一截布料,拔出小刀来将伤口包扎好,算是先应急处理一下。 她正坐在地上,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那黑影又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个年长者,看衣着应该也是个乞丐。 “郑爷爷,就是她……” 那黑影将人带到她面前,指了指她又躲到那年长者身后,悄悄看她。 “这位…姑娘?你能走吗?我们带你去看大夫吧……” 那年长者俯下身担忧地看着她,想扶她起来又有所顾虑,只好指了指身后,示意她跟他们走。 “我没事,你们是……” 白清微微一笑,示意他们不必担心,又歪着头,想去看躲在他身后那个孩子。这孩子,刺伤了人心里害怕,所以找了年长的人陪同他前来处理么?倒是个心善的…… “我是郑老头,这孩子是小智,我们是在这附近流浪的。今日之事我都听他说了,他那时正想找户人家行窃,被你发现了就给吓到了,对不起啊……” 郑老头解释一番,看着白清渗着血迹的大腿伤口,许是心里过意不去,坚持要带她去看大夫。她能感觉到伤口处虽然疼,但有在慢慢愈合,况且郑老头言辞恳切,态度真诚,她也不想费那个功夫,直接提出想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 郑老头懵了,哪有人受伤了不看大夫,却要往乞丐窝里钻的?但白清好声好语地同他交谈,他也被打动了,答应带白清前去。 第二百零二章 白清一瘸一拐地跟在郑老头身后,在小巷中穿梭。因她腿脚不便,费了许多时间才到达他们住的地方。那里看起来似乎是被一个被遗弃的菜窖,只有一个洞口通往地面,在寒冬之中,倒也算是个暖和的地方了。 白清跟随他们走去,在洞口就见到了弥漫出来的煞气,不由得皱了眉。自己如今受了伤,就算有禁制在身,就这么贸然接触煞气,会不会有所影响她也不确定。 眼见她止步不前,眉头紧锁,郑老头以为是她嫌弃这地方,有些窘迫地低头与她商量。 “姑娘……咱这儿就是这样的,你要是…特别介意的话……我还是带你去看大夫吧?” 白清知道他误会了,连忙摆手。 “我不是介意,也不是觉得不好。只是……我看这地窖煞气弥漫,我又有伤在身,有些顾虑罢了……” 郑老头倏地跪倒在地,吓得小智也赶紧跪拜下去。 “姑娘竟能看到煞气,必是不凡之人!实不相瞒,咱这儿确实有魔族,就是前几天来的,就是他那人吧……有些凶,身边也没个搭档的,我们都怕得不行!不知…姑娘…能不能想法子劝他离开……” 白清没有回答。她拿不定郑老头打的是何主意,对第一次见面,还是个被他们所伤的对象拜托这种事,这正常么…… 郑老头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的回答,踟蹰无措。小智望望郑老头,又望望白清,颇有些失望地去拉郑老头,一边拉一边小声嘟囔。 “郑爷爷,算了吧……” 郑老头叹口气,颤颤巍巍地起了身。白清有些于心不忍,许是因为那魔族没有搭档,让他们不安了吧。可眼下自己也受了伤,心有余而力不足。地窖空间有限,煞气都漫出来了,她也不敢贸然下去。况且离雾到底在不在这里她根本就不确定,倒让她十分为难。 “要不…你们叫那魔族出来,我与他谈谈?” 白清只能试探性地提议一下,在外至少要开阔一些,万一有什么意外也更方便应对,若他们不肯,自己就是铁石心肠也要拒绝的。 郑老头点点头,带着小智下了地窖,白清就在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一群乞丐你推我搡地从地窖里挤出两个人来,骂骂咧咧地指着他们,面露凶相。 “我们好心让你们留在这里,你们倒好,竟放出煞气来害我们!你们还有没有心?!” “就是就是!识相的赶紧滚!咱虽是乞丐,但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快滚!搭档都没有!万一待会儿回溯期来了,伤的可是咱们!” 人群一边叫骂着一边将那两人挤出地窖去,郑老头在人群后面露出半个脑袋,招手喊着什么。不等白清听清,众人又呼啦啦地退回地窖去,啪地就将窖口锁了起来。 白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不明所以。不是说启越不歧视魔族么?之前路过各寨之时也并未见过这般架势,难道说不歧视魔族的只有四城之外的人么? 被推搡出来的两个人,一高一矮,高个的正是魔族,腰腹部一边流着血一边泛着煞气,矮个拼命架着高个的身体,看起来十分吃力。 “你们……” 白清正想问问他们为何在这,这么重的伤为何不医?需不需要自己帮忙?却见那二人猛地回过头来,只一眼,白清便认出了那矮个的正是离雾。 “离雾?!” 白清惊呼一声,还未说出更多话来,那高个的眼神一狠,拖着受伤的身体便向白清攻来。他招式狠辣,每一击都直奔要害,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腰腹部的血随着他的动作已经近乎喷涌。 这人身手不错,却并不使用煞气或者妖法,白清虽好奇为何,但也觉得十分庆幸。他伤势比白清重多了,不过几招下来就已显乏力。白清一边忍着痛躲着他的攻击,一边想着要如何解释才能取得信任。 “呜哇……” 那高个的身形一顿,低下头去,一口血吐出来,染红了他脚下的地面。他无力地软了下去,捂着腰腹跪坐在地上气喘吁吁,仍不忘凶狠地瞪着白清。 白清见他终于累了不再攻来,又看到离雾小心翼翼地躲在他身后不远处,尽量亲和地笑着同他们沟通。 “那个,你们误会了,我是……青戏派我来找你们的,青戏你们认识吧?” 她想了半天,报了青戏的名字。好歹是在启越,按她的认知来说,青戏在启越的名声似乎与萨吾勒无二,应当人人都认识才对。 而她也想得没错。 “青戏……证据呢?” 那高个警惕地打量她一阵,伸手要她证明自己的身份。白清一愣,这可难倒她了。 按止筝的介绍来说,与天军的身份是最容易证明自己与青戏是一边的。但她一不知道与天军的身份要如何证明,二又没有山石鹿在身边,她想了半天,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证明自己的信物之类的东西。 “哼…冒牌货……” 那高个的魔族冷哼一声,咬牙站了起来,大喊道:“公子快跑!这里交给我!” 离雾转头,恐惧地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他面前,一个矮小的小老头慢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微笑。 “跑?跑去哪儿啊?离小公子……” 白清一怔,青戏明明说过小老头已经交给了离琴,为何会出现在这?大妖实力如此不济?竟能让他就这么跑了?而且才几天时间,他不仅逃跑了,还能追查到这里来?! 白清的脑子飞速转动,思考着一切可能性。那高个魔族未及多想,转身就向离雾奔去。一眨眼,那小老头就出现在了离雾身边,一手掐在离雾脖子上,一边阴笑着喊。 “忘私,你再往前一步,我不介意现在就杀了他,取走妖丹。嘻嘻嘻……” 那叫忘私的高个魔族瞬间停下脚步,怒视着那小老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别忘了,当初你们受伤,是公子救的你们……” “哈哈哈哈哈……” 那小老头突然仰头大笑,歪头靠在离雾头上,眼神轻蔑地看着忘私,森然道:“多谢提醒。” 说完,一手掐着离雾的脖子,一手在空中画下法阵,法阵亮起,一团火球直直奔向忘私。 “要不是你们好心,我们也没办法在离琴的眼皮子底下混进去,还真得谢谢你们。你若敢躲,离小公子就得死。” 忘私闭上眼,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并不惧怕会被那火焰燃尽,也仿佛并未听到离雾的痛哭。 “忘私!!!你敢死,我就告诉娘亲!灭你满门!!!!!” 第二百零三章 火球逼近忘私,他紧闭双眼,慷慨赴死。小老头嘴角上扬,已然胜券在握,离雾痛哭着冲忘私大吼大叫,除此之外,他根本动弹不得。 众人似乎都没忘记了,现场还有一个人,白清。 只见忘私身后法阵凭空出现一片水幕,扩散出去,向前而去与那火球交缠,火球熄灭,水幕蒸发,无人伤亡。 “呼……赶上了么?”白清长舒一口气。 那小老头画阵之时,不过几笔她便已看出是御火诀。眼看他以离雾的安全相要挟,忘私不敢轻举妄动,她虽不明白,只凭御火诀这种低级法术,要如何取走魔族性命,但若要表明立场,这正是个好机会。 果然如她所料,这种等级的御火诀,她随便一个御水诀便可轻松抵抗,接下来的关键,应该是如何从他手里救下离雾。 “你是何人?!” 那小老头警惕地盯着白清,他找到这里时,正是忘私捂着腰腹瞪向白清的时候,明显不是一路人,他本想稍后再处理她,谁知她却帮着忘私?难不成他们竟是一路的?! “我啊……呵呵呵……我嘛……” 白清一边傻笑着拖延时间,一边传音与隐联系,然而,却并未收到隐的回应,让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是……隐。” 她试了几次都没有得到隐的回应,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大到她已经等不及,立刻召唤他。 空中一人坠落下来,正是隐。他浑身焦黑,明显是被什么灼烧过,甚至还冒着青烟。他脸色苍白得可怕,与浑身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清顾不得其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奔上前去,焦急地查看。 隐双目紧闭,似乎是晕了过去,身上并未见到什么伤口。但任白清如何推搡,他都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 白清慌了神,虽知道他没受伤,但悬着的心始终无法落下。为什么?他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止筝?!是因为自己将他派去跟着止筝?! 一团火球直奔白清而来。白清转过头看向那小老头,目光冰冷,手指扬起。四周蜿蜒而起几条水柱,化为龙形嘶鸣着聚集在他身边,他的脚下泥石层峦而起,将他紧紧锁进岩石之中。而他掐着离雾的手,被一道火刀斩断,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切口整齐焦黑,一点血都未见到。 那小老头惊恐地看向白清。隐是何人?为何他从未听说过启越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他本以为,他修得了仙术已是数一数二的存在。然而,这人的仙术到了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难不成她其实不是人族么?!若她是妖还算好对付的,毕竟自己有那个,若她是仙…… 离雾一脱困,害怕地跑向忘私,确定他无事之后,躲在他身后悄悄偷瞄事态发展。他的直觉告诉他,白清不是敌人。 “你,为何做这种事。”白清走到那小老头面前,看着石缝之中露出的惊恐眼神,面无表情地问他。 他的四周有龙眼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纵是想回答,可整个人都被封进了泥石之中,根本开不了口,只得拼命摆出求饶的眼神,惊恐地看着白清。 “看我,忘了你说不了话了……” 白清捂嘴轻轻一笑,笑得他的心都抖了三抖,直道自己没长眼,惹了不该惹的人。只盼白清能发发善心,只要他能动,也不是不能拼一拼…… 白清笑着打量他一阵,将他嘴边的岩石撤去,他立马慌乱地开口了。 “大侠饶命!我也不想的,我等奉圣命寻找能令人起死回生的妖丹!大侠行行好,我们不敢了!!!” “圣命?你们?”白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 “是是是!我和我弟弟叫恩义叟,我是义叟,他是恩叟,我们在风万是有名的修道之人,您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此事也并非我等本意,实在是圣命难违啊!” 原来如此,原来是兄弟两个,并非是从北境逃脱过来的。 “和乐寨之事,可是你们做的?” 自称义叟的小老头稍加犹豫,白清便作势要将他的嘴重新封上,他立马急得大喊。 “我说!我说!我们自知实力不济,本打算像离小公子这般,也将程一珩的子女拐来,但我弟弟去到和乐寨才发现,她没有亲生骨肉,只得挑了些好下手的取了妖丹回来……” “你们既然能传送逃离,为何还要备船回风万?” “……风万律法规定,地域内不许设任何传送法阵,大夏最近边境严查,只能坐船……” “城中是否还有同伙?” “……还…还有我弟弟的两个弟子……” “他们在何处?” “我…我不知道……之前封了城,我一直没和他们联络上。” 白清想了想,指着隐“和颜悦色”地问:“这种情况,你知道该怎么做么?” 隐掉下来之时,他早就远远看过了,如今白清一问,看她那神色似乎知道些什么,只好老实回答。 “那…那是对妖族有特效的迷药,那位公子…可能…也许…是遇到了我弟弟的弟子吧……但!但是!他被烧成这个样子,就凭我弟弟的徒弟是无法做到的!他的伤不是我们造成的,还望大侠行行好,放我们一马!” 闻言,白清终于放了些心,但也不敢完全相信他说的话。按理说,隐已经是魔族了,且不论恩叟的那两个弟子身手如何,对妖用的药为何也对他有效?而且他们在此地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却并未见止筝前来,这又要如何解释? 白清正想着,果真来了人,但并不是止筝。 天色已近破晓,却突然间从上方亮起光,照得四周亮如白昼。一阵威仪磅礴的声响传来,亮光之中,一女子身后跟着四个人浮在空中。最后那人手中拿着白清不知名的乐器,那威仪磅礴的声响听起来就是那乐器发出的。 为首那女子,白清见过,正是当初和秦空岳在书架前姿势暧昧的人,不禁心里发酸。 真是好大的阵仗,原来他喜欢这种浮夸的人么…… 白清丝毫不惧,仰视着那女子,那女子也俯视着下方众人。她并不知道,那就是如今仙界五长老之一的晨雪。 “大仙!救命啊!!!!”义叟高喊一声,拼了命地喊,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嘶哑。 “长老,那便是此次拐走妖子之人,那个小孩就是离雾,在他身边那个是他的护卫,原本是人,后来为保护他受了重伤堕入魔族……另外那个……尚未记载入册,小仙不知。” 跟在晨雪身后的人上前一步,手里捧着一卷卷轴,一一指着众人介绍,唯独白清,他认不出来,说完又抱着卷轴退了回去。 “行恶之人,自该领罚,带回去。” 晨雪一挥手,那几条水龙溃散坠落在地,封着义叟的岩石也崩然碎落,地面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仙族,慢悠悠又十分优雅地从空中一步步走下来。 凭什么?人明明是自己先抓到的,这些人如今横插一脚,问都不问就想这般抢人? 她心中有气,然而,却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刚刚那人喊的长老两个字,确实让她不得不顾虑。毕竟是仙界手握实权的长老之一,若是硬碰硬,她可占不到什么好。可她又实在咽不下那口气,总想与她较劲。 “慢着,这人是我先抓到的,长老就这么带走了,我可不好交差啊~” 第二百零四章 “哦?既知我身份,竟还敢有异议,你是何人?” 晨雪看着白清,有些不悦。她身为五长老,别说有人阻挠了,谁不是上赶着巴结她?这人好不识趣,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下…不过在道教学习过一段时间,没什么名号,说出来长老也不认得,不提也罢。不知长老百忙之中缘何来到此地?我曾听闻仙族不会莅临启越……”白清差点没忍住,想起自己身份特殊,也不知这名字说不说得,便想着还是先不说为好。 “启越……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今日来此,也是因为命轮算出,此地将有一劫,这人,我们定是要带走的。” 白清一愣,命轮?不是毁了么?她在说什么?难不成命轮不止一个?!可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先看看能不能留下义叟再说吧…… “我若不肯呢?” 晨雪双眼微张,似乎是被这话惊到了,困惑地细细打量起白清来,她实在是好奇得紧。初来之时,那些水龙,还有同时以岩石封人行动,若是单独施放不算什么,可一起施放出来,对她虽然不难,可她身后这些小仙都无法做到。而她,只是在道教修习过而已? 白清的实力,几乎快赶上大仙了。她怎会不知人界还有此等实力之人,更别说并未记录在册,这怎么可能?!更何况,白清的态度,居然隐隐有不退让的感觉,这令她感到十分新奇。最重要的是,那个昏迷的魔族之前也是如此负隅顽抗,同样的事一天遇到两次,当真稀奇。 “违抗命轮就是违抗天理,这后果你我都承担不起……” 白清仍紧紧盯着她,挡在义叟身前。他已经被吓瘫了,本以为求救成功,然而听到仙人知道自己是取妖丹之人,并称自己是恶人时,他已经害怕到更想被白清带走了。 晨雪眼见白清仍不退让,皱了眉,指着隐威严地说道:“我已手下留情不杀这魔族,看你这般珍视他,该知感恩。你若仍不肯退让,你和这魔族,谁也活不了。” 白清一下就意识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下意识喃喃道:“止筝呢……” 晨雪不明所以,主动说起来之前的事。 “你若问那两个人,他们没事,我已经命人抓了。若你问的是魔族,那我只能告诉你,他已经消散了,若非我…手下留情,这魔族也已经死了。” 白清顿时血气上涌,大脑中无数念头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止筝曾笑着介绍每一处寨子,曾笑着同她们说他游历启越的见闻,只为给她们枯燥的路程解闷,曾骂骂咧咧地骂过魔族,虽然他自己也是魔族。 他,是一个很好的领路人。如今,却受自己牵连丢了性命。甚至,她还曾经觉得止筝的话有时候太多了,多到她有些厌烦的程度。她竟还一直暗中怀疑他,不敢完全相信他。这让她心里愧疚无比,一瞬间满腔怒意,不甘、愧疚充斥着她的内心,让她开始自我怀疑起来。 白清啊白清,你何时才能真正做好一件事…… 晨雪看她半天没有回应,对着走下去的那两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将义叟抓回来。然而,他们刚要动手,白清两掌将他们震出几步,怒视着晨雪。 “这人是我抓到的,我不愿拱手相让,你们若要硬抢,尽管试试。” 她正在气头上,说得铿锵有力,配上那不愿服输的表情,倒真把那两个小仙唬住了,不敢再上前半步,惧怕地望向晨雪。 晨雪自然与这些小仙不同。她为了爬到这个位置,吃了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不过几句话而已,怎么可能吓退她。 “敬酒不吃吃罚酒!” 晨雪怒喝一声,双手合掌,手掌之中,一条黑鞭带着闪电赫然出现,她手握雷鞭便俯身冲了下来。 之前下来那两个小仙怕被波及,立马乘风而起回到了空中。忘私和离雾眼见不妙,也赶紧撤开,走时也不忘拖上隐,一直退到另一座院落的转角处,探头观望。 白清对仙界了解不多,更别提对晨雪的了解了。她并不知道这是晨雪的宝器,也并不知道这雷鞭有何威力,自然是作势备战,脑海中迅速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晨雪冲将下来,白清蓄势待发,眼看就要爆发一场恶战,却突然传来一阵古琴声。那琴声悠扬辽阔,沁人心脾,二人皆暂停动作,循声望去。 琴声来源处,一绿衣男子翩然而舞,唱着一种白清未曾听闻过的曲调,一点一点舞上前来。 “…何叹荼靡……何叹曲尽人散…不若未曾识……” 那曲调十分婉转动听,却被他填了那样的词,唱得人心怀惆怅。 “青戏……”白清看着他,下意识地轻声唤他的名。 青戏收了嗓,如谢幕的歌伎一般,对着四周并不存在的观众一一鞠躬,带着笑走到二人之间。看了一眼白清,转头就笑着同晨雪打招呼。 “晨雪长老,何事竟引得您大驾光临?莫不是之前说的恶蛇化蛟之事?” “……”晨雪刚张嘴,话还未说出口,青戏又带着几分歉意继续往下说。 “真是不凑巧,那事啊,已经被我们尊上解决了,现在也没什么需要您的地方,您回去吧。” “我……” 晨雪话还没说完,青戏又凑过头去,小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她突然就皱着眉,瞪向青戏。 那句话青戏说的声音很小,别人听不到,白清离得近却听到了,说的是:您要在这里动手,不如先想想祭司大人。 晨雪能从一个小仙爬到如今长老的位置,她的实力深不可测,青戏自知就算有与天军在手,只她一人,恐怕也胜负难料。还好之前祭司大人来找他借人时,无意中提过是借了联系晨雪的,他这才想着兴许他们之间有什么交易,可以以此稍加威慑,没想到当真有用。 “呵……四魔将,青戏,我记住你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晨雪带着那些小仙一走,天色又暗了下来。天边正是太阳升起的时候,金灿灿的太阳照进黑暗,有些刺眼,但很暖。 白清抬头遮挡在眼前,望着青戏,突然对魔界来了兴趣。魔界祭司,她曾从秦空岳嘴里听到过只言片语,竟只凭名号就能让仙界长老鸣金收兵,那又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二百零五章 晨雪走后,青戏总算是松了口气,看了一圈眼下的情况,叫了手下来抓了义叟,决定先回住处再说。 转角处,离雾躲在忘私身后探头张望,看到白清和青戏向他们走去,缩回去一些,紧紧抓着忘私的衣角。忘私挡在他身前,知他紧张,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对他一笑,又转回来打量着白清和青戏。 “你们就是离雾和…忘私?”青戏看着忘私问,离雾他认得,忘私却只是听离琴提起过几次,并未见过。 “你就是青戏?族长派你来接我们?”忘私护着离雾,警惕地打量二人。青戏的名号他听过,听说与离琴关系匪浅,似乎是多年老友了。此次小公子出了这种事,离琴会找启越帮忙在他意料之中,只是他从未见过青戏,也不敢确定。 “对,是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且跟我回去,休整几日我便安排你们回北境。” 青戏点点头,眼看忘私仍旧警惕地打量着他,犹豫着没有什么动作,他又俯下身去,笑眯眯地对着离雾做了几个鬼脸。 “离雾,不记得青戏叔叔了?” 白清眼神向忘私致谢,正蹲下去想将隐架起来,听到青戏的话,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他一眼,一下子呆住了。 青戏捏着自己的脸,又扮猪又扮狗的,完全就是在哄小孩子,偏偏那些扮相她太熟悉了。 以前她尚未长大时,师父还未对她提及什么法术。有一次,她在镜湖旁边的树林中抓了一只小兔子,想带回去做朋友。出树林之时,听到身后传来异响,她回过头去,只见一只大兔子身边跟着两只小兔子,站在树林边缘处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手中那只小兔子从她怀里挣脱跳下,拼命奔向它们。 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虽说师父对她有养育之恩,可师父也并非时时陪着她,总是陪她几天就会消失很长一段时间。眼下就连一只小兔子都有家人陪伴,有家人记挂,这让她心生羡慕。她委屈地跑回去,到处寻找师父,却遍寻无果,嚎啕大哭。她一个人哭了许久,流庭始终没有出现。她哭得累了,自己躺在冰冷的地面睡着了,第二天醒来,孤零零地独自坐着,望着镜湖外的景色发呆。 一连几日,她皆是如此。累了便睡在地上,饿了便寻些野果充饥,她怕她再捕猎,又会再见到那些小动物的家人们。她过得很不好,理所当然地病了,身体像火球一样滚烫。那时她尚且年幼,并不知道她发烧了,只觉得身体内五脏俱焚,痛不欲生,以为是孤寂到了极致,上天要来收她了,哭得越发凶了。 她有病在身,又用力啼哭,哭了一日便停了。倒不是她想开了,实在是嗓子沙哑,又肿又痛,已经哭不出来了,甚至连呼吸都觉得痛。那时,她别说是吃东西了,连水都喝不下了,又过了一日,便已经两眼空洞,奄奄一息了。就在她以为她会自己一个人就这么死去的时候,师父回来了。 师父替她买了新衣裳,还给她带了人间的黄豆糕,满脸欣喜,然而在见到她了无生机地躺在地上时,哪还顾得什么衣食,手里东西一丢就向她飞奔而来。 她昏了许久,再醒来时,师父红着眼守在她身边,见她醒了,心疼地问她哪里痛。她心里委屈,哭着埋怨师父不陪伴自己,一哭,嗓子又痛了,结果哭得更凶了。 那时,师父为了逗她笑,也是这般做鬼脸给她看。没想到,如今看到青戏的模样,竟会想起那么久远的小事来,让她心生感慨。 师父,当年养育我,一定很辛苦吧,再见之时,一定要好好道谢才行…… 青戏发现白清呆呆地看着自己,冲她一笑,她也回敬一个微笑,架着隐站了起来,众人一同回了住处。 青戏替隐查看了伤势,这浑身焦黑明显是被圣光灼烧过的,想来,应是遇到了晨雪一行人。然而,奇怪的是,圣光似乎并未将他重伤,也不知是威力不足,还是照耀时间不够长,总之,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慢慢自己愈合了。而且,隐的喉咙处,他并未探到魔晶,可他也确定隐就是魔族。按理说,就算是前一秒才入魔,魔晶尚未成形,也不可能一点都感受不到。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伤得如何?”白清在一旁紧张地轻声问。 她满心焦急,但也不好打扰到青戏,眼看他在隐身上四处探查许久,却没有个定论,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没事。” 青戏轻声回她,看她放了些心,指了指屋外,示意她出去再说。二人一同出屋,院里站着忘私和离雾。 今日出了太阳,还算暖和,却也下了雪。他们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不少雪落在他们头顶,被太阳晒得有些化了,沾在头发上,显得他们有些脏脏的。 “青戏,你何时送小公子回去?”忘私仿佛问罪一般,语气不善。 青戏抬头,一手遮住阳光,微笑道:“晴日白雪,已经多年未见到了,启越当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呢……” 忘私未得到满意的回答,正欲发作,离雾扯了扯他的衣角,对他摇摇头,自己走上前直视着青戏。 “青戏叔叔何时送我们回去?” 青戏俯视着他,弯下腰,指着忘私毫不客气地说:“他刚刚问我何时送你回去,而你问我何时送你们回去…不如…你们先商量一下,到底是你,还是你们?” 白清和离雾皆是一愣。她倒是没注意到这种细微差别,看神色,显然离雾也未发觉有什么区别。 “什么意思?!自然是我们……”离雾瞪大了眼,有些愤怒又惧怕地看着青戏。 “离小公子想回去倒是简单,不过嘛,他已是魔族,想必小公子也知道,北境容不下魔族,他若也要去……”青戏假作头痛状,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来。可实际上,他很期待会听到怎样的回答。 “他肯定要同我回去的!”离雾经他这么一提醒,涨红着脸用尽全身力气大声喊道。 北境是妖族在人界唯一的温床,自古以来,人界所出的大妖几乎都是北境的。历经岁月变迁,北境的妖族划分出了三大部族:狼族离氏、蛇族宗氏、以及势力最大的熊族战氏。 受煞气侵扰,三大部族请来了仙族净化煞气,并定了个规矩,北境不可有魔族生还。一旦发现有魔族,即便是三大部族的族长,也要绞杀。后来,因着死伤太多,煞气也再度泛滥,三大部族合议后,改为了驱逐出境后再杀,并再度请了仙族净化煞气,维系至今。 这事,离雾身为狼族族长离琴的儿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而在北境长大的忘私,也很清楚,那个曾经的家,曾经给他温暖的地方,他已经回不去了。 “小公子,忘私回不去了。” 第二百零六章 “不!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青戏掩面,站在一旁观望,白清却看到了他眼角的笑意。 “小公子……” 忘私还想说什么,离雾捂起耳朵来,紧闭双眼,将心中怨愤倾吐而出。 “从我出生开始,娘亲就冷落我!至今!我被劫持!她都未曾出面来救我!甚至未曾派人前来!自己的亲生骨肉不见了,她就只找了邻国的人来!我的几个哥哥,智勇无双,唯独我,她都不屑看我一眼!她心里,从来就没有我!!!” “……” 忘私怔愣地看着离雾,说不出话来。他第一次见到离雾这般大吼大叫,与从前那个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相去甚远。 “二十年前,我捡你回去。是你在深夜给我讲故事,陪我入睡,是你陪我吃喝玩闹,这二十年,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陷入险地,是你奋不顾身来救我,是你为我身受重伤而入魔……忘私,你知道么?我孤寂了一百多年,尝过了有人关心的滋味,便不想再回到一个人的日子了。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闻言,白清有些心疼地看向离雾。他的委屈,她都知道。她在镜湖孤苦伶仃,师父虽然待她好,可时不时就会消失一段时间,她知道一个人的日子有多难过。所以后来,她到了大夏,有幸结识了兰若、簌簌,还有秦空岳,她都将他们藏在心里想着、念着,视若珍宝。更别提听离雾的控诉,他的母亲似乎对他不怎么样,可见他对忘私的依赖和珍重会有多深了。 忘私皱着眉,紧紧握起双拳,一语不发。离雾失踪时,他第一时间就禀告给了离琴。自己的幼子被劫持,离琴却只是平淡地应了句,知道了,甚至连个部署应对都没有。 他内心焦急,私自离开北境,一路顺着线索追到启越。好不容易追上了,却因他生而为人,被恩义叟打得遍体鳞伤。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带着昏迷的离雾扬长而去,心有不甘,一点一点与煞气融合,变成了魔族。 入魔后,他强壮了许多,身上伤口也快速愈合,不过两日,他又再度追到了望海城。也是运气好,他在望海城找到离雾时,离雾身边只有义叟。他仗着一身蛮力和出色的自愈能力,与义叟纠缠了几番。前几日恰逢封城,义叟分心,竟让他得了手,抢回了离雾。 他带着离雾东躲西藏,流连于城中各处的乞丐窝,靠着他每日出去抢些吃食度日,就盼着哪天离琴也许会前来相救。甚至今日,他出外去抢食物时,被店家抓到了,将他打了个半死不活。若非他已入魔,并未伤及魔晶,今日,怕是又要死了。 回想离开北境后的种种,他明白离雾心中的委屈和怨怼。离雾的哥哥们,备受离琴的关怀,唯独离雾,一百多岁了也只能修出孩童之身,平日里没少受尽白眼。可他也明白,当初随父亲出海遇到海难,他被离雾捡回北境,只因为他是人族,脆弱的人族。妖族再弱,终究是妖,他的存在极大地衬托出了离雾的强大。也正因如此,他身为人族,却能在北境相安无事地活了这么多年。 二人都不再说话,已过了许久还是不见他们开口,雪都已经停了,二人仍是沉默着。青戏眼看一时没有结论,便又上前去,仔细看着二人神色提议道。 “我看二位一时争不出个定论来,不如……先随我回应天城,在宫里休整一番,慢慢商量?” 离雾睁开眼,看着忘私的神情,他明白,他劝不动忘私。母亲对他都尚且如此,又怎么可能为了忘私打破北境各族联合定下的规矩,可他,也不愿就此和忘私分开。想不出合理的对策来,他只好别开头,盯着地面不言语。 “也好……”忘私自知以他的身份劝不动离雾,也回不了北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接受青戏的提议。 青戏满意地吹了个口哨,没过多久,来了几个与天军将二人带走了。目送二人离去,青戏又转过头看向白清。 “白姑娘也一道回去?王后前几日还念叨着想你了……” “不,我就不去了,我还要将义叟带给程一珩。”白清摆摆手,谢绝了他的提议。 “白姑娘……那义叟…怕是要送去北境的,离琴曾对启越有恩……” 青戏神色如常,似乎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罢了,白清却有些不悦地打量起他来。她答应了程一珩,必将凶手带回去给她,好换取命轮碎片。虽说并不是真正动手的那个凶手,但毕竟是合谋之人,再说,恩叟已在北境,她总不能冲去北境要人吧? 眼下,交出义叟是最合理的法子,可听青戏的意思,是不愿将义叟交给她?按理说,青戏算是秦空岳手下,她若想走走后门,利用秦空岳震慑一二,带走义叟,是否能成功呢…… 她尚未将这想法付诸行动,青戏似是猜到一般,再度开口了。 “不过,我来之前有收到尊上的传音,他似乎对此事颇为关心。对比起离琴来,自然是尊上的话更要紧一些,想必离琴也能理解……” 白清顿时喜出望外,一刻也不愿多等,立马就回道:“那就劳烦你将义叟交给我处置吧……”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青戏微微欠身,转身而去,走到院门时,又捧着手回头看向白清。 “不过,白姑娘,你知道去和乐寨的路么?” 白清理所当然地指向之前逃向的那个院落方向,说:“这有何难,那有传送……” 话说了一半,她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她之前去的时候,只她一人成功过去了,其他人都没过去,也不知是不是那传送阵古怪,还是她的本事不够。之前都尚未做到的事,如今,她还要带着义叟传送过去,怕是不太可能的…… “那个法阵已经没了,白姑娘用过之后便消失了,白姑娘还想如法炮制怕是行不通了。” 青戏不慌不忙地看着她提醒了一下,说完,侧过半边脸,以眼角偷偷打量着她。眼看白清一时没了主意,眼神缥缈地乱转,又假装好心地提议道。 “白姑娘不如跟我回去,我送你们过去。” 白清略微有些犹豫,看向屋里。 “可隐尚未清醒……” “他不要紧,带回去等他醒来便是。” “……那好吧,我们同你回去。” 第二百零七章 应天城,启越皇宫。 青戏带回来不少人,安排吃食住宿忙得团团转,临近中午,终于算是忙完了,赵兰若却找上了门来。 “阿清呢?我听说你将她带回来了,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赵兰若也不客气,一边问着,一边在青戏殿里转来转去地四处查看。她气势汹汹,又皱着眉头,看起来就仿佛前来捉奸的的正宫夫人一般。 “若若……你不要走这么快…青戏…都会安排好的……”不过几秒的功夫,萨吾勒也跟了进来,苦着个脸在她身后哀嚎,看到青戏后,连忙对他挤眉弄眼起来。 “是吧?青戏?” 青戏累了一早上,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想起什么来,大步走到屋檐下,抬头看天,猛地回头瞪着萨吾勒,语气不善。 “呵……这时辰,早朝就结束了?嗯?” 萨吾勒一缩脖子,立马憨笑起来。赵兰若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指戳在他胸前,眯起眼仰视着他。 “大王又逃早朝了?” 萨吾勒如触电一般跳开两步,摸着后脑勺,信誓旦旦地憨笑着说:“没有!绝对没有!本王就是…哎呀!他们今早都没什么重要的事,着实无聊!本王听闻青戏带了不少人回来,还带回了白清,就想着兴许…若若你会找来…便……便想来看看……” “回去。” 青戏手扶额头,脸都黑了。若非他知道是萨吾勒一味倒贴,就凭他这些做法,说赵兰若是祸国魅君的妖后都不为过,这些事要是传出去可不太妙…… 萨吾勒看了一眼青戏,又看了一眼赵兰若,眼看他们都没什么好脸色,委屈巴巴地走了。他一走,青戏再也按捺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他是怎么了,自从赵兰若嫁过来,他完全就没了君王的威严。以前好歹再乱来,该做做样子的事也还是会听话照做,现在倒好,什么事都以赵兰若为重,事事都听她的。也还好她还算稳重,至今为止做的最离谱的事,就是在宫门前摆了个集市…… “那个……”赵兰若上前两步,犹疑地打量着青戏。 话还未说完,青戏便对她摆了摆手。 “王后也请回吧,白姑娘同行之人有伤亡,如今她大概也没什么好心情,王后且再等等。” 赵兰若低下头,站了一会儿,便也离开了。 …… 白清看着躺在床上黑黢黢的隐,心中难受。他和止筝究竟遭遇了什么,落得这般下场?遇险的事他为何不告诉自己?是怕连累自己么?明明他们才是受她牵连啊…… 所幸,隐的伤势已有好转。不得不说,魔族的自愈能力,除了仙身之外,再无可比。不过一早上的功夫,他身上那些灼伤几乎都好了,只是焦黑之色尚未褪去。 白清心有愧疚,便想趁着他还未醒来,替他擦拭身子,这样,她心里也会好过一些。她烧了水,又找宫里的侍女要了一些软布,等她再回到屋里时,隐已经醒了,正坐在桌前悠哉地喝着水。他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就连那浑身的黑炭色也已经不见了踪迹。 白清连忙放下水盆,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连连对他道歉。 “隐…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隐一头雾水,惊诧地拍了拍她的背,拉过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她整理了心绪,揉了揉隐的头,在他身旁坐下。 “姐姐这是怎么了?同我道歉干什么?” 白清移开看向他的目光,为难地说起了心中愧疚。 “抱歉…都是因为我,你和止筝才会遭遇那种事……对不起……” “……止筝?他怎么了?” 白清惊讶地再度看向他,看他神色不像说谎,正不解地看着自己,顿时心中满是疑惑。 “你和止筝不是遭遇了仙族么?!” “没有啊?!”隐想也没想立刻否定,随后将他们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们走了没多久,就遇到了两个高大之人正当街抓小孩子,我们觉得就是你说的贼人,便想上前阻拦。谁知他们使了什么阴招,往地上丢了两颗小丸子,顿时就迷雾四起,我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就是在这儿了,我刚刚往窗外看了下,这儿是启越皇宫吧?姐姐,止筝呢?” 白清无法回答,按那仙族长老的说法,止筝应当是死了,而隐,是因她手下留情逃过一劫? “……你们与那二人相遇时,附近可有其他魔族?”白清想了想,没有直接回答隐的问题,反问起他来。 “没注意过,怎么了?止筝呢?”隐摇了摇头,看白清微低下头去,不明所以地又问了一遍止筝的下落。 白清将遇到仙族长老的事,以及她的话都告诉了隐,轻声说:“止筝他……可能已经……” 那个死字,她说不出口。 隐呆呆地看着她,似是一时无法接受现实。良久,叹口气,也低下了头去,轻轻拉住白清的袖子。 “止筝他……是个好向导。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姐姐不要自责……” 白清点点头,握住他的手,对他一笑。 止筝的事,她本还抱有一丝希望,期待着隐醒来后,会告诉她不是那样的。然而,他没有。那么,止筝也许……真的已经被那仙族长老给…… 那人,明明与秦空岳那般暧昧,为何对魔族却下手如此残忍。她似乎隐约记得,青戏叫她晨雪长老,也不知是本名还是代号,等下次再见到秦空岳时,定要好好问问他。 二人相顾无言,一直坐到太阳开始落山。启越靠北,日落比大夏要早很久。日落的余晖洒在雪林之上,也算绝景。二人默契地欣赏着日落,任凭余晖映红双眼,谁都没再提起止筝来。 日落后没多久,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宫里的侍女前来请二人去用膳。 到了殿上,二人落座,宫人们开始上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其中有两道是白清在贤亲王府时爱吃的。她一看到,便知若若心意,抬头与若若相视一笑,仿佛回到了贤亲王府那个小院,心情好了不少。 饭后,众人相继离去,白清和隐本也要走的,却被青戏留了下来,说是有话要同他们说。他们便一直等着,直到这殿里只剩他们三人。 青戏走到二人面前,示意白清起个结界,她照做后,青戏便开口了。 “尊上有话要我转告二位。第一,你们的事,他已知晓,他很担忧你们的安危,问你们要不要派竹吉前来?” “不用,我们能应付。”白清摇头回道。 “第二,关于隐的生父又查到了一些线索。你们此行去往和乐寨之后,向东南而行,去近临城找到悦春阁,报他的名号,自会有人接待。” “好,还有么?” 白清点头应下。她本以为,关于宣映的事已算告一段落,怎的又冒出线索来了?也不知此事对隐来说是好是坏…… “没有了,就这些,我先告辞了。”青戏俯身行礼,自顾自地往外走去。 白清解了结界,与隐对视一眼,二人一头雾水地出了殿。殿外,赵兰若和萨吾勒站在寒风中,见他们出来了,立马迎了上来。 “阿清,我听说你又要走了,今晚说什么也要陪陪我。” 白清好笑地看着站在兰若身后一脸不满,却又不敢有怨言的萨吾勒,本想谢绝,奈何却耐不住兰若的撒娇,便答应了下来。转头叫了隐先回去后,便笑盈盈地看了一眼萨吾勒,跟着兰若走了。 第二百零八章 兰若舍不得她走,又无可奈何,硬是熬着不睡,就这么同她说了一夜的话,一直到天色将白,再也熬不住了,还说着话就闭了眼,沉沉睡去。 白清轻轻抚上她的脸颊,看她因熬夜而脸色变差,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与她额头相抵,轻声说了句谢谢。 天一亮,白清便离开了兰若的寝殿,带着隐去找青戏。到了青戏所在的殿前,正巧遇上了陈墨凡和木修年,双双一愣,又立马迎向彼此。 “陈墨凡?!你们没事吧?” “仙童!我听闻有人受伤了,你们没事吧?” 二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天分开之后,发生了许多事,也未听人提起陈墨凡他们来,她竟一时把他们给忘了。 “我们没事,你们呢?那天可有遇险?” 陈墨凡打量白清和隐一阵,确定他们没事后,才回道:“我们也没事。那日我们什么也没寻到,回去后才知道,说是出了大事,虽然寻到了离雾,但有人受伤了。那时你们都不在,与天军安排我们休息了一天,说是青戏找我们有事,这才紧赶慢赶地回到应天城来。” “没事就好……”白清点点头,心中宽慰了一些,还好,他们并未受她连累出什么事。 “各位贵客,大人在殿里等着你们。”站在一旁的宫女看他们也算寒暄过了,出声提醒。 众人跟着宫女进殿,青戏站在中央,手里拿着几张纸似乎在沉思,而他身旁站着几个魔族士兵,看气势就与普通士兵不同,应是与天军。这些与天军和之前在望海城见到的那些不同,望海城那些皆是身着轻装,而眼前这些全都身穿甲胄,腰间还戴有佩刀,一看就觉得威武不凡。 白清又忍不住想起止筝来,若他还活着,将来他也会是这个样子,也会成为一名骁勇的与天军吧。可他,没能等到这样的未来。 青戏发现他们来了,停下了同与天军的交谈,对他们微微点头。 “白姑娘,小道长们,贵安。” 白清和陈墨凡他们回了礼,青戏将手里拿着的东西背到身后,继续往下说。 “白姑娘,一切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至于小道长们,还请你们暂时在宫里等等,待离雾他们商议好后,我想请你们一同护送离雾回北境。” 陈墨凡一喜,立刻就笑着应了下来,木修年却上前一步,狐疑地打量着青戏。 “为何是我们?你…为何不找我师兄?” 青戏立马明白他的顾虑,笑着反问:“道教下山的任务最讲究协作配合,我听闻,他们丢下了你俩,岂非无义?且不说这个,此次寻到离雾,与你那几个师兄有何关系?我为何不选你们选他们?” 木修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俯身行礼算是赔罪,又退回陈墨凡身边站好。 青戏对那几个与天军勾勾手指,待他们走上前来,又说:“这是参与此次护送离小公子的士兵,也不知何时出发,你们先熟络熟络……” 青戏将那几个与天军一一介绍给陈墨凡和木修年,又叫与天军将他们带了下去,这才又看向白清,微微一笑。 “好了,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了,白姑娘,我们何时出发?” 白清看他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似乎是备好了要出远门,不禁多打量他几眼,疑惑地问:“你不是只送我们过去?” 青戏对他们招招手,笑道:“许久未见老友,顺道去看看。再者,虽不知你们到底以何交易,但义叟对她而言,也并非真正的贼人。在启越,我的话可比白姑娘的管用多了。有我帮衬着,她断不会为难你。难道白姑娘不需要?” 白清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他既然肯帮忙,那自然是好事,只是…… “你如此帮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又不是秦空岳,秦空岳也不在这里,为何他这么热心?难不成就为了她在秦空岳面前美言几句? “哎呀,白姑娘怕是不知,我这人啊,爱凑热闹,只要是我觉得有趣的事,帮一帮又何妨?” 青戏笑眯眯地拉过二人,转眼,他们已身处一处山林之中,青戏在前带路,许是看她无知,又给她解释了不少。 魔界在秦空岳成为魔尊之前,是没有四魔将的,烧杀抢掠无所不为。他成为魔尊之初,为了服众,立了个规矩,凡想成为魔尊、取而代之的,大可挑战他,只要打赢了他,魔尊之位拱手相让。 他说到做到,与那些魔族斗了整整一个月,他就没了耐心。倒不是他不想守诺,实在是前来挑战之人良莠不齐,什么虾兵蟹将都要来他面前比划两招,实在是繁琐无趣。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选了四魔将出来替他挡刀,并放话出去,只有打赢了四魔将,才有机会挑战他。四魔将分别为黑泽、红袖、青戏、白镯,其中,只有黑泽是曾为千猎效力的。而他一时兴起,决定参考黑泽的名字,为他们赐名。 红袖喜爱红衣,擅舞袖,便取名红袖。青戏爱凑热闹,喜听各种故事,便取名青戏。而白镯,只因她走路时,手上的白玉镯头会叮当作响,便取名白镯。 四魔将诞生之初,确实替他拦下不少实力不济的人。然而,魔族一向好斗,明的不行便想着来暗的,各种稀奇古怪的刺杀也因此而来。那几年,他每日都要防着那些无法伤到他,却又纷至沓来的刺杀,过得更憋屈了。 好在,那些人眼看没机会,试了几年便都放弃了,只有实力大增才会想着再试一次,他这才算清净不少。时至今日,他每每回到魔族,仍时不时就会有埋伏等着他,但比起之前,已经算是好了太多太多,偷袭他的次数甚至已不及当初的十分之一了。 再加上他钦点的魔界祭司纱弥,管理能力一流,立了许多新规矩,将魔界管得井井有条。像青戏这等级别的,才可以长期离开魔界,四处游玩,不用再担心他们一走,魔界就会出乱子。 白清从青戏口中听了许多关于魔界的事,不由心生敬佩。秦空岳很强她一直是知道的,但纱弥是什么人,为何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她却一无所知。 正因一无所知,所以才会佩服起来,要有怎样的能力才能将魔界管好?至少,别说想出什么法子了,她或许连那个胆量都没有。 第二百零九章 青戏很有耐心,与她说了一路。几人走了将近一个时辰,终于有一两只小兔子出现在了路边,越往前走,小兔子便越来越多,应是离和乐寨不远了。 果不其然,众人翻过眼前的山坡后,便已经看到了山脚下的和乐寨。路边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聚在他们身边,青戏蹲下身去,一手捧起一只来,看着它的眼睛频频点头。 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难不成他一个魔族竟还听得懂它们在说什么?! 一旁的隐则见怪不怪,牵着绑住义叟的绳子安静地站在那里。而义叟双手被绑,头上蒙着黑布袋,即便是站着也是颤颤巍巍的。 过了一会儿,青戏手中的兔子跳了下去,一群小兔子呼啦啦围成一个圆盘状,青戏一脚踩上去,惹得白清一阵惊呼,他却站得稳稳当当的,并示意他们也照做。 隐一点都没有犹豫,拉过义叟也站了上去。白清则是心有不安,一边畏畏缩缩地试探着,一边紧张地微眯着眼,万一下一秒踩疼了小兔子,她已经准备好立刻跳开了。 然而,预期的惨叫并未传来,脚下虽是踩在那些小兔子身上,但又不是真的踩了上去。脚底与兔子之间,似乎隔着一层软软的云,没有真实的触感,却又足够让她站稳。 白清惊喜地张着嘴想夸几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这种法术她第一次接触,可看青戏和隐反应平平,似乎又不是什么值得夸赞之事,可别将自己的无知都表现出来才好。 众人都站上兔群之后,那些小兔子微微悬浮,在空中奔跑起来。它们速度很快,虽不及疾行的速度,但比起普通的奔跑来不知快了多少倍。耳边传来呼呼呼的风声,身边的树木快速倒退,不过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众人便已在兔群的运送下到了和乐寨,到了程一珩面前。??? 这一次,脚边没有多到无法落地的兔子,程一珩也没有慵懒地躺在树洞里。她穿得十分隆重,一身墨绿色端庄又大气,再配上她那头白发,又站得笔直,俨然一个贵妇。 兔群将众人运到,嘭嘭嘭地一个个化作烟雾消失不见,白清强忍着心中好奇,刻意假装镇静。 “国师大人,许久未见了。”程一珩俯身对着青戏行礼,垂下睫毛,看起来很是温顺。 “好久不见。” 青戏点点头,程一珩起了身,打量起白清和在她身后的二人来。 “国师大人怎的有空过来?我听孩子们说时还有些不信呢……国师与白清在林中偶遇上的?” 程一珩看白清说话的神情有些傲慢,青戏微微低头面向白清,眼角余光却盯着程一珩。 “白姑娘乃启越贵客,听闻她有事要来和乐寨,我便送送,顺道看看你。” 青戏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程一珩身在启越多年,又怎会听不懂他的意思。只不过,她有些想不通,上次白清来时,感觉实力并不怎么样,也不知是何方贵客,竟让他特意一提? 只见程一珩立刻弯下腰,将头低了下去,带着歉意地对白清说:“抱歉,我不知道白姑娘身份高贵,此前多有冒犯,还望白姑娘恕罪。” 白清赶紧将她扶起身来,又与她说了些场面话,这才命隐将义叟带上前来。 “这是义叟,他还有个弟弟叫恩叟,他们就是此次在寨中行凶的主谋。只不过……动手的是他的弟弟,但人已经交给了离琴,所以……你看他行不行?” “离琴?”程一珩皱起眉,也不知是不接受这结果,对她的话有所怀疑,还是对离琴有什么意见。 青戏附和道:“对,他们是风万的修行人,本意是取离琴那个小儿子的妖丹,似乎是觉得出来一趟不容易,这才分了几个人,想来你这边也寻一些。他那个弟弟,也就是在和乐寨中取妖丹之人,已经交给离琴了,我亲手送到狼将手上的。” 青戏一说,程一珩似乎是接受了这件事,点点头,不开口,兀自低头思考着什么。白清不敢出声,生怕说了什么惹她不开心,她就不给命轮碎片了。而且,今天见到她时,白清就特意看过,她今天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戴着命轮碎片,难不成是藏起来了么…… “不过,动手的到底是他还是他弟弟,都是他的一面之词。我特意让离琴问过,他弟弟也一口咬定动手的是他而非自己。所以……” 青戏又慢悠悠地说了几句,饶有兴趣地盯着程一珩看,似乎很期待她的反应。 程一珩打量着几人,思索再三。良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叫手下人来带走了义叟,压低声音叫白清他们跟上,转身便进了树洞。 树洞看起来不大,实际进去,却与表面看起来不同。树洞之中亮如白昼,是一大片无边无际的草原,正中央有一座小房子,对比起在外看到的表象,几乎可以算是另一方天地了。 程一珩带众人走到房前,似是知道主人回来,房门自动打开。然而从外看去,内里却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房中有什么。奇怪的是,从窗户往房内看,却可以看到书桌笔墨,家具陈设与普通书房无异。 程一珩伸手进去,两手完全没入黑暗之中,动来动去似乎在找什么,待她将手从黑暗中抽出来时,命轮碎片安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这是答应姑娘的东西,还请姑娘收好。”程一珩说着,将珠子递到白清面前。 白清不敢贸然去接,点头示意隐替自己收好。 青戏趁机看了一眼,顿时就惊奇道:“这不是御灵珠么?!” 白清一愣,御灵珠又是什么东西?这不是命轮的碎片么? “御灵珠?” “对啊,这东西是这些年才出现的。也不知是何人打造的,软软糯糯的,却又不会轻易被毁,对妖族还有增益之效,很多大妖都有呢……白姑娘,这东西对妖族以外没什么用,你寻这个做什么?”青戏与程一珩对视一眼,解释了一番,疑惑地看向白清。 “呃…哈哈……我…我一个朋友叫我帮他找的……听你这么说,你知道哪里还有吗?” 白清临时编了个借口,想敷衍了事,所幸青戏并不打算追根究底,继续说了下去。 “据我所知,这东西北境有很多,白姑娘要不要去北境看看?” “当真?!很多是多少?有没有五六颗?” “具体有多少我也不知,五六颗肯定是有的。白姑娘若要去,我可以安排人送你一程。不过,北境不许魔族入内,到了边界就得换船,我和这位…小兄弟,都无法陪你入境……” “你说…不许魔族进去?” “是。北境有几个大妖与我交好,换船之后,白姑娘只要想法子找到他们,他们定会有所帮助的。” “这……容我想想……” 白清本打算结束启越的旅行后就去北境,可如今听青戏这么说,若是隐没办法去,她一个人去不会出什么事吧?她实在是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程一珩却轻声开口,温柔地看向白清。 “白姑娘,不如我陪同你前去?” 白清犹疑地打量着她,看不出她打的什么主意。她和程一珩还没熟到可以陪她涉险的地步吧?怎的就突然要帮她? 程一珩仿佛看出她的顾虑,低头轻轻一笑,低眉顺眼地同她解释。 “白姑娘莫要多想,我只是想亲自前去,看看离琴愿不愿将那罪人的弟弟交于我。” “我再考虑考虑,眼下我还有事,要先去近临城,过段时间我再给你答复行吗?”白清听她这么说,放心不少,但也不好现在就答应下来。北境肯定是要去的,但什么时候去,怎么去,还得等去过近临城之后再说。 “自然可以,一珩在此静候佳音。” 第二百一十章 程一珩似乎有意拉拢白清,得知青戏无暇陪同她去近临城后,特意赠了白清一辆兔车。白清一再推辞,程一珩始终要她收下,她只好再三道谢。 程一珩将他们送到寨门处,白清刚要出发,她想起什么,又赶紧将白清拦下。 “白姑娘,之前忘了说,启越境内只有我有这一颗御灵珠,若你还要寻,还是去北境的好。” 白清一脸无奈,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说?!也顾不得什么兔车了,拉起隐便匆忙往外跑,不忘回头向她道谢。 “你说的我记下了,谢过程姑娘了,我们赶时间,这兔车就下次再坐吧……” 白清拉着隐跑出一段路,同他解释了一番,二人疾行向近临城而去。 她虽知启越山寨很多,然而等她真正从空中向下俯视才觉得,是真的很多…… 疾行速度快,每过几秒就能看到一个寨子从眼下掠过。从她出发到近临城这段路,她大致数了一下,起码有三四十个寨子,简直多到可怕。 她和隐虽不认路,好在启越只有四城,其余都是山寨,所以当他们看到前方有城墙时,便知近临城已经到了。然而,当他们落地奔到城墙下时,却愣住了,因为眼前这座城并非近临城,静霞城三个大字看得她脑袋嗡嗡响。 “……姐姐,你……是不是不识方向……”隐尽量平心静气地看着她问。 白清忍不住憨笑起来,完全无法否认。静霞城她认得,是定安王的封地,之前随他来城门寻景禧夫人那时,她有留意过城门上方刻着的城名。她倒是记得出了和乐寨要向东南行进,眼下看来,她确实没什么方向感。 走错了方向不说,竟能直接跑回大夏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看着隐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心里十分愧疚难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憨笑半天,一句解释都说不出来。 隐无语极了,看看城门又看看她,欲言又止,手抬起几次想说些什么,又硬生生地放了下去。 “啊哈哈……那个……别怕,理论上来说,静州在大夏西北,近临城在启越南部,只要我们往东北走,应该就没错了……我看看啊…东北…东北……” 白清尴尬地在空中胡乱指画,暗中偷看隐的反应。隐那张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拉下她的手,指着落了一半的太阳,郑重吩咐她。 “天快黑了,就快看不清了,我们今天先进城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明日,我来带路!” “啊…对对对!天黑了看不清,明天再出发,走走走,我带你进城……”白清尴尬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虚地拉着他就往城门处走。 隐心中有怨,但也无法责怪她。毕竟,那是自己的主人,再怎么没用,命契都定了,只能受着呗。就是可惜了这一路疾行,也不知浪费了多少法力,若是明天无法完全恢复,试试秦空岳教的掌控煞气好像也不错。 然而,白清自信地拉着隐想进城,守城的官兵却不让他们进城。他们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一个一脸尴尬的傻笑,另一个皱着眉,一脸不高兴,怎么看怎么可疑。 白清好说歹说,他们就是不放行,甚至有人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长枪,警惕地看着他们。她没办法,只好说自己是来投奔定安王的,请他们帮忙通报。 守城的官兵听她这么说,抬起长枪来对准了她,语带警告地说:“你再胡搅蛮缠,我们就抓你去大牢!还不退下?!” 她本还想着,秦愿安认识她,通报一下应该会放他们进城的,谁知这官兵连通报都不肯。 她没了法子,只好带着隐去城墙边坐下,让他靠着城墙休息。隐懂事地坐在地上,但却哀怨地看向她。 “姐姐,你在我心里光辉伟岸的形象,现在…已经受损了……” “睡你的觉……” 白清气馁地轻打他一下,无奈地仰头望天。没想到啊,离了秦空岳和他的帮助,自己竟会如此无能,也太打击自信心了…… 隐四处张望,城墙下只有他们二人,眼看白清毫无困意,只是有些沮丧,便放了心,闭眼睡去,徒留白清一个人坐在夜色下胡思乱想。 白清越想越气馁,都快要怀疑自己了,赶紧摇了摇头,将那些不好的想法统统甩出脑袋去,打量了一会儿四周,打算悄悄学一学牧歌给的字。 却听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地传来,甚至伴有女子的惨叫声,叫得白清心里七上八下,连忙抬头向城门方向张望。 城内一人骑马冲出,白清仔细打量,是云娘。云娘身后有一条很粗的麻绳拴在鞍上,麻绳的另一头,拖着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那惨叫声就是那女子发出的。 城外未铺石板路,那被拖行的女子浑身是血,又糊上飞滚的沙泥,直叫人触目惊心。 白清顾不得许多,赶紧叫醒隐追了上去。她初来之时,云娘分明是温婉贤淑的模样,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二人追了几分钟,白清边追边喊,云娘正在气头上,完全不理会,快马扬鞭,一个劲地往前冲。白清只得加快脚步,奔至马前,在马匹的嘶鸣声中,终于拦下了云娘。 “何人如此大胆?!定安王府行事你也敢拦?!”云娘大喝一声,扬鞭就要动手。 “云娘…啊不,王妃!是我,白清,你还记得吗?那个……之前曾为你家二公子效力的……” 白清连忙示好,想着此地没有外人,她和秦空岳的丧事也是定安王府一手包办的,便没打算隐瞒身份。 云娘手一顿,刚刚便觉得眼前人有些眼熟,白清这么一说,立刻就想起来了,赶紧收手下马,恭敬行礼。 “姑娘恕罪,我一时气极,未有认出姑娘,望姑娘责罚。” 云娘说着,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主上明明吩咐过,见到白姑娘就如同见到他。她居然一时糊涂没有认出白清来,甚至想动手打人,但愿白姑娘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白清连忙将她扶起,尚未开口,就听马后被拖行的女子哄然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云澜,你也有低头的时候……哈哈哈哈哈……畅快!畅快啊!!!” 白清疑惑地转头看去,这女子被拖行了一路,之前还惨叫连连,现在怎还笑得出来,身上不疼么? 云娘飞奔过去,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提了起来,一掌就打在她的脸上,丝毫不掩饰内心的憎恶,捏着她的脸警告她。 “毒妇!再说不敬的话,你这命就真没了!” 白清与隐对视一眼,看向二人。 “云娘,发生了何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静州,定安王府。 云娘说是有些事不太方便在外说,带众人回了王府。王府里十分清冷,别说是秦显和秦愿安了,一路上连下人都只看到一两个,与初来所见完全不同。 云娘一路抓着那女子的头发,拖着她走。白清于心不忍,但自知不清楚其中缘由,不敢相劝。眼下到了府里,更加确信,定安王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看云娘的态度,恐怕和这女子脱不开干系。??? 云娘带着他们一路去到后院,将那女子交给候在院前的老妇人,带着白清他们进屋坐下,叫下人上了茶来,连连叹气。 “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那女子是何人?为何那般对她?”白清看她满脸伤心,眼睛都红了,一手覆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上,轻声细语地问她。 云娘身形一滞,闭眼深呼吸一口气,轻轻对她一笑,垂着眼眸说出了令白清震惊的话。 “愿安死了,秦三……也死了。门外那个,是愿安娶回来的妻子,叫金佩,是御史大夫金潼的女儿。愿安和秦三的死,是她下的手。” 白清震惊地看着云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和秦空岳才离开多久,怎会出了这样的事?!兰若曾同她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家便是女子的天,她虽不认同,但兰若说这是大夏女子皆认同的观念。 为何这金佩不同?就算她也不认同,怎至于下此毒手?亲自毒死自己的丈夫?!白清如何想都无法理解这女子的所作所为。 “云娘,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呵呵呵……”云娘摇头冷笑,抬起头冷冷看向门外。 “愿安去时,府里差点乱了,我和秦三虽然悲痛,但也记得主上的教诲,只得强忍悲痛站了出来,操持府里。然而,没两天,秦三也去了。我心中有疑,命人彻查,查到了这贱人头上。今日,我叫她来当面对质,她倒好,见我有了证据,竟想连我一起杀了。云娘不懂,白姑娘说说,这叫什么误会?” 白清无言以对,这金佩莫不是失心疯了? 见白清不言语,云娘就叫门外的老妇将金佩带进来,冷冷盯着她,对白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姑娘不如亲自问问她。” 白清看向金佩,不知该如何问才好,金佩反倒斜睨着她,警告起她来。 “白清,我认得你,当初跟在秦空岳身后那个,贤亲王府的养女,祁顺郡主,对吧?” 白清有些不悦,不知金佩在打什么主意,但她那个眼神,实属无礼。况且金佩她并未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为何金佩却这么了解她? “原来你没死……不过也好,我不妨告诉你,我身负皇命,前来摧毁定安王府。你若是识相,就放我回去,我保贤亲王府无事,若是做的好了,分你一份功劳也可以……” 金佩志在必得地笑着说。然而她浑身都是未干的血迹,嘴里也有,这么一笑,十分渗人。 白清气极反笑,确定金佩就是失心疯了。且不说赵庭安好端端的为何要对定安王府出手,假设他真想为难,又怎会派这么个办事不利,连缄口不言都做不到的人来? 可她既是大臣之女,也该知道假造圣谕的下场,看她的表现却又不像说谎,难不成她自己都信了这套说辞? 可即便是真的,金佩只要死在这里,就没人会知道她还活着,也不会将金佩的死关联到贤亲王府头上去,她又怎会傻乎乎地得罪定安王府?这种事,难道她不知道? “你若死了,就没人知道我还活着,也就不会有人想到贤亲王府。你何来的勇气,对我趾高气扬地说这种话?” 白清笑眯眯地蹲下去望着她金佩,她太好奇了,这人难道比她还傻么? 金佩一愣,低头想了一会儿,猛地抬头惊恐地看着众人。白清顿时明白,她确实比自己还傻…… “她不能死在这里。”云娘轻声道。 “为何?”白清不解。 “她和愿安,是皇上赐婚,她爹又是御史大夫,就这么死在府里,皇上必会严查。” “那就查啊,做坏事的不就是她么?” 云娘摇摇头,叹口气,叫了候在门外的老妇进来,将金佩带了下去,一再犹豫,还是同白清解释一二。 “她确实身负皇命,定安王府是皇上的眼中钉,谁都知道,皇上有意为难也不是一两天了。但皇上万不会叫她来杀人,依皇上的性子,恐怕只是叫她来添些麻烦,只是她自己会错了意。若是杀了她,皇上派人来,指不定会趁机做些什么手脚,反倒对王府不利。” 白清不懂这些事,但听云娘这么说,恐怕赵庭安有意针对王府的事是真的了。她心里很不爽,秦空岳为大夏剿了多少魔族,这份恩情,不涌泉相报就算了,怎还恩将仇报?况且冤有头债有主,若是不满秦空岳,为何要对秦愿安和秦三下手? “那现在该怎么办?” “如实报上去。杀人的是她,自然该领罚。若她说的是真的,愿安和秦三已去,皇上往后应当不会再为难我了。若不是真的,那就是杀头的罪名,她必死无疑。不管真假,她都讨不了半点好处。” 白清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这事……秦空岳知道么?” 云娘目视远方,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笑着摇了摇头。 “你不打算告诉他?” “告诉他又有何用?已死之人,如何都回不来了。主上要忙的事很多,不必为我们挂心,我还活着,就定会想法子将王府打理好。” 白清叹口气,决定尊重云娘的决定,先不同他说。看云娘红着眼,抬起袖子来擦眼角,便轻轻拉住她另一只手,心疼地温声安慰。 云娘感激地对她点了点头,抬头看天,自言自语起来。 “愿安从小就是个热心肠的。那日,我们收到他的来信,说他偶然救了个姑娘,那姑娘……心地善良,誓要以身相许……他来信问我们的意见,我们哪有什么意见啊~满心替他高兴……” “后来,我们刚回了信,就收到京里的诏书,宣我们进京赴宴,说是愿安要成亲了。我们快马加鞭,到了京里的府邸好几日了,才收到我们之前写的回信。” “那时,我们兴高采烈地替他张罗婚事,看着他和妻子行礼完婚,别提有多高兴了……回门后,他带着妻子回静州来看我们……” “后来……我才知道,当初金佩遇险被愿安救下,包括圣旨赐婚,之所以进展那么快……一切,都是早就设计好的。” “白姑娘,你说……愿安那么善良的一个孩子,为何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云娘掩面而泣,泪水从她的指缝中溢出,白清心疼不已,起身走过去轻轻拥她入怀。 “云娘,我不知……” 云娘在白清怀里哭得像个孩子,白清轻轻抱着她,心里也难过得不行。白发人送黑发人,向来就是最悲的事,她不管安慰什么都是徒劳,只能尽力给云娘一个温暖的怀抱。 “秦愿安呢?!!!!!” 一声怒吼从门外传来,吼得人心里都要抖上几抖,光听声就知道说这话的人愤怒到了极点。 第二百一十二章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秦空岳满脸怒意地往里走,看到白清后身形一滞,疑惑地看着她。 “阿清?你怎么在这儿……” “呃……这个嘛…机缘巧合……”白清不禁松开云娘,眼神闪躲起来。若是说自己不认路走错了,岂不是很丢脸?! “姐姐不识方向,从启越带我疾行至此。” 沉默许久的隐幽幽开口,反正丢脸的又不是他。说完,委屈巴巴地就往跟在秦空岳身后的竹吉走去。竹吉嘴角抽搐,似是用力憋笑,扭开头轻咳一声,与隐以眼神交谈起来。 “你……咳咳……” 秦空岳差点也笑了出来,顾虑到云娘丧夫又丧子的,此时若笑出来未免不合时宜,赶忙低下头去,调整好心态方又抬起头来。 “阿清,你的事暂且不论。云娘,我听说秦愿安……怎么回事?” 云娘眼睛都哭肿了,他又提起,呜咽着向他诉说心中委屈。 “金佩?在何处?带来!” 听完云娘的哭诉,秦空岳一挥衣袖,眉头紧锁。云娘赶紧跑出去,到处去寻带走金佩的那个老妇人。 之前赵庭安同他说要公布魔族存在时,言语之中暗戳戳地提了要他离开大夏,没想到,他竟是打这主意?!引他离开大夏,好对王府下手? 不对,这些年就靠着他和道教,大夏才得以勉保平安,如今的大夏不可能有独自面对魔族的能力。赵庭安亲民他是知道的,不可能不顾民众存亡执意打压定安王府。况且,就算他真的这么做了,一个大夏的王府根本无法动他根基,没有理由这么做。 可眼下不管他到底派金佩来干什么,金佩杀了秦愿安和秦显已是事实,秦家为他守了王府几百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件事,他是定要找赵庭安要个说法的。 过了一会儿,云娘和老妇押着金佩来了,金佩看到秦空岳登时就大喊起来。 “秦空岳?!你也没死?!完了完了,圣上交代我的事……” 秦空岳一掌击中她的腹部,她直接飞出门外几步远,口吐鲜血,惊恐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 秦空岳眼神一凛,金佩头皮发麻,下意识看了一眼白清,他心下了然,收了手走出门去。 “阿清,云娘,我去一趟皇宫。竹吉,你留在这里,我去去便回。” 语毕,秦空岳和金佩消失不见。云娘身子一软,坐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喃喃着大仇得报。白清看她有些疯魔了,于心不忍,走到她身边默默陪着她。 …… 大晏,皇宫。 赵庭安正在寝殿批奏折,秦空岳带着金佩凭空出现在殿下,落下结界,将她扔在一旁,冷冷盯着他。 “皇上可曾听闻,近日定安王府里出了妖女。” 赵庭安愕然,看看秦空岳又看看金佩,瞬间明白他这是来问罪来了,只是看秦空岳的神色,也不知她在他府里做了什么。 定安王即便是换了人,朝中依然谈及色变,他作为君主,自然想敲打一番。趁着金潼表忠心,索性派了金佩去府里。他的本意只是想着让金佩去搅一搅,让他们日子难过些,怎至于就带着人来问罪了…… “未曾听闻。” “既如此,今日我已将妖女带来,是御史大夫金潼之女,就是她……诛九族吧。” 秦空岳眼看赵庭安不打算认,漫不经心地提起金佩,一步一步走近他。他走得缓慢,金佩全身被绑,口不能言,被他像拎灯笼一样提着,听他说要诛九族,整个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惊恐地对赵庭安拼命眨眼。 “金潼之女?她犯了何事?” 赵庭安一动不动,看着秦空岳一步一步靠近自己,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直到他和自己站在同一高度。 “刺杀王爷,该不该死?” “……可有受人指使?此事尚未查清,贸然诛九族不妥当,若是她个人行为,无人指使,不至于连及家人……” 秦空岳顿时没了耐心,眸色一变,手指甲在赵庭安的脖子上划过。 “赵庭安,难不成……你觉得本尊在同你商量?” 赵庭安顿时冷汗直流,他本能地想躲、想退,可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他不肯服输,尽力打消心中恐惧,终于发现他虽不能动,却还是能发出声音来的,立刻就大叫一声。 “护驾!!!!!!” 他声音洪亮,甚至空旷的殿中还有回声,然而,等了半晌,无人前来。明明夜晚是禁军防卫最严密的时候,竟无人发现他此时处境堪忧么?!那他岂不是孤立无援?! 思及此,赵庭安有些怕了。 “你……你想要什么……” 秦空岳指了指躺在一旁的金佩,笑道:“你说呢?” 赵庭安咽了口口水,刻意不看金佩的目光,过了一会儿,说:“车裂、鸩酒、白绫、凌迟,甚至当众斩首都可以,诛九族的话……不好服众……” 秦空岳悠闲地走到龙椅边,一屁股坐下去,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在空中轻轻挥动。赵庭安随着他的动作僵硬地转过身,面向着他,他这才好整以暇地笑望赵庭安。 “你可知,当初正阳尚在苟延残喘之时,为何突然分崩离析?你可知,大夏开国之时你先祖是如何跪着求本尊的?这么简单的事你都做不到,这龙椅,本尊也不介意换个更有本事的来坐。”23sk 闻言,赵庭安皱了眉。对于开国那时的事,他的都是看宫里的记载,尽是对先祖的夸赞之词,根本就无法当做真相。他幼时就曾怀疑过,关于奠定大夏基础的战役、将领,或者何时何地,怎样取得了民心之类的,什么都查不到,那些怀疑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秦空岳这么一提,即便是大不敬的话,他却觉得豁然开朗,怪不得他查了那么多年一无所获…… “你不会对朕动手的,朕若出事,仙界就有借口对魔界出手了。届时,恐怕你就不能这么悠哉悠哉地同朕说话了……” “本尊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人,只是没想到,心思能灵巧到这种地步。是在这朝堂中磨炼出来的,还是说……一开始你接近萧簌簌就是别有用心?” “……朕对簌簌是真心的。” “好一个真心啊……” 秦空岳悠然一笑,赵庭安并未否认,看来他确实是有意接近萧簌簌的。只是可惜了萧簌簌,日后她伤心时,阿清也会跟着难过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白清在屋中自学牧歌给的书,因着是在王府,未有戒备。书中内容有些无趣,她虽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也学不进多少,心里始终想着秦愿安和秦显的事。 秦愿安是个心善的,虽然有时会令她觉得厌烦,但他出发点是好的。在她心里,对于秦愿安是敬佩的,毕竟很少有人能不顾身份地去给予别人帮助。她在大夏待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只见过他一个。 偏偏,他没有什么好下场。听云娘的话,新婚时秦愿安还满心欢喜着,谁知道过了几天,就死于枕边人之手。 弥留之际,他是否会觉得真心错付? 是否会惊慌,抑或哭喊? 是否会后悔当初救了金佩? 白清想着秦愿安的事,想的多了,心情也不好了,总觉得胸口有些闷。既然学不下去,索性去屋外透透气,休息片刻也好。 她一出房门,就看到院中站着的秦空岳。他抬头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来了怎么不叫我?” 秦空岳回头,见她来了便笑了。 “我怕打扰到你。” “怎会。” 她也跟着笑了,走至他身边,也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有些阴沉,虽不至于下雨,但没什么月光,反倒让她更觉沉闷了。 “有酒么?” 秦空岳目视她片刻,凭空变出一坛酒来递给她。她接过去猛灌几口,妄图将心中沉闷压下,那酒却辣得很,烧喉,烧心。 “阿清,你还好吧?” 秦空岳担忧地看着她。从宫里回来后,他就想着该如何提醒她,萧簌簌遇人不淑这件事。本想先让她有些心理准备,可她分明不开心了,赵庭安和萧簌簌的事,眼下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白清晃了晃手中的酒,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她又将剩余的酒一口气干掉,将酒坛抛向空中,再稳稳接住,凝视着酒坛子默不作声。 “阿清……” 秦空岳看她望着酒坛子出神,轻声唤她。 “止筝死了。”她的手指在酒坛上摩挲着,轻声细语。  “我知道。” “紫金死了是因为我不够强,我努力学习,我以为我够强了,隐变成了他最讨厌的魔族。止筝为我引路,陪我聊天为我解闷,却因为帮我而死了……现在,秦愿安也死了……是不是只要同我扯上关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阿清!” 秦空岳喝止她继续说下去,她蹲了下去,紧紧将酒坛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救命良药。 “他们的死,和你没有关系!不是因为你!命数该绝,谁也躲不过,你不要多想。” 白清没有回应,将酒坛子又抱紧了些,紧到那酒坛子被她生生挤碎,悉数掉落在地,她呆呆地望着。 她心里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酒坛一碎,酒水凝珠滑进地面。不知为何,她觉得是这坛子可怜她,替她哭了,便笑了。 “阿清……” 她这一笑,是释怀。然而看在秦空岳眼里,却不是。她像是一个怎样都想不通,快要疯魔了的人,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毁,已要癫狂一样。 秦空岳去拉她的手臂,想将她拉起来,她却猛地起身,转身紧紧抱住他。 “……阿清?” “让我就这么待一会儿。” 他不再出声,任她抱着,怕她着凉,轻轻回抱住她。他很心疼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从前,他也觉得命运不公,后来,在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中,他明白了,命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改变,无法抗争,除了接受之外别无他法。 过了许久,白清松开他,拉着他的衣袖将他往屋里迎。 “我没事了,来帮我看看……” “……当真?” 她回头看他,给了他一个十分肯定的微笑,又继续往屋里走。 这次,她很谨慎地施了结界,将他拉至桌案前坐下,从乾坤袋中取出书来,摊开放到他面前。 秦空岳很自觉地不去看书,望着她问:“你就这么给我看没关系吗?” “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白清冲他俏皮一笑,眨了眨眼。 “对。”秦空岳点头一笑,这才低头去看书,指着上面写的字,“这里不懂?” 白清点点头,他端详一阵,给白清解释起来。 “这个字读默,意指黑暗,旁边不是有标注么?” “之前我问竹吉,他有什么本事时,他曾对我说过,他能在影子里来去自如,可他又特意说了一句,黑暗的地方不代表就有影子。所以,这个字也能指代影子么?” “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啊……”秦空岳幽幽道。 “……不好吗?是不是不能说?”白清一愣,以为这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有些紧张起来。若真是这样,那竹吉告诉了自己是不是不太好…… “那倒不是,他肯告诉你说明他信任你,非要说好坏的话,倒是好事。”秦空岳笑笑,一手覆在书上,看向她,“我可以翻看吗?” 白清松了口气,听他问起,连忙点头,自己则在他身边坐下,安静地等着。 他翻了几页就摸清了书里注解的规律,快速翻看一遍,翻到最后几页画着阵法的图时,明显有所迟疑。 “如何?”白清紧张地看向他,她不明白为何他会迟疑,那些阵法虽说尚未填字,但既然是牧歌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秦空岳合上书,思考了一会儿,转身面向她。 “这书我看完了,我先回答你的问题。书中再无类似的字,根据你阵法的用途,若不用特意区分的话,这个字也可以指代影子。” “……特意区分?什么意思?” “你知道竹吉为何要特意对你解释一句么?” 白清茫然地摇摇头,期待地看向他。 “没有光的地方便是黑暗,有光的地方才会有影子,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白清皱眉,苦恼地极力去理解,想了许久,仍是无法理解其中区别,气馁地摇了摇头。 “你把结界解了,我带你去体验一下。” 秦空岳吩咐一声,她连忙照做,他牵起她的手,二人瞬间置身黑暗之中,连微光都没有,什么都看不到,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样的黑暗中,她全身都紧张起来了,还好他牵着自己。 “你记好了,这便是黑暗。” 秦空岳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懵懂地点了点头,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到。下一秒,一团火焰在他掌中亮起,从至黑中骤然亮起的光,有些刺眼。她适应了一会儿,才茫然地看看四周,不明白其中深意,又看向他。 “你看,现在有了光,虽然远处仍是黑的,但光亮周围的这些黑暗之地,便是影子。懂了么?”秦空岳一边解释着,怕她不懂,又一边举起火焰四处晃动。 白清眼神随着火焰晃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还是不太明白,但又好像懂了那种微妙的差别。 “能用到这个字的阵法应该不多,你慢慢理解,接下来的事,我带你回去说。” 眨眼间,二人又回到了静州的王府。 第二百一十四章 秦空岳带她到桌案前,设下结界,问她:“这些阵法是君依的?” 说着,翻开书本最后那几页,展示给她看。 白清点点头,看他面带疑色地仔细端详起那些阵法来,有些不解,连忙问:“这些都是牧歌画给我的,应该都是君依的文字和阵法,有什么问题?” “这些……怎么说呢……都是如今仙界在用的。比如这个,是君临阵,能以土木山石做兵,为己所用……再比如这个,是玄天诀,可呼风唤雨,召雷唤水,威力如同天灾,引来什么天象取决于阵眼那个字填什么……” 秦空岳怕她不懂,一边指着阵法一边耐心解释。 白清听他这么说,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若都是如今人人都知道的阵法,牧歌又怎会画在这里?或者…… “你之前不是说,阵法皆有固定的制式,施放法术要用对应的阵法么?会不会是因为我不懂,所以牧歌才画给我的?” “是这样没错。虽然如今仙界通用的阵法,是从各族法术简化而来,但阵法中的每一笔长短、每一处连接角度,都是为了所填的字而设。如今通用山族字,为了契合山族字,这才简化一些。若是填本族文字,一定会有细微的不同之处。” “比如这个,这是破晓和鸣,以音律攻击为主,微光为辅,能令敌方暂时丧失视野和听觉。你看这里,若填的是山族字,这里会一笔勾起,比如这样……但我看君依字多为圆润状,这里就没了小勾……” 秦空岳解释一番,以手指沾水,在桌上画给她看。白清仔细对比,终于明白了他口中所谓的细微不同是什么。他又翻了几个认识的,一一讲解给她,她一边认真对比,一边在心中记下。 讲了几个之后,秦空岳停下动作,不解地问:“虽说本族文字与阵法比通用的功效更强,但这些都是如今已经流通的,你又是初学,学哪种都没什么区别。与其指望这么一点功效,还不如练练法力的掌控来得快……她为何要画这些给你?” 白清懵懂地看着他,良久,猜道:“也许……她是觉得我以后能学会?” “也许吧……” 白清扶着腰慢悠悠直起身,腰部传来阵阵酸痛,她恨不得找张床好好休息休息。但眼看秦空岳仍翻看着书沉思着,总觉得让他一个人辛苦不太好,便走到一旁舒展身子。 她哼哼哈哈地舞动一阵,又是抬手又是跺脚的。秦空岳再专心,也注意到了她的动静,抬头看向她,只见她在一旁蹦跶,顿觉好笑,便好整以暇地坐下,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盯着书看了许久,不止腰,眼睛也酸,早就闭了眼,根本不知道他正看着她,完全沉浸在自己脑中所想的节奏中。等她活动完身子,揉了揉眼,就看到他正对自己笑着,顿时就有些害羞了。 “看书!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没画着阵法……” “再看也无法得出结论来,不如下次直接问问牧歌。好不容易见到你,多看一会儿不行吗?等我走了,想看都看不到。” “走?去哪儿?” 秦空岳起身笑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将书本合上还给她。 “魔界的事尚未处理完,我还要回去的。” 白清捂着额头,心里有些失落,怕他看出来,赶紧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将书收回乾坤袋里去。 “那你怎会过来的?我明明问过云娘,她说王府的事她没打算告诉你。” “她们一向如此,只要不牵扯到魔族,大部分事都不会告诉我。秦愿安的性子,说好听些是善良,说难听些就是蠢,我怕我走后他会吃亏,就着人每个月过来看看。” “那人今日告诉我,秦愿安死了,我就赶紧过来了。只是没想到你也在这儿,真是好巧啊……” 秦空岳说着,轻轻一笑打量着白清,那眼神,尽是玩味。对视一眼就让她心里小鹿乱撞,偏偏是这种不适合的时候,她不想搭理他,别开脸自顾自地走到窗前去,开窗透气。他也不追去,只是就那样看着她。 吹了一会儿从窗外灌进来的冷风,她平静不少,转回身去,问他:“那你何时走?” 他慢悠悠地走到窗边,看向远方。天色将白,已是破晓时分了。 “今日便回去。你呢?何时去近临城?” “我想再待几天,看看王府里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说起来,你叫我去近临城找悦春阁干什么?我记得大夏也有不少悦春阁,一定要去近临城吗?” “我不是想着你在启越,从西向南又刚好可以走完启越,所以叫芳老板带着东西过去了。你若不想再跑一趟,我叫芳老板过来静州就是。” “那倒不必了,我还是去近临城看看吧。不过,你说芳老板带着东西?什么东西?到底有什么事?” 秦空岳沉默了一会儿,同她说起了宣映的事。 当初,他们去找何从打听宣映的事时,何从提过,宣映死后有自称他家人的人来打听过他的消息。何从也就那么一提,本不算什么重要的事,但他想着若隐还有家人存活于世,见一见总是好的,便叫芳老板去打听。前几日,芳老板传来了消息,打听到了宣映的事。 宣映本名玄映,曾是风万皇室,他的父亲有意参与夺嫡,以防绝后,将他送去了道教。人族有个大家都默认的规矩,那就是道教弟子不论前尘往事,只问天修道。只要道教肯收,犯了再大的罪过,都不会有人去追责。也因此,就算夺嫡失败,宣映也可以继续活下去。 宣映死前一个月,他父亲在一众皇子中成功登上皇位,就派人去寻他,却只寻到了他的尸体。风万国君悲痛欲绝,不忍面对事实,遍寻秘方保他尸身不腐,无意中得知妖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便下令风万的散修全员寻找妖丹。 一开始,妖丹源源不绝地送进宫里去,然而,宣映一直没有活过来。他不死心,派人继续寻找妖丹。寻了几年,直到风万的妖逃的逃,死的死,境内再寻不到一只妖的踪迹。恩义叟在风万算是道行比较深的,国君下了死令让他们前往北境,带回大妖妖丹。但大妖的身手又岂是散修能敌的,这才有了离雾被拐一事。 国君丧子之痛到了这种地步,秦空岳便想着让隐前去见一见。但风万痛恨魔族,边境皆设有结界,若是隐贸然前去,恐怕还未见到国君,就已经闹得人尽皆知,被官兵追着围剿了。隐身份特殊一些,入魔前是个半妖,也因此,入魔后的隐,与大部分魔族皆有不同,这些事他可不想被别人知道。 于是,他特地叫芳老板想办法,将隐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风万皇宫,她倒是真有法子,只是又狠狠敲了他一笔。前两日,芳老板传音说东西备好了,随时可以前往风万,他就叫她过去启越等白清他们,谁知她竟带着隐回到了大夏…… 第二百一十五章 秦空岳走时,白清再三推拒,他仍是放心不下,执意要竹吉留下。她一再拒绝,直言自己需要成长,总是靠他帮衬着不是长久之计,他却说怕她再迷路,一句话就让她噎住了,只好答应下来。 众人又在王府里留了几日,帮着云娘为秦显和秦愿安操办丧事。空闲之际,白清就会试着一点点告诉隐,关于他父亲、祖父的事,并提到了要去风万的事。隐一开始还表现得满不在乎,等他们开始出发前往启越,他就开始紧张了起来。 这次,白清为了尽量降低对竹吉的依靠,雇了马车前往启越,云娘为他们办了通关令牌,说是最近边关查得很严。她自然知道有了令牌会方便很多,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又对云娘道了谢,一行人晃晃悠悠地出发了。 这次,她自认学聪明了些。不仅在马车里备了衣食,以防万一出什么意外,她还悄悄放了些在乾坤袋里。不过,她不知道乾坤袋是否有保鲜的能力,放吃食时秦空岳已经走了,竹吉也不在,她也不知问谁,只好挑了些干粮放进去。 之前秦空岳有教过她隔空取物的法术,她便想取几坛酒放乾坤袋里。也不知是她法阵记错了还是出了什么差错,试了几次,什么都没出现,只好偷偷叫府里下人给自己拿几坛,再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放进去。 一路上,隐嫌坐着太无聊,便与车夫同坐,与他闲聊,竹吉则站在车厢顶,说什么也不肯坐着。马车平稳,车厢内又只有白清一个人,她时不时就拿出书来学习。虽然秦空岳有说如今她学那些阵法收效甚微,但她目前字都没认全,也就不在意那些了。 隐和车夫在前闲聊,时不时就哈哈大笑,听上去气氛很融洽。白清一开始还蛮专心的,可听着他们笑得很是开心,心下好奇,就开始分心了。慢慢的,精神越来越不集中,一个字反复读来读去,愣是记不住,索性收了书,探出头去加入他们。 车夫叫齐江,是大夏人,祖上与启越人有联姻,家在静州和临云州的交界处。他觉得启越包罗万象,能长见识,便时不时拉些客人或者货物在两地之间奔波,一来二去的,找他的人就渐渐多了起来,他就跑得更勤了。 这车夫齐江是云娘推荐的,云娘和景禧夫人经常互相串门,慢慢地就听说了他的名声。云娘一听白清要去启越,立马联系了他来,他时常接送云娘或景禧夫人,想着是老主顾,他还给打了个折,送他们去启越只要五十两银子。 出发之前,白清有去城中问过,其他车夫一听她要去启越,不是出不了关,就是嫌远狮子大开口喊价的。一百两、五百两的,甚至还有人当她是冤大头,跟她要价一万两,害她差点没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还是隐在一旁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看那些人脸都气绿了,她这才忍住了。 所以当云娘介绍齐江来时,他只收五十两,她想都没想就定了下来。如今看来,这决定做得不错,他不仅识路,还驾车平稳,甚至还会同他们聊些趣闻解闷。 齐江就是个老实本分,心中又渴望冒险的普通人。他倒不像止筝那般什么都能介绍一些,但他家里有个女儿,平时就喜欢缠着他让他讲笑话,渐渐地他就很擅长讲笑话了。齐江讲的笑话隐都没听过,逗得他捧腹大笑,笑到捂着肚子缩成一团,笑着说他肚子疼。 也不知是不是秦空岳的安排,有时太阳特别明亮,或者星月漫天时,竹吉会特意叫她也上车厢顶,教她如何辨认方向、时间。一开始她还觉得羞愧,有些闹别扭不好好学,竹吉很耐心地教了一次又一次,她又觉得对不起竹吉,便改了之前扭捏的态度,认真去学。多亏竹吉,虽然夜晚观星她尚未学会,但白天已经不会迷失方向了。 众人一路欢声笑语,三月末时,终于出了关,向着近临城出发。启越多为高山,纵是修了官道,也大都陡得厉害。一开始她还很担心她们坐马车会不会很不好走,齐江让她放心,说别处他不知道,去近临城的路他已经跑了不下百次了,坐马车完全没问题。 结果真如齐江所说,从天彦关到近临城这段路,意外的平坦很多,虽仍是颠簸,但从未出现过什么上不去坡、下坡太陡之类她担心的情况。 四月初时,他们终于抵达了近临城。她想着耗时太久,进了城,多方打听,马不停蹄地就直奔悦春阁。 悦春阁生意兴隆,大白天都有不少人买醉,大堂里吵吵嚷嚷的,混杂着不少小妖和魔族,很是热闹。他们进去站了一会儿,一个前来接待的都没有。跑堂的手忙脚乱地跑来跑去,又是打扫地上的碎渣,又是送酒,又是送菜,忙得不可开交。白清喊了几次,奈何周遭实在太吵,她的声音太小了些,完全就被淹没在嘈杂声中。 终于,有一个小二打扮的架着一个醉汉往外走,正巧路过他们身边,白清赶忙拦下。 “小哥,我与芳老板有约,能否通报一下?” 那小二打量他们一眼,对着角落不起眼的楼梯努了努嘴。 “掌柜的在楼上,你上二楼去,他会带你去见当家的,告辞。” 说完,架着那醉汉往外走。他们刚出门,就听到一阵呕吐声,白清也不知抽了什么疯,偏要转头去看,那醉汉吐了一地污秽全让她看到了,小二离得近,忍不住也吐了。白清赶紧转回头来,还是忍不住干呕几声,差点就跟着吐了。 “姐姐,明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要看……没事吧?”隐抱怨一句,看她确实难受,又替她拍背,低头关心她。 白清一句话都不想说,摆摆手,缓了一会儿,擦了擦嘴角,示意他们跟她上楼。 二楼又是另一方光景,与一楼的吵闹截然不同,甚至听不到一点一楼的声音。二楼十分安静,大扇大扇的纸门前,均放着一盆袖珍的绿植,每盆绿植旁均候着一……人? 她实在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人,毕竟那些人生得矮小,只到她膝盖,而且眼睛也都是妖族特有的红瞳,看起来是人,但特征又不像。 “那个……你好,我来找芳老板的……”白清选了最近的那人向他搭话,许是周围实在太过安静,下意识地就压低了声音小声说话。 那人抬头看她一眼,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没有回应。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个人问问,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吓得她浑身一颤。 “姑娘来寻当家的?可有预约?是何方贵客?” 来人手里抱着一个算盘,看衣着应是掌柜,但他浑身散发着优雅的气质,配着嘴边那几道胡须,虽是男人,却莫名让人有种臣服的感觉。 “呃……我叫白清,这是……” “您终于来了,当家的恭候多时了,劳驾几位跟我来。” 掌柜的喜上眉梢,十分恭敬地弯腰行礼,半躬身在前带路。白清与隐和竹吉皆对视一眼,三人跟了上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 魔界,明光殿。 一明眸皓齿的女子半倚在窗前的软塌上,望着窗外发呆,正是魔界四魔将之一白镯。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过头去,看清来人,便甜丝丝地笑了。 “尊上,你来了。” 秦空岳无奈一笑,走至她身边。 “不是说过,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更何况眼下又没有旁人。” “秦郎。” “嗯。” 秦空岳看了窗外一眼,将窗纱放下,又看向她。 “魔界的景色不好,你也不嫌腻。” “再不好也是我的容身之处,怎会腻……今日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无事便不能来看看你?” 白镯微微怔愣,随后莞尔一笑,垂下眼去,轻轻抚上手腕上的白玉镯头,轻言细语。 “秦郎,我们早就不似从前了,如今你是魔尊,我是你的手下,有什么事要我去办的你说就是,你又何必说这种话试探我……” “灵儿,我们……是不似从前了,可我依旧觉得,你仍是追在我身后的妹妹……”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所以当初才会……罢了,不重要了。你今日来到底有什么事?” “我要走了,算算时日阿清差不多该去风万了,她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白镯无奈一笑,望向窗外,过了一会儿,拍了拍身边示意他坐下,待他坐下后,十分认真地看向他。 “秦郎,我知你心意,我也未觉有何不妥,你心里有了人我替你开心。可是,你想过没有,你就这么陪在她身边,不把心意告诉她,以后若是错过了,不会后悔么?” 秦空岳低头不语,垂下眼眸,似是黯然神伤,又似是不为所动。 “阿清命苦,从小没了爹娘,我对她好,她都记在心里。我知道她心怀感恩,或许只是一时没有分清亲情和爱情,我不该诱导她满足我一己私欲……” “秦郎,你又怎知……” “灵儿,即便她真的心里有我,可她是韶华的孩子。你也知道,以她的身份,站在我身边…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不想连累她,若是她因我遇险,那我宁愿从未告诉她我喜欢她。” 白镯似是气到了,俯过身去拉过他的手,重重地打了一下,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带着些愤怒地正色道。 “秦空岳,你不该因为当初的事这样畏畏缩缩的。你和她如今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就算你不告诉她,无论是怎样的身份,她都会因你遇险,你明白吗?!与其在这里畏手畏脚的,还不如直接告诉她你的心意,好好防范着!你别自己束缚自己!” 秦空岳木讷地看着通红的掌心,握了握,火辣辣的,又抬头看向白镯,欲言又止。 “秦郎,当初的事不是你的错,你别忘了,那也是我的家,就算当初你不来邀我,我也会去的。说到底,这一切都是千猎和混沌的错,你不该用他们的错惩罚自己。” “可是……你入魔后就变了……” “……是,我是变了,你又何尝没变?家国之恨,我们势必会向混沌讨要回来。可是,这也不代表就要牺牲你的幸福,对吗?” “可五长老那边也虎视眈眈……” “五长老就更不用提了!当初若非风霆,他们连混沌的皮毛都伤不了,更别说是将封印混沌这么多年了。我们在韶华的帮助下,筹备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混沌破封而出时,能将它再度封印么?届时,我们封印了混沌,五长老还敢说什么?就算他们真要动手,我们连混沌都不怕了,又何惧他们?!” 白镯满脸正色,说得声情并茂,仿佛已稳操胜券,无所畏惧。不得不说,她确实打动了自己,让他开始觉得,也许有了当初的经验,这一次,他站在白清身边时,或许能更好地防范即将到来的一切危险。 “知道啦…灵儿,谢谢你。” “嗯,你能想通就最好。这些年我看你无甚欢喜,遇到她后你渐渐有了笑容,也有了牵挂,我是真的替你开心。上次,你带了隐来,虽然我看隐对她也没那方面的意思,但他们毕竟身负命契,我是真的怕你错过她。” “知道啦知道啦!再说就啰嗦了……”秦空岳不耐烦地摆摆手,脸上却笑得十分灿烂。 “你啊……罢了罢了,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快走吧。”白镯无奈一笑,又半倚回去,看向窗外。 “是还有一事……千猎的行踪查到了,在尤奈。纱弥最近得了仙界传来的消息,尤奈有一支血脉代代追随他,他就藏在那家族的某处。只是尤奈那地方,你也知道,不好打探……你……要不去看看?”秦空岳眼神闪躲,好声好气地同她商量。 白镯闻言,冷眼看他,心不在焉地以手绕着自己的一缕发尾。 “我算是看出来了,合着你根本就不想杀千猎。当初我们尚未在魔界站稳脚跟,你不杀他还拦着我也就罢了,如今千猎已经动摇不到我们了,你还是不肯,为何?” “其实……不是不肯,当初我与他交过手,他有些古怪,我伤不了他,他也伤不了我。当初能与他一战的,也就仙界那几个人,纱弥他……他的圣光已不如当初纯净,上次一战,杀不了他,那时我尚未服众,无奈之下只得将他封印起来。” “如今嘛……我猜只要五长老合力便能杀他,但只是猜想,便想让你去看看,掌握他的动向,寻个机会我再去试试。若是不成,就让纱弥联系仙界,看看能不能说服五长老。” “知道了,我会去找祭司大人的。倒是你,渊谷那么多新魔你都处理了,缓过来了?可别去风万拖后腿啊……” “我没事!” 秦空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二人相视一笑,他挥手作别。 白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出神。 千猎?呵……当初他跟着混沌四处作乱,晨曦灭国的事他也有份。这次,她已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孩子了,不会再放任他继续为乱世间。 一阵春风吹来,吹得人浑身都暖了一些,她又抬头看向窗外。 春天了啊……白清啊白清,但愿你你不像当初的我那般胆小,能够坚定地站在他身边。你能做到吧?你可是那个韶华的孩子啊…… 第二百一十七章 众人跟着掌柜的一路上行,也不知往上走了几楼了,明明在外看来这房子就只有三层楼高,直到白清觉得腿都开始酸了,终于到了。 眼前一扇雕花木门紧闭,空中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掌柜的向两侧推开门,请他们进去。芳老板与一硬朗男子站在屋中,正相谈甚欢,似少女一般娇笑着,听到响动回头望来,看到来人后,收了那笑,又换上一副风流模样,摇曳多姿地迎来。 “白姑娘,可让奴家好等啊~左盼右盼的,可终于把你盼来了……快来~” 白清笑笑,低头行礼,任她勾上胳膊,随她进去坐下。 “抱歉,走错了路,来得晚了些。事情我都听阿岳说了,我们何时出发?” “哎呀~急什么~你才刚来,先休息一下啦……来,尝尝这酒,这可是奴家亲手酿的,外面可买不到呢……小鬼,竹吉,你们也坐。” 芳老板妩媚地拉过白清的手,递给她一小杯酒,又招手示意隐和竹吉坐下,对那硬朗男子使了个眼色。他不动声响地将门关上,也给隐和竹吉端了茶水吃食,自己则坐在一旁低头闭了眼,似乎是在休息。 “那是……”白清没见过这人,只当是芳老板的手下,却见他在这种情况下选择休息,感觉很是新奇。 “他叫南夜,既是我的手下,也算我的情郎……他呀~喜欢冥想,不必管他,我们说我们的。” 芳老板介绍一番,白清不禁又多看了他几眼。冥想这种事,不是讲究清净么?他们在这儿谈话,难道不会打扰到他? 芳老板看白清盯着南夜出神,丝毫不动手里的酒杯,一手覆上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来,喝下去……” 白清木讷地抬起酒杯,眼看已送到了嘴边,隐闪身而来一掌拍掉酒杯,怒视着芳老板。 “这酒里有什么?让你不惜魅惑她也要她喝下去?!” 白清猛然回神,呆滞地看了看泛红的手背和掉落在地的酒杯,突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不敢相信地看向芳老板。 芳老板妩媚一笑,一腿翘起,全然不顾薄纱滑落,露出她雪白纤细的小腿,甚至以手轻抚下摆,有意无意地摆弄着衣角,媚眼如丝地看着隐。 “小鬼,人家竹吉都没制止奴家,你慌什么呀?嘻嘻嘻……” 闻言,白清下意识地看向竹吉,只见竹吉正端起一盏茶来悠然品着,仿佛并不关心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他这幅淡定的模样,隐自然也看到了。 “你帮着她?” “芳宁不会害白姑娘,她不敢。” “是呀是呀~奴家就是好奇,白姑娘是不是当真那么好魅惑……” 芳老板附和一声,又笑眯眯地凑近白清,想去拉她。白清突然一阵恶寒,连忙退开,她也不介意,捂嘴笑笑坐了回去。 隐丝毫不理会芳老板,仍是看着竹吉,只是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 “哥哥就这么相信她?” “我不是信她,我只信主子,主子说她短时间内不会有问题,至少眼下不会。你不要闹脾气,过来坐,尝尝这茶,挺好喝的。” 入魔后他跟着秦空岳去过魔界,怎么说呢,感觉跟他印象中完全不同。除了多到肉眼可见的煞气外,其实和人界也没什么不同,大家待他都挺好的。亲眼见过魔界之后,他已不是那么抗拒了,甚至听那些村民们夸奖秦空岳时,还会莫名让他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竹吉这么一说,他一想到秦空岳如今也算他的小主子了,也就放下了那么一丢丢戒心,兴许刚刚确实是自己太过紧张了也说不定呢?不过,魅惑能这样随便施放,就算她不会害姐姐,也定不会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日后还是得留个心眼才好…… 隐不满地撅起嘴来,想了一会儿,又回去竹吉身边坐好,一边吃着桌上的茶点,一边恶狠狠地瞪着芳老板。 隐吃得快,碎屑掉了一身,竹吉在一旁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碍于在外,本打算忍着不去看,可他穿着深色衣服,那些碎屑格外显眼。竹吉面露难色,过了一会儿,叹口气轻轻俯过身去将他身上的碎屑都抖落,临了不忘瞪他一眼。 隐就这么作罢,白清就尴尬了。她就在芳老板旁边,说远不远,说近她又特意保持了距离。芳老板重新倒了一杯酒递过来,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进退两难。 在芳老板魅惑她之前,她一直觉得芳老板蛮亲切的,可来这么一手后就让她有些怕了。因着当初在狐仙庙的遭遇,那时秦空岳发了好大的脾气,导致她对于被人魅惑这件事,实在没什么好印象…… 芳老板见她犹疑着不打算接那杯酒,对她举杯一笑,仰头一饮而尽。 “呼……白姑娘,我就是一时兴起试试看,若惹你不快了,我道歉,对不起,这杯酒算是赔罪……白姑娘可愿原谅奴家了?” 说着,又再倒了一杯递给白清。她心里其实不太想接,但眼看芳老板说得真诚,一时心软下去。她求助地看向隐和竹吉,却见隐已沉醉在甜点的海洋中,根本看都不看她,只顾着埋头吃,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贪吃鬼!吃得那么开心,都找不着北了……” “我又不是姐姐,怎会找不到方向。” 她本是在心里骂一句,也不知怎的就让他听见了,他竟还回了一句?! 白清顿时就羞红了脸,移开目光,傻笑着接过芳老板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这酒入喉清凉,回味甘甜,喝完咂吧咂吧嘴,直教人意犹未尽。 “嚯……这是什么?还怪好喝的……” 白清顿觉惊喜,一下就忘了之前的尴尬,笑眯眯地将酒杯递过去,示意芳老板再给她倒一杯。 眼见她已不介意了,芳老板直接将酒壶递给她,同她介绍起来。 “这个是用荆霜果酿的,荆霜果你不知道吧?那是妖界特有的果子,苦涩无比,用来酿酒却口味极佳,我特意托人带给我的。白姑娘若是喜欢,待会儿我送你一些……” “喜欢!喜欢!!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一点辣感都没有的酒,很好喝!!”白清一听芳老板要送她,激动地当下就握紧了她的手,拼命点头,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酒鬼,人家送你两坛酒而已,看你高兴的,都找不着北了……” 隐的声音冷不丁地传入脑中,差点浇灭她的喜悦,她本想像隐那般回击一句,想想还是算了,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没大没小,我没教过你这个吧?吃你的甜点吧。” “自学成才,姐姐做什么我现学现卖罢了,学得不像吗?再说,那些点心我早就吃完了,现在在和竹吉哥哥学品茶,看来姐姐有了酒都不关心我了……” 白清顿时无言以对,索性不再回他。芳老板眼看白清傻笑着看着自己老半天,以为她在等自己送酒给她,叹口气,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来。 “荆霜果酒走之前我送你,现在,先说一下此行的注意事项,毕竟秦公子的宗旨是尽量掩人耳目……”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白清赶紧端坐好,隐和竹吉也都围了过来,包括一直在一旁冥想的南夜,也蓦地睁开眼,安静地站在芳老板身后。 “首先要说的是,风万痛恨魔族几乎到了离谱的程度,所以,我相信竹吉你没问题,小鬼,风万境内,切记不可泄露一分煞气,不然,他们会顺着煞气找到你,将你就地正法的,明白了吗?” 白清第一次看到芳老板如此认真的模样,难免有些紧张起来,聚精会神地听着。 隐乖巧地点了点头,芳老板又继续往下说:“然后,南夜会负责带你们入境,南夜,打个招呼……” 南夜向前一步行礼,众人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芳老板又继续往下说。 “待会儿,我会送你们到明州,明州南部有个渔村,那里有个渡海码头,你们从那里乘船出发。船家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们一路向西南出发,到达风万境内后,走悬崖下的石窟,南夜会带你们进城。之后,若有需要,他也可以陪同,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与隐面面相觑,他们没去过风万,虽不明白为何不正大光明地入境,要从什么听起来就很隐秘的石窟走,但这么做也许有什么考量也说不定。 “为何不走大道?” “风万边关皆有身带天眼的人守着,你们进不去的。” “天眼?那又是什么?” 芳老板正欲解释,竹吉看她一眼,她便没出声,换了他来解释。 “之前去弦云州找的那个小道士,叫何从的,白姑娘还记得么?” 白清和隐对视一眼,皆点了点头,竹吉又继续解释。 “像他那样,一眼便能看出种族的能力,我们称为天眼。天眼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风万寻了几百个有天眼的人守在边关,为的,就是境内没有魔族。” “就是这样,包括风万皇宫的宫门处也有身带天眼的人守着,你们进宫也不能走常路。但皇城里有一条密道能进宫,我已着人安排好了,你们进到皇城后,找一个叫蒲实的菜农,他会带你们走密道进宫,到了宫里,会有一个叫丽娑的宫女来迎你们,她会带你们面见风万国君。还有什么问题吗?” 芳老板附和一声,继续往下说,说完,笑盈盈地看着白清。 “等等……叫什么?!朴实?!利索?!” 白清震惊不已,芳老板被逗笑,掩面笑得魅惑众生。 “哈哈哈哈哈……你想这么记也可以啦……哈哈哈哈哈……还有什么问题吗?” 白清羞红了脸,自知说的不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竹吉打量南夜一阵,举手示意,看芳老板看向他,便问:“他是何身份?毕竟同行,了解一下实力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芳老板笑着,将南夜拉到她面前,推向众人,“相信你也注意到了,他姓南,自然是南家的,不过如今托秦公子的福,已是魔族了。那些接引人他都记得,若你们需要,进城后也可叫他同行,若不用,与他说一声,他会自行离开。” 竹吉若有所思地看着南夜,暗自思忖。 妖界很大,各妖族以生活习性或势力大小,划分了不同区域管辖。妖界的妖几乎都是大妖,就算有新生的小妖,在妖界修炼也比人界快得多,迟早会成为大妖。大妖皆隐藏真身,绝大部分以人身生活,为了方便区分,便为各族定了统一的姓氏,也规定了只有实力达到大妖之后才可以冠以族姓。 南家一脉是鹰妖,鹰妖独具慧眼,能看到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传闻说千里之外有什么风吹草动,只要南家人想看就可以看到。有这么一位随行,应当是利大于弊的,何况他已有姓,实力不会太差,只不过…… “南家人,为何会在这儿?” “若是秦公子想知道,奴家自会相告,不过,此事与风万之行无关,若想知道,还得付些代价……当然,他是奴家的人,绝不会怠慢了各位,这一点你们大可放心。” 芳老板将南夜拉至身后,眉眼带笑地解释一番。白清一头雾水,不明白竹吉为何这么问,听芳老板的解释,这事是私事,又与此行无关,分明不方便多说。 竹吉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儿,行礼退了回去,低头看向身边的隐。 “好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我们就出发咯?” 芳老板笑眯眯地扫视众人,看他们无人应答,示意众人站近些,一瞬微风扬起,她带着众人向门外走去。 门外景色骤变,竟是一处树林。白清再回头望去,哪还有什么房子,身后也是一片树林。刚刚她察觉到法力波动,以为是芳老板带她们传送至此,可眼下看来又有些许不同。 他们身在房中未变,出门后却景色大变,连房子都不见了,与她之前接触到的传送都不同,也不知是什么法术,倒是有些稀奇。 眼前有一辆硕大的马车,芳老板带众人坐上去,南夜则在前驾车,众人悠悠出发。窗外传来一阵阵鸟叫虫鸣,又突然人声鼎沸转瞬即逝。 白清狐疑地掀开窗帘向外望去,这才发现马车速度极快,甚至比骑马还快,不禁惊奇无比。且不说什么马能跑这么快,这么快的速度,车身毫无颠簸,平稳前行,太过不可思议。而且,这么快的速度,都不怕被人发现吗?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人就是了。 白清又往车厢门凑过去,撩开门帘一看,拉车的马看起来与普通马匹无异,马蹄摆动也与实际速度不符,更觉新奇,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词:神车。 南夜在前驾车,注意到白清探出头来,以为是她心急,指了指前方对她说:“白姑娘,就快到了。” “辛苦你了。” “不会。” 白清向他道谢,他微微一笑。她又缩回车厢里去,却见芳老板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突然就想起南夜是芳老板的情郎,怕她误会,带着歉意地向她笑笑。 “我就是……” “奴家知道,白姑娘不必如此拘束。马是寻常马匹,但这车是特制的,行如流水浮云,速度快又不会颠簸,唤作朝霞,白姑娘没坐过?” 芳老板拉过白清的手枕着,耐心地同她介绍。她也不知为何,美人在侧心生柔软,竟恍惚觉得芳老板是个柔弱的姑娘,需要她好生爱护。 “我连听都没听过……” “不要紧,往后秦公子定会带你见识更多的,你且等着吧……” 车厢外渐渐传来人声,不似之前那般一闪而过,白清甚至可以听清那些人在交谈什么,大都是在讲价。 “哦,到了呢……”芳老板松开白清,伸了个懒腰。 她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刚刚芳老板靠着她,总觉得突然就有了被需要的感觉,眼下,那种感觉又没有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马车缓缓行驶在泥道上,撩开窗帘便可以看到路旁堆积如山的鱼堆。白清生平第一次看到数量如此之多的鱼,本是十分兴奋的,但鱼腥味透过车窗飘进来,几乎将她所有热情都熏跑了。 “哇……也太臭了吧?!”隐不满地大喊一声,同白清一起捏住鼻子,满脸嫌恶。 芳老板看他们主仆二人如此有默契,顿时就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来。 隐惊奇地看了她一会儿,皱起眉头问:“你嗅觉出问题了?这么臭你闻不到?!” 白清瞪他一眼,暗骂他没礼貌,芳老板却似乎并不在意,身子后仰,好整以暇地靠在窗边,掀开车窗帘向外张望。 “略施小计罢了,再有不敬,奴家就不教你了……” 隐闻言,立马恭敬地弯腰低头,双手合十。 “我错了,请教我如何避免这腥臭味。” 开玩笑?!他们此行乘船过去,谁知道耗时多久,路程中会不会也像这般臭不可闻?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可不想为了一时的口头之快,平白遭受这无妄之灾。 芳老板满意地放下窗帘,将暂时屏蔽嗅觉的法术教给二人,托她的福,施完法术他们顿时就神清气爽,感觉整个世界都变美好了几分。 马车缓缓行至码头入口,众人下了车,跟着芳老板步行进去。芳老板将他们带到一艘不大不小的船前,唤来了船家互相介绍一番。船家话不算多,大致说了一些安全事项、船舱分布之类的,便去准备出发了。 临走前,芳老板又叮嘱了几句,再说了一遍去到风万后要寻的人名,便让白清他们先上船,留下南夜与他私聊了一会儿。 白清站在甲板上,看着芳老板与南夜紧紧相拥,很是羡慕。 何时,她也可以这般光明正大地与他相拥…… 似乎是她看得太专注了些,直到南夜上了船,经过她身边若有所思地打量她时,她才觉得失礼了,抱歉地对他笑笑。南夜微微点头,转身与芳老板挥手告别,白清也跟着照做。 她第一次乘船渡海,隐也是,两个人都兴奋得不行。他们一会儿在船舱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站在船头大声呼喊,一会儿又跑到船尾,看着缓缓漾开的波纹笑得前仰后叉。 船毕竟不是大船,两个时辰后,他们就腻了,赤脚坐在船头,吹着咸咸的海风发呆。 太阳开始落下,一点一点沉进海里去,照得海面红光点点,很是漂亮,白清和隐就这么依偎着坐在船头,静心欣赏着海上落日。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来人拍了拍他们的肩,二人回头望去,是竹吉,他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隐,是一碟烤鱼。 隐本来十分爱吃这种又香又上火的东西,奈何今天进渔村闻到的那股腥臭味,实在令他记忆犹新,一看到鱼顿时就跑到旁边干呕起来。 白清和他激动了一天,静下来坐在船头时,船只一起一伏的,本就令她有些头晕,这时听到隐的干呕,再也忍不住,也跑到一旁干呕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呕得竹吉一阵头痛,手里端着烤鱼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今天他们跑动时他就劝过,他们就是不听,现在好了,都晕船了,真是让人想夸一句主仆情深…… 南夜出发后就一直站在船桅上,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但他们二人的干呕声着实刺耳,忍了一会儿忍无可忍,跳下来丢给竹吉两颗果子。 “喂他们吃下,会好很多。” 说完,身影一闪,又跳回了桅杆上。 竹吉打量起那果子,墨蓝色的果皮上有一道道波浪状的花纹,看起来有些干瘪,应该是晒干之后的样子,是他没见过的东西。 竹吉想了想,往上张望,南夜宛如一尊插在桅杆上的雕像般,一动不动。竹吉听着耳边连绵不绝的干呕声,叹口气,将这果子喂给二人。 隐咽下这果子后立马就好了,活蹦乱跳地接过竹吉手里的烤鱼,满足地品尝着。 白清的效果却没这么立竿见影,吞下果子后虽说已经不会反胃了,但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感觉有千斤重。她轻声道谢后,径直回了船舱躺下休息。 一连几周,白清和隐完全靠着南夜给的蓝色果子克服晕船。每一次,隐服用后的效果总是比她好得多。 海上空气潮湿,干粮放不住,头几日就全吃完了,后面每天吃的都是鱼,船家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隐却怨声载道起来,天天喊着想吃鸡,跟竹吉闹小脾气。 白清日日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上,早忘了她有放干粮在乾坤袋里。二人各有各的忧愁,皆是闷闷不乐地盼着快些到达目的地。 所幸,他们此行并未遇到什么大风大浪,一个多月后,南夜说快到了,他们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地守在船头望着。直到海平线开始浮出久违的一点绿色,他们简直就乐疯了,就差拉着手原地起舞了。 那点绿色越来越近,慢慢带了灰,两天后,一片望不到头的悬崖峭壁终于出现在他们面前,船家操控着船贴着峭壁前行。海浪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岩石,翻出雪白的浪花后又退回海里,被隐一波海浪吞没,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让他们大受震撼。 天色黑了许久后,他们终于到了所谓的“石窟”,那是一条细窄的通道,更像是两边悬崖碰撞产生的裂痕。那裂缝蜿蜒而上,上方的裂缝只有两指左右的宽度,底部的裂缝要大上许多,但也仅容一人通过。 裂缝旁,有一人高举火把站在那里,待他们靠近后,恭恭敬敬地迎他们下船。虽说之前在府里、宫里,白清也曾见过下人恭敬的模样,但他们还有些傲骨,点头哈腰到这种地步的她第一次见,难免有些不适。 众人下了船,南夜给了船家一枚银叶子,告诉他回大夏后拿着银叶子去悦春阁,就能拿到剩余的钱,船家收了银叶子,回了一声好,又扬帆起航,自己回去了。 迎他们那人举着火把跑到裂缝前,满脸堆笑地叫众人过去。白清刚要迈步,却被南夜拦了下来,虽有不解,但看他上前一步拦在众人身前,猜想到了一二。 果然,南夜用不大又刚好能让那人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句:“你是何人?” 那人仍是笑着,只是他头顶的火焰跳动,此时照得他的脸有几分诡异。 “大人,我是前来迎接你们的啊……” “来之前,分明有交代过要隐秘行事,怎会大晚上的还带了火把来?” “这不是怕大人们看不清么……” “此路狭窄,哪还有什么看得清看不清的说法。我再问一遍,你是何人?原定来迎接的人呢?” 那人眼见南夜死活不信他就是前来迎接的,也怒了,直起身子来破口大骂。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呢?!你跟着来不就好了?!你管他是谁来接头啊!把你们送进风万不就行了?!一直问一直问的,烦不烦?!” 南夜脚下用力,转瞬便到了那人身后,火焰一阵晃动,一柄短小铮亮的匕首架在他脖子上。那人顿时气势大减,明显是慌了,手里的火把一晃掉落在地,轱辘轱辘地滚进了一旁的小水湾里,噗嗤一声熄灭了。 “大…大……大人!有……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火把熄灭后,已看不清他们的身影,更别提脸上神色了,不过仅凭声音也可以想象得到,毕竟那人说话都结巴了。 “他人呢?” 第二百二十章 那人言辞闪躲,说了些有的没的,随后传来打斗声,听起来不过交手两招,又传来噗通一声,最后便是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白清相信南夜身手不会差,毕竟芳老板也说过了,但来人身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她不由得暗自紧张起来。 竹吉和隐就站在她的身后,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隐拉了拉她的衣角,将她拉到身后挡住她半个身子。 竹吉则出声问向来人:“如何?” 一道微弱的荧光亮起,朦胧地照出了南夜的轮廓来,他正向众人招手。 “原先安排的人八成死了,不过也无妨,我已经看过了,这洞内岔路颇多,这前来顶替的人怕记不清,沿路做了记号,我们跟着记号走就好。” 竹吉示意白清和隐跟上南夜,自己则负责断后。白清走上前去,这才看清,南夜手中提着一个透明的罐子。罐子中大概有七八只炽光使,罐口用一张画着奇怪法阵的纸贴住,纸上留了一些极小极小的小洞。 “这不是炽光使吗?为何要关着他们?这上面画的是什么?”白清指了指那罐子,跟在南夜身后走着。 南夜提着罐子在前带路,光线微弱,时不时就得将罐子换个方向,行进速度并不快,他便稍微解释了一下。 “姑娘既认得它们,那想必姑娘也知道,炽光使的光与火焰略有不同,既不容易熄灭,控制好数量也不会太过耀眼。封口处贴的这个,是用来隔绝空气中的稀薄法力的,这样,在不需要的情况下,炽光使便不会燃烧。只不过,一旦开了洞,这些炽光使用完就得放生了。” “放生?” “是,毕竟也是生命,借了它的光,天亮之后我们便会将它们放生,这是妖界的规矩。不过,这些年悦春阁在人界也是这样做的,姑娘是不是去过北境?” “北境?那倒没有,为何这么问?” “炽光使喜欢在灵力充沛的地方生活,空气中的法力够它们充分吸收的地方,才有可能见到它们,人界只有北境还算满足条件。在人界放生后的炽光使,大部分也都会前往北境。我想着姑娘既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不是在北境见过?” “没有没有,其实是秦空岳带我看过,我是想去北境看看的,但尚未有什么切实的计划……” 白清总不可能说秦空岳有个洞,她曾在那洞里见过很多他从仙界抢的炽光使,便一笔带过提了一点。 “是吗……”南夜应了一声,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石子。 这一路上,这些石子若不注意根本看不到,幸好南夜视力出众,每次总是他先蹲下查看,白清才能注意到这些石子的存在。 一开始的路狭窄异常,往后慢慢开阔起来,可以容两人通过了,但也出现了许多岔路,多亏南夜带着他们前行,若是让她自己来选,早就迷失在这儿了。 正想着,南夜直起身来,提起罐子转头看向众人。 “走错了,这条路不对。” 白清一愣,这与前面那些有何不同?不都是石子吗?他如何看出走错了的? “怎么了?这不是也有标记吗?” “这些不是,这些石子浸泡在水里已经很长时间了,与之前的对比明显是不一样的。我们退回之前那个岔路口,我再看看。” “兴许是还要再走一段路呢?” “不会,我算过了,那人每隔一里便做一处标记,距离上一处早就超过两里了。” 白清想了想,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便也转头向后走。隐苦着个脸,他们出发已有半个时辰了,一直走在这样漆黑狭窄的环境里,让他有些压抑。但他既不是决策者也不是引路者,也只好跟着撤回去。 南夜走到竹吉身边时,竹吉低声问:“何不照亮些?” 南夜拍拍他的肩,没有回答,指了指头上便继续提灯在前带路。竹吉抬头望去,一片漆黑的空中,远远的有一道不太明显的深蓝色缝隙,仔细一看,缝隙之上似有月光,甚至能注意到不易察觉的黑影一闪而过。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入境了,正上方已是风万的地面了,若是他们的火光太过明亮,谁若正巧低头一看便能发现他们。 南夜带着众人又走回上一个岔路口,细细打量起来。也不知是做标记这人愚笨,还是太过漆黑他未曾注意到有岔路,居然未在岔路口做标记,就很令人无语。 南夜观察了许久,仍是无法确定该走哪边,只好转头看向众人,面露难色地说:“就这两条路,均无标记,实在太黑了,我看不到头……走哪边?” 隐和竹吉很自然地看向白清,她正巧也看向他们,眼见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着自己,顿时压力大增。隐和自己比半斤八两,他不拿主意就算了,竹吉跟在秦空岳身边那么多年,经验肯定比自己丰富多了,他为何也不给个意见什么的…… “竹吉……你觉得呢?”他不开口,便由她开口问吧,总不能她都问了他却不答吧…… 竹吉一向听命行事,白清一问倒让他微微有些惊讶,想了想,根据以往的经验来说……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主子做决定,上次我和主子来风万时风万尚未建国,没走过这…天堑……要不我帮你问问主子?” 白清一阵无语,可她也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让竹吉问问看,就当是个参考也不错。 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竹吉将秦空岳的话一五一十地传达出来,他说:那地沟啊?哪边都能走通,无非是出口不同罢了,随意走便是。 众人面面相觑,合着他们刚刚那般小心翼翼地寻找标记,又发现走错了折返回来,全都是白费力气…… “既然魔尊这么说,那我们就随便走好了。” 南夜率先开口,提罐走在最前,众人又一一跟上。许是受了打击,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都是默默低头赶路。也不知又走了多久,直到头上的缝隙慢慢变大、变亮,甚至看到了太阳时,终于有一道刻在悬崖边的土阶梯出现在眼前。 众人顺着阶梯攀爬而上,一开始脚下还有些打滑,南夜在前注意着白清,竹吉在后注意着隐。行至一半,阳光明媚,空气中已无湿气,不会再打滑了,他们的速度便快了起来。 爬上最后一阶后,眼前是一片斜坡,众人登上坡顶,呼吸着暖风带来的新鲜空气,望着下面大片大片的菜地心生感慨。 第二百二十一章 “姐姐,我好累,走不动了,想睡觉……” 他们从晚上走到早上,眼下太阳正当空,该是吃午饭的时候了。走了这么久,眼下已入了境,白清和南夜、竹吉倒还好,隐却耐不住了,一放松下来,脸都变白了。??? “小隐,来。” 竹吉对他伸出手,他立刻倚过去,竹吉却抓住他一只手,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在白清和南夜错愕的目光中,自然地微微弯腰,让隐趴得舒服些,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我背他走,不会耽搁的……走啊?你们愣着干嘛?” 隐微笑着勾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背上,闭上眼开始入睡。南夜古怪地看了他们一眼,扭头在前带路。 白清在一旁虚扶着隐,小声对竹吉说:“竹吉,你别这样惯着他,他心性虽幼,这身子可不小,别累着你……” “白姑娘不必担心,不重的……说好了要做他哥哥的,却害他变成如今这样,是我不好,为他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别说是背他这程路了,若非有命契在身,他就是要我这条命我也愿意给。” 竹吉眼神示意白清先走,她却执意留下,他又低头看着地面,自言自语地说着,看起来是说给白清听的,又好像是说给隐听的。 他这么说,白清便也不好再劝什么。当初隐那么仇视魔族,可却因为竹吉自己成为了魔族,这其中变化,也不知他是如何强迫自己接受的。幸好,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原谅竹吉的无心之失…… 想到这里,白清情不自禁地摸了摸隐的头,注意到他睫毛一动,忍不住轻轻一笑,知他是在装睡,便传音给他。 “竹吉待你不错,你可要好好记着人家的好。” “姐姐……若没有弦云州一事,他本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哥哥该有的样子……” “他并非故意,你也原谅他了不是吗?” “我是原谅他了,可很多事并不是原谅了就不存在的,弦云州一事我会永远记得,他的好我也会记得,只是……” “只是什么?” “魔头说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我不明白,他带我去了魔界。在那里……他说他很抱歉带走了母亲,很抱歉发生了这种事,他说,只要我肯原谅竹吉,他便还我一个世上最好的哥哥……他说,竹吉做不到的事,他来做。” “……那他做到了吗?” “没有,我拒绝了,对我来说,哥哥像母亲一样,只要有一个就够了。竹吉做得很好,我依赖他,也在心里十分敬重他,只是我无法忽视他曾对我做过的事,我也不知该如何说,总之就是很矛盾。” “你长大了啊……” 白清不禁心生感慨,虽说自己也不算成熟,但比起小时候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的性子来,但她知道成长的路上,总会伴随着各种自相矛盾的事,逃也逃不掉,平添烦恼。 “姐姐怕不是失忆了,从我成为大妖那时起,我就已经长大了,不过是看在我年纪最小,给你们些面子时不时闹闹脾气罢了……” 白清差点笑出声来,生怕被竹吉发现什么异常,连忙跑上前去跟上南夜的步伐。她自以为瞒天过海,却不知从她脸上带笑开始,竹吉就已经察觉到了。 她一走,只剩下竹吉背着隐在后面慢慢走着。他嘴里说着不重,实际上一个大活人又怎会不重,又是在大太阳底下,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抬手抹汗。 “若是累了,就放我下来。” “不累,你休息就好,可有不适之处?” “没有。” …… 也许是看竹吉背着隐十分辛苦,他们路过第一个村庄时,南夜便提议找地方休息了。然而他们在村里四处打听,别说是客栈了,连个给旅人提供热茶的茶铺都没有。知道他们路经此地,只是想休息一下,那些村民都很热情,邀他们去家里坐坐,问了四五个村民,皆是如此。 白清想着他们身份敏感些,怕露出什么马脚来,一一拒绝,却架不住他们的热情似火。有个大爷甚至丢下锄头,也不管地里的活了,直接就要给他们带路,她只好向南夜求助。 也不知南夜同他们说了什么,那不管田地的大爷打量竹吉和隐一阵,建议他们再往前走二十里地,那里有个小镇,比这村子大了不少,那里肯定有可以歇脚的地方。 众人一再感谢,与大爷挥手作别,便向着他指的方向出发了。 出于好奇,走了一会儿看不到那大爷后,问南夜:“你刚刚同那大爷说了什么?他怎就突然愿意让我们离开?” “我说我家弟弟染了重病,快不行了,不便叨扰,得赶紧送医……”说着,往后随意一指。 竹吉背着隐走得慢些,一直是走在他们后面,他这一指虽然看似随意,但指的是谁就再明显不过了。也正巧竹吉背着隐,隐看上去确实很像得了重病晕过去的样子。 可他这么一说,隐就很不开心了,立马从竹吉背上跳下来,嚷嚷着追了上来。 “你怎么说话呢?!谁快不行了?!小爷我好着呢!” 他那气势,吹胡子瞪眼的,气焰很是嚣张,白清连忙去拉他,眼神示意他不要这样。 南夜顿住身形,正当白清觉得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候,他却突然弯下腰,摘了朵路边的野花举向天空,笑容灿烂。 “这花大夏没有,带回去给宁宁,她一定喜欢……” 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又发现一朵与之不同的野花,他又开开心心地去采,仿佛完全没听到隐说的话。 “喂!!你……”隐似乎被气到了,大喊一声,抬起手也不知想干什么,白清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他立刻乖乖地站好。 南夜回头向他们走来,整张脸宛若冰霜,白清紧张起来,竹吉也站到了二人身边。 南夜环视四周,确定周围没什么可疑之后,这才带了几分怒意地开口。 “首先,我有名字,你若不愿叫我的名字,可以叫我南先生。第二,不知那位大人有没有告诉过你,情绪波动过大极易导致煞气泄露,若他没说过,那么现在我告诉你了,收起你的小性子。第三,这里是风万,不是大夏也不是启越,若是在风万被发现是魔族,等着你的,只有仙族的圣光,你会被烤得灰都不剩。你若想死我不会拦你,但别拖累我。” “最后,现在尚未进城,往哪里走,如何走都是我说了算,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白清和竹吉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眼下他们都对风万不熟悉,听南夜说的来看,他似乎对风万有一定的了解,还是听他的好一些。 南夜瞪了隐一眼,转身脸一变,笑容可掬地继续走在前面,时不时看到不同的野花就会噔噔噔跑过去采摘,没多久,他手里已摘了一小捧野花了。 由于他前后差距太大,白清都不太敢同他说话了,在他身后安安静静地跟着。隐抱着手,满脸的不高兴,但碍于白清下令不让他说话,也只好气鼓鼓地跟着走。 走了一会儿,南夜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众人,皱着眉凝视前方。 “怎…怎么了?”白清顿时紧张起来,连带着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这个方向走不了了,前面有血魂虫,得绕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很可怕吗?” 血魂虫的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在临云州时就遇到过,那时芳老板曾说这虫子是仙界五长老的眼线。可看南夜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又觉得不只是眼线那么简单。 “知道炽光使却不知道这个,你也是独一份了……” 南夜打量她一番,确定她不是拿他开玩笑,感叹一句转身带路,一边注意着周遭情况,一边低声同她解释。 “血魂虫是五长老的眼线,由晨雪长老所辖。这虫子身子不大,本事却不小,只要接触过皮肤,或者血液,你的信息就会传回仙界。仙界有一只母虫,由它将情报统一整理,再用特定的方式转告给仙界。仙界靠着血魂虫收集了很多人族、魔族,包括仙族的情报。发展到今天,母虫甚至能自行比对情报,连你法力几何、父母姓甚名谁都能知道。” “这么厉害……” 白清只觉惊叹无比,听南夜这么说,这虫子岂不是比自己还要有用得多?活了这么多年,居然连只虫子都不如…… “厉害倒也谈不上,血魂虫很脆弱,随便什么法术都能轻松击杀。但麻烦的是,以木棍或长剑一类人族武器,基本无法对其造成致命伤,若以法术击杀,血魂虫一死,母虫就会知道。若是此前已有记载,仙界就会知道是谁动的手,若是没有记载,那动手之人的信息就会留在仙界,以备日后有用。” 这还不算厉害…… 白清动了动嘴,把这句话咽了回去。虽然确实感到很震撼,但总觉得就这么说出来显得自己见识浅薄,令她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南夜带着众人绕了一大圈,可不管怎么走都会遇上血魂虫,就仿佛虫子将前方那座小镇围起来了一般。眼看天色渐沉,隐熬了许久,白清也疲态渐显,确实需要休息了,南夜有些焦躁起来。 不管他站得多高,怎么看都无法避开虫群,可附近最近的城镇离他们还很远,若是现在出发,按他们现在的状态,怕是天亮了都走不到。 南夜焦躁地走来走去,一次又一次在竹吉的帮助下跳上高空,试图找出避开血魂虫进城的方法。即便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错,仍心怀希望,盼着会不会有哪里看漏了的。 太阳落了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南夜为难地看向众人,正打算提议今日宿在野外,竹吉却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问他。 “离我们最近的虫群在哪里?我去处理。” “……可仙界会察觉到的。” “没关系,他们现在顾及不到我们这里。” 南夜望着他,思考着到底该不该动手。其实按理说,就算他们现在处理了血魂虫,仙界也不可能现在就派人过来。可问题是风万崇仙,建国以来,他们给了仙界许多便利和好处。就算母虫得了情报,晨雪再报给其他长老做决议要耗费不少时间,也难保他们不会意见相同,火速前来支援。 可竹吉说仙界现在顾及不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位魔尊大人做了什么事,导致五长老现在无暇庇护自己的忠诚信徒么…… 竹吉再次向南夜询问方向,这次,他不再犹豫,叫了白清和隐一同前往。到了距虫群还有一里地时,告诉了隐具体位置,他则和白清他们等在原地。 竹吉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不久,就看到了血魂虫头尾相连,一个接一个地围了一大段路,看起来确实是在围城。 他们从那悬崖下的沟壑中走出时,他便向秦空岳汇报过,南夜发现血魂虫时,他也汇报过,秦空岳说让他们等着。等到他们再次出发之前,秦空岳传音来说血魂虫可以就地处理,风万和仙界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他便主动去问南夜方向。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血魂虫了,他一旦动手,仙界必会知道,这种事不光他知道,秦空岳也知道。当秦空岳叫他就地处理时,他虽不知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但他向来都是秦空岳叫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从不多问。 所以即便他知道一动手就会暴露行踪,仍是毫不犹豫地听从秦空岳的安排。他相信他,坚定无比地相信着,秦空岳能处理好所有事。 竹吉走到虫群面前,随随便便就打了一个缺口出来,虫群蠕动着,想将那处缺口再补上。这么大的缺口,若是他回去叫了众人再来,恐怕就重新合上了,那他独自前来就没有意义了。 他观察一阵,虫群爬行速度不大,若是这缺口超过百米,那它们重新连接起来所要的时间,够他们跑几个来回了。于是,他将缺口扩大,又杀了几百只血魂虫,检查了一遍身上有没有粘着漏网之鱼,确认没有后便跑了回去。 果然如他所料,他带着众人再来时,那缺口看起来还有四五十米宽,足够他们从容通过了。 众人通过虫群的包围圈,又往前走了一会儿,远远地就看到了火光闪烁。待他们走近,这才看到有不少人举着火把跑来跑去,神色慌张。 “在哪里?!躲到哪里去了?!” “快找!找不到会被皇上杀了的!” “她到底长什么样啊?!” 他们只是想寻个客栈稍作休息,见到此情此景并不想参与进去,众人安静地找着客栈。好不容易找到了,客栈里却空无一人。南夜本打算带着众人悄悄进去,谁知有人注意到了他们的身影,直奔他们而来。 “喂!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众人闻声回头望去,一个瘦弱的男人举着火把奔来,看到白清后,伸手就要去抓白清。白清后退一步,不费吹灰之力就躲掉了,正觉疑惑,那人紧紧盯着白清,又大喊起来。 “快来啊!快来人啊!我找到了!!!” 白清一头雾水,听他喊找到了,难不成他们要寻的人与自己长得很像认错了? 镇里很多人都在街上跑来跑去,那人这么一喊,其他人也跟着喊,一传十十传百的,眨眼间就把客栈围了个水泄不通。 “就是她……” “长得不像啊……” “你懂什么!别乱说话……” 人群议论纷纷,目光不善,有人甚至抬起钉耙斧头一类农具。众人也都警惕起来,看他们这样子,指定是把白清错认成什么人了。 “那个,你们认错人了……”白清与众人背靠背,打量着周遭情形,尝试看看能不能解释一二。 “妖女!还想迷惑我们?!你会变幻容貌的事我们已经知道了!我看你面生得很啊……一定就是你!大家,随我一起抓了她交给仙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那一开始发现她的人指着她嚷嚷两句,又面向其他围过来的村民大喊一声,顿时群情激奋,推搡着就七手八脚地来抓她。 白清知道眼下说不通了,与众人对视一眼,将那些扑上来的民众一一击退。为了避免暴露,他们尽量用的都是拳脚功夫,也尽量收着力,只将民众打伤,尽量留他们一命。 打着打着,那些民众心知不敌,也不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了,与他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围着他们,仿佛在等什么。他们不再攻来,白清他们也稍作休息,思考着如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离开这里。 这时,人群后方纷纷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纷纷抬手作揖,唤那人仙人。 来人是个女子,浑身白衣,面容清冷,倒确实像仙族。她没想到,那些人说将她抓了交给仙人竟是真的,就这样一个小镇,仙族竟肯屈尊前来?毕竟在大夏,连仙人祈福都是好几年才有一次,除了京城以外,几乎看不到仙人的。 也不知到底是风万与仙界的关系好,还是他们原本要抓的人重要到这种地步? 那仙族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仙,行至白清面前仔细打量着她。 “就是她?” “对对,仙人,就是她!我们找了许久,就她面生!” 一开始发现白清那人在他人的搀扶下凑上前去,指着她连连点头,许是离得太近,跟在那女子身后的小仙伸手将他们拦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们又惶恐地退远了去。 那女子打量她一阵,注意到她身边还另有三人,静静地看着他们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旁边那小仙又继续盯着他们。 白清仍是保持着备战姿势,她不明白,这女子也不动手,也不同她说话,就这么盯着他们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那小仙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因着周围太安静,只有火把燃烧的声音,那小仙说的话白清全听到了。 “不排除有同伙前来接应,虫阵确实被破过。” 那女子遣散众人,一手摊开手掌伸向白清,自信又清冷地警告她。 “百夕,跟我回去,你这几个同伴我会送他们出境。” 白清怒视着她,回道:“我不叫百夕,也不是你要找的人,我说了,你们认错人了。” “你若再执迷不悟,可不止是你,你这几个同伴的妖丹也保不住了,你确定要我出手?” “……你们别动手,我先试试。”白清紧张起来,吩咐众人一句,将腰又弯下去几分。 他们一行四人,三个魔族,与普通民众打斗还好说,对上仙族难免要用法术,届时万一被这人知道他们是魔族就不好了,只能自己先试试看能否一战了。 那仙人眼看她不打算就这么投降,望着伸出的手掌微微怔愣,随即手握成拳,一拳打向白清。 白清灵活躲过,侧身一记手刀劈向那人的后颈。那人吃痛,双手撑地,一脚抬起照着白清的头踢过去。白清以手挡下她的攻势,一脚踢向她的腿部,将她踢出两米远。 那人在地上翻滚,连忙起身,有些惊讶。感受到脖子和腿部传来的疼痛,她有些怒了,不再试探,双手结阵,四周顿时风雪交加,一根根冰凌凝结成形,刺向白清。 白清一一躲过,但那冰凌犹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攻势竟从未中断过,躲过一根又是一根。她在船上本就不适,下船后也未作休息,本就有些累了,又走了一大段路,状态并不算好,这么躲下去不是办法。 想到这里,白清召出火球来,一颗火球对冲一根冰凌,冰凌穿过火球袭向她,对比之前却缩小了一些。她心道有用,又加大了法力提升火焰纯度,再次操控火球冲向袭来的冰凌。这次,随着蒸汽散发,冰凌尽数被她挡下。 眼见成功了,她半蹲下身望着那女子,警惕着稍作休息。那女子看她成功将自己的攻势挡下,眉头一皱,收了手大喝一声,再次结阵。 地面一阵震动,他们所在的客栈分崩离析,被风雪卷入空中,似乎是要凝聚成什么。白清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隐隐觉得那要凝聚出来的东西有些不妙,以火焰化剑,暗中在脚下生风,直奔那女子而去。 那女子施法尚未完成,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出,等她反应过来想收手时,已经晚了,一剑穿胸而过。只是白清觉得,她们之间终究是误会,不想伤及性命,故意避开了心脏。 那女子怔愣地看着胸口泛出血来,一口血哇地就吐了出来。 白清松了口气,知道这种伤她不会死,但也够她暂时无法行动了,便打算同她好好解释。 “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人……唔……” 白清话还没说完,那女子神色一凛,一手抓住白清的手腕,另一手直接刺进她腹中。她的手在腹中翻搅着,仿佛在找着什么。白清顿时也吐了一口血,感受到她在腹中的动作,又疼又恶心,又吐了几口血。 那女子望着白清出神,白清腹中没有她预料中的东西,不禁喃喃自语起来。 “你当真不是……” “姐姐!!!!” 隐红着眼奔上前来,一掌将那女子击飞,她的手一离开白清的腹部,顿时鲜血如柱地喷涌而出。白清身子一软,倒在了隐的怀里。 隐泪如雨下,拼命捂住她腹部的洞,却怎么也捂不住,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拼命喊着竹吉的名字。 “竹吉!竹吉!!哥哥!!!怎么办?!止不住……怎么办?!!!” 白清笑着抚上他的脸,虚弱地对他说:“没事…别怕……阿岳说这种伤死不了……” 说完,手垂落下去,双眼一闭晕了过去。隐更慌了,他心里十分害怕,他怕白清会就这样死了。急火攻心加上命契的附带效果,他顿觉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几乎丧失理智,仰天长啸。 “啊!!!!!!” 此时,竹吉和南夜也分别将仙族的人处理干净了,竹吉听到隐的怒吼,怕他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会散发出煞气来,连忙将他打晕过去。 他和南夜看了白清不停往外冒血的腹部,紧急处理了一下,安静地待在一旁,各怀心事。 来之前,秦空岳曾经同他说过,白清实战经验太少,若非必要不要插手,谁知她竟受了这么重的伤。早知如此,还不如他出手呢,他虽然本事不大,但搞偷袭那一套可是一绝,应付这两人还不是轻轻松松…… 唉……又要被主子罚了…… 正想着,宁静的夜空里传来喀哒一声,二人顿时警惕地循声望去。 “谁?!” 第二百二十四章 转角处,一个小女孩瑟缩回去,片刻又探出半个头来,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她受伤了……我……我能治……” “我们凭什么信你?”竹吉狐疑地打量着她,这小女孩看起来就柔柔弱弱的,白清这伤虽不致命,但也不是小伤,她真能治吗…… 那小女孩吓得又缩回去一些,垂着头,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又害怕地低下头去。竹吉一手摸上腰间匕首,正盘算着要不要灭口,毕竟仙族和他们在此一战,谁知道这孩子在那墙角边看了多久。 南夜伸手挡在他面前,对那孩子勾勾手。那孩子四下看看,试探性地一步一步靠近,待走到众人面前,伸头看了看白清的伤,注意到竹吉紧紧盯着她,又赶紧移开目光,双手不自然地捏紧。 “你是……百夕?” 南夜看了眼四周,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不确定地轻声问她。 那孩子点点头,小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带我走,我能治好她的伤……” “可靠吗?”竹吉看向南夜,询问他的意见。 妖族善医他是知道的,只是看这孩子化身这么年幼,她是否具备这种能力他不太确定。 “她既然有姓,应当不假。” 二人对视一眼,由南夜背着隐,竹吉抱着白清,借着夜色的掩护,带着那孩子匆匆向镇外走去。 幸好之前那仙族遣散了镇里的人,即便之前响动那么大,也没个人出来看看。他们离开时,几乎没一家亮着灯,偶尔有两家还亮着灯光的,他们也都刻意避开,这一行,十分顺利。 众人出了镇,竹吉破开虫群的包围圈,南夜就近找了个地方休整。放下隐和白清后,南夜同百夕谈了谈,她愿意救白清,条件是送她和她的同伴回妖界。 竹吉一口答应,他答应的太爽快,百夕不敢信他,二人又以血立了契,她这才动手救白清。但她不愿在二人面前施救,竹吉知道妖族救人用的都不是寻常手段,便答应下来。竹吉将白清挪到两步远的树干后,他和南夜守着隐背过身。 “……确实可靠吧?”竹吉有些犹豫地问南夜。 白清出事时他立刻就报告给秦空岳了,并特意提及没有伤到要害,秦空岳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只是问及她的伤势,说他暂时脱不开身。正巧那时百夕来了,他又连忙禀告,秦空岳倒是让他答应百夕,可他心里始终悬着。 南夜看着他半晌,问:“你都答应了人家的条件才来问我?” “我对妖族了解不深,我看她年幼,心里没底气……” 南夜叹口气,轻声同他介绍一二。 “大妖才赐姓,这你知道吧?” “嗯,不过她姓百,这个姓我没听过,是什么妖?” “百家是拟生妖,妖界以外看不到的,你没听说过也正常。你别看她年幼,那不是她的化身。拟生一族外貌千变万化,可随时按心意更改,是唯一一脉不必修化身就能有人身的种族。”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她怎会在此?仙界抓她做什么?” “谁知道呢……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 二人聊了一会儿,百夕便来叫他们,竹吉去将白清重新搬回来。她的脸色还有些白,但比起之前已经好看多了,肚子上的伤还没好,但已经止住了血。 将白清重新放平整,竹吉才注意到百夕正舔着手,她整只手都不见了,伤口处正往外渗血,被她一点点舔掉,看起来触目惊心。而在她医治白清之前,是没有这伤的,难不成她断了一手去救白清…… “你……”竹吉本想问她还好吧,可明眼人都能看出她不好,后面的话就没能问出口。 百夕抬头看向他,见他将话吞了回去,便冲他笑笑,什么也没说,又低头舔着伤口。 众人在野外坐了一夜,天亮时,百夕的伤口差不多愈合了,她便撕了些衣角将手包了起来。隐也悠悠转醒,一醒,便丧着脸去看白清。 不得不说,妖族的本事确实不错,仅仅一夜,白清的腹部已经完全愈合,只是仍未醒来。隐担忧地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几乎快哭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竹吉看太阳渐渐升起,便动身去找些吃的,走之前与南夜交换了传音法阵,以便联系。 竹吉走后,隐仍是寸步不离白清身边。南夜跃上一旁的树枝,观察了一阵,又跳下来,在百夕身边坐下,想了想,开口问她。 “他们抓你干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他们为什么抓我…和你们无关吧?”百夕一惊,眼神闪躲,转头看向白清。 “既然和我们无关,你又为何救她?” 百夕望着白清,良久,转回头来盯着脚下的地面,脚掌不安地在地面摩挲一阵,似是鼓起勇气般地舒了口气,缓缓开口。 “她是受我牵连……我知你们非是凡人,靠我一个人无法回到妖界,但有你们帮助也许可以一试……” 白清醒了,她的话听了一半,便想坐起身,隐连忙去扶她,让她靠在怀里。 “姐姐……” 听到响动,众人转头看去,看她醒了,百夕连忙小跑过去,查看一番,确认她无碍后放了心。 百夕刚将手收回,被白清一把抓住。白清与那仙族对战,她全程都看着,这一抓让她慌了,一屁股坐地上连连抽手后退。 “抱歉……吓到你了?”白清一愣,松了手,百夕退了老远,躲在树干后偷偷张望。 “那个…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知道你是谁?要我们帮你什么?”白清笑着对她招招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 “她叫百夕,就是那些人要找的妖,你的伤是她治的,她想让我们送她和她的同伴回妖界。”南夜站在白清身边,解释一番,又转头看向百夕,对她说:“你过来,这姑娘算是主事的。” 难怪醒了之后腹部的伤好了,也不疼也没有任何不适,只是有些没力气罢了,原来都是她的功劳…… 百夕畏畏缩缩地偷瞄两眼,躲回树干后,暗自叫了声好,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蹲在白清两步远的地方,双手抱膝,将大半个脸都埋了进去。 白清这才注意到,她有一只手包裹着布条,虽不见血迹,但看不到手掌手指,心中顿时同情起她来。 也不知她遭遇了什么,为何变成这般模样,让人好生心疼。 “百夕是吧?谢谢你替我疗伤。” 闻言,百夕怯生生地抬头看着白清,看她和蔼地看着自己,抬起脸来冲她一笑。 “那么,能和我们说说你和你同伴的事吗?你看,你不说的话,我们也不知道你同伴在哪里,有几人,想帮忙也帮不上,对吗?” 第二百二十五章 百夕笑容一僵,低声道:“我……我不知道……” 闻言,南夜皱了眉,看向她的眼神都带了些不悦,吓得她又将脸埋进臂弯里,小心翼翼地解释清楚。 原来,她是被仙族强行从妖界带走的,要她在仙界变成某种样子。她胆小些,虽万般不愿,但仙族随便恐吓一下她就应下了。她在仙界时时被人看管着,好不容易被带离仙界,来到风万,她便伺机逃了。 逃走之后,她悄悄联系了妖界的同伴前来相救,但正巧仙族追来了,她不得不中断联系,一路变幻模样逃至此处。她再次与同伴联系,得知同伴已私自出了妖界前来救她,但还没来得及问具体情况,便惊觉脚踝处有一只血魂虫,她知道仙族就快追来了,不得不再次逃跑。 出了镇她发现血魂虫围了镇子,她不得不折返回去另寻他法。后来,她发现一个孩子,那孩子独自躺在镇里的仙殿背后,快饿死了,甚至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她狠下心,扒了那孩子的衣服自己换上,又将她藏进一旁一人高的草丛里,化作她的模样混在了村民中。 后来,仙族果然来了,叫了镇里的民众一起找她。所幸她所化的模样有人认得,她藏起来的那孩子也一直没被发现,可她却没办法离开,只得在镇里逗留,惶恐不安地等着何时有人发现那孩子。 正巧,白清他们来了,他们一行路过此地,自然没人认识他们,便被误会了。仙人将众人遣散,许是因为别人被错认成了她,让她心中不安,她就偷偷回来了。 目睹了白清和那仙人一战后,她虽知那仙人只是个小仙,但看到白清赢了,却受了伤,她便打算赌一赌,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百夕解释完,不安地偷偷打量白清。 “你说……与我交手那个,只是小仙?” 百夕凑近两步,坐在了白清身边。 “是……带我来那位……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来。镇里来的那个我见过,是替那位传话的小仙,她身边跟着的也只是仙侍,对付我倒是绰绰有余,但比起那位来,实力还不如那位的百分之一……” “所以,你说的那位到底是谁?”白清一阵头疼,她虽未尽全力,但自认打得还算出色,之前鹿渊也说过,她现在的实力应当与大仙差不多,怎会连个小仙都打得这般辛苦?还受了伤…… “我…事关仙界机密……我不敢说……” 白清无奈地叹口气。若按她所说,她对仙界应当是很重要的,就算她战力不强,怎会有厉害人物却不来,反而派个平时负责传话的来?而且,距离那一战结束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竟再无仙族前来?她对仙界,当真如她所说的那么重要么…… 百夕一紧张,怕她不信,连忙抬起头来严肃地说:“你们送我回妖界,我……我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你们。” 白清面露难色,犹豫起来。 隐:“姐姐,我总觉得她说的不像真的,还是不要管她算了……” 南夜:“不管真不真,竹吉已经答应了她,只要救你,就送她和她的同伴回妖界,顺便一提,他们还立了契的。” 隐:“姐姐,其实你伤挺重的,她救你一次也不容易……” 白清一个头两个大,她连百夕有多少个同伴都不清楚,她们在风万又不宜张扬行事,她倒是想帮百夕,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正巧这时,竹吉拖着只野猪回来了,看到白清已经醒了,惊喜地丢下野猪跑过来,很是关心地问她伤势如何。 他不懂医术,本想看看白清的伤口,但想到一个姑娘家家的,给他一个大男人掀开衣裳看肚子不太合适,踟蹰无措。白清同他一再保证自己没事,南夜也一并附和,他才略带着些怀疑地去处理野猪,准备烤肉吃。 竹吉架了火堆,白清将百夕所说的事简单复述了一遍,他一边烤肉一边听着,时不时插几句自己的理解,与她讨论得热火朝天。 渐渐的,香味四溢,隐和百夕眼巴巴地蹲在烤肉前看着,竹吉便撕下表层那些已经熟了的递给他们,还问了白清和南夜。南夜连连摆手,跳上一旁的高枝上往镇里眺望,白清则觉得伤好了大半,吃了一些恢复力气,趁机活动活动身子。 竹吉暗自和秦空岳联系,将这些事如实禀告给他,他叫他们带着百夕一同进京,回妖界的事他自有安排。竹吉又将这话转达给众人,众人休整一阵,仍未见有人追来,便动身前往风万的京城。 到了下一座城,他们买了张马车,毕竟一大堆人走着属实有些令人瞩目,尤其隐又面容出众,别说是姑娘了,就是彪形大汉路过都忍不住要回头多看几眼。 南夜自告奋勇在前驾车,其他人便坐在车厢百无聊赖。风万地势平坦,买了马车后他们的速度都提上来不少,原本要走三日的路程一日便可到达。多亏了马车和南夜问路,他们距离风万的京城天佑城越来越近。 四月初,他们来到了天佑城附近的一座小城,按计划,他们今晚在此留宿,明日便启程前往天佑,预计两日便可到达。 南夜驾车带众人寻了间客栈住下,又去找店家要了些吃食,便召集众人聚在一间房里。 “你们猜,刚刚我下楼听到了什么?”众人齐聚,南夜扫视众人一圈,神秘兮兮地小声问。 “什么?”众人一头雾水,赶紧围坐在他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 “我听大堂里那些食客说,风万边境结界被破,有魔族入境了……” “什么?!”白清和隐惊讶地大喊一声,遂觉不妥,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 竹吉则反应平平,南夜看了他一眼,他回望过来,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凝视着彼此,颇有些诡异。 正巧小二来上饭菜,南夜抛出一袋钱来,盯着竹吉问:“小二,我听楼下有人说境内有魔族,可是真的?” 那小二神情紧张,拿起钱袋子掂量掂量,转身关了门,又去关了窗,这才轻声回答。 “回大人的话,是真的……看您给的多,我再多说几句,听说啊,京城都乱了套了!就前几日,还有军队路过哩!听说是进京守宫去了……” 南夜仍看着竹吉,又问:“是么?那魔族是何时出现的?” “听说是上个月,也不知那魔族抽了什么疯,说是来风万寻人,非要入境。那时恰巧青鸾大仙就在风万,听说青鸾大仙前去镇压,竟然不敌!您说奇不奇?!” “竟然连青鸾大仙都不敌?!那怎么办?就让那魔族在风万为非作歹不成?!”南夜故作惊讶,眉眼却藏有一丝笑意。 “那哪成啊?!听说啊……青鸾大仙搬了救兵来,不过具体来的是哪位大仙,咱这种小人物就不知情了,只听说最近京城乱得很,都戒严啦……” “是么……多谢相告,你去忙吧。” 小二对着众人行礼告退,还很贴心地将门关好。 第二百二十六章 “如何?可有什么想说的?” 南夜饶有兴趣地看着竹吉,微微一笑。白清和隐唰地转过头去也看向竹吉,紧张地期待着他会说什么。 “没有。” “青鸾是云鹤座下最受宠爱的弟子,云鹤几乎将她毕生所修的法术倾囊相授,在大仙之中实力也是顶尖的。他都不敌的魔族,你就没什么头绪?” “我应该有吗?” 南夜嗤笑一声,用筷子夹了一片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就吞了下去,随后一筷子钉在桌边,冷冷看着竹吉。 “入境那位,是你家主子吧?他既然有计划,为何不提前告知?合作也不是这么个合作法吧……” 白清一愣,竹吉的主子,可不就是秦空岳么?他不是在魔界么?南夜的意思是,他不仅来了风万,还破坏了风万的边境?为什么? 竹吉也拿起筷子来,替隐夹菜,不在意地回道:“你是芳宁的情郎,也是悦春阁的二当家。我没记错的话,当初是主子救了你一命。你刚刚这番话,我可以帮你转达给芳宁,看看她是否认同……” 南夜一掌拍桌,怒视着竹吉,吓得专心吃饭的百夕嘤叫一声,端起饭碗蹲到了墙角去。 “你不必拿她压我!她信你们,我不信!这些年悦春阁为你们办了多少事?!死了多少人?!他真当悦春阁是他的?!” 竹吉皱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芳宁和主子是过命的交情,岂容你在这儿阴阳怪气!是,你们悦春阁牺牲不少,难道主子就没有牺牲吗?你别忘了,当初那几株凝光草,是主子负伤带回来的!还有,当初白雪霜花在仙界遇险,是主子去救的!还有,悦春阁主楼是因谁才得以留存在北境的?!” “一码归一码!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哈!别笑掉大牙了!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怎么?主子能做到的事他便都要为你做一遍?!他还能轻松杀了你呢!你也想试试?!” “你!”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南夜,主子为你入魔,给了你第二条命,不是让你来抱怨他的!对他来说,你什么都不是,他要做什么不必向你报告!今天的话,我会如实转告芳宁。悦春阁若不想同我家主子合作,直说便是!” “我不是那个意思……”南夜语气软了下去,也不知是竹吉盛气凌人,还是他说的话有所震慑。 “我管你什么意思?!”竹吉一拍桌子,夺门而出。 空气沉静下来,南夜闭眼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默不作声。其余三人皆是不发一语,尤其是百夕,蹲在墙角背对众人,甚至有些发抖。 白清直接愣了,刚刚竹吉提到了凝光草,她隐约记得,那时候稚龙有提过,凝光草只生长于仙界墓地,以仙尸为基础,生长周期漫长,十分宝贵。刚刚他说,那几株凝光草是秦空岳负伤带回来的,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那时候?他为了自己去仙界寻凝光草时受伤了?! 这么想来,那时罂尾的反应似乎也有些奇怪,稚龙也是,好端端地突然同她解释凝光草…… 白清越想越难受,迫切地想要知道真相,想问他当初是不是受伤了,想同他说话,想要见他…… “阿岳……” 空气十分安静,她虽是轻声低喃,却谁都听到了。 隐拍拍她的肩,蹲在她身边,愁容满面地看着她。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了,便摸摸他的头,冲他笑笑。隐红着眼,将下巴放在她腿上,难受地目视着前方。 南夜叹口气,转过身来走到白清身边,微微俯身,带着几分歉意说:“白姑娘……抱歉,我不该那样说秦公子的……他确实对悦春阁恩情不小,我只是……” 白清抬手打断他,说:“这些话,你不该同我说。” 南夜一噎,行礼出去了。 白清叹口气,注意到百夕蹲在墙角瑟瑟发抖,又同情又觉得好笑,叫隐去寻竹吉回来,便起身走到百夕身边,一手搭上她的肩。 “噫……”百夕一抖,吓得又往墙角靠了些,拼命将头低下去。 “他们都走了,是我,没事的,过来吃吧?” 百夕抬头泪眼婆娑地看向白清,慌张地擦了擦脸,轻轻点头,抱着怀里的饭碗坐到了桌边,吃了几口就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白清望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菜出神,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也不知南夜说的是不是真的? 他真的来风万了吗?是为魔界来的?还是为别的事?既然来了,为何不肯来见自己一面…… 阿岳,你为何不来见我…… 没过多久,竹吉和隐又回来了。 “竹吉……” 竹吉满脸严肃,白清唤他一声,想说些什么,竹吉却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手脚麻利地将桌子收出来,以水在桌上画下一个阵法。 “白姑娘,这是传音所用的阵法,填上你的名字即可。为保别人不会轻易猜到,烦请用本族文字。” 白清看看阵法又看看竹吉,不明白他冷不丁地为何来这么一出,但不学白不学,便记下了阵法,叫他们在门外稍等。 竹吉和隐出了房门,白清将牧歌给的书从乾坤袋里取出,匆忙翻看,白字之前她有学过,倒是这个清字…… 迅速翻看,倒是有意义相近的字,便想着试一试。填字之后,白清施放法阵,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她又将竹吉从门外叫了进来。 竹吉看着法阵,沉默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隐则因为和她有命契的关系,传音不需要另设法阵,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在一旁摇晃着身子,看起来十分无聊的样子。 “……可是哪里不对?” 竹吉进屋后一句话都没说过,白清便想着问问他,谁知他却抬起头来,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但仍沉默着。 她一头雾水,正想再问问,却听脑海里突然传来了声音。 “阿清?” 白清一愣,不可思议地看向竹吉,那声音,是秦空岳的。所以刚刚竹吉突然来教自己传音,是他的意思? “阿清?”白清久未回应,秦空岳又喊了一遍。 “阿岳?” “太好了,你果然学得很快嘛!阿清,你想我了吗?” “说…说什么胡话?!” 竹吉不动声色地看了白清一眼,给隐使了个眼色,带着他悄悄退出了房间,留下她一个人在房中。 “我听到你叫我了,不是想我了吗?” 白清听他的声音隐约有些笑意,脸羞得通红,对于他时不时的捉弄自己,她是又羞又气,又觉得满心欢喜。 “你又是如何听到的?” “我不是同你说过,有事就叫我么?其实我偷偷将传音法阵刻在了你掌心中,包括在潋光山那次,也是听到了才赶过去的。” 白清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时…… “不对!那好歹是禁地,还设有迷阵,你又是如何那么精准地出现在我面前的?!” “呃……其实那时是用了些手段的,哎呀!不要纠结这种小问题……总之,我刚刚听到你叫我了,你是不是想我了?” “……你在风万?” “嗯,我在风万。” “为何不来见我?” “这就是我要同你解释的,我在风万边境,不方便过去。我一过去,这些小仙和风万将士便会跟着我过去,还是不要暴露你们为好。” 白清不由得想起南夜的话来,细想一路上都那么顺利,所以,他是为了…… “你为了让我们入境,自己跑去边境吸引注意?” “阿清变聪明了呢~我要是不来闹一闹,你们入境不会那么顺利的。以我的身份这么一闹,皇室的注意力都会放在我这边,这段时日调了不少兵来,还有在风万的小仙也来了,你们一路上都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才对。” 白清想了想,觉得豁然开朗,只不过百夕的事,似乎是个意外,便将百夕的事告诉了他,他却说竹吉已经同他说过了。 “百夕的事,我已经叫芳老板安排了人前来接应,你们只要进京去,将百夕交给悦春阁的人,剩下的,悦春阁都会处理妥当。只是,血魂虫的事,竹吉恐怕已经被发现了,你们一路上注意安全,我也说不准仙界会不会派人过去,毕竟竹吉是我手下是人尽皆知的事……” 白清一阵感动,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他说:“啊……阿清,我有空再同你说,又来了一队人,我去会会他们……” 白清自觉地不再同他传音,叫了竹吉和隐进来,与他们商讨刚刚谈话提及的内容。 “竹吉,你知道他在这里?” “我不知,主子想做什么不是我该操心的,我只要按主子的吩咐行事就好,不会过问缘由。” 白清瞬间觉得有些溃败感,竹吉打从心底相信着他。这种信任,别说自己是否那么相信秦空岳了,她和隐也是定了命契的,可他们是否有这么深厚的信任,她根本不敢肯定。 想到这里,她不禁看向隐,隐瘫在窗边,靠在墙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啊……这傻儿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第二天天亮,众人再次出发,前往风万的京城,天佑城。城门处果然如传闻所说,前后三排官兵堵在城门处,挨个排查欲进城的人。 那些士兵皆是满脸肃然,为首那个特别凶,有一名老妇带着孩子想进城去,没有相关的证明,说是半路弄丢了。为首那官兵一把就将老妇推倒,那老妇牵着孩子,连带着孩子也摔倒在地,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那老妇爬过去抱住那官兵的大腿,苦苦哀求,被他一脚踢开。 “没有通行令一律不许进城!再纠缠下去,惹了上头那位不高兴,当心小命难保!下一个!” 白清心中不忍,想去扶那老妇起来,刚准备动身,竹吉一把拉住她,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轻举妄动。她只好看着那老妇灰头土脸地抱起孩子,丧着个脸离开。 二人离开时,路过白清身边,她发现那老妇手腕处有淤青,许是刚刚被踢到了。她终是于心不忍,悄悄递给老妇一瓶药膏,让她带回去用。 那老妇回头看了眼,怕被那守城的官兵发现,只轻声说了句谢谢便带着孩子走了。他们排在进城队伍的中间,二人之间的小动作那官兵并未发现。 “白姑娘……”竹吉欲言又止。 白清笑笑,说:“一瓶随处可见的药膏而已。” 竹吉没有回答,又继续排队。许是排查严格,进度颇慢,因着老妇这一出,后面的人即使没有通行令,解释一二,说不通便都自觉离开了,再未想着苦苦哀求什么的。众人排了许久,终于轮到了他们。 “通行令带了吗?”为首那官兵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眉尾伸到嘴角,令人触目惊心,再加上他的语气又很是不耐烦,让人不自觉地有些怕。 “辛苦大人,我们一行四人,都在这里,请大人过目。” 南夜带着笑,恭敬地将东西递上去。那人打开一看,里面放着四张通行令,还有一叠银票。那人翻着通行令一一比对众人,又打量了南夜一阵,将东西重新包好还给他,包括那叠银票。 “进去吧。” “谢大人。” 那人未收银票,南夜也懂事地未再提及,道了谢,带着众人进城去找客栈。 风万崇仙,说是仙族的狗腿子都不为过。一路上,路边各种卖符纸的铺子,卖花的铺子,几乎每隔十米就有一家。 白清第一次来风万,不甚熟悉,符纸她有注意看过,上面画的阵法不全,连字都没几个正经的,更别说组合起来能有什么效用了。倒是卖花的,花色多为白色和粉蓝色,只有一两种她认得,不禁悄悄向竹吉打听。 竹吉解释说,仙族自视清高,他们觉得浅色花朵能彰显自身的高贵,仙族常常来风万,风万民众便会向仙族献花,以求能得仙人庇佑。 竹吉还说,那种粉蓝色的花叫天璞,只有风万有,那种花对生长环境要求十分苛刻,受不得一点煞气,又十分依赖日照,这人间,只有风万有一些。恰巧大部分仙族都喜欢这花,便开始大规模地人工种植,现在这花在别处依然稀有,在风万却已经算是遍地都有了。 众人走了几条街,路经了几家客栈,南夜都未带众人前往,只埋头继续往前走,直到他带着众人下了主道,在小巷里穿梭,进入一家小院,白清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那小院门前有一小块匾,刻着“悦春阁”三个字,又身在小巷之中,从外看根本注意不到。对比起大夏和启越的华丽招摇来,此处的悦春阁简直毫不起眼,甚至若不是南夜亲自带她前来,白清就算无意中看见了也只会觉得是只是刚好重名了,不会是同一家。 悦春阁大门紧闭,南夜打量四周,又往巷子口看了一眼,确认无人跟着,这才上前去拉铁环,咚咚咚咚地撞出一段有规律的声音来。 门内也传来一阵竹竿敲击声,也带着白清听不懂但就是觉得有些不同的规律,南夜又回击了另一次不同的敲击,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开了一条小缝,小缝中有一人向外打量。 “是我。” “南先生!您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那人满眼惊喜,将一边门完全打开,连忙将众人迎进院里去。白清这才看清,这人生得矮小,嘴角露出两颗小虎牙来,笑得十分可爱。她将众人迎进院里去,又紧张兮兮地探头向外张望一阵,嘭地一声关上门,顺手锁上,又小跑到众人面前带他们进去。 院里布置跟门面很匹配,几棵有些枯的树,地上散着些枯黄的落叶,有几个空的花盆,墙边还竖着两把枯枝做的扫把,怎么看怎么不像悦春阁该有的样子…… 那小姑娘带着众人穿过前院,径直往后院走。后院比起前院来,也就多了几小块草地,几乎和前院一样萧条。 白清忍不住想,此处如此不同,是因为风万不宜张扬,还是说悦春阁在大夏和启越修建得太过华丽,所以到了风万没钱了呢…… 小姑娘带着众人到了一间小院,打开院门,候在门边俯下身去。 “各位贵客,这儿是你们住的院子,南先生,您的院子当家的另有安排,待会儿我再带您去。” 南夜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众人进院,白清看向那个小姑娘,对她轻轻一笑。 “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奴婢白雪。” “哦?你姓白?那我们是同姓呢……”白清面色一喜,差点就兴冲冲地去拉她了。从她开始踏上寻找碎片的旅程开始,从未遇见过与自己同姓的人,突然遇到了,竟有些兴奋。 “姑娘误会了,奴婢没有姓氏,就叫白雪。” 白清顿觉尴尬,不好意思地笑笑赶忙跟上众人的步伐。 原来不是姓白啊…… 不过,白雪…白雪……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有种熟悉感呢…… 南夜将众人带进屋,并贴心地提醒他们小心脚下,白清看着他,突然就想起昨天晚上,竹吉同他争执时,不就提过秦空岳为悦春阁救了人么?不就是叫白雪霜花么?这白雪是那个白雪?还是说他救的人并非两个,就只有一个,就叫白雪霜花呢…… 想到这里,白清不禁又回头看向走在最后的白雪,结果这一看忘了有门槛,被绊了一下,南夜眼尖,伸手将她扶住了。 “白姑娘,小心。” “啊啊……多谢……”白清羞红了脸,低着头赶紧进屋去。她这样的身手,竟会败给门槛,这要是被若若、簌簌知道了,还不得笑话她?!着实丢人啊…… 众人全进了屋,南夜又吩咐众人坐下,白雪将门关好,站在正中间,看着众人开始做自我介绍。 “奴婢白雪,见过各位贵客。风万巡查较严,这院子比不得别处,劳烦各位委屈一下,忍一忍。奴婢已为各位安排了被褥热水,稍后会去备膳,各位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一并告诉奴婢,奴婢会尽力满足各位的需求。” 众人看着她,并未提什么意见,白雪犹疑地看看白清,又看看百夕,最后看向了南夜。 “南先生,当家的说要照顾的那位百家姑娘,不知是哪位?” 南夜看向百夕,百夕连忙站起来与白雪互相行礼,怯懦地看着她:“是我……” 白雪一笑,又露出了好看的小虎牙来,对她说:“百姑娘,您不必拘束。今晚用过膳后您同我来,您和您同伴的事,稍后奴婢会同您解释该如何做,还请您配合。” “好……” 白雪笑笑,面向众人一一行礼,便准备退下去准备膳食了。 “等等!你不带我们去找蒲实吗?那个菜农?”白清连忙拦下她,向她打听。芳老板说过,进城后找一个叫蒲实的菜农就能进宫,她为何提都不提? 白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向白清,微微俯身,又笑了起来。 “姑娘,奴婢来此是来处理百家姑娘的相关事宜的,旁的事当家没有说。若您需要的话,送走百家姑娘后,奴婢可以帮您打听一二。” “不必了,你去忙吧。”南夜挥挥手,白雪笑眯眯地走了,他又看向白清,“菜农的事,我待会儿就出去打听,你们先在这儿休息休息,其他事,用过晚膳后等我回来再说。” 白清本是懵的,毕竟她一直以为白雪会带他们去找菜农,没想到却不是这样的,进宫的事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听南夜说他饭也不吃,要出去打听消息,想着来风万毕竟是为了隐,隐的事就是她的事,她的事又怎么好意思劳烦南夜跑出跑进的,自己却安心休息?! “我也去。” “那我也……”竹吉刚开口,白清便打断了他,说道:“你留下看着隐,我去就好。” 竹吉点头,白清又看向南夜,眼神示意他可以出发了,南夜却叹了口气。 “不,白姑娘,风万你不熟悉,也并不安全,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单独行动,若是随行,还是我一人会更快些。你还是留在院里吧,我去去便回,最晚亥时三刻就会回来。” “那好吧……”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白清也不好再坚持,只是有些失落,有她跟着不如没有好吗……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夜晚,南夜回来了。他告诉众人他没有打听到关于蒲实的消息,难掩失落之色,众人商量后,决定第二天再继续打听,便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白清在房中百无聊赖,也不困,便又拿出牧歌给的书学了一整晚。天亮后,收了书洗漱完毕后出屋等着出发。 她出去时,南夜和竹吉已在院里,二人之间看起来还挺和谐,一点也不像之前有过争执的样子。见她来了,南夜对她招手,同她说起今天的安排。 根据南夜所说,百夕的同伴已经到了天佑城附近,只是他们没有通行令,无法进城。今日他会和白雪一起送百夕出城,之后百夕和她的同伴会由白雪护送出风万,去大夏稍作停留后就送回妖界。依照他的安排,今日由白清和竹吉一起去打听关于蒲实的消息,竹吉已记下了这小院的位置,万一发生什么也好有个照应。隐则留在院里,毕竟人越多越引人注目,等他送完人后会直接回院里来。 白清倒是没什么意见,但他们就这么留隐一个人,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想去问问隐的意思,竹吉却说他已留了字条,隐醒后他会解释的,她便应下了。 商量完毕后,南夜与他们告别,去找白雪和百夕,白清和竹吉也立马出门。 二人在小巷中绕来绕去,渐渐地周遭有了人,又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主道上。主道上熙熙攘攘,每家花店门前都挤着不少人,争着抢着要买天璞花。二人想要搭话,那些买花的人埋头抢花,根本不理他们,好不容易看到个妇人,喜笑颜开地捧着花走出人群,二人连忙迎上去。 “这位夫人,我们初到此地,想买些菜回家自己回家做,向您打听下卖菜的市集在何处?” 竹吉拦在那妇人身前,行礼后向她搭话。那妇人打量二人一阵,指了方向,二人道谢后正欲离去,那妇人又拉住白清,凑到他们身边小声说话。 “小妹,你们来天佑做生意?” “是呀,刚来,还不熟悉,多谢夫人告知……” “你们啊,也别去买什么菜了,赶紧买花吧!据说啊,仙人中地位最高的长老要来风万了,还不快抓紧机会向仙人献花?只要合眼缘,仙人收了你的花,往后可就一帆风顺了!” “呃……多谢夫人提醒,只是家中还有孩子饿着,我们买了菜再来买花也不迟……” “小妹这么年轻,都有孩子啦?!哎呀!小两口出来买菜,孩子都不带……” 白清听她越扯越远,连忙告辞,赶紧拉着竹吉跑了。跑了十多米远,这才放慢脚步,与竹吉向着那妇人所指的方向走着。 “姑娘……不解释?” “解释什么?我与她非亲非故的,误会便误会了,又不影响什么。” “……” 二人走了许久都未见到市集,又打听了许多次,终于找到了。市集里卖什么的都有,卖菜的、卖肉的、卖酒的、卖糖葫芦的,甚至还有人卖盐。 “怎么还有人卖盐?不会被抓么?”白清拉了拉竹吉的衣角,小声问他。 “在风万和尤奈,卖私盐不犯法。风万与大夏启越不同,位置上很靠近海。以前还是正阳的时候,风万这边的将军就已经私下制盐了,后来风万建国,他还将制盐之法分享给了民众。到了现在,大部分的民众都已经会自己制盐了,只是工序繁琐,许多人更愿意去买而不是自己制。” “原来如此。” 二人找了卖菜的摊子挨个询问,没一人叫蒲实,也没一人听说过蒲实。二人又找其他摊主打听,整个市集问下来,一无所获,他们只好又问还有没有别的卖菜的市集。 一整天,他们跑了天佑的所有市集,五个市集,愣是一点关于蒲实的消息都没打听到。眼看天色渐晚,二人只好先回悦春阁的小院去,向南夜和隐说了今日一无所获,众人都有些失落。 第二天,南夜也出门打听,隐说什么也不愿留在院里,非要跟着,众人便分成了两组,隐跟着竹吉,白清跟着南夜。 昨日她和竹吉已将天佑城的市集都打听了个遍,今日她和南夜便换了地方,去城里的酒楼打听。风万不许魔族入境,又因这些年四处抓捕妖族,导致悦春阁在风万藏着掖着的,剩下的酒楼虽也有装修比较豪华的,但比起大夏的悦春阁来还是逊色太多。??? 二人四处寻酒楼打听,问了一家又一家,仍是一无所获。天色黑了下来,白清心里万分沮丧,隐传音来问,能不能和竹吉在外面吃,左右她和南夜不是非吃不可,便叫他们自己去吃。 白清和南夜走到今天的最后一家酒楼前,问了一圈,仍是没人认识蒲实。她不太开心,问了南夜的意见后,二人在大堂坐下,找掌柜的要了两坛酒,就着几碟下酒小菜喝起了闷酒。 “你说,这蒲实究竟在哪儿啊?怎会问了这么多地方都没消息……” “我也不知,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难找才对,别急,今夜回去我再问问宁宁……” “也只好如此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柜台前的老汉偷偷看向二人。他是在二人坐下后才进来的,白清他们尚未向他打听过,眼下他这样有意无意地偷瞄,一下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回望过去,那老汉连忙移开目光,慌慌张张地从掌柜的那里取了酒,转头就小跑出去。 可疑!太可疑了!白清眼神示意南夜,二人当即悄声跟了上去。那老汉神色紧张地进了一座府邸,将门紧紧关上。 那府邸门前的匾额上写着普府二字,总觉得有些微妙的联系。白清张望一会儿,这府邸守备不行,跟进去简直轻轻松松。刚抬脚,南夜却伸手拦住了她。 “你干什么?”二人异口同声。 白清一愣,指了指普府,小声说:“跟进去啊?” 南夜无奈地叹口气,压低声音,说:“这附近人不少,会被看到的……” “那好办,隐去身形不就好了?” “这里是风万,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想进去一探究竟,不如再等等……” “可晚了该如何得知那人去府里都做了什么?” 二人意见不同,正争执不下的时候,普府的府门开了,那老汉跟在另一个中年男子后出来了。出府后,老汉在前带路,那中年男子脸色不悦地跟着,竟往他们这边来了。 白清和南夜连忙躲起来,眼看他们路过之后,又悄悄跟了上去。众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又回到了他们之前所在的那处酒楼。 那老汉带着男子进去,白清和南夜也跟了进去。也不知是不是这店里的人偷懒,他们之前坐的那张桌子还没收拾,离开前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他们打算就着桌子没收拾,回去坐下,谁知那二人也走到了那张桌子前。 “人呢?!” “大人,他们刚刚就在此处……您看,这桌子都没收拾,想必尚未走远……” 白清和南夜对视一眼,这倒好,他们找上门来了。 “你们……有什么事吗?”南夜装模作样地走过去,出声询问。 那二人转身看到他们,老汉面露喜色,连忙对那男子说:“大人,您看!就是他们!” 那中年男子打量二人一阵,问:“听说你们在找蒲实?” “是,莫非大人知道?” “跟我来。” 出了酒楼,男子将老汉遣去,带着二人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死胡同中。 “你们是?”男子背手立在二人身前,面若冰霜,不悦地询问二人。 “不先做自我介绍就问人姓名,是为失礼。”南夜同样不苟言笑,紧紧盯着他。 那男子一挑眉,嘴角有些许抽搐,顿时就笑了出来,俯身行礼。 “在下蒲实。” 白清看得一脸懵,不明白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直接说不好吗?非要摆个脸色再坦明身份,是有什么大病…… “悦春阁。”南夜回礼道。 “早前老板传信来时,我就已经做了准备,随时恭候各位大驾,只是没想到你们竟过了这么久才来,真是让我好等。” “乘船总归是慢些。” “也是……不过,总算把各位盼来了,不知各位在何处落脚?是几位要进宫?何时出发?” 南夜看向白清,蒲实也一并看来。 “南夜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我在悦春阁等你们回来吧。” “好,那就是三人进宫,还有两位在悦春阁的小院里没来,等你安排好进宫事宜,我们一起来,时间上嘛…尽快就好。” “那就后天早上出发,明日我来找各位说一下进宫相关的事,后天早上卯时,我在普府侧门恭候各位。” “好……” 白清应下,蒲实微笑着行礼作别,她又与南夜一同回去悦春阁的小院。 回去的路上,她传音大致和隐说了一下,一进院门,就看到竹吉和隐迎了上来。 “白姑娘,小隐说你们找到蒲实了?” 白清将门关好,把遇到蒲实的事,还有蒲实说的话转告给二人。竹吉冷淡地点头应下,他性子一直如此,她并不在意,倒是隐,看上去不太开心的样子。 “隐,怎么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姐姐,你能不能单独陪我待会儿?” 隐眼神闪躲地看向白清,又偷瞄竹吉和南夜,二人秒懂,立马离开,留下他们二人独处。 “怎么了?”白清拍拍隐的肩,柔声问他。她隐约知道他心中不安,只是不知为何不安。 “……其实,我有些害怕……见到……祖父?是这么叫么?” “唔……父亲的父亲,是叫祖父没错,但他毕竟是一国君主,也不知按风万的礼制能不能直接叫祖父……你是因为这种事情不安吗?若是因为这个,明天我找蒲实问问看……” 隐摇了摇头,咬着下唇,紧紧拉住白清的衣袖,过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夜空。也不知是风万气候晴朗还是因为近海,风万的夜空繁星闪烁,入眼皆是星光。 “姐姐……祖父…会不会不喜欢我……” “你是他的血脉,血浓于水,你看他为了你父亲,不惜屠尽境内妖族,他又怎会不喜欢你呢?” “可是……父亲…是死于我手……” 隐说着,又低下头去,仿佛那漫天星辰有些刺眼。白清叹口气,轻轻拥他入怀,好声劝他。 “隐,他不知道,即便知道,那也并非你所愿,那时的你……他会理解的。” “嗯……” …… 第二天中午,蒲实来了。他早早便来了,只是悦春阁换过地址,南夜虽提前告知过他,但他没找到,在巷口等了一早上,还是南夜觉得等不到他,出门寻他才找到他将他带回院里来。 他一进院就连连感叹世事无常,从前的悦春阁有多风光,如今就有多落魄。南夜带他进屋,正巧赶上午饭。只是一行人只有隐需要吃东西,他为了不耽误,便从简吃些干粮果腹,见他来了,还好心地想分些出来,被蒲实拒绝了。 蒲实落座,与众人说了进宫的相关事宜安排。他们此行进宫,正巧遇上魔族入境,宫内戒备甚严,本来换做平时,是可以轻松将他们带进宫的,只是眼下不得不委屈他们,藏在马车的夹层里才能进宫了。 众人皆表示不介意,又向他问了些不懂的小细节,他也十分耐心地一一解答,确保进宫一事众人都了然于心。 “可还有什么问题?” 回答完所有问题后,蒲实一一看向众人,想做个最后询问。他和他们谈了一下午,又没吃午饭,早就饿了,但他心知此次进宫不比从前,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只能耐心解释清楚。眼看答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告辞回府吃饭了。 “不知私人问题……可否请教先生?”众人都没了疑惑之处,白清犹豫一阵,还是开口询问,她有一事实在好奇得紧。 “姑娘请讲。” “我们在城中四处打听,都说没听过蒲实这个名字。可我那日瞧着你的府邸并不偏僻,也离大道不远,为何城中无人知道先生的事?” “哦!这个啊?”蒲实拍腿一笑,“我年轻时,因着我的菜好,便得了殊荣天天往宫里送菜。后来,我生意越做越大,往宫里送菜的差事都让我包了。大王吃得高兴,便赐我普姓,又给我改了名,单名一个华字,现在我叫普华已经叫了二十多年了。” 蒲实解释一番,白清这才知道,倒不是他们打听错了方向,是打听错了名字,还好如今侥幸寻到了。 她能理解,南夜却不能。 悦春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普天之下人脉眼线最广的悦春阁啊,甚至仙界妖界的消息也能打听,不过区区一个风万的菜农改名罢了,竟无人更改相关信息?! 况且来之前,芳宁明明将蒲实相关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悦春阁对蒲实有恩,因何有恩,他都一清二楚,偏偏就不知道他改了名?!风万的悦春阁分部没落也就这几年的事,他改名已有二十多年了,怎至于一点消息都没有?!更何况这人是芳宁安排的,她难道就一点都不知道?! 他身为悦春阁的二把手,怎可信息滞后到如此地步?!难不成悦春阁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南夜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看起来仿佛世界末日就要来了一般,白清在他眼前挥挥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他这才回过神来。 “各位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众人不语,他便起身一一行礼,准备离开,“既如此,明日卯时,我在府邸侧门恭候各位……告辞。” 明日就要进宫了,隐早早便歇下了,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去见国君。白清打算出门为他买一件风万的衣服,让他明天换上。南夜一整天都郁郁寡欢,她便叫了南夜随行,算是为他转换下心情。 二人一路上没什么交流,直到上了大道,受到城里气氛感染,二人也去买了些花,南夜才渐渐话多起来。买了衣服后,白清又觉得好歹是面见国君,空着手去不太合适,又同南夜逛了卖珠宝的铺子,在店家的推荐下,买了一尊用上好的水心玉打造的佛像。 水心玉质地温润,放入水中打上一些光,能看到流彩,正因店家展示过,白清在看到那玉在烛火照耀下自内而外地流动着光芒时,便直接决定要将这佛像买下来。 水心玉生长于风万向南的深海之中,开采很难,每年向大夏进贡都给不了太多,在大夏是得到一小块就可以吹嘘很久的存在。此次来风万她没带多少钱,店家报价实在是太高了,她给不起。 本打算就此作罢,南夜却大手一挥付了钱,出店后她向南夜商量,之后将钱赔他,他却不要,说是算作之前言语不敬的赔礼。 当初南夜怪罪秦空岳隐瞒行动,说的毕竟不是自己,她也不好代替秦空岳说些什么,何况当初竹吉难得有了脾气,他说赔礼,她自然不敢接受。 二人一路你推我往的,各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回到悦春阁的小院后,立马找到竹吉,向他说了此事。竹吉听了价格后,表示他既然想赔礼,那这钱就让他出,白清也只好答应下来。 众人解散,各自回了房中。白清也有些紧张,倒不是被隐所影响,只是想起隐的担忧,他如今是魔族,风万对魔族的态度又到了这种地步,明天面见国君,会不会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发生呢…… 越想越悲观,白清赶紧甩了甩头,将那些顾虑抛之脑后,拿出牧歌给的书来继续学习。如今,这书里的字她已认了一大半多,秦空岳之前也有介绍过两个阵法,她感觉按她现在的进度已经可以开始试着填字了,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试试…… 离卯时还有半个时辰,竹吉叫醒了隐,给他换上了白清买的衣服,带他敲响了白清的房门。白清开门出来伸了个懒腰,见他们准备好了,连忙洗漱收拾,与南夜告别后带着二人赶往普府。 他们到达普府时,天还未亮,夜色中普府侧门处没有灯光,却能隐约看到有人站在那里,旁边还有几辆装着菜的推车,众人连忙悄声过去。侧门候在门外的似乎是个杂役,看到众人后问了他们的姓名,迎他们进府。 府门内停着三辆推车,旁边放着几大筐水灵灵的新鲜蔬菜,而推车上有夹层,差不多能容一个人躺下,旁边还放着隔板。 蒲实见他们来了,连忙行礼,低声叫他们躺进去,众人道谢后照做,一旁的杂役们将隔板装好,又将菜筐抬上推车,推着车出去插入送菜车队的中间。 一切就绪,蒲实骑马在前,杂役们推着一车车的菜跟在他身后,向着风万皇宫出发了。 一路上摇摇晃晃,虽说有垫了些干草缓冲,但毕竟还是不平稳,白清时不时就会磕到这里那里,她又不敢出声,只得拼命忍着。 车队行进许久,停了下来,隐约能听到有人在交谈,但她身处这近乎密闭的空间,又离得远些,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 过了一会儿,对话声没有了,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和一些喀嚓喀嚓的声音,直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听出来了,是有人在检查那些菜和推车。听着那脚步声大概到了她前面那辆推车处,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别被发现……别被发现……不会发现……不会发现…… 那脚步声来到她面前,她紧张极了,却听那人喊了一声:“放行!” 推车再次摇晃起来,她忍不住松了口气,却又听还是那个声音喊了一声:“等等!” 推车再次停下,听着那脚步声再次逼近,她抑制不住地心跳加快,眼前的一丝光亮突然消失不见,她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蒲实考虑到她们的呼吸问题,特意在木板上打了小孔,以便通气。她眼前那缕光就是从小孔透进来的,眼下忽然没了,她紧张极了,也不知是被堵上了还是那检查的人在向里张望。考虑到各种各样的可能性,白清越发紧张,汗珠从额头顺着脸的轮廓慢悠悠地滑下,加剧了她的心跳。 “这小孔干什么的?里面藏了什么?” 一阵脚步声传来,听声音是小跑过来的,等他开口,她便认出是蒲实。 “回大人的话,这孔用来通气的,这几车菜特殊些,放不了多久,不通气马上就蔫儿了!里面什么也没有,您不信可以打开看看……” “来人……” 白清顿时在脑子里飞速思考,若被发现要怎么办,要动手吗…… 却听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那是女子的声音,却浑厚有力,即便她身在推车的夹层中也能清楚听到。 “娘娘派我来问问,今日的菜为何还没送到?!若是耽误了做给君上的膳食可就不好了……” 第二百三十章 “……放行。” 一声令下,推车又晃悠着前行了许久,不过,也幸亏宫里路面平整,比起宫外的路来,已经舒服很多了。 推车完全停下,有人走到了旁边,正在卸车上装着的菜筐。 “姑姑,就是这三辆,一辆一人,那就交给姑姑了……” 蒲实的声音传来,随着菜筐尽数卸下,隔板被取开,眼前刹那间明亮起来,晃得白清抬手遮眼,适应了许久才将手放下,悠悠起身。 眼前站着蒲实和一个中年妇女,那妇女衣着气质皆与常人不同,一看就是常年在宫里摸爬滚打的人。 “敢问阁下是……”白清跳下推车,行了礼,竹吉和隐也从推车里爬了出来,走到她身边微微俯身。 “奴家名唤丽娑,听娘娘的令前来接应,还请各位随我来。”那妇女回了礼,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小步小步走着在前带路。 白清听名字没错,又与蒲实道谢作别,与隐和竹吉二人跟了上去。一路上,丽娑什么话也不说,他们若是问了什么,哪怕是问要去何处、何时面见国君这样的问题,她也一并不答,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们安静。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她又感到好奇,竹吉一边传音同隐解释着,一边让他再转达给白清。 丽娑的主子是国君的妃子之一,膝下有一位公主,那公主年幼时得了一场大病,差点一命呜呼,当时是悦春阁治好的,便有了这么一份恩情在。 一开始找上那妃子时,她一听玄映在外竟有了私生子,本是不同意的,毕竟国君最疼他这个嫡子是人尽皆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冒出来个嫡孙,影响到后续的党争。虽说她目前尚未育有皇子,可国君还年轻,也就四十多的年岁,谁知道以后会不会生个皇子出来,也能争一争那位子呢? 悦春阁也知她的顾虑,坦言隐已是魔族,果然打消了她所有顾虑。风万与魔族势不两立已传承了百年有余,就算隐是嫡孙,但就凭他的魔族身份,已经完全无法撼动任何人的地位了。风万王后因玄映过世一事大受打击,日日吃斋念佛,后宫大权早就落在了这妃子手里,只是安排见一面而已,她也愿意还这个恩情。 解释完了这些,脑海中传来了秦空岳的声音。 “阿清,若是明白了,见国君之前,务必告知我一声。” “……是你让竹吉告诉我那些的?” “你不是最爱听故事了么?悦春阁在风万这般萧条,你就不好奇宫里为何有人愿意相助么?” “我是好奇啦,不过也不必特意解释给我知道的……不说这个了,你在何处?见个面而已,怎还要特意告诉你一声?” “我尚在边境,见面一事虽有安排,但毕竟国君不知道,说不定会吓到他,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好有个应对。” 白清虽不明白,只是因为会吓到就有必要告知他?但他一再坚持,她就答应下来。 丽娑将众人带到一处偏僻的小院,让他们在屋里等着天黑,天黑之后,会有人前来带路,又特意交代了让他们不要出院才又离去。 三人围坐在院里的石桌前,百无聊赖地等着夜色降临。隐很紧张,不停摆弄着衣袖衣角,时不时又顺一顺发尾,看起来很是不安。 白清看了看天,算了算时辰,向竹吉求证,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兴奋地向隐分享,想将这份开心传递给他,让他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隐兴致缺缺,敷衍地恭贺两句,又紧张地绕起手指,额头甚至能看到有些亮晶晶的汗。 白清又同他说了些当初从秦空岳那儿看来的启越秘闻,他仍是提不起兴趣,敷衍两句又暗自紧张起来,她只好想办法开导开导他,以她的方式。 “隐,很紧张吗?” “嗯……” “你别怕,不管发生什么,我和竹吉都陪着你……” “我知道……我只是……祖父他一定很喜欢父亲吧,所以才不愿接受他已过世的事实,宁愿伤害别人……我……怕是不如父亲……” “那又怎样?不管你假装成熟也罢,还是偶尔幼稚也罢,或者你时不时以懂事来掩饰自己内心不安也好,隐就是隐啊!是那个与我朝夕相处的隐,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白清说得慷慨激昂,忍不住站起身来,竹吉也在一旁时不时附和着表示赞同。 “姐姐……” “你放心,他要是敢欺负你,我替你收拾他!”白清说着,眯起眼来笑着,挥了挥拳头。 她其实一直都明白,她总是说些毫无意义的漂亮话,真到了被需要的关头,她总是没什么用处。一直以来,是秦空岳撑着她寻找命轮碎片,包括在临云州寻到隐、他又入魔的事,也全靠隐自己想开。不管发生什么,她从未实际帮上过什么忙,这让她很是沮丧,但又不想让众人知道。 “姐姐,哥哥,谢谢你们陪我来……” 隐感动地看向二人,二人一人牵起他的手轻轻拍着,一人摸着他的头,看起来很是温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直到完全变黑,也不见有星月之时,终于有宫人提着一盏灯笼前来接应他们了。 那宫人是个老妇,见到众人也不多话,只叫他们跟上便踏着小碎步在前带路。白清不禁又心中有惑,大夏宫人多为少女,启越宫人则多为少年,这风万的宫人怎的都是中老年人…… 老妇突然停下脚步,旁边那条宫道上有一队巡逻的禁军路过,盔甲声配着摇曳的火光,让人感觉仿佛他们能镇压住这世间的牛鬼蛇神,好好护住风万皇宫一般。 白清紧张地跟在老妇身后贴着墙角,发现自己又想远了,连忙集中精神。眼下,管他宫人年岁几何呢,根本就不重要好不好?!振作啊我自己…… 巡逻队离开后,老妇又带着他们继续前行,行至一处宽广的院落前,上前去与守门的禁军行礼。 “这不是……丽敬姑姑吗……” “我家娘娘让奴家带这几位天师前来,可解君上眼下之苦,还望各位大人放行……”老妇说着,从手袖里抽出两根金条来,以手袖遮挡着递了过去。 那守门的禁军二人看了看周围,将金条收好,回礼道:“姑姑客气了……我等早就得了娘娘命令,今夜,必会守好此处!不会让闲杂人等进院去,请娘娘放心……” “嗯,多谢两位大人,回去奴家会如实禀告娘娘,想必今后二位或能平步青云……那么,奴家带几位天师进去了,告辞。” 几人你来我往地行礼、回礼,足足做了五遍,看得白清心里直嘀咕。风万的礼数居然比大夏还要繁琐那么多,看来不宜久居啊…… 到了殿前,那老妇又照做送了金条,候在殿外的禁军和太监都得了好处,便开门让他们进去。老妇候在殿外,直言往后的事,与他们无关,示意他们自己进去。 白清想起秦空岳的交代,同他说了一声,随后与竹吉对视一眼,拍了拍隐的肩,带头踏进殿里去。 殿里挂满了白纱,白纱垂落而下,随微风轻轻起舞。正中放着一张冰床,之所以说是冰床,只因那床向外冒着凛然冷气,使得殿里温度都比外面低了许多。冰床上躺着一人,身穿白衣,虽看不清面容,但能看到他的手毫无血色,白得可怕,必是死人。而在这风万皇宫中这么大张旗鼓地躺着的死人,除了玄映还能是谁? 冰床下摆了一地的烛火,床前端坐着一人,正敲着木鱼,嘴里轻声念着些白清听不懂的话。那人一身黄袍,头戴九旒冠冕,就算他坐在床前,也不会显得他矮小卑微,看来他就是风万国君了。 国君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头也不回地开口说:“不是说过了,本王和映儿独处时不要来扰么……” 他四十多的年岁,又经历了夺嫡之争登上风万皇位,这一句话,不乏威严之色,却也难掩他的落寞。 “民女,携玄映之子,参见国君。” 白清设下结界,俯身行礼,隐也跟着行礼,竹吉直着身子站在一旁,并未行礼。 闻言,风万国君猛地转过头来,打量几人一阵,赶紧起身奔至隐面前,上下打量着他,声音都快颤抖起来了。 “像……像!像啊……” 说着,他又动手捏了捏隐的手臂,激动地拉过他去到玄映躺着的冰床前坐下。 “你叫什么名字?” “隐……” “取的何意?” “隐于世间……” “哦……隐么?玄映…玄隐……像他会起的名字……小隐啊,来让本王……不不不!让祖父好好看看你……” “祖父……” 祖孙二人热泪盈眶,相顾无言,看得白清也不禁为之动容。好一副祖孙相逢的画面啊,老的和蔼,小的恭敬,看得人不禁心生欢喜。 隐,我替你开心。 祖孙二人抱在一处,隐说着这些年的见闻,而风万国君则亲切地替他整理兴奋到有些乱了的衣角,还对着殿外吩咐,要人为隐上些糕点来。 只是,无人应答。他一开始还高兴着没有注意到,直到隐说得口干舌燥,他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带了些愠怒地召人进殿,仍是无人前来。 “人呢?!都死了不成?!”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大殿里一片寂静,殿门紧闭,仍无一人前来。风万国君眯起眼打量着白清和竹吉,脸色不太好看。 “国君息怒,隐的身份不便外人知道,此行前来只是与国君见一面便走,民女擅自设了结界,望国君见谅。” 白清俯身行礼,说得很是恭谦,他沉默了一阵,摆手叫白清平身,又拉过隐的双手,不忍地看着他。 “小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往后跟在祖父身边,享尽荣华富贵……” “祖父,我不能留下,我还要跟着姐姐的……” 隐面露难色,小声拒绝他的好意。自己已是魔族,且不说留在风万合不合适,他自己心里是想继续跟着白清的,并不想留下。 “姐姐?”国君狐疑地看向白清,“她也是映儿的孩子?” “不是。” “那你跟着她做甚?留在风万不好吗?风万得仙人青睐,你留下,祖父昭告天下,封你为储君,再请仙人下凡来为你赐福。小隐,你放心,祖父已得了教训,不会再将你送出去,把你置于险地的!” 隐笑着摇摇头,握紧了国君的手。 “祖父,母亲过世后,一直是姐姐在照顾我。母亲曾说有恩必报,姐姐待我很好,祖父的事,也是姐姐替我打听来的,我想留在她身边尽力帮她。” 闻言,国君有些不悦,紧紧盯着白清不出声,不知想些什么。白清想着他毕竟是隐的祖父,虽说风万也是大夏的臣国,但好歹他是一国之君,不可失礼,任他投来怎样的目光,始终浅浅笑着。 “祖父……”隐眼见他不悦地一直盯着白清,便出声唤他。 国君回过头来对他一笑,松开手,起身走到冰床边,低头看着静静躺在冰床上的玄映,眼里不乏柔情。 “来看看你父亲吧。”他没回头,对隐招招手,隐与白清对视一眼,起身也走到了冰床边,看向玄映的尸体。 国君派人去找玄映时,多方打听才得知他在大夏的弦云州,那些人急匆匆地赶去,又得知他去了旧皇城。等他们去到旧皇城时,玄映已经死了,他们一边与祝黎缠斗,一边想方设法地将玄映的尸体从旧皇城带了出来。 回来后,国君震怒,好不容易托悦春阁寻到了这冰床,还有一种可保尸身不腐的药剂,但那时,玄映的尸体在风万已经放了很多天了,早就腐烂了。他不死心,又去求悦春阁帮忙,他们却说人死不能复生,他不愿接受,但也无计可施。 后来,有风万的散修来找他,告诉他妖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他便下令全国散修不惜一切代价寻找妖丹。那人还告诉他,悦春阁里就有妖,他顿时觉得被欺瞒了,下令查抄悦春阁,奈何他们去时悦春阁早已人去楼空。 这些年,不停有散修进宫进献妖丹,不得不说,妖丹确实有用,本已腐烂的尸体,在妖丹的作用下,一点一点慢慢恢复,现在除了还有几处淡淡的尸斑、身无血色外,几乎与活人无异了。 隐一见到就觉得不可思议,按理说,玄映已死了五年多了,可现在看起来就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父亲……原来是长这样的…… 隐看着玄映的尸体眼泛泪光,忍不住伸手想摸摸他,想切实感受一下父亲就在眼前,却被国君一把推开。 “不可!你想害死他不成?!” 他推得很用力,隐趔趄着连连后退,一屁股摔倒在地,正觉不可置信,却听他怒吼了这么一句,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隐两眼大睁,嘴唇微抖地看着国君,心里的不安和恐惧逐渐扩大。 他知道?他知道是我杀了父亲?! 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口呼吸着空气,仿佛呛到一般猛烈地咳了起来。 国君见状,心软下来,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便想去扶他起来。 竹吉大步流星地奔过去,帮隐拍着背顺气,低头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隐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渐渐的呼吸又平缓下来。 “小隐……祖父只是……一时激动……你……” 国君将顿在半空的手收回,有些担忧地看着隐。他想道歉,但他是国君,又怎会错?道歉的话,他说不出口。 隐在竹吉的搀扶下站起来,笑着摆摆手,说:“我身子好,没事的啦。” 国君欲言又止,看了隐和竹吉好一阵,叹口气,转回身去看着玄映的尸体,连连叹气,仿佛并不在意现在的自己看起来有多冷寂。 “祖父……” 隐担忧地小声叫他,想安慰几句,却不知该如何说,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他很自责,又不敢坦诚相告,很是纠结。 竹吉想留一些谈话的空间给他们,又悄悄退回殿下,在白清身边站好。国君的眼神随着他转动,最终停留在白清身上。 “你说你设了结界?” “是。” “看来是有几分本事的……若是小隐跟着你,之后打算去哪里?” 白清不知他打听这个做什么,看向竹吉,竹吉轻轻点了点头,这才如实相告。 “回国君的话,离开风万后,大概是去北境看看。” “北境?北境么……”国君面色一喜,笑逐颜开地凑近隐身边,慈爱地拉起他的手来。 “小隐,此去北境,帮祖父一个忙可好?” “……什么忙?”国君突然这般亲近自己,让隐有些不习惯,只好尴尬地笑着掩饰自己的不适。 “北境有很多大妖,映儿如今的状态,再寻一枚大妖的妖丹便可复苏了。你替祖父…不不不!你替你父亲寻来可好?” “这……”隐犹豫着没有答应。 国君的要求其实也不难,无非就是去北境时顺便取个妖丹罢了,他如今同为大妖,又变成了魔族,有了煞气的加持,想必同无法去妖界的大妖相比,定是他更厉害一些。 况且,父亲会变成如今这样,都是他害的,他自然该承担起责任来。只是,他也明白妖丹对妖族而言意味着什么,若是叫他去寻什么珍贵的草药,他自然不会推却,可为了救父亲一命,让他去杀害别的生命,他觉得这样不对。更何况,妖丹能令人起死回生一说,本就是传说,并无实证。 隐犹豫着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国君的脸色慢慢垮了下来。白清知他有所顾虑,便上前两步,想为他劝国君几句。 “国君,您可知妖丹是妖的命门,更何况那是北境,大妖的妖丹岂是那么容易取的?” “你们不愿去本王也无法强求,既然映儿醒不过来,那小隐就留在风万,由本王亲自教导,日后继承映儿的遗愿,统领好风万吧。” “祖父…我……不能留下……”隐扯了扯国君的袖子,被他一瞪,又瑟缩回去。 “您又怎知玄映的遗愿是什么?他死的时候您并不在场吧?”白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国君。眼下不能如他所愿,居然敢瞪隐,难不成之前的慈爱都是装的? 她自幼没有双亲,她虽尽量表现得不在乎,但心里一直渴望着亲情,所以当她知道隐还有亲人活着的时候,她替他开心,想着再难也要带他来见一见。只是这风万国君不知为何有些魔怔了,在他眼里心里的,是玄映,没有隐的位置,这让她感到委屈又生气。 “哈……你这话说的,映儿死的时候你在场?难不成是你……”国君嗤笑一声,说着说着,警惕地打量起白清来。 “祖父!你不要乱说!不是姐姐!” “你又如何知道?!难不成映儿死时你也在场?!” 白清本想继续开口,却听脑海中传来了秦空岳的声音。 “阿清,你们可能被发现了,想办法尽快离开,我正在赶过来,若是走不了,尽量拖延时间等我来。” 白清一愣,看向竹吉,竹吉安静地站着,什么反应也没有,难不成他没收到秦空岳的传音?可即便如此,也无暇多想了,还是先离开为好…… 她正想开口叫隐,却感觉到结界碎裂,只听一声响亮的声音传来,随后殿里突然亮如白昼,明亮得几乎像在鹭鸢居那般,一群身着白衣的人立于大殿中并不存在的天空之上,俯视着大殿中的一切。 白清不由得皱紧眉头,这架势,她见过,而那群白衣人中,有两人立于前,其中一人,正是晨雪,仙界五长老之一。另一人她不认得,满头银发拄着拐杖的老妪,正是云鹤,同为仙界五长老。 “仙人。”国君面色一喜,声音洪亮地俯身行礼。 “玄真……” 云鹤上前一步,对他点了点头,扫视众人,视线最终落在了竹吉身上。 “竹吉……之前就有消息称你也在风万,不过你运气好,老身赶到时你已经不在了。这不是巧了么?又遇到了……” 云鹤拄着拐杖在空中一挥,一道泛着荧光的阶梯凭空出现,她顺着那天梯一步一步往下走。 “魔头尚在边界,眼下你孤立无援,不如说说你们来风万干什么,我尚可让你死得痛快些。” 白清呆愣地站着,盘算着眼下的局面该如何是好,却见竹吉也不掩饰了,周身泛出煞气,摆出备战的姿态来。 “无可奉告。” 第二百三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云鹤大喝一声,手里的拐杖在空中挥舞,顿时天雷滚滚,狂风骤起,大殿的门窗啪地一下被吹开,冷风呼啦啦地一拥而进,吹得人冷颤不止。 “姐姐,哥哥让我们离远些。” 脑海中传来隐的声音,白清抬头望去,他正护着风万国君往角落挪动。 白清担忧地看向竹吉,狂风吹得他耳边发丝飞舞,吹得他衣袂翻飞,却吹不乱他满脸的认真。 让他一个人面对两位仙界长老,她觉得不太合适,可自知实力不济,她又怕留下来会妨碍到他,只好轻声说了句小心,退到了角落里去。 “起!” 云鹤一声令下,狂风吹得越发凛冽,甚至将大殿的屋顶吹飞,四散分裂成碎石混在风中,将整座大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去!” 又是一声令下,那风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扭动着分出两股风来,化为两只巨大的手,一拳砸向竹吉。竹吉随手抬起脚边的矮凳,以煞气覆于其表面流转,举向空中,硬生生接下了那一拳。 只是风力甚强,他纵然是接下了,双脚却无法立稳,被那风拳推着,一点一点地滑动着后退,他不得不释出更多煞气来,尽力抵抗,却仍向后滑动着。 云鹤见状,拐杖再一挥,另一股风化为掌,从侧面攻向竹吉。虽说他并未全力以赴,但他若想再接下这一掌,就没有余力留意白清和隐了。 竹吉用力将那一拳往后推了毫厘,趁机脱手,脚下用力,一跃而起退远两步。两股风碰撞交缠,融作一团,又在云鹤的指挥下重新裂成两只手攻向竹吉,他只得借着身法四处躲避。 他倒是想攻过去,可现在是黑夜,光照本就不足,殿里的烛火都让狂风吹灭了,天上的月光也被黑云尽数遮挡,云鹤身边根本没有影子,他若就这么冲过去,可不是明智之举。 云鹤立于殿上,打量着竹吉。她不明白,按理说,秦空岳不在,只他一人定无法抵抗她和晨雪,明明有那个能力,他为何不逃?这里有什么让他宁愿拼命拖延时间等秦空岳来? 云鹤环视四周,这才注意到殿里还有白清、隐和玄映的尸体。那冰床她倒是听说过,传说北境宗家之前有一任家主,因他心上人是个人类,没多久便死了。他不甘心,前往极寒之地找到了传闻中千年不化的坚冰,并研究了一个法阵,借着法阵和坚冰助力,打造了一个能保尸身不腐的冰床,用来存放那女子的尸体。 极寒之地几乎没有生机,他在那儿差点儿丢了性命,但他命好,不仅没死,甚至化成了蛟,得到了回到妖界的资格。他离开之时,这冰床也不见了踪影,人们都说是他舍不得心上人,带回了妖界,如今又怎会出现在这里?这上面躺的又是何人?难不成…… 云鹤一掌便将玄映的尸体从冰床上震落下来,眼角余光瞥向竹吉,见他并无反应,心中顿觉奇怪。 难道,他们的目标不是这躺在冰床上的尸体,而是冰床吗? 白清和隐皆未被云鹤察觉,那冰床和玄映会如何,竹吉自然不在意。他不在意,风万国君却急了。 只见他奔赴至玄映尸身旁,眼看着他的尸体开始发黑发紫,简直怒不可遏。 “你干什么?!!!” 国君瞪着云鹤,难掩眼中怒火,云鹤一愣,呆呆地看着他。 这人疯了不成?若不是风万上贡够多又足够听话,仙界怎么可能给他们那么多庇佑?整个人间,强如尤奈都无法做到境内没有一只魔族,他以为风万凭什么可以做到?如今竟敢瞪着自己问责? “祖父……” 隐担忧地拉了拉国君的衣角,他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一把甩开,察觉到隐失落地低下头去,他想解释些什么,可眼下更重要的是将玄映的尸体搬回冰床之上。尸体从冰床上掉下来这段时间,又腐烂不少,境内妖族都已捕杀殆尽,哪里去寻那么多妖丹,真是令人头疼…… 国君抱起玄映的尸体走向冰床,将尸体小心翼翼地放上去,还将玄映的衣角、头发重新梳理好,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哪儿来的孙子?” 云鹤冷眼看向隐,与那冰床上躺着的倒是有几分像,可他这身形,按人类的年岁来说不可能是国君的孙子。况且这人有些古怪,看起来是个人没错,可若以仙法去看,他周身却有一层若有似无的薄雾,仿佛隐藏了什么…… “今日才见到的,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映儿有后……” 国君话还没说完,云鹤一伸手,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掐住脖子,将他整个人提至空中。 “唔……咳……” “小隐!”竹吉大喊一声,再也顾不得与那两只狂风之手缠斗,脚下一点,飞身而来。 “晨雪,还没看够?!” 云鹤带了些愠怒地瞥向晨雪,晨雪面不改色地出手拦下竹吉,百般阻挠他向前。云鹤这才松了口气,带了些笑意地仔细打量着隐。 “让我好好看看,你是什么……” 话还没说完,白清闪至云鹤身前,在她惊诧的目光中一掌击向她的手臂,再屈膝踢向她的腹部,将她震得连连后退,拄着拐杖才不至于摔倒在地。白清松了口气,果然如她所料,仙族常年以法术相搏,武术上却漏洞百出。 那股无形的力量被打断,隐从空中落下,半蹲在地大口呼吸着,不忘警惕地盯着云鹤,以防她再突然出手。 “你又是何人?!”云鹤皱眉看着白清,弯腰捂着腹部。这女子是谁?她难道不是宫人么?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隐,你没事吧?” 白清摆出备战的姿态来,拦在云鹤和隐之间。 “姐姐,我没事……呼……” “姐姐?” 她无论是和隐,还是和那冰床上的尸体,都不像,倒是看着有些面熟…… 云鹤看看白清,又看向风万国君,投去疑问的目光。 “她不是映儿的孩子,只是对小隐有些恩情在,此次也是她带小隐前来。”国君知道她想问什么,如实相告。 “……他们三人一起来的?”云鹤瞄了眼与晨雪缠斗中的竹吉,国君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知她说的是竹吉,便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呵……结阵!” 云鹤冷笑一声,直起身子来,将拐杖横于胸前,一声令下,那些原本浮在空中的小仙尽数落在云鹤身边,脚下光圈亮起,正在吟唱着什么。 白清警惕地看了一眼,那法阵她没见过,但法阵中有一半的字她认得,写的是金木水火土,只以一半的字来猜测,大概会是和五行有关的法术……吧? “姐姐!我来助你!”隐已缓了过来,站在白清身边,眸色变红,一双媚眼一一扫过那些小仙。 “妖?!半妖么……” 云鹤一怔,心里对于隐的身份有了忌惮。若玄映是他的父亲,他又身怀妖力,那他绝对是半妖了。半妖有多强大她是知道的,但愿他年岁还小,懂的不多…… “你们……该睡了。”隐温声细语,那话仿佛有无上的魔力,听得那些小仙人酥骨软,闭眼倒了下去。 云鹤又是一惊,还是狐妖血脉?!当今妖后就是狐妖,甚至上一任妖后也是狐妖,狐妖一脉实力强悍,一直是妖界最兴盛的部族,他这半妖竟是混的狐妖血脉?! 看他已能操控魅惑到这地步,那么想必也知道该怎么吸食精气了吧?若留他在世,日后入魔必是祸害!当务之急,是先消灭了他才好…… 想到这里,云鹤将拐杖插进地面,口中念念有词。白清和隐对视一眼,向前攻去,不管她要干什么,先打断她施法再说。 白清在人间习武多年,体术自然是上乘的,隐跟着竹吉也学了不少,虽不算好,但对付云鹤还是够了。二人左右夹击,打得云鹤连连后退,身中数拳,可她却强撑着没有中断施法。 眼看拐杖下的地面已有阵法的光芒逐渐亮起,白清有些急了,叫隐去毁了拐杖,自己则攻势更猛地打向云鹤,打得她一瘸一拐的。 隐试了许多法子,那拐杖就像与地面融为一体似的,挪不动分毫,也完全无法折断,他一时没了主意,只得禀告给白清。 白清越发焦躁,不再手下留情,以骨节为武器,奋力击向云鹤的心口处。仙族的弱点是仙核,而仙核就藏在心里某处。 云鹤以手臂去挡,只听喀哒一声,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很明显她的手臂为了挡这一击断了。 云鹤顿停脚步,捂着断手冷笑个不停,白清正欲继续进攻,云鹤却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泛着得意的笑。 乌云中心顿时一束巨大的光亮照落下来,明明是黑夜,那光亮不知从何而来,宛如太阳一般刺眼。大地震颤,一尊如雾的佛像自光亮之中渐渐显形,缓缓落下。 明明是一尊佛像,却怒目圆睁,面容可憎,哪有半分神明的慈悲,分明宛如从地狱中挣脱枷锁而来。 “苦傩送欢?!”国君惊惧地看着那尊佛像,吓得大喊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每磕一次头,甚至能看到他额头的汗滴甩落而出,在这光束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白姑娘!小心!”竹吉被晨雪缠着,既不重伤他,又不放他过去,无奈之下只得出声提醒。 “哈哈哈哈哈……你们果然是一伙的!”云鹤笑得十分狂妄,一手覆过受伤的手臂,那手臂又恢复如常。 “神啊,替我斩尽眼前之敌吧!!!” 第二百三十三章 那尊神像看起来虚无缥缈,甚至隐约有些透明感,可是落地时却能引得地面都为之颤抖。白清他们身处皇宫看不到,皇城内有些较老的房屋都被震塌了。 所幸动静太大,城内百姓早就被惊醒了,大部分都跑到了宽阔的街上或者高处,远远看向宫中。作为崇仙的国度,平时境内又没有魔族,风万的民众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个的好奇得不得了,都想看一看这一生难见一次的场面。 宫门紧闭,外面的人想进去,里面的人却想出来。虽说神仙打架一生难见一次,可真的身临其境时,那些宫人能感受到的只剩下恐惧了,胆小的那些一路惨叫着拼了命地往宫墙边逃,和着耳边狂风的呼啸声,颇有些鬼哭狼嚎的感觉。 面对此情此景,就算是白清也有些不安了,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隐,他年岁小,是否也会不安? 隐聚精会神地盯着神像,不仅不害怕,甚至看起来有些跃跃欲试。她并未感受到他有任何不安,不禁心生佩服。他都不怕,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这么一想,她也平静下来不少。 她和隐一左一右,警惕地戒备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击。可那神像落地后却不动了,只安静地端坐在地,面容也改为了平静如水,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饶是如此,他们也不敢大意,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白清环顾四周,竹吉和晨雪打得难解难分,但动静却并不大,基本是些拳脚功夫,她似乎只想阻止他过来,无意伤人。风万国君在禁军的拥护下正往殿外撤退,周围看起来也没什么宫人了,这又让白清安心不少。 “姐姐,哥哥说魔头正在赶来的路上,但遇到了阻碍,要费些时间,他让我们想办法拖延时间,若是打不过就往西边跑。” 隐发来了传音,白清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长舒一口气,再次集中精神注意着云鹤和佛像。 这召出神像的招式二人都未曾听说过,如今云鹤已成功施放,他们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远远地防备着。可神像端坐在地,再也没动弹过,他们等了许久,那神像始终不动,让她开始怀疑这是否真的是攻击的招式了…… 云鹤拄着拐杖从神像背后走出,悲悯地看着白清和隐,说:“小丫头,我看你有些道行,半妖也敢带在身边,就不怕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么?” “与你无关。” “半妖的存在本身就有违天理,你若是杀不了他,不如让我来帮你……” “不必了!要打就快点!废话那么多……” 云鹤一噎,显然被气到了,一杖击上神像,神像顿时就站了起来,又变成了可怕的模样。 “哼!不识好歹!” 神像双掌打开,雾质的掌心中正汇聚着白色的光芒,眼看那光芒由一点一点变成一大团。神像双掌合上,再拉开,那光芒像一根线一样被拉伸开。 白清和隐一左一右攻上前去,神像两手拍地,将那光芒注入地面,顿时,它掌下的地面开裂,一柱又一柱的白光从地面迸出,每一柱光又分裂出两柱光来,扩散到白清和隐面前时,已经满眼都是光柱了。 前左右都是光柱,白清只好连连后退,隐化为一团红色,疾行绕过光柱,飞向空中,背后法阵亮起,法术化为小狐狸的模样从空中俯冲而下,一头撞向那神像的手腕。撞向神像的小狐狸应接不暇,攻势之猛烈,直将那神像的手腕冲散,散发出阵阵青烟来。 白清有样学样,也疾行绕过光柱,一掌攻向云鹤。云鹤呆站在原地未动,惊讶地看着白清。 没想到,除了道祖李遇生和魔尊秦空岳之外,竟又有人以人身修出了自己的法力?!风万的散修仙界全都知道,不可能有这般实力,这人是谁?!是道教的?李遇生什么时候收了个天才?! 不对!李遇生座下只有一个爱徒叫毕景,李遇生倾囊相授,亲自指点,那人始终无法修得法力。遥想当年他对秦空岳那般珍重,若真收了个天才徒弟,他必定百般爱护,逢人就夸,仙界岂会不知?! 这人到底是谁…… 白清眼看云鹤一动不动,似乎被自己惊到了,心头一喜,这一击,有戏! 她太过激动,以至于神像动了都没发觉,眼看她已到了云鹤面前,就要成功之时,顿时周身传来一阵剧痛,神像面对着她,两掌相击,将她紧紧禁锢,动弹不得。 “唔……” 那神像看起来似雾,力道却大得出奇,这一击打得她立刻嘴角溢血,五脏感觉有火在烧一般,她想挣脱,却使不上一丁点儿力气,也无法使用法力。 “姐姐!!!” 隐焦急地大喊一声,飞身而来,那神像转头看向隐,从头上又延伸出一只手来,一掌便将隐击飞老远,从墙上跌落下来,晕了过去。 “小隐!白姑娘!”竹吉眼看形势不妙,心急如焚,却又被晨雪拦着,无法上前,阴郁地瞪着晨雪,攻势越发狠厉。 云鹤眯起眼来打量着白清,神像将白清送得离她更近了些,她用拐杖抬起白清的下巴,紧紧盯着她,这面容,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是什么人?” 白清嘴角勾起,轻蔑地笑着不说话,像看什么仇人一般盯着云鹤。 说来也怪,不知是受秦空岳影响还是其他原因,在她心里,云鹤绝不是什么好人。 云鹤见不得白清那样子,一拐杖击向她的脸,白清顿时被打得头破血流。血液顺着脸流过眼睛,流过下颚,滴落在地。 “回答我的问题。” 白清红着眼,看着被血液染红的云鹤,阴笑道:“你觉得……我会是什么人?” “难道你是……”云鹤思来想去,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清,“你就是那魔头的心上人?!” “……你说什么?” 白清一愣,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云鹤的话。她本打算不管云鹤说是什么人,只要不是她真实的身份她都承认,可云鹤说她是秦空岳的心上人?! 是说,她是如何能想到那么歪的结果的?!这反倒让她想承认也不敢承认了,这人怎么回事啊…… 白清百思不得其解,云鹤却不回答她,自言自语起来。 “他说他来风万寻心上人……这么说来……竹吉也在……难不成……是真的?!不……不对……他若真有这样的弱点,又怎会轻易暴露给我们……” “我说……” “可她却修得了法力……难不成,他觉得她有能力逃过仙界抓捕……不…不不不…当初韶华都做不到的事,这丫头凭什么能做到……所以她……” 白清本还觉得云鹤就这么暗自沉思也好,起码也是另一种拖延时间,可一听到母亲的名字,她一下就无法淡定了。 “你说韶华?当初韶华是你抓的?” 云鹤停下自言自语,看向白清。她为何对韶华的事这么感兴趣?难不成…… 白清感受到神像的手又收紧了些,将她又往云鹤眼前凑了凑,云鹤一手覆上她的眉心,她本想躲,可那禁锢她的手上又冒出两只小手来,将她的头也固定住了。 过了一会儿,云鹤皱起了眉。 “怎会如此……怎会看不到…禁制?” “我说,你看够了就把你的脏手拿开。” “呵……居然想拦我,痴心妄想!”云鹤并不理她,冷笑一声,眼神一狠,加大法力准备将白清的禁制解掉。 白清本就五脏俱焚,刚被云鹤打了下脸,打得她头昏脑涨,眼下再来这么一下,她再也受不住了,疼得她几乎都不想再活在这世上了。 “啊啊啊啊啊!!!!!” 白清叫得凄惨,竹吉自然听到了,可天还没亮,白清附近又没有影子,他根本无法近身。他急得不行,急忙向秦空岳传音。他本打算传音,但他确实急了,情不自禁大喊出声来。 “主子!白姑娘有险!” 话音刚落,天色骤变,本是乌云的天空一刹那亮如白昼,万里无云,蓝色的天空中荡来一波又一波的白光。无数的飞鸟齐上高空,百兽齐鸣。白光消失,天空中出现七彩的光,地面之下冒出无数荧光,升至空中,汇聚成无数道彩虹。 在场的众人都看呆了,云鹤也惊恐地停了手。白清第一次见到这景象,又感觉到身上的伤似乎在慢慢愈合,那些灼烧疼痛感也尽数消失不见,不由得看呆了。 “仙陨……大石……” 云鹤喃喃着双腿发软,拄着拐杖跌坐在地。 隐也醒了过来,趁着云鹤失神,将白清救下,带她到一旁坐着,自己则护在她身前,警惕着云鹤。 云鹤红了眼,低着头暗自抹了把脸,决绝地站起身来,那神像也跟着站了起来。 “你果然是那魔头的心上人,不惜引发仙陨也要救你一命。既是如此,你们都留不得了!!!” 云鹤怒视着白清,拐杖插入地面,一波白光荡来,隐抱着白清跃上高空。地面白光所过之处泛着亮光,白清这才看到,宫外聚了不少人群,眼看那白光就要荡到那些人面前,她正想出声提醒,但已经来不及了。 白光荡过人群,顿时血光四溅,那些人甚至没有一点声息就倒了下去,地面的亮光照着血液,发出诡异的微红光芒来。 白清顿时怒不可遏,这些仙人,连信仰他们的子民都如此看轻,在他们眼里,那都不算命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白清悲愤交加,那神像一掌就拍了过来。隐带着她在空中四处躲避,让她顿觉愕然。 之前在启越寻离雾时,自己曾经遇到那个偷盗未遂的乞儿,就是因为在空中没有着力点才受了伤。眼下隐在空中来去自如,甚至还带着她,他如何做到的?他是何时变得比自己还要厉害的? 她明明是他的主人,怎么可以比他还弱?待此事了结,定要好好问问,好好学学…… 隐带着白清在空中飞来飞去,那神像太过庞大,导致它的身手不够灵敏,根本碰不到二人分毫。 云鹤看着二人在空中宛如蝇虫一般,一手在空中快速画下什么,顿时一股巨大的压力传来,二人从空中齐齐落下,重重地摔落在地面。 二人匍匐在地,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白清眼角余光看到,另一边,竹吉半跪在地,晨雪负手立于他面前,却并没有出手的意思。 “落!” 云鹤一声令下,神像一掌劈下,掌风之凌厉,甚至将围在四周的狂风都打乱了去。 白清心中顿时警铃大作,这一掌,必须得想办法避开。可她被那股莫名的压力压倒在地,别说动弹了,就连抬个头都做不到。 该如何是好…… “动啊!!!!!” 隐大吼一声,周身散发出煞气来,那煞气覆盖在他周身,竟将他整个人从这强压之下抬了起来。眼看有用,他释放出更多煞气来,双手撑过头顶,硬生生抗住了神像一掌。 这一掌用力极大,再加上那不知哪儿来的压力,饶是隐不断释出更多煞气,仍旧无法完全挡下,被压着不断沉进地里去。 眼看土壤没到隐的腰部,神像的手掌已经快压到白清身上了,隐半身入土,连呼吸都不通畅了,不由怒了。 “魔头!!!” 刹那间,煞气升腾而起,绕上神像的手掌,须臾间便将那手掌吞噬殆尽。云鹤眼见这一切,下令让神像将手抽回,冷眼看向白清和隐的上空。 “秦空岳……” 他当真来了? 感受到压在身上那股怪力消失不见,白清爬起来抬头望去,果然远远看到秦空岳站在空中,浅浅笑着。狂风吹得他衣袂翻飞,黑色的衣裳在这渐渐淡去的漫天彩虹中别有一番风味。 “哎呀呀~本尊不过来一趟,竟引得三位长老前来,仙界当真看重风万,这风头也是人间独一份了呢……” 秦空岳一边说着,一边假意鼓掌,那样子,看起来就十分欠扁。 “你还有脸说?!你竟真敢对大石下杀手,想必也做好准备承担后果了吧……” 云鹤一掌拍向神像,只见它消失不见的手掌又复原如初,抬手就击向秦空岳。他也不躲,就那么站着,这一掌,用力比之前还大,却在他面前停下了。 秦空岳一掌接下攻势,下一秒,煞气倾巢而出,眨眼间便覆盖住了整尊神像,四周狂风不止,吹散煞气,那尊神像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清简直看呆了。那可是比这大殿还要大的神像,光是端坐着就有四五米高,就这么不见了?!而且别说是白莲咒了,他连法术都未用,仅仅只是驱动煞气而已,他到底是比自己强了多少啊…… 站在白清身边的隐刚从坑里爬出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禁看呆了去。好啊!他竟还留着这一手没有教?!下次等他有空,定要叫他好好教会自己…… “云鹤啊云鹤,你可知,本尊发现了什么?” 秦空岳自空中缓缓落下,往竹吉的方向看了一眼,晨雪不动声色地退了回去,竹吉立马赶过来站在他身后,关怀起隐和白清来。 “什么……” 云鹤眼见晨雪不再拦着竹吉,有些不太开心。她心知秦空岳来了,晨雪想拦也拦不住,可为何纠缠至今,竹吉身上竟毫发无损?! “一位叫百夕的拟生妖。” “什么……” 云鹤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盘算着眼下该怎么办,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整个人就懵了。 “本尊听她说了些有趣的事,不知你可曾听闻?” “胡言乱语!” 云鹤大喝一声,却并不敢看秦空岳。她自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不过无法承认罢了。 “噢……看来你不知道啊?那这样的话,本尊就勉为其难地负责送她回去好了……” “……” 云鹤盯着秦空岳不回应,她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知他到底知道多少,若是贸然开口,反倒对她不利。 秦空岳没得到云鹤的回应,也不急,突然就轻轻笑了。 “你呀~怕是不知道,那百夕脑子有些问题,她竟敢同本尊说,她在仙界,扮的是韶华的……” 秦空岳话还没说完,云鹤立马就打断了他。 “信口雌黄!” 秦空岳心下了然,看云鹤这急着否认的模样,百夕所言,八成是真的了,难怪当初…… “可不是么……哦,对了,还打么?不打你们便快回去吧,指不定能在她回妖界之前拦下她,惩戒一二呢?” 云鹤自知,有她和晨雪在,要和秦空岳过招倒是不难,可若要分出胜负那就几乎没有可能了。何况大石已死,如今仙界五长老只剩下了四个,已有了对魔界出兵的理由,眼下与其在这里纠缠,倒不如早回仙界,鼓动其他人同意出兵为好。况且白清来路不明,她也该回去好好查查了。 想到这里,云鹤装模作样地摆摆手,说:“不了,我们还有事,就不耽搁了。” 说完,对晨雪使了个眼色,二人叫醒晕倒在地的那些小仙,正准备离去,秦空岳却出声叫住了她们。 “云鹤长老,这里好歹是风万,您都不装个样子处理一下?” 云鹤不悦地皱起眉头,挥了挥手,之前被打烂的大殿、一地狼藉,竟自动恢复如初,就好像这里并不曾恶战过一般。做完这一切,云鹤冷哼一声,与晨雪带着那些小仙从空中离去。 仙族走后,天空一片澄净,太阳的微光从东方照射而来,照得大殿外的石砖都有些发亮了。殿内一片寂静,大殿之外亦然。 “呼……” 秦空岳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竹吉忙去扶他,他摆摆手拒绝了。 “阿岳!你怎么了?” 白清赶紧凑过去,蹲在他身边,看着他额头渗汗,想帮些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帮,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隐看了看四周,问:“要回去了么?” 秦空岳抬头看向东边,笑道:“看会儿日出再走吧。” 四人安静地观赏着日出,直到太阳完全升起,秦空岳注意到大殿之外有人来过,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果然没过多久,风万国君在一众宫人的拥护下,来势汹汹。 “大胆魔族!竟敢欺到风万皇宫来!” 一见面,风万国君二话不说就是一顿斥责,站在他身后的宫人和禁军也都群情激奋,举着长枪附和着。 秦空岳见状,扬起笑容,声色嘹亮地对殿外喊道:“本尊乃是魔族之首秦空岳,风万国君,劳驾闲谈几句。” 话毕,煞气涌出,将风万国君抓进了殿里来。那些宫人禁军眼见国君被抓,一窝蜂地就往殿里冲,奈何秦空岳设了结界,他们无论怎么做也无法冲破结界,只能在殿外愤怒地大喊大叫。 “你……”国君惊疑不定地看向众人。 “行了,玄真,他们在外也看不见这里的情况。隐这孩子,本尊必是要带走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趁现在吧。” 风万国君面色一僵,犹豫地看向隐。之前的一切,虽非亲眼所见,但一直有暗卫前来禀报。隐是魔族,无法留在风万,他自然也打消了留他的念头。可隐虽未击败云鹤,却能接下云鹤的苦傩送欢,以他的身手…… “小隐啊……你已是魔族?” “祖父……” 这一路走来,风万容不得魔族的话隐已经听了很多次了,他心知,玄真身为国君,必不可能为他这个初见的非人孙子带头打破这样的规矩,眼下听他问起,竟有些害怕起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苦了你了……唉……日后怕是再难相见了……只是…祖父尚有一心愿……希望你能成全……” “祖父你说,只要我能办到。” “那……你……能不能替祖父去北境寻个大妖的妖丹来?” 隐一怔,瞬间就愣住了。玄真并未察觉他的异常,仍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你父亲如今的状况你也知道,境内的妖丹都搜寻完了也不见他醒来,必须是大妖的妖丹才行。妖界凶险,祖父自然也不愿你以身涉险,但北境那些大妖不同,祖父相信以你的身手定能成功……” “祖父……” “我为了映儿登上这至高之位,却无法传承于他,实在是人生一大憾事……” “够了!” 隐挥手大喝一声,玄真顿时哑口失言,心里想着是哪句话说错了,惹他不高兴了? “祖父,恕我无能为力!夺妖丹便等于杀了那妖,父亲已死,望祖父节哀……” “你……” 玄真听他拒绝,也怒了。 “你去过北境?” “未曾。” “那你认识北境的那些妖?” “不认识。” “你与他们非亲非故,为何不肯?死了便是他们没本事,用蝼蚁的命就能换你父亲回家!你竟不肯?!” “祖父!”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隐不敢相信玄真竟会说出这些话来,旁人的命就不是命,这不是恶人么?!而他,竟叫自己去做恶人?!这与母亲从幼时教给他的完全就是背道而驰,他如何能答应?! 玄真见隐说什么也不肯答应,完全就被气到了,人在气头上,也顾不得什么了,完全就是歇斯底里。 “映儿有你这样的野种就是他的耻辱!” 嗞啦嗞啦的声响突然响起,整个冰床连带着玄映的尸体在黑火中燃烧起来,转眼便连灰都不剩了。 “你!你这……你这恶徒!!!” 玄真指着秦空岳,气得声音都在发抖。秦空岳浅浅笑着,将指尖跃动的黑火收起。 “哎呀呀……不好意思啊,不小心烧了呢~如今就是拿了妖后的妖丹也救不回来咯……” 秦空岳走到隐身旁,一手看似随意地搭在他肩上,脸上的表情却十分认真。 “对了,隐是不是玄映的耻辱本尊不知道,不过,在本尊这儿,他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往后将会是本尊的荣耀。” 隐诧异地看着秦空岳,复杂的情绪攀上心头。 曾几何时,这天下人人唾弃的魔族,人人憎畏的魔头,到头来,却是他们给了自己容身之所,给了自己肯定。 扪心自问,除了身带煞气之外,他从未变过。他仍是那个渴望关怀的孩子,只因他身带煞气,便成了人们喊打喊杀的对象,这样的变化,是他从未想过的。 他不怪谁,毕竟自己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可在白清的熏陶下,在这一路走来的经历中,他慢慢开始认同白清所说的个体差异这种事。 他本以为,成为魔族后他会变成人们口中的恶人,会枉顾人命,会烧杀抢掠,他没有,可别人都会觉得他有。 他的不安、委屈,在秦空岳认真地说出“荣耀”二字时,竟全都烟消云散。让他觉得,如果是跟着这样的人,那他成为魔族也没什么不好。 隐有些感动,甚至表露在了脸上,白清自然觉得欣慰,却也觉得奇怪。自从隐入魔后,不知为何,隐的情感她已不能明显感觉到了,这让她隐隐有些不安。 玄真本就被秦空岳这话堵住了嘴,眼下看到对面的众人一派默契祥和的样子,又气又急。可仙族都走了,自己又有何德何能能拿捏住他们,气恼半晌,愣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们。 秦空岳眼看殿外的太阳越升越高,无意多留,便示意众人聚到他身边。临走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玄真,不忘警告他一番。 “本尊的事,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但隐的事,劝你再三思量。若是有什么本尊不爱听的话传扬出去,别怪本尊覆灭风万。” 语毕,脚下法阵亮起,他带着众人离开了风万,到了一处洞口。白清认得,那是他曾说过的“家”。 “竹吉……” 一到洞口,秦空岳便再也撑不住了,轻唤一声,扶着额就要往下倒,竹吉眼明手快接住了他,叫上白清和隐,带着他们往洞窟深处走去。 白清虽不认路,但也来过很多次,也知洞内路线错综复杂,况且心中又十分担忧秦空岳的状况,只安静地紧紧跟在竹吉身后。隐第一次来,越往深处走就越漆黑,他不大适应,一路都在碎碎念。 “姐姐……这是何处?” “洞窟。” “……我们来此作甚?” “不知道……” 隐紧紧抓着白清的衣角,不停地四处张望,可洞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天哪……这也太黑了吧……” 白清点亮一团火照在众人上空。 “姐姐……那是通往哪里的?” “不知道。” “姐姐,你来过吗?” “来过。” “姐姐……” “隐……” 白清叹口气,牵起他的手来,轻轻对他摇了摇头,担忧地看向前方。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前方竹吉背着秦空岳前行,二人能看清的,只有秦空岳的背影而已。 他知道白清心中担忧,本想说些什么分散她的注意力,可她似乎不想听,便乖乖闭了嘴,安静地跟着。 到了休息的地方,竹吉将秦空岳放在床上,告诉白清他没什么事后便离开了。一连几日,除了中午和傍晚时,竹吉会回来为隐带些吃的,其他时候皆看不到他,也不知他在忙什么。 不管他在忙什么,白清都不太在意,问过一次他不肯说后就再也不问了,只安静地守着秦空岳。一开始,隐还时常来跟她说些洞里的事,在哪里又发现了什么景色啦,在哪里又找到了什么没见过的植物啦之类的。她一直兴致缺缺,后来隐就不来了,自顾自探索着洞窟。 大概有四五日,秦空岳一直没醒,她很担心,但又无能为力。隐不来之后,四周都安静许多,可越安静,她就越容易胡思乱想,再加上她守了这么多天没有合眼,没有进食,虽是仙身,但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眼皮越来越沉,她就算不想睡,还是睡着了。 梦里,她梦到了秦空岳。 不知他身处何处,四周入眼皆是山峦,他面前,站着混沌,而他则浮在空中,孤身一人面对混沌。 从高处看去,能更直观地感受到混沌究竟有多庞大,大到让她心生畏惧,大到秦空岳在它面前就如蝼蚁一般渺小。 秦空岳提剑向混沌俯冲而去,却被它一爪挥开,就好像不过是挥了挥面前的尘粒那样轻松。可他却被那力道挥得撞向山体,一声巨响之后,顿时浓烟滚滚,生死未卜。 “阿岳!!!” 白清急得大喊一声,立刻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坐在床边的秦空岳,他正愕然地看着自己,一手僵在半空。 “我在……” 她心中涌上莫名的情绪,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感受到这不是梦,他确确实实就在眼前,心里五味杂陈,眼眶一热,拼命忍着不知为何却想哭的冲动。 “怎么啦?做噩梦了?” 他轻轻回抱住她,柔声细语地问她。也不知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还是他的怀抱太让她心安,那涌上心头的复杂情绪渐渐退了下去。 过了许久,她平静下来,注意到自己紧紧抱着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连忙红着脸松开他,低着头假意咳了几声。 “害羞啦?” 秦空岳笑笑,低下头去偷看她的脸色,她顿时心跳都漏了几拍,慌忙别开脸,说些别的扯开话题。 “你……身子好些了吗?怎么不躺着?” “我没事,我醒的时候你睡得正香,我也不想打扰你,便让你躺着了。听竹吉说,回来后你寸步不离地守着我,可是真的?” “你……去风万干什么?” “你们要去风万,我便让芳老板提前打点。芳老板说,你们去的时候大概率会遇到仙族下来赐福,我便想着去闹一闹,把风万境内的仙族吸引过去,这样你们即便被认出来了也不会有什么危险。感动吗?” “你不是……我听那仙族长老…好像叫云鹤的,她说你去风万寻心上人……” “是呀。” “……” 白清猛地抬起头来,见他笑意盈盈,顿时有些失落。她自然知道他是专程来助他们入境的,可听他承认得如此坦然,还是会想起那个叫灵儿的女子,是不是她也在此处呢?问他这种问题的自己真是个笨蛋。 “阿清不好奇我的心上人是谁吗?” 秦空岳故作伤心状,以手掩面,偷偷从指缝中打量着白清。她故意避开他的问题不回答,只当是他的调笑话,眼下他又这般装模作样的,越发不想回答了。 “我睡了多久了?” 秦空岳见她不想回答,不再追问,也正经起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同她交谈起来。 “不知道,我昨日醒来你就已经睡着了,我倒是有联系过竹吉,不过他这几日都在忙,回来也就是带些吃的给隐,没有留意过这边,他也不知你何时睡着的。怎么了?” “你听我说,北境有很多御灵珠……啊!就是命轮碎片。眼下风万的事算了了,风万境内我留意过,没有碎片,我打算过去北境看看。可青戏说北境也容不得魔族,要不我一个人去,隐和竹吉跟着你……” “不妥。” 她刚一提议,他立刻否决。 这话她都能说出来?!北境虽不如妖界凶险,但好歹也是有好几只大妖的,还要带走碎片,就她现在的本事,只身前往不是去送死么?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北境自然有北境的规矩,可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守,我定是也要去的。若是不一同前去,也可以像这次这样,我在明,你们在暗,你选一个。” 秦空岳说得坚决,这事只能二选一,没的商量。她知道他也是担心自己,再加上这次风万之行,她实力不济的问题已经很明显了。若是遇上小妖什么的,她尚可一战,可若是遇到大妖,别说一战了,只怕到时她还要拖隐的后腿。 他的提议也可行,虽然感觉有些对不起北境,但至少比起她一个人去要安全靠谱多了。想到这里,白清一时拿不准主意,但也打算接受他的提议,便直言要同隐商量后再做决定,他欣然答应。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白清只顾着想哪种方案更好些,秦空岳却坐不住了。 “阿清……许久未见,之前在风万不方便,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没什么话想同我说么?” 第二百三十六章 “唔……你这么一说,倒是有许多事挺好奇的。” “何事?你问,我都同你说。” “我听你言语之间对仙族长老很是不屑,你怎会受伤的?那长老如此厉害?” “唉……倒不是他厉害……”秦空岳叹口气,开始解释起来。 一开始得知白清他们已从大夏乘船出发,他便按芳老板预估好的日子前去风万边境挑衅。风万虽边境有众多身怀天眼之人,但毕竟是人,就算再加上数以万计的将士,战力也就那样。边境将士打不过秦空岳,又正巧那时青鸾来风万赐福,风万便求他前来应对。 青鸾是云鹤最宠爱的弟子,但实力悬殊,自然也敌不过他,还受了伤,便将他在风万的事禀报回去。云鹤本就看不惯他,得知他伤了自己的弟子,大发雷霆,叫了大石和晨雪一道前来风万,与他打得不可开交。 五长老实力不俗,一个长老他还不放在眼里,一下来了三个,让他有些吃力。但五长老之间也不算默契和睦,他们虽然联手对抗他,晨雪却并未拿出全力来,全程都很敷衍,这也让他有了很多喘息的机会。他们在边境缠斗许久,始终不分胜负。 白清他们进宫后不久,云鹤突然说要回宫,他知道宫里八成出了什么事,便也往皇宫赶,但云鹤她们留下了大石拦他。 大石的实力虽不是五长老中最出色的,却也不差,何况只是拦他,并非要与他分出胜负来,竟意外地难缠。他和大石打了许久,始终难以追上云鹤、晨雪的步伐,直到竹吉传音说白清有险,他便不再顾情面,狠下杀手将大石杀了。 “听你这么说,你本意也并不想杀他?” “那毕竟是五长老,死于我手,仙界便有了对魔界出兵的理由。同样的道理,若他们杀了我,魔界无人震慑,仙界也会遭难。也正是因此,这么多年了仙魔两族小打小闹不少,但都还算相安无事。” “他们既然忌惮,为何还要出兵?” “今时不同往日,渊谷被我清空的事,仙界恐怕已经得到消息了。” “渊谷?” “对,渊谷常年关押着新魔,虽然战力也就小仙那般水准,但数量众多,对魔族以外的生命都具备攻击性,复原能力又强,若是一口气放出去,这世间基本是束手无策,只待生灵涂炭了。” “……我能问问,那个数量众多是有多少么?” “自我继任魔尊后,渊谷关押的新魔一旦到达二十万,我便会清理一次,缩减到三万左右。之前你去道教那次,送你去鹭鸢居就是因为我要回魔界清理渊谷。” “是不是会对你的身体有影响?” “……是。” 闻言,白清顿时心疼得不行。遥想那时她去潋光山闯了祸,他明明状况不好却还是来救她。如今,他说清空渊谷,也就是说,至少又清理了三万魔族,即便如此,他还是前来风万挑衅,助她入境。 阿岳啊阿岳,你这般待我,让我如何报答…… 秦空岳注意到她的神色,连忙又笑嘻嘻地解释。 “阿清不必担心,只是短时期内会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罢了,撑过那段时间后,反倒能让我变得更强啦……” 头晕目眩是真的,浑身乏力是真的,之后会变强也是真的,可他故意没说,处理渊谷的方式是吸收煞气。他没有回溯期,但每次他吸收煞气后便会像普通魔族那般做噩梦,若他困于梦境中无法走出,便无法再醒过来,甚至不会像普通魔族那般发狂。他情况特殊些,困在梦中的时间久了,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不想白清担心,故意将这事漏掉不告诉她。 “唉……” 白清叹口气,看见他笑嘻嘻的模样,就是拿他没办法。有时候,她会想,她为何会喜欢他,又为何总是放不下,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你既然知道今时不同往日,又为何要杀了大石?” “仙族修炼到一定境界,拥有了一定程度的法力后,死的时候会触发天象,能治疗方圆百里之内的生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能起死回生,这种天象叫做仙陨。那时竹吉说你有险,大石拦着我,我无法立刻赶到,而他又能触发仙陨,杀了他是一举两得……” 注意到她脸色有些难看,知她不喜自己随意杀戮,他又小心翼翼地向她道歉。 “抱歉,我一时心急……” “我不是怪你,也没有生气,只是……阿岳,你大可不必为我做到这种地步……” 白清低着头,不知该如何说清心中所想。 他做的事,乍一看与玄真没什么区别,都是以命换命。可她目睹了云鹤视人命为草芥,再加上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让她无法怪他,无法气他,却又偏偏觉得大石不该就这么死了。 她对于这样的自己心生厌恶,要么悲悯众生,要么心狠手辣,她为何就是哪边都做不到,为何就是这般自相矛盾,为何她总觉得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阿清。”秦空岳牵起她的手来,面色认真,“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闻言,白清暗自窃喜,却又暗自生厌。他这话说的让她心生欢喜,可她上一秒还在可怜大石,下一秒就这般欢喜,着实可恶。啊啊……她怎么就不能坦率一点,为什么总是这般矛盾…… “你懂吗?” 秦空岳没等到她的回答,见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又柔声问了一句。 白清点点头,却突然注意到,他刚刚说的,是最重要的人“之一”,那么,其他的“之一”里,是否还有那个回忆中的灵儿?她……会不会还没死?会不会她被秦空岳藏在某处,保护得好好的……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甩头想将这想法甩出脑袋。 天啊!她怎么会这么想…… “你之前同云鹤提到的百夕的事,是什么?” 白清连忙扯开话题,不想再继续说下去。她的直觉告诉她,再说下去,她一定会越发胡思乱想,会有更可怕的念头,她不想那样。 她一再避开那些看似会有暧昧的话题,他自然注意到了。他知她心悦自己,可那也是去年偷听到的事了,到了现在,她又是否还有那个心意?这让他有些失落,但也不想逼得太紧,毕竟当初是自己暗示她他们不可能的,她就算不喜欢自己了,也是自己作茧自缚…… “说起来,我来之前,芳老板那边已经派人前来接应了,百夕已经送出了风万国境,眼下正往妖界赶。芳老板说,出境后百夕托她转告,她之前在仙界假扮的,是命轮。” “什么?!” 白清大吃一惊。她本以为,拟生妖毕竟是妖,要扮也是扮活物,应该是扮成哪位仙人才对,怎会是扮命轮的?!难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搜寻碎片这么久,仙界才没有察觉吗…… “我之前去仙界时确实见过命轮,所以当初鹿渊来找我,要我带你去找命轮碎片时,我还有些怀疑来着。这么看来,之前我看到的命轮,应该就是百夕变的。” “这事……知道的人多么?” “五长老肯定是知道的,至于其他仙族嘛,八成是不知道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仙界的事芳老板打听了不少,这件事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白清沉思起来。所以,仙界不知道集齐命轮碎片可以复原命轮,就绑了百夕去,强迫她假扮命轮?为何?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他们为何这么做?”她苦思冥想愣是想不通,索性问了出来,反正秦空岳总是知道的比她多,兴许他能解答呢? 他果然没让她失望。 “我之前不是同你说,韶华可以预知未来么?实际上,预知未来尚有变数,可命轮却能窥得天命,天命不可违,命轮所示的事便是必将发生的事。正因有了命轮,仙族便能提前应对,才能在仙魔大战中渐渐掌握优势,树立威望。仙界没了韶华,若是命轮也没了,自然威望尽失,五长老必然不想看到那样的局面。” “你不是说天命不可违么?” “是啊。仙族曾经尝试过改变命轮所示的天命,可最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甚至还牵连了不少无辜。后来,对于命轮所示的天命,他们便不会再横加干涉。至于说提前应对嘛,命轮所示的天命终究是有限的,它未展示的都是未知,那些未知仙族便能插手干涉。” “竟是如此……倒让我有些期待了,不知我的命数如何呢……” 白清暗自猜想着,想的都是好事,便忍不住笑了。 秦空岳看她笑了,也跟着笑了。 鹿渊曾说,韶华当众占卜过白清的命运,却得出了她吞噬魔尊,为祸世间的乱象。可他还说,韶华牺牲自己为白清改了命数。 也不知她的命数改成了什么,日后是否还会作恶?是否还会吞噬自己…… 不过,那应当还很遥远,至少眼下,她没有那么做的理由。兴许只要他尽力护着她,让她心情愉悦,就永远不会迎来那一天呢? 阿清,如果我说我也喜欢你,你是否会愉悦呢…… 第二百三十七章 隐独自坐在树下,闭着眼在休息。秦空岳将白清带到后,便离开了。 白清走到隐身边,不想打扰到他,话也没说坐在了他旁边,隐的头一歪,靠在了她肩上。 “姐姐,你来了。” “你没睡啊?” “嗯。” 隐似乎没什么精神的样子,白清有些愧疚。这几日光顾着秦空岳了,又忽略了他,这主人真是白当了。他心智上毕竟是个孩子,之前玄真那般说他,恐怕伤了他的心了。 “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不妨与我说说。”??? “姐姐,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为何人人都以种族来区分他人呢?不看内在,也不看做了什么,只是听说了是什么种族的,心中便已对他人下了定义,为何?” 白清很开心隐能问她这些,至少他不计前嫌,并未因为自己的疏忽闹情绪,还是愿意向自己诉说的。只不过他时不时会问些这种她都搞不明白的问题,让她不知如何开口。 “隐,这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兴许……是没有时间接触吧?就好像我们在路边看到一朵花,我们知道那是一朵花,可你急着赶路,你不会有多余的时间去知道那花的花蜜甜不甜一样……抱歉,我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她尽力回答,说着说着就觉得自己答非所问,又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道理,索性老实道歉,免得说不好还误人子弟。 隐没有回话,若有所思地沉思起来。她也没再往下说,听他这么问,恐怕玄真的话,确实对他有所影响吧。他的问题,让她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是啊,为何呢…… “不过,隐啊,不管别人怎么看你的,也不管你长得有多高,法力精进到什么地步,在我这里,你始终是那个在狐仙庙里的孩子。我知道我笨,不会说什么好话,可若你需要,记得告诉我一声,千山万水,我定会奔赴而来。我陪着你慢慢长大,你陪我将这世间都看个遍,可好?” “好。” 湖里的鱼一跃而出,粉色的鳞片带起水花在空中闪闪发亮,噗通一声又落回了水里去。白清突然反应过来,她明明是来找隐商量的,连忙对他提起了去北境的事。 隐听后,表示怎样都行,她决定就好。她很是纠结,最后考虑到北境也不接纳魔族,担心同秦空岳一起去会让隐遭受非议,便决定暗中前往。 商量好之后,白清传音告诉了秦空岳,秦空岳说他在魔界,等他回来再商议具体细节。这段时日隐将这洞窟几乎逛了个遍,眼下无事可做,索性拉着白清四处闲逛,向她诉说自己这些天的发现。 …… 魔界,祭司殿。 “你说什么……” 秦空岳神色讶异,不敢相信刚刚纱弥说的话,他只好又说了一遍。 “我说,风万出了诏书,死于云鹤法术的民众,都说是你杀的……” “不不不,不是这个……” “晨雪送来消息,四长老商议决定对魔界出兵征讨……” “不不不,你说阿清……” 纱弥终于明白他想问什么了,不禁心中有些鄙夷。眼下魔界已算是陷入险境,他却还是只想着小白清,唉,是该说他专一呢还是专一呢…… “我说,仙界正在追查白清的真实身份。道教一口否认曾收过她,风万的散修也否认了她曾在风万修行过,青戏那边我打过招呼,自然不会透露她的事,但大夏和尤奈那边就不好说了……” “阿清没去过尤奈,尤奈那边想必查不到什么。倒是大夏那边,赵庭安本就有意让我离开大夏,我走后他竟还偷偷设计秦愿安,上次我那般警告他,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指不定又要给我扣什么屎盆子……” “大夏那边,左右她是无意中出现的,反倒不必担忧。就算查到你之前百般护着她,最多也就真觉得她是你心上人罢了。按仙界的性子,我们护着她她也不会有事……” 纱弥搂过秦空岳的肩,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问题是尤奈。白清是跟着鹿渊去的道教,李遇生刻意瞒下此事,只否认了她师出道教。但她去道教时,正巧碰上了道教举办比武大会,那时,洛特家的小公子正巧也去参赛了,他们是见过的。若是他指认白清是跟着鹿渊的,恐怕就有麻烦了……” 秦空岳这才反应过来。白清本就是流庭逃亡中随意藏在人间的,在人间查她的身份恐怕是查不清的。但如果查到了鹿渊头上,再顺藤摸瓜,用仙法审问下鹿渊,恐怕就不妙了,毕竟鹿渊炼药一绝,威望颇高,但战力也就那样。 话说李遇生为何瞒下这事?难不成时至今日,他还觉得他们二人之间尚有回旋的余地么…… “可尤奈对魔族的态度你也知道,就算我亲自前去,他们也不一定卖我这个面子。更何况眼下仙界出兵在即……” 纱弥从桌上跳下,摆摆手,说:“仙界的事你倒不必担心。虽说长老会议通过了对魔界出兵的提案,但事出突然,出兵又是一两日的事,晨雪那边会想办法为我们拖延时间,起码三四个月内是不会来的。” “你倒是对她有一套啊~”秦空岳用手肘撞了下纱弥,忍不住调笑起他来。 曾经大名鼎鼎的战神,如今就算成了魔族也还是有人不计较,追随他到这种地步,真是让人听了感动得不行。 “别闹!你知道我为了达成合作牺牲多少吗……”纱弥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白他一眼。 “那我去趟尤奈……洛特家是干什么的?”秦空岳不在意地轻轻揉了揉手背,稍微正经了一些。 “那个……”纱弥还没回答,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白镯却出声了,“要去尤奈的洛特家的话,我去更好一些。” 她不说话,秦空岳都差点忘了她在。听她自告奋勇,向她投去了不解的眼神,她果然解释了一下。 “我归入魔界前,曾去过尤奈,机缘巧合下救了当时的尤奈家主一命。那家主给了我一件信物,说是必要时带着信物前去,洛特家会鼎力相助。” 秦空岳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稍加思考,不确定地问她:“且不说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时至今日他们可还愿守诺,就算他们说话算话,这么重要的信物,用在这种地方,你不会后悔么?” 晨曦灭国距今八百多年了,而在他继任魔尊之前,白镯就已经在魔界了,他根本不知道她具体在魔界待了多久,至少也有三百年了。而那么重要的信物,只是用来封口,何况这事本就与她无关,她为何会自荐? “尊上,说句不好听的,时至今日我对您的心意也未曾改变。可若要我站在您身边,我仍是不愿的。能这样为您分忧,何来后悔一说?”白镯低着头,一副恭顺的模样。 “那好,你去吧,辛苦你了。”见她坚持,秦空岳也不再推脱。 白镯行礼告退。 “最近可有千猎的消息?” 秦空岳看向纱弥,问起了千猎,见他摇头,不由得皱了眉。 依千猎的性子,不该沉寂如此之久,他一直安分地藏在尤奈,倒让他心生不安了,总觉得他在策划什么巨大的阴谋。 秦空岳又与纱弥闲谈几句,说是要去看看白佑生便走了。他一走,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祝黎立马就笑嘻嘻地凑到了纱弥面前。 “嘿嘿嘿……祭司大人,我听着方才尊上和白镯的对话,他们二人之间还有一段爱恨纠葛不成?” “练你的兵去,瞎打听什么……” 纱弥不愿多说,又坐回了殿上,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报告,越发头疼了。秦空岳这甩手掌柜当的,是真清闲啊,偏偏还怨不得他,谁让自己当初非要多嘴说一句可以帮他打理魔界,祸从口出啊…… “哎呀!祭司大人,如今渊谷都空了,练兵什么的,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嘛……” 祝黎笑嘻嘻地又要往上凑,纱弥拎起一摞报告就向他扔去。 “你刚刚没听说仙界要出兵?不练也成,这些你帮我批了吧……” “那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祭司大人了啊!祭司大人再见……” 祝黎闪身躲过那摞报告,讪笑着飞奔而去。报告啪嗒啪嗒在地上滚动,绳子一松,顿时散了一地。纱弥见状,顿时笑了。 犹记得祝黎刚来时,见到自己是个孩童模样,满脸都是不服气。后面派他去镇守渊谷,填补黑泽的空缺,他也怨言颇多。这才过了几个月,倒是懂事了不少。 想到这里,纱弥起身将那摞报告一本一本重新叠放好。抬头一看,祭司殿外仍是阴沉的天空,煞气浓郁到肉眼可见。 啊……似乎很久没有占卜了呢…… 纱弥起身,从书架上拿来占卜用的骰子,怔愣发呆。 占卜什么好呢…… 他正思考着,那骰子却仿佛有生命力一般,自己掉在了地上,星空浮现。他看着那呈现在眼前的星象,出了神。 “北境有劫……” 第二百三十八章 秦空岳回来后,张罗着要做饭吃,同白清和隐打了个招呼就又不见了。二人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怎么回了趟魔界就突然想做饭了。 过了许久,秦空岳端来一盘又一盘的菜放在湖心岛的桌上,笑着招呼二人。又是一桌白清没见过的菜式,尝了一口,与之前他做的差不多,大概也是他的家乡菜吧。 “怎么想起来下厨了?” “听你说,北境之行你们决定暗中潜入。既然不跟着我,以你们如今的身手,恐怕此行不会顺利。我想帮你特训一下,你们可能得分开一段时间,便想着做些菜为你们饯别一下。” 秦空岳说着,往白清碗里夹了菜,又替隐夹了一些,期待地看着她。 “特训?只我一个人吗?” “倒也不是,你和隐的法力已十分深厚,只是你的问题更严重一些,徒有法力,却不会对应的高阶法术。正好我知道一个法术应该挺适合你的,想着带你去取。至于隐嘛,这段时间就让他回魔界去,我让纱弥指点指点他……” 白清听秦空岳这么说,冥冥中感觉此次应该会分开挺久的,不由担心地看向隐。他似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姐姐你怕是不知道,传闻说祭司大人实力深不可测,能得他指点,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清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他有时懂事得让她担心,会想他是不是又在逞强。 “哎呀!你就放心去吧,好好修炼,不然可就拖我后腿了!” 隐故意摆出一副嫌弃她的样子来,她却只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秦空岳从桌下拉出酒坛来,倒了一些出来,三人一边吃着一边喝些小酒,欢快地吃完了一顿饭,一点即将分别的伤感也没有。 第二天,秦空岳将隐送回魔界后,过了许久才回来。一回来,便拉着白清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和她说着接下来要注意的事。他说那地方有些煞气需要注意,又说那地方没人,不会有太大的危险,白清听得都快懵了。 “是要去哪里?” “西月。” 西月……西月国?!那不是父亲曾经的故乡么?不是说父亲和母亲相恋后,那里已经被灭国了么? 他昨日说要带她去取法术,她本以为是类似无世秘境之类的,结果不是?!再说,特训这种事,在西月特训吗?!而且一般来说,小国被灭后,国土不是会被大国吞纳么,可他分明说那里没人,又是怎么回事…… 白清满肚子疑问尽数表现在了脸上,看得他噗嗤一笑。出了洞后,带她传送到了离西月较近的地点,看她仍是满脸疑惑,又耐心地传音同她解释起来。 西月灭国一事,他初听闻时不太信,便亲自前来查看,发现是真的。让他不敢相信的是,西月灭国不止是正阳动的手,还有仙族的仙兵余留在那里,负责焚尸、清理煞气一类的后续处理。 他去时正巧赶上那些仙兵在做最后的处理工作,只剩了一小队人,正烧着最后一批西月人的尸体。好巧不巧的,他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听他们所说,西月灭国后,正阳打算派人前来驻扎,而仙界也有意争夺此地,已派结界仙人流庭前来,在西月某处设了个秘境。提及秘境,那些小兵自然不知道具体位置、如何进去,但听那些职位较高的仙兵离开前说,秘境里留下了些法术。 待那些小兵离开西月后,他在城中四处游荡,想着会不会有幸存者。结果发现西月不止被灭了国,所有人,从皇室到平民,无一生还。 而他,也无意中发现了那秘境,他进去查探,发现了一本画着法阵的书。那时,他已有了白莲咒,再加上入魔后实力大增,那些法阵他并未放在心上,又放了回去。 后来,他去找了白佑生,告诉了他西月灭国一事。再后来,白佑生入魔后,他遇到了纱弥,在他的帮助下封印了千猎,做了魔尊。 那时,正阳皇室被屠,各地的将军大能们,为了皇位斗得不可开交。他对白佑生始终心里有愧,不想看到西月被他人染指,便设了结界将西月故土藏了起来。 前两天醒来后,趁着白清睡着那段时间,他从竹吉那里听说了她和云鹤战斗的细节,突然想起了西月秘境里的那本书,便托芳老板查了下。 他离开后到设结界之前,仙界正巧遇上韶华毁了命轮后不知所踪,乱成了一锅粥,根本顾不上西月了。他便想着带白清去找那本书,将那书上画的教给她。 虽然当初他看的时候能确定那些法阵威力不如白莲咒,但比起白清的御火诀什么的可是要强上不少的。如今她对御火诀那一类基础法术用的不错,却不能施放出白莲咒来,用书里那些过渡一下倒也不错,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北境而已。 二人行走于一片荒凉之中,随处可见灰色的沙子,枯断的草木,时不时还会遇到几只乌鸦在枯树上吱嘎乱叫。直到二人面前出现一排绿油油的参天大树,在这一片荒芜中,突然有这么一排长得非常茂盛的树,实在是有些诡异。 秦空岳看见那排树,说是已到了结界边缘处,赶紧拉着白清就过去了。太好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看来仙界再也没派人来过,就算派人来过,来的也是无力破除这种简单结界的家伙,可见西月在他们眼里也不是那么重要。 这一排树总共有七棵,长得一模一样,每一棵树的树干至少需要三个人才能围起来。树干不算特别粗,可它们却是真的长得很高,抬头看去,起码有几十个人加起来那么高。 这树的高度,几乎可以用高耸入云来形容了,更诡异的是,阳光透过树叶、树枝洒落而下,就仿佛这树并不存在,眼前的一切皆是虚无,可明明是可以实实在在摸得到的。 秦空岳顺着那七棵树一棵一棵敲打过去,仔细甄别。 “你不是说这结界是你设下的么?你自己不知道怎么解?” “啊哈哈……”秦空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毕竟是很久之前设的了,本意也是不想其他人接近这里,制式上就将阵眼藏了起来,每次来看到的都不一样,也不常来,就一直没改……” “原来是这样,我也来帮忙……” 二人对比着每棵树的不同之处,一处不同都找不到,看起来一模一样,实际上查探下来也是一模一样,过了一会儿对比完了所有树,一无所获。 二人都有些气馁。阵是他设的,他自己却找不到阵眼了。 而她师出流庭,竟连这种连复杂都算不上的结界都破不了,要是让师父知道了,怕是又要冷眼看她了。毕竟之前在镜湖学各种法术时,要是一时半会儿学不会,师父总是会流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二人休息片刻,又仔细查探起来。这次,白清对着树干敲敲打打,仔细对比,仍是没有发现。她尝试着不同方法一一试验,可那些树就是奇怪得很,看起来一模一样,手感也无不同。每当她用匕首撬下些树皮来,摸上去会有凹凸不平的手感,可眨眼间那树干又恢复如初,拿在手里的树皮也会消失不见。 就好像这些树不是真的,可那实实在在的触感又让人心生怀疑,始终让人不得要领。 “找到了!” 秦空岳欣喜地大喊一声,蹲在树枝上对着站在地上的白清拼命招手,开心极了。 她御风而起,跃上枝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树干中空出一个洞来,洞口银链交织,银链上挂着一把锁。 白清顿觉惊奇,翻弄一番,银链不知从何而来,缠得很紧根本拉不动,那锁也是奇特,怎么找都找不到钥匙孔。 “这锁没有孔怎么开呀?”翻弄一番无果,白清有些不满地嘟囔一句。 秦空岳笑眯眯地对她勾勾手,待她将耳朵凑过去,他贼笑着说:“阿清,这锁不是用钥匙开的,自然没有孔了。不过,我知道怎么解开,阿清抱紧我我就告诉你……” 白清瞬间脸涨得通红,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嗔道:“你…说什么呢……” “想什么呢?!待会儿这结界开了口,指不定狂风四起就把我卷进去了,你不抱紧些把你落下了怎么办?” 他说得满脸正气,就好像叫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反倒是她自己思想不纯洁,胡思乱想想歪了去。 他这么说,果真说服了她,她一边怀疑自己一边不情又愿地去到他身后,双手环上他的腰,紧紧搂住。 “抱紧,可别被吹飞了去。” 秦空岳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听他的语气似乎很是窃喜,心中又羞又恼。偏偏又怕他所言是真的,不得不再抱紧了些。 秦空岳拇指食指交错而过,割破手指,将血滴在那锁上,顿时那锁震动不已,噼啪噼啪地震开了银链,浮在空中发出刺眼的亮光来。 亮光退去,白清再次睁眼,直接就给惊呆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眼前突然浮现一片龟裂的大地,大地上一片荒芜,稀稀散散地分布着几棵枯树、几丛枯草,别说是狂风了,就连一丝微风也没有。 “好哇!你骗人!哪有什么狂风?!” 白清一阵羞赧,抬手就打了过去。秦空岳“奸计得逞”,憨笑着任她打。 “哎呀呀……上次我来时分明狂风大作,这次怎么没有了呢……” 他说得“诚恳”,眉头紧锁,尽力表现出困惑的模样来,却藏不住嘴角的笑意。白清没好气地跺了下脚,扭头就往前走,他笑嘻嘻地连忙追上。 穿过结界后,他们已进到了西月境内,但据秦空岳介绍,他们所在的位置还是边境,离要去的秘境还有好大一段路。白清提议疾行而去,他却说不用急,西月国土面积并不大,不用走太久。 白天他带她赶路,晚上他教她白莲咒。一路走下来,不快不慢,她却收获颇多。虽然仍无法成功施放出白莲咒来,但她能明显感觉到对法力的掌控有了很大进步。 这天,天快黑时,秦空岳带她寻了处民房,随意收拾下准备在此歇息。他从荒野找来了不少枯枝做柴火,在屋前搭了堆火,照例在一旁火光能照到的空地上画了白莲咒的法阵,随即便双手抱头靠在墙上看着她练习。 她早已能召出白莲来,但却始终只能召出一朵来。白莲咒本意是以白莲净世,只一朵是远远不够的,威力上弱了太多,弱到不像同一个法术。也许是日日练习的缘故,她越来越熟练了,这几日第二朵白莲就快成型了。 她有的是时间休息,也就不在意法力消耗的问题了。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累了,便与他同坐,休息一二,休息好了就继续练习。 他总是在一旁喝着酒看着自己,每次自己看过去时,他总会淡淡地笑着,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孤独。于是她每次得空休息的时候,总会拉着他闲聊。在他的介绍下,她知道了更多关于西月的事。 如今的西月,一片荒凉,连微风都没有,空气死寂。本来地理位置上就较为偏远,原先也没有多少绿植,现在没人住了,到处都逐渐荒废了。不止植物枯死,就连大地也龟裂开缝,他们路过不少小村落,挖的井也都已经变成了枯井,一点都不像存在人间的地方。 不过,据秦空岳所说,他们还在边境,若是进了西月的皇城或许会有所改善。他说,皇城中有一口井,传闻那井直通地下世界,永不干涸。他之前来时,西月灭国已有百年之久,四处都荒凉了,唯独皇城的绿植还活得好好的,是整个西月最有生气的地方了。 他还说,在西月的皇城城郊,有一处祭坛。那时正阳人信奉仙族,寺庙里供奉的都是仙人。但西月偏不,他们在那祭坛旁设了个祠堂,虚构了一个月神出来供奉着,而这自然惹怒了仙界。 他猜,仙界之所以参与西月灭国一事,与他们供奉虚拟神灵的事脱不开干系。仙族生而为仙,自视清高,再加上仙帝风霆也是个高傲的主,导致仙族自认为天下第一,应受众生跪拜。虽说韶华继任后有努力改善,有意无意地告诫他们众生平等,但收效甚微。 所以,当他们得知人间有这么一个小国,放着好好的仙人不拜,非要自己搞个莫须有的神明出来,可不就让他们气得牙痒痒么?! 五长老几次想出兵震慑西月,全让韶华压下来了。后来她与白佑生相恋,又是悄悄施法天降甘霖,让他们田地丰收的,又是悄悄从仙界偷了仙树带去西月栽着的,更是尽力护佑西月。 西月本就信奉月神,韶华又与月亮有些渊源,再加上她为西月做的一切,就有人为她立了神像,也供奉起她来。这本是好事,奈何她和白佑生相爱了,这是仙族大忌。 他们决定私奔,白佑生找到西月国君辞去官职,还故意惹恼了国君。明面上是他被流放,实际上国君与他共事多年,又岂会不知他的想法。知他不想连累西月,国君便顺着他的意演了一出好戏,将他驱逐出境。只是没想到正阳找不到他们二人,竟举兵西行,踏平了西月。 聊着聊着,秦空岳又忍不住连连叹气。当初谁也没想到正阳皇帝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若他知道,那他肯定会替佑生护好西月。如果西月没被灭国,或者自己没有将这事告诉佑生,那他就不会擅自离开,就不会死,韶华也不会生死成谜,白清也不会颠沛流离…… 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料到可能发生的事,是自己思虑不周,害得一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秦空岳想着想着,又开始自责起来,感觉愁绪郁结在胸,拼命往嘴里灌酒。喝着喝着又自顾自笑了,秦空岳啊秦空岳,这么多年了,只求一醉方休,可你何时醉过?! 白清眼看他似乎不太对劲,心疼不已,想着是不是提起往事又让他有了不好的思绪,连忙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注意到他诧异的目光,还假意搓了搓手臂。 “有些冷呢……喝酒暖身嘛…不是你教我的?” 如今早就春末了,她穿得不薄,他们又是在西月,风都没有,怎会冷的?不过是临时编撰个借口罢了,他却信了。 他先是脱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看她微红着脸定定地看着自己,又以为她还是觉得冷,又变出一床厚毯来就要往她头上罩,她连忙打断。 “停停停!我不冷了,已经够了……” 他木讷地看着手里的厚毯,不明所以,将厚毯收了起来。 白清直接无语极了,他这是怎么了,若是平时,他恐怕第一时间就发现她说冷是借口了,现在居然当真了?!还拿了那么厚的毛毯,眼前本就有火堆了,再加上那毛毯,岂不是要热死个人了…… 秦空岳低着头,双手抱膝打量着眼前的火焰,看起来完全就是一副委屈的模样,好像谁欺负他了似的。??? 白清也不知如何是好,绞尽脑汁,想起自己之前有在乾坤袋里藏酒,赶紧取出一坛来递给他,全然不顾他呆滞的目光,起身拍拍手继续练习白莲咒去了。 秦空岳揭开酒坛的塞子,尝了一口,这酒十分辣喉,比如岳还辣上许多,也不知她从哪里找来的,分明不是她爱喝的那种…… 难不成,知道自己喜欢喝烈酒,特意为自己寻的? 想到这里,他顿时心情大好,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甚至笑出了声来。一边美滋滋地喝着白清给的酒,一边看着她练习。 “呵呵……哈哈哈……嘻嘻嘻……” 白清听见他的笑声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后背都开始冒冷汗了,小心翼翼地用眼角偷偷打量着他。 难不成,那酒坏了?!不对啊?就算乾坤袋没有保鲜作用,酒这种东西也不可能在密闭空间里反倒会坏掉吧? 想到这里,白清又想起之前备的干粮,连忙从乾坤袋里取出来,干粮都好好的,跟放进去之前一样啊?不会就酒出了问题吧…… 秦空岳笑眯眯地看着她偷瞄自己,开心得不行,越发掩不住笑声了。他越笑,她越心慌,索性将手里的干粮递给他,试探一下。 “给你。” “嘻嘻嘻……你何时备的?还蛮齐全的呢……” 秦空岳笑眯眯地接过,掰下一小块来放进嘴里,嗯……就是普通的干粮,但既然是她特意备的,那就一定是最好吃的没错了…… “上次给隐备的,我想着是不是坏了……怎么样?你吃着像坏了吗?” “……存乾坤袋里的怎会坏?好得很!” 白清如实相告,他瞬间觉得嘴里的干粮一点都不香了,哪还有心情细嚼慢咽,立刻囫囵吞下。 原来不是特意为自己备的,瞎开心什么啊…… 是说,都过这么久了,她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是否还喜欢自己,他根本就不清楚啊?!她特意为隐备了酒水干粮,他们又有命契互通心意……难不成!她现在喜欢的是隐吗?! “意思存乾坤袋里的东西不会坏么?唔……那我下次替他存些热食好了……啊!那热食放进去会凉掉吗?” 白清思来想去,想着往后可以比现在更照顾到隐了,不由得有些开心起来,秦空岳看着她欢喜的模样,心都快揪起来了。 “……你喜欢他?” 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愣。 秦空岳想的是,以自己的身份,她爱喜欢谁都是她的自由,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过问? 白清想的是,他是不是误会了?要不要解释?可他们的关系,她若是解释些什么,会不会被他察觉到什么?而且说是解释,似乎也没有解释的必要,毕竟不管他是否会误会,他心里对自己,本就不是那种情愫。 空气本就异常安静,二人不说话就越发安静得可怕了,只有眼前的火苗妖冶升腾,发出微小的啪啪声来。 “抱歉,我……” 秦空岳见她许久不答,正想解释一二,平白问这个着实不妥,便想道个歉。 “是与不是,喜与不喜,对你来说,会有什么不同么?” 第二百四十章 秦空岳欲言又止,沉默着没有回答。白清见他不语,也不再追问,兀自起身去继续练习白莲咒。 喜与不喜,区别可太大了。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决定和她在一起,若她心里没有了自己他尚可一试,可若她已喜欢上了别人,那他只会祝福她,断不会再有其他念想。 看她这般反问自己,回避自己的问题,她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恐怕她不愿说。若说谁最了解她的想法,偏偏还是那个可能是情敌的隐,反倒让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去问了。若得到不想听的答案,他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二人了。 纠结半晌,他突然有些懊恼,自己总是顾虑这顾虑那的,以前不就是因为这样才…… 怎么过了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难怪我孤寡了这么久啊…… “之前牧歌给你那个,上面不是有画法阵么?在风万那时怎么没用?” 秦空岳喝了口酒,冷不丁问起牧歌给的书来,她正好又失败了几次,听他问起那书来,索性在他身旁坐下休息,将那书取出来递了过去。 “之前你给我讲解过,但我不知该填什么字。你说这些法阵是如今在用的,那是不是填山族字较为妥当?” 秦空岳见她坐得远,抬书的手用力凑近他,顿觉好笑,起身去她身旁坐下,接过书研究一番。 “不如你都试试,什么用得顺手就填什么……比如这个,君临阵,你用山族字和君依字都试试看,需要我告诉你具体填什么吗?” “不用,听了你的讲解,我大致猜到了,若是不对你再告诉我。” 他这么岔开话题,她正好也不想再继续说那些。见他有意指导自己,连忙站起来走到一旁,刚抬起手,看了看四周又放了下去。 “就在这里?” 他们身处一处民房前,周边还有两三处民房,有的墙体都已经有了裂纹,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了,弄坏了是不是不太好? “嗯,这里刚好。西月如今无人居住,也不会有人前来,在这里练法术很适合。你也不必有什么负担,这些都是几百年前的房屋了,就算坏了也不会有人怪你的。” 白清想了想,在心中连连致歉,抬起手来在空中画下法阵。法阵亮起,眼前的地面突然凹陷下去,转动起来,生成了一个漩涡。没过多久,漩涡之中黄土升腾而起,一点一点汇聚成型。一个拥有人形轮廓的黄土人从漩涡中走出,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微低下头,一副等待命令的模样。 “成……成功了?”白清不太确定,转头去看他。 “你让它动动看。” 白清点点头,深呼吸一口气。说是说让它动起来,可具体要怎么做?她犹犹豫豫地侧头偷瞄秦空岳一眼,见他一本正经地盯着她召出的黄土人,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心里想着要如何让它动,又要如何动…… 她正想着,是不是该先让它起来再说,那黄土人果然就站了起来,她心里一喜,难不成她如何想这黄土人就如何动吗?只要在心里想一想就行?这么简单?那么…… 只见那黄土人晃晃悠悠地跑了起来,围着这房屋跑了一圈又一圈,慢慢地就跑得又快又稳。她又操纵着那黄土人挥拳、跳跃,也不知是她的方式有问题,还是那黄土人确实厚重,她本想让它跃上屋顶,可它试了几次,始终无法跃起很高的高度,只能跳至她膝盖左右的高度。 “你再试试君依字的。” 她试了许多次都无法让黄土人更灵活,秦空岳出声让她换掉法阵中的字。想着兴许用君依字召出的土人会更灵活些,她立马就尝试起来。 断了法力,原先那个黄土人顿时如同一盘散沙一般散落在地,奇异的是,那些沙土竟能钻入地面,而之前地面形成的那个漩涡也消失不见,就好像它们没有出现过一般。 白清差点忍不住拍手叫好了,这法术用完还自动善后的?可真是太神奇了! 这么一想,她也不再顾虑,用君依字填入阵法,驱动法阵,光芒亮起,法阵的线条一点一点与君依字融合起来,地面的漩涡再次出现。她紧张又期待地紧紧盯着,到底会有何不同呢?会不会更强呢? 同样的黄土人自漩涡之中走出,不同的是,这黄土人手里多了一把沙质的剑。这又是何意? 白清先是操纵着它做了与上一个黄土人同样的事,这个土人轻易就能跃上屋顶,看起来甚至能跳到更高的高度。她心里狂喜,看起来,君依字确实更能发挥出原本的效力? 想到这里,她又操纵着那黄土人提剑劈向枯树延伸而出的枝丫,那沙剑看着没什么杀伤力,劈下去却很是顺滑,一下就劈断了枯枝,仿佛是什么锋利无比的绝世宝剑一般。 这样,应该算成功了吧? 白清期待地转头看向秦空岳,不得不说,她对于这样的结果还是挺满意的,很是期待他能夸奖一下自己。 秦空岳一手撑着下巴,本是有些慵懒的,注意到她期待的眼神,顿觉可爱,连忙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来。 “不错不错……” “好耶!” 他话还没说完,白清就已经喜笑颜开,情不自禁地蹦跶着笑了。 这种时候,倒像个孩子了…… 注意到自己嘴角上扬,他连忙轻咳一声,恢复了略微有些严肃的表情。 “基础是没问题了,不过,你能让它用法术吗?” 白清本还高兴得有些手舞足蹈,听他这么问,一下就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那黄土人。这东西?还能施放出法术来?当真?! 她不敢相信,可眼看他神色认真,并未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了。这种用法术召唤出的拟态物都能施放法术,这种事情,她闻所未闻,不如说,实在太不可思议了。毕竟道教那么多人,除了道祖外无一人能只靠自己就施放出法术来的,那么多人那么努力,却还比不上一个召唤物,她要是道教弟子,还不得气哭了去…… “试试看,比如你最拿手的御火诀,让它来。”秦空岳柔声相劝,鼓励她多多尝试。 她调整好心态,尝试起来。她在心里默念使出御火诀…使出御火诀…… 那黄土人一手握着剑,抬起另一只手来在空中瞎比划,别说是施放了,连阵法都没画出来。 所以是她想得不对?那么…… 白清闭上眼,拼命在脑子里将御火诀的法阵想出来,然后拼命在心里默念用这个用这个…… 轰地一声巨响,一阵热浪扑面而来,白清还没反应过来,刚一睁眼,就看到了秦空岳的背影。他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一掌在前,以煞气挡下熊熊烈焰。而那熊熊烈焰之中,黄土人未持剑那只手的手掌中,正源源不断地向外释出烈焰来,它没有目标,就是到处乱烧,甚至这烈焰不停往外冒,几乎有了滔天之势。 “停下!快停下!” 白清慌忙大喊一声,断了法力,那黄土人一溃而散,那滔天烈焰宛如来时一般,声势浩荡地尽数熄灭。 “这……这是怎么回事?” 火势终于停下,白清这才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望着烧焦的枯树冒出阵阵浓烟,只觉心有余悸。 “你给的法力太多,召唤物毕竟不是活物,不会自己调节,你给多少法力它就用多少……唔……” 秦空岳见火势停了,收了煞气转过身来,同她解释一二,收了挡火的手背在身后,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忍不住低吟一声。 “你……你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我没事……” 白清自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说着便去抓他的手,他连忙闪身躲过。她不依不饶,怕他逃跑,先一把抱住他,再去抓他的手,果然一下就抓到了。 “嘶……” 秦空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的手胀得通红,整个手掌都被烧出了泡,有的甚至往外渗出细小的血丝,看起来就很疼的样子。白清心疼不已,怕抓疼了他,连忙松开。 “你…你的手怎么这样?疼不疼……不,一定很疼吧……对不起……” “火焰本就克制煞气,我也是一时情急忘了。这伤也是小伤,疼是有些疼的,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阿清不必担心我。”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不用……”秦空岳将手收回背后,对她盈盈一笑。 “过一会儿就好了,毕竟我是魔族,真没事的。倒是你,以后要注意一些,召唤物不比命契,它们若是失控是会伤到你的,你要多加小心。到了北境后,我没法时时跟着你,可别敌人没伤到,先伤了自己。” “好,我会注意的……对不起,都怪我……” 白清自责不已,想着刚刚看到那么触目惊心的一幕,越想越后怕,忍不住眼泛泪花,看着就快哭出来了。 秦空岳轻轻拥她入怀,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好啦,你不要自责,我真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担心我,我很开心。” 第二百四十一章 秦空岳始终坚称自己没事,白清为了不再出现同样的情况,调整好心态,又练了两个时辰。她尽力去抓紧那种掌控法力的感觉,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也许是她太过小心翼翼,后续召出的土人真就没再失控,只不过始终土人施放出的火球也就拇指大小,几乎等于没有。 在召出的黄土人成功用正常尺寸的火球砸向空地后,她兴奋不已,连忙跑过去查看。在那火球砸出的坑里冒着淡淡的烟尘,坑边隐约可见晶化的沙粒,总算是成功了。 她一直紧绷着,如今眼见成功了,整个人一松懈,眼皮重得再也撑不起来了,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这一觉,她睡得十分香甜,美梦也好噩梦也罢,全都没有出现,眼睛一睁一闭就睡醒了。 醒时,她躺在一处民房中。屋里不乏破碎的木碗石盆,有几处角落灰尘已经多到肉眼可见的地步了。屋里到处都散发着一股破败感,唯独她身下铺了一层竹席,竹席上又垫了两层软棉,而她身上,盖着一层薄毯。 西月地处西南,如今被结界覆盖,虽有日升月落,却没有风,现在又是春末,夜里也不凉,这薄毯还蛮适合现在用的。 白清起床将东西收整好,刚出门就看到一地硕大的酒坛子,而秦空岳正躺在酒坛上摇着蒲扇,很是悠闲地晒着太阳。 天啊!那酒坛坛口凸出,就算摆得紧密也仍有空隙,他也不嫌硌得慌…… “这些都是你喝的?” 白清走至他身边,忍不住数了数,整整三十六坛,摆了一大片,这酒量也太可怕了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秦空岳见她的表情越来越震惊,不由笑出声来,“我只是托竹吉送把扇子给我。” “这…这这这……这些和扇子有什么关系?!” “他在魔界还有事要做,我也不好叫他来,就叫他替我把扇子放酒窖了……哦!就是那个可以隔空取物的法术啦,比乾坤袋麻烦一点,叫简采术的。那法术的地点我就设在酒窖,我也不知他具体放哪儿了,就一坛一坛拿过来试试……” “……是不是还叫他放了棉垫和薄毯?” “哦?是呀……”秦空岳从酒坛上跳下,嬉皮笑脸地就往她身边凑,“如何?睡得好吗?软吗?不冷吧?应该是不冷的吧?” 白清嘴角抽搐,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忍了下去。他一边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慢悠悠地摇着蒲扇,又弯下些腰来,整个人看起来就跟那种热爱围观,有事没事都要插一句嘴的好事大爷一般,很有几分讨人嫌的味道。 “嗯?怎么不说话呀?” “你……你怎么叫他送个蒲扇,纸扇多好看啊?!你现在这样真的很像个老头子……” 白清说完,红着脸低下头去。完了完了,左忍右忍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都说不能背地里说人坏话,但也不能当面说啊! 真是管不住嘴啊!万一惹他生气怎么办?!上次织梦娘那件事不就是自己管不住自己才惹祸的么?虽说他不也至于因此就要杀了自己什么的,但万一伤了他的心…… “抱歉……”一想到刚刚的话实在无礼,或许还会伤他的心,她连忙道歉。 “嗯?为什么要道歉?” “我不该那样说你的,对不起。”她态度诚恳,连鞠躬都有模有样,堪称典范。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半蹲下去,抬眼向上望去,正好对上她的眼,对她一笑,用蒲扇在一旁轻轻给她扇风。 “阿清,你不用道歉,你没说错。我都好几百岁了,可不就是个老头子么……阿清嫌弃我老了?” 白清本还因为他的举动心里小鹿乱撞,听他提起年龄来,猛然想起自己也有几百岁了,瞬间那乱撞的小鹿就跑没影了,换成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也是,她不也有三百岁了么,哪有什么资格嫌弃他老,那岂不是五十步笑百步么…… “……没有。” 秦空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拍拍她的肩站起身来,将酒坛全部收了,又进屋将那临时为她铺的床收好。做完这一切,心情愉悦地叫白清跟上,晃悠着纸扇在前带路。 他已经八百多岁了,虽说他们这般不出意外就不会轻易死去的种族确实不讲究辈分,但毕竟他和她之间差了五百多年,她又是不久之前才知晓她的身份,他一直怕她会介意。如今已经确实向她确认过了,既然她不嫌弃自己,那么只剩下她的心意问题了。 …… 魔界,静同殿。 竹吉一边在前带路,一边介绍着。 “你看那个,那是妖界特有的呈祥树,主子特意找妖界的相熟替你挖来的。你看看喜欢吗?” “呈祥树?那是什么?” “具体效用我也不知,但听闻这树只生长于狐族领地内,且狐族似乎很是重视,从未分给过其他妖族。但传闻说,这树对狐族有潜移默化的影响,能暗中增加狐妖的功力之类的……” 竹吉说也说不清楚,也怪不得他,他确实不知道具体有什么用。只是觉得秦空岳既然特意从妖界弄来一棵,那必定是有用的。 隐尝试理解他所说的,想来想去,依竹吉的性子,大概只是为秦空岳的“特意”举动而沾沾自喜吧。 正想着,秦空岳的传音就进入了脑海。 “阿清是不是喜欢你?” 隐差点没站稳,竹吉连忙扶了一把,关切他:“怎么了?这是平地啊?没事吧?” 隐摆摆手,同他解释秦空岳传音过来,竹吉立马闭了嘴,他这才回过去。 “你吃错药了?” “没有!我很认真地问你!” “姐姐喜欢谁你心里没谱吗?!” “这不是耽搁了许久么?她对我……还喜欢吗?” “那可不,她甚至不惜下令让我不许伤你……” “好,我知道了,没事了,你忙吧。” 结束了和秦空岳的传音,隐忍不住叹口气往前走。这俩人,纠结来纠结去的,也不知在纠结些什么,都不同对方明说自己的心意,真是让人看不懂。 竹吉跟了他不久,犹犹豫豫地问:“主子和你说了什么?” 隐看向他,只见他脸泛红晕,颇有些娇俏女子问起自己心上人的感觉,难免鄙夷。 “你就这么喜欢魔头啊?” “喜欢啊,主子那么厉害,虽说有时看上去有些残暴,但对亲近之人很好,我一直很崇拜他的。难道你不喜欢白姑娘吗?” 隐一噎,立马明白了。似乎从契约命契之后,白清对于自己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人,无关男女之情,就是那种发自内心地想要珍视她,保护她。这么说来,虽然竹吉实力不如那魔头,恐怕他亦是如此。 “之前你说魔头特意为我寻来了呈祥树,难道这里是为我建的?” 竹吉骄傲地抬起头来,满脸的理所当然,说:“是啊,上次你来得突然,没有为你建住所,后来主子特意寻了村里的名匠老刘来,为你建了这静同殿。” “老刘?是浮生庄那个老刘?他竟然会造房子?” “他可是一绝,当初尚为人时他建的房屋那可是名扬千里的,后来被那时的帝王召去建造陵墓。他知道为帝王建造陵墓的话,建成之后会被下令陪葬,所以建成之前他跑了。” “跑了?人家能同意么?” “那当然不同意了。听说那时人皇震怒,派了一队人马追杀他,还另外悬赏了千两黄金让人间那些武林人士也去寻他的下落。” “他既然成了魔族,是被抓到了吗?” “是啊,但寻到他的是武林人士,路途遥远,若是提头回京,他的头在路上就会腐烂了。那些人没办法,留了他一命,斩断了他的双脚,想捆他回去复命。” 二人说话间,到了静同殿殿内,殿内陈设有些花哨,放了许多孩童喜欢的玩具之类的,又设了许多盆栽,似乎是想刻意营造出森林的氛围来。 “后来呢?” 竹吉带隐去方桌旁坐好,替他倒了杯凉水,又继续说起那工匠老刘的事。 “后来,那些人押他回京的路上,遇到了魔族,他们也是运气不好,若是新魔倒还可以一战,偏偏遇到了罂尾……” “罂尾?他不是个医生么?” “罂尾确实医术高明,但那时主子还不是魔尊,他也没有归顺主子,那时的罂尾刚入魔不久,对于魔族的一切都很好奇……” “他对老刘做了什么?” “他那时刚入了魔,被从妖界驱逐出来,便在人间游荡。那时,他碰到老刘他们一行人,老刘血流不止,那些人怕老刘撑不到进京,就在所经之地四处寻大夫,罂尾自荐而去。” “他研究的医术本就是邪门歪道,那些武林人士多加妄议,惹了他不高兴,他便将随行的人都杀了,然后……” “然后?” “然后他……治好了老刘,带着老刘四处游历,后来遇到了主子,发生了一些事,他们便都归顺了主子。” 隐欲言又止,看着竹吉表情有些僵硬,似乎不想提起那些事,便知趣地没有追问下去。抬起头看向窗外,每次来魔界,总能得知那些普通的魔族不为人知的一面,让他心里一点一点地接受魔族。 第二百四十二章 秦空岳将酒坛全部收完,白清便问他要不要将那些铺床的东西收乾坤袋里去,放乾坤袋里可比他这样在酒窖里找要快多了。 他却说不用,今日不动身,就那么放着,说完便悠闲地向前走。白清一听今日不动身,满脑子问好,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他走到看不见那处民房后,转过身来,满脸严肃地看着她,说:“现在,我给你示范一次君临阵,你看好了。” 白清一愣,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君临阵昨天不是成功施放了么?她也成功让那黄土人放了御火诀,她已经会了啊?他这是要示范什么? 眼见她神情疑惑,知她心中所想,他随意解释了一下。 “你确实成功召出了一人,但……实在是很不起眼,要说那是君临阵恐怕都没人肯信……” 她仍是困惑不解,他明白解释没用,那就让她亲眼目睹吧。 只见秦空岳将蒲扇插在腰带里,一抬手,法阵都不需要绘制自动亮起,满地的沙子欢欣鼓舞地跳动起来,呲呲呲地吵闹着汇聚成形。眨眼的功夫,二人周围就已经围了一圈沙兵,她数了数,一共二十个。 而且他召出的沙兵看上去就很坚固,行动上也更为灵活,甚至隐约能看到五官的轮廓,比起她那又松散又笨重、连脸都没有的土人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白清不由得带了些崇拜地看向他,这才发现他瞳色未变,也就是说,他甚至并未动用煞气就能做到这种地步吗?!也未免太强了吧?自己空有一身法力,却不会灵活运用,这种实力上的差距,太让人沮丧了。 秦空岳看出她有些丧气,但这种事也不好哄骗她,还不如告诉她“现实的残酷”,再安慰一番,燃起她的斗志来。 “实际上……君临阵原先是用来以一敌百的法术,我现在只召了二十个,也并未完全发挥出它该有的效力……” 闻言,白清果然又惊又气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她气鼓鼓的模样实在可爱,他憋了半天终于把笑憋了回去,正想再柔声安慰几句,白清却不情不愿地对着他双手合十,弯下腰去。 “你说并未完全发挥出君临阵该有的效力,那它原本是怎样的?我想看……拜托你了……” “这……我怕打击到你的信心……” “不,我想知道我距离原本的效力有多远,至少也能知道往哪个方向努力,请示范给我看。” “那你……不许气馁?” “呼……来吧!” 秦空岳犹犹豫豫地打量着她,心里有些不安。虽说她用得确实不怎么样,但毕竟是初学,就初学的水准来说已经很厉害了,但她想更严格地要求自己似乎也是好事…… 见她深呼吸几口气后,眼神都坚定了不少,他也只好确实示范给她看。但愿她看了不会太气馁,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她还能学到些什么呢? 秦空岳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瞳色变紫,和白清对视一眼后,他将白清拉至身旁,踏出一步。脚下尘烟滚滚,煞气深入地下,引得大地不停震动。 没过多久,尘烟散去,只见他脚下聚着浓郁的煞气,从上往下看去,就好像他凌空立于一处无底洞上一般。 白清忍不住轻轻扯上他的袖摆,倒不是她胆小,实在是这架势有些夸张了,明明自己那时完全没有这些反应…… 没过多久,煞气突然消失不见,沙面如同沸腾的水一般跃动起来,数不清的沙兵从沙面下升腾而起。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沙兵。 就算他提前告知过,白清还是震惊了,这与自己施放的法术,完全就不是同一个吧?!看到了这副景象,就算她答应了不会气馁,心里还是有些难受,如此大的差距,她该如何去追?!这样大的效力,她真能做到么?牧歌真是给了她不得了的法术啊…… “至于让它们施放法术我就不示范了,一来太费煞气,二来,我也不想毁了西月故土……阿清?” 秦空岳说着,注意到白清有些失神,担心地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明明已经克制了许多,若是在空中施放,数量起码是现在的两倍以上,没想到她还是被惊到了。 “呃……啊?我没事……唉……”白清回过神来,有气无力地回了他的话,忍不住叹起气来。 “阿清,你也不必太气馁了,你是初学,已经做得很好了。我毕竟年长你许多,又有煞气加持,比你厉害些也是难免的……” “要是我也是魔族,有了煞气,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胡说……”秦空岳无奈地弹了下她的额头,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说:“阿清,魔族也分强弱的,并非有了煞气就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况且入魔有百害而无一利,你未经历过魔族的痛苦,不知入魔凶险,可不要心生向往,记住了没?” “知道了……” 白清捂着额头,嘟囔着回了一句。虽然发生过竹吉伤隐的事,也时时会听到秦空岳的告诫,但她能明显感觉到隐越来越强,终究是羡慕的。如果她也能侥幸捱过入魔,是不是她也能变强呢?不过既然说是侥幸,毕竟还是不靠谱的,还是多多注意为好。 “知道就好,这里离我们住那间小房子有一段距离,你可以放手去练,先试着多召几个出来,注意不要伤了自己。” 秦空岳将召出的沙兵散去,地面恢复如常,他便笑眯眯地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白清强压下心里的气馁,不停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做好心理准备后,便开始试着使用君临阵了。 她一次又一次地尝试,从召出一个沙兵逐渐到两个、三个,她一直练到天黑了许久,终于能召出十个沙兵了。她开心地看向秦空岳,兴奋的神情在月色下仿佛在闪闪发亮。 “阿清,快子时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秦空岳轻轻鼓着掌走近她,俯身轻柔地将她额头的汗拭去。流了这么多汗,虽说她施放出来的效果不怎么样,但君临阵本就很是耗费法力的高阶法阵,也得亏她是半仙,若是寻常仙族,怕是早就累昏过去了。 况且韶华封了她一半法力,她还能撑到现在,一点要倒下的迹象都没有,恐怕尚有余力,半仙的法力果然深不可测啊。 “呼……是有些累了,但我还差得多,我还想再练练……” 许是他的动作太过轻柔,让她有些心慌,连忙后撤一步,胡乱用衣服擦了擦满头的汗,转头望着自己召出的沙兵,想着下一步是先继续增加数量,还是增强沙兵的稳固性更好一些。 秦空岳见她往后退,不依不饶地又逼近了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笑着说:“累了就该休息,要注意劳逸结合,不可急于求成,回去休息吧,好吗?” 他整个人背着光,月光照亮他的轮廓,看起来就仿似他整个人在发光一般,让她一阵心动。 我也太容易心动了吧…… 白清心里直骂自己没骨气,生怕被他看出什么来,大步流星地就往之前那个民房的方向走。 “好,休息休息……” …… 接下来的每天,白天她就去宽敞的地方练习,法力耗费颇多,晚上只好乖乖休息。一直练了许多日,直到她能召出五十个沙兵来,又开始练习强化沙兵。23sk 秦空岳日日在一旁陪着她,时不时指点一二,她的进步神速。也不知过了多久,隐开始传音问起她的进度来,到了夜晚休息时,她便同隐闲聊几句再睡。 她同隐说起特训的感悟,隐同她说魔界的人、事,二人日日闲聊,感情又更深厚了些。甚至于每天醒来之前,她还会和秦空岳谈起隐说的事,若是说了什么不确定的传闻,她还会向他求证。 一开始,秦空岳还每天笑嘻嘻的,后来她提起隐提的多了,他有时会有些心不在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等她终于能将召出的沙兵都变成如他召出的那般强固,秦空岳终于说该继续启程了。她本还想继续练练,他却说如今的程度已经够用了,后续还有很多要练,毕竟牧歌给的书里还有很多阵法,还有秘境里也有要学的。最关键的是,已经五月了。 白清有些恍惚,她日日勤于练习,时间过得飞快,竟已经到了五月,一点实感也没有。 二人继续上路。依旧是一路的荒漠,时不时能见到几棵孤独的枯树,无风也无活物,很是符合灭国的形象。 为了赶时间,秦空岳带她疾行赶往西月的皇城,一天时间二人便到了皇城外。 皇城城门紧闭,但可以清楚看到城门是坏的,一大个洞赫然挂在城门上,还能看到洞旁有些枯死的青苔。而从洞里看进去,能隐约看到一些折断的军旗,还有满地折断的弓箭,显然是经过一场大战后的模样。 “阿清,秘境在城外,但我想着既然来了西月,你想去看看佑生曾住过的地方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白清看着他,不知为何,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既然他这么提议了,便点头应下。 秦空岳随便推了一下,城门轰然倒塌,他连忙紧紧拉住白清,将她护在身后。城门看起来似乎是早就承受不住岁月的风化了,不过一点轻微的外力便让它得到了解脱。 二人一前一后走着,白清忍不住打量着四周。斑驳的屋墙,破碎的瓦片,随处可见一些焦如木炭的黑斑,也不知是火烧后留下的,还是原有什么经过日积月累后变成这样深沉的黑色。 秦空岳时不时会给她介绍以前曾去过的地方,像是什么酒楼啦、饭庄啦、驿站啦、客栈啦之类的,只是每每提前从前,说着说着他便说不下去了。 他口中的从前越是生动有趣,眼下的景象就越发凋零。他亲眼目睹一个住了许多年的地方,从互相帮助的热闹到如今空无一人的破败,如今故地重游,再提起从前,总是伤感的。 那个酒楼,曾经很是热闹,白佑生很爱喝那里的酒,有时出兵前,他甚至会自掏腰包为手下士兵买一些为他们壮胆。如今人去楼空,只有那面失了颜色的旗子挂在屋檐边,那个破烂的酒字甚至没法随风飘扬,就这么静静地垂在那里。 还有那处果坊,每次佑生带军胜利回归,总会去那里买几个沙浆果。沙浆果表皮生硬,内里却很是水嫩,在西月这种靠近沙漠的地方是很难得的果子。白佑生总会买几个给他,美其名曰奖励他剿魔有功,而他,也总是不屑地反手扔回去。如今,果坊没了沙浆果,只剩空荡荡的木架一点一点腐朽下去。 他从一开始巧遇白佑生,到白佑生缠着他留下,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在西月待了将近七八年。如今走在大街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佑生的影子,那些打闹过的街道,那些追逐着撞到过别人的拐角,那些共赏明月的屋顶,每一处,他总能看到曾经的回忆。 白清自然注意到了他眉眼间的不自然,识趣地没有多话,轻轻牵起他的手,说:“我不急,多看看吧。” 他转过头来对她一笑,继续带路。 二人几乎走了半座城,终于在临近皇宫的地方看到一座府邸。那府邸很大,只看墙的长度就几乎与贤亲王府不相上下,在西月这种小国,这么大的府邸,绝不是普通人住的。虽然府门紧闭,墙体剥落,还能看到枯死的杂草,但只看那屋顶的琉璃瓦,也能想象到它曾经的恢宏。 府门前有一块牌匾掉落在地,秦空岳将牌匾拾起,目光温柔地将牌匾上的灰吹去,怜惜地摩挲着上面的将军府三个字,抬手将牌匾送上它原本该在的位置,与白清对视一眼,推门而入。吱呀一声,府门生涩地打开,府内景象映入眼帘。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座雕像。那雕像倒在地上,雕像的头不知为何不见了,看身形和刻着的甲胄,想来原本应该是白佑生的雕像。 秦空岳叹口气,将雕像从地上扶起,没有多做停留,继续带着白清往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 “你看那里,那儿原本是处马厩。佑生他很爱宝马,在府里养了许多,其中他最喜欢的一匹叫龙牙,寓意能与龙的速度比肩。他甚至为龙牙专门雇了好几个人照看着,宝贝得不行,连我都不让骑。后来他离开西月后,龙牙发了疯,不知所踪了……” “阿清,你看那里,那是府里的茅厕。以前佑生说,如厕是人之常情,不该引以为耻,他就特意将茅厕盖得很是华丽,以前甚至还有将军府的茅厕是人间绝景的说法,当然是玩笑话罢了……” “你看那个院落,那原本是他建给小妾住的……” “妾?父亲认识母亲之前,还有妾?” “名义上是有的。他战功赫赫,西月国君赏识他,待他极好,但眼看他年龄越来越大,却未留有后人,国君便想给他赐婚。但他坚持不要,他常常带军剿灭西月的魔族,是生是死听天由命的事,他不想耽误人家姑娘,就给拒了。” “那这妾又是哪来的?” “国君见他不肯成婚,倒也没有逼婚,但坚持往他府里送了个小娘子,说是不要名分,只要侍寝就成。那小娘子他拒不掉,便收着了。也不知是不是那小娘子命不好,来到将军府的那天夜里,人就没了。” “怎会?!发生了什么?” “国君信赖他,也倚重他,自然会有人对他不满。那些人不想他留后,偏偏害不了他,便打起了那个小娘子的主意。那小娘子原是宫女,去将军府之前,有人在宫里对她的吃食动了手脚。那毒吃下之后要四五个时辰才会毒发,他们算好了时间下的毒,为的就是人死在将军府里,治佑生一个藐视君威、不敬之罪。” “后来呢?” “国君得知那小娘子死了,自然是生气的,当时就命人将佑生押进了大牢。我那时也在府里,觉得此事蹊跷,悄悄到国君面前替佑生求情。国君确实偏心佑生,立刻下令严查,结果真让他查出了幕后黑手。他一气之下将那些下毒的主谋砍了头,其他合谋的都判了流放。事情查清,佑生自然就出来了。” “真是歹毒!”白清有些气到了,竟为了这种事情就对人下杀手,人心真是难测。 “歹毒倒也不算吧……各自为营,不过立场不同罢了,毕竟对那些人来说,宫女的命是不算命的。” 秦空岳不以为然,毕竟这些事他见得多了,早就失望透了,已经麻木了。白清涉世未深,对这些下作伎俩也是看不上的,仍是暗暗生气。 秦空岳带着她继续逛着府邸,又给她介绍着府邸的布置、院落,直到走到一处院落前,他顿了顿,才缓缓走进去。 那院落前没有刻字,也不知叫什么,但进去之后,眼前的一切都太过熟悉,她想起来,之前在幻象所示的往事中,秦空岳和父亲就是在这个院落里。 “这里曾是我在将军府时住的院子。” 秦空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慢慢地走着,仿佛走得慢一些就能回到那个笑闹的从前。 “那时,佑生缠着我同他比试,我一时心血来潮就同他比了,结果自然是他惨败。他不服气,但也自知打不过我,就缠着我做他手下,说什么大家都是为了杀魔族,不如结伴而行,还说什么保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哈哈……现在想想,他那时不过是在诳我,大概他自己也没想到真会有荣华富贵吧。” “我认识他时,他只是个校尉,还不是举国皆知的大将军。那时我只是觉得他蛮有趣的,便真的跟着他一起捕杀西月附近的新魔,一路陪着他杀到了大将军。国君赏赐了这座府邸,他说要兑现当日诺言,日日缠着我问我的喜好,说要命人照我喜好为我修建院落……” 秦空岳眼看着如今的景象,心里感慨万千,一一将这些景象记在心里。这次距离上一次来,又荒凉了些,下次再来,也不知又会是什么模样了。 “阿岳,你很在乎父亲对吗?”白清走到他身边,盯着他问。 “对。佑生是我入魔后遇到的第一个,让我觉得我还可以做个人的人。就像你到了人生的岔路口,韶华告诉我,有一条路通向万丈深渊,但选择权在我,而佑生,他就好像硬拉着我往生路走去。对我来说,他们都是很重要的人……” “既然如此,你何时带我去见父亲?” 白清定定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这让他有一瞬的压力,她在想什么?他确实想过带她回魔界,但他一直不敢。 “阿清……” “你说渊谷你都清空了,鹿渊也说过,只要我注意些,不会被煞气侵入的,你到底在顾虑什么?” 秦空岳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紧张地偷瞄她,嗫嚅着说:“阿清,其实……我很喜欢你,我只是……不想让你看到佑生那个样子……” “是是是,我知道你喜欢我,对友人之女那种喜欢,你早就说过了,不必再说一次。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终究是我的父亲,比起你说起往事来,我更想亲眼看看他。” “不……喜欢……” “你说什么?” 他声音太小,白清根本就没听清,将耳朵凑了过去。谁知他贴近她的耳朵,在她耳边用有些扭捏的声音说出了那句她朝思暮想的话来。 “我说,我喜欢你,是男女之情那种喜欢。” 白清疑惑地看着他,眼看着他眼神闪躲,一向死气沉沉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微红,突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顿时惊得连连后退。她退得太快,也不知身后有石阶,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 “阿清!小心!” 秦空岳连忙奔来想搂住她,手都已经环上她的腰了,她却一手撑地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还顺便踢了他一脚。 待她站定,她才发现他一脸错愕地站在那里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似乎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直到她想起他之前说的话,羞红了脸。 “我我我……我……我我没事……” 第二百四十四章 “没事就好。”秦空岳尴尬地笑笑,默默把手收了回去。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二人红着脸谁也不说话。 对于他突然表明心意,她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以前他可是说过感情之事不可强求,还说过别人可以不懂,她不能不懂。如今他突然来这么一出,让她本就不甘的心再次躁动起来,却又不知该如何回应是好。 “我……我四处逛逛……” 气氛着实有些让她不自在,她赶紧寻了个借口,也不等他答应一溜烟就跑了。跑出一段路,确定他没有追来,才松了口气,轻轻拍着胸口调整呼吸。刚刚太过紧张了,呼吸都有些不通畅了。 平静下来之后,她在府里逛了逛,直到大致逛了一遍,又想了许多应对的措辞,便又往秦空岳所在的院落走去。 他抬头凝望着天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对她一笑,又转回去看向天空。 “在想什么?” 白清走至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天空中什么也没有,光秃秃的一片。 “北境之后,我带你回魔界可好?” “好。” “既如此,那我们就快些去秘境吧。” 秦空岳没再提及之前的事,却理所当然地牵起了她的手,她有些不愿,却也无法拒绝那种安心感,索性任他牵着,跟在他身后默默走着。 二人出了将军府,秦空岳立于皇宫前默默看了一会儿皇宫,带她往东门出了城。东门城外十步远,有一间露天的庙宇。之所以说是露天的,是因为这庙宇的屋顶一整个不见了,就仿佛建造之人故意漏去屋顶,只盖了墙体一般。 庙宇里立有几块小石碑,正中供台上有一尊小巧精致的玉像,前方的长案上还摆着敬香用的香炉,不过没有香灰,看起来还未用过,只有一些长年无人打扫的灰尘。 “秘境就在此处,随我来。” 秦空岳带她走进庙宇,待走近了,白清这才看清那玉像,雕的那面容,正是之前遇到过的仙界长老云鹤。 秦空岳在玉像前查探一番,对她伸出手去,她未有犹豫,伸手覆上他的手,十指相勾。确认拉紧之后,他一手覆上玉像,二人面前的空气顿时变得有些混浊,仿佛吹来一阵妖风将地上的粉尘都带到了空中。 她眼睁睁看着粉尘汇聚起来,在他们面前诡异地波动着,他倒觉得没什么,与她对视一眼,拉着她径直就往那波动之处走去。她紧张地闭上眼,只紧紧拉着他,跟着他的脚步走,身体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传来,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那种感觉好像有谁在同她说话,与之前那种离近碎片的感觉有些相似,又好像完全不一样,让她摸不着头脑。 耳边传来嘀嗒嘀嗒的水声,她睁开眼,只见他们身处一处溶洞之中,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水洼,头顶垂着很多钟乳石,时不时就有水滴顺着它的轮廓滴落下来,要么嘀嗒一声落入水洼,要么尚未落地就不见了踪迹。 溶洞之中,放着一张书桌,书桌上放着一本书。她看了看四周,似乎还有路,但太过漆黑不知通向何方。 那一瞬,她也不知怎么想的,自己跑上前去就想去拿那本书,秦空岳连忙拉住她,及时将她的手拉了回来,制止了她的动作。 只见书本一阵抖动,一个身穿白衣的“鬼魂”从书本里飘出。它浑身散发着蓝光,唯独那件“衣服”能明显看出是白色的。它没有五官,左右晃动着脑袋,也不知是在四处张望还是想嗅出些什么来。 秦空岳示意她噤声,她大气都不敢出,毕竟第一次见“鬼”这种东西,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那鬼魂晃动一阵,又缩回了书里,四周又回归了宁静。 “你呀,怎么这么心急?” 秦空岳松开她,似是怪罪,听上去却是一股无奈的宠溺味。 “抱歉,下次一定注意。” 他在掌中托起一团火焰,蹲下去在桌面下找着什么,伸手一摸,又站起身来,眼神示意她去取书。她小心翼翼地取了书,脑海里又传来那种一闪而过的声音,吓得她将书抱在怀里,警惕地四处张望。 “怎么了?”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同我说话……” 闻言,秦空岳也戒备起来,将掌中的火焰升高,加大法力照亮四周。侧方确实还有一条幽深的道路,不知通向何处。而他这么一照,还真照出个人来,双方似乎都没料到这里还有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谁?!” “你们怎么……” 来人正是龙闲,看清来人后,秦空岳和白清面面相觑。龙闲应当在弦云州寻那奇怪的洞窟才对,况且过去了将近一年杳无音讯,怎会出现在这里的?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我来看就好吗?你们还来干什么?”龙闲大步走近二人,颇有些不满。 白清一头雾水,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状况。秦空岳倒是猜到了一些,直接问道:“你来多久了?” “大概一两个时辰?” “这里还有其他路吗?” “有啊……” “难道是……” “你们到底来干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龙闲没好气地喊了一声,秦空岳抬起头来,顿时恍然大悟,拉着白清就往回走。 “原来如此,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出去再说。” “你们从哪里来的?我在这里走了好几遍了,之前怎么没发现还有这么个地方……等等我!” 龙闲不依不饶地追问着,当他发现他来时那条路不知何时不见了,已经变成了一面墙时,也不再追问了,赶紧跟上了二人。 三人出了秘境,龙闲一脸诧异地望着眼前的景象。这里与他进洞之前的山林一看就不是同一个地方,他现在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秦空岳拍拍他的肩,认真地问他:“这里是西月的秘境,你之前,确实是去的弦云州对吧?” 龙闲觉得此事诡异,详细地将之前的事包括细节全部说了一遍。 他去到弦云州之后,找到那个上山砍柴的樵夫,请他带路,结果那人带着他在山林里转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他又问了樵夫的经历,樵夫说那日下着大雨,天上打雷劈了他身旁不远处的树,他被吓到了,完全就是疯跑,回过神来,就发现了那处奇怪的洞窟。 他只好模拟着樵夫可能经过的地方,找了好几天终于找到了那洞。他进了洞,洞里黑乎乎的,他点了火四处查看,走得累了就坐下来歇歇脚。然后歇脚时看到岔路口其中一条路的深处,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他觉得奇怪,前往查探结果了遇到了他们。 秦空岳也将西月秘境的事告诉了他,二人心知,那洞确实是流庭造的。秦空岳连忙问他洞里有些什么,他回说那洞很大,又很黑暗,有些地方不走近根本看不到有没有岔路,他找了这么久,什么也没找到。 但至少,他们都能确定,流庭不在那里。流庭其实有些“胆小”,若是察觉到自己所设的结界被破,有人闯了进来,要么设计让闯进来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自己走了出去,要么干脆他自己开溜。 知道这次又没找到流庭,二人都有些丧气,但这种事毕竟发生了太多次,他们早就习惯了,不过喘口气的功夫,二人又重振了精神。 “你说你带白清来西月的秘境取法术,取到了么?” 秦空岳看向白清,龙闲也一并看来,白清赶紧将手里的书递过去,龙闲与秦空岳对视一眼,接过那书翻开看了看,惊讶地看向白清。 “你现在能看懂这个吗……” “……大概?” 白清不确定地看向秦空岳,龙闲也跟着看向他,他顿时觉得有些得意,大言不惭道:“实际上你离开好几个月了,阿清现在可厉害了!君临阵你知道吧?她已经可以召出五十个来了……” 他那得意的模样让白清羞红了脸,这种心上人在他人面前夸奖自己的事,实在是太让人羞愧了。龙闲眼神在二人之间飘忽不定,直到秦空岳得意地确认了三次,他才咂咂嘴,忍不住对白清刮目相看了。 “姐姐啊!!!你到底去哪里了啊?!!!快回我啊!!!” 隐鬼哭狼嚎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来,顿时让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 “姐姐!!!你总算回我了!!!你去哪里了?……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魔头呢?他也能联系上了吗?” “能啊?” 隐断了传音,白清看向秦空岳,只见他眉头越来越皱,皱到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不由得心里有些慌了。难不成魔界出了什么问题…… 龙闲自然也注意到了白清和秦空岳的神色,连忙问:“怎么了?” 秦空岳看他一眼,又看白清一眼,低下头去思忖半晌,回道:“仙界出兵了,我恐怕得回去一趟。” “什……什么?!五长老疯了吗?!你确定?!哪来的消息?可靠吗?” 龙闲惊得瞳孔地震,颤颤巍巍地抬手指了指天空。 “昨日已到了尤奈边境处,纱弥说今日恐怕就会有动静了。” 龙闲说:“这么大的事,我陪你去。” “我也去。”白清附议。 “不,你们……或许是天意也说不定……其实这也是个好机会,趁着仙界目光都集中在魔界,你们尽快出发,前往北境。”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不是说仙界还有出兵还要几个月么?怎会如此快的?” 白清对于眼下情况实在不理解,何况对于秦空岳的话,她甚至都没给出回应,如今又要分离,她很是不舍。 “我们只进去了一会儿,但毕竟龙闲也在这秘境里,虽然我不知道这两处秘境是如何相连起来的,但以人界的时间流速来说,实际上已经过了两个月了。仙界出兵这么快确实是我没有料到的,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据探子报说,聚集在尤奈边境的仙兵只有三千,估计只是先遣兵,若真要攻打魔界,绝不会只派这么一点儿来。” 龙闲问:“他们都快跑到你跟前了,不需要我去做些什么吗?” 秦空岳摇摇头,认真道:“仙界的事我自会处理,需要你做的,只有好好保护阿清去北境而已。如果方便的话,那书里的法术你稍微指点她一下。” 龙闲看他神色认真,心知他有把握对付仙界出兵一事,点头道:“好,我同她去。” “阿岳,一定非要现在去么……” 白清仍旧有些不舍,她怎么想都觉得仙界出兵不是小事,虽说她力微,但仍想帮一帮。毕竟云鹤曾说过,秦空岳杀了仙族长老,必要付出代价,他又是为了自己才那么做的,事到如今,她怎能置身事外。 秦空岳看向龙闲,龙闲摇头笑笑,走远了些,他这才看向白清,双手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交代她。 “阿清,这是个好机会。仙界注意力都在魔界,你去北境只要注意那些大妖便好,此行有稚龙陪同,他自有分寸,以他的身份比我去要好得多。” “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因我而起,我怎能就这么走掉?” “阿清,仙魔两族有恩怨也不是一两天了,积怨已深,如今不过是我给了他们一个由头罢了,与你无关。” “那我去北境找完碎片之后呢?” 秦空岳轻轻一笑,摸着她的头哄道:“我不是说过,北境之后,带你去见佑生么?你只需满心期待地将北境的碎片都集齐就好。” 白清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点头应下,他又担心地千叮咛万嘱咐。 “去了北境之后行事低调一些,虽说有稚龙陪同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我毕竟很久没去过北境了,对北境的情况也不太清楚,总是会担心的。还有,考虑到或许会有芳绾那样,妖丹与碎片融合的情况,若你无法下手,只管叫他去做,只要同他说那是命轮碎片,他不会拒绝的……” 白清低着头不说话,满脸都写着不开心,让他觉得她这样看起来颇为可爱,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还有一事……” 白清抬头看向他,还未问是什么事,他却紧紧抱住了她,附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之前同你说的话,是认真的。我同你说那些,自然是别有用心,希望你好好想想,但你也不必急着回应我什么。若是你能时常与我传音保持联系,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白清耳朵一红,顿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她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她又分明知道这是真的,倒让她羞得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知道了……” 二人紧紧相拥,都没再说话,尽情享受着这离别前的温存。夕阳西下,将二人的影子越来越长,直到龙闲探头大喊一声,二人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喂!你们说完没有啊?什么时候出发啊?” 秦空岳松开白清,招手将龙闲叫来,又交代了几句,叫他们先去启越找青戏,青戏会负责送他们入境。然后又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将二人带离西月,化作一股黑烟传送离去。 白清还沉浸在分别的伤感中,龙闲已经探头四处张望了,观察了半天,愣是没看出这是哪里。 “这是哪儿啊?我们怎么去启越?” 龙闲这一问,直接将白清问倒了。她也四处张望,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身处何方,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秦空岳,也不说说这是哪儿。正怨着,脑海里就传来了他的传音。 “对了,忘记说了,你们在那里等着就行,芳老板会派人来接你们的。” 白清将他的话转告给龙闲,二人便决定在原地等着。此处是个土山坡,没什么树,倒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头。 白清随意挑了一块坐下,翻开自秘境带出的书来,准备先看看。龙闲见状,笑嘻嘻地便往她身边凑,够头打量那书。 “你要学吗?是什么?我看看?” 龙闲那好奇的模样莫名有些可爱,白清把书递过去,他快速翻看一遍,有些不屑地又递还给白清。 “他寻这个给你干什么?都没几个能用的……” “啊?” 龙闲怕她不信似的,一把抢过书一边翻着一边展示给她看。 “你看啊,比如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种地结果用的,如今你已有仙身,学这些作甚?倒是……这个,十里寒霜,也就这个还有点用。” 说着,龙闲将书递给她,白清接过一看,那法阵上确实有冰字。 “你会这个?” “小法术而已,这有何难?” 龙闲不知从哪儿掏出把纸扇来,笑眯眯地一手摇着纸扇,一手抬起,顿时漫天飞雪,数以千计的冰凌整齐地对准了白清,那些冰凌闪着寒光,隐约还能听到争鸣之声。 “学会了吗?”龙闲收手背在身后,俯身笑望着白清。 白清懵懂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研究了一阵,正打算试试,突然传来一阵尖咛声。那声音实在太细太尖,颇像传闻中女鬼的声音,吓得她顿时一阵寒颤,寻着声音来源望去。 只见漫天雪白正向着二人快速飞来,待到近处,她才看清,那漫天雪白是由数以万计的纸人组成的。那纸人也十分怪异,只有头手和躯干,没有脚,似人非人。 白清有些戒备地望着那些纸人从空中俯冲而下,正准备应对,龙闲用纸扇按下她抬起的手,独自走上前去。 那些纸人冲向龙闲,浮在他身边的空中,叽叽喳喳地叫着,龙闲似乎能听懂他们说话一般,目光柔和,时不时还对它们点点头。 突然,他面前的一片纸人燃烧起来,“嘭”地一声便带着火光消失不见,连一粒灰都未留下。接下来是两片、三片,直到所有纸人在他面前自焚而尽,他才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没想到白姑娘也成了死人……哈哈哈哈……” “你……” “我是如何知道的?” 龙闲啪地将纸扇抖开,动作干脆利落,竟有几分帅气。 “方才那些,是为我传递消息的孩子们。我离开书阁太久,这才堆积了这么多消息,其中,就有定安王与手下白清命丧弦云州的情报。” “不愧是书阁……” “这算什么……要我说,你们还是不够谨慎。这其中还有一条消息,说你们并不是真的死了,曾有人在启越见过你们。既然决定装死,也不装得像一些。” 白清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启越同大夏虽有邦交,但启越时常在边境试探,关系早就很紧张了,她是没料到有人能往来在大夏和启越之间的。 “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刚刚那招十里寒霜,学会了么?”兴许是觉得无趣,又兴许是觉得讨论此事毫无意义,龙闲摆摆手,转移了话题。 “我试试……” 白清抬手,刚准备按着书里画的施放看看,突然远处传来马匹的嘶鸣声。二人抬眼望去,只见一匹马拉着一辆硕大的马车正从坡顶疾冲而下。 二人都认得,那是芳老板的朝霞,即便看起来很像失控的样子,他们也未慌张。白清起身迎接,龙闲则好整以暇地摇着纸扇。 马车行至二人身前,南夜从车上下来,看见龙闲先是一愣,又连忙对二人行礼。 “二位贵安,悦春阁依约前来迎接。” 二人随他上了马车,南夜一扬鞭,马车又跑得飞起。白清撩开车窗帘,果然看到眼前景象一闪而过,不管看几次都觉得很是神奇。那马明明是普通马匹,步伐快慢也与实际速度不符,与其说是马拉车,倒更像是车拉马。 朝霞速度极快,半个时辰的功夫,他们就到了启越皇宫山脚。白清和龙闲下了马车,南夜同他们告别后,驾车离去,眨眼的功夫,别说是看见马车离去了,连马车扬起的尘烟都看不到。 白清娴熟地带着龙闲往那升降木台走去,一旁守着天梯的士兵这次并未拦下他们要什么身份证明,反倒恭敬地向他们行了礼。 白清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回了礼。那士兵是个年轻的,看到白清向他回礼,突然就红着脸别开头去,看得白清一头雾水。 一阵沙沙声传来,阶梯旁的草丛里窜出只叼着木牌的猫来,就是上次来见到的那只。想起上次那猫装乖卖巧,最后没做成生意骂骂咧咧走了的画面,白清差点就笑了。 这猫眯着眼款款而出,看清来人是白清后,顿时皱了眉,瘪了嘴。 “啧……恭迎贵客!”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等等,贵客?我?” 白清和龙闲并排站立,那猫却唯独对白清行礼。她指了指龙闲,又指向自己,再三确认。 “是是是……您是王后的妹妹,是启越的贵客,谁人不知啊……”那猫说得很是嫌弃,却恭敬地低头卧倒在地。 “你们又是如何知道的?!” 白清一愣,她不过来过一次,也就顺便找到了离雾,拿了些碎片而已,其他事也没做什么吧?怎就启越人都知道了?再说,都已经有人给她办过丧事了,启越人又是如何知道的? “听说您曾经来过启越,在启越有人对您不敬,青戏大人特意发了您的肖像,让我们记着……”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龙闲大笑不止,颇为赞赏地鼓起掌来。 白清满脸黑线,只觉此事实在是太荒唐了些,要说有人对她不敬也是没有的事,青戏这又是在搞什么幺蛾子。 “既是贵客,咱免费送您们一程。” 那猫伸出一爪,示意白清站上木台。她本想拒绝,那猫虽一脸不满,却执意要送他们,她便不再推辞,与龙闲一前一后上了木台。 “站稳了喵~” 猫尾在木台上一点,木台便缓缓上升。白清之前已经体验过这木台了,龙闲却是第一次,只见他兴奋地蹲在木台上,用手在边缘摸索,似乎是想研究明白。 “早就听闻启越宫前有一天梯,启越国君萨吾勒为了民众方便,特意搞了靠法力驱动的木台。之前都在大夏待着,今日总算亲眼见到了,果真名不虚传啊……” 白清侧过身来,好笑地看着他,调笑道:“你倒是知道的挺多……” “干我这行的,不想知道也总有耳闻。” “哦?这么说来,你还知道什么?” 她顿时来了兴趣。说起来,芳老板的悦春阁也是打探消息的,他们知道得多并不奇怪,但她挺好奇他们对于这种陌生的地方能了解到什么地步。 “这么说起来……”龙闲起身,拿出纸扇来撑着下巴,“我似乎还差白姑娘三个消息,不知道这算不算其中之一?” “你说呢?”白清笑眯眯地看着他。 想当初,她分明有去书阁问关于母亲的事,这家伙倒好,不肯说就算了,还动手动脚的,到最后也没有将母亲的事如实相告,如今他竟还敢提起这事来。 “呵呵……那便不算,你且当听个故事吧。” 启越上任国君永梦君,也就是萨吾勒的哥哥,不是个仁君,倒像个暴君。除了强制他人入魔加入与天军这一暴行外,还做了一件事也很出名,便是这天梯一事。 启越建国时,那时的国君听信一江湖游士的话,将皇宫建在了这高山的山顶下。建宫之时考虑到上下早朝恐有不便,为了方便大臣们,原本由匠人巧思造了个滑索出来,滑索下挂了椅子,人工拉着大臣们上下行。 后来永梦君做了国君,也不知怎么想的,将滑索拆了,命人造了这一道道阶梯出来,大臣进宫便自己登上去,若是普通民众觐见,便要一阶一拜,跪着上去。 此举原本是为了那些不能轻易面圣的百姓所设,偏偏又是以这种方式,惹得百姓议论纷纷。纵有人想试,奈何这天梯总共五千多阶,大部分试了十几阶就放弃了。倒也有那着实冤屈的,坚持跪拜着上去,然而,登不到顶人便都死了。 天梯建成之后,别说是跪拜的百姓了,连进宫上朝的大臣们都登不上去。大臣们不去上朝,这国家就乱了套了,再加上与天军一事致使民怨沸腾,便有了反抗军。 后来萨吾勒继位,找了工匠来设计了这么个木台,到处重酬求有法力的妖、魔前来驱使木台。他本想将天梯拆了,后来手底下的人一算,拆除的工程太浩大,很费时财,索性就不管了。 白清初来之时就觉得这天梯很不合理,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事儿。 龙闲介绍得差不多了,又快到顶了,他便不再往下说了,白清也整理整理心情,期待着同青戏会面。 木台成功登顶,白清和龙闲一前一后下了木台。她四处张望,哪有什么青戏,连宫门前的士兵都不见了。 宫门前的广场人聚了一大群人,一个个都吵吵嚷嚷地举高了手,手里拿着什么东西。白清一惊,那架势,她第一眼看过去就很像抢劫,还是一群人一起劫。 这种事她当然不信,靠近了些在边缘处观察着,终于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了。 “娘娘!收我的!我的大!” “王后娘娘,收我的吧!我的味道好!” “娘娘!看我啊!我的最好!” 人群原来是摊贩汇聚而成,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样自家的招牌,拼了命地往人群中心递。虽然看不到兰若,但听着他们的喊话也猜出来她就在人群中心。而且那些手臂与手臂的间隙之中,隐约能看到护卫的枪头。 “若若!我在这儿!若若!!!” 白清拼了命地大喊,奈何人群情绪高昂,她的声音一秒不到就被淹没了。她又用手想去扒开人群,没想到,那些人简直有如铜墙铁壁,她使了吃奶的力气,仍是一步都前进不了。 白清喊了半天、挤了半天,无力改变眼前现状,只得看向龙闲。若是用上法术,就是再加三倍人也难不倒她,偏偏这些都是普通民众,又不是什么仇敌,她哪里下得去手。龙闲的书阁生意兴隆,大夏人头都要挤爆了,他却仍能稳住秩序,眼下求助他再合适不过了。 龙闲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手握纸扇对她招招手,她屁颠屁颠的小跑过去,等了半晌,龙闲却什么也没做。 “你怎还这么悠闲,快帮我想想办法啊!” 她忍不住催促一句,龙闲抬手一指,往那个方向努了努嘴。白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宫门前,一袭黑衣的青戏正在往这边走来。 只见他走到人群边张嘴说了些什么,果然像她那般,根本无人听到,只一瞬就被高涨的人声淹没了。他抱着手站好,微微扬起下巴,空中顿时传来了他响亮的声音。 “安静!” 这一句颇有些威严气势,他甚至没动嘴,但这声音却洪亮到直击人的天灵盖。众人果然顿时就安静下来,见到来人是他,纷纷俯身行礼。 “青戏大人……” “国师……” “国师大人……” 白清不得不佩服起青戏来,如此吵闹的人群,他一句话就给震住了,对比起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的赵兰若来,明显他更有威望。 也不知是福是祸…… 白清一拍手,只觉自己真是瞎操心,国事有人操劳着,对兰若来说也轻松不少。毕竟她曾听说过大夏先皇就是日日操劳国事,这才导致子嗣不多。按如今的情况来说,若是兰若有了孩子,按礼该叫她一声姨母。也不知兰若会生男孩女孩,是外甥还是外甥女…… “都围着王后干什么?!散了吧。” 青戏的洪亮声音再次响起,白清这才回神。刚刚真是神游云外了,居然想到那么远的以后了。 “哎呀!我的鱼!要糊了!” “啊!我的糖浆……” “对对对!大臣们快来上朝了……” 人群顿时作鸟兽散,各自回到摊位上忙活起来。人一散,围着兰若的士兵们也散开了些,腾出些间隙来,兰若一眼就看到了白清,挥舞着手就连忙小跑过来。 “阿清!阿清!” “兰若……?!” 白清一愣,用力擦了擦眼定睛一看,她没看错,兰若大着肚子,明显是怀了孩子的。而且她身边那些士兵们见她跑起来,也是满脸惧色地又赶紧将她围了起来。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你慢点!别跑……”她大着肚子,白清怕她跑起来有什么闪失,连忙大叫着奔过去。 兴许是大着肚子确实不方便跑,兰若笑呵呵地站在原地等着,那些士兵明显松了口气。 白清奔过去,二人张开双臂,白清本想给她个大大的拥抱,但看她肚子挺得那么大,临时又改为了手拉着手。 “若若,你都有身孕了,还跑出来见我做什么?!也不怕有什么闪失……”白清语气责怪,却仍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眉眼间反而是担心更多一些。 “没事,启越还挺安全的。昨日我听青戏说你要来,但不多做停留,我早早便歇下了,就想着难得你来一次,怎能不来见你一面……” 兰若笑呵呵地一边同她说着,一边上下着她,问:“阿清,你是不是瘦了些?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哪有的事,我就是忙了些,哪有什么委屈让我受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半晌,青戏轻咳一声,她们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青戏和龙闲都站在了她们身旁。 “呀……抱歉,我一时同阿清说话失了礼数,龙公子……” 兰若说着就要俯身行礼,龙闲虚扶一把,笑盈盈地说:“见过和安公主,我不过一介草民,何须向我行礼,可别折煞了我……” 兰若不置可否地捂嘴笑笑,青戏上前一步来,点头笑道:“龙…公子。” 龙闲笑眯眯地回道:“国师大人贵安。” 白清望着二人脸上挂着的笑,简直假得不能再假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王后,您有身孕,该小心些,请回宫去吧。” 青戏叫赵兰若回宫,她不想回,看看白清,又看看青戏,试探着问:“许久不见,我还想和阿清说说话……不久!就一会儿!行不?” 青戏面露难色,若有所思地望向皇宫,想了想还是答应了,还顺便将龙闲叫走,好让她们姐妹二人说说话。 “阿清阿清,听说你们要去北境,怎么不见秦公子?怎会是龙公子同你前来的?” 赵兰若挽着白清的手,让周围的士兵们又站远了些,小声向她打探。 “他有事不便来,龙闲算是与他有些合作,这次北境之行换他同我去,怎么了?” “我听大王说,北境有好多妖怪的,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们两个……安全吗?可要万事小心啊……” 赵兰若紧张地说着,瞄了一眼远处的龙闲。倒不是她不信他,能为书阁之主必不会是平凡之辈。只是来到启越之后,才知天地之大,听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后,他再厉害,也终究是人,又同白清没有什么交情,难保遇到危险不会丢下她独自逃命。 “你放心吧,没事的,我现在的身手又长进了许多,自保没问题的。倒是你,几个月不见,肚子都这么大了,你还到处乱跑……” 说起孩子来,兰若羞红了脸,将白清又拉近了些,娇笑着说:“你别看我肚子大,大夫说是怀了双子,所以显得大些罢了,其实也没几个月,不要紧的……” “若若!若若!!!” 二人还没聊几句,远远地便有人喊着赵兰若的名字。二人回头望去,只见萨吾勒身后跟着两个宫人正往她们这边跑,一边跑还一边拼命挥手,哪里有个国君的样子。 待他跑至二人面前,拉过兰若,绕她走动一圈,仔细地打量着她,嘴里还碎碎念着:“你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了?!如今你怀着身孕……咦?原来是白姑娘来了啊?白姑娘好。” 绕了一圈,萨吾勒才发现兰若和白清十指相扣,连忙同她打招呼。 白清回礼道:“国君好……” “好什么好?!都快到早朝时间了,你身为一国之君,私自跑出宫来,成何体统?!你是真不怕人家说你沉迷后宫,给我安个祸国妖妃的罪名?!” 兰若白他一眼,劈头盖脸就训斥一顿。萨吾勒瞬间举起三指来,认真地说:“若若你是知道我的,我确实沉迷于你,但该做的政事我哪样没做?谁敢说你的不是,我定不轻饶!” 赵兰若自然也知道,他确实勤于朝政,只不过比起大夏的皇帝来,显得没那么忙,毕竟启越先人定的律制已经很完善了,能交给他处理的事不是很多。再加上那句“我确实沉迷于你”,让她脸都羞红了,当下就收了严肃的神情,不舍地同白清道别。 “阿清,你们忙着出发,我拖了你这么久,眼下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了,今日就此作别。你此行万事小心,待日后你再来启越,我们再好好聊聊,可好?” “一言为定。” 赵兰若和白清相视一笑,拉着萨吾勒就往宫里去。 “大王和王后真是恩爱啊……” “可不是,谁见了不得说一句伉俪情深……” 摊贩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窃窃私语,这些话白清听到了,甚感欣慰。原先她是不太喜欢萨吾勒的,也为赵兰若不值,幸好萨吾勒对兰若还算上心。等得空回大夏时,定要去王妃面前夸赞一番,让她不要太挂念了才好。 他们走后,白清便去同他们汇合。青戏带着他们走向宫墙,转角后带着二人传送离开。三人传送到了海边,滚滚浪花扑打上岸又退去,白花花的很是好看。 眼下是七月,方才在宫门前,又有许多做小吃的小摊,尚不觉得冷,如今到了海边,咸湿的海风吹来,吹得白清一激灵,突然觉得冷了,忍不住将袖口、领口又裹紧了些。 青戏带着二人在海岸边走着,一边走着一边同白清讲解起北境的事来。 北境是人界妖族聚集的地方,共有三大部族:狼族离家,家主离琴;蛇族宗家,家主宗全;熊族战家,家主战成方。宗家和战家祖上是被妖界流放出来的,实力上较强些,而离家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对比其他两家也较为亲近人类。 离家家主离琴,在青戏成为四魔将之前与他有些交情,青戏提前打点过,此次北境之行,背后会有离家相助。 白清问:“你不同我们去?” 青戏还未回答,龙闲抢先说:“他倒是想去,北境不容魔族踏入,边境线有很多对煞气敏感的妖物,恐怕他连边境都过不去……” 青戏笑笑,回道:“我若想去自然有法子去,不过这次就算了吧。仙兵聚在尤奈边界,尊上召我回去,我作为魔将得了诸多便利,此时有召自然要回的……” 他故意将尾音拖长,有些挑衅地看向龙闲,龙闲一摊手,他便满意地继续说:“此次我会陪同你们半程,快到边境前,会有离家安排的船来接应。换船之后,我便回魔界。” “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白清微微低头以示感谢。 龙闲笑眯眯地说:“你倒是忠心。” 青戏也同样笑着回:“要论忠心,谁比得上吟战尊者稚龙大人啊……” “虚名罢了,如今还不如魔将之名更有震慑力……” 二人面上俱是笑眯眯的,然而明显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很是微妙。白清明显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可又不方便问,只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二人,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二人笑眯眯地走着,直到上了船,一直到了边境前接应换船,二人都未再有什么交流。换了船后,青戏与他们告别,消失在了船上,离家的船载着二人前往北境。 因着气氛不对劲,白清上船后虽有不适,但一直强忍着没说,换了船后,她忍不住扒在船栏边干呕不止。龙闲很不识趣地站在她旁边,微笑着欣赏这大海的景色,还煞有介事地吟诗一首。 白清本就难受,听他颇有风雅地在一旁吟诗,心里很不是滋味,忍不住怨了句:“你就不能……呕……去旁边……非要……呕……在我…旁边……” “其实,有一法术可解晕船之症,恰好我会……” 白清不想听他说风凉话,他说了什么根本没认真听,又干呕半天,突然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猛地回头看他。只见他脸上堆着笑,悠闲地摇着纸扇,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 “你愿教我?” “自然。” 龙闲笑着蹲下,收起纸扇一挥,一旁空闲的绳索自动解开,聚到白清面前的甲板上汇成法阵图样。白清照着施法,果然只一瞬翻涌的胃就平静了下来。 “果真有效,谢谢……” “嘘……” 龙闲示意她噤声,又指了指远处。白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远处已隐约可见岛屿的轮廓。岛屿上空一大片天空阴云密布,阴云之外,有许多飞鸟盘旋着。 “那是什么……” “那便是守着北境边界不让魔族踏入的妖物,静翎。” 白清仔细看着,不再作声。船家摇着船,越靠近边界,海面越是不平稳,风浪太大,让她只能紧紧抓着栏杆才不至于被甩下船去,而龙闲则依然悠闲地站着,平稳地如同钉在甲板上一般。 船行至边界,那些天上的飞鸟俯冲而下,站在船头睁着两双红如血的眼打量着白清和龙闲。它们飞了下来落在船头,白清这才看清其真容。 那鸟一身深灰色的羽毛,大如一匹马,哪怕这船足够大,仍被它们压得船头都往下了些。一身深色羽毛衬得那血红的眼有些可怖,更何况它还有两双眼睛。羽毛下的鸟爪只有二趾,却粗如人臂,紧紧抓着栏杆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白清大气也不敢出,聚精会神地看着它们,它们晃着脑袋打量一阵,发出乌鸦叫一般嘎的一声,乘风而去。 她松了一口气,船家却叫她抓稳,只见眼前高可蔽日的海浪正往她们所在的船扑来。她顿时被吓到了,惊恐地转头看向龙闲,龙闲仍是悠闲地摇着纸扇,仿佛那海浪并不存在。她安了些心,但仍止不住恐惧,眼看那浪打了下来,立刻闭紧双眼准备迎接迎面而来的巨浪。 等了半晌,只觉脸上有些暖暖的,疑惑地睁开眼,眼前景色大变。阳光暖洋洋地洒下来,一片风平浪静的样子,哪有什么巨浪。 白清惊奇地揉了揉眼,再次看去,仍是一派祥和的模样,只觉叹为观止。 船家掌着舵前行,过了许久,迎面来了另一艘船,那船上一面画着三道爪印的红色旗帜迎风飘扬。 “战家……”船家狐疑地看了一眼,似乎并不理解为何战家的船会出现在这里。 白清看着那旗帜上画着的三道爪印,记在心里,只见那船上突然腾空而起三只火鸟,翅膀一伸,顿时漫天火球就向她们的船砸来。 “避让!!!” 船家大喊一声,急忙驾船转向,却已经来不及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说时迟那时快,龙闲一掌挥向天空,海水升腾而起,形成一片巨大的穹顶将白清他们所在的船裹住,挡住了那漫天火球。水火交融,蒸汽蓬勃而发,几近遮天蔽日,将眼前的景象一应遮蔽,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扑到水幕上的火球猛地铺开,再一点一点蒸发,这个火球尚未完全消失,下一个火球便已经扑了上来。 入眼皆是红光,那些火球络绎不绝,直让人心生畏惧。白清左右算是见过些大场面的人,怔愣片刻便回了神,站到了龙闲身边。 “我来助你……” “不,这点小事我能应付,你去问问船家怎么回事,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否继续驱船前行?” “好。” 白清忙向船尾跑去,船家整个人跌坐在地,嘴里念念有词:“浴火重生……是为不祥……浴火重生……是为不祥……” “船家?喂!你没事吧?!” 白清看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忙检查一番,确定他没受伤后,又摇晃着他,想将他摇醒。 “船家!你还能不能掌舵?!喂!!!” 船家猛地看向白清,看得她的心都漏跳了一拍,那眼神,仿佛一个诅咒世界的将死之人。 “浴火重生,是为不祥!预言是真的!预言是真的!!!离家要完了!啊啊啊啊啊!!!!” 那船家紧紧抓着白清的手臂,力气之大,若不是隔着衣服恐怕指甲都要嵌进她的肉里去了。他又喜又惧,脸上神色来回切换,说完这话,大叫着自己跳下了船,如一根木头一般直直地插进水里。 “喂?!” 白清没想到他会这般疯狂,竟直接跳船,导致她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时,船家溅起的水花已经变成了漂浮的白沫,他并没有浮起来。 白清不得不跑回船头,对着龙闲大喊道:“船家跳海了!” “跳海?为何?” “我也不知,他似乎是被吓到了,念着什么浴火重生…不祥……说什么预言是真的,离家要完了,然后他就跳海了……现在怎么办?这攻势密如雨下,我们也跳海吗?” 白清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着急忙慌地将发生的事大致说了遍,担忧地看向水幕上一朵朵绽放的火花。 “浴火重生么……所以那是……” 龙闲低着头,快速将情报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致分析了情况,看向白清,喊道:“你抓紧桅杆!我带你绕到北境背后去!” “好!” 白清点点头,跑到桅杆边,将自己的手缠上绳索,紧紧抱住。龙闲确定她已经将自己固定完毕,操纵着海水将战家的船包裹住,海面顷刻间下起了暴雨,那雨暴烈地让人睁不开眼。23sk 白清紧紧抱住桅杆,感受着雨点拍打在脸上的疼痛,闭着眼,只觉一阵天翻地覆,斗转星移,搅得她一时失神。等她回过神来时,胃疼得仿佛被人生生拉扯撕裂,仿佛被千刀万剐,她一瞬间就张开嘴哇哇哇地大吐,吐着吐着竟晕了过去。 再睁眼时,她不知在哪里的水中,正缓慢下沉着。她用力挣扎,手脚皆不听使唤,她能做的,只有眼看着周遭一点一点变暗,直到水面的最后一缕光消失,黑到什么也看不见。奇怪的是,这水并不辣眼,甚至连酸涩感都没有。 她孤独地沉在水里,听着耳边传来轻微的嗡嗡声,其余的什么也看不见,听不着。过了许久,背部传来了触感,她似乎已经沉到底了。 啊……难道就要这样死了吗…… “清儿……” 一声轻唤在水中回荡,她还不知是谁在叫她,一点微光蓦然亮起,四周升起无数气泡,她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猛地往水面上拉。 白清突然坐起身来,吓了一旁的龙闲一跳。 “醒了?” 白清惊魂未定地向四周打量,她和龙闲身处一处洞中,二人之间有一小堆火艰难地燃烧着。 “你……救了我?” “救你?哈哈哈……”龙闲听她这么问,顿时就笑了,饶有兴趣地说:“倒也不必这么说,不过是带你寻到了其他上岛的路罢了。” 她思索一番,想着那唤她的声音有些熟悉,刚刚的,大概是梦吧? “发生什么了?” “你若是问你,不过是晕过去罢了,幸好你有将自己绑好,才不至于被甩下船去……你若是问入境那时遇到的事……” 白清眨眨眼,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龙闲一反常态地收了笑,面容严肃地问:“你来北境是要干什么?” “……找命轮。”白清设下一小个结界,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龙闲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低头望着二人之间的火堆,似是觉得她来找命轮这事很是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我记得,韶华当初将命轮毁了,五长老后来又修复了,你说你来北境找命轮是怎么回事?” 白清想了想,想尽可能不过多透露,又让他知道必要的情报,再加上秦空岳曾说,后续若有不忍下手的时候…… “仙界的命轮是假的,真的确实毁了,但也不是完全毁了。命轮分成了许多碎片散落各界,若能尽数寻回,就有办法寻到母亲的下落……” “当真?!”白清还没说完,龙闲腾地就站了起来,能从他脸上看出尽力克制的期待。 她点了点头,龙闲神色一喜,又怀疑地看了白清几眼,想了许多,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回去坐下,望着白清认真地解释起来。 “凤凰你知道么?” 白清摇摇头,他又继续往下说。 “蛇修千年化蛟,蛟修千年化龙,龙族万年会出一只真龙,生来便是龙族领袖。妖界有一部族赤鸟,赤鸟修千年化炎凰,炎凰修千年化金凤。金凤五千年会有一次浴火的劫数,若能浴火重生,便能成为凤凰,重生之后,便是金凤领袖……” “你是说……之前入境后遇到的那个,就是金凤正在经历浴火?”白清想起那船家念叨的话来,想起那水幕上一朵朵绽放的火花,不禁将之联系起来。 “怎么可能……”龙闲嫌弃地摆摆手,想也没想一口否定,“浴火之劫,根本不是那种小场面。刚刚那个……已是凤凰了,她也只是同我打个招呼罢了。不过,以她那样的身份,为何肯为这人界的小小妖家效力……” “奇怪么?你如今不也为我效力?” 白清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龙闲明显有些讶异,她这才觉得他们只是合作关系,说是为她效力也太过自大了。正想着说些什么打个圆场,龙闲却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是……是了,不奇怪……哈哈哈哈哈……不奇怪……” 白清望着龙闲,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好陪着干笑两声,他却像是被打开了奇怪的开关,笑个不停。直到他眼泪都笑出来了,才喘着粗气去揉眼睛,终于是笑不动了。 “你不愧是韶华的孩子,说的话也这般有趣……咳咳……我之前觉得魔头没空,让我来护你一护,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北境有凤凰一事,怎么说……让我怀疑了你们一瞬,抱歉……” “没事没事……为何这么说?有没有凤凰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真龙与凤凰相生相克,若是交起手来,同死同生,不巧,我便是这世间唯一的真龙。他偏偏叫我来保护你……不过,大概也怪不得他,距离上一只凤凰死去才过了三千年,何时出了新凤凰的,我居然都不知道?!” 白清一愣,问:“啊?那你怎么还活着?” 龙闲白她一眼,不得不佩服她的理解能力。 “又不是我动的手,我为何会死?” 他这么一说,白清立马明白过来,羞愧地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不过,如今这北境是个什么状况,根据青戏所说,北境三大部族理应相安无事,互不打扰,为何他们一入境战家就派凤凰来攻?而且那船家说的预言,又是怎么回事?若是龙闲不便同凤凰交手,以自己这个水平又能否过上一两招呢…… “……若是你不方便出手,我是否能和那凤凰打一打?” “就你?” 一看见龙闲那欠揍的神情,她只觉自己真是说话不过脑子,学了几个法术就信心倍增了,明明连白莲咒都没法用出本该有的效力来…… “唉……罢了罢了,是我莽言了,那我们躲着些总可以吧?” “那倒是可以的,不过,你说来寻命轮的碎片,具体该如何做?” “哼哼~只管跟着我就对了……” 白清洋洋得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子,凝神去听,什么也没听到,眼看龙闲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连忙再次集中精力,细细去感受,仍是一无所获。 “然后呢?” 龙闲打开纸扇,对着白清悠悠扇着,仿佛想为她吹去满身辛劳,白清却觉得那微不可察的微风扇得她脸疼。 “北境……很大吗?”白清忍不住问了出来,这是她觉得唯一有可能感应不到碎片的理由了,毕竟潋光山那时不是设有结界却还是被她听到了么? “大吗……不大吧?主岛也就和…弦云州差不多大吧?不过北境境内有很多偏岛,各岛之间也有些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其中一处偏岛。” 白清欲哭无泪,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不早说?她还煞有介事地感应一番,实在是丢人现眼。 “先想办法去主岛吧,若是有离家助力,应该会顺利许多,还是先想法子去离家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龙闲带白清来的这个地方位于一处小岛峭壁的夹缝中,他将白清藏在此处又出去处理船只,回来守了她一天,还自觉暖心地为她点了火堆。 洞外临海的空中,有许多飞禽在天空中虎视眈眈,想直接跃上峭壁肯定是不行的了。正巧洞里有条小河汇入大海,或许能往洞里走走看,说不定有路能上去。二人收整一番,往深处走去。 这洞里的空气很是潮湿,时不时还有水滴滴落下来。白清点了个火球照亮前路,那火球比她平时召出来的要小上一圈,但照亮脚下还是足够了。 脚下地面不算平整,有些小小的坑洼,坑洼里长着绿油油的青苔,在火光的照耀下绿得都快发亮了。白清一边自己注意着,一边嘱咐龙闲小心脚下。 黑暗之中看不太清,走了一刻钟左右,回头望去,仍有看到裂缝口透进来的光亮。就这速度,若是这洞大一些,那不得走好几天么?可是眼下洞外有东西守着,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多费些时日隐匿行踪更好些。 这么一想,白清也不觉得慢了,反而走得越发小心了些。二人在洞中慢慢摸索着前进,洞内的石壁越来越宽敞,慢慢地白清的那团火就无法完全照亮周遭了。 “姐姐!出大事了!” 在这种看不清周遭的漆黑环境中,隐的传音突然大声传入脑海,吓得白清一哆嗦。 “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她离火近些,身子一抖,龙闲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连忙大步上前来,一手拦在她身前,戒备地环顾四周。 “没事……就是隐突然传音给我吓了我一跳……”白清将他的手按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隐……噢!就是之前魔头说的,你那个定了命契的从者是吧?” “对,就是那孩子。” “他说什么?” “我还没回……” 龙闲停下脚步,看了白清两秒,摆摆手,说:“那你们聊,有事叫我,我就在你身后。” 白清点头应下,他又走到离她两步远的地方,一边走着一边注意着二人身后。白清继续小心翼翼地在前带路,同隐传音起来。 “怎么了?出什么大事了?” “姐姐!魔界来了个自称是你的老太婆,那魔头竟然把她留下了!还好生看护着!怎么办?那么明显的陷阱,他居然看不出来?” “自称是我?” “对啊!那老太婆是仙族,她孤身前来魔界,被祭司大人发现了,她居然说她是上任仙帝韶华的孩子,说要见魔头。祭司大人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真的将魔头叫了来!魔头见了她,也不否认她的说法,还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你说!他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白清一时觉得信息量太大,她需要捋一捋。也就是说,仙界派了个人假扮自己的身份去找秦空岳?他不仅没有拆穿,还好好护着那人? 不……又或者……他已对自己的身份有了怀疑?关于她的身份,所有信息都是从解开禁制后涌现的记忆中得来的,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份记忆被人造了假,那些记忆都是伪造的…… 白清刚一这么想,顿时觉得这种可能性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若她真的不是她,韶华不是她的母亲,白佑生也不是她的父亲,那假造这些记忆的是谁?她原本的家人又会是…… 不对!她的母亲确实是韶华,那可是经过君依旧人牧歌的确认的,血脉无误,命轮也对她有所反应,她的身份不会有假。 她都能想到的事,秦空岳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想到这里,她心里已有了些猜测。 “连你都觉得此事太假,他又怎会想不到?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母亲叫韶华的?我记得我没对你说过吧?” “我一开始不知道,我只是觉得魔头对那仙族太好,为你不平,我就想去找他问问,哥哥将我拦了下来,说那仙族假扮你的身份,魔头都知道。可他若真知道那人是假扮的,为何还留着她?” 果然,如此看来,他应是有什么计划,怕被隐坏事,这才让竹吉盯着他吧。 “隐,你听我说,你就当不知道这事,也不要表露出情绪来,一切按他的意思办。他应当是有计划的,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可别去捣乱,知道没?” 过了许久,隐不情不愿地应下,二人断了传音。 洞窟越来越宽敞了,甚至有水滴落下发出叮咚的一声后,还能听到微弱的回音。幸好,这洞也就直直的一条路,白清半路就因为看不太清加大了火力,一路走来,并未看到有什么岔路,倒是地下散落的石头似乎越来越多了。 二人走啊走,不知走了多久,白清觉得腿脚实在很酸了,再不歇歇脚,这腿都快软了。问了龙闲的意见后,她走到一旁的大石旁,跳上去准备坐下休息一会儿。 谁知,刚跳上去,却发现那大石头上面十分平滑,画着些什么。她将火焰凑近那平整的一面,仔细打量。 似乎是什么人画的壁画,画上有一人被绑在一根圆木上,那人周遭围着一圈熊熊烈焰,而烈焰外,又围了一圈像松鼠又像狐狸的动物。那人被大火烧着,却没画五官,不知会不会是痛不欲生的表情,而周围那些动物却都画了表情,有的满脸虔诚,有的哄然大笑,有的则一脸讥讽,千奇百怪,却都令她毛骨悚然。 “这是什么……” 龙闲闻言,凌空而起,浮在空中,打量了一圈,又落回地面去,说:“那是祭拜黄天。” 白清从大石头上跳下来,捡了一堆小石子铺在龙闲旁边,一屁股坐下。 龙闲眯起眼来,以扇遮住下半张脸,歪着脖子俯身看向白清,问:“你想知道?” 白清一愣,连连摆手。他完全就是误会了,她只是觉得那是别人好不容易画的,坐在上面不太好。地上又很是潮湿,也就他站的这附近还算干燥,她这才跑来他身边坐着。那画看得她有些不适,她才不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龙闲仿佛没看到她的抗拒,直起身来,围着她走动,自顾自说了起来。 “以前尚未创立妖界、仙界时,人间有一部族,名唤垩吕。垩吕生活在寒地,条件艰苦,食物不够不说,还常常有人冻死,过得很不好。后来,垩吕人捡到一只受伤的黄仙,他们尽心为它医治。黄仙感恩,伤好后,为垩吕赐下数不清的蔬果黄金,垩吕摇身一变,成为人间有名的望族。” “有了黄仙的赐福,垩吕越来越壮大,直到变成了这人间最大的部族之一,他们划立界线,创建了垩吕国。垩吕国很是崇敬黄仙,甚至专门为它修了庙宇,供着黄仙。随着来垩吕国的人多了,黄仙声名远扬,越来越多的人前来垩吕,求黄仙赐福。” “那时人间最大的国家霁国要求垩吕交出黄仙,垩吕不肯,两国交战数年,垩吕战败灭国。霁国自以为得到了黄仙,命令它为霁国赐福,黄仙思念垩吕,不肯赐福,要求霁国将垩吕人赔给自己。” “霁国人自作聪明抓了垩吕幸存不多的平民,当做祭品献给黄仙。黄仙大怒,只身覆灭霁国,并将霁国举行献祭的皇室、大臣,一一绑起来,活生生烧死。霁国灭国后,黄仙不知所踪。这画上画的,便是黄仙烧死霁国那些主张献祭的人,这件事,后来人称为祭拜黄天。” 白清哑然地看着他,不知该感叹世间还有这种事好,还是赞赏他连这种事也知道才好。垩吕这个名字,她听都没听过,他也说过是很久以前,妖仙两届还未创立的时候。 “按你所说,霁国覆灭后,黄仙不知所踪。人间战火连绵多年,想必也不会有人再记得。这种上古时期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龙闲停下脚步,一脸得意地摇着纸扇,悠悠道:“这是龙族内部的传闻。” 白清越发觉得不可思议,龙族怎么看都和这画上的黄仙没什么关联吧?传这种事干什么…… “在我与韶华定契之前,龙族还算是妖,还生活在妖界,妖界种族繁多,难免有争斗,而妖界最庞大的氏族,也是最有实力与龙族抗衡的氏族,便是狐族。龙族内部传闻,当年那只黄仙,便是狐族先祖。” “你们了解人家先祖了解得这么清楚,有什么用吗……”白清不是很理解,不解地嘟囔一句。 “笨啊你……” 龙闲笑着用纸扇打了一下白清的脑门,说:“如今妖族的先祖,皆是上古时期存于世间的动物,在数万年或十多万年的演变中,或进化或退化,总之与其先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能明确知道某一族的先祖是什么,再对比如今的家主,就能推演出其弱点来。” “那你们推演出什么来了吗?”白清倩笑着问,将自己可能有的亲和力全部释放出来。怎么说隐也是狐族的一员,虽然如今是魔族了,兴许该有的弱点还是有呢?问一问也不吃亏,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龙闲再次打开纸扇晃着,说:“没有。老家主得到这消息后,倒是派人去寻有关黄仙的真实身份了,但没多过久我就出生了。我身为真龙,出生便继任了家主,后来又遇到韶华,龙族入仙籍,早就搬出了妖界,谁还管那破狐狸先祖是谁啊……” 白清无言以对,他说的好像也有几分道理。龙族举族迁至仙界,已不用同狐族相争,狐族安安稳稳地待在妖界,也不会出来作乱。交集都没了,确实是没必要再去打探什么弱点了。 第二百五十章 二人闲聊了一会儿,白清觉得腿脚的劳累已经好了许多,起身拍拍屁股继续摸索着前进。龙闲凝望着那一堆石头,没过多久也跟上了她的步伐。 凤凰现世,又有祭拜黄天的壁画,这北境,还藏着些什么……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眼前出现一片斜坡,坡顶有光亮,坡道两旁还有不少堆积起来的石头,也画着些什么。看起来这些和底下那些石头,都是被什么人从那坡顶丢下来的。那坡实在太过倾斜了,想走上去是根本不可能的,也幸好这种程度难不倒他们。 白清和龙闲对视一眼,御风而起,脚点石面几步就登上了顶,回头望去,龙闲直接就是飞上去的,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着力点。她突然想起那次在启越与那小乞丐对打时,就是因为空中找不到着力点吃了亏,待龙闲上来后,连忙问他是如何做到的。 龙闲似是被她问这种基础中的基础无语到了,手指隔空在地上画下一个法阵,说:“御风诀用得不错,但御风诀太过……平凡了,你以后凌空改用这个,这是乘天,用了这个往后你在空中便能如履平地。” 白清默默在心中记下,二人这才观察四周决定下一步该如何走。 她刚上来时,就已经大致看过一遍,坡顶的洞口不是很大,洞口处又有一大片绿植遮挡,从缝隙中能隐约看出他们在一处密林中。 眼下她小心翼翼地扒开那片遮挡的绿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确实身处一处密林,但那又算不上密林,看起来也就方圆一里那么大。而他们身处的密林之外,皆是垂直而起的石壁,石壁围成的洞口有阳光洒落下来,刚巧照在了他们站的这处洞口。与其说石壁环绕着这些绿植而起,倒不如说这些绿植恰好长在了这洞中天地里。 四周没有路可以出去,看来又要往那洞口上去了。 “趁此机会,你可以试试乘天。” 龙闲提议一句,白清甚觉有理,回想着他刚刚所画的法阵,施展起乘天来。法阵亮起,她一下就觉得身子轻了不少,一脚抬起再落下,果真稳稳地踩在了空中。她暗自高兴,美滋滋地又试了几步,虽不懂其中原理,但真如他所说那般如履平地,甚至她不需要抬脚,在心中想一想,便能飞上去。 二人上了洞口,凛冽的寒风刮过,定睛一看,他们处在一处高峰之上,高峰下能大致看清小岛的容貌。覆雪之下,能隐约看到枯枝,枯枝配上积雪,放眼望去,整座小岛都是灰白色的。 “这……下去吗?” 白清犹豫着看向龙闲,她既不知他们身在何处,也不知要去哪里找离家人,不如问问他的意见,商量着来更妥当些。 龙闲沉默不语,环顾四周,突然将白清的头按下,带她缩回洞口之下去。她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方才他们所在的洞口处掠过几片黑影,还有几声如鸦叫一般的声音。她知道,那就是守着北境边界的静翎,只是…… “静翎不是只对魔族有反应么?我们需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么?”白清低声问出心中所想。 龙闲盯着洞口,确定再无黑影,而那鸦叫声也远去后,才低声回答她的问题。 “静翎确实对煞气极为敏感,这是北境让它们守边界的原因之一,不过,只这样是不够的,它们还有一个本事,就是对看过的面孔过目不忘。我们入境时是有几只见过我们的,方才我也看了,大部分静翎仍守着边界,境内的静翎只有几只,不好说会不会是见过我们的那几只。如今岛内情况我们不了解,还是谨慎些为上。” “好,那现在该怎么办?上面有静翎守着,退回去也是如此,总不能将这山体炸出个洞来吧……” 龙闲眼睛一亮,飞上去探头张望一番,又落回来走到一处石壁前,笑眯眯地对白清勾勾手。 “你……不是真要炸山吧?!动静太大就没有意义了!” “不会不会,你来。” 龙闲笑眯眯的,完全不在意她惊讶的样子,信心十足地叫她过去。他毕竟年长自己许多,也一定比自己厉害得多,她虽有疑虑,还是走了过去。 龙闲一把拉过她,将她推至石壁前,一手握住她的手指在石壁上画出个法阵来,一边解释着说:“这是开山,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挖土的。以前这法术很多小仙用来逃跑,我虽然知道这法术的存在,但逃跑乃是败,我稚龙从不会败北,所以从未用过,一时忘了。如今你一说,正好你来试试,就照着这个方向,挖吧。” “法术还真是方便啊……” 白清感叹一声,运转法力,开始向前开路。挖了一会儿,黑灯瞎火的,她又点了团火照着,以免挖歪了。又挖了许久,身后的龙闲哼起了小曲,她听了一会儿,那曲调婉转如流水,听着还挺让人放松的。 她转头望向龙闲,想问问这是什么曲子,却见他悠闲地扇着扇子,一脸惬意地跟着她,一派玉树临风的模样。 “我是苦力啊?” 白清调笑一句,龙闲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她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挖。是自己多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么。 又挖了一会儿,前方传来土石松动的声音,阳光照射而来,终于是挖通了。她连忙兴奋地跑出去,微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光亮,再睁眼,眼前景象与在山峰洞口看到的完全不同。 成片的荆棘丛上覆满了白雪,甚至隐约可见冰凌悬挂其下。这片荆棘丛长得很高大,完全能将他俩藏在下面。难不成他是看出了这一点,才叫她往这个方向挖的?可即便能藏住他们的身影,接下来又要往哪里去? “辛苦你了,苦力~接下来你跟着我走吧。”龙闲拍拍她的肩,越过她在前带路。 这一大片荆棘丛是能让他们隐藏其中没错,但荆棘嘛,刺多,尤其长得这么高大的荆棘,那刺几乎都快赶上普通树木的细枝那么大了。细刺横生,又不好直接折断,稍微刮碰一下,头顶的覆雪便会簌簌往下掉,他们穿行其中,走得很是缓慢。 还好头顶没有静翎的踪影,就算不小心弄塌了积雪也不太影响。白清跟着龙闲走了一天一夜,时不时静翎从头顶飞过,他们便会停下脚步,等静翎飞远了又继续动身。 他们走出荆棘丛后,面前不远处有几棵歪歪扭扭的枯树,枯树后确实有几股白烟,只是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太清具体状况。龙闲叫白清在荆棘丛边缘等着,自己先去看看情况。 她嗯了一声,缩回丛边去,他便飞快地奔过去,姿势优美如同蜻蜓点水,看得她一愣一愣的。这龙,似乎很是注重这些她不在乎的方面。 过了一会儿,龙闲回来了。他一回来,立刻同白清分享自己的发现。 “我们在一处悬崖上,悬崖下有一个小村庄,看上去人数不多,大多还是动物形态,实力不会太强,但应该能打听些什么。只是悬崖下有些空旷,没有像荆棘丛这般能帮我们隐藏身形的遮挡物了。那棵枯树看到没?那下面有一潭水,那潭水我看了,还挺深的,应该摔不死你。等下一次静翎探查过后,我们从那里下去,动作快一些应该可以在静翎来之前赶到那里。” 白清跟着他手指的动作听着他的解释,大致明白后记在了心里,右数第二棵枯树,随后二人便等着静翎前来。 他们在荆棘丛里穿行了一天一夜,大致摸清了静翎巡查的规律,差不多四个时辰左右静翎便会路过这边一次。眼下距离上一次静翎现身已经过了三个时辰多了,等下一次静翎来过之后,他们至少能有三个时辰的时间赶到那个村庄。 二人蹲在荆棘丛里等着静翎前来。北境的天气有些冷,再加上之前隐的传音,就这么干等着,她差点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毕竟上次分别之后,秦空岳一直没有联系过她。她信他,她也相信他亦是如此,但他并不同自己联系,为何…… 白清摇摇头,拉了拉龙闲的衣角,问他:“仙族跳下悬崖也会摔死么?” “不会。” “那你为何说下面有潭水,摔不死我?” “……” “你这纸扇我看你一直随身携带,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法器罢了,这样的纸扇我乾坤袋里有几百万把……” “法器?那又是什么?” “你是真的不知道?” “啊…哈哈……”白清尴尬地笑笑,以为自己问得太多了,惹他厌烦了,“我确实不知道……抱歉,惹你不快了。” 龙闲认真地看着她,解释道:“法器是仙族用来掩盖法阵的东西,一般都是亲自做的。寻一样顺手的东西,注入自己的法力,再将特定的法阵刻印上去,便能生成仅供自己驱使的法器。” “可我看秦空岳明明没有法器……” “魔族有煞气,不需要法器也能将法阵隐藏起来……”龙闲收起纸扇,紧紧盯着她,“所以,你在不安什么?” 第二百五十一章 白清没有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在这种时候想起秦空岳,想起他留下那个假冒自己的仙来。而这种女儿家的心思,她是绝不可能同龙闲说的。 龙闲定定地盯着她,想将她看透。她正想着该如何回答,一大片阴影掠过,二人抬头一看,静翎终于来了。她连忙指了指天空,龙闲看了一眼天空,不再追问下去,让她松了口气。 静翎飞走后,她拍了拍龙闲的手臂,指了指原先说起的那棵枯树,眼神示意他可以行动了。 她刚要起身,龙闲一把拉住她,压低了声音认真说道:“不管你因何分心,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 “放心吧,不会误了正事的。” 得了她的肯定,龙闲松了手,白清立马飞奔向那棵枯树,纵身一跃,跳下悬崖。 至少在同行这件事上,她是信任龙闲的。但她跃下悬崖之后,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他来。他是有提过这是悬崖,也有提过下面有水潭,可他似乎没说有这么高啊?!这高度,几乎有几百个她那么高了,这么高跳下去,就算有水潭,当真不会有什么事?! 可她跳都跳了,现在才害怕也来不及了,只得一边祈祷着,一边在空中调整姿势,尽量保证入水时能顺利。 耳边传来呼啸而过的风声,北境是寒地,这风刮地她的脸生疼,让她心跳加快,又紧张又期待地往下坠落。她也不忘回头看一眼,看到龙闲衣袖翻飞地在她上方不远处,又心安了些。眼看离水面越来越近,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一定能顺利入水,在他面前表现一番。 果真如她所料,即使她势如破竹,也被那潭水温柔接纳,哗啦一声顺利落入水面之下。她在水中等了一会儿,不见龙闲,翻转一圈,扑腾着往上游。 浮出水面的一瞬,她立马就看到了龙闲凌空立于水面之上,正望着她摇头。 “你……怎么……” 白清浮在水面上,木讷地望着他,想问他为何没有落水,身上甚至连一滴水都没溅到。他做了什么?又用了什么法术吗?为何不提前教一下自己?就只有她一个人变成了落汤鸡,这可就尴尬了…… “啧啧啧……唉…你啊……先上岸吧,我替你烘干……”龙闲忍不住摇头连连叹息,无奈地示意她跟上,飘向岸边。 她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乖乖地跟着他游去。一上岸,龙闲便叫她打开双脚站好,又叫她将手举过头顶,对着她一挥扇子,顿时她周身都十分温暖,暖风拂过,她的衣服没多久就干了。她第一次知道还有这种法术,不禁啧啧称奇。 “这又是什么法术?好神奇啊……” 龙闲毫不客气地用扇子敲了下她的额头,抱怨道:“御火诀加御风诀罢了,就这也要专门研究个法阵,那也太麻烦了……是说,我之前不是已经将乘天的法阵教给你了么?你为何不用?流庭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举一反三都不会,我真是服了……” 白清听他训诫,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未落水,应当就是快接近水面时用了乘天,只不过那个距离,该何时施放为好?下次还有这样的机会,她定要试试看。 “当初韶华若是将你托付给我,才不会这般……”龙闲眼神落寞,说着说着便闭了嘴,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刚刚想说的,大概就是她很无用,没什么本事一类的。他说的虽是事实,但她心中仍是有些不快的,可眼看龙闲那哀伤的背影,想到如若有一日自己不见了,隐也会这般难受,就算想怨他两句也怨不出口了。 她小跑着追上龙闲,同他并肩而行,想了想,同他说了些他去弦云州后发生的事。她虽然知道他从秘境出来后,那些纸人肯定传了很多消息给他,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恐怕没有委托的情况下,书阁也不会特意去打听。 龙闲听她说着,慢慢地就恢复了那笑眯眯的模样。眼见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让他笑了,她也开心起来。 悬崖下除了那潭水,几乎都是平地,若是此时静翎前来,只要飞得低一些,想不发现他们都很难。还好静翎巡查已过,他们虽然是用走的,但也走得不慢,若不是有些武功在身,她怕是都要小跑才能跟上他了。 慢慢地,村庄的轮廓浮现出来。村庄里房屋不多,大多都是随意搭建的草屋,看上去就很简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这村庄近海,海边相比起村庄来繁盛得多,大只小只的渔船堆了几十艘,光是从远处看,那桅杆都是密密麻麻的模样。 二人一进村庄,那些留在村里未去海边的村民便向二人聚了过来,围着二人很是艳羡。 “二位大人是从哪里来的?来我们打渔村有什么事吗?” “怕是亲自来收鱼的吧?” “嚯……你们快来看看,这化身之好,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什么妖呢……” “哎呀呀~男俊女靓的,好生般配啊……” 那些村民看起来大多是妇孺模样,其余的则是兽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围着二人七嘴八舌地各说各的。白清几次想说话,愣是被热情似火的村民们压了下去,根本就插不上嘴,只好无奈地看向龙闲。 龙闲拿出架子来,举手示意村民们安静,他们果然安静下来,个个都瞪着大大的眼睛望着龙闲。 “我们有事要去望月岛,这里有没有船能载我们一程的?” “这……” 村民们面面相觑,欲言又止,还往外散了些,与二人保持着距离。 龙闲又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二位是离家的人?”人群中一只小黑狗走了出来,抬头望着二人。 “也许吧。”龙闲低头打量着它,对于它的问题,不肯定也不否定,甚至不可察觉地将白清护在身后。 小黑狗打量二人许久,转身就走,说:“……跟我来。” 人群里有一老妇压低了声音警告那小黑狗,说:“介摩,别多管闲事……” 二人跟着它走去,那老妇看到二人,立马闭了嘴,眼神闪躲。 那叫介摩的小黑狗停下脚步,转过头来,说:“离家对我有恩,如今离家有难,我怎能置身事外?晗妗婶,离家这些年在北境的所作所为你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劝你们也掂量掂量,若是觉得离家不像会做那种事的,倒也不必你们帮些什么,保持沉默就好。” 说完,小黑狗头一扬,趾高气扬地就离开了,二人跟着它离去,留下一脸窘迫的老妇和村民们。 小黑狗将二人带到一处快要倒塌的草屋前,转头对二人说:“二位,这是我的住所,简陋些,你们莫要介意,请进。” 二人跟着它进去,屋里陈设很是简陋。一张修补过多次的木桌,还有三个矮凳,旁边架着一堆碳火,碳火旁铺着许多干草,干草中央有些凹陷,看形状这些干草八成是它的床了。 介摩一进屋就叫二人随便坐,自己则站了起来,张罗着给他们烧些热水,又翻箱倒柜地想找点茶出来,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只好倒了两杯热水给他们。 “二位,抱歉,没有茶了,将就着喝点热水吧。” “多谢,所以离家到底怎么了?”龙闲开门见山直接问。 介摩搓了搓爪子,压低声音,说:“今天战家派人在各岛传话,说是离家家主离琴私藏魔族,按律卸去一切权力,全族驱逐出境……” “北境边境有静翎守着,她如何带魔族入境?带的又是谁?” “可不是嘛?!但战家就是那么说的,宗家也默认了呢。据传,离家前些年捡了个人族弃婴养着,听说此次带入境的魔族便是那名弃婴……” 介摩小声小语地说着,白清一听,顿时反应过来,它口中的弃婴,八成就是忘私了。当初在启越同陈墨凡他们一同寻到了离雾,后续因为忘私已是魔族无法回北境的事,离雾似乎还和青戏闹过脾气,之前也没问问后来是如何解决的,难不成真的把忘私送回来了? 龙闲又问:“那离家是否还在望月岛?” “那我就不知道了,事发突然,我正想着寻个法子探探虚实呢。就你们来之前,战家还派了人来,说是今日不许出海,也不许开船在各岛之间来往……二位……是离家人吧?” 龙闲与白清对视一眼,说:“我们不是离家人,不过暂且算是离家的盟友,你可有法子送我们去望月岛?” 介摩匍匐在地,情不自禁地摇着尾巴说:“二位,我看二位已能化出完美的人身来,想必实力不俗。北境三大部族常年不和,这件事不像离琴大人会做出来的,况且只是为了一个捡来的人族家仆,恐怕背后有什么阴谋。若二位肯助离家一臂之力,我就是冒死也必将二位送出岛去……” “嗯,麻烦你了。” 龙闲既不答应也不拒绝,说得模棱两可,介摩却是感激不尽,当即就跑出门去,说是去张罗出岛的事,让他们在屋里等着。 介摩一走,白清立刻在屋里设了结界,看向龙闲。 “我之前在启越遇到了离家的小儿子离雾,他身边确实跟着个入了魔的人族,这件事恐怕是真的……” 第二百五十二章 龙闲想了想,说:“不管离家是不是真的带了魔族回来,如果他们要被驱逐出境,那么出境前我们最好都接触一遍。你不是说,命轮碎片对妖族有增强之效么?离家那么大,一定会有的,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离家出境,若是能顺便帮一帮,卖个人情倒也不错。” 白清也很认同他的说法。她和离家也不算相熟,但若真能帮上些什么,届时她想讨要碎片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说不定离家还能助她得到其他的碎片呢? 想着想着她越来越开心,又赶紧同龙闲分享了在启越遇到离雾的事,商量着之后该怎么做。 二人谈了许久,天色都黑了,白清正想去点灯,突听天空一声鸦叫,吓得缩了回去,静翎又来了。 静翎这么马不停蹄地搜寻,到底是在搜他们还是在搜离家?若是搜他们,他们也不是魔族,不过是入境时和凤凰打了个照面…… 想到这里,白清看向龙闲,问:“静翎搜我们作甚?” 龙闲笑眯眯地打开纸扇,很是自恋地说:“还能作甚?看上我了呗~” 白清嫌弃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不想搭理他。之前二人相谈甚欢,此时见她不信,他顿时就正色不少。 “你别不信啊,说真的,龙凤本就是一对。自古以来,真龙皆为男,凤凰皆为女,再加上龙凤同生共死,若是同时现世,最后一定都是相爱的……” “噫……” 白清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故作遗憾地说:“你看看你未婚妻这么辛苦地寻你,你倒好,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和我计划怎么偷抢别人的御灵珠,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好一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喜欢这句话。也怪不得我无情,我随韶华征战都好几百年了,眼光高着呢!这凤凰降世要么是三百年前,要么就是去年我去寻那秘境才现世的,一个黄毛丫头也想得我芳心,可不是痴人说梦么?” 龙闲说得理所当然,白清却忍俊不禁。他也是好笑,一个大男人,哦不,一条大男龙,居然说芳心?!他也不嫌说出来丢人么?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清和龙闲收了笑,收起结界来,等着来人现身。 介摩一进屋就看到白清和龙闲好端端地坐着,疑惑地问:“天都黑了,怎么不点灯?” 龙闲答:“看得清。” 介摩又说:“哎呀,我回来得匆忙,忘了给二位带饭了……” 龙闲说:“吃过了。” 介摩又问:“啊?吃的什么?竟还有人愿意给你们送饭?!” 龙闲笑眯眯地盯着它不回答,只是那笑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着实有些渗人,介摩识趣地不再问下去,一边在屋里收拾东西,一边向二人解释。 “我在岸边寻到了熟人,望月岛被封了,他不敢去,但他愿意带我们到千方岛,到了千方岛后,我们再找其他办法去望月岛……” “我们?” 介摩往自己身上裹了层衣服,又背上了一个小包裹,听龙闲这么问,转过头来看着他,说:“对呀,我们。” “你去作甚?” “我自然……”介摩说着,突然反应过来,恐怕是他一直以兽身行事,龙闲怕他拖后腿吧,连忙换了人身出来。 “大人,我不会拖后腿的!您看,我也能化出人身来,只是持续时间不是很久,所以才一直以兽身行事的!大人!离家对我有恩,您可千万要带上我啊!!!” 他突然变成人身,吓了白清一跳。看他五官端正,手脚长度也都正常,虽然她不知道化人身究竟有何重要,但听他所言,估计对妖来说,能化出人身也是对实力的一种认可吧。 “你一直说离家对你有恩,我们如何信你?” 龙闲这一问,直接问呆了白清。他们都到人家里来了,还坐了一天,现在才问?!她还以为,他是早就信任了介摩才来他家里的。 介摩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他的经历,说他是如何被从尤奈拐到启越的,一路上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的。他到启越时,启越尚未建国,还在混乱中,没有相关的律法牵制魔族。在他的描述下,启越魔族横行,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说起启越来,介摩似是觉得光是回忆就足够让他不寒而栗了,忍不住搓起手臂,又离碳火近了些。也不知是当真可怕还是他维持人身的时间已到,就见他满脸惊恐地又变回了黑狗模样,看得白清一愣一愣的。 她去启越时感觉还蛮好的啊?虽然居民也时有摩擦,并不至于像他形容得那般可怕,心里忍不住对启越先祖生起敬佩之情来。若之前的启越当真那么混乱,能治理成如今的模样,倒是很有本事了。 介摩说着说着,就算变回了兽身,眼角仍有眼泪滴落下来。而正是离家家主离琴,将他从那样的地狱中拯救出来,带来了北境,简直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生命里的光…… 龙闲终于忍不了了,连忙制止他继续往下说。 “行了行了……我都了解了……我暂且先信你,你说去千方岛后再另寻法子去望月岛,你可是认识什么人能帮这个忙?” “不认识。”介摩摇了摇尾巴,很是乖巧的模样。 就算是平时嘻嘻哈哈的龙闲,此时也笑不出来了,忍不住扶额叹道:“到了千方岛后,一切都听我们的,若你拖了后腿,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自然自然,我都懂。我已与那友人说好,让他守着船等我们过去,大人,您看何时出发?” “你先出去,等我们出来便出发。” “哎!”介摩美滋滋地应下,背起他的小包裹哒哒哒就跑了出去,还不忘替二人将门关好。 介摩一走,龙闲俯身凑近白清,对着她摊开手掌,说:“这人不一定可靠,以免意外,你的传音法阵先给我。” 白清点点头,在他掌心画下自己设的传音法阵,龙闲也在她掌心画下他的,交换完法阵完,二人传了两句话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出屋去和介摩汇合。 介摩看到二人出屋了,兴高采烈地将门锁了,又神秘兮兮地带着二人往海岸边走。他一路带着二人走小路,又有夜色掩护,一路上都没被其他人发现。甚至到了码头,也是绕过人多的地方,带着二人去到码头的边角处。 边角处有一只豹子等在那里,看到介摩来了,打量龙闲和白清一阵,扭头就往船上走。介摩连忙叫他们先进船舱,自己则去与那豹子交谈。 白清和龙闲往船舱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介摩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那豹子,又不停地陪着笑。那豹子面色嫌弃地收下了钱袋,侧头示意介摩也进船舱去,正好与白清四目相对,他立马白了她一眼,扭头就去解码头上的绳索。 白清平白被白了一眼,顿觉无辜,进了船舱后,同龙闲提了一嘴这船的船家收了钱的事。 介摩也进来后,龙闲看了一眼外面,将船舱门关好,问他:“你给了多少?” 介摩一愣,猜到他们看到了,也不遮掩,老实回答道:“不多,十枚银蛇币。” 龙闲皱了眉,眼看白清疑惑的脸,传音同她解释一番。在北境,宗家负责铸币的相关事宜,钱币上铸有一条蛇,因此便叫银蛇币、金蛇币。而他之所以不满,是因为银蛇币换算成大夏的银两将近有百两之多。 “这么多?!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白清惊呼出声,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声音太大了,连忙从舱门的小窗往外看,还好,那豹子还在船头鼓捣着什么,离得远,应当是没听到的。 介摩摆摆手,叹口气说:“唉……可别说是打劫,就算真是趁火打劫,以如今离家的境地,肯载我们一程我就已经感恩戴德了。不过十枚银蛇币而已,我再挣就是了,与离家相比,这点钱不重要的。” 白清不由得对他敬佩起来。理是这个理,可这世间又有几人真能为恩人做到这种地步的?离家有难时,他愿倾尽全力去帮,真是有情有义啊…… 三人不再说话,龙闲站在窗边往外看,而白清和介摩则各自在船舱中找了能抓紧的东西,船身摇晃,时不时有个大浪打来都很难站稳,可不得抓点儿什么么? 这船虽晃,速度却很快,且虽有大浪,船舱中却并未进水,能看出来这船家是个老手了。 龙闲一直看着窗外一语不发,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白清和介摩在船舱里东倒西歪,她抓得牢,倒不至于摔倒,介摩是兽身,抓不牢,爪子抓着地面滑来滑去的,苦不堪言。 “你这位朋友是做什么的?” 龙闲突然提问,介摩回头看他没注意前面,直接撞到了船柱子上,疼得他嗷呜地叫了一声,可怜巴巴地用爪子护着头,委屈地回答龙闲的问题。 “他是在各岛间负责运货的,怎么了?” “他有什么特权能不让人搜船么?” “怎么可能……他倒是有不少雇主,但也不是为三大家族做事的,哪有什么特权……” “你这位朋友,怕是没安好心。” “不会的啦,我都同他认识十几年了,他就是脾气怪些,人还是很好的……” “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当然……” “我们一路过来,不止有一艘战家的船靠近,却又突然退了,现在离靠岸不超过一刻钟,岸边设有埋伏,而附近只有我们这一艘船,这些你要如何解释?” 第二百五十三章 “这……怎么可能……” 介摩不信,奋力靠近船舱的小窗户,跳了几下够不到,下半身直接变出人腿来踮着脚尖往外看。看了一会儿,连连后退,又变回了兽身在地上滑来滑去,满脸委屈。 “怎么会……他……他不会的……” 白清也凑去窗边向外看,确实能看到一大片火光,看起来不少人举着火把站在海岸边,正等着他们过去。 “待会儿船停后,跟紧我,我们冲出去,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 龙闲的传音传入脑海,白清点点头,不忍心地看向介摩。 “他或许被背叛了吧,怪可怜的,他怎么办?” “眼下顾好我们自己为先,至于他嘛……看缘分吧。”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强求。她自然知道自己见识短浅,他身经百战,听他的大概率不会有错。可她这心里啊,就是见不得介摩那委屈受伤的模样,暗自计划着该如何带他一起走。 哐啷一声,船身猛地晃了一下,听起来似乎是触底了。晃动刚平稳下来,那掌船的豹子便将舱门打开了,嫌弃地对众人说了一句到了,便退到了一旁等他们出来。 众人依次出舱,果然看到船身周围围了一大圈人,个个身形魁梧,不是人身便是熊身的,无一例外都戴着佩刀,穿着甲胄。想来,这便是战家的人吧。 “你!你当真背叛我们!你怎么能背信弃义?!” 介摩气得一爪叉腰,一爪指着那豹子就破口大骂,只是他身形矮小,那豹子高大,这么一对比,反倒显得他有些滑稽了。 “话可不能乱说,我只答应了你送你们到千方岛,这里确实是千方岛,我可没毁约。”那豹子不屑地抱起双手,完全就不将介摩放在心上。 “你!你!!!” 介摩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两爪着地,一蹬腿就要冲那豹子奔去,白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抄进怀里箍好,帮他顺毛。 三人下了船,战家的人举着火把立马围拢过来,冷冷盯着他们,说:“有人说你们是离家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想要我们同你走,也得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龙闲悠然地打开纸扇,周身刮起轻微的风,刮得他发丝纷飞,却莫名有一种帅气。 “上!犯人想抵抗!都上!!!” 那领头的大喊一声便把火把往后一丢,抽出腰间的佩刀来,咚咚咚地大跨步就冲向他们。 龙闲手旋纸扇一挥,一阵飓风呼啸而过,硬生生吹出一条路来。还不等那些人反应过来,龙闲和白清跟在那飓风后面,直接穿越了他们的包围。 “追!快追!!!” 那些人眼看火把都被吹灭了,索性把火把全丢了,尽数追赶起他们来,那领头的甚至变回了兽身,四脚着地地跑起来,因他身形不小,看起来倒是比人身快了许多。 “向右跳开。” 龙闲一声令下,白清不疑有他,脚下用力一点向右跳开。几乎是同一时间,龙闲和白清一左一右跳开,那飓风调了个头,直奔战家的追兵。 “趁现在!” 龙闲大喊一声,对白清伸出手,她一手抓住他的手,一瞬间感觉到一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拉扯着她往前移动,身后战家的追兵眨眼间便没了踪影。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到了千方岛内,不远处灯火通明,看起来似乎有一座城。 龙闲松开了她,她喘着粗气跟着他走,背后突然一亮,她转身望去,他们来的方向,漫天火光,红得仿佛傍晚的云霞一般。 “凤凰来了,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快走。” 龙闲传音喊了她一句,她连忙回头又加快了些脚步。 她停下脚步他便也停了,此时她一转身,他这才发现她怀里抱着已经晕了过去的介摩。 “你还真把他带上了……” “我看他怪可怜的,也不好眼睁睁看着他被抓吧?要不是因为我们,他也不会去寻船,更不会被背叛……” “你这人……见过背锅的,倒是第一次见自己找锅的,这也能往身上揽?!你脑子没事吧?!” 看着龙闲那嫌弃的表情,她直接就噎住了。她突然意识到,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她又说不上来。若是从前,她会这般记挂只有一面之缘的人么?她大概不会。可眼下她确实是不忍心就这么将介摩丢下,为何她变了呢…… 她苦思冥想,想得眉头都皱了,仍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龙闲看她那神情,以为是自己说了重话,让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连忙摆出笑脸来向她搭话。 “那个,你也不要多想……你看,马上就到金光玉缕了。听说千方岛是北境的商岛,而金光玉缕作为千方岛的主城,卖着很多珍奇玩意儿,尤其是对妖族修炼有益的小东西,你怕是都没见过,我带你去看看?” 白清白他一眼,说:“不了吧,还是以寻找去离家的方法为主吧,其他的,往后再看也来得及。” “……也好。” 她说得振振有词,可真进了金光玉缕,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从进城开始,街道两旁全是商家,打了几条街的标语,卖的都是她没见过的东西。 什么食之可让人身的皮肤更丝滑的糖糕;什么可让人身扭转性别一个时辰的灵草;什么采自灵泉,饮用后能让法力突飞猛进的灵水;什么涂满全身可幻化为其他妖族的药霜。各种千奇百怪的东西,她不止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过,难免心中好奇,就走得慢了些。 逛了许久,直到介摩都醒了,他们仍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她也不知该去哪里,该做些什么,说是要寻去离家的法子,可真做起来,反倒不知该从何做起了。 “我我我……咦?这不是半鸽街嘛?我怎么……二位大人?” 介摩醒来,先是一阵慌乱,举目四望,又变得满脸疑惑起来。白清小声地同他解释一番,刻意抹去细节,只说了他们是侥幸逃脱的。介摩也未多问,叫白清把他放下。 “你认识这里?”龙闲接过介摩,小声问他。 “认识啊,我是打渔的,也不是每日都有人来岛里收鱼,我便会自行来千方岛卖鱼。这千方岛不说有多熟,起码认路是没问题的。” 介摩舒适地躺在他怀里,认他抱着,小声回了他的话。 “那你可知悦春阁在何处?” 龙闲这么一问,白清立马反应过来可以找悦春阁帮忙。不过,北境这种地方,也有悦春阁? “知道啊,那个不起眼的酒楼嘛。之前我同朋友来时还说过,那悦春阁看起来都没什么生意,位置又偏僻,也不知是如何开下去的……二位大人要去悦春阁?” 龙闲点点头,介摩便叫龙闲把他放下去。他四肢着地,先抖了抖身子舒展一番,遂扭头看向二人,说:“跟我来。” 一只狗领着两个人就这么在街上走着,因着北境妖族多,他们这样的组合倒也不算显眼,除了路旁的商家时不时会朝他们叫卖,几乎没人会关注他们。 介摩带着他们在街上走了一段路,抬头嗅了嗅,带着他们拐下主街,一路嗅着前行。白清不懂他这么做的缘由,只靠闻的便能认路,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这样的事。可介摩确实靠闻的便真的带他们找到了悦春阁,她不得不信服。 北境的悦春阁不比大夏的门庭若市,又比风万的简陋小院要好上不少,若不是挂着悦春阁的牌匾,看起来就像普通人家的院落一般。 进了门,是一片欣欣向荣的菜地,菜地后的主屋前,有一位少女正在浇花,见有人进来,放下勺子和木桶,款款走来。 “各位,欢迎光临悦春阁,请问是来买酒的么?” 龙闲说:“我要见芳宁。” 那少女打量龙闲几眼,知他身份不简单,悦春阁老板的名讳可不是谁都知道的。既是求事,还直接找的老板,自然不能怠慢,只是…… “不知公子可否报个名,奴婢好问问老板的意思……” “你就说……白清。” “好,请各位在此稍等。” 那少女转身拉门进了屋里,白清连忙凑到龙闲身边,小声问他:“你怎么报的我的名字?” “报你的名字可比我的管用多了。” 托悦春阁办事,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那代价因人、事而异,他同芳宁的交情没有那么好,但白清就不一样了。白清背后是秦空岳,悦春阁与秦空岳的关系可不简单,白清背靠着他,若是求什么事,自有他在背后撑着。可若是报自己的名字,还不知道会被宰成什么样呢…… 这些事,他知道,白清却不知道。她虽不解,但毕竟这也是自己同求的事,报她的名字似乎也没错。这么一想,她便闭了嘴不再多问了。 没多久,那少女开门出来,行礼道:“各位大人,我家老板有请。” 说完,将门拉上,又重新打开,门内景象一变,屋中赫然出现一道雕花木门,白清认出来,那是芳老板的屋子。 第二百五十四章 魔界,祭司殿。 纱弥刚回来便看到满桌的报告文书,还有埋首其中的秦空岳,蹦蹦跳跳地就跑到他身边,伏在他的肩头,拿起一份报告略微一看,顿觉无趣地就丢回了桌上。 “这些不是我之前叫人拿去神湮殿的么?你怎么又给拿回来了?” 说完,走到秦空岳身边坐下,拿起一旁放着的霁荟果吃了起来。 秦空岳放下手中文书,舒展着身子,回道:“我常年不在,神湮殿太冷了,还是你这祭司殿暖和,我便叫人又搬过来了。” “你啊,我好不容易送出去,你又给我送回来了,是不是觉得心有愧疚,这才主动替我分担?” 秦空岳笑而不语,拿起旁边的酒壶喝起了酒。 纱弥未得到他的回应,又说:“这些都是小事,五千仙兵在对岸集结,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晾着呗~若不是设了结界,就魔界这些煞气,泄露出去了可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不然也不会只派五千仙兵来了……” “话是这么说,那小妮子你也不管管,来了这么久了,马脚没抓到,倒是把竹吉折腾得够呛。听闻,今日她又缠着竹吉带她去渊谷,连带着把祝黎也烦得不行。他们不敢同你说,跟我这儿可没少打小报告,你就不怕民怨沸腾?” “呵……”秦空岳嗤笑一声,看了一眼门外,“快了,待为隐和祝黎举办加封仪式,不管她有没有露出马脚来,也是时候该死了。你且叫他们再忍几日……” “再忍几日自然是可以的,他们也知你有你的打算,不过隐那边……” 纱弥悠然说着,拿起一颗霁荟果来对着天空,细细看着在那虚假的阳光下映射出的纹路来。 “隐可是挺生气的,你就不怕小白清会多想?” 秦空岳一口饮尽壶中酒,将酒壶放下,不禁沉思起来。 他来之前说了那样的话,她理应知道,不管他信不信那假货,都不会影响到他对她的心意。更何况,她可是能同命轮碎片共鸣的,他不可能对她起疑。只是,她此行去北境也挺久了,按理说,以隐的性子,肯定将有人假冒她的事告诉她了,为何迄今为止一句传音也没有…… 难不成……她吃醋了?或者也同隐一般,觉得他是别人说什么都信,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思及此处,他连忙传音给白清,想打探虚实,如有必要就解释一番,她却只回了一句没空就不再理他。他顿时就有些不开心了,眼看纱弥一脸看戏的表情,立马找了加封仪式的借口叫隐前来。 隐一来,看到皱着眉的秦空岳和笑眯眯的纱弥,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秦空岳的神情明显是有什么烦心事,可看祭司大人又明显是有什么喜事,这二人向来同仇敌忾,如今怎会是这样的情形? “尊上……祭司大人……”隐走到殿中站定,迷茫地向二人打了个招呼。 “小隐,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过几日便是加封仪式了,往后你便是魔界的魔将,可有想要的名号之类的?或者说是作为魔族的称呼?”秦空岳见他来了,赶紧舒展眉头,换上一副亲切的模样来,温柔地向他问话。 “我都行。” 纱弥慢悠悠地起身,走到隐的面前,昂首看着他说:“若按妖界的规矩来,成为大妖便可冠以族姓,你便叫芳隐。若按风万的规矩来,你随父姓,便叫玄隐。若是都不喜欢,也可以按魔界的规矩来。之前的魔将名号中都带有某一种颜色,也是阿岳一时兴起取的。但依魔界的习惯,成为魔族后的姓名通常都是自己取的,你倒也不必在这方面依着他来……” “对对对,你可有心仪的名字?”秦空岳立马点点头,附和着也从殿上走下,站到隐的身边。 隐望望纱弥,又望望秦空岳,问:“隐的名字不好吗?” “没有没有,很好的……”二人连忙异口同声地否定。 “不过呢……” 纱弥扯了扯隐的衣角,煞有介事地说:“你想啊,若是遇到了敌手,人家报的名号都是响亮亮的,你就只能说一句,本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隐是也,气势上不就输了一大截么?” 隐想了想,疑惑地看向秦空岳,问:“打个架还得报名号的?” 秦空岳想了想,解释说:“也不是非报不可啦……若你直接杀了,有没有名号也无所谓,可若你没有将对手置之死地的想法,只想给个教训,这种时候名号就很管用了。他们打不过你,你的名号自然就传出去了,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报个名号或许就能避免一战。” “原来如此……”隐突然领悟一般,眼睛都亮了不少,“那我随姐姐姓白可以吗?” “自然可以……”纱弥和蔼一笑,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望向秦空岳,“不过嘛,你随小白清姓的话,有些人嘛……” 隐顿时明白,若他随白清姓,秦空岳大概心里不会很舒服。他自认对白清没有男女之情,虽然他只听说过一二,对于男女之情并不是了解得很清楚,但他知道,主人便是主人,不可逾矩。 秦空岳正想说他不介意,隐却先开了口,问:“那哥哥姓什么,我随哥哥姓。” 秦空岳一愣,与纱弥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好,竹吉为人时姓商,往后你便叫商隐吧。” 隐乖巧地点点头,问:“还有其他事吗?” 秦空岳隔空将殿门关上,又设下了结界,脸上神色都严肃了几分。 “接下来,便是加封仪式的事了。此次仙界出兵只是试探一二,他们也并不想真的攻打魔界,我们便给他们个机会,这个机会,便是你和祝黎的加封仪式。” “怎么说?”隐看他满脸正色,不禁也暗暗紧张又期待起来。 “此次加封,会在魔界和尤奈之间的海面上举行,届时,那五千仙兵定会伺机而动,不是什么大战,但也不可小觑。那五千仙兵实力不济,自然是比不上你的,你想练练手倒是可以,但那时,五长老至少会来一个。” “大石死于我手,晨雪如今算是盟友,若是交手,她会注意分寸,不会伤及你的性命,剩下的……云鹤大概率是会来的……” 隐追问道:“云鹤?就是你说的那个处处同你作对,到处给你泼脏水那个?” “对,就是她。不过就算她来了,大概率也是冲我来的,你只需注意不被波及就好。其他两个,散人长老负责占卜相关的事务,没什么必要是不会出仙界的,你要注意的,是惜归。” “惜归?那又是什么长老?” “惜归是五长老中战力最强的,他与其他长老不同,他很享受战斗。若非有需要五长老共同商讨的事,他平时也不会待在仙界。我不是时常在人界奔走,处理新魔么?” 隐点点头,秦空岳又继续往下说:“实际上,人族入魔数量庞大,除了新魔外还有许多人入魔后尚留有意识,那些魔族,我基本是不管的,只会偶然遇到了问问他们肯不肯来魔界。而那些魔族,便是惜归讨伐的对象。你是半妖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他若知晓了此事,这次大概也会来的,你定要小心他。” “他很强吗?” “不强。”纱弥笑眯眯地插了句嘴,等隐看向他了,又冷下脸来,说:“但想杀现在的你是绰绰有余的。” 隐顿时愕然,随即抱起手来,不屑地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孰强孰弱,打过才知道。” “小隐……”秦空岳一手搭上隐的肩,满脸担忧。 “哎呀!我有分寸,你之前告诉我的狐族法术我已学会了大半了,大不了打不过我就逃走呗,你不用说了啦!还有其他事吗?没事我还要回去练法术的……” 秦空岳欲言又止,担心地看了他半晌,叹口气转过身去,小声说:“那个……你有没有同阿清说有人冒充她的事?” “你一说起这个我就来气!”隐毫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秦空岳的背上,气呼呼地抱怨起来。 “我替她不平,她居然说你有什么计划,叫我不要误事?!我都多大了?!就算心中有什么不满,也不是分不清大局的啊?!都怪你!有什么计划也不告诉我!害我被姐姐训了!” 他那一掌力道不小,秦空岳原本还想说他几句,说他如今越来越娇纵了,可听了他的话,反倒是止不住地笑了。 她果然不是那么笨的嘛,也果然还是信他的,不愧是她…… “好啦好啦,我告诉你,小祖宗,都打疼我了……” 隐闻言,这才想起纱弥还在,猛然察觉让他丢了脸面,但看他一脸开心,又不甘心道歉,便又恢复了之前那气鼓鼓的模样,只是脸颊微微有些红了。 “我计划着在你和祝黎的加封仪式上,杀了白宁。” “什么嘛……既然要杀她,何不现在杀了?害哥哥被她拉着到处跑,受了不少气……” “现在杀她为时尚早。她既然敢冒充阿清,说明仙界对阿清的身份已经有了怀疑,我晚杀她一天,阿清的身份便能晚一天暴露。” “可加封仪式也不剩几天了,为何非要等到那天?” “那天……云鹤他们,有来无回。往后五长老便不再是威胁了,有我跟着,阿清的身份是否暴露也就不重要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众人刚走到雕花木门前,那木门便自己缓缓打开了,芳老板笑盈盈地便来拉白清的手,将他们往屋里迎。 “白姑娘,快来快来,许久未见了,今日有什么需要奴家帮忙的?” 芳老板热情极了,白清有些招架不住,只得跟着她走。 “我们在北境遇到了点困难,想请你帮帮忙,看能不能把我们送去离家?” “离家?”芳老板拉着白清坐下,对她眨了眨眼。 龙闲和介摩在南夜的招呼下也分别落了座,他勤快地给二人上了茶来。 芳老板瞟了一眼龙闲,幽幽道:“难怪报的是白姑娘的名字……” “有何不妥么?”白清听出她话里有话,紧张地在二人之间来回看。 “怎会?白姑娘不要多想……” 芳老板玉手轻轻一拍白清,不等她细想下去,便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这离家嘛……今日刚得了消息,离家那个小儿子离雾,私自带魔族入境,被战家发现了。战家负责北境的戒备,知道了这事当然就去找离家算账了。离家家主离琴一口否认,两边各执一词僵持了起来。” “战家是北境最古老的部族,实力浑厚。而离家近些年能爬到这个位置,自然也不是吃软饭的。离琴宽仁,北境有不少妖都受过她的恩惠,战家想要完全拔除离家,短期内是不可能的。听说,离家如今封了望月岛,就守着那岛准备同战家拼死一战……” 龙闲适时插嘴问道:“而战家,找来了凤凰,是吗?”23sk “没错,看来你已经见过了……” 芳老板捂嘴妩媚一笑,细长的媚眼盯着龙闲,看起来就好像不怀好意一般。 “送你们去望月岛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奴家便送你们一程吧。不过嘛……龙公子是否还有其他想问的呢?”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不管他要问什么,与之相关的代价都不会记在白清或者秦空岳的头上,而是他自己来付。她的意思,他自然也听出来了。 “你想要什么?” “倒不必劳烦公子跑了,只需告诉我一些事就好。” 龙闲想了想应下了,碍于介摩在场,提出要和她单独交谈,她便让南夜带着白清和介摩先出去,只留下了龙闲一个人。 南夜带着白清和介摩开门出去,开了门,门外不是北境的悦春阁,看装潢更像是大夏的。南夜带着他们寻了处雅间,命人送了些吃食,还有两坛不太醉人的凝脂来,又去找了些上等的好茶来,招待着他们。 白清对于这一切已经见怪不怪了,介摩就不一样了,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悦春阁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酒家。如今又是开门关门便置身于另一处地方,又看着南夜拿了好酒好茶来,心下对于悦春阁已经完全刮目相看了,甚至有些拘谨起来,化出人身来端端正正地坐好。 白清吃着桌上的糕点,介摩拘谨地端坐在一旁,而南夜则安静地烹茶,三人一句交谈也没有。 “阿清,我听芳宁说,你去悦春阁了?” 秦空岳的传音此时传入脑海,她虽正好空闲着,但未免胡思乱想,心乱会影响正事,想也没想就回了句没空,他也识趣地未再扰她。 …… 南夜带走白清和介摩后,那门一关上,龙闲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向芳老板打听了。 “那凤凰是哪儿来的?” “自然是从妖界来的,不过,她有和妖后报备过,不算私自出界。” “她来北境干什么?战家和她有什么关系?” “战家祖上是被妖界放逐的,战家尚在妖界时与颜家交情甚好。如今颜家出了凤凰,战家又恰逢需要战力对抗离家,自然寻她来对抗离家。不过嘛,这由头,却是说北境出了个不得了的魔族,让她来帮忙消灭的。” “这她也信?” “战家原先早就得了离家私藏魔族的消息,偏偏一直寻不到那魔族。好不容易等到她来,她今日刚到北境,战家又添油加醋一番向离家发难,见不到那魔族,她不得不信。” “她又是何时诞生的?我怎会不知?” “呵呵呵……她成为凤凰不过百年罢了……”芳老板顿时笑弯了腰,“你在大夏呆了这么多年,又怎会知道妖界的动向?你是觉得你那小书阁能媲美悦春阁了,还是说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吟战尊者稚龙大人?” 龙闲皱了眉,对于她这般冷嘲热讽有些不满,但她说的都是实话,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他开了书阁,从一开始的亲力亲为到后来的眼线遍布大夏,他花了两百多年。悦春阁不同,悦春阁至少存在了六百年了,甚至算是秦空岳一手扶持起来的,再加上悦春阁眼线复杂,人妖仙魔什么都有,与书阁完全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更何况,他也不是当初的身份了,自从韶华出事后,他来了大夏,确实再也没去过妖界了。 “她叫什么?” “颜七返,七返灵砂的七返。” “七返灵砂?不过是人族妄念的产物罢了,竟以此为名,该说合适吗……” 芳老板笑笑,起身为龙闲的茶盏中加了刚烧开的滚烫热水,随后蹲了下去,昂首仰视他。 “龙公子可问完了?若是问完了,便该奴家来问了。” 龙闲俯视着她,抬起茶来吹了吹,品了一口。 “你想问什么?” “龙族还有几人存活?” 龙闲警惕地看着她,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 “我离开仙界两百多年了,这我可不知道。” “龙公子……”芳老板唇角勾起一抹暧昧的微笑,起身附在他耳边,魅声说:“交易讲究诚信二字,你这样可就没意思了。你脱离了仙界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你若打算以此诓我是没用的。真龙能感应到其他龙族,这种事我还是知道的……” 说完,芳老板起身笑眯眯地看着他。 “如何?肯说了吗?” “……连我在内,还有五人。” “公子识趣,奴家喜欢……还有一问,当初上任仙帝韶华出事时,你们龙族被尽数派出了仙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当初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奴家竟然一点都没查到,公子可否告知奴家?” 龙闲顿时神情紧张起来,将茶盏放在桌上,盯着茶盏中悠悠晃动的茶水不知在想些什么。 “龙公子?” 许久未等到他的回答,芳宁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仍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可那笑却是有些冷。 “……韶华让我去妖界送东西,让我务必亲自交到妖后手上。” “送什么?” “她下了令不许看,送的什么我也不知。” “……她仙逝后你就没派人去打听过?” “我托好友打听过了,妖后说那东西送到后不久就被人盗了,是真是假,谁也不知。” “龙公子怎么不来找奴家?若是奴家派人去,定能探听一二……”芳老板幽怨地看着龙闲,眼神却是一副魅惑人心的样子。 “别来这套,你这悦春阁办事自是可靠,但代价有多大我也是知道的。我认识魔头这么多年了,他因此受了几次伤,伤得多重我都是亲眼目睹的。我是想找到韶华,但我也不想为你拼命。” “嘻嘻嘻……龙公子说笑了……”芳老板闭眼笑笑,站起身来,“不如这样,我替龙公子去寻那东西的下落,龙公子只需替我找来一个龙族交到我手上就好,可愿?” “龙族势力早就不如从前,如今各自安好,你要寻龙族做什么?你又想对龙族做什么?”龙闲警惕地盯着她。 “实不相瞒,龙族世间罕有,奴家想寻来做手下,替奴家奔波卖命。当然,是否为奴家所用,全凭自愿,奴家又不是仙人,不会相逼的。” 龙闲犹疑不定地看着她,没有回答。这条件还算简单,他也知道悦春阁同仙界不同,哪怕他真寻来了龙族,悦春阁也不会逼迫龙族,或者伤害龙族。只是,当初龙族在他的带领下差点覆灭,他好不容易救下他们,如今要他去见他们,着实是没脸没皮了。 “龙公子,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啊。你就不好奇,当初仙帝明知自身难保,却还是让你带领龙族出去,还下了令不让你们看,送的到底是什么?” 他听着她的话,有些动摇起来。韶华那时确实是知道她时日无多了,而那时她被软禁着,能依靠的也只有和她定了命契的自己,她会来找他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她到底送了什么给妖后?妖后又为何说那东西丢了?她那般小心翼翼送出去的东西,若真丢了,妖后早就大肆搜索了,又怎会毫不关心?而且只是送个东西而已,他一个人就能做到,为何要他带上全族?就仿佛她知道在她仙逝之后,仙界会向龙族发难一般…… “此事……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想了许久,龙闲冷不丁地问了这么个问题。 芳老板妩媚一笑,答道:“龙公子机敏。这交易既是奴家提的,自然是奴家的主意,与秦公子无关。不过嘛……”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次见面,芳老板满脸笑容,仿佛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一般,而龙闲则是沉思的模样,白清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白姑娘,回到北境后,北境的使者,也就是接待你们那孩子,奴家已同她打过招呼,她会送你们去望月岛。” 芳老板拉过白清,搂着她的胳膊同她说着去望月岛的安排。 “多谢芳老板了。”白清感谢地行了个礼。 “客气了客气了。登岛之后那孩子会再跟你们一段时间,见到离琴之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同她说,我会再行安排。” “你怎知我要见离琴?” 白清一愣,疑惑地看着芳老板。从始至终,她只说了登岛,从未提及要去离家。 “嘻嘻嘻……”芳老板像哄孩子一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且不说你们在北境有离家接应是秦公子的意思,奴家本就知道,就说凭悦春阁的本事,要是连这都不知道可还得了?” 白清动了动嘴,感觉回什么都不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芳老板眼神一冷,看向介摩,警告道:“小妖,看在白姑娘认识你的份上,我好生招待了你。但在悦春阁的事,你若敢对他人提及分毫,别怪我不客气。” “不…我不会说的……” 介摩换回了兽身,看她冷冽的眼神,吓得连忙保证,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众人,很是惶恐。 “嗯,你知道便好……”芳老板又恢复了笑容,过去把介摩抱了起来,递给白清,“时候不早了,上岛的路还要走一段时日,该出发了。” “好。” 白清接过介摩抱在怀里,与龙闲并肩站在芳老板身后。眼看着芳老板手一抬,木门合上再打开,北境的悦春阁赫然出现在眼前。 “霜花,白姑娘就交给你了。” 芳老板吩咐一声,目送着白清和龙闲走了出去,那守着北境悦春阁的少女向前一步,低着头行礼。 “是。” 雕花木门再次合上,待白清他们出了屋门后,霜花将屋门关上,这才招呼着他们跟她走。 霜花将众人聚在院中,直接带着众人传送到了一处黑暗的山洞前,点亮了摆在一旁的火把,举着火把在前带路。 “各位大人,这是通往望月岛的密道,走几日便能到达望月岛。洞内道路错综复杂,还请跟紧奴婢,若是走岔了,可不好寻各位。” …… 白清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悦春阁的院门就被一脚踢开了,一蓝衣女子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没追上么……” “大人!”一身穿甲胄的高大棕熊哐当哐当地跑来,在女子面前低下头去,“家主说,该登岛了,还请您前去帮一帮。” “……知道了,走吧。” …… 魔界与尤奈的海岸线隔海相望,说近不近,起码隔了千里之远,可说远也不远,魔界上空常年阴云密布,站在尤奈的海岸上一眼就能看到。 两百多年前,魔界发生了内乱,新魔尊不仅加固了魔界的结界,不让煞气泄露出来,还对魔族多加管束,尤奈已经两百多年未见魔族前来侵扰了,海岸边架设的火炮都已经有了锈迹。 一身穿白衣大约二十出头的少年立于海岸线的上空,正够头张望着魔界的方向。快到加封仪式的时间了,魔界结界外的海面上凭空出现一大个平台,平台上聚着很多魔族,煞气已经浓到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肉眼可见了。 “噢~来了来了……”少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满脸兴奋的神情根本就掩盖不住。 终于来了吗?! 在他脚下一白衣小仙慌慌张张地跑来,行了礼,恭敬又惶恐地说:“惜归长老,烬…烬海上出…出现了大量魔族……” “嗯嗯,我看到了呢~” 少年正是仙界五长老之一的惜归,此时底下人一片慌张,他却兴奋得不行,挽起碍事的长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恳…恳请长老出手……这么多魔族聚集……于…于人间不利……求长老拯救苍生……” “屠魔而已,何须说得那么……正义?” 惜归笑着抡了抡手臂,从空中落回地面,看那报告的小仙一脸恐惧,顿时就爽朗地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云鹤和晨雪呢?她们不是说也要来么?” “回…回长老的话,晨雪长老正在过来的路上,云…云鹤长老,好像临时不来了……” “是么?她不是一向最喜欢自称正义地管东管西么?这次居然不来……罢了罢了,你们在这里候着,等晨雪来了听她调遣,我先去看看。” 那小仙连忙伸手拉住惜归,慌张地好言相劝:“惜归长老,那么多魔族,太危险了!您…您还是同我们一起等晨雪长老来吧?或……或者,您带上我们一起……” 惜归一把甩开他的手,嫌弃道:“你们太碍事了,我可不想打起来还要顾及着你们这些拖后腿的。你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不会轻易出手的,你们就在此地等晨雪,谁也不许跟来!听到没?!” “是…是!” 那小仙畏畏缩缩地应下,惜归便饶有兴致地向那魔族聚集的平台飞去。 平台上,秦空岳正背着纱弥提前给他写的致辞。从这平台出现到加封仪式开始,已经过了许久了,那些小仙兵竟还不来,还好纱弥写给他的长篇大论够多。背到尾声时,终于看到对岸飞来一抹白色身影,总算是来了啊。 秦空岳念了几句,眼见来人是惜归,顿时闭了嘴,背起手来言笑晏晏地望着。众魔族见他不说话了,只笑望着天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吵闹起来。 “仙兵!!!仙兵来袭!!!” “备战!!!” “让这帮孙子看看咱的厉害!!!” 众魔族跃跃欲试,又是摩拳擦掌,又是抬起刀枪棍棒的,叫嚣着等那白色身影靠近。 “怎么只来了一个?” “是斥候吗?” “你讲笑话么?仙族哪有斥候?” “胆子可真大,尊上在这里还敢只身前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秦空岳,秦空岳面不改色地微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但也听话地安静下来。 惜归立于空中,歪着头打量下来。 “不知惜归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秦空岳语调礼貌,却昂着头,纵然他在下,惜归在上,气势上却不输分毫。 “魔尊抬举我了,我不过一个小长老,您身为魔尊,倒是我失礼了……”惜归笑着从空中缓缓落下,有模有样地低头行礼。 “哎……那长老怎么回事?怎么给尊上行礼?仙界有这种礼数?” “哪有这种礼数啊?!仙界那些自视清高的家伙,何时向魔界低过头?这可都是尊上厉害,他们不得不给脸面……” “给什么脸面?!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就前几年,我有个朋友出界去看看后人,就被他问都没问直接杀了!跟滥杀无辜有什么两样?!他这般行事定没安什么好心……” 众人议论纷纷,惜归抬眸望向那说他滥杀无辜的魔族,眼神之清冷令那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但他反应过来秦空岳在场,不服输地瞪了回去。惜归的眼神令人不适,那人一瞪回去,在他身边的魔族也跟着齐齐瞪向惜归,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秦空岳:“不知长老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惜归:“不知魔族不在魔界待着,聚在此处作甚?” 秦空岳:“魔界换了新的魔将,是我很满意的孩子,便想着办个加封仪式,也算风光。” 惜归:“巧了,我就是来看看那新魔将是怎样的货色,并无他意。” 二人互相凝望着对方,想从对方的脸色看出其真实目的。但二人脸上神色不是微笑就是面无表情,二人观察了半天,愣是看不出个什么来,可若说就这样信任彼此的说辞,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整个气氛仿佛凝固住了,天空的乌云慢慢靠拢过来。原来为了加封仪式,秦空岳特意提前出界将天空中浓厚的乌云都吹散了去,结果将魔族聚到这平台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又和惜归僵持着,那些乌云又慢慢自己回来,聚集,形成更大更厚重的乌云。 闷沉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的雷声,吓得众魔族抬头望去,只见阴沉的天空中一道又一道闪电一闪而过,闪烁个不停,伴随着耳边传来的雷声,直叫人胆战心惊。 “这天气,真是不太吉利呢~”惜归头也不抬,盯着秦空岳似是叹息,脸上的笑却没变过。 秦空岳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眸色一变,顿时狂风四起,将平台上空的乌云都吹到了远处去,又呼啸着消失不见。 “嗯~甚好甚好……继续吧?” 惜归笑着点点头,不忘配上假意的掌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兀自退到人群边缘处站着,满脸看戏的表情。他身旁的那些魔族见他来了,四散走开,和他保持着至少三四步的距离,一边防备着他,一边注意着秦空岳的神色,准备随时动手。 第二百五十七章 “如何?要动手吗?” 隐一身黑色,与祝黎并肩而立,紧紧盯着惜归,传音问秦空岳该如何行动。 “不,晨雪没来,云鹤也没来,再等等,按原计划行事。” 秦空岳回了传音,打量了惜归许久,见他乖乖站在那里,并没有动手的打算,又抬头向对岸看去。远处尤奈边境的海岸线站了许多仙界的人,唯独不见晨雪和云鹤,便决定先照旧走流程再说。 “魔界失去了两位优秀的魔将,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秦空岳继续背着纱弥提前写给他的致辞,说到此处,冷不丁地看了一眼惜归,摇头叹气。现场的魔族们经他这么一“指引”,纷纷愤怒地瞪着惜归,惜归不为所动,仍旧站在那里观望着。 秦空岳眼见达到了目的,又继续说:“好在,魔界人才辈出,我们又迎来了新的两位魔将,接任黑泽的祝黎,和接任红袖的商隐……” 秦空岳侧身,祝黎和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在他面前半跪在地,低下头去。众人一阵欢呼雀跃,纷纷抬起手中的武器喝彩着。那些声音很是振奋人心,越来越大,几乎到了震耳欲聋的地步。 秦空岳一抬手,那些魔族又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看向平台中心。一旁的魔族侍女适时地抬着一个托盘上场,走到秦空岳和祝黎、隐旁边,低下头将托盘递了过去。 托盘上安静地躺着两枚戒指,是秦空岳特意命人打造的。这戒指倒是没什么用,从前的魔将也没有类似的东西,只是好歹是加封仪式,不弄点什么象征性的东西总觉得有些奇怪。更何况,晨雪说过可能会晚到,弄这么个环节出来,还能拖延不少时间。 秦空岳拿起戒指来,俯下身,分别替二人戴在大拇指上,随后起身,面向众魔族举起双手。 “祝黎、商隐!祝黎、商隐!” 众魔族亢奋极了,不断默契地呐喊着二人的名字,呐喊声一波又一波,竟没有停下的迹象,却又渐渐停下了,直到无一人呐喊。 惜归拍着手从人群中走出,呐喊声下去后,他的掌声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变得十分突兀。 “恭喜啊……恭喜……” 惜归鼓着掌走到秦空岳面前五步远,同这平台中心的三人面对面站定,笑眯眯地说着违心的话,而他的身后,一大片白色身影正在靠近,正是聚集在尤奈边境的仙兵。 祝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隐则皱了眉,微微弯下腰去打量着那些仙兵,而秦空岳则望着他,什么话也没说,似乎是在等他说下去。 “尊…尊上!那些仙兵攻过来了!!!怎么办?!” “尊上!我们先杀了这兔崽子!” 众魔族叫嚣着慢慢往惜归旁边走动。 “慌什么?!”秦空岳一挥手,喝止一声,那些魔族又退了回去,“等他们来。” 秦空岳一步一步走近惜归,惜归则一步又一步地往平台边缘退,直到他退无可退。他面前站着秦空岳,秦空岳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魔族,而此时,仙兵也来到了他的身后。一同来的,还有晨雪,却未见云鹤的身影。 “这不是晨雪长老么?怎么?你也来看我魔界的加封仪式?” 秦空岳微微抬起头,眼看着惜归一点一点升上空中,站在了那五千仙兵身前,忍不住调笑两句。 “听令!剿灭魔族!宁愿战死也绝不后退!” …… 黑洞洞的隧道里,白清和龙闲、介摩跟在霜花身后走着,仍不见前方有什么亮光。听霜花说,这里是条密道,从海面下很深的地方挖出来的,距离离家的望月岛有一段路程,得走三四天的时间。 战家在北境起码有千年之久,但久居哮裕岛,这密道是连战家都不知道的存在。而离家久居望月岛,是知道这密道的存在的。原先他们刚发现时,就悄悄命人将这密道的出口给封了,等到出口时,还得突破封印才能真正踏足望月岛。 白清他们在这密道里已经走了许久了,密道里除了霜花抬着的火把,再无其他光亮。所幸,妖族总是会累的,一路走来,介摩和霜花休息了几次,睡了两次,时间上大致能推算出他们至少走了三天了。若是今天还没有走到出口处,那么明天应该是能到的。 她正想着,众人面前就慢慢出现了一面石壁。待他们走近了,她才看到那石壁上还刻有纹路,她召出火焰来将石壁照亮,这才发现石壁上刻的不是什么纹路,而是一个硕大的法阵。 “到了,这便是出口,只是被离家封了……” 霜花说着,看看白清,又看向龙闲。 “这有什么,看我破了它……” 龙闲扭了扭脖子,一掌击向石壁。密道上方顿时掉落不少灰尘石子,但那面石壁却纹丝不动,毫发无损。 龙闲呆愣两秒,不服气地再击一掌,这次,他加了法力进去,这一掌下去,密道一阵晃动,头顶上落下不少碎石,可那石壁仍是不为所动。 “有趣……有趣!” 龙闲眼见这都没能将石壁击穿,立马就被气笑了,拿出纸扇来运势准备再试一次,白清连忙将他拦下。 “你可别……你看看背后,你要真来那么一下,恐怕我们在出去之前就被活埋了……” “那你说怎么办?”龙闲抱起手,有些不耐烦地别开头。 “我看这法阵……像是结界所用的,只是我不认识这法阵里的字,让我先研究研究,可以吗?” 她都这么说了,龙闲自然也不想拦她。毕竟他们身边的落石已经有不少了,若他真的暴力解决,这密道落石是小事,可这密道是在海底之下,若是真的塌了,到时候海水灌进来,他和白清是仙身倒是没什么大碍,可介摩和霜花大概就凶多吉少了。 龙闲轻声应下,走到了一旁去。他虽明白让白清看一看这法阵是最稳妥的法子,但他心有不甘,有些生气又无处可撒,只好拼命摇着纸扇。 白清转身面对石壁,又将火光加大了些,直接照亮了一整个法阵,细细观察起来。她凝神看了半晌,大致找出了阵眼可能在的地方,但奈何那法阵上的字她实在没见过,始终不敢轻易尝试。 “大人……大人……” 霜花叫了白清一声,她没什么反应,霜花上前两步,扯了扯她的衣角又叫了一声,她这才回神,看向霜花。 “大人,打扰您了,方才听您说那法阵里的字您不认识,那些字……奴婢认得一二,不知能否帮到大人?” 闻言,白清一喜,连忙问:“你知道哪些?快告诉我!” 霜花点点头,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来,指了指法阵上的字,又画在地上,向白清解释起来。 “这些是妖族的文字,这个,是禁,也就是禁止的意思……这个,是入,也就是进入的意思……其他的,奴婢也不认识了……” 白清一边听着她的讲解,一边对照着法阵去看。介摩也凑了过来,委屈地说:“我也是妖,我怎么都不认识……” “这些是妖族比较久远的文字,如今也不用了,您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奴婢也是恰巧在老板那里见过几次罢了……” “哦…原来是这样……还好还好,不是我太弱……”介摩听她这么说,开心不少,又走回一旁坐在地上等着。 白清喃喃道:“久远……” 她猛地转头,噔噔噔地奔向龙闲,严肃地看着他问:“你是不是知道这些字都是什么意思?” 龙闲扫了一眼石壁,若无其事地回道:“知道啊。” “知道你不告诉我?!” “你又没问我,方才我也没细看……” “龙闲!” 白清气得大喊一声,他既然知道为何不说,害她白白浪费那么多时间。 龙闲装模作样地捂住耳朵,说:“好啦好啦~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告诉你不就行了……” 说完,在白清的怒视中,龙闲慢悠悠地走到法阵前又看了几眼,说:“上面写的大概是……此地…禁入…违者万劫不复……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翻译完后,龙闲不经意间看到介摩崇拜的眼神,顿时得意起来,又得意地看向白清,仿佛在期待什么。 白清丝毫不理他,凝望法阵一会儿,引着一团火停到法阵的某处,问:“那这个符号是什么?” 龙闲没得到期待中的赞赏,看了一眼她示意的地方,没好气地回:“我哪知道?!” “就是那里!将那个符号抹去,我们就能穿过此处了!” 白清说得斩钉截铁,龙闲愕然地看向众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我?” “对啊……” “我不去!你自己动手!” 龙闲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白清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在耍什么脾气,也不明白这种关键时候,他怎会突然如此?! 许是她实在太过讶异,龙闲突然像回魂一般反应过来,顿时就后悔了。 刚刚……他闹脾气了? 自从韶华仙逝后,他再也没这般闹过脾气,不……该说是只有在韶华面前他才会像个孩子一般,因为她总会包容他,原谅他…… 血缘的力量,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抱歉……我这就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龙闲对着白清指引的地点就是一道醇厚的法力击了过去,一丝裂纹出现,随后那裂纹越扩越大裂缝之中透出红光来。白清拉开龙闲,又叫霜花和介摩站远了些,跳起一拳击穿裂缝,顿时那石壁就碎裂成石块掉落下来,而石壁那面的景象也悉数入眼。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漫天火光,整座岛都在燃烧。白清一惊,顾不得多说什么,看了众人一眼便往岛上跑。 众人所经之处,皆是熊熊烈火,越接近岛的中心,火势越大。终于接近了岛中心,沿路开始出现了村庄。横尸遍野,一声哀嚎也没有,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一声嘹亮的狼嚎声自前方传来,众人连忙向着声音来源跑去,尽量不去在意沿途景象有多么惨烈。 跑了不久,离家大门就出现在了眼前。说是大门,倒更像个牌坊,门旁能看到不少或狼或人的尸体,地面凹陷下去,有许多或大或小的岩浆正慢慢黯去。 众人穿过大门向前跑去,终于来到了战场。只见一地的狼族尸身,再往前,一女子正挥着剑同一位身穿甲胄的男子奋战着。在他们不远处还有另一位女子也在战斗中,白清一眼便认了出来,那是程一珩。 “程一珩!我来助你!” 白清大喊一声就往程一珩身边奔去,程一珩看了她一眼,但她的对手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趁她分心,立马就是一刀劈下,她只好先专心对付起那人来。 白清刚跑没两步,龙闲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腰带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她刚刚所在的地方,两团火球自空中砸下,烧得地面出现两个洞,变成了岩浆扑通扑通地冒出几个泡泡来。 白清心有余悸,正想对龙闲道谢,却见前方离家主屋的屋檐上,一红衣女子从屋檐上跃下,一步一步走来。 “呵……颜七返,再助纣为虐,别怪我不客气。”龙闲上前一步,挡在了白清面前。 白清侧头又打量那女子几眼。她一头短发,身穿红衣,又不似人间该有的红色,红得仿佛在发光。漫天火光为她那用了妖力本就红彤彤的眼睛,又增添了几分妖冶。她手戴银铃,光着双脚,看起来像是在走,却没有一步是落在地上的。不知为何,倒真给白清一种凤凰该有的感觉。 “哈……夫君,你可知,我降生之后寻了你多少年?你不来寻我就罢了,怎还躲着我?如今还护着旁人,我好伤心啊……” 颜七返这话明明是笑着说的,偏偏那神色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哪有什么笑意。 “谁是你夫君?!你也太不要脸了吧!”龙闲冷了脸,眼神飘忽观察着如今的形式。 离琴和那男子打得不分伯仲,恐怕那就是战家家主战成方。传闻战成方手下有一员猛将战无败,与他形影不离,恐怕就是在另外那边同白清所说的程一珩交手之人。四周还有七八名战家的人,仿佛被他们交战的气势吓到了,只抬着刀围在一旁,并不上前。 而介摩和霜花,此时已不见了踪影,不知是躲了起来,还是逃跑了。若是逃跑了还好,若是躲起来伺机出手,可少不得又要添麻烦了。 “龙凤乃是彼此的命定姻缘,这是天命,你愿也好,不愿也罢,岂是你说不要就不要的?我在天火中熬了几百年,可不是为了听你说什么不要脸的。我问你,她是谁?” 龙闲一把揽过白清,笑道:“我的心上人啊~怎么?不行吗?” 白清一阵恶寒,本想推开他解释两句,却听他传音说:“待会儿我松开你你就跑,北境之事有凤凰搅局我大概帮不了多少了。我会将凤凰引开,之后找秦空岳也好,隐也罢,甚至找鹿渊也行,总之,你自己要小心。” “不行?呵……”颜七返冷笑一声,张开双臂,她的背后顿时出现一双如火的羽翼,“我会打到你认同我的!” “跑!” 龙闲小声同白清说了一句,化作一股硕大的水流就冲向了颜七返,水火交融,纠缠着直冲云霄。离家上空顿时出现一张硕大的水幕,将整个离家都罩了起来,火光不时落在水幕之上,化作水蒸气在空中聚成了云,又化作雨滴落回大地。 就算他那么说了,都到这里了,白清也不想无功而返,在他们升空之后,便立马奔向程一珩那边,加入了战局。 “多谢!” 程一珩道了一声谢,多的话也不再说了,白清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同她对视一眼,在掌心召出两股风便挥拳上去了。 有了她的加入,战无败渐渐落了下风,吃了白清一拳,又被程一珩的兔毛针割破了脸颊和手臂。他万般小心,但双拳难敌四手,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他知道,再继续下去,他要败了。 战无败咆哮一声,那声音吼得白清都不得不捂住了耳朵。只见他放弃了人身,身上不停地长出毛发来,越变越大,最后变成了大概三人那么高的黑熊。 “找死!” 战无败怒喝一声,一掌挥下。程一珩跃上一旁的屋顶,白清闪身躲过,刚想着他不过是变大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却被那一掌的掌风掀起,摔在了一旁的墙上,发出一声巨响,撞得那墙都开裂了。 “噗咳……” 顿时一道血气上涌,白清猛咳一声,摔落在地。她能明显感觉到,这熊与刚刚已经不是同样实力了,只一掌就让她肋骨都断了几根,不知又要养多久才能好。眼下,不能再小看他了。 “白姑娘!你没事吧……” 程一珩担心地大喊一声,从屋顶跃向白清,却被战无败一掌击飞。白清是被掌风掀飞的,程一珩却是扎扎实实地挨了一掌。只见她飞出老远,沿路的尘土都被带得飞了起来,只看得见尘土一路飞扬,却不见她停下。 “程一珩!” 白清大喊一声,还来不及再多说什么,战无败站立起来,又是前掌落向白清。她再无暇顾及程一珩了,忍着胸口和脊背的疼痛,运起法力疾行而上,转眼间就站在了战无败的脖颈处。 战无败抓了几次,奈何他身躯太大,根本抓不到小小的白清,不禁笑了。 “有意思…小女娃,我叫战无败,你叫什么名字?” “白清。” “好名字,我记住了。可惜了!!!” 战无败大喝一声,顿时他整个身子都在发烫,他身上的毛慢慢变粗变长,白清不得不从他身上跳下,刚刚落地,那些毛发便宛如一根根钢钉一般脱离了他的身体,袭向白清。 “嚯!快看!无败大人下杀招了!” “你别说!这小姑娘也不简单!都让无败大人认真起来了!” 站得离他们较近的战家人纷纷喝彩,双眼放光,看得津津有味。 白清见状,使出十里寒霜来,以冰凌一一对向那一根根熊毛,不待战无败下一波来袭,她已率先攻去。只见战无败蜷缩起身子,将头埋了起来,那冰凌打在他身上,犹如以卵击石,别说伤他了,连他的皮毛都无法击穿。 护头? 白清一边用冰凌攻向战无败,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又一边使出君临阵,召出几十个土兵来将他团团围住,遏制住了他的四肢。随后再召出八个土兵,硬生生从下往上,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一道冰凌划过战无败的鼻尖,他一声咆哮,震得冰凌纷纷四散掉落,土兵纷纷碎裂成渣,可是她分明看到,他的鼻尖有了伤痕。 果然,头才是他的弱点! 白清正欲再攻,却见无数匹狼围了过来,跃上墙头的,还有地面上的,看起来密密麻麻,起码有上百头,而程一珩虽看起来有些狼狈,却眼神清冷地走了回来。 “战成方,如今你还有把握么?” 嘹亮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正是离家家主离琴。 “离琴!离家私藏魔族,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无凭无据,你就敢对离家动手,就这么算了?哈!可笑!” 那狼群数量之多,战家人已经不剩多少了,眼下被这么围住,凤凰也不在,若要硬碰硬,战家讨不了多少好处。 “哼!无败,回来!我们走!” 战成方一声令下,战无败和剩下的战家人聚到了他身边,转身便向外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 守在他们面前的狼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恶狠狠地盯着他们,离琴挥手制止。 “让他们走,他们若是怕了逃出北境就是,若是不逃,我们来日方长!” 家主下令,那些拦路的狼纵然心有不甘,却还是让了条路出来。 他们走后,那些狼群大部分都化作了人身,开始收拾着残局。程一珩走到白清面前同她互相关心各自的伤势,离琴也走了过来。 “这位……义士,多谢。” 离琴刚要行礼,白清连忙抬住她的手臂将她扶起,心虚地笑着说:“不用谢不用谢……其实,我也是有事相求……那个,我叫白清,不知离家主可有印象?” 离琴一惊,点点头,看了一眼程一珩,说:“原来是白姑娘,请随我来,一珩,你也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战家人离开了望月岛,白清同龙闲说了一声,龙闲撤去水罩,引颜七返离开了北境,让她不必再顾虑颜七返。 水罩撤去,那雨便落了下来,浇得岛上的火焰不停摇曳,慢慢熄灭。 离琴带着众人往望月岛的山脚下走,到了山脚,她口中念念有词,众人面前出现了一个洞口。离琴从洞口处点了火把,引着众人往里走。 “抱歉,白姑娘,离家被毁,此处是我以前找朋友替我遮掩起来的,眼下也就这里还比较方便说话了。” “不要紧的,倒是离家此次遭逢袭击,你不去坐镇没关系吗?万一战家又来……” “没事,战家暂时不会再来了,家里一切事务,我那儿子会看着办的,我也同他说过了。” 离琴带着她们往里走,走到深处,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潭黑水,离琴便停下了脚步,将火把插在水潭旁的支架上,转过身来看向二人。 “白姑娘,我听说,此行你来北境是为了御灵珠而来?” “是,不过离家眼下这个情况,我也不便叨扰……” “不,白姑娘……”离琴说着便俯下身去,白清连忙上前去扶她,她却不愿抬起头来。 “实不相瞒,北境的御灵珠大多在战家手里。御灵珠对妖族甚有奇效,一颗珠子便能助妖族修成大妖,此等宝物,战家必定不会拱手相让的,姑娘若要去寻,免不了同战家对峙。” “唔……”白清不禁沉思起来。 若是战家不肯给,那就只能抢了,可龙闲不在,只靠她自己,实在是没有把握啊。 “而眼下,对战家来说,姑娘已经算做是离家人了,因此,我有一提议……” 离琴说着,抬眼看向白清,她连忙说:“你说。” “战家率先撕破了脸,却没拿到实质性的证据,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打算率领离家剩下的狼妖反攻回去。我看姑娘身手不凡,我帮姑娘搜寻御灵珠,姑娘帮我对付战无败……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白清听她这么说,一时犹豫起来。离家若肯帮她,自然比她孤身去抢要好得多。只是离琴说是要她去对付战无败,也不知她是否打得过?若是打得过,是杀还是不杀? 战无败之所以对她出手,不正是因为以为她是离家人么?若她能解释清楚,战家大概也不愿将碎片乖乖给她,那她还是免不了一战。这么一想,还不如就答应离琴,起码她帮着找总比自己一个一个去找要快得多。 “离家主,你说要我去帮你对付战无败……依你的意思,是要杀了他么?” “那倒不用,只要让他失去战意即可。战家和离家整体实力相差不大,战成方我会亲自对付,其他的,交给我那些孩儿们就好。唯独那个战无败,我那几个儿子,没一个是他的对手,就连一珩也是,不用真身无法击败他。今日姑娘和战无败过了几招我都看见了,只要姑娘和一珩联手,想必那战无败也该败了。” 白清想了想,仍是犹豫不决。她自己对付那是无可奈何,但和离家联手,她的立场就不同了。可是,只凭她自己,她又确实没那个把握能孤身杀入战家带走所有碎片。 “北境所有的御灵珠都在战家?”白清想了想,问出了她觉得很重要的问题。 离琴答:“不,据我所知,御灵珠因着其效用,在北境都是被大家族收缴的,除开战家外,宗家也有,只是没有战家持有的多。” 白清点点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连忙问:“唯独离家没有?” 北境三大家族,碎片既然有那种功效,偏偏离家没有,这合理么? “御灵珠是这几百年才出现的东西,也不知是何人所炼,连来源都查不到,大家都传御灵珠有增强之效,可却没人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负面影响。我觉得很不可靠,所以下令不让离家人使用,就连持有也是不允许的。” 离琴这么说,白清觉得她大概没有说谎。自从来了北境到她到达望月岛,这期间她确实未听到或感应到碎片,大概离家人确实很听她的话吧。 “那宗家的御灵珠……” 白清故意没说后半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离琴也不傻,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 “宗家同战家不同。宗家是北境最古老的家族,而且宗家身为蛇妖,还有化蛟这条出路,对御灵珠的执念不深。而且宗家是能讲道理的,我愿前去交涉,姑娘也可以多些时间思考一下,若是宗家答应让出御灵珠,还请姑娘相助。” “那我静候佳音。” 离琴给的条件诚意十足,白清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她本就已经准备答应了,离琴又说愿意去宗家讨要,那她再不答应就是傻了。 离琴见她应了下来,连连道谢,叫程一珩陪她逛逛,便匆匆去了宗家。 程一珩和白清出那山洞时,岛上的火势已灭了大半。不知是不是因为龙闲和颜七返离远了,雨势也小了许多,淅淅沥沥地飘着小雨。 程一珩一路同白清闲聊,通过程一珩的介绍,白清又了解了不少事,比如北境的三大部族。 北境有三大部族:熊妖战家、狼妖离家和蛇妖宗家。 宗家是北境最古老的部族,祖上甚至可以追溯到远古时期。流庭初开妖界时,宗家出现了分歧,不愿意随妖后迁往妖界的那支部族便留在了北境。宗家不知是不是因为是蛇妖的关系,性子有些冷淡,北境的许多事只要不牵扯到宗家,他们一概不管。  战家是在宗家之后来到北境的,战家祖上是被妖界流放的,他们自认是从妖界出来的,比人界的小妖要高贵。所以听到宗家的名号后,便来北境占了一大座岛,屡屡挑衅宗家。战家同宗家斗了几十年,实在分不出胜负来,又在北境生活了许多年,索性留在了北境,自封负责起了北境的守备之事。 离家是最晚来的。程一珩说,离家是被迫从尤奈赶出来的,他们来到北境后,因北境妖族众多,战家又在外人面前护着北境的妖,他们便在此落了根。离琴行事宽仁,在北境住得久了,帮的妖多了,渐渐便有了话语权。 三大部族因着家主的缘故,也有其各自的特色,简单来说就是,宗家有智谋,战家奋勇,离家仁义。 只是离家好事做得多了,北境的妖大部分都更为亲近离家,这就惹得战家很是不满。毕竟战家是以命相护北境的,这么多年牺牲了不少。偏偏北境的民众平日又不往边界跑,民众看不到他们的牺牲,只看得到离家热心相助,这事搁谁身上谁都不乐意,战家自然就不喜欢离家了。 二人闲聊一路,回到了之前大战的地方。离家已经将战场收拾得差不多了,那些死去的尸体,包括战家的,他们都用白布裹好,一排一排地放好,正有人在清点着人数。 她们一回来,介摩立马委屈地奔了过来,扑到白清脚下泪眼汪汪地拼命摇尾巴。 “大人!我可算见到你了!刚刚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晕了,再醒来就是这副模样了,也不见大人您!可把我急坏了!” 霜花也跟着介摩走了过来,俯身对白清和程一珩行礼。 “白姑娘,程姑娘。” 程一珩点了点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介摩。 霜花和程一珩是认识的,白清虽然不知道,但也并不意外,毕竟那是悦春阁,她甚至觉得,这天下就没有芳老板不认识的。 “方才奴婢自作主张,带他躲远了,还望姑娘不要介意。不知白姑娘与离家主谈得如何?可还需要奴婢做什么?” “不必了,这一路多谢你了。” 白清轻轻摇头,拱手道谢。 “那奴婢就回去了,白姑娘,程姑娘,告辞。” 霜花彬彬有礼地作别离开,白清望着这满眼疮痍,不禁感叹:“为了个传闻,竟打成这个样子……” 程一珩看了眼介摩,蹲下去,和蔼地看着他说:“白姑娘大战一场,有些累了,你能不能替她寻些能喝的水来?” 介摩满心欢喜,总算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了,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美滋滋地跑开了。 程一珩这才起身,附在白清耳边,说:“离家私藏魔族一事,并非传闻,而是确有其事。” 白清狐疑地问:“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程一珩说:“当初离小公子非要带那个入了魔的家仆回北境,而我只抓了义叟,自然要来找离琴讨要恩叟,所以我们是一起来的北境。当初那魔族家仆是如何入境的,入境后又去了什么地方,我一清二楚。” 白清想了想,当初程一珩确实说过要来北境,甚至还提过可以帮她找御灵珠…… “你们来北境应该是几个月前来,你现在还逗留在此,是不是因为离琴对你提了什么要求才愿意交出恩叟?” 程一珩顿时笑了,说:“姑娘聪慧。不过,这问题的答案嘛,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 第二百六十章 “我同离小公子一起来的北境,见到离琴后,她说还有些事尚未问完,让我在北境等等。早听闻离家主宅心仁厚,终于见到了,我当然也想结交一番,便答应了下来。离琴想要处理掉那个魔族家仆,可离小公子说什么也不让,甚至以死相逼。她没了办法,便想着送那魔族家仆出北境,也不知怎么就走漏了消息,战家便前来讨要。” “战家要来,离琴是知道的,她将那魔族家仆藏了起来,战家遍寻无果,临走时还放下了狠话。离家在北境多年,自然知道北境的规矩。离琴深知此事不会就此作罢,便以恩叟作为交换,要我相助。我正巧闲着,便答应了。谁知战家离去后过了这么久才来发难,今日我们才知道,战成方从妖界请来了凤凰为战家助力……” 程一珩向白清解释着,眼见一男子捧着一只碗小心翼翼地向二人小跑过来,立马闭了嘴,打量起那男子来。 白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下就认出了那是介摩的人身,连忙对她说:“没事,那是介摩。” 程一珩面带疑惑,等介摩跑近了,从他手里接过碗,一口将碗中水饮尽,在介摩错愕的目光中,没好气地说:“就这么点儿怎么够?本姑娘也渴了,再去,多带些回来!” 介摩错愕地看向白清,接过空荡荡的碗看了看,呆愣住了,程一珩又吼他:“还不快去?!” “哎!哎!我这就去……”介摩一脸委屈,转头化回兽身就跑,一下就跑没了影。 “程姑娘为何要特意支开他?”白清有些不解,小声询问。 “他是谁?白姑娘怎么认识的?” 程一珩不答反问,白清又将入境时遇到战家,碰巧到了打渔岛,又碰巧遇到介摩相助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你不觉得……这也太巧了么?” 程一珩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白清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和秦空岳相遇也是凑巧,再加上遇到介摩时龙闲也在,她根本就没有细想过,况且一路走来,介摩似乎也没什么异常。 “是巧了些,但也不能因为巧就肯定他有问题吧?莫非……程姑娘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 程一珩眯起眼,看着介摩离去的方向,很是苦恼地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要说哪里不对我也确实没看出来,但我就是觉得他不可信……白姑娘,劝你一句,还是别相信他为好,毕竟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白清有些为难地笑了笑。介摩是她带来的,虽说当初去金光玉缕差点出了事,但她觉得介摩不像在撒谎。虽然介摩肉眼可见的不算厉害,即便他真的有问题,可如今望月岛遭此灾祸,想送他出岛也是不易。如今程一珩这么一说,她倒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大人!大人!水来了!” 介摩这次直接提了一桶水来,到了二人面前,从怀里掏出两只碗来,憨笑着递给二人,又用桶里的水瓢给二人的碗里盛满了水,期待地看着二人。 “白姑娘,记着我同你说的话……” 程一珩仰头将碗中水一饮而尽,将碗递还给介摩,往前走了几步,同处理现场的离家人说了几句话又走了回来。 白清也将水喝了,她确实有些渴了。望月岛被凤凰放火烧了,此时天空中又下着小雨,闷热无比,这一碗水倒是让人舒服不少。喝了水,她也不忘向介摩道谢,介摩很是开心地笑了。 “程姑娘……” 众人循声望去,一硬朗男子正低头向程一珩行礼。他额头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配着他的剑眉星目,这伤口反倒不可怕了,为他平添了几分男子气概。 “离公子……” 程一珩应了一声,待那人抬起头来,走到白清身边指着她说:“这是白清白姑娘。” “白姑娘,在下离蒙……” 离蒙又向白清行礼,待她回了礼,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母亲已同我交代过,各位请随我来。” 离蒙带着他们走了一段路,一小片木屋出现在眼前,离蒙带他们去了其中一间,将房门打开。 “此处是临时搭建的歇脚处,离家被毁得七七八八,只能委屈各位在此下榻了。不过,该有的都有,若是缺什么也尽管说,我们离家一定尽力为各位寻来。” 程一珩:“麻烦了。” “不麻烦……”离蒙看了眼刚要踏进木屋的介摩,抬起一脚挡住了他,“这位公子,此处就让二位姑娘家住吧,公子还请另住他处,请随我来。” 说完,也不管介摩愿不愿,一把将兽身的介摩从地上抄起,一掌举着他关了门就走了。 程一珩扫视了一圈,直奔摇椅过去,直接躺了上去,满意地闭上眼。 白清凑到她身边,蹲下问:“他又是谁?” “那是离琴的大儿子离蒙,传闻说他骁勇无双,在离家很有威望。” “哦……不对啊?为何他看起来比离琴还要老上许多?他当真是离琴的儿子?” 程一珩顿时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直接笑得都坐了起来。白清一懵,连忙细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她为何笑成这样? “白姑娘明明是道教子弟,却如此不了解妖族么?怕不是因为不学无术被赶下山的吧?” 白清一脸窘迫,答什么都不是,索性跟着笑了。 程一珩笑够了,摆摆手,又躺了回去。 “白姑娘的身手我是见过的,方才的是玩笑话罢了,姑娘莫要往心里去。要说为何离蒙看起来比离琴要老,那是因为妖族所化的人身,不管是身躯也好,面容也罢,都是妖族自己心仪的样子。离蒙那个样子,恐怕只是因为他想变成那样而已。若是有幸见到他们的真身…你肯定……就不会有这种疑问了……” 为何见到真身就不会有这种疑问? 白清还想再问,却见程一珩已经闭了眼,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也不知她是真睡着还是不想多说,总之,现在还是不要多问比较好。 都怪秦空岳,让自己养成了这种坏习惯,程一珩与她也不算相熟,实在是没义务回答她的所有问题,能透露这么多,她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妖族来,她确实知之甚少。程一珩睡了,她身在北境,又不方便练习法术,便躺在了另一边的草席上,自己胡思乱想起来。 想着想着,想起了隐来,连忙传音问他。隐却说他正在忙,况且他是半妖,对妖族的事也不熟。她不便打扰,断了和隐的传音。 她知道,关于妖族的事,她再想也没用,可她也不困,索性思考起了别的来。 程一珩说过,离雾坚持要留下忘私,离琴不得已将忘私藏了起来,是藏在了何处?今日离家这般境况,却从未见过离雾的身影,他是不是一起被藏起来了? 离琴去宗家讨要御灵珠,也不知去到没有?结果如何?若是宗家不肯给,她还要不要帮离琴对付战无败?若是肯给,她又该如何对付战无败? 今日交手后,她倒是有信心打得过他,但该如何不伤他又让他失去战意,她却没什么头绪。 战家家主战成方攻打离家只带了他和凤凰,其他的都是些小兵,可见战成方很是信任他的。以她的口才,若想劝退他,或者策反他,那是肯定不可能的,果然就只剩下将他打得无力还手这一条路了么? 白清想了一夜,一会儿一个主意,过了一会儿又自己否定掉,一夜下来,仍没有想出可行的法子来。 天亮后,程一珩醒了。白清和程一珩洗漱收拾一番,离家人送来了一些吃食,二人正吃着,离琴来了。 离琴一进来,立马站到白清面前低下了头去。 “白姑娘,我……我未能说动宗家……但眼下离家情况危急,还望白姑娘相助!大恩大德离家没齿难忘!待此番事了,白姑娘有什么需要,离琴必定召之即来……” 离琴说着就要往下跪,吓得白清筷子一扔,连忙去扶她。 “你……你别…急……咳咳……宗家…不肯给么……” 白清倒不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被跪的对象换成了自己之后,她于心难安,这一吓,吓得她差点都噎到了。 “也不是不肯……唉……” 离琴连连叹气,白清连忙拉着她坐下,她看了一眼门外,又看了眼程一珩,嗫嚅着说:“宗全说……御灵珠来历不明,是危险之物,他们也不敢就这么交出来……若是…若是姑娘能证明自己,他们便拱手相让……” 程一珩皱眉,问:“如何证明?” “宗全说……宗家有一长辈即将化蛟,但不知为何屡试屡败……若…若是白姑娘能助那长辈成功化蛟…他们就将御灵珠尽数交于姑娘之手……” 白清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程一珩一拍桌子,愤然起身,怒骂:“我呸!还长辈?!不就是宗林那个老不死的么?!还助他化蛟?他们也好意思提?!痴人说梦!” 第二百六十一章 白清心里一惊,她第一次见程一珩这种模样,难免有些吓到了,遂出声询问:“怎…怎么了吗?你不要生气…坐下说坐下说……” 白清轻轻去拉程一珩的袖子,示意她坐下,她没好气地坐下,冷眼瞪着离琴。 “宗林连这种事都敢提?你不拦?!” 离琴见她没了好脸色,认真道:“我自然是拒绝了!但宗家听闻白姑娘是道教弟子,说什么都不肯更换条件。眼下离家出了乱子,他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也只能先回来重整离家……” 程一珩默不作声,离琴低着头也不说话。白清饶是不懂她们为何这样,但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想着说些什么缓和下气氛。 却见程一珩转过身去,说:“你走吧,我累了。” 离琴欲言又止,几次伸出手来又缩了回去,叹口气离开了。 离琴走后,白清连忙嬉皮笑脸地去拉程一珩的手。 “程姑娘,别生气了嘛~” 程一珩一瞪她,没好气地说:“事关于你,你怎还这般嬉皮笑脸的?!” “是啊是啊,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嘛~别生气了~” 白清耐心哄着,程一珩故意不看她,她又死皮赖脸地凑到她眼前去。过了一会儿,程一珩叹口气,示意她坐下。 “你可知,宗林说让你助他化蛟,是要你去做什么?” 白清摇了摇头,程一珩又继续往下说。 “他要你去……侍寝?这么说你能懂吗?” 白清一愣,呆了几秒,连忙问:“那种事……对他修炼有益?” “有个屁!” 程一珩怒骂一声,看了眼白清,恐怕是觉得方才所言有些失礼,轻咳一声,尽量换上还算平和的语气。 “传闻说,道教弟子的精气更为强盛,吸食精气有助于修炼。但宗家是蛇妖,不是狐妖,不懂吸食精气之法。宗林便想效仿狐妖做那种事,不过东施效颦罢了,我还以为他试过发现无用后便会放弃了。谁知都过去几百年了,他不仅还在做这种事,竟还沉迷此道,不可自拔……” “若无用,他怎会坚持那么久?”白清疑惑不解,按理说,若已知是做无用功,便不该再沉迷下去,而是应该继续刻苦修炼才对。 “谁知道呢……”程一珩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看白清若有所思,立马又紧张起来,“白姑娘,你可不能答应!宗林那货,沉迷此道有损身心不说,连身手都倒退不少!你可别……” “放心吧,我看起来有那么傻么?” 程一珩盯着白清娇俏的笑容,硬生生把那句“像”咽了回去,稍微放了些心。青戏对白清那般不同,又有王后撑腰,她可不想自己在场的情况下还让白清吃了亏去,她日后还要回启越的…… 白清看到程一珩的神情,笑得越发厉害,肩膀抖个不停,直到程一珩出声,她才尽力收回了笑。 “那你……还打算协助离家么?” 白清听她这么问,沉思许久,说:“或许算不上是帮离家,但我终归要去战家讨要御灵珠的。既然都要去,一起去也不错……你呢?你要帮离家么?” 程一珩想也没想,点头道:“我帮。这是给我恩叟的条件,原先就说好了的。只是白姑娘你非亲非故的,不帮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何不趁乱直接偷走御灵珠?” “只我一人,我也没信心能从战家拿到御灵珠还能完好归来的……况且之前我已经帮了离家,在战家眼里,恐怕我已经和离家是一伙的了。既然如此,倒不如答应下来,还能卖个人情不是?” “说的也是呢……” …… 离琴不愧是家主,只一天时间便已清点完了此次战家偷袭中受伤的人,以及之后还有多少战力可用。夜晚,离琴召了程一珩和白清去召开作战会谈。 会谈上,离琴的两个儿子侃侃而谈。大儿子离蒙白清之前见过,是个额头有伤的硬朗男子,今夜相见,他额头的伤已经处理过了,没有流血,但明显留下了疤痕。离蒙详细说了作战安排,哪些人负责做诱饵,哪些人负责做先锋,他全都安排得面面俱到。 离琴的二儿子离净,看起来是个不起眼的人。长相不算出众,身高也很普通,是那种丢在人堆里一眼都找不到的人,但他偏偏语出惊人。据他所说,在战家对离家有了攻击的苗头后,他便孤身前往哮裕岛探查战家的情报。哮裕岛上有多少粮仓兵器库,岛上布防如何、守备配了多少人,甚至连战家哪几个身手如何、有何绝技,他全都知道。而他能刺探到这些情报,全都归功于他平平无奇。 整个会谈上,离蒙和离净将作战部署都安排好了,离琴全程只在一旁或欣然点头,或时不时夸赞几句,毫不遮掩对这两个儿子的喜爱。 会谈后,白清心有疑问,但又不好当面问,待和程一珩回到住处时,才小心翼翼地向她打听。 “程姑娘……今日,为何不见离雾?” 今日离琴那般赞赏两个儿子,不禁让她想起之前在启越时,离雾对于离琴的控诉。听离雾的意思,离琴大概是不喜他的。她原先以为,那只是他还小,不懂母亲的良苦用心,毕竟,哪有母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 “这个嘛……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好歹是在离家地界……”程一珩说着,瞟了眼房门,白清秒懂,立刻落下一道结界,程一珩这才继续开口。 “离琴对她那个小儿子,是有些厌恶的……” “为何?!那不是她亲生骨肉吗?!”白清一时有些激动,腾地就站了起来,程一珩连忙示意她坐下。 “是亲生的,正因如此,她才又爱又恨……” “怎么说?” “其实妖族在成为大妖后,寿命会延长许多,变得和仙族一样,若非致命伤,是不会轻易死去的。也因着如此,大妖的孩子其实会有很多个,甚至会出现孙子、曾孙、曾曾孙……总之就是会有很多后代。而离琴却只有三个儿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白清仿佛刻意顺着她问一般,每次她尾音拖长,或者停顿下来,白清总会适时地接话。 “听说……我也是听说哈……离琴原先是有丈夫的,好像叫离师,也是只狼妖。他们原先是在尤奈讨生活的,这小儿子离雾出生后,日子本是其乐融融的。有一年离雾闹脾气,非要去城里买糖吃。离琴和离师不同意,他自己偷跑进城,奈何他修为尚浅,露了妖身,结果被尤奈人抓了……” “然后呢然后呢?” 程一珩叹口气,摇了摇头,继续说:“结果那些人发现离雾年纪尚小,便猜测他的父母修为更高。妖族本就全身是宝,对人族算是好得不能再好的良药,何况那时的离师,已快接近大妖的实力了,大妖的妖丹比小妖的疗效更好。尤奈人斩断离雾的尾巴,将他挂于城墙上作为诱饵,在城中设下重重埋伏埋伏,就等着离琴他们上钩。” “离琴离师听到离雾的哀嚎,自然前去救他。尤奈人狡猾,见果真有人前来相救,将离雾绑回了城里,只留下大开的城门。离师杀进城里救出了离雾,但那时他寡不敌众,已身负重伤。城门紧闭的情况下,他显露真身,将离雾奋力抛过城墙……而他自己,则在那一战中死了……” “啊?这……这……” 程一珩抬头看着木梁,神情都哀伤不少。 “离琴在城外奋战,为了保护离雾也同样身受重伤,不得不暂且撤退。而她撤退的时候,听到了离师的哀鸣,她不得不强忍心中冲动,就这么抛下了离师……” 二人沉默半晌,白清甚至能想象到那时的离琴有多绝望。如果换做是她,若要她在秦空岳和他们的孩子中选一个,她真的没办法做出选择。 白清问:“这些事……你从何处听来的?” 程一珩没有回答,自顾自说起后续来。 “离琴带回离雾后,尤奈人一直追到了他们的巢穴。离琴想为离师报仇,但两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她,还有一个断了尾,哭泣不止,她没办法,只能先想办法护着孩子。” “这些,都是青戏大人同我说的。那时,青戏大人还不是启越的国师,他也是碰巧在世间闲游……青戏大人他……他说离师的哀鸣太过绝望,让他生出了替离师保护妻儿的想法……所以他也追到了他们的巢穴,护着离琴他们一路出逃,最后听闻北境妖族众多,便将他们安排在了北境。” “出了尤奈地界后,离雾吵着要爹,没少挨离琴的打。青戏大人说,那时离琴看向离雾的眼神,都是带着恨的,甚至说过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话……” “那时,离琴的两个儿子都已有几十岁了,他们知道疼爱他们的父亲没了,自然也是恨离雾的。但离雾那时不过几岁的年纪,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一直追在离琴后面,喊着要爹。许是离琴这些年对离雾实在是没什么好脸色,动辄就是一顿打骂,她的两个儿子反倒慢慢对离雾生出怜悯之情来,私下悄悄宠爱他。” “……” 白清沉默了,她不知该说什么。离雾的遭遇,莫名和隐有些像。同样都是因为自己害死了父亲,不同的是,隐的童年,起码芳绾是爱他的。离雾的童年,大概过得很糟糕吧,也难怪他会觉得对他好的忘私很重要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离家便已经整顿完毕,借着夜色掩护登船前往战家所在的哮裕岛了。 白清有些紧张兴奋,又有些难过。昨天,程一珩和她说了离雾的事,她越发担心起离雾来。自从到了望月岛,她一直没有见到离雾,但程一珩说离雾和忘私在一起,让她不必担忧。她又不是离家人,虽觉得离雾可怜,但也不好开口让离琴放人。??? 船只在黑夜中缓缓前行,行了一半路程,白清就感应到了碎片。那些声音叽叽喳喳地在她脑海中说个不停,扰得她都有些心烦了,程一珩用手肘撞了撞她,她才回过神来。 快到登岛时,隐约可见黑暗中闪着些微弱的光芒。离琴看向程一珩,程一珩点了点头,走到船头处伸开双臂,顿时细碎的白色飞末呼啦啦地向前方飞去。 晨雾有些浓,待他们行至岸边,白清这才发现,那些早先看到的微弱光芒是战家人手里抬着的火把。而此刻,他们宛如睡着一般,全都闭眼站着,即使离家人跳下船只发出了声响,他们也都充耳不闻,一点反应都没有。 离家挥师东行,直奔战家的大本营。一路上,但凡看到巡逻的,或者偶遇哮裕岛的平民,程一珩一出手,那些人立马全都跟睡着似的,一路畅通无阻,直到战家。 战家不似离家那般建了房屋住在房子里,而是挖了处山洞,住在山洞里。哮裕岛有一座很大很高的山,战家正是在那山脚下挖的洞。洞内道路盘根错节,一个洞可能连着四五条道路,十分复杂。虽说中间也有避免不了的战斗,但众人却在离净的带领下顺利抵达战成方所住的洞穴。 离琴带人搜索一番,并未找到战成方,也没有找到战无败。 “战家莫不是提前得了消息,害怕得跑了?!哈哈哈哈……” “可不是?!上次他们那样袭击我们,怕是想想后怕了!哈哈哈……” 离家人顿时哄笑一片,离琴却眉头紧皱,派人去抓了几个活口来审问。那些战家人也是有骨气的,哪怕下了重手,死活咬牙不肯松口,绝不将战成方和战无败的行踪透露分毫。他们越不说,审问的就越下狠手,甚至都见了血了。 从登岛到此处,这一路太过顺利,着实透着古怪,眼下除了审问似乎也没有别的法子。可白清实在看不下去,索性和离琴报备一声,想在洞里四处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到碎片的下落。 眼下找不到战成方和战无败,留她在此处也没什么用,何况看审问的样子,恐怕一时也审不出什么来。离琴知道她要找御灵珠,也不拦她,怕她迷路,还派了离净为她指路。 白清循着碎片的召唤在洞内乱逛,逛着逛着还真给她找到了碎片所在。看周遭的样子,此处似乎是用来堆放财物的洞穴,四颗碎片有些杂乱地躺在桌上。 她不敢用手摸,又不好同离净解释,便叫他去洞口等着。待他走后,她试着将碎片收进乾坤袋里去,果然如她所料,她没有陷入幻象之中长睡不醒。 收了碎片,那些声音安静下来,她又凝神听了一会儿,哮裕岛应当是没有了,便出洞去找离净一起回去。 离净安静地带着她走,不和她交谈,也没有什么笑脸。程一珩说过,这些年他们兄弟二人对离雾疼爱许多,或许他会知道离雾的下落?她也不知为何,也许她改变不了什么,但她很想给离雾一个拥抱。 她本想试着问问他关于离雾的事,他却突然神色一凛,转过头来紧张地冲她喊:“白姑娘,烦请加快脚步!战成方的下落审出来了,他去了坠明沟……” 白清见他神色紧张得有些不对劲,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忙问:“坠明沟?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斋济岛的一处沟壑,小弟……不,离雾就藏在那里……战家是怎么知道的……” 离净说着,不由加快了脚步,但他心神大乱,跑着跑着险些摔了。白清连忙上前扶住他,安慰两句,知道耽搁不得,又继续赶路。 二人回去时,离家人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遍体鳞伤的战家人,还有被砸得破乱不堪的洞穴。离净传音问过后,说是离琴他们已经先行一步,又匆忙带着白清往外赶。 二人一路跑着出了洞,又往海边跑。用跑的有些慢了,白清便问离净是否会疾行,他却说不会。她心里也很是担心离雾,但奈何她不认路,就算想先过去也办不到,只好跟着离净一路狂奔。 说起来,战家发难的借口,不就是因为离雾带了忘私入北境么?或许他们会对忘私动手,但对离雾,也许不会下那样的狠手? 白清是这么想的,但事实证明,她还是小看了战成方。 白清和离净一路奔至岸边,岸边留了两艘船,离净跳上其中一艘,她也跟着上去。只见离净走到船尾,一掌拍下去,顿时他们所乘的船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猛地就往前乘风破浪而去。 饶是白清提前施了龙闲教的法术,仍旧被颠得一阵难受。这船只行驶本就不稳,何况离净心急如焚,以法力驱使船只向前,速度极快,说是行驶,倒不如说这船是在海面上蹦跶着向前的。她随着船身上上下下,即便她抓紧了,仍免不了这里磕一下,那里撞一下。幸好这船速度确实快,几分钟的时间便到了目的地,结束了这痛苦的乘船之行。 二人刚跳下船,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狼嚎,那嚎叫声充满了怒意,听得白清心头一颤。离净一把拉过白清,说:“白姑娘,坐稳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离净往空中一扔,飞得很高。她不明所以地向下看去,只见离净化为一人高的狼身,她一落下,刚好落在他的背上。离净也跟着仰天长啸一声,驮着她飞奔。 她下意识就抓紧了他背上的毛发,听着风声鹤唳,看着沿途景象一晃而过,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坠明沟。 所谓的坠明沟,是这岛上的一大条沟壑。沟里有些黑暗,就算破晓的晨光已开始照耀大地,却照不亮坠明沟。 坠明沟里乱作一团,一匹巨大的狼正和一头巨大的熊交战着,旁边还有另一只巨狼时不时抓住机会前去偷袭。看样子,应当是离琴和战成方正在交战,而离蒙伺机从旁协助。而另一边,是程一珩和露出真身的战无败正僵持着。在整个战场中间,则是哭得撕心裂肺的离雾和一动不动的忘私。 “带我去找离雾!” 白清大声冲着离净喊了一声。他们所处的位置,离程一珩他们比较近。离净驮着白清,左跳右跳避免被战无败波及,将她送到了离雾身边,待她下去,怒吼一声便冲向了离琴那边。 狼群死伤一片,离琴带着两个儿子和战成方打得不可开交,而程一珩未化真身,也和战无败打得不分胜负。战场上一片混乱,打斗声、怒吼声、哀鸣声不绝于耳,可白清此刻,却觉得她只能听到离雾的哭声。 战场中央,离雾将一动不动的忘私紧紧抱在怀里大哭着。他抱得太紧,白清只能看到忘私的手。他的手没有一丝血色,甚至有些发青、发灰,她知道,忘私已经死了。 白清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无比,直到她走到离雾的面前,他抬头仰望着她,豆大的泪水不停往下掉,落在忘私冰冷的尸体上,消失不见。 “离雾,还认得我么?” 白清笑眯眯地问他。倒不是这种时候她还笑得出来,实在是眼眶太热,除了闭眼,她不知该如何掩饰才好了。也不知是不是离雾和隐有些相似,她总觉得,看离雾哭得那么伤心,她心里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那些情绪一般,刺痛不已。以至于她虽是在笑,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认……认得……”离雾哭得太凶,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 她正想着抱一抱他,即便她不会说安慰的话,一个温暖的怀抱她还是能给的。离雾却抱着忘私,跪倒在了她面前。 “姐姐,你……你是人族…我求你……你救救忘私吧……求你……” 白清心里一紧,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把揽过离雾,不停道歉。 “对不起…我救不了他……他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学会接受……对不起…对不起……” 离雾猛地推开她,向她大吼道:“你们都是人族!你为什么救不了他?!为什么?!你救他啊!算我求你了!!你救他啊!!!!” “对不起……” 白清泪流不止,却只能无奈地对他摇头。别说是已经死了,就她那点跟牧歌学的医术,哪怕是重伤她大概也是救不了的。就算她真有那圣手医术,此地没有药材,她又如何救? 离雾红着眼望着她,张着嘴垂下头去,眼泪、鼻涕、口水,已经分不清那流下来的液体到底是什么了。 白清伸出手去,想安慰他几句,离雾却愤怒地抬头,一把掐住了白清的脖子。 “你若不救,我就杀了你。” 第二百六十三章 “哈哈哈哈!!!” 正和程一珩战斗的战无败顿时爆发出一串嘲笑声,他一边躲着程一珩的攻击,一边笑着喊:“小鬼!你也被离琴保护得太好了吧?!是谁告诉你人族就都能救人族的?!哈哈哈哈!!!可笑!可笑啊!!!” 离雾闻言,羞愤不已,松了手,趴在忘私的尸体上哭个不停。白清连连后退,大口喘着气。她万万没想到离雾竟会直接威胁她,可他又哭得凶,顿时同情心泛滥,不忍责怪他了。 “你……没事吧?” 白清伸出手去,又怕他又做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小心翼翼地将手又缩了回来,只轻轻问了一声。 离雾抬起朦胧的泪眼看了她一眼,噗嗤一下笑了,开始自言自语起来。 “他曾说,北境之外很大,要带我去看。小时候母亲对我视若无睹,我不明白,我也是她的孩子,她为何如此狠心……” “后来,哥哥告诉我,父亲因我而死,母亲只是在气头上,叫我不要同她计较,我便等着,想着她总有气消的一天。这一等,就是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来,我没有等到母亲的谅解,日日在岛上过着无人在意的日子。十多年前,我遇到了他,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他随父亲出海遇了难,在海边捡到他时,他哭着要爹。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与我相像,可实际上,他与我一点都不像……” 白清等着他说完,见他半天不说话,正欲开口,他却又继续往下说了。 “岛上的人对我视若无睹,他却天天粘着我,要我带他去爬山,去摘野果,还要我给他买脆饼。他说,他从未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 “后来他越长越大,慢慢的,我就从哥哥变成了弟弟,他开始照顾我,保护我……和他一起度过的日子,让我第一次觉得,我总算像是活着了……” 说到此处,离雾抬手将眼泪抹掉,抬起头看着白清,悲痛地问:“呐…姐姐,他做错了什么?” 白清双唇紧闭,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真的知道么? 若说忘私做错了什么,对北境而言,对这世间而言,他错在入了魔,成为了人人憎恨的魔族。 可他并未丧失理智,也没有滥杀无辜,他入魔,不过是为了保护离雾罢了,这样,也叫错么? 见她不回答,离雾低下头看着忘私,不再言语。只是那副样子,实在是让她的心都揪到了一起。 白清握紧双拳,满脸正色地对离雾说:“离雾,他没错!错的是……” 话还没说完,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传来,白清连忙转头看去。程一珩站在一片烟雾面前,而烟雾之中,是正在怒吼的战无败。只见他一只眼紧紧闭着,眼角有血液汩汩流出,而他周身突然冒出点点荧光,将他环绕起来。 “不…不要……救我……” 微弱的求救声传出,令白清无暇再顾及离雾。那声音,说的是君依的语言。也就是说,命轮碎片此刻就在战无败身上?刚刚她为何没有感受到? “离雾,逃跑也好,找个地方躲起来也罢,我还有事,你照顾好自己!” 白清冲着离雾大喊一声,不等他回答,跑至程一珩身边,紧紧盯着战无败。现在出手?该攻哪里?碎片会在何处? “哦~白姑娘,你终于来了,正巧,见识一下御灵珠的威力吧~” 程一珩侧目看了白清一眼,轻松地笑着同她说,脸上神色却是紧张的。 “御灵珠?!怎么回事?!” “方才我耍了点小手段,惹他生气了,他也不知从哪拿出颗御灵珠来吞了下去……” “那还站着看什么?!” 白清焦躁地就冲了上去,全然不顾身后程一珩的呼唤。那些荧光已经串连起来了,正层层包裹着战无败,她刚接近到边缘处,立马就有一道光像鞭子一般打向她,将她弹了回去。 “白姑娘……你没事吧?所以说,要听人说话啊……这东西古怪得很,融合一旦开始就停不了了的……” 程一珩凑近白清身边,抱怨两句才开始解释。 白清心里一紧,若是融合了,那岂不是跟芳绾那次一样?想将碎片分离出来,战无败就不得不死了,若能阻止融合,他就算被重伤,据说起码也算是活着的…… 白清不想浪费时间多想,当务之急,应该尽力阻止融合。她不再有所保留,以目前的最大法力施放君临阵,一瞬间,脚下的土、周遭的树乃至那天上的云汇聚而来,变成了一个又一个士兵,听她调令,乌泱泱一大片全数攻向战无败。 “白姑娘?!你……”程一珩看呆了,心里不禁对她的身份有了怀疑。 青戏大人任国师前常年在世间各处游历,若说白清是普通的道教弟子,能认识青戏大人倒也不算奇怪。可眼下,她不仅能施放君临阵,就连召出数量都如此之多…… 人类的化身虽然行事便利,仙妖两族甚至以能否化出人身来作为实力的评判标准,能化出人身的才有资格称为小妖或者小仙。但人族有一个致命的弊端,那就是极难修炼出自身的法力来。 自她诞生这几百年来,据她所知,除了道祖外,无一人成功修出了法力,所以道教才会使用附了道祖法力的符咒。白清不仅未用符咒,仅凭自身就放出了这样规模的君临阵来,她真的是人么…… 君临阵召出的士兵攻向战无败,被他周身的光芒尽数击退,但攻势从未停止,那些士兵前赴后继,就算飞蛾扑火也勇猛直前。 一波又一波的士兵攻去,别说是阻止融合了,连那道光墙都无法跨越。这么多士兵,法力消耗巨大,白清的额头开始冒汗,但她仍坚持着。 终于,一个树兵冲破了光芒,白清心头一喜,正想着终于成功了,却见光芒尽数散去,战无败立于其中慢慢显现。 “融合…完成了……他…是不是变大了……” 程一珩望着战无败的身影,不禁躬下身子,脸上神色都认真了不少,心里已经在想着要不要在此显出真身了。 “管他是不是变大了!我们上!” 白清大喊一声,一马当先就冲了过去,她身后,无数冰凌凝聚而成,向战无败攻去。战无败怒吼一声,四脚着地,缩了头,身上的熊毛喷射出来。 他这一招白清是见过的。她加大法力,增加了冰凌的数量,直到那冰凌漫天都是。她想着,这样的数量足够了,不曾想,冰凌与那熊毛对冲却被撞个粉碎。熊毛击碎冰凌,毫发无损地攻向白清。 怎会?!怎会! 白清一时呆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些熊毛如铁刺一般洒落下来。 “白姑娘!!!” 程一珩大喊一声,却不见白清有所动作,不由急了。虽说那熊毛坚硬无比,但周围都是树木,若是躲到树后…… 不……那些熊毛太细了,恐怕一瞬间就击穿了树干。可就算躲不了,也不能就这么站着啊!何况看白清的神情,她明显就是失神了,该怎么办?! 眼看熊毛以遮天蔽日之势而下,程一珩无暇多想,化出真身冲上前去,一尾横扫,将白清勾了回来,牢牢护住。漫天熊毛落下,一根又一根熊毛扎在程一珩身上,她咬紧牙关忍着,一声不吭。 熊毛尽数落完,战无败咆哮一声奔向二人。程一珩拼命晃着白清,冲她大喊。 “白姑娘!白姑娘!!!” “啊……这?!我……” 白清被她剧烈的晃动摇醒过来,看到她身上如刺猬一般扎满了熊毛,甚至伤口处还往外流着血,染红了她洁白的兔毛,顿时内疚不已。 她又一次拖后腿了。 “白姑娘,后面交给我就好,你……保护好自己。” 程一珩吩咐一声,转身就冲了过去,高高跃起,一尾伸展就将战无败紧紧缠住了。白清惊呆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兔子的尾巴能有这么长。 战无败拼命挣脱,奈何那兔尾柔软无比,他越动缠得就越紧,索性一口咬上兔尾,硬生生咬了一块肉下来,血液喷得到处都是。 程一珩疼得惨叫一声,红着眼将兔尾缠得越来越紧。若是可以的话,就这么将他缠到骨头碎裂,五脏六腑都错了位才好。 只是她为了救白清受了伤,战无败又张着血盆大口到处乱咬,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了,兔尾有了松动的迹象。战无败抓紧机会,操纵着身上的熊毛变尖变硬,一点一点刺穿兔尾。 巨大的疼痛让程一珩不得不松了尾巴,撑着受伤的躯体退开几步。 “我来助你!”白清看她那样十分自责。 白清双手插入地面,顿时无数树根破土而出,互相交缠捆绑,眨眼间便扭成了一个巨大的树兵。她想的是,以数量无法取胜的话,便以体型取胜。 那树兵越变越大,直到足足有战无败三倍高,冲过去一把就死死抱住了战无败。 “程一珩!上啊!!!” 白清大喝一声,程一珩双眼泛着红光,奔向战无败,一口便将他的脖子咬断,随后一脚将他的头颅踢断,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四章 “呼……终于……” 白清和程一珩相视一笑,刚松了口气,却听一声诡异的声音自背后传来。那声音仿佛有许多人在耳边低语,又仿佛是少年少女在轻笑。 白清下意识转头望去,只见战成方以兽身站着不动,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露出血腥的牙齿来,看得人毛骨悚然。而他四周,是重伤的离琴和她的二个儿子。 离蒙和离净应当是伤势较重,躺在地上不再动弹,只有离琴仍尝试着站起,屡试屡败,最后噗通一声倒下,失去了意识。 “程姑娘……” 白清看向程一珩,正打算叫上她一起去对付战成方,一抹红色的雾气却不知从何处飘来,转眼间就束缚住了她们。 “这?!这是……” 白清一惊,用力挣扎。还不待她挣脱出来,那雾气猛地一拽,她被拽着在地上拖行了一大段路,被磕得头破血流。 程一珩和白清被那雾气捆着,拖至战成方面前,悬挂于空中动弹不得。他似乎胸有成竹一般,恢复了人身,忽略二人,直接向离雾走去。 “喂!你干什么?!你……”白清急得大喊,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离琴加上两个儿子都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况是心神不宁的离雾?战成方若此时对他出手,他怕是一招都撑不了…… 雾气萦萦绕绕地覆上白清的嘴巴,那雾气看起来虚无缥缈,却将她捆得出奇得紧,如今飘于嘴前,她竟连话都说不了了。 “嘘~我难得发发善心,决定好好教育一下小朋友呢……你们可别来打扰啊~” 战成方将手指竖于唇前,弯腰笑着对二人说了几句,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离雾。 白清急得不行,看向程一珩。想着这雾气她没见识过,兴许程一珩能知道什么。却见程一珩垂着头,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之前就受了伤,刚刚又和自己一样被那雾气拖拽,恐怕也失去了意识。 如今这状况,白清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又束手无策。任她如何挣扎,那诡异的雾气始终未松懈分毫,她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吗…… “呐,小离雾,你想救他吗?” 战成方走至离雾面前,弯下腰去笑嘻嘻地看着他,看起来就像和蔼可亲的邻居大叔一般。 离雾抬头看了看离琴,无视了白清的挣扎,看向战成方,问:“你知道怎么救?” “我当然知道啊……” 战成方摸了摸离雾的头蹲了下去,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遂又站起身,饶有兴趣地抱手看着他。 离得太远白清听不清战成方到底对离雾说了什么,只是看离雾的神情,那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离雾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盯着战成方,冷声道:“忘私就是你杀的?我为何要信你?” “为何?!哈哈哈哈……” 战成方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直拍大腿。 等他笑够了,他弯腰看着离雾,说:“你也看到了,离家已成败局,北境已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了。我顾念旧情,只要你照做,我就不杀他们,甚至帮你们将这魔族送出境。也许你恨离琴,但听说你两个哥哥对你还不错,这样的条件,是不是很有诱惑力?” “就算我这么做真能救回忘私,你已经杀过他一次了,我怎知没有第二次?” “你有这样的顾虑倒也没错,不过嘛……”战成方直起身来,指了指白清,“让她做个见证如何?” “她已被你握在手里,杀不杀不还是你一句话的事?” “不不不不不……”战成方连连否定,颇为顾虑地看向白清,“她虽是道教弟子,但她刚刚的身手想必你也看见了,能和程一珩合力击杀无败,说明她实力不一般,恐怕师出道祖。若是普通的道教弟子就罢了,若是道祖的弟子,我总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 离雾低下头去,想了许久,问:“我能不能和她说几句话?” “自然可以。” 战成方做了个请的手势,离雾起身向白清走来,他也跟着一起过来。他们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她不知战成方究竟说了什么,急得呜呜乱叫。 离雾指了指白清的嘴巴,说:“她这样……” 战成方笑道:“你说你的,她又不是听不见。” 离雾叹口气,仰视着白清,说:“姐姐,我有些话还没说完,想拜托你转告给忘私,好吗?” 白清拼命摇头,她有十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不管离雾要说什么,她只想叫他快逃。离雾却不管她的反应,自言自语起来。 “忘私,其实要说什么的话,我有很多想和你说的。你还记得那天我硬拉着你要下海捕鱼么?你说你遇过难,怕水,我却不管不顾地将你丢进海里,后来你好几天没有理我……对不起,是我任性了。其实我只是想帮你克服对海的恐惧,毕竟在北境生活总是绕不开海的……” “还有那次,我带你去金光玉缕吃好吃的,付钱的时候才发现钱袋被偷了你记得吗?那次我们在那食肆中端茶送水了好几天,还是二哥发现我没回去出来寻我才解救了我们……” “说起来,我总是拉着你去做了些不好的事,但你总是陪着我,即便会抱怨我,会骂我,却不管做什么总是陪着我……谢谢你,忘私……” 白清听着他说,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不管如何喊叫,他根本不理,只好在空中胡乱踢腿,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战成方用那诡异的红色雾气又将她的双脚紧紧缠住,她无计可施,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算了,姐姐,上面那些还是不要说了,这么多话,他怕是不爱听的……” 离雾摇头笑笑,回头看了眼忘私的尸体,说:“其实……说句谢谢就好了。” 说完,离雾看都不看白清一眼,转身义无反顾地向忘私走去。战成方没有跟过去,而是站在她身边,期待地摸着他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须。 离雾走到忘私面前,将他抱在怀里,浅笑着向白清和战成方看过来,点了点头。随后他一只手举起又猛地落下,直接贯穿了他的腹部,人身瞬间转化成狼身,一颗闪着绿光的妖丹滚了出来。 他将妖丹叼在嘴里,用尽最后的力气喂给了忘私,确定忘私吞下了妖丹,身子一歪,不再动弹。 “噢噢噢噢噢!!!揭晓真相的时刻到了!!!” 战成方兴奋地大喊着就跑过去,还特意将被绑着的白清也带了过去。 “那么……以人身入魔的魔族,究竟还能不能被妖丹复活呢?!真是期待啊!!!” 战成方兴奋得像个孩子,一旁的白清却潸然泪下,早就哭花了眼。 犹想起风万国君玄真为了玄映下令捕捉妖族的事,想来妖丹对令人族起死回生并不是空穴来风。可是玄真用了那么多小妖的妖丹都没能令玄映活过来,又何况是已经入魔的忘私呢? 结果,二人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忘私一动未动。 “啧……果然用赤霞毁了魔晶就算是妖丹也救不了么……” 战成方不屑地踢了一脚忘私的尸身,忘私仍旧未动,他颇觉晦气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转头看着白清。 “那么……接下来,小姑娘,我听程一珩叫你白姑娘是吧?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道祖的弟子?” 战成方说完,还自觉贴心地将缠住白清嘴巴的红雾散开,操纵着红雾将她举到空中。 白清哭得厉害,她只觉得胸闷气短,伤心极了。 忘私对于离雾到底是重要到什么程度?他竟听信战成方的片面之词就舍命相救?!然而,忘私却没能活过来,那他做的这一切岂不是白费功夫?!若是知道是这样的结局,他当初还会不会非要带忘私回北境? 离雾已经死了,答案不得而知。但她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的这个满脸毫不在意的战成方。 “战成方!!!!若我能动!必为离雾报仇!!!” 白清目露凶光,用尽所有力气怒吼着,眼泪仍旧止不住地流。与战无败那一战,已耗费了她大量法力,如今离琴母子昏迷不醒,程一珩亦是,她明白,除了这般毫无意义的怒吼,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可即便如此,压于胸腔中的情感若不这么吼出来,她就快疯了。 “报仇?你么?哈哈哈哈哈……” 战成方笑着摆摆手,像看疯子一般看着她,说:“凭什么?难不成你也从小跟着他不成?你被我的赤霞绑着,要不要你的命不过我一念之间,你却说要替他报仇?!哈哈哈哈哈……别笑掉大牙了!!!” 战成方笑着笑着,又仿佛怒了,凶狠地看着她说:“既然你这么急着送死,我就送你一程好了……” 他一手在空中慢慢捏紧,那些红雾缠上白清的脖子一点一点缩紧,她顿时就喘不上气了。可她手脚被绑着,法力也使不出来,除了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 不要慌不要慌,阿岳说过,她是半仙。那么她的弱点理当按仙族来算,不过是窒息而已,只要不伤到仙核,她应当不会死才对。说不定还能以死骗过战成方,伺机偷袭…… 白清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眼前却开始发黑,整个身子都热了起来。 坚持了不过几分钟,似乎隐约看见了微弱的白光,不待她细想,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二百六十五章 再次见面,芳老板满脸笑容,仿佛发生了天大的喜事一般,而龙闲则是沉思的模样,白清叫了他好几次他才回过神来。 “白姑娘,回到北境后,北境的使者,也就是接待你们那孩子,奴家已同她打过招呼,她会送你们去望月岛。” 芳老板拉过白清,搂着她的胳膊同她说着去望月岛的安排。 “多谢芳老板了。”白清感谢地行了个礼。 “客气了客气了。登岛之后那孩子会再跟你们一段时间,见到离琴之前,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同她说,我会再行安排。” “你怎知我要见离琴?” 白清一愣,疑惑地看着芳老板。从始至终,她只说了登岛,从未提及要去离家。 “嘻嘻嘻……”芳老板像哄孩子一般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且不说你们在北境有离家接应是秦公子的意思,奴家本就知道,就说凭悦春阁的本事,要是连这都不知道可还得了?” 白清动了动嘴,感觉回什么都不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芳老板眼神一冷,看向介摩,警告道:“小妖,看在白姑娘认识你的份上,我好生招待了你。但在悦春阁的事,你若敢对他人提及分毫,别怪我不客气。” “不…我不会说的……” 介摩换回了兽身,看她冷冽的眼神,吓得连忙保证,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众人,很是惶恐。 “嗯,你知道便好……”芳老板又恢复了笑容,过去把介摩抱了起来,递给白清,“时候不早了,上岛的路还要走一段时日,该出发了。” “好。” 白清接过介摩抱在怀里,与龙闲并肩站在芳老板身后。眼看着芳老板手一抬,木门合上再打开,北境的悦春阁赫然出现在眼前。 “霜花,白姑娘就交给你了。” 芳老板吩咐一声,目送着白清和龙闲走了出去,那守着北境悦春阁的少女向前一步,低着头行礼。 “是。” 雕花木门再次合上,待白清他们出了屋门后,霜花将屋门关上,这才招呼着他们跟她走。 霜花将众人聚在院中,直接带着众人传送到了一处黑暗的山洞前,点亮了摆在一旁的火把,举着火把在前带路。 “各位大人,这是通往望月岛的密道,走几日便能到达望月岛。洞内道路错综复杂,还请跟紧奴婢,若是走岔了,可不好寻各位。” …… 白清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悦春阁的院门就被一脚踢开了,一蓝衣女子望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叹了口气,喃喃道:“又没追上么……” “大人!”一身穿甲胄的高大棕熊哐当哐当地跑来,在女子面前低下头去,“家主说,该登岛了,还请您前去帮一帮。” “……知道了,走吧。” …… 魔界与尤奈的海岸线隔海相望,说近不近,起码隔了千里之远,可说远也不远,魔界上空常年阴云密布,站在尤奈的海岸上一眼就能看到。 两百多年前,魔界发生了内乱,新魔尊不仅加固了魔界的结界,不让煞气泄露出来,还对魔族多加管束,尤奈已经两百多年未见魔族前来侵扰了,海岸边架设的火炮都已经有了锈迹。 一身穿白衣大约二十出头的少年立于海岸线的上空,正够头张望着魔界的方向。快到加封仪式的时间了,魔界结界外的海面上凭空出现一大个平台,平台上聚着很多魔族,煞气已经浓到在这么远的地方也能肉眼可见了。 “噢~来了来了……”少年吹了个响亮的口哨,满脸兴奋的神情根本就掩盖不住。 终于来了吗?! 在他脚下一白衣小仙慌慌张张地跑来,行了礼,恭敬又惶恐地说:“惜归长老,烬…烬海上出…出现了大量魔族……” “嗯嗯,我看到了呢~” 少年正是仙界五长老之一的惜归,此时底下人一片慌张,他却兴奋得不行,挽起碍事的长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恳…恳请长老出手……这么多魔族聚集……于…于人间不利……求长老拯救苍生……” “屠魔而已,何须说得那么……正义?” 惜归笑着抡了抡手臂,从空中落回地面,看那报告的小仙一脸恐惧,顿时就爽朗地笑了。 “好了,不逗你了,云鹤和晨雪呢?她们不是说也要来么?” “回…回长老的话,晨雪长老正在过来的路上,云…云鹤长老,好像临时不来了……” “是么?她不是一向最喜欢自称正义地管东管西么?这次居然不来……罢了罢了,你们在这里候着,等晨雪来了听她调遣,我先去看看。” 那小仙连忙伸手拉住惜归,慌张地好言相劝:“惜归长老,那么多魔族,太危险了!您…您还是同我们一起等晨雪长老来吧?或……或者,您带上我们一起……” 惜归一把甩开他的手,嫌弃道:“你们太碍事了,我可不想打起来还要顾及着你们这些拖后腿的。你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不会轻易出手的,你们就在此地等晨雪,谁也不许跟来!听到没?!” “是…是!” 那小仙畏畏缩缩地应下,惜归便饶有兴致地向那魔族聚集的平台飞去。 平台上,秦空岳正背着纱弥提前给他写的致辞。从这平台出现到加封仪式开始,已经过了许久了,那些小仙兵竟还不来,还好纱弥写给他的长篇大论够多。背到尾声时,终于看到对岸飞来一抹白色身影,总算是来了啊。 秦空岳念了几句,眼见来人是惜归,顿时闭了嘴,背起手来言笑晏晏地望着。众魔族见他不说话了,只笑望着天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吵闹起来。 “仙兵!!!仙兵来袭!!!” “备战!!!” “让这帮孙子看看咱的厉害!!!” 众魔族跃跃欲试,又是摩拳擦掌,又是抬起刀枪棍棒的,叫嚣着等那白色身影靠近。 “怎么只来了一个?” “是斥候吗?” “你讲笑话么?仙族哪有斥候?” “胆子可真大,尊上在这里还敢只身前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秦空岳,秦空岳面不改色地微笑着,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众人面面相觑,但也听话地安静下来。 惜归立于空中,歪着头打量下来。 “不知惜归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了。”秦空岳语调礼貌,却昂着头,纵然他在下,惜归在上,气势上却不输分毫。 “魔尊抬举我了,我不过一个小长老,您身为魔尊,倒是我失礼了……”惜归笑着从空中缓缓落下,有模有样地低头行礼。 “哎……那长老怎么回事?怎么给尊上行礼?仙界有这种礼数?” “哪有这种礼数啊?!仙界那些自视清高的家伙,何时向魔界低过头?这可都是尊上厉害,他们不得不给脸面……” “给什么脸面?!你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就前几年,我有个朋友出界去看看后人,就被他问都没问直接杀了!跟滥杀无辜有什么两样?!他这般行事定没安什么好心……” 众人议论纷纷,惜归抬眸望向那说他滥杀无辜的魔族,眼神之清冷令那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但他反应过来秦空岳在场,不服输地瞪了回去。惜归的眼神令人不适,那人一瞪回去,在他身边的魔族也跟着齐齐瞪向惜归,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秦空岳:“不知长老此番前来,有何贵干?” 惜归:“不知魔族不在魔界待着,聚在此处作甚?” 秦空岳:“魔界换了新的魔将,是我很满意的孩子,便想着办个加封仪式,也算风光。” 惜归:“巧了,我就是来看看那新魔将是怎样的货色,并无他意。” 二人互相凝望着对方,想从对方的脸色看出其真实目的。但二人脸上神色不是微笑就是面无表情,二人观察了半天,愣是看不出个什么来,可若说就这样信任彼此的说辞,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整个气氛仿佛凝固住了,天空的乌云慢慢靠拢过来。原来为了加封仪式,秦空岳特意提前出界将天空中浓厚的乌云都吹散了去,结果将魔族聚到这平台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又和惜归僵持着,那些乌云又慢慢自己回来,聚集,形成更大更厚重的乌云。 闷沉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的雷声,吓得众魔族抬头望去,只见阴沉的天空中一道又一道闪电一闪而过,闪烁个不停,伴随着耳边传来的雷声,直叫人胆战心惊。 “这天气,真是不太吉利呢~”惜归头也不抬,盯着秦空岳似是叹息,脸上的笑却没变过。 秦空岳不动声色地望着他,眸色一变,顿时狂风四起,将平台上空的乌云都吹到了远处去,又呼啸着消失不见。 “嗯~甚好甚好……继续吧?” 惜归笑着点点头,不忘配上假意的掌声,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兀自退到人群边缘处站着,满脸看戏的表情。他身旁的那些魔族见他来了,四散走开,和他保持着至少三四步的距离,一边防备着他,一边注意着秦空岳的神色,准备随时动手。 第二百六十六章 “姐姐……姐姐……” 隐的声音传来,白清猛地起身,拼命喘着气。她刚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这一醒完全忘了是个怎样的梦,可心脏狂跳,汗流浃背,那种心有余悸的感觉又让她直觉那八成是不好的梦。 她抬眼打量四周,有些懵了。犹记得失去意识之前,战成方操纵着那诡异的红雾想要将她掐死…… 眼下,她坐在一处薄纱遮掩的大床上,她蹑手蹑脚地撩开纱帘,四周陈设分明很是简单,可看那似乎散发着荧光的质地又觉得非是寻常物件。与其说是一间屋子,不如说是一处寝殿。 这寝殿很是宽大,几乎比大晏皇宫中她去过的殿都要大。而且殿中无论是光滑亮洁的地砖,或是粗硕却又有些透明感的柱子,看起来十分高贵华丽,却给人一种冷感。 白清低下头去,细细回忆。她之前被战成方掐得晕厥过去,所以是被人救了?被谁?为何将她安置在此处?这里又是哪里?既不像大夏,也不像启越,更别说风万了,难不成……她在尤奈?! 这么一想,白清立马摇头否定。她虽没如果尤奈,但只凭此处给人的感觉,分明不可能是尤奈。若是按当初在道教遇到的那个赛兰公子给她的感觉来说,尤奈的宫殿不该是这样的。 那她到底在何处? 白清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看到床边放了一套衣服,索性穿了衣服准备出去看看,兴许能遇到什么人问一问,总比她一个人在这瞎猜要好得多。 那套衣服是条长裙,款式上倒是简单,袖口处有奇怪的细绳,她也不知做什么用的,鼓捣几次都好像不对,索性就不管了,让它自由地垂着。但这衣服太过素净,让她有种不能穿出门的感觉,但眼下又没有其他衣服,只能将就着穿了。 穿好衣服后,白清光着脚在殿里四处找鞋,一只都没找到,心里直嘀咕这救命恩人怎的给她备了衣服却不备鞋。她光脚在殿里找了这么久,奇怪的是,那地砖并不凉,不止不凉,踩上去还莫名的没有触感,十分古怪。 吱呀一声传来,白清一阵恶寒。这么华丽的地方发出这样的声音,总觉得下一秒会有一只穿着红衣七窍流血的女鬼跑出来,然后周遭景象大变,变成什么阴曹地府之类的…… 白清神经质地脑补着可怕的事,甚至不敢回头,双目紧紧盯着地面,却听身后传来一声很有疏远感的冷漠声音。 “您已经醒了吗?身子可还好?有没有哪里不适的?” 白清回头望去,只见厚重的木门处站着个白衣女子。她面容清冷,脸上别说笑了,什么表情都没有,用白绫缠着一只眼。看面容,白清确定没见过她,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呃……你好,我没事了,是姑娘救的我么?这里是哪里?啊…还未谢过姑娘的救命之恩……” 白清收起畏首畏尾的模样,说着说着俯身行礼。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也不用她到处找鞋想着出去了。 那女子微微颔首,回道:“小仙无能,并未救您,烦请稍候,您所问之事,会有人来答的。” 那女子说完,退出去关上了木门。白清一愣,也顾不得找什么鞋了,连忙奔到门边打算开门出去,却无论她是推也好,拉也罢,那木门纹丝不动,仿佛是个摆设一般。 她一番努力皆是徒劳无功,失望地坐回了床上,又沉思起来。 方才那人自称小仙?难道她是仙族不成?可按秦空岳所说,仙界想杀她都来不及,又怎会想救她?救她?不不不,那门十分古怪,怕是设了什么结界,也就是说其实她是被软禁了么…… “姐姐……姐姐……” 隐的传音突然回荡在脑海中,她这才想起之前好像就是因为听到了他的声音才醒的,赶紧回了话。 “隐?我在我在……” 隐喊她的声音,原本听起来是百无聊赖的,她一回话,他一下就兴奋起来,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姐姐?!我可算联系上你了!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你现在在哪儿?!” “我很好,没受伤,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你别激动,我就是睡了一觉……” “睡了一觉?!你都消失七天了!!!啊……你等等,我一会儿再联系你……” 白清这下是彻底懵了。她不过是晕了过去,做了个梦,怎么就过了七天?!她现在浑身都是力气,感觉法力也很充沛,并无什么不妥,当真睡了七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正想着,隐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怎么样?有听到什么吗?” “没有啊???” 白清一头雾水,她应该听到什么?这孩子,怎么说话神神秘秘的? “果然吗……姐姐,你冷静点听我说,你现在在仙界……” “什么?!!!怎么回事?” “就说叫你冷静点啦……你不是去北境了么?然后听说是和北境哪个大妖打架没打赢,被云鹤救了,现在你大概被软禁起来了,传音也无法传到……” “你说传音无法传到?” “对,我们之间有命契,所以不会受影响。但刚刚魔头试了,他和竹吉都无法同你联系上,所以你那边大概是设了什么结界的。不过他现在就在我旁边,所以他要说的话我会替他转达给你,你现在方便吗?” “暂时方便,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来人,他要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隐才继续开口。 “魔头说,你在仙界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不管他们要你干什么,你先假意迎合他们,不要激怒他们。还有,你的身份他们已经知道了,若是他们问什么,也不要全都撒谎,真假参半他们才分辨不出来。切记,你定了命契的事不要提,你是主,他们查不出来的。等我们制定个周全的计划,过几日便来救你。这几日我会跟在魔头身边,有什么需要随时联系。” “好,还有吗?”白清一一记下,努力从门缝中向外张望,以防有人前来。 过了一会儿,隐又说:“魔头说会尽快安排人与你接触……还有就是,他问稚龙去哪儿了?为什么没护住你?稚龙是谁啊?这么没用……” “我们在北境遇到了凤凰,他和凤凰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不说了,来人了……” 白清回着回着,突然发现门缝中似乎出现了几道动着的白色身影,匆匆与隐告别后,几大步跑回床边坐下,等着来人出现。 没过多久,厚重的木门缓缓打开,进来了三个身穿白衣的人,为首那个她认得,是云鹤。 云鹤眼神示意其他人守在门外,独自进来后木门缓缓合上,她用和善的笑容看着白清,连连点头。 “之前是我有眼无珠,冒犯了您,还望您能见谅……”云鹤说完,对着她鞠了一躬。 白清有些咋舌,不知如何是好。她原本在想或许会打起来,还在戒备着,云鹤却十分真诚地来了这么一出,让她意外到不知所措了。 久久未得回应,云鹤微微抬头看了眼白清,看到她的神色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说:“您不必顾虑,您的身份我已知晓,往后,仙界还要仰仗您……” “哈……”白清冷笑一声,“既然你已知晓我的身份,想必也知道我是半仙,仙界会仰仗我?别笑死人了……” 虽然云鹤如今似是一副恭顺的模样,但她之前的态度白清是看在眼里的,就算她当真愿意捧着自己了,也不可能放过隐。如果自己真的归顺仙界,她和隐的关系是迟早瞒不住的。隐本就是半妖,如今又入了魔,仙界不可能任由他安安稳稳地待在自己身边。所以即便云鹤放低姿态,白清也丝毫不领情。 云鹤见她不为所动,直起身来,脸上依旧是那和善的笑容,解释道:“我知道您是半仙,但这事想要瞒下来也并非不可能。这些年仙界没了仙帝,早就衰落了许多,如今好不容易寻到君依族人,若您愿意相助,必然许您仙帝之位……” “我没兴趣。” 白清毫不留情地一口回绝。什么仙帝之位,她才没兴趣呢。依方才云鹤所言来推断,对他们而言重要的似乎只是君依血脉,她并未提及命轮,是不知道命轮的重要性?还是说…… “这么说,您就是不肯相助了?” “对,我只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不想做什么仙帝。” 云鹤听白清这么说,顿时收了笑,双手握住拐杖,冷下脸来。 “看来您在外面野惯了,竟养出了不识好歹的性子来……往后您还要继承帝位,引领众仙,可不能由着你胡来……” 白清有些紧张地看着云鹤,很明显,这是谈崩了,她会动手吗?如今身陷险地,若真交手,恐怕毫无胜算吧…… “来人啊!帝君伤到了脑子,带帝君去清醒清醒。” 云鹤一声令下,门外那两个小仙拿了捆绳子进来就要来绑白清。 白清心里十分懊恼,乖乖地任她们摆布。分明秦空岳才吩咐过要她假意迎合,怎么一激动就全都给抛诸脑后了,这下倒好,简直是自作自受。 第二百六十七章 白清出了门一路跟着走,第一次见识到仙界的样子,兴奋地抬着头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天空十分明亮,不像人间的天空是蓝色的,仙界的天空是一片耀眼的白色。天空太过闪亮,衬得浮云有些发灰。四周除了浮云什么也看不到,没有山石绿植,也没有动物,哪怕一只飞鸟都看不见。??? 大片大片的浮云或悬于上空,或呈团状悬于下方,除了浮云和天空,什么也没有。 出了那大殿后,没有预想中的玉石板路,四周皆是浮云。云鹤拐杖一挥,那些浮云聚拢起来,顿时就形成了一条鲜明的云路。 云鹤带头往前走,白清顿了顿,有些畏惧地试探着踩上去,触感虽软,却是能承住她的。既然不会掉下去,她自然也就不怕了。光着脚走在这云路上,感觉自己都轻盈了不少。 云路蜿蜒曲折,每走一段路身后走过的就会自己散去,又绕到前面形成新的路面。一开始白清还兴奋着,后面越走心里越发毛。她之前所在的那个大殿已经看不到了,而走了这么久,她也看不到有什么地方像她们即将要去的。 云路一段一段往前铺,铺到了一大团云里去。云鹤以拐杖触碰浮云,顿时出现了一道像门的口子,两旁站着两个小仙,看到来人是云鹤后,将手里交叉拦路的竹竿挪开,让出一条路来。 云鹤又带着白清继续往里走,白清越跟着走心里越发后悔。早先知道自己违背了秦空岳的吩咐后,她其实是有想过要不要认怂的,只是心里一百个不愿。这下倒好,云鹤带她来的地方,分明就是牢房。 每处牢房前都有一道水幕,从外面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情况。牢房里关着形形色色的各种人,有的倒头睡大觉,有的抬头盯着头顶上的浮云一动不动,有的又宛如抓狂的猴子,扒着墙上蹿下跳。 云鹤一直带着白清往里走,走到头后又带着她往下层走。每一层都有几十个牢房,大部分都是空的,而每层上下的石梯处都有人守着。一直下到第五层,云鹤挑了一间还算大的牢房,将她关了进去。 “您就在此好好想想吧,您也该知道有些事不是您愿不愿,而是您必须负担的责任。” 云鹤叫那两个押送她的小仙替她松了绑,扔下这么一句话便带着那两个小仙离开了。水幕重新垂落而下,白清这才知道,方才牢里的那些人之所以对她们视若无睹,是因为这水幕一落下,外面的景象和声音都听不到了,分明就是个结界。 白清在牢里四处查看,牢房是石制的,方才一路走来地面也是石路,只有刚进来时是藏在雾里的。也就是说,仙界虽看起来一无所有,但其实很多东西都是藏在云里的?只是她看不到而已…… 白清在牢房里想东想西,要不是时不时隐会同她传音,她根本就不知道过了多久。牢房里有一轮不会落的太阳,看起来一直都是白天的样子。也不知那太阳是不是设置来折磨人的,确实烤得人浑身火热,大汗淋漓,但又不至于像烈焰那般有灼烧感,就那么挂在头顶上,还挺奇怪的。 这天,隐一如既往地给她发来了传音,问她:“姐姐,魔头问战家持有的碎片你是不是全拿到手了?” “没有,战无败和战成方的我没拿到手,倒是在战家搜到了几颗,你等我数数……” 白清说着就打算驱动乾坤袋查看一番,却未料想乾坤袋一点反应也不给,她顿时明白过来,这牢房恐怕还有玄机。 “不用数了,知道没拿完就行。姐姐,这两天晨雪会去接应你,她会和魔头里应外合将你救出仙界。但魔头要先去北境拿碎片,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来,你需要什么就跟晨雪说,她会安排的。” “好。” 白清应下后,隐没再传音过来,她闲着没事做,便回忆起了北境之行。 离家私藏魔族,战家趁机发难,甚至能得到凤凰的助力,也正是因此,本应是最大战力的稚龙却被拖住了。而宗家,全程旁观,很难不让人去想,他们是不是想趁机坐收渔翁之利? 说起战无败和战成方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程一珩相帮,战无败还算好对付的,到了战成方那儿,居然无人可挡。也不知后来程一珩怎么样了?可别像离雾那样…… 想起离雾,白清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悲伤。他似乎在北境过得并不好,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谈心的,却为了保护他变成了魔族,因此被北境排斥。而最后,他为了救忘私,自己喂忘私吃下了他的妖丹。 他对她说了那么多话,甚至以命相救,可忘私却没能醒过来,那么多话,那个本该听的人却再也没睁开双眼。 这让她心里很是难受,也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起自己的心意来。 寻找碎片的这一路,虽然每次都有人相助,不至于危及性命,可这次北境之行就是个很好的教训。若是没有他人相帮,她大概率就要栽了吧…… 若是,假设往后也遇到这样的情况,刚巧没人能救她,那么她在临死前会不会后悔?后悔死到临头了都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会不会像离雾那般有很多话想转达,很多话想说,却没有机会开口了? 她这么一想,明明还未发生那种情况,就已经开始后悔了。她不想这样,她一直抑制着自己的贪念,不是为了这种事的。 白清越想越后悔,越想就越害怕,甚至已经开始计划起怎样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怎样同他说才不至于破坏如今的关系。 想着想着,就在她快要敲定方案时,水幕掀开,站在她面前的,是晨雪。 “白清,这几日我会负责照看你,你需要什么都只管和我说。但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当然,若你拒绝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晨雪独自走了进来,水幕重新合上。她俯视着白清,却言辞恳切。 白清不忍拒绝,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不妨先说说看?” “有个……旧友,她想见你。” 第二百六十八章 晨雪递给白清一套白色衣服让她换上,带她出了牢房。二人一路往外走,大门口的守卫看到二人后面露疑惑,但晨雪上前去同他们交谈了几句他们便放行了。 白清跟着晨雪,走的依然是来时那种云路,但她们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天空中浮着不少炽光使,虽不至于照亮夜空,但照亮脚下的云路还是可以的。 二人又走了许久,一路上时不时能看到上方或下方有不少仙族驱使着炽光使赶路,他们全都低着头只顾着往前走,即使半路会有云路交叉而过碰上的时候,也不见他们会停下脚步寒暄几句。也多亏仙族性子冷,她们这一路走来甚至都没人会在意她们。 云路渐渐变成了螺旋而上,越往上走就越难碰到其他仙人。晨雪带着白清又往上走了许久,炽光使突然停住了,晨雪也停下了脚步,前面没有路了。 白清想着晨雪既然贵为仙界长老,总不至于走错路什么的吧?正想着,晨雪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二人身后的夜空。 难不成她怕有人跟踪? 白清跟着回头望去,身后除了漆黑的夜空什么也没有。仙界没有月光,除了炽光使发出的光以外没有其他光源了。这么一看,因为夜空太过漆黑,宛如深渊一般,倒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白清忍不住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转回头去想问问晨雪接下来怎么办,却见前方出现了一个泛着微弱青光的洞口,而她正在洞口旁眼神示意白清进洞。 那洞里的青光配着漆黑的夜空着实诡异,她刚回头就看到这副景象,直接吓得咽了口口水。 不要慌不要慌!秦空岳有说过,晨雪是来接应的,就算不信她,也该信他的。别怕!只是诡异的青光而已! “快进去!” 晨雪一直看着二人身后,似乎是怕会有什么前来,语气都有些不耐烦起来。白清只好硬着头皮往洞里走,走了两步,晨雪快步超越她在前带路。白清回头望去,也不知是夜色太过漆黑分不出来,还是那洞口已经封闭了,身后除了黑暗一无所有。 晨雪带着白清走了一会儿,出现了两个白衣仙子,但那青光照在她们身上绿得渗人,连带着她们的脸都青得可怕,颇有一番人间传说中阴曹地府的味道。 “长老。” 两个仙子看到晨雪后微微点头,恭敬地喊了她一声。 晨雪停下脚步,点了点头,侧过身让她们看到白清,说:“我带人进去看看她,不要对旁人提起。” “是。” 两个仙子应着低下头去,尽量往旁边退。晨雪眼神示意白清跟上,继续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前方的青光越来越亮,是从地面下一个巨大的洞口发出的。晨雪带着白清往那洞口走去,洞口侧面有沿壁凿出的石梯。 这地面下的洞中,有一只发着青光的虫子,直到走到它面前,白清才惊觉这虫子大得有些可怕了。 它几乎有五六个人那么高,长度差不多有一条街那么长,宽度也有三四个人加起来那么宽。它的身上有一道一道的皱褶,而那些青光正是从它身体里发出的。它的身体是透明的,能看到身体中除了青光外还有些泡泡,若是能听到声音,一定是咕噜咕噜的吧…… 白清正想着这虫子是什么,晨雪为何要带她来见它,晨雪却自言自语起来。 “对,是她……” “不,她的情况有些复杂,我带她来暂时还没其他人知道……” “嗯……我知道,我会的,你放心吧……好。” 晨雪对着那虫子说完,转头对白清说:“它有话对你说,你第一次见它,将手伸到它身体里就能听到它说话了。你们先聊,我去上面。” 晨雪说完,顺着来时的石梯上去了。白清犹豫片刻,听话照做了。她本以为,这虫子看起来软糯糯的,看起来身体中又是青光又是冒泡的,触感八成有些恶心。却没想到,她的手刚碰到它的皮肤,它身体中那些泡就全都咕噜噜地聚在它手边,像是兴奋的小人一般跳跃着。而一道温婉的声音,也如传音一般进入了她的脑海。 “你好,白清,我是念柳,很高兴见到你。” 念柳?是谁? 似乎是知道她的疑虑,那声音连忙解释起来。 “你可能不认识我,不过血魂虫你应该听说过,我就是那只母虫。你的事我早就察觉到了,但一直私自瞒着没有透露给他们。今天你之所以会在此,也是因为我实在很想见你,便把你去了北境的事说了出去……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法子请你来见我……” 它这么一说,白清就明白不少,但仍疑惑地问:“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并不认识吧?你为何想见我?” 血魂虫不是仙界的眼线么?它身为母虫,跟自己都没什么交集。临云州那次血魂虫刚撒下来就被秦空岳察觉给毁了,风万那次也是竹吉出手的。自己印象中和血魂虫一次接触都没有,且不说它是如何知道她的行踪的,它为何想见她?太奇怪了…… “你不认识我,但我一直都有听说过你的事。实际上,韶华算是我的朋友。你大概不知道,自从风霆逝去后,仙族的性子就越发冷淡了,这么多年,也就韶华和晨雪还能陪我说说话。韶华她啊,对于我长年待在此处很是心疼我,所以常来看我……” “晨雪那孩子也是,她成为大仙的时间比较晚,同人族接触较多,本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结果来到仙界后因那性子被当成了异类,受到了不少排挤,这么些年也慢慢冷了……唉……” 白清听着念柳的话,不禁好奇起来。没想到,晨雪还有这样的过去…… 似乎是发现白清低着头不说话,念柳又急忙道:“抱歉抱歉,我有时说起旧事来就止不住了,你不爱听这个吧?都怪我,说了多余的话……”  白清连忙一笑,说:“没有没有,倒也不是爱听不爱听的问题,虽然不知道你到底为何想见我,不过能听到我不知道的事,说实话我还挺感兴趣的……” “真的吗?!太好了!她们都说我常常念旧,像个老太婆呢……啊!又扯远了,抱歉抱歉……其实我想见你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替韶华看看,她的孩子长成了何等模样……” 白清苦笑道:“要说何等模样……大概就是个没什么出息的吧……” “白清,你大可不必这样说自己。韶华当初也没想过要你如何出息,大概只愿你一生顺遂清闲,所以才给你取这样的名字吧……” 白清一愣,不知为何,听着念柳这么说,她想起了以前接触碎片时看到的关于母亲的幻象,此时竟有些思念起母亲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多和我说说母亲的事吗?毕竟我没见过她……” “那当然了!你听我跟你说啊……” 虽然念柳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什么动作,白清却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开心来。想来,或许从前,它和母亲是很好的朋友吧? 第二百六十九章 许是太久没人和念柳聊天叙旧了,又刚好遇到白清这种什么都觉得好奇的,它一直说个不停。 说到一半,晨雪来说有事要回去,看她们相谈甚欢,不忍就此打断,便问了白清的意见,让她留下,自己先回去。 托念柳的福,白清知道了不少关于母亲的事。 君依一族重情义,算是仙族的异类。风霆初来时,也是个行侠仗义的,带着众仙族四处征讨魔族,对抗混沌。后来流庭创了仙界,风霆为众仙族所举成为了仙帝。成为仙帝后,风霆觉得高位者理应保持威严,就改了性子,变得寡言少语。有这样一个领袖,千万年下来,仙族的性子便越来越冷。 一千多年前,韶华携命轮突然造访仙界,因她出色的占卜能力和同为君依血脉,风霆很是重用她,他也久违地话多了起来。 八百多年前,韶华占卜出了封印混沌的方法。混战多年,终于有办法让混沌不再四处作乱,仙界全都沸腾了,个个都想为混沌出一份力。 只是,封印混沌的法阵所需的法力实在太过庞大,驱动过程又太过费时,原计划是由三百大仙加风霆来驱动的。当时,仙族将混沌诱至晨曦国,为了给风霆争取时间,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才将混沌困住。 眼看法阵即将生效,混沌拼死一搏,一招就灭了将近一百大仙。那些大仙一死,法阵就要崩坏,风霆以性命之力补全了法阵,成功将混沌封印,可他自己却因此仙核碎裂,命丧于此战中。 仙界没了风霆群龙无首,魔界亦然。往后十年,五长老慢慢成为了仙界的掌权者,他们深知韶华的重要性,便推她成为了下一任仙帝。而魔界则是由之前混沌的忠仆千猎自封为魔尊,带领魔族对抗仙族。 而韶华因为本就对那位子没什么欲望,只当是权宜之计,所以继任仙帝后,她除了照例占卜外,几乎什么也不管。而五长老也知道她是精神领袖一般的存在,所以很是安排着她去四处露面,好彰显仙界的善意和威仪。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她有些郁郁寡欢的,也不知她怎么想的,竟然占卜起了自己的未来。卜命者最忌讳的,便是为自己占卜,历史上凡是为自己占卜的,几乎就没什么好下场。她明明知道,却这么做了。 三百多年前,韶华去人间赐福,遇到了她的命运之人,她陷入爱河,甚至不惜违背五长老同那人私奔了。五长老大怒,下令捉拿韶华回仙界,却没想到,她却失踪了,和她一起失踪的还有流庭。五长老甚至都不用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流庭的结界之术在仙界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知道他们无能为力。 却没想到,过了两年,韶华自己回来了,还是大着肚子回来的,这事震惊了仙界。仙族真身多为山川石树,不过是为了方便行事才修出人身来,实际上,人族那种短寿又心眼多的种族,仙族是看不上的。且不说半仙有多不稳定,就说为人族怀孕这事,极大地打击了仙族的自尊心。 五长老想让韶华将孩子拿掉,韶华说什么也不愿,甚至当着许多大仙和五长老的面占卜了孩子的未来,却不是什么好未来,不仅不好,已经可以说是最糟糕的未来了。 有那样的未来,五长老直接下令软禁了韶华,派了三人去人间学习如何在不伤到她的情况下杀掉她肚子里的孩子。五长老只留下了两个,韶华就这么跑了,再无音讯。 念柳说得十分详细,白清听得心里一沉。她虽然在幻象中看过,但只看了片段,并没有念柳说得那么详细。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后,她的心情低落极了。 念柳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带了些歉意地说:“抱歉,我不是想让你不开心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韶华消失前,替你改了命。” “改命?!!!!” 白清不由得一惊,总觉得母亲比她厉害太多了,能占卜未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居然还能做到改命这种事?! “对,你原先的命格已经变了,只是变成了怎样的除了韶华谁也不知道。按理说,如果有命轮的话,你应该也可以占卜出你的未来,毕竟你身体里流淌的是君依的血。只是韶华为你改命时,命轮也毁了。我知道你们在找命轮碎片,但哪有那么容易……噢!对了!你们找命轮碎片的事,我也没有报给仙界,你们可以放心去找。” “是吗……啊哈哈……谢谢啊……” 白清尴尬一笑,这种经历过的事一直有人暗中看着的感觉让她有些不舒服,但听念柳所言,她又似乎对自己没什么恶意…… “是啊,如今虽然没了命轮,但君依血脉可是很稀有的。我虽然算是听命于仙界的,但虫族为仙族效力那么多年,他们竟不肯让虫族归入仙籍,我自然也是有些小脾气的呢……” 念柳说着说着盈盈一笑,那些小气泡咕嘟咕嘟的都跃动了起来,让白清都觉得手有些痒了。 正在此时,晨雪来了。她望着白清和念柳有些讶异,说:“你们居然还在聊吗?都已经过了一天了哎?” 念柳噗嗤一笑,说:“你呀,怎么又来了?是不是不放心小白清在我这里?” “怎会?” 晨雪笑着,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白清瞪大了眼,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 她都没接触念柳,是如何知道她说了什么的?是说,昨天她似乎也是没有接触念柳却能听到她说话来着? “我自幼照顾念柳,所以不需要接触她啦……” 晨雪笑着摸上念柳的身子,看向它的目光中尽是温柔。白清看得一愣一愣的,之前她和云鹤同自己对战时,虽然也未尽全力,脸色却是十分冷漠的。如今却是这副柔情似水的模样,前后差距太大,让白清觉得这种相伴长大的情分可真是厉害啊…… “不说这个了,你们聊够了吗?若是还想聊今日也可以继续聊。云鹤已经知道我带走了你,正纠缠我要我给个说法呢,我还得去应付她,今日也没空陪着你……” 晨雪说着看向白清,手扶额头,似乎很是头疼的样子。 白清一再犹豫,还是将心中疑虑问出了口:“……你就这样与五长老作对,没关系吗?” 第二百七十章 晨雪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清一眼,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反而再次问起念柳有没有聊够。最后,白清留下继续陪念柳聊天,晨雪又自己离开了。 洞中没有月升日落,白清也不知到底待了多久,好在念柳确实能聊,一直孜孜不倦地同她说了许多,也算是为她解闷了。 念柳是个念旧的,一直在向白清描述从前风霆和韶华还在时,仙界是何等的威风云云。毕竟事关母亲,白清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可有再多的精力也耐不住这样一直熬着,渐渐的,她便有些困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她会觉得困,大概已经过了十多天了。正巧今日晨雪来了,说要带她走,她便随口一问,果真已经过了半个月。奇怪的是,这半个月来,隐那边一直没有传音同她联系。 晨雪带她和念柳道了别,二人一同顺着石壁的阶梯而上。到了上方,晨雪拉过白清,小声同她说:“明日他们就会来接你,今晚你就在我身边呆着,明日送你回去。” “好……” 白清轻声应下,蹑手蹑脚地跟在晨雪身后往外走,谁知刚出去却见到了云鹤带着几十个仙兵守在入口处。 晨雪眉头一皱,上前半步将白清挡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盯着云鹤。白清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打量,被晨雪一瞪又缩了回去。 “要说这仙界中哪里能藏人半月,也就这虫洞了。你们果然在这里……” 云鹤仰视着白清她们,手指在拐杖上有规律地来回敲打,嘴角勾起一抹带了些威胁的笑。 晨雪不为所动,仍然直挺挺地站着。晨雪和云鹤就这么互相对视着,而在云鹤身后的仙兵们则紧张地在她们之间来回观察,生怕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 眼看气氛剑拔弩张,云鹤却突然一摊手,无奈道:“你这娃儿,向来无所畏惧,我还以为这次你做了出格的事,起码会表现得更……紧张一些。” 晨雪又向前半步,说:“让你失望了……不动手么?” “动手?不不不,如今五长老之中,大石仙陨,惜归被擒,只剩下我们和散人了,我们应当团结一心才对,我为何要对你动手?况且,我虽是来带走她没错,但想见她的不是我,是那个大仙。” “……那个大仙?” “没错,若非他提醒,我也想不到来虫洞寻她。” 晨雪凝视着云鹤,看了半晌,确定她没有说谎,一时犯了难,转头看向白清。 白清一直躲在她身后,对于眼前形势本就一头雾水,她们说话又像打哑谜一般,实在摸不清状况。晨雪这么一望,她也只能投去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晨雪沉思一会儿,又对云鹤说:“我也同去。” “请吧。”云鹤爽快地答应下来,侧身让出道路。 白清一脸懵,茫然地看着晨雪。晨雪本想解释,又觉得此处不是解释的地方,欲言又止一番,怕白清不安心,体贴地牢牢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走。 原本白清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云鹤是有些忌惮的,可听她们的对话,似乎是有什么不见不行的人要见她。对于那人的身份她猜了许多,却一点思绪也没有,说安心那都是假的。可晨雪这么做,还真让她不安的心落下不少。 没想到,她还是个体贴人的…… 众人浩浩荡荡地顺着云路前行。一路上还遇到不少其他仙族,他们一看这是两位长老的队伍,纷纷停下让她们先行,待她们走后又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她们出发时天色是黑的,慢慢的,炽光使都散了去,太阳也从西边开始缓缓升起。阳光一出来,炽光使全都躲进了云雾里,消失不见了。而路上遇到的仙族也从一开始的三三两两到偶尔遇到一个,逐渐遇不到其他仙族了,她们也终于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大概是在仙界人烟罕至的地方,除了周遭连云团都没有以外,白清还能清晰地感知到,这附近应该是仙界的边界了。 眼前有一小段木梯,木梯两旁挂着几盆香笼草。这种草长得像个白色的灯笼一样,到了夜晚就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若是在住处种一些,有帮助睡眠的效用。 而白清之所以知道这种草,是因为从前在镜湖时师父很爱在她的寝室放一些。如今再见香笼草,她既觉得温暖,又觉得十分思念师父,有些伤感。 晨雪停在木梯前,转身拉过白清的手放在木梯上,说:“前面的路,你自己走,我在此处等你,你别怕。” 白清点点头,回头看向云鹤,见她似乎也不反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后,顺着木梯往上爬。 这木梯看起来也就一条腿那么长,可等她攀上后,木梯却陡然变长,变得高耸入云一眼看不到头了。 白清一惊,下意识地向下望去,下面哪还有什么晨雪云鹤,只有深不见底刮着大风的云海了。她心里有些生怕,但此时又不敢就这么放手,只好硬着头皮往上登去。可每登一步,下方的云海就离她近一步,爬了半天那云海始终在她脚下,看着飞速而过的云海,让人心里直发毛。 “姐姐,我们今晚就来救你!” 隐的传音突然传来,吓了白清一跳,害她差点踩空了,心脏跳得几乎都快从喉咙处蹦出来了。她紧紧抓住木梯,缓了口气,这才没好气地回了传音。 “知道了!你下次不要那么大声!差点被你吓得掉下去……” “掉下去?你从哪里掉下去?” 隐对于她说的话十分费解,可她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解释,索性不理他,继续往上爬。又爬了十多步,隐那个倒霉催的又大声发来了传音。 “姐姐!!!我问过魔头了!你别怕!他说仙界虽然看起来是在高空,但只是特意设计成那样的!如果你掉下去了,落一段时间就会回到仙界上空,是摔不死人的!不过,他还说,若是没人接应你,你就会一直落个不停……” “我谢谢你问他啊!!!” “哎嘿嘿~姐姐你同我客气什么……” 白清听他这么说,不禁联想到了一直在空中往下落的惨状,都快哭了,没好气地呛他一句。他还真以为是在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她强压下蹭蹭蹭往上冒的怒气,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上爬。 又爬了许久,太阳悬挂在头顶正上方时,她终于爬到了头。木梯上方是有土地的,久违见到了土地,她直接趴在地上,享受着那种脚踏实地的幸福感。 “清儿,你来了。” 一道有些温暖的声音传来,她本不想搭理,又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便不耐烦地抬头去看。 看到人的那一瞬,她几乎忘记了呼吸,因为那人正是她的师父流庭。 第二百七十一章 “……师…师师师父?!师父!!!” 白清激动地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话都说不清了,飞奔过去猛地扑到流庭身上。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有万千思绪涌上心头,让她只想在师父怀里赖着。 白清无语凝噎,一语不发,流庭也耐心地轻拍安抚,并不急着解释什么。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场面有些暖心,洒在二人身上的阳光都变得和煦了起来。 过了许久,她才依依不舍地从流庭的怀抱离开,抬手擦了擦眼角快要溢出的泪花,挽着他的手,向他问起了心中所想。 “师父,你怎会在此的?是不是他们抓你来的?他们是不是对你不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都不联系我?都不知道担心下我吗?就算不担心,你都不想我吗……” “自然是想的啊……” 流庭温柔地笑着侧目,拍了拍她的手臂,随后转回头去目视前方。白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前方的地面开出几条裂缝来,从裂缝中伸出几根藤蔓,交缠着形成了两个藤蔓凳子和一张不太平整的桌子,而桌上凭空出现了一只冒着蒸腾热气的茶壶。 茶壶中的热气飘散出来,她一闻就知道,那是在镜湖时师父常常泡来喝的苦茶。那茶口感香醇细腻,味道却苦得要命,她尝过几次便不愿再喝了。这么想来,自从离开镜湖后,在大夏她从未见过类似苦茶的茶叶,也从未听说过类似的茶,也不知道这苦茶被制成茶叶前原本是什么植物。 流庭引着白清过去坐下,变出两只小茶碗来,一边斟着茶,一边说:“我知道你有很多想问的,虽然你恢复了仙身,但说得多了难免会口干。我记得你小时候不爱喝这个,但我许久未去采买,手边也只有这个了。要不要喝?” 白清想了想,这茶确实许久没喝到过了,既是师父喜欢的,如今再尝或许会别有一番风味也说不定,便俯首示意。流庭将小茶碗放到她面前,她端起茶碗尝了一口,确实苦,但没有印象中那么无法忍受,便又喝了几口。 流庭见她如今能接受这苦茶了,微微一笑,又为她添了茶水。她看着他,情不自禁地也笑了。 小时候,他常常对她笑,但那笑容里掺杂着一丝哀凉。她小时候不懂,现在隐约觉得,那大概是看到她之后想起了母亲吧?而他现在的笑容,已经没了那抹哀凉,只是单纯的发自内心的微笑而已。 白清正打算将心中疑虑倾吐出来,却猛地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忙问:“师父!你怎么知道我恢复了仙身的?!” 从见面到坐下来喝茶至今,他并未碰过她的眉心,也没做过什么能让她察觉出法力波动的事。难不成……她身体里的禁制其实是可以看到的?! 他忍不住侧过头去偷笑,她狐疑地喊他:“师父……” 她故意将尾音拖长,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这招也确实有效,只见流庭轻咳一声,转回身来摆摆手,说:“好了好了,我不笑你就是了……” 白清这才满意地笑了。茶碗中的茶又被她喝完了,流庭为她添着茶,慢慢向她解释起来。 “且不说那是我为你所做的,就说我回来后这段时间,云鹤没少来我面前念叨你。” “云鹤?”白清有些意外,她自认和云鹤并不熟,念柳也说过并未将她的事告诉过五长老,云鹤能念叨她什么? “是啊……当初分开后,我其实……有些放心不下你,曾经偷偷回去找过你。想着你若过得不好还不如就带你走,即使四处躲藏,也比将你一个人丢在人间受苦要好。只是我那时去,看到你和人族相处得不错,想着你身为半仙,身体里本就有人族血脉,便觉得是我多心了……我就这么将你丢下,你可曾怨过我?” 怨吗……她也是认识秦空岳后才找回的记忆,要说怨,也怨不到他头上。他对她来说,是有养育之恩在的,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谢他都来不及,又怎会怨呢? 她虽不怨他,可那段时间看着别人都有爹疼娘爱的,在遇到兰若之前,她完全就是凭着本能捡些浆果之类的充饥,她可没少为此暗自神伤。她流浪过一段时间,具体有多久她想不起来了,毕竟那段时间没有记忆整天都是浑浑噩噩的状态。 有一次她在山里路过一个猎户住的小村子,那里有位大娘觉得她可怜,为她煮了些吃的给她。那是她第一次吃到浆果以外的、热的东西,感动极了,哭得一塌糊涂。 那大娘看她一问三不知,十分心疼她,叫了自己的儿子将她送去了最近的城池。大娘想着带她去城里,虽不一定能找到家人,但城里人多机遇多,兴许能让她解决温饱之类的问题。 大娘的儿子本打算带她去牙行看看,但那年刚好闹饥荒,他们在半路就被揭竿而起的乡民们给冲散了。她不认路,乡民们又数量庞大,莫名其妙地就跟着他们走了。那些乡民终究只是不满,根本无法抗衡全副武装的官兵,理所当然地被打得四处逃窜,她也被挤着一同出了城。 乡民们大多不是那城里的人,是从城池四周的各处村子里聚集而来的,出了城后一边骂着官府一边就回家了。她无家可归,在城外不知所措地站了一天,饿得头晕眼花,可又不像在山里能摘浆果吃。正不知所措,城墙下原本有一帮乞丐,其中有个大爷看她就那么呆站了一天,便来同她搭话。 那大爷知道了她的情况后,说是听闻大晏有人在布施,要南下去大晏,问她要不要同行,她便答应了。那时她也从未想过会不会被卖去什么可怕的地方,也根本没功夫想那些,光是解决饿肚子这件事就够她头疼的了。况且那大爷虽然脏兮兮的,却看着面善,还将自己捡到的沾了灰的馒头分给她一半,她根本就没有往坏处想过。 也是她运气好,她和那大爷结伴而行,一路平安前往大晏。结果真遇到了有人布施,布施的还不止一家,内城时常会有不同的官员家眷来外城布施。她跟着大爷将外城的布施点都摸了个清楚后,大爷在某一天突然不告而别,她再未见过。 那时她并未多想,仍旧过着每天靠布施饱腹的日子。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兰若慢慢记住了她,带她去了贤亲王府。 若非流庭将她丢在大夏,她不可能会认识兰若,也不可能会认识簌簌,她又怎会怨他?! “师父,徒儿不怨,还要谢谢你。” 白清说着便起了身,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认真地磕了个头。 流庭将她扶起,欣慰极了。 “清儿,你长大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师徒二人重新在藤蔓缠成的桌边坐好,流庭则耐心地向白清解释起来。 原来一开始失散后,他确实到处躲了些日子。关于他的行踪,血魂虫一直没追查到什么下落,直到两年前。两年前念柳得知了他的所在,却并未报给五长老,而且私自派了血魂虫与他接触,想见他一面,他便离开秘境,悄悄前往仙界。 他所创的秘境时间飞逝,于他而言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但仙界时间流速很慢,对念柳来说,早已过了许多年了。 关于见面后谈了些什么,他没有细说,只说与念柳叙了旧。而叙旧之后,他突然就不想再躲下去了,便主动在五长老面前现身。他主动现身,五长老自然是想同他打听关于韶华的下落的,但也知他厉害,不敢逼迫他。交谈一番后,五长老答应让他在仙界边境处暂时住下,不对外公布他的行踪,而他也答应会告诉他们韶华的下落。 而前段时间,云鹤隐隐察觉到了白清的身份,但因为念柳隐瞒不报,她又不敢确定,就时不时来他面前提上一嘴。具体的事她也说不上来,只说在人间发现了个叫白清的小道士很是有些本事,却又和魔族交往甚密,着实可惜云云。 云鹤念叨归念叨,流庭也就不露痕迹地听着,表现出一副根本不关心的样子。直到前几天,云鹤突然来说,秦空岳身边出现了个自称韶华骨肉的女子,名叫白宁,听闻秦空岳总是惯着她,便来向他求证那白宁是否真的是韶华的孩子。 他当然知道不是,但他对于秦空岳的反应却是有些担心的。白佑生和韶华对秦空岳很重要他是知道的,所以当初云鹤说白清和秦空岳为伍时,他并没有担心什么。但如今云鹤却说秦空岳待那冒牌货不一般,他就觉得或许秦空岳会分不清白清和白宁究竟哪个是真的,便想和白清见上一面。 他偷偷和念柳联系,让它将白清的行踪透露一些给云鹤,没过几日,云鹤果真带着她来了。他便以韶华的下落为诱饵,要求见白清,云鹤也答应了下来,真的将她带来了。 “所以说,你恢复仙身的事我也只是猜的。毕竟云鹤说你明明身为道教弟子,却会用许多法术,很是了不得。我自然就猜到,应当是秦空岳为你解了些禁制吧。” 流庭说完,端起苦茶来举向白清,邀她同饮。她也没有推辞,刚好茶已经凉了不少,一口饮尽,继续向他求解。 “师父,我有一事不明。你这么厉害,当初为何要同我分开行动?按理说,就算带上我,也可以躲避那些追兵吧?” 这事困扰她许久了。从当初秦空岳大夸他是仙界最强的结界师开始,她就一直奇怪这件事。这么多年,悦春阁查不到丝毫他的行踪,当初的追兵她虽没有看得清楚,但怎么想都不可能是五长老一起来的。那么,她为何会在半路被抛下? “唉……” 流庭放下茶碗,重重地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难以开口,想了半天才继续往下说。 “实际上,韶华当初为你卜命,结果不怎么好,她便为你改了命。改命之事有违天理,命轮因此崩坏,而她自己也因此时日无多,全靠鹿渊为她吊着一口气在……鹿渊你知道么?仙界最厉害的医者……” “我知道……” 白清小声回了句,又怕就这么说会不会被人听到,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犹豫着要不要起个结界什么的,又觉得在师父面前做这种事太过班门弄斧。 “没事,你可以放心说,没人听得到。”流庭似乎是看出她的顾虑,便出言让她放心。 师父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不再顾虑,将遇到秦空岳的事,以及和鹿渊达成合作的事都一并说了出来,却唯独隐去了牧歌的事。她也不知为何,牧歌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似乎不想别人知道君依的一丁半点,她便故意淡去了相关信息。 “确实,命轮是韶华带来的东西,若要去寻,让身怀她血脉的你去找再好不过了……只是……” 流庭点头肯定,也没有追问具体如何执行之类的,似乎对她的话并未生疑。 她忙问:“只是什么?” 他抬头看她一眼,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既然你知道鹿渊,他也为你做了那样的药丸,想必你也知道他的本事,我就不多说了。我还是继续往下说吧?” 她见他不愿细说,便不再追问,点了点头。 “当时,鹿渊虽然为她吊着一口气,但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她便求我带她走。我以为,她是想在所剩无几的岁月里与你一同度过,便答应了下来。” “我悄悄离开鹭鸢居,在人间准备好了镜湖,便去带她离开。没想到,半路却遇到了追兵……她央求我带你离开,我就将你先行安顿到了镜湖又回去找她。可待我回去却再没有找到她,没过多久,仙界也当初消息说她已经仙陨。” “韶华她虽不善战,但法力也不浅,是比普通大仙要厉害的。或许没到可以触发仙陨天象的程度,但也不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对于仙界的说辞,我当然不肯相信,可我也找不到仙界软禁她的证据。我没办法一直待在仙界查她的下落,毕竟镜湖还有嗷嗷待哺的你在等我,我便回去了。” “回到镜湖后,我慢慢完善了镜湖的生态,为你抓了不少动物放进去,又教了你许多事,我又重燃了寻找韶华下落的心。待你学了不少本事,不至于将自己饿死后,我就时不时出去寻找她的下落了……” 白清静静地听他说完,心中满是感激。流庭与她非亲非故,却如此照料她,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这样的师父,她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他。明明他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却为了她放弃了许多。 “那你找到了吗?” 她忍不住这么一问,他低着头默不作声,将茶碗举至眼前,轻轻抚着。半晌,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找到了,就在妖界。只是……她已经不是她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什么叫她不是她了?什么意思……” 白清显然完全不懂流庭这话是什么意思,而他则面露难色,欲言又止好几次,最终仍没有向她解释清楚。 “你亲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仿佛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画面一般。他的神色她自然尽数收入了眼底,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流庭并未给她仔细思考的时间,带着歉意说:“当初……我也不想就那样抛下你,只是韶华她……我带她逃亡的路上,她曾透露过一些为你改命的事给我……她说,你会有三百年左右的安生日子,之后……你就会开始走向你新的命运……所以那时,我答应她要照顾你三百年……” “镜湖结界被破那日,我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带上你,可我想到韶华曾说过的话,想着你有你的人生,我不该过多干涉……就那样把你扔在人间……抱歉……” 白清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呆滞地看着他。师父所说的事带给她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当初她得知这世间不止有人族之时,导致他的话她听进去了,脑子却一片空白,无法完全理解。 “……清儿?你还好吧?” 流庭发现她不回话,整个人都呆住了,便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内疚地担心起她来。是不是当初不要隐瞒太多,将这世间的常识都告诉她会更好一些?那样的话,她现在大概也不会是这个样子了吧…… “呃呃……我没事……” “嗯……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了,不如说说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白清理所当然地说道:“什么怎么办?就去找命轮碎片啊?” “命轮碎片终究是会找全的,找全之后呢?命轮你要就这么交给鹿渊吗?之后的日子你又打算怎么办?留在人间?留在魔界?” 流庭这么一问,显然把她问倒了,此前她是真的从未想过之后的事。 是啊?命轮既然是那种东西,就算她愿意,牧歌也不可能愿意吧?毕竟鹿渊又不是君依族人。那到时候他们会不会起什么争执?若是起了争执,自己肯定是要帮牧歌的,可她人弱力微的,又要如何帮?说到底,他们会不会起争执都不一定吧?这么说起来,鹿渊是要命轮碎片干什么来着…… 且不说命轮要不要交出去,寻完碎片之后呢?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光明正大地回大夏了,那要去启越吗?去找兰若?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点点衰老,然后死去?不不不,那种事怎么想自己都不可能接受吧?那和隐一起住在魔界?还是说去秦空岳设了结界的那处洞窟? 白清陷入了沉思,想了许久,她才发现自己之前似乎一直是跟着秦空岳的安排走的,竟从未主动想过以后的这些事,不禁暗自佩服起自己来。她的心到底是有多大啊?这么重要的事,她竟然从未想过?!这合适吗?!前面的人生她到底是如何过的啊?! 白清想得一个头两个大,苦恼地将头搭在桌边,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她越想就越觉得自责,自责自己不会计划将来,可一自责她又开始自卑,自卑自己从头到尾都在接受别人的恩惠,从未靠自己完成过什么。结果她就在不停地自责、自卑,陷入了奇怪的情绪循环中。 流庭安静地在一旁喝茶等着她想出个结果来,却看见她苦恼的样子,不禁有些内疚起来。以前真是将她保护得太好了,这才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说来还是自己的错。 “若你此前没有思考过将来,要不要听听我的提议?” 此时的她已经完全陷进了负面情绪中,听他这么说,觉得听听也不错,下意识地点头答应。 “其实,如今仙界没有了君依助力,占卜的精确度大幅度下降,连带着仙界的威望也下降了不少。之前云鹤来时,有和我提过,若是寻到了带有君依血脉之人,即便是半仙,五长老也愿意接受,甚至愿意为那人瞒下半仙的身份,全力推举至仙帝之位,带领仙族重拾威望……” “想也知道,她只是想让我交代出你的下落,所以才说的这番话。但如今仙界一年不如一年确是真的,且不说这些年仙界无法占卜到我们的所在,就说前几天。前几天云鹤来后,我悄悄溜出去过,听那些小仙说,五长老中负责占卜一事的散人,又将魔族偷溜出界的地点占卜错了,导致他们扑了个空。最后还是尤奈的对魔炮响了,他们才知道去错了地方……” “清儿,或许云鹤的话不可靠……但韶华继任仙帝也有好几百年,再加上龙族,她还是有些忠心的旧部在的。若是……若是你愿意,我可以去帮你联系那些韶华的旧部,助你登上仙帝之位……” 流庭说着,一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也不知是他力道过大,还是他说话的方式太过语重心长,白清直接被吓得连连摇头,仿佛她已经感受到了登上那位置后,肩上的担子会有多重了。 “不了不了……我不适合……师父折煞徒儿了……” 见她如此抗拒,流庭一愣,随后摇头笑笑,没再提这事,反而提起了秦空岳来。 “罢了,我知你性子,你确实不适合,我也只是说说而已,你且当听了个笑话吧……不过,若是不留在仙界,那便是留在人间和魔界了吧?秦空岳他……待你如何?” “回师父的话,他待我很好。” “是么……那就好……” 她的回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 白清看不出他的态度,又补充道:“今夜,他会来接我。” 流庭面不改色地饮完碗中茶,什么也没说。白清拿不准他的意思,有些尴尬地坐着,正想着要不要说些什么,却听他开口了。 “仙界的太阳是假的,那只是我制造出来,用来施放圣光的仪器。仙界的圣光有净化之效,对魔族尤其有效,白日来确实是不太好。不过长时间不间断地施放圣光,所需的法力太过庞大,所以设置成像太阳一般,只照耀半日的时间。那仪器所需的法力来源,是住在仙界的所有仙族,因此,仙界的仙族晚上需要睡眠来保证法力的恢复,并不像在仙界之外那么自由。” 白清呆呆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向她解释这个?是想让她从中明白什么吗? 流庭望着远方即将落下的太阳,又继续说:“但为保仙界秩序与安危,我又单独做了其他东西。佩戴那东西的某些仙族,白天不会被那假太阳吸取法力,晚上是可以行动自如的……比如……如今的五长老。”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师父……您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流庭淡淡一笑,放下茶碗,站起身来面向血红的夕阳,风轻云淡地说:“这里,既是我创造出来的地方,也是我的家。” “……”白清也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看着在夕阳映照下之下他的背影,莫名让她觉得不安起来。 流庭没再说话,直到天边的太阳一点一点落下。眼看太阳就要消失不见了,他转过身来,冷冷地看着白清,说出了她不可能想听的话。 “你不愿留在仙界,我不强迫你,你想和秦空岳在一起,我也不会阻挠你。但是白清,我希望你明白,即便他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可他是魔尊,哪怕他不为魔界考虑,只要他还是魔族一天,我们就还是敌人……” “师父……” “他就快来了,你是时候做出选择了。若只是为了寻找命轮,我也可以同你一起去找,若不是……那么,你是选择站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与这世界为敌,还是选择站在世界这一边,与他为敌?”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白清第一次看到这般冷淡的师父,再加上今天一天与他的交谈本就已经废掉了她大半个脑子,如今听他这么说,不仅费解,更多的还是伤心。 他的意思,她大概也许是明白了。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能肯定秦空岳一定会有与世界为敌的那一天? 她之前不是没有预想过这样的可能性,但慢慢与秦空岳相处的过程让她明白,他做什么都有一定的依据,并非是真的随心所欲、滥杀无辜,或者是什么意欲为祸世间之辈。即便真有那一天,她也定会想办法阻止。 原本,她是这样想的,可现在却不是了。 流庭说得这般笃定,再加上今天与他的交谈中得知母亲告诉了他很多事,包括改命之后的事。她不得不假设,那些事当中,是不是就有秦空岳会为祸世间的证据?如果说母亲占卜出来的未来从未出过错,那么他是不是迟早有一天会…… 不不不!不对!若是真的从未出过错,也不可能横加干涉的话,那么母亲为她改命一事就不成立了…… 又或者……母亲确实为她施了改命的法术,却没有成功…… 流庭就那么看着她,并不回答,仿佛执意要等她给出一个答案。可她现在的脑子完全就是一团乱麻,别说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了,就是要理清现在的思绪都很困难。 一抹微风吹过,流庭抬头望向边界处,白清也跟着望去。只见尚在薄暮时分的天空中,平白出现了一道裂缝,那裂缝以极慢的速度向四周扩散。而附近被云层包裹而成的结界也纷纷涌出了不少仙兵,正飞向那处裂缝。 “清儿,你若还要与他有纠葛,那就做好觉悟吧,念在我们师徒一场,我言尽于此。” 流庭说了这么一句话,也不等她有所反应,便一挥手,解了此处的结界。不出两秒,云鹤从之前她爬上来的那个地方飞了上来。她一上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慌慌张张地就往流庭身边跑。 “流庭流庭!大事不好了!!!仙界的结界边缘遭到了攻击,快撑不住了!负责护卫边界的仙兵已经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这么慌张作甚。”流庭覆手将茶具收好,面不改色地将手背在身后,只静静看着那边缘处的裂缝一点一点扩散,什么也没做。 云鹤眉头深锁,四周的风裹起浮云聚在白清身边,形成了笼状将她困于中央。 云鹤走至囚着白清的云笼旁,毫不客气得到瞪着流庭,义正言辞地说:“我答应你让你见她,可不是打算让你再叛逃一次的!这么长时间好吃好喝地供着你,如今仙界边缘出了差池,你不去修补,反倒在这里静观事态发展,你到底想干什么?!” 流庭终究是白清的师父,她知道整个仙界都是师父所创,虽不知其中到底跨越了怎样的困难,可仅凭他刚刚那一句“这里是我的家”就可以判断出来,他心里定是向着仙界的。可云鹤的说辞却好像施了莫大的恩惠给他,他却不懂感恩一般。白清明白,若不是师父,就不可能会有仙界,可云鹤却仿佛不明白一般。 所以当听到云鹤这么说的时候,白清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揪云鹤的衣领,警告她好好说话。可这云笼眼看着分明是有空隙的,实际上却无法将手伸出去,就好像有一面看不见的墙一般,这下她就有些慌了。 原本在她的认知里,云应当是松散易碎的,所以当初云笼初成形时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可眼下她却发现事实并非是她想的那样。她左冲右撞尝试冲破云笼,却屡试屡败,弄得她心急如焚,只能不停尝试。 “清儿……” 流庭唤她一声,似乎是看不下去她在云笼中做无用功。他后面的话她没有听到,因为脑海中传来了隐的传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姐姐,捂好耳朵,凝神,我们要来了。” 白清连忙照做,云鹤看到她的动作顿时戒备起来,拐杖一横,聚精会神地盯着那处裂缝。 只见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不见,原先在裂缝旁待命的炽光使集体散发出光芒来,凑到裂缝周边拼命照亮裂缝。裂缝突然停止扩散,只传出咔嚓咔嚓的声音来,四周的仙兵全都屏息凝神地戒备着,一刻也不敢松懈。 裂缝猛地扩大成洞,漆黑的洞中喷涌出一缕又一缕的黑烟,声势之浩大犹如泄洪的水。那些黑烟长着人头,以极其狰狞的表情尖叫着冲出,一遇到活着的仙兵便立马缠上去,一口从头部吞下那些仙兵,然后又去寻找下一个目标。冲出的黑烟数量之多,仿佛千军万马。 刺耳的尖叫声、被吞时挣扎的求救声,一时间乱成了一锅粥,直让人心神不宁。纵然白清提前捂住了耳朵,但也并不是完全封闭了听觉,那些声音隔着手掌传入耳朵,更叫人难以忍受。 “万鬼食人狱!他真的来了……” 云鹤的眉头越发紧锁,眼看着那些仙兵被黑烟一个个吞没,悲愤之情冲上她的心头。 云鹤猛地瞪向白清,解了云笼,向她一扔捆仙索,那捆仙索自动缠上她的双臂双腿,将她整个捆绑起来。 她原先只顾着看事态发展了,根本就没有什么防备,云鹤这么随便一扔,她立马就被完全绑住了。 只见云鹤恶狠狠地拉住捆仙索的另一头,将她拽到自己身边,拐杖抵住她的胸口,恶狠狠地说:“让他停手!!!快点!!!” 白清双手都被束缚住,那些声音如今十分清晰地入了耳,听得她出了神。云鹤的话她几乎没有听到,耳中全是那些可怕的声音。 “快叫他停手!!!”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成千上万的黑烟吞了仙兵,制成倒垂的茧状,又回到黑洞旁候着。黑洞之中,秦空岳带着隐和祝黎慢悠悠地出现。 云鹤屏住呼吸,紧紧握住手里的拐杖,凝神盯着这突然闯入的三人。她猜到他会来抢走白清,但没想到他竟胆大到只带了两个人前来,也不知是谁给他的胆子。 秦空岳环视四周,注意到脚下不远处的白清和牵制住她的云鹤,随后同隐和祝黎交换了眼神,看向她们。 “云鹤长老,此女对本尊十分重要,烦请交还。” 云鹤冷哼一声,拐杖压住白清的胸口,压得她浑身一僵,语带威胁地说:“魔尊大人都已经这么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难不成还觉得我会错过这个机会?” “你知道的,杀了她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竹吉……” 秦空岳无所谓地一摊手,唤出竹吉来。竹吉自他身后的黑洞中走出,手里押着的,是同样被捆仙索束缚住的惜归。惜归整个人都被捆仙索紧绑,与其说是竹吉押着出来的,不如说他是被拖出来的。 他浑身是伤,不难想象经历了怎样的拷打,而他胸口处插着一把匕首,献血顺着匕首滴落而下,落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没了意识。 看到这样的惜归,云鹤显然有些吃惊,白清察觉到她握着捆仙索的那只手有一瞬的颤抖。 秦空岳从竹吉手里接过惜归,只身带着他落到云鹤和白清的对面,笑着说:“本尊也不是空手来的,不如你把她给本尊,而本尊则把这位奄奄一息的长老还给仙界,还附带本尊的一个弱点……如何?你们不吃亏吧?” “秦空岳……你别太过分了!”云鹤气得牙齿都在颤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险些让她话都说不清楚了。 “过分?呵……”秦空岳将惜归往云鹤脚下一扔,手里却扔抓着捆仙索的另一端,“云鹤,别这么说吧?要怪就怪你们仙界派谁不好,偏要派这屠了万千魔族的惜归长老前来,怎么?就许你们杀我们?不许我们还手了?” “屠魔乃是正道!更何况仙族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是为天下……” “天下?!别笑死人了!”秦空岳咧嘴一笑,似乎听到了什么狗屁不通的话,颇觉晦气地摇了摇头。 云鹤顿时就怒了,厉声道:“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大夏、风万、道教,他们跟在你们屁股后头,是非不分,见到魔族就要杀,他们是你们仙族的天下!那启越呢?尤奈呢?他们不信奉你们,不为你们行方便,就不是你们的天下,是生是死全凭自己!你们有什么资格说是为了天下?!” “你!你你你!!!” 云鹤一时想不到反驳的话,气得用拐杖直指向秦空岳。秦空岳伺机闪身将白清揽入怀中,不知从哪儿抽出把剑来,将她身上的捆仙索斩断,将她护在身后,以剑直指云鹤。 “你们仙界豪横惯了,便真当这世间都是你们的囊中物不成?!” 白清被夺,云鹤怒不可遏,当即就摆出备战的架势来,大喝道:“狗贼莫在此猖狂!魔族生来就是罪过,是不该存于世间的!要怪就怪你们祖上作恶无数……” “生来便是罪过?世人皆知,魔族无法生育,哪来什么祖上?真要论起祖上来,入魔前,谁不曾为人?你别忘了!仙族入魔虽少,也还是有的!更何况这三百年来,魔界在本尊的治理下早就不像当初那般,你们仍是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本是同源,何必呢?!” “何必?!魔族是这世间一切争端的起源!不杀尽魔族,这世间就永不得安宁!” “云鹤,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混沌之所以降生,正是因为各族为了争夺资源混战多年。你这么说,岂非颠倒了顺序?” 秦空岳的这句话,震惊了在场的一众仙兵。五长老执掌实权以来,偷偷改了历史,灌输给他们的早就不是真相了。仙魔争战多年,年岁大一些的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如今的小仙早就不知混沌到底为何降生了。秦空岳的话他们自然不信,可看云鹤那恼羞成怒的模样,却让他们起了疑。 “谬论!当初就不该对你网开一面!你们晨曦的人,全都该死!!!” 云鹤大喝一声,奋力一挥拐杖,顿时四周凭空出现了一面又一面的镜子,以极快的速度想将他包裹起来。 “你可算说出了真心话……” 秦空岳神色一凛,还没等白清反应过来,她被他一扔,竹吉稳稳将她接住。等她抬起头来时,眼前只剩下成百上千的镜面,映照出了她茫然的面容。 竹吉将她扛在肩头,利用炽光使照耀下的黑影,一瞬就到了隐和祝黎身边,对他们说:“人已到手,我们先撤。” 闻言,白清不安分地挣扎着,焦急地问:“他呢?他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他!!!” “白姑娘!” 竹吉大喝一声,看到白清怔愣的神情,觉得刚刚说那么大声太过无礼,又将声音压低了些。 “主子自有法子,你留在此处反而会让他伸不开拳脚……你别担心,将你送至安全的地方后,我会回来接应主子的。你别乱动了,好吗?” 白清木讷不动,竹吉向那镜子形成的结界担忧看了一眼,叹口气,与隐和祝黎交换了眼神后,带着白清钻入了黑洞。 那黑洞之中什么都看不清,连脚步声也听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后,月光突然照耀下来,月光虽暗,但经过了那么长的黑暗后,此时却是刺眼的。 竹吉停下脚步,将白清稳稳放在地上,看向隐。隐走至众人中央处,祝黎自觉地靠拢过来,脚下微光亮起,法阵显现,下一刻,众人置身于一处她从未见过的大殿之中。 殿上一个戴着瓜皮帽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迎了下来,笑着凑到他们身边,顺着打量众人一圈,疑惑地问:“阿岳呢?” 竹吉面露担忧地行礼道:“主子尚在仙界,我这就要回去了……” “哎~不急不急……”纱弥伸手拦下转身就想走的竹吉,脸上的笑容未退却半分,“如今仙界五长老一死一伤,还有一个是我们的内应,他不会有事。有危险他自会叫你,你慌什么嘛……” 竹吉欲言又止,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他所说,便安心地站在了一旁。 纱弥凑到白清面前,仰着头看她,对她伸出了手。 “小白清,你好啊~初次见面,我是纱弥。” 第二百七十六章 白清看着眼前这个不及自己半身高的小孩满是疑惑,可看隐和竹吉那乖顺的模样,猜测他身份应当不简单,未免失礼,俯下身去同他握了手。 “你好,我是白清。你叫纱弥对吧?请问你是……” 纱弥握着她的手不放,对隐和竹吉使了个眼色,竹吉心领神会地拖着隐就往外走。隐一边不满地蹬腿,一边哀怨地大叫道:“姐姐刚回来……我都还没能和她说上话……你们有没有人性啊……” “不要闹脾气,我知道你想和她说说话,之后有的是机会……” 竹吉强硬地将隐拖走,语气却是柔和的。隐虽有不满,却懂事地跟着他出了大殿,还不忘向白清挥挥手。 二人离开后,竹吉顺手带上了殿门,白清察觉到结界落下,心里直犯嘀咕。这人身份不简单,总觉得他的名字有些耳熟,却又无法在脑海中找到对应的信息,她实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事还要这样单独同她谈。 纱弥开心地拉她去一旁坐下,为她倒了一盏凉茶推至她面前,笑嘻嘻地向她介绍着。 “这是姜茶,用的是魔界的虫姜,据传虫姜泡水喝对皮肤最好了,还有暖胃的功效,就是处理虫姜里的虫有些麻烦……啊!你放心!这些都是我处理好了的,你只管放心喝。” “呃……”白清想插嘴,纱弥却兴奋地一直往下说,根本就不给她插嘴的时机。 “早早就听说你要来了,你的住处我已命人去修建了,今日就能建好。就是屋里的家具陈设,我想着等你来了让你亲自挑选更好一些。阿岳那个木头,说什么你不在乎,挑的尽是些老旧又不好看的,我可不信他那个欣赏水平……” 也许是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纱弥终于停了下来,为自己倒了杯虫姜茶,仰头吨吨吨就一饮而尽。眼看他放下茶盏又要继续开口,白清连忙抓紧机会出声,生怕他又热情地说个不停。 “那个那个……你等等,你的热情我已经感受到了,那些事可以稍后再说吗?我现在有一个问题哈……” “什么问题?你说你说,我告诉你。” 纱弥闪着一双大眼睛,两手撑着下巴,脸庞上的婴儿肥被撑了起来,显得他的脸圆圆的,十分可爱。 白清看到他那可爱的模样,心里顿时母爱泛滥,赶紧有些慌张地移开了目光。 “咳……那个……这问题或许有些失礼…不过……你叫纱弥我已经知道了……你到底是谁啊?” “哎呀呀~他们没和你提过我么?”纱弥眉头一皱,很是不满地嘟起了肉肉的小嘴,越发可爱了。 “他们?” “对呀!阿岳?竹吉?或者再不济,隐也没和你说过吗?” 白清茫然地摇了摇头,看着他可爱的模样,心里竟然觉得不认识他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好吧,那我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纱弥一晃小腿,从椅子上跳下,郑重地走到白清面前,再次对她伸出了手。 “我叫纱弥,是魔族祭司。” 白清似懂非懂地伸出手去,再次同他握了握手。说起魔族祭司,以前好像听紫金提过一嘴,说是魔界是祭司在管的,没想到竟是这么小的孩子。 “你别看我是稚童模样,这是我重修的化身,不过是从前的那副样子不方便行事罢了。”纱弥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突然就神秘兮兮地笑了。 “从前……的样子?” “对啊,你既是阿岳认可的,也不妨告诉你。我啊,从前可是号称仙界战神的,仙名苍穹……你看看像不像?” 纱弥说着,眉眼间换上了清冷的疏离感,眼睛半眯,透出一股危险的味道来,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同之前判若两人。明明是孩童模样,却拥有这种感觉,实在令人感到不适。 她只觉周身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纱弥被她这反应逗得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你也太可爱了吧?!我说什么你都信么?!还抖了一下!哈哈哈哈哈哈……” 白清顿觉十分丢脸,转瞬就把刚刚那种感觉给忘了,尴尬地红着脸喝茶,不敢回话。 过了一会儿,纱弥笑够了,又重新坐好,笑着给她添了茶,语气也柔和不少。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专程把你留下,是有事要同你说的……” “什么事?还要瞒着他们……” “倒也不是瞒着,只是他们在此处也没什么用。你看看这个……” 纱弥说着,从身后拿出个小布袋来,白清瞬间就听到了有人用君依的语言在和她说话。看来,这小布袋里装的就是命轮碎片,只是为何之前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些是阿岳从北境找来的,他翻遍了北境只找到这些,不过也不算少了……” 白清拎起小布袋,竟比想象中还要沉,看来里面装了不少。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随离琴去突击战家时,也收了不少到乾坤袋里,她急忙在四周寻了块桌布来围成圈,将之前收的命轮碎片都从乾坤袋里取了出来。 纱弥认真地数了数,面露喜色,说:“没想到你这里也有,加上阿岳说的之前送到鹿渊那里的,你们已经找到二十七块碎片了!不愧是阿岳,这才一年多,收获颇丰啊!就是不知道还剩下多少……” 白清稍加犹豫,没有说话。之前牧歌说过,命轮碎片总数是三十三,珠状的有三十二个,还有一个碎片是锁状的。这么算来,已经只剩下五个碎片了,确实是可喜的事。 只是想来鹿渊限期是一百年,恐怕并不是那么容易找齐的,后面那五个碎片,也不知该去哪里寻。按此次纱弥拿出碎片的情况来看,结界确实能够遮蔽碎片的反应。若是之前没有错过就还好,若是之前明明在附近却被结界挡了,那他们再怎么找都是无用功了。这么一想,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纱弥发现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以为她是在担心秦空岳,想了想,将碎片尽数推到了她的面前。 “阿岳此行去仙界虽没有什么大危险,但应该会纠缠不久。听阿岳说,你碰到这些珠子会陷入昏迷一段时间,左右都是等他,你要不要先触碰看看?” 白清心里是担心秦空岳的,可刚刚纱弥所说,五长老一死一伤,还有一个是内应这种事她也听到了。仔细想想,他之所以过了这么久才来仙界,应该是做好了万全打算的,她相信她能安全回来。 倒是碎片这边,她有太多不解的事想知道了。之前在仙界师父和她说了那么多母亲的事,最后却让她做那种奇怪的选择。再加上自从仙界边缘的裂缝出现开始,师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踪影,实在是奇怪得很。秦空岳和云鹤的对话也很奇怪,说的都是她听不懂的事。 她想知道的事太多了,按照之前看到秦空岳的幻象时,有人在暗中问她是不是不喜欢的事来看,兴许命轮会依据她的主观而变幻幻象也说不定呢?试一试也不吃亏吧? 白清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纱弥怕她晕倒磕碰到,将她带到了软塌边,等她靠在了软塌上,将碎片凑到了她的面前。 她想着一颗一颗触摸太慢了,索性将碎片都倒到了一起,摊在手边,深呼吸一口气,双掌覆了上去。 第二百七十七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口气触摸了太多命轮碎片,这次的幻象与以往的不同。没有想象中的前尘往事,也没有或许会经历的未来,有的,只是一棵开满了白花的树,以及树下一道似雾般的白色人影。 周遭一片黑暗,唯独那树的上方,有一道耀眼的光芒照着,让本就雪白的花反射出了微光来。 那白色人影太过模糊,看不清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都无法分辨,颇有种鬼魂的感觉。但这里是碎片所示的幻象,白清知道她大概率不会在此受伤,便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待她走到近处她才发现,这人影分明就是一团雾气所化,别说是脸或者手脚了,连衣服都没有,就只有个大概的轮廓,难怪在远处看不清。23sk 她试探着向那人影挥了挥手,算是打个招呼。 “……你好?” “清儿。” 那人影没有动,却回了她的话,她一下就听出来,那是母亲的声音。不知从哪刮来了一阵风,吹落了枝头的白花,一瞬间落英缤纷,而这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确实就是韶华。 “母亲?!” 白清虽然听声音时就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但真正见到还是吃了一惊。这毕竟是她第一次真正算是与母亲面对面交流,很是紧张,甚至觉得手足无措。 母亲之所以为自己改命,不就是希望自己可以积极向上,做个对世间有用的人么?可反观自己这一路,虽不至于与母亲的希望背道而驰,但若说对世间有什么贡献却是没有的。母亲会不会觉得她不成器什么的?会不会对她很失望? “你长大了呢,看起来也很健康……真好……” 韶华说着,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眼里满是怅然若失的欣慰。白清乖巧地低着头任她摸着,享受着这从未得到过的来自母亲的关爱。 “对不起,无法陪伴你长大……现在也只能以这种方式同你见面,真的很对不起……但希望你不要怨我……不,怨我也没关系,只要你能快乐地活着就好……” 韶华从一旁的树枝上摘下一朵白花,别在了白清的耳后,苦涩地笑了。这一笑看起来苦涩,可在白清眼里却是惊艳的,这样的面容,确实是与众不同的,难怪父亲当初会一见倾心。 “母亲,我……不怨。” “好孩子,苦了你了……” 韶华听到白清的话很是欣慰,一把将她紧紧搂住。虽然是雾状的,又是幻象也没什么实感,但白清心里仍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 小时候,她常常会问师父,为什么那些小动物都有家人,自己却没有,只有师父。师父说,他就是她的家人,是一样的。她信了,后来又不信了。 她长大后,是靠在镜湖周边的森林打猎填饱肚子的,她常常会看到猎物掉入陷阱后,它的家人们前来相救的场面。可那些小动物却无法破坏陷阱,也无法顺利救走被陷阱困住哀嚎不止的家人,只能在陷阱周边急得团团转,发出悲鸣一样的惨叫。 一开始她觉得那些动物可怜,便放了好多次,改采摘浆果饱腹,因此她常常饿肚子,有一段时间甚至饿得都没力气走路了。她知道这样不是办法,便定了个规矩,五天打一次猎,其余时候仍是在林中找些浆果吃。 她在镜湖过了几百年,这样的场景自然看了不少,再加上后来被师父丢到了人间,即便知道人间疾苦,她却很羡慕他们。日子再如何难过,家永远是温暖的港湾,家人永远是坚实的后盾。 这种坚固的羁绊一直是她求而不得的,人总是很奇怪,越得不到什么,就越渴望什么。她渴望亲情,渴望被爱,渴望了几百年。如今母亲就在眼前,她颇有一种愿望实现了的充实感。 母女二人相拥许久,韶华放开了她,问:“清儿,我想你应该知道,之前,我为你占卜过你的命运,结果不太好……” “我知道……” “但你别灰心,我身为你的母亲,是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走向那样的未来的,所以我为你改了命……” “我也知道……” 韶华一愣,思索了一会儿,又说:“清儿,你能这样同我相见,想必你已经寻到了不少命轮的碎片了,有些事……也许是时候告诉你了……” 看着母亲的面容都严肃了起来,白清又忍不住紧张起来。有什么事是她该知道却还不知道的?母亲要告诉她什么? “我们这一脉,名叫君依,很是擅长占卜之事……你可知混沌是什么?” 白清点点头,韶华又问:“那你可知君依祖先曾占卜过,发现混沌是无法消灭的?” “听说过……” 韶华顿了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双手扶上白清的肩膀,说:“实际上……混沌并非无法消灭……” “你说什么……” 白清蓦地睁大双眼,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能的事,不,就是不可能的事。秦空岳说过,混沌是自人的邪思妄念之中诞生的,且不说此事本就离奇,连仙帝风霆都做不到的事,试问这天地间还有谁能做到?! “说消灭或许不太准确……我这么说吧,混沌既然诞生于世,就不可能没有灵魂,也可以看作是它的魔晶。而它的灵魂,我占卜过,就藏在它那巨大的身躯之中。只要想办法将它周身的煞气散去,大概就可以看到它的魔晶。只要将魔晶粉碎,它一定就会消失。混沌是很久很久以前,在某一场人妖仙三族的惨烈混战中诞生的,如果之后不再发生那样的战争,混沌就不会卷土重来……” “等等…等等等等……” 白清连忙挥手打断,母亲所说的话她懂了,但要说明白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之前那一切她都还没缕清思绪,现在母亲又个她说什么击杀混沌,她只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母亲为何同我说这些?” 韶华一脸疑惑,似乎觉得她能问出这种话来很不可思议。 “君依族内流传着一则预言,你不知道吗?” “……什么预言?” “君依祖先占卜出混沌无法击杀,可创建了星芒阁后,却有一则预言突然流传出来。预言说,君依族内会诞生一人,那人会拼上性命终结混沌,并在成功之后迎来新生,带领世间走向新的开始……” 韶华说到这里,定定地看着白清。白清并未明白她的意思,茫然地问:“……然后呢?” “你就是预言中的人。” 第二百七十八章 “不…不不不不不……怎么可能会是我?!风霆都做不到的事,我连云鹤都打不过,就凭我怎么可能做到?!一定是搞错了……” 白清一口否定,连连摇头,这预言听起来着实荒谬,就连来源也未可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 “风霆做不到,是因为他是男子。我告诉他预言时,我也以为那预言之人会是他,也为他占卜出了所需的法阵,可我们失败了。混沌只是被封印,并未消失,他自己也因此丢了性命。那一战过后,我针对那则预言又占卜过一次,发现终结混沌的,会是个女子。如今君依一族只剩下了你一个,不管你愿不愿,都会是你……” “……不!君依还有另一个人,牧歌还活着!” 白清立刻反驳,虽说牧歌或许也不怎么厉害,但明显比她靠谱多了。若真如母亲所说,那预言中的那个人也应该是牧歌,而不是自己。 “牧歌?她……难怪当初没有看到她……她还活着吗……”韶华一愣,兀自回忆起往事来。 白清猛地想起,以前在鹭鸢居牧歌给自己讲君依往事时,她的神情有些不对劲。难不成她早就知道那则预言?也早就知道她就是那预言中的人?所以才那般暗自神伤? 韶华似是觉得有些惋惜,又觉得有些庆幸,牵起白清的手,说:“清儿,在君依众人变成命轮的那场仪式中,我确实没看到牧歌的身影,但那时人多我以为只是我看漏了,你确定牧歌还活着对吗?” “我确定!我在鹭鸢居和她聊过天,我们还一起同床共枕过呢!” “鹭鸢居……鹿渊当真去找她了么……” 韶华这么一说,白清顿时发现了不对劲,忙问:“母亲,你说当真去了?什么意思?你早就知道牧歌还活着?!” “不,我不知道。那场仪式完成后,我带着命轮准备离开星芒阁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那种感觉就好像即将有新的族人诞生一般。但星芒阁中有很多关于君依秘术的记载,未免我离开后流露出去,离开时我将星芒阁封了起来,沉进海底……” 白清一愣,茫然道:“星芒阁的君依一族,除了被封印的牧歌外,不是都在那场仪式中化为了命轮么?怎还会诞生新的族人?” “原来牧歌那时是被他封印起来了么……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信任我啊……” 韶华喃喃自语,回过神来发现白清满脸都是问号,这才向她继续解释。 “关于你的问题,实际上,仙族并不是像人族那般,需要……唔……才能诞生新的生命。仙族的人身都是依据个人喜好自己修出来的,修出人身之前,大多是山石草木一类的东西,在数千万年的岁月中看着这世间的变化,然后在某一刻会突然开智,成为仙族。” “仙族诞生之时,不仅会突然明白了如何运用法力,也会慢慢按照长久以来对人族的观察,修出自己喜欢的人身来。也正是因为这样,除了像人族那般以外,仙族还有其他法子可以生育出自己的血脉来。” 白清瞠目结舌,虽然这一年多来她已经被各族的事情震惊了许多次了,但此刻仍旧是震惊到无言以对。这些事,若不是秦空岳或者母亲来说,换了别人,她恐怕都无法相信。 “比如仙界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寻个自己心仪的对象,随便一座山啦、一棵树啦、一块石头啦、一条小溪啦什么的,长年累月地往那个对象中灌入自己的法力,便能诞生出与自己拥有相同血脉之力的孩子来。” “……” “只不过这法子耗时太长,顺利的话四五百年就可以成功,若是不顺利,听闻耗上千年都无法诞出新的生命来。所以后来仙界又发现了其他法子……” 白清忙问:“什么办法?” 这种像传说一般的事,她可太喜欢听了。即便如今她知道是真的,但毕竟感觉上还是太过遥远,不像真的。 韶华看着她满脸期待的表情,微微皱眉,撇开头说:“那法子太过伤身,你不必知道……” 白清瘪了嘴,有些失望,但更多的还是疑惑。仙身不同于凡胎肉体,只要不伤及仙核,那就不会死去,到底是什么办法,竟然连仙身都能伤到?!难道说,那法子和仙核有关?可母亲这脸色,分明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扯远了,我们说回正题吧……”韶华拍了拍白清的肩,又恢复了慈爱的目光看着她。 “我想你应该知道,当初我怀着你回仙界,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秦空岳和我说过一些……” “嗯……我被软禁起来时,想尽法子想为你改命,但改命之事……不仅需要命轮助力,还需要我的魂魄,也就是我的仙核。我怕伤到你,便一直隐忍着。所幸我回去之时你已足月,没关多久我就顺利把你生了下来,随后,我将你托付给流庭,前去偷命轮为你改命。” “因改命之时有违天理,我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几近死亡。那时,鹿渊也不知是怎么了,他不仅愿意救了我,甚至能对仙界瞒下了我的行踪,而他的条件,就是要我告诉他星芒阁的位置。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并未答应。但那时我私自联系了流庭,流庭带你来鹭鸢居找我被他发现了,鹿渊似乎是生气了。他威胁我,若是不把星芒阁所在告诉他,那他就去向五长老公布我的下落。” “那时我尚未恢复,还无法走动,再加上我并不知道牧歌还活着,便答应了将星芒阁的位置在地图上画给他。后来,他每天悉心为我疗伤,无意中告诉我,他之所以想去星芒阁,是因为他想找到除我以外的君依族人。” “命轮的事,我不可能告诉他,但也不想他做无用功,我就跟他说君依灭族了,除我以外无人生还。没想到他并不在意,他说他知道星芒阁的君依一脉,当初离开时带走了所有的月石。他甚至说,即便君依无人生还,只要能拿到月石,他总会有法子让新的君依血脉诞生于世……” 第二百七十九章 “他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白清十分不解,鹿渊并非君依族人,他为何会这么执着? “……他说,他放我离开仙界,但相对的,需要一名君依族人顶上我的位置。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想的,或许是君依的占卜比较准确,也或许是仙帝之位一直以来都是君依族人,他觉得应该继承下去……但依我对他的了解,他……或许只是为了更接近风霆吧……” “什么意思?” 韶华沉默着捡起一朵白花,将花瓣一点一点扯掉,扯完最后一片后,她看着微黄的花蕊良久,终于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鹿渊真身乃是一林中树,长于人界的五色林,他是那林中长得最好的一棵,风霆常去他的树荫下乘凉。五色林原是青黎的皇族圣地,灵气充沛,青黎在那里修了处祠堂和祭坛,又供奉着先祖的牌位,必要时,也可通过那处祭坛和仙界取得联系。有一天,那里变成了战场。” “战场?!” 白清惊讶地叫出声来,眼看韶华将那光秃秃没有一片花瓣的花蕊扔下,她觉得她方才有些激动过头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说起青黎,是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听母亲所言,青黎大概又是什么已经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国家吧。 韶华察觉到她的情绪,温柔地摸摸她的头,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那时混沌还在世间肆意妄为,尚没有魔尊,秦空岳也还未出生,千猎只是混沌手下的忠仆而已。千猎生于囚日的一个小村落里,囚日是那时人间最强盛的国家,而他也曾是囚日的将军,护卫着家国安宁。 囚日是第一个不排斥魔族的国家,全因国君巡游民间时,发现有很多魔族其实很是可怜。他们不仅失去了家人故国,甚至还变成了魔族,即便还有家人生还的,也无颜相见。他们一边要面对自己不知何时会来的突然发疯,还要一边东躲西逃。不仅要躲着混沌,还要躲着可能会发现他们的仙妖两族在人间的巡逻兵。 囚日国君巡游时,发现很多魔族身不由己,他们家园被混沌所毁,无意中沾染上了煞气变成魔族,可他们又不甘于做混沌的走狗,也无法回归家园,受千夫所指。这些魔族中,有的受不了这样的境遇,选择了自我了结,更多的则是默默忍受,在城池边缘处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23sk 囚日国君可怜他们,便选了一处远离囚日民众的深山,在那里建了一处寨子,宣告天下,囚日愿意为无家可归的魔族提供住所,只要他们不再作乱。一开始,谁也没当真。毕竟魔族身带煞气,只要混沌在一定的范围内一声令下,他们就无法控制自己。 但世间从不缺乏敢于尝试的人,从一人到两人,到后来,那处寨子已经容不下更多魔族了,囚日国君便计划再增建几处。他本是好意,那些魔族在寨中也安生度日,而他们自己也慢慢摸清了回溯期的事,开始摸索出了应对方法。原本是皆大欢喜的事,偏偏仙界不这么认为。 仙界觉得,囚日包庇魔族,投靠了混沌,便要求囚日将境内收留的魔族尽数斩杀。风霆虽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身为仙帝,他知道,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囚日聚集了那么多魔族,绝非好事。与其让他们有一日自食其果,倒不如趁早将这个隐患排除掉。所以他同意了众仙的提议,派人前去交涉。 囚日国君不肯,交涉失败,仙界出兵征讨囚日。囚日本就没有投靠混沌,也不是所有魔族都收留,但其他人不知道,那一战囚日孤立无援,很快就败了。可即便败了,不止国君,就连一些负责给魔族寨子送粮的普通民众都向着那寨中魔族,仍旧守着寨子负隅顽抗。 仙界本不想对普通民众出手,但奈何他们连番阻扰,就有小仙觉得晦气,觉得他们心术不正迟早入魔,将那些护着魔族的民众一并杀了。而在那些护着魔族的民众中,就有千猎的妻女。 那是自仙界建立以来,仙族第一次对人族动手,影响深远。事后,那名带头动手的小仙被当众毁了仙核,但仍压不住民怨沸腾。而千猎,身为囚日的将军,那一战他不仅目睹自己效忠的国君被杀,也失去了他的妻女。 恰逢那时囚日没了国君,周边国家都虎视眈眈,妄图瓜分囚日领土。千猎带军奔波于边境处,好不容易按下了其他国家的进犯,却听京中传来消息。已逝国君的叔叔登基称帝了,却不想他聚合大臣、力排众难,背后却是邻国为他助力。他登基那日,邻国举兵灭了囚日皇族,夺了权。自此,囚日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势头正盛的邻国青黎。 千猎得到消息时大局已定,他四处游说,希望带兵回京,即便没了皇族也想复国。可千猎没了家人,很多士兵却还是有的,他们不愿为了一个空梦,就置家人于险地。国没了,家还在,日子总是还要过下去的,更何况青黎国君不仅不杀他们,还将他们的俸禄往上提了不少。 千猎失去了妻女,又找不到同伴复国,万念俱灰之下,他就此消失了十年。他再次出现时,已经变成了混沌的忠仆,甚至丝毫不遮掩对青黎的恨意。他带着魔族屡次进犯青黎,青黎不堪其扰,求助于仙族。事情一旦牵扯到了魔族,仙族就有了出兵的理由。 于是几十年来,千猎和仙族在青黎大大小小打了上百次,硬生生将青黎的国力越拖越垮。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青黎在五色林中建了一处祭坛,用来与仙族沟通,而仙族每次来,也都是从祭坛中出现的。 这件事让千猎查到了,他便组了一支精兵,还叫上了混沌前往五色林,势必要毁了祭坛。只要祭坛没了,青黎没了仙族助力,那么攻下青黎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事情确实如他所愿,有混沌亲自前去,青黎毫无抵抗之力,祭坛被毁,青黎断了和仙族的联系,败局已定。但混沌现世,仙界不可能不知道,祭坛虽然毁了,仙族却还是来了,还是仙帝风霆带着战神苍穹亲自前来。 第二百八十章 “然后呢然后呢?” 白清听得入迷,下意识地抓住了韶华的衣袖,韶华轻轻一笑,继续往下说。 风霆去到时,青黎败局已定,混沌早就没了踪影,只剩下千猎站在燃着熊熊大火的五色林中,尽情体验大仇得报的快感。苍穹当即就和千猎扭打起来,而风霆则忙着召水灭火。火焰被大水扑灭,但五色林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了,随处可见焦黑之色,早没了当初鸟语花香的样子,偏偏鹿渊除外。 也不知是风霆常去他的树荫下乘凉,时不时会灌些法力给他的缘故,亦或是风霆拼命救火的样子打动了他,总之,鹿渊就那么诞生了。 千猎知道混沌不在的情况下,自己不会是风霆他们的对手,趁着鹿渊诞生就悄悄跑了。那时的仙界,和魔族征战多年,兵力损失惨重。难得在人间诞生了新的仙族,再加上混沌也早就离开了,所以风霆他们并没有去追千猎,而是忙着带鹿渊回仙界。 鹿渊诞生于人间,同仙界那些高冷的仙族性子不同,很是活泼好动,其他仙族觉得他太过聒噪不爱理他,他便常常缠着风霆。风霆又要忙着占卜,又要忙着带兵与魔族对抗,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那闲工夫搭理彼时尚弱的鹿渊。 于是,为了解决鹿渊这个好动的性子,风霆常常会丢些难度较大的法术给他练,却没想到,鹿渊意外地算是个天才。风霆随手丢给他的法术,他不用多久就能精通,甚至不知不觉间因此法力大涨,晋升为了大仙。 对仙界来说,这是天大的好事。仙界长年和魔族对抗,死伤无数,兵力一年不如一年。难得有了这么个得力干将,风霆自然是乐意将他带在身边并肩战斗的。而在风霆的耳濡目染下,鹿渊也越来越厉害,相对的,他的性子也越来越冷。 鹿渊跟了风霆十多年,发现仙界之所以死伤惨重,主要是因为没有相应的医师。以前,仙兵受了伤,用的大部分是人间医师的疗法、膏药,但那些东西不仅无法抗衡煞气侵染,对伤口的疗效还不如自愈来得快。于是鹿渊自告奋勇,跟风霆说就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总有一天仙界会一个仙族都不剩的,他要去研究医术。 风霆不想失去他这个得力干将,但他也知道鹿渊说的没错。虽说医术高深、晦涩难懂,但他们的寿命非常长,如果能够成功的话,花上十年、百年乃至千年,对仙族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问题。若是鹿渊真的能研发出什么药,能够帮助仙族在与魔族的长久对抗中得到有效治疗,那么眼下损失一个得力干将根本就是非常划算的事了。 于是风霆答应下来,鹿渊自此退出战场,坐镇仙界专心研究医术。风霆怕他被打扰会分心,还专门拜托了流庭,为他在仙界边界处专门开辟了一处秘境,按他的喜好装潢一番,取名为鹭鸢居。 鹿渊专心钻研了几百年,他没让风霆失望,还真的让他研究出了些药来。那其中,以抵抗煞气的药最为有名。多亏了鹿渊,仙族在与魔族的战争中,渐渐从一直处于下风变成了只要混沌不在就势均力敌。 “我去到仙界为风霆效力时,正巧遇到了小有所成的鹿渊。他拿着药罐,像个孩子一般开心地奔向风霆,向他诉说那药有何成效,用的又是哪几种草药。那个画面,我至今都忘不掉。我和他交集不算多,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容。或许对鹿渊来说,风霆既是他的领袖,是他崇拜的对象,也是他的兄长,是赋予他生命的父亲吧……” 说到此处,韶华的神情柔和许多,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浅笑。白清也有所触动,这样的鹿渊她从未见过,难免会想象那到底是怎样的画面。 “不过,风霆仙逝后,鹿渊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不知是他在仙界那么多年,受了影响变成了寡淡的性子,还是他将自己的心绪都藏了起来。以前风霆在时,他还会时不时在仙界散散步,亦或是去哪里找找草药。风霆不在了之后,他深居简出,除了送药以外,平时都待在鹭鸢居,面都见不到了。这么多年了,他……过得还好吗?” 韶华的神色似是惋惜,又似是心疼。白清便把遇见牧歌和鹿渊的事告诉了她,还说了一些在鹭鸢居时的琐事。韶华静静地听着她说,柔情的目光不停在她身上打转,还贴心地将她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去。 白清说着说着,突然疑惑起来,忙问:“母亲,你说你去仙界时已小有所成,那你如何知道鹿渊是如何诞生的?” “命轮不仅可以用来辅助占卜,让结果更为准确,还可以用来窥探过去发生过的事。我遇见鹿渊之前的那些事,是用命轮看到的。” “原来如此……” 白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正想再问问什么,突然听到一阵叮铃叮铃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抬头一望,原先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黑暗,此刻却一段一段地碎裂开来,一块又一块的碎片被上方一个明亮的白色漩涡吸了进去。 “怎么回事?!” 白清大惊,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母亲的手。韶华也回握了她,只是脸上神色十分正经,几乎到了严肃的地步。 “清儿,时间到了!你听我说!之后的碎片寻到了你不要碰,全部找齐之后再像这次一般触碰。一次性碰到的碎片多了,就能增加我们的时间!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如何修复命轮……” 后面的话白清已经听不到了,她已经被吸进了那白色的漩涡之中,只能俯视到母亲不舍的身影。 “母亲!!!” 白清猛地睁开眼,一瞬间愣住了。只见她似乎是躺在之前和纱弥相见的大殿之中,纱弥一小个挡在她面前,而他们的前方是秦空岳和一个她没见过的男子。 那男子不怀好意地摸着下巴,满脸的玩味,秦空岳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能看到他们周身都散发着煞气,而四周满是碎屑,裂开的桌椅,似乎经历了一场大战。而她也注意到,秦空岳下垂的指尖正往下滴着血。 “咦?你醒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刚刚那一声大叫纱弥听到了,他回过头笑眯眯地问她,与这杂乱的背景完全不相符。 “没……没有……这是…怎么回事?!” 白清呆愣地摇了摇头,小声打听这是什么状况,怎么一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没事,放心吧……” 纱弥笑容轻松,算是安慰了一下她,又转回头去冲着秦空岳大喊。 “阿岳!你的心上人醒啦~~” 第二百八十一章 眼看着白清离开,秦空岳放下不少心,面对着严阵以待的云鹤,他的状态截然不同,完全就是一副轻松的样子。 “那么,阿清安全离开了,也没听竹吉说有什么追兵,是否算是交易成立呢?” 秦空岳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云鹤,云鹤握着拐杖,紧紧地闭着嘴,并不回答。他无所谓地一摊手,自顾自分析起来。 “你也不要那么紧张,不如听我给你分析分析……你看,这里是仙界的边界,这么多年魔界未曾进犯过,兵力没多少吧?如今大石不在了,惜归又是重伤,不管是散人或是援兵,从仙京赶来此处要费不少时间吧?” 云鹤仍紧闭着嘴唇不说话,秦空岳也不在意,轻轻一笑继续往下说。 “边界这些仙兵,有一半已经被万鬼食人狱制成了茧,剩下那些,就算加上你和晨雪,也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才以这镜牢封住了你我二人,为的不就是不让外面那些无知的小仙听到我们的谈话么?” 云鹤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秦空岳也不再往下说了,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沉思许久,叹口气,终于开口了。 “你想说什么?” 秦空岳一乐,抱起了手臂,说:“你们想怎样治理仙界都与我无关,不归我管我也不想管。不过呢,该演的戏我也陪你演了,待会儿也不介意再演一遍。与其问我想说什么,不如说你想要什么?” “那孩子……叫白清是吗?” “是。” “你在何处寻到她的?你是不是知道韶华的消息?或者是不是流庭和你说了什么?” 秦空岳疑惑地歪了下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坦诚相告。 “阿清是我在大夏偶遇到的,不管是韶华还是流庭的事我都不知道。” 云鹤沉默许久,问:“千猎是不是你放的?” “想也知道不是……是黑泽放的。此事是我管教无方大意了,不过黑泽已死,魔界如今也清理得差不多了,只他一人恐怕没什么能力兴风作浪……怎么了?” “听念柳报说,千猎招收了一批手下,正四处寻找混沌的封印地。我去看过,那附近没什么煞气的痕迹,他们还没找到,但世界就那么大,总有一天会找到的。千猎的事终归是你的责任,他在尤奈,你去处理干净,这就是我的条件。” 秦空岳紧紧盯着云鹤,想看懂她的真实想法,毕竟云鹤从未这样和他说过话,每次见到面,话都还没说几句,她不是大打出手就是破口大骂,根本无法交流沟通。 “倒也不是不行……但我无法伤他,最多也只能困住他,没办法更进一步了。” “……” 云鹤欲言又止,咽了口口水,说:“尤奈那地方,我们仙界不会去的……若你能有法子将他引离尤奈的话,你只需困住他,其他的交给我,这样总行了吧?” “可以……其他呢?” “此次是我仙界式微,让你有机可乘……处理完千猎以后,我仍旧不会放过魔界的。” 秦空岳弯下腰,眯眼一笑。 “好啊,那本尊等着。” 二人在云鹤所制的镜牢中立了契,随后云鹤解开镜牢,二人又脸红脖子粗地大吵大闹了一番后,秦空岳才像个反派一般笑着离开。 他早就得了竹吉的消息,说是白清已安全送到了祭司殿,他怕纱弥乱说些什么,一出仙界就连忙传送回去。 脚刚落地,秦空岳便感受到一股微风扑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后仰跳开几步,抬头一看,果然又是景豫。这孩子,这都多少年了,怎么就不知道死心呢…… 景豫是来得比较晚的孩子,纱弥告诉他,只要打赢秦空岳就可以成为下一个魔尊。于是空闲时,景豫就常常去秦空岳的神湮殿埋伏他,扰得他苦不堪言。 景豫入魔时不过十六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为人时曾有一个行走江湖的梦想,也因此拜了师父,学会了些拳脚,所以他对于这魔尊的名号很感兴趣。 也不知纱弥那家伙是怎么想的,景豫天天追杀自己,他倒好,不仅不加以劝阻,还教景豫如何运用煞气施放法术。秦空岳一开始本没将他放在心上,可耐不住每每回到魔界都要来这么一出,便开始往祭司殿跑。 谁成想,景豫也跟着追到了祭司殿,纱弥不仅不心疼自己,还乐在其中地做一个旁观者。秦空岳算是看出来了,纱弥莫名地喜欢景豫,也深知他无法打败自己,就宠着他追杀自己。 后来,秦空岳就不再将自己要回来的时间提前告诉纱弥了。这么做以后,对于躲避景豫还真有些效果。这段时间回来都没遇到景豫,害他一时忘了这茬。 “景豫,你怎么……” 秦空岳轻轻一笑,正想如往常那般调笑他一番,可一眼看到不远处躺着紧锁眉头的白清时,他顿时就没了兴致。 “景豫,不要闹了,下次我再陪你。” 秦空岳说得十分严肃,可景豫却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不仅没有收手的打算,还饶有兴趣地看向了白清。 “都说魔尊大人有了心上人,原来传闻是真的……哈哈!有趣有趣!你就这样毫不遮掩自己的弱点示于人前,这魔尊之位我就收下了……” 景豫双手往背后一伸,掏出几枚银针来就向白清扔去。说时迟那时快,秦空岳和纱弥双双闪身挡在了白清面前。但不知秦空岳是怎么想的,他没有立起结界,也没有用煞气震飞那些银针,而是用身体接了下来。 景豫呆若木鸡地看着他,连手上扔针的动作都没有收回。秦空岳将刺入身体里的银针拔下,扔在地上,对着景豫说出了他认为能起到说教作用的话。 “景豫,心上人并非是弱点,而是你强大的根本。为了保护她,我无所畏惧,你呢?你有这样的心上人么?想打败我?呵……你还不够格……” 这段话虽然出自他之口,他却觉得有些羞耻,心跳得极快,紧张地观察着景豫的表情。 “阿岳!你的心上人醒啦~~” 纱弥用稚嫩的童声甜甜地喊了一句,秦空岳顿时慌张地回过头去。刚刚那段话,不知道她听到没有?她会怎么想? 却没想到,他才一回头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白清眼疾手快接住了他,纱弥也收了调笑的神色,严肃地替他把脉,探他的神识,气氛一瞬间就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景豫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忘了说,针上有毒……” 第二百八十二章 白清一听秦空岳中了毒,一下就慌了,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离雾。她的心意都还没有告诉他,他们还要一起走下去,他不能出事! “祭司大人,您叫我们……怎么回事?!主子这是怎么了?!” 竹吉和隐从门外跑进来,一边问着一边就发现了晕倒在白清怀里的秦空岳,竹吉二话没说直接奔了过去看他的情况,而隐则是戒备地拦在众人和景豫身前。 纱弥拉了一下隐,走到景豫面前瞪着他,问:“什么毒?哪来的?” 景豫委屈极了,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别扭地说了些什么。纱弥没了耐心,一脚踢向他的膝盖,他整个人顿时就跪了下去,惊恐地看着纱弥。 纱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吼道:“你说什么?!” 景豫眼睛一红,咬着牙大声说:“我不知道!我找罂尾要的……” 纱弥一愣,松了手,叫白清和竹吉架着秦空岳,让隐押着景豫,安排着众人一起前去找罂尾。 纱弥也不耽搁,争分夺秒地直接将众人一起传送过去。刚落地,就看到罂尾站在密林中,手里正提着一只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尸体,他面前放着一口大锅,正扑腾扑腾地往外溅出乌紫的汁液来。 众人的突然到来吓了罂尾一跳,手里提着的东西掉落在地,白清才看出来,那是一只鸡,大概…… “干嘛啊……吓我一跳……” 罂尾轻轻抚了下胸口,幽怨地看了众人一眼,看到秦空岳后,立马迎了上来。 “哟!老秦这是怎么了?我看看……” 隐押着景豫从后方上前来,罂尾伸到半空的手一顿,立马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纱弥踢了一脚景豫,面无表情地问:“还用我解释吗?” “不不不!你听我说啊!这个事真的是误会我了……”罂尾连连摆手,凑到纱弥面前弯下了腰,尽显诚意,“景豫这小子也不是一两次了,哪次真的伤到过老秦?老秦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我这不是……想着反正也不会有用,就随手给了他一些毒液么……” 罂尾这么一说,纱弥的脸顿时就阴了,一张孩子的脸配上这种神色,那渗人程度简直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罂尾说的,他不是不明白。景豫的身手比起秦空岳来说简直就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就像一个两岁的孩子对比起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一般,秦空岳从没将他放在心上,甚至时不时心情好还会教他几招。秦空岳这么对他,其他人自然也都不当回事了,慢慢地还和景豫混熟了。 今天景豫会来他早就想到了。之前景豫被派出了魔界,好不容易今日回来,他还提前来找自己问了秦空岳的行踪,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偏偏好像大家都习惯了他不可能成功的刺杀,都惯着他,罂尾给了他毒药,自己也并未隐瞒秦空岳的行踪,也没对秦空岳提起过他的事。 这次秦空岳会中毒,是谁都没想到的。别说是罂尾了,他自己将刺杀全程都看在了眼里,就那种程度,秦空岳不可能躲不开。偏偏他就是中招了,再加上他晕倒前说的那番话,想来他是故意没躲的。 他和秦空岳认识这么多年了,他干这种奇怪的事还少吗?那可真是太多了!多到有时候他觉得秦空岳不应该是魔族,更像只流落人间的拟生妖。 秦空岳之所以会中毒,都是他自己故意的。这种事,纱弥根本没法说出口,眼下罂尾暗戳戳一提,他的神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了。 “别说废话了,赶紧给他解毒!等他醒了叫他来见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纱弥没好气地吩咐几句,头也不回地传送离去。罂尾连忙让竹吉帮着将秦空岳扶到一旁,摘了些草叶什么的随便铺了个床出来,刚准备动手,注意到众人围了一圈都看着他,没好气地挥手赶他们。 “哎呀!你们挡着我光了!魔界的光本就不够亮!你们还这样……走开走开!去去去……” 竹吉和隐对视一眼,押着景豫站远了些,窃窃私语地交谈起来。白清不仅没走,还蹲了下去,担忧地看着秦空岳,紧紧握着他的手。 “白姑娘……你是不信我吗?”罂尾委屈地嘟囔一句,但也没再提要她离开。 白清缩成一小团,以商量的语气问:“罂尾先生,我没有不信任你……我会尽量注意的,不会妨碍到你的,你就让我待着吧?你看他的脸都白了,还是请你抓紧时间为他解毒吧……” “倒也不是不行……不过嘛……”罂尾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竹吉他们,用手拢在嘴边,将声音尽量压了下去,“等老秦醒了以后,还请白姑娘不要告诉他我是如何为他解毒的。你答应的话我就让你留下,如何?” 白清虽不明白他为何有这样的要求,但眼下秦空岳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都已经有些发青了,她哪里还有功夫细想,直接倒头如蒜答应下来。 罂尾嘿嘿一阵阴笑,一边将秦空岳的衣服解开,一边向白清解释着。 “白姑娘,其实你不必那么担心……你看啊,他这伤口处的扩散纹路像不像鹿角?这毒啊,就叫鹿角毒,在人间或许算是厉害的毒,但对我们魔族来说,中了这毒也就难受些,不会伤及性命的。这鹿角毒啊,还不如我自己制出来的强呢!不解毒的话,最多也只是昏迷不醒罢了……” 罂尾耐心地解释着,注意到白清的脸色不那么好看,甚至好像被吓到了,又连忙改口。 “你别担心!这不是什么奇毒!我肯定有法子的,不然祭司大人也不会带老秦来找我了,你说对吧?” “……”白清有些无语,看到罂尾和善地冲她笑着却不给秦空岳解毒,她十分不理解,“罂尾,要不你先解毒再说……” “噢噢噢!对对对!不过,我们说好了,不告诉老秦的啊……” 罂尾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笑笑,再次像白清确认,看她点了头这才松了口气地离开。白清实在不理解,这解毒怎么就不能说了,可等罂尾手里抓着一只面目可怖的蛙回来时,她似乎明白了。 罂尾这次不向她解释了,二话没说一把掰开那蛙的嘴巴,扯出它的舌头来不停晃动,晃得那蛙呕出了一堆模糊的东西来。他将那蛙随手往丛林里一扔,用那堆模糊的东西均匀地抹在秦空岳的伤口处,然后用纱布将伤口包得严严实实的。 至于那堆模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白清根本还没看清就忍不住撇开头干呕起来。每次她回过头来想看时,都实在忍不住那股生理上的冲动。等她平复下来时,罂尾早就处理完了,只见秦空岳的脸色已经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白清抬头想谢谢罂尾时,却发现他用那双摸过那恶心之物的手,从地上捡起鸡扔进了那口大锅里,用木棍胡乱搅了几下,然后直接戳起那只鸡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不忘一边咂咂手指头,让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第一次觉得,罂尾真的是个很可怕的医者。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阿岳?你醒了?身体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的?” 秦空岳一睁眼就看到满脸担忧的白清,她似乎很是关心自己的身体。他虚弱地摇了摇头,乖乖让白清将他扶起,这才看到屋里还站了不少人。竹吉眉宇间也是担忧之色,隐则是满脸平静,纱弥一脸怒意地瞪着自己,而在他身后,是低垂着头小心张望的景豫。 “你们……”秦空岳想起身问问发生了什么,却发现四肢酸软无力,根本就没力气动弹,“我这是怎么了?” 众人低着头默不作声,纱弥跳上床,生气地踢了秦空岳一脚,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骂。 “怎么了?!你还好意思问?!这臭小子偷袭你你为何不躲?!” 秦空岳瞬间红了脸,别扭地低下头去,小声道:“我错了……” 纱弥指着他的手直发抖,恨铁不成钢地瞪他好一阵,无奈地叹口气,看向景豫,景豫立马心领神会地扑通一声跪下。 “尊上,我错了……以后偷袭你我再也不耍花招了!” “哈哈哈哈……”秦空岳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来,温柔地看向景豫,“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如此,快起来吧。” 景豫看向纱弥,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他反对,起身畏畏缩缩地站到竹吉身边,被隐一瞪,瘪着嘴又缩到了二人身后去。 纱弥抱着手在秦空岳身旁挨着他坐下,没好气地说:“你还知道不是他的错呢?” “知道知道~不要生气啦~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秦空岳身子一歪,整个人向纱弥靠去,他一把将秦空岳扶正,躲瘟神似的跳下了床。 “你最好没有下次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搞这套?!又不是年轻的时候……好了,小白清回来你们还没说上话,你们聊,我们先出去了……对了,等你伤好了来祭司殿找我,有事需要你们去办。” 纱弥像个生气的小老头一般,说着说着便拉着竹吉他们出去了。 “呼……可算是应付过去了……”他们一走,秦空岳轻轻笑着长舒一口气,听起来他刚刚似乎也是紧张的。 白清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在他昏迷这段时间,她有好多话想对他说。想说很担心他,很想他,想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总觉得现在不是说那些话的好时机。 “说真的,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白清问得很认真,他却笑得更开心了。 “没有啦~我好得很,只是有些无力罢了……他们不肯跟我说发生了什么,阿清悄悄告诉我好不好?” 秦空岳说着,努力扭动着身子凑近她,还不忘将声音放轻,就好像真的在说什么秘密似的。只是他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太好,这么一动反倒倒在了床上,惹得她一阵心疼。 “你这人……” 白清幽怨地瞪他一眼,又不愿苛责他,无奈地将他重新扶起靠在床头,自己则坐在了床边。 “嘻嘻……好阿清,告诉我嘛~~”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故意嘟起嘴来。她的心一软,将他中毒的事说了出来,只是按照和罂尾约定好的,故意将治疗过程一笔带过,没有细说。 “你啊……罂尾可是说了,这次算你运气好,毒素还没有蔓延到心脉。下次你再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就等毒素蔓延后再将你的心挖出来,等你自己重新长好……” 罂尾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本以为是开玩笑,可是他的神情却是紧张又期待的,让她听得寒毛都立了起来。她本想借罂尾的话敲打敲打秦空岳,可是想到后面他说的那些细节,她也没办法真的全部都转达出口。 “知道啦~这次算我运气不好,难得想耍个帅,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白清满脸黑线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无语了。哪有人耍帅是这样的?!他的脑子没事吧?! 秦空岳动了动手指,发现恢复了一些力气,便拉过她的手握住,笑盈盈地看着她。 “对不起,害阿清担心了。” 白清别扭地低下头去,她原本是有些生气的,但是看到他这模样她又控制不住地心动,害她此刻心里矛盾极了。 良久,白清抬头看着他,很认真地说:“秦空岳,我有话和你说。” 二人四目相对,他笑望着她点点头。一缕微风吹过,带着些煞气从二人之间飘然而过。她不停给自己打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话都到嘴边了,他却突然开口打断了。 “我其实……” “对了!阿清,我从北境带回来的那些御灵珠,你碰了吗?” 白清一噎,又把那些话咽了回去,点了点头。 “这次带回来的我记得有挺多的,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母亲了,这次的感觉不像幻象,像是母亲专程等着我一般,她和我说了很多事……” 白清本想说那些她想说的话,但他问起这种正事来她又没办法一心二用,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等她回答完了,她又觉得如今已经没了说那些话的气氛了。 “韶华?!她……在那些珠子里?!难怪找不到她……不不不……不对,她如何躲到珠子里去的?按鹿渊所说,她离开鹭鸢居后就没了踪影,五长老既没找到她,流庭也没和她在一起……五长老不可能帮她做这种事,她一个人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在什么时候……” 秦空岳神色一喜,却又突然皱了眉,喃喃自语起来。白清不说话,就那么让他自己一个人苦恼着。她不明白是否有这种法术可以将一个人封进那么小的珠子里,但她觉得如果有的话,秦空岳应该会知道才对。她不知道的事太多了,母亲和她说的话她也不是全都理解。如果有他帮忙想的话,说不定能替自己找到答案,尽管他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韶华和你说了些什么?能告诉我吗?” 白清想了想,摇了摇头。什么她要成为对抗混沌的人这种事,她不觉得那会是自己,也根本不相信。其他的,母亲不是在说千猎就是在说鹿渊的事,似乎也没什么帮助。倒是…… “我在仙界见到了师父……” “什么?!何时?在哪儿?我去救他……” 秦空岳一激动,说着就要起身,她连忙将他按下。 “就在你们来之前,师父还在和我交谈。但你们一来,我也没注意什么时候他就不见了,或许他是故意躲着你的……” “躲我?为何?” “我也不知,但师父说母亲在妖界……” “啊?可你刚刚不是说韶华在那些珠子里么?” “不……说她在珠子里也不太准确,怎么说呢……我也说不好,那确实是母亲,她也确实和我有交谈,但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不是活着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秦空岳沉思半晌,起身就要往外走,白清连忙一把拉住他将他按下。 “你干什么去?!” “韶华的事有些奇怪,我得去找纱弥商量……” “你还中着毒,理当修养,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 “阿清,我是魔族,没事的,方才是有些无力,现在都已经好了,你看……” 秦空岳怕她不信,还挥着手起身准备蹦跶一下,白清连忙又将他按回去。她一急,声音难免大了些。 “你能不能不要让我那么担心?!” “阿清……”秦空岳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秦空岳,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怕拖你后腿,才跟着竹吉离开的。扔下你一个人在仙界,你知道我心里多难受吗?!回到魔界后,纱弥说不必担心你,说得头头是道的,我信了,结果呢?!结果醒来你就中毒了……我……我真的……” 之前她一直担心他,可是大家都说没事,她也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也相信他的本事,所以坦然接受抛下他离开这件事。到了魔界后,纱弥一直笑嘻嘻的,她便觉得大概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可结果却是他在自己面前中毒晕倒,接住他那一刻,她看着他本来没什么血色的脸庞更加苍白,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自责、愧疚,却什么也做不了。她后悔了,后悔没有留下帮他,后悔放下了心去接触碎片。 后来罂尾为他解毒,众人的气氛仍是轻松的,可她心里却并不轻松。他醒来之后明显就很虚弱,可他偏又这般不顾自己,她突然就觉得莫名的委屈。 “阿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去了!我就在这里休息好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别哭啊……” 眼看白清红了眼眶,秦空岳一下就慌了,连忙拉她入怀,竭尽所能地哄她。只是他从前也没哄过什么人,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有用。 她听着他口不择言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差点没忍住笑,连忙一把将他推开,瞪着他。 “你说谁哭了?!” “好好好……没哭没哭!阿清最坚强了……” 白清本就在忍笑,他这么一说,她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眼角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她却愣是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她一笑,他自然也笑了,二人就这么望着彼此,笑个不停。 笑了许久,她觉得脸酸得要命,都快抽搐了,终于强迫着自己停了下来,正了正神色看向他。 “秦空岳,我有话和你说。” “嗯……” 她突然严肃起来,他一下就不自在起来,眼神游离在窗外不看她,似乎是不想听,却又轻轻嗯了一声。 “是很重要的话,你看着我。” “……你说。” “秦空岳,我喜欢你。” “唉……” 她说得很是坚定,没想到他听到这话以后,却是叹了口气,没有预料中的开心,她顿时就愣住了。 难不成,他之前说的……已经不做数了么? “你……不喜欢我了吗?” “不是!”秦空岳紧张地抓住她的衣袖,艰难地看向门外,“你记得我之前说,佑生还活着么?” “记得,怎么了?” “之前是我太莽撞了……当然!我也不是后悔!只是……若是看过他以后你还能说出这句话来……你跟我来……” 他说得断断续续,眉头都拧巴了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她心里大致猜到了什么,点点头,将手交给了他。 秦空岳直接带她传送到了万骨殿,殿里有一个被铁链和法阵锁着的魔族,那人正是白清的父亲白佑生。 “佑生,我带阿清来看你了。” 秦空岳声音轻柔,走过去将一旁柱子上贴着的符纸拿下,示意白清可以靠近些。 白清点点头,走到阵里去,站在了白佑生的面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父亲?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手腕处可以看到清晰的痕印,想必他被这样锁在这里已经很多很多年了…… 他低着头,什么反应也没有,白清伸手想去触碰他,他却猛地抬头,一双黑得可怕的双眼紧紧盯着她,嘴里发出似是呜咽的声音来。 “别!”秦空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 他去仙界前刚给佑生清过煞气,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白佑生应该是呆呆的没什么反应才对,可他却抬起了头来直勾勾地看着白清。 他心里不太确定,白佑生是不是因为白清来了所以表现得有些不同。毕竟他一直相信白佑生并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可他又无法确保白佑生是否会突然疯魔起来。他想让他们父女二人相见,却又不想白清因此出什么事。 秦空岳试探着蹲在白佑生和白清中间,一边耐心地同他说话,一边和她保持着眼神交流。 “佑生,你别紧张。她是白清,白清你还记得吗?她姓白,是你的孩子,想起来了吗?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她也不会……” 白清在秦空岳的眼神示意下,试探着轻轻触碰白佑生被绑住的手,他身子一抖,但也没有更多反应,只是歪着头呆呆地打量着他们。 “好孩子,很乖……她是你的女儿,你记得吗?你的夫人,韶华……” 秦空岳本打算继续和他说说话,却没想到,白佑生一听到韶华的名字立马就晃动着身子啊啊大叫起来。他一边叫着一边想用牙齿去咬断那些锁链,发现咬不断后就拼命挣扎,引得那些锁链当当作响,甚至伸手想抓白清。 “阿清!先出去!” 秦空岳连忙挡在了白清和白佑生中间,将她一把推了出去,他自己则被白佑生挠了一下。所幸白佑生虽然成了这副样子,秦空岳还是派人定期为他清理的,他的指甲既不尖也不长,这一下对秦空岳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二人出了法阵后,秦空岳重新将符纸贴上,听着白佑生口齿不清的大叫,他低着头不敢看她。 “阿清,这就是佑生现在的样子,他会变成这样都是因为我……对不起……我知道只是说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你什么,但是……还是对不起……” 白清轻轻一笑,说:“秦空岳,我还是喜欢你。” 他抬头看着她,心里涌上一股冲动。他从没觉得万骨殿有这么暖和过,也从没想过她看到佑生的样子后还能说出这句话来。这一刻,他觉得,之前那些担心,那些胡思乱想全都什么也不是,他应该早带她来的。何苦那般作茧自缚? 第二百八十五章 秦空岳兴奋极了,心头那股冲动让他现在就想紧紧抱住她,直到将她刻进骨子里,将她融进心里去。却没想到,他伸手环过去,她却笑着摇头躲掉了。 在他错愕的目光中,她柔柔一笑,说:“阿岳,我喜欢你,即使你让父亲变成了这样,我也依旧喜欢你,以后我也会一直喜欢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你能放他自由吗?” “可他没了理智!不这样禁锢住他的话,他会伤害别人的……” “我知道。”她依旧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的意思是……不……不行……” “阿岳……”她拉过他的双手,紧紧握住,“往后有我陪着你,不管是风里来还是雨里去,你都有我,放过他好吗?” “可是……我觉得他并不是真的失去了所有理智……” “你知道吗?我三百多岁了。我在镜湖过着阳光明媚的日子三百年,他却在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被锁了三百多年。即便他真的保有部分理智,你觉得他这样会开心吗?” “……” 秦空岳不忍地看向白佑生,看着他没有意义一般地胡乱喊叫,痛苦极了。 “……能抱抱我吗?” 良久,秦空岳抬头,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对她张开双臂。她笑着和他相拥,任他将头搭在肩上。 “你知道吗……佑生对我来说,早已超越了友情,他和韶华早就是我的家人了……” “我知道。” “你知道吗……当初……是韶华救了我,她拼了命地拦着我自我了结,告诉我即使变成了魔族也可以活下去……她说,若这世间没有我的容身之所,她就为我创一个出来……” “嗯。” “你知道吗……我在人间杀了许多魔族,救过很多人,可他们从没谢过我,甚至还有人追着我打骂,因为我也是魔族……偏偏佑生与众不同,他天天追着我,笑着邀我和他切磋,要我教他功夫……入魔后喝的第一杯酒,就是他递给我的。他说,喝了那杯酒,我们就永远是朋友,我都没答应,他就自己干了……” “嗯……” “阿清……佑生和韶华……在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时刻,他们就是一缕照进黑暗的光,是拉我出泥沼的存在……我舍不得……” “阿岳,或许我做不到像父亲母亲那样,可在以后的日子里,若要陷进黑暗,我们一起,若是陷进泥沼,我也会陪着你,你别害怕。我也舍不得,可他不该承受这些的,对吗?” 她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黑暗,是怎样的泥沼,她也不知道她对他来说会不会有用,但她已经决定好了要陪他一起面对未来的无限可能。 秦空岳的身子微微抖动起来,她心疼地轻抚着他的背,眼睛却是看着嗷嗷乱叫的父亲。在还没恢复记忆之前,她曾设想过无数次和父母相见的场景,却从没想到过会是这样的。 她知道,入魔后就再没可能甩掉煞气恢复如初,父亲已在这样的囚笼中过了三百多年,她私心不愿他再这样痛苦下去。她心里万般不舍,可她也知道,这样活着,又如何能叫活着呢???? 父亲,你会怪我吗?若是不怪我的话,若是你也不想过这种日子的话,你能不能笑一下?我好想看看你笑的样子…… 白清在心里想着,不舍地看着白佑生。令她意外的是,白佑生突然狂笑起来,她的眼泪一下就崩不住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好像突然明白了,秦空岳说的父亲没有完全失去理智是什么意思。虽然她心中所想他不可能听到,可这时机却太过凑巧了。 “怎么了?!你别哭啊……是不是佑生他吓到你了?你别怕……怎么了……阿清……你别哭……我心疼……” 她一哭,本还深陷难过情绪中的秦空岳也顾不得难过了,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语无伦次地想安慰她。 她没法说,父亲此刻的笑有多么凑巧,让她心里猛然意识到,她也是不舍的。从小到大都缺席她成长的父亲,她本以为对他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她本以为她已经做好了让他解脱的心理准备。可他这一笑,完全瓦解了她所有的思考,徒留悲伤瞬间涌上心头。 “阿岳……你说…他会不会……我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太无情了……” “没有的事,我知道你也不想这样……”秦空岳立刻否定,不忍地看向笑得唾沫横飞的白佑生。 “其实……你看到的不过是这三百年来的冰山一角。我不想让他伤人,带他来了魔界,将他封印在此处,还派人定时来为他清洗梳理。按常理说,新魔即便是失了智,也不会对同样带有煞气的魔族出手,偏偏他不一样……” “我时不时就得换人照顾他,因为他总是会将那些来照顾他的魔族弄伤。我没办法时时看着他,就和纱弥商量出个法子来。每隔一段时间,我会来万骨殿将他的煞气抽走一些,那样他会变得没有力气,也就乖乖的不再闹腾了……” 白清听着秦空岳说的话,也看向了白佑生。他像个疯子一般狂笑,挥舞着双手似是像挣脱枷锁,又似是想攻击什么。他的头时不时会抬起来,她可以清楚看到他狰狞的表情,仿佛他看到的不是这黑暗空荡荡的大殿。 “阿清,我……你等等,我们出去说吧。” 秦空岳欲言又止,走到白佑生身边伸出手掌,将他周身的煞气抽走,他顿时发出了凄惨的叫声,听得白清心惊肉跳。眼看着他一点点衰弱下去,低垂着头不再动弹了,秦空岳叹口气,将符纸重新贴在柱子上,眼神示意白清和他出去。 万骨殿地处魔界偏远的高地,出了殿门就是一小段陡峭的台阶,台阶之下,是一大片枯木林,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大半个魔界。 “阿清,我没有经历过回溯期,但我和竹吉相伴多年,也从他口中听到过一些……佑生他…或许经历了三百年的噩梦。我无法想象沉在噩梦里那么多年无法清醒会是怎样的感受,我也不想让他一直这样下去,可是我舍不得……” “可是……” “我知道,这样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放他自由。我知道你也是思考过后才会有这样的提议,但你刚刚……阿清,想必你也发现了,有些事说起来轻巧,真要做的时候就不像说得那么简单了。” “嗯……” “阿清,不如这样,待我们找到韶华后,让他最后看一眼韶华,我们就放他自由,如何?” 白清看向紧闭的殿门,答应下来。如果现在就让白佑生解脱,她恐怕是不愿的,可对比之下,她更不愿让他就这样趁在噩梦里一直到永远。 魔族一旦失了智,又或者没有撑过回溯期,就再也回不去了,从未有过一次例外。即便他没有一直沉在噩梦里,可他已经没了自己的思想,没了理智,用师父的话说,他不过是一具供混沌驱使的行尸走肉罢了。 不管是从幻象中或是从秦空岳口中听到的来看,父亲生前是一位英勇的将军,哪怕西月国已经被灭了,他也可以抛下妻女,为国捐躯。她不愿父亲最后却是这样的下场,她相信若是父亲还有意识,也不会愿意自己以这样的方式存活世间。 可就像秦空岳说的,有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能说得出口,却又无法真的眼睁睁地看着父亲消失。她只能答应,在寻到母亲之前,她需要时间做好心理上的准备。 第二百八十六章 “对了,阿清,天快黑了,你累吗?若是不累的话,要不要和我一起逛逛魔界?” “咦?” 魔界常年煞气浓重,阴云密布,本就比外界要黑一些,眼下天要黑了,反倒没有什么明显的感觉。白清听他这么一说,这才发现,天色确实好像是变黑了些。 “我们出来时不是已经黑了么?怎么……” “仙界的时间流速较慢,你感觉过了很多天,实际上我们这边也就三天不到的时间而已,时间上是不相通的。再加上你是从那开在边界的洞出来的,竹吉直接带你回了祭司殿,你才会有这样的错觉啦。你到祭司殿时,应该是午时差不多要过渡到未时左右吧。” “原来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白清也想起来了。确实是一出仙界就到了祭司殿,中途也没见过什么天空,也没去过别的地方,难怪感觉不出来。 “顺康城那边今夜有灯会,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魔界还有灯会?!” “是啊,没想到吧?其实这些年住在魔界的魔族几乎换了个遍,如今的魔族,大部分入魔前都是些普通百姓,早就不似从前的魔界那般无恶不作了。他们成了魔族,不受世人待见,又不想伤人,只能来魔界生活。” “来到魔界后很多人一开始不太适应,便继续沿用着从前的生活习惯,包括这些节日啊、饮食啊什么的,每年他们都会举办各种各样的祭典。这些年收留了许多地方的魔族,这节日也是越来越多了。要不要去看看?顺便转换一下心情……” “好啊!不过你说顺康城,是魔界的城池么?” 白清听他说着已然心生期待,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只是这顺康城的名字,她从未听说过,便顺口问一问。 “是啊,来,我带你去看看。” 秦空岳微微一笑,对她伸出了手,她将手交给他,十指相扣。他直接带着她传送到了顺康城,她一睁眼就看呆了。这顺康城的名字,听起来和魔界给人的感觉不太搭,没想到实际看起来也是如此。 整座城都是张灯结彩的,街道两旁有许多小摊,卖天灯的、卖小吃的、卖泥偶的,什么都有,应接不暇。顺着街道往前看去,红晃晃的灯笼下,搭了个小台子,上面正有人卖力吆喝着,周围围了不少人,似乎是有猜灯谜的活动。 白清身边跑过几个半大的孩子,他们手里拿着小风车,一边跑着一边看着手中的小风车呼啦啦地转动,发出稚童独有的尖细笑声来。街道上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一派欢声笑语的场景,再加上此处的煞气十分稀薄,看起来完全就不像想象中魔界该有的样子,分明就是大夏所处可见的景象。 秦空岳见她看呆了,轻轻一笑,牵着她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向她介绍着。 “你有没有发现,顺康城的煞气比较少?” “确实,是你特意处理过的?” “没错。原先建设顺康城的初衷,是想给来到魔界的其他种族一处安心之所,给外界传递魔界并非不安全的信息。所以我设了结界,将大部分煞气隔绝在外。只不过来的人少,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后来慢慢的就演变成了节日祭典用的城池。” “你说人少,也就是说还是有人愿意来的?” “那当然,芳宁就经常来。至于其他人嘛,仙族是不会来的,人族也就偶尔会有一些启越的,或者云游世间宽仁的道士会来,大部分来顺康城的,都是妖族。虽然愿意来的人不多,不过,他们来过一次之后,就会放下不少成见,愿意常来了……” “哎哟!这不是尊上么?!快来快来!” 二人正说着,右前方一小摊的摊主对着他们拼命招手,叫他们过去。秦空岳看向白清,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带着她走了过去。 “陈婶,好久不见。” “说什么呢?!您那么忙,哪能日日来顺康见我这老太婆啊?今日……咦?这是哪家的姑娘?可真好看!” 那叫陈婶的摊主和秦空岳寒暄几句,注意到他牵着白清,捂嘴笑笑,上下打量着白清。 “这是白清,那些传闻你应当听过了,我就不多介绍了。阿清,这是陈婶。” “陈婶好,我叫白清。” 白清乖巧地低头行礼,也没有细想秦空岳所说的传闻是什么,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那摊上的月饼上。那月饼做得不怎么好看,可却油亮亮的,香气四溢,她甚至觉得,只要闻到那香气,恐怕这世上没人会不心动吧?! “哎哟~好好好……” 陈婶入魔前是个农妇,哪懂得这些个世家公子小姐的行礼方式,只好尴尬地抬抬手作虚扶状。注意到白清紧紧盯着月饼发呆,她笑嘻嘻地问:“白清姑娘,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我拿给你?” 白清顿时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扯了扯秦空岳的袖口,待他低下头来,她连忙凑过去,小声问:“你们魔界是用什么交易的?银钱能用么?这样一个月饼要多少钱啊?” “哈哈哈哈……阿清……你…哈哈哈哈……”秦空岳顿时大笑出声来,仿佛故意忽略了她不满的小表情,转头就看向了陈婶,笑着说:“陈婶,阿清问你要多少钱……哈哈哈哈……” 白清涨红着脸有些窘迫,他不告诉自己就罢了,怎么还跟陈婶说?到底是在笑什么啊?! 陈婶没好气地越过小摊一巴掌就拍在了秦空岳的手臂上,他一下就停了笑,错愕地看着她。她毫不理会秦空岳不解的眼神,拿出几张干净的纸来,包了几个月饼递给白清。 “白清姑娘,不必理会他,他啊,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这孩子嘛,总是喜欢欺负心上人的……啊!这是蛋黄馅儿的,这个是九沙馅儿的,这两种爱吃的人最多了,你尝尝看?” 白清不客气地瞪了秦空岳一眼,向陈婶道了谢,伸手接过月饼,一样尝了一口,果真好吃,立马开心地吃了起来。 这蛋黄馅儿的月饼,表皮酥脆,内里软糯,再配上咸香的蛋黄,感觉非常棒。这九沙馅儿的,她也吃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做的,是她从没尝过的味道。入口甘甜,像是什么水果,但又有股极淡的清香,像是什么花,意外地越吃越香。 两个月饼都吃完了,白清不忘咂咂手指,只觉意犹未尽,俯下身凑近陈婶,故意以秦空岳也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陈婶,这两个月饼多少钱?你只管说,宰他一宰更好!” 陈婶噗嗤一笑,摆摆手。 “白清姑娘,不要钱的。你第一次来魔界吧?我第一次来也吓了一跳,这魔界啊,衣食住行都是不收钱的,就个别东西需要收钱。这些月饼啊,食材啊、油啊锅啊什么的,都是尊上给的,咱就是出个手艺,收啥钱啊……” 第二百八十七章 白清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地看看秦空岳又看看陈婶。衣食住行都不要钱?免费提供?他这么有钱?!不不不,魔界这么有钱吗?! 秦空岳看她那反应被逗得转头偷笑,陈婶又继续说:“白清姑娘,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实话说啊,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这些东西都不要钱,那消耗得多大啊!就是有金山银山那也是不够的,你说是吧?” 白清木讷地点点头,仍是不敢相信。陈婶正想再继续往下说,二人身后探出个脑袋来,看到是秦空岳后立马笑着凑了上来。 “哎哟!尊上?!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哟~这就是那位吧?可真水灵,尊上真是好福气!” 来人也是位大婶,她笑容满面,话是对秦空岳说的,眼神却一直笑盈盈地打量着白清。 秦空岳打量她手里提着的竹篓,笑盈盈地问:“陈婶,来送笋么?” “是啊,我家那口子今早刚采的,正新鲜呢。城东那老刘上次跟我说,等笋熟了送些给他,我这不是想起来就给他送来么……来来来,难得遇到您了,这些您收着……”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手里提着的竹篓里翻出两个新鲜的竹笋来,递给白清。 白清看向秦空岳,见他轻轻点头示意她收下,她便也不再客气,接过竹笋向那大婶道谢。 “谢谢……” “哎呀!谢啥啊?咱受尊上那么多恩惠,这就是两个不起眼的竹笋罢了,比起尊上给我们的,这都不算啥,还谢呢?你说是吧?陈婶……” 陈婶从摊后走出来,从白清手里拿过竹笋,包好好又递给她,说:“可不是嘛!白清姑娘,你别跟咱客气,你是不知道,尊上他啊,从前……” “陈婶,王婶,你们聊,我再带她到处逛逛,就先走了……” 秦空岳连忙打断,牵着白清往前走。白清看看手里包好的竹笋,回头望去,只见陈婶和王婶正笑盈盈地向她挥手,她只好笑着点了点头。她们和她非亲非故的,第一次见就这般照顾她,让她心里暖暖的。 二人走了没几步,人群就已经遮住了陈婶她们,看不清了。白清回过头,侧目看到身旁的秦空岳轻轻笑着,没好气地说:“你倒是笑得很开心啊?还有多少事瞒着我没说的?” “当然开心啊~不过嘛,我可没什么瞒着你的,是你自己没问罢了……” “嘿?什么叫我没问,我没问你不会主动告诉我么?”白清没好气地将竹笋丢给他,停下了脚步,假装生气地瞪着他。 “你不知道的太多了,我知道的也太多了,要是什么都主动告诉你,就算我没日没夜地说,恐怕几年都说不完,你要听吗?” “你!哼……” 白清顿时一噎,无法回答。她自知自己见识短浅,也知他知晓这世间很多事,只是没想到,他们之间的差距居然这么大?说几年都说不完? “哈哈哈……你真可爱~不逗你啦,我给你解释刚刚的事?” 秦空岳凑到她眼前,她扭开头不看他,他猛地按住她的肩,追着她的视线,很是不要脸地不停凑到她眼前,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烦人……好啦,你说。” 白清躲了几次都没躲掉,反倒被他越靠越近的身子搞得心跳不已,再也装不下去了,只好先听听他要解释什么。 “刚刚的事,你何处想不明白的?” “按陈婶所说,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你如何供得起的?我是不知道魔界有多少人啦,但也不会少吧?” “你知道,魔族其实不必吃饭,大多也不喜欢睡觉吧?” “嗯,知道,所以呢?” “在这个基础上,吃饭对魔族来说,就如同人间的绘画作诗什么的,只能算是一个爱好。一般也就新来的魔族,或者个别喜欢吃东西的魔族会需要吃食,再加上平时除了顺康城这边举报祭典会需要,其他地方也不太需要……” “可即便如此,你也说了,顺康城常常举办各种节日祭典,那也不少了啊?那么多粮食,你从哪里弄来啊?” 秦空岳神秘一笑,看了看四周,说:“这就不得不提他们了。” “他们?” 白清不由得后退一步,脑海中甚至已经想象出了个画面来,身边这些看着和善的魔族,是如何在各种地方烧杀抢掠,舔着刀口威逼无辜之人交出钱粮…… “你想什么呢……”秦空岳自然注意到了她的表情变化,好笑地看着她,“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怕的事,魔界的粮食,大多是他们自己种的。” “种的?魔界还能种出粮食来?!” “哈哈哈……谁告诉你魔界不能种出东西来的?哈哈哈哈……” 白清语出惊人,秦空岳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忍都忍不住。 她未觉不妥,仍继续追问:“可是魔界有这么多煞气,居然不会受影响吗?” “哈哈哈哈哈……” 秦空岳依然笑个不停,直到白清脸色沉了下来,他才连忙收了笑,向她解释起来。 “没有影响的啦,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即便是魔界这种弥漫着浓厚煞气的地方,种出来的粮食也与外界无异。不仅如此,在魔界就算你吸入煞气,就算你直接吃下去,都不会有事的。” “啊?”白清再一次刷新了认知,她一直以为,只要煞气进入体内就会入魔,原来竟不是? “若是碰到就能入魔,或者煞气能影响到植物,那这世间早就都是魔族了。”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啊……” “其实呢,煞气若是没有接触血液或者经脉,是不会诱导身体发生异变从而入魔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有建立顺康城的初衷。旁人对魔族了解不多,是因为他们不想了解,毕竟魔族的劣迹传了那么多年,也是确有其事,早就形成了根深蒂固的思想了。如今魔界不同了,我想让世间知道,我们并没有那么可怕。” 她听着他说的话,不由得想起陈婶和王婶来,确实和她印象中曾听闻的魔族不同,不仅不可怕,甚至还很亲切。可也正如他所言,旁人不了解魔族,是因为不想了解,他也说过,顺康城建立以来,来访者不多。那他坚持做这些,还有意义么…… “他们来到魔界,只为寻一个容身之所,我供给他们,本不计回报,可他们却滴水恩涌泉报。不仅自发种植粮食作物,他们还自发调查,谁擅长什么事就让他去做什么。修建居所,缝制衣物,种植粮食,打制铁器,什么人都有。” “一开始确实是我在供给他们,可慢慢的,不过几十年,就已经变成了他们自给自足,几乎不再需要我操心什么,甚至还会给我些小恩小惠。我成为魔尊这些年,其实常常不在魔界,主要都是纱弥在管着的。可即便如此,他们却仍将我视作恩公,待我极好……”??? 说到此处,他的神色都变得柔和起来。 “阿清,你知道么?人心,是最可怕的东西,却也是最美好的东西。” 第二百八十八章 白清心中有些感慨,此次来魔界,她确实未曾预料过会是这样的。她本以为,走在路上或许还要戒备着会不会有人突然进入回溯期,又或者不会像顺康城这般平凡普通,而是像她想象中那样,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可实际来了之后,她才发现她大错特错,还错得非常离谱。远的不说,就顺康城她看到的这些魔族,哪个不是和蔼可亲,一股子淳朴味,甚至比大晏给人的感觉还要好。 白清听到秦空岳说那样的话,怕他又想起什么伤心事来,连忙扯开了话题。 “那她们说的传闻又是什么?” “咦?你不知道?纱弥不是已经告诉过你了么?” “什么?告诉我什么?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啊?” 白清一头雾水,仔细回想着在祭司殿时,纱弥曾对她说过什么。可任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她到魔界后纱弥不就安慰了几句,然后就拿碎片出来给她么?哪里说过别的什么类似传闻的话? 他看她冥思苦想的样子,疑惑都快布满整张脸了,便笑着说:“他不是说了么?说你是我的心上人。” 闻言,白清瞬间脸都红到了耳朵根,羞得低下头去,头也不回地就想快步离开。谁知她走得急,没看到前面有人,结果一头撞到人家身上,那人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转头就想骂人。 “长没长……尊…尊上……” 那人刚说了几个字,就看到秦空岳将白清扶稳,挑眉看着他,吓得他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拱手行礼。 “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对不起……”白清连连弯腰道歉,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人的脸色变化,甚至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没事……这给你!再见!” 那人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圆果丢给白清,她刚接稳想抬头道谢,却只能看到那人已经变小许多的背影了,她只好打量起手中那黑漆漆的果子来。 “这是什么?” 秦空岳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果子,又看向那人离去的背影,说:“乌甜果。” “既然叫果,是吃的吧?这怎么吃?” 白清好奇极了,又是她从未听说过的东西。这果子外皮很硬,拿到耳朵旁边晃一晃,还能听到里面有汁液的声音透过果皮传出来。 “在外皮上钻个洞出来,将内里的汁液倒出来,兑水喝很甜很好喝的……” 他说着,她居然掏出个簪子来对准乌甜果,眼看就要下手砸个洞出来。她的手刚高高举起,他又说:“若是不兑水直接喝,那甜度能让你恶心到吐一整天。” 白清闻言连忙将手放了下去,将簪子重新收回乾坤袋里去,仔细端详着那果子。正想着那人为何给她这么个东西,却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哟~这不是巧了么~~” 二人回头望去,站在他们身后的,正是芳老板和南夜。 “秦公子,白姑娘。” 芳老板从南夜臂弯里将手抽出来,她和南夜一起给二人行了礼,又重新勾了回去,媚着一双眼打量四周。 “就你们?那俩碍事的不在么?” 秦空岳:“注意言辞。” “是是是~秦公子教训的是……不过,这传闻都宣扬出去了……”芳老板上前几步凑到二人面前,一手拉过二人的一只手,合到一起,“大庭广众的,也不知牵个手么?” 白清红着脸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手掌中传来他有些凉凉的触感,让她觉得心里痒痒的,紧张得要命。 秦空岳似乎并不介意芳老板这么做,也不在意她带着些嘲笑的言语,反倒心情极好地回道:“阿清不像你,她脸皮薄。” 芳老板捏起手绢捂嘴笑笑,又站回了南夜身边,问:“难得能在顺康看到你,今日又是中秋,要不要一起?” 白清一愣,无意识地握紧了秦空岳的手。 今日是中秋?!中秋可是阖家团圆的日子,遥想去年……似乎去年开始就并不团圆了,可即便如此,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她仍想念兰若、簌簌,想念贤亲王夫妇。眼下天都黑了,今年恐怕是没有机会去看看他们,说说话了,也不知明年还有没有…… 秦空岳注意到她的动作,侧头看她,见她丧着个脸,便传音同她说:“阿清,今夜的顺康很热闹,再逛一会儿,我带你回去。” 白清仰头看他,轻声说:“也好。” “太棒了,那就出发吧!” 芳老板开心地笑了起来,挽着南夜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白清他们没有跟上,又折回来拉她。 白清无奈地笑了,跟了上去。秦空岳的传音芳老板自然是没听到的,所以当她回话时,芳老板以为是她答应了。不过,也确实难得在节日里遇到芳老板,一起逛逛似乎也不错吧? 谁知,和芳老板一起逛了没多久,白清就有些后悔了。从前每每见到芳老板,芳老板给她的感觉,是一个藏着秘密的商人,是一个美丽强大的人。可今日见到芳老板,却刷新了她的固有印象,她从未想过,芳老板在南夜面前会如此像个孩子。 南夜给白清的感觉其实不是太好,主要是他对她似乎不是那么友好。感觉当初一同去风万也是他迫不得已,一切都只是为了公事的感觉,再加上他当初又和竹吉吵了那么一架,便导致她对他的观感不是那么好。至少比起芳老板来,她还是更喜欢芳老板一些,起码芳老板总是对她笑脸相迎。 可今日同游,芳老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般,路过什么小摊都要看一看,有什么吃的都要尝一尝。南夜总是柔情似水地笑着,跟在她后头听她差遣。甚至她一时兴起要去猜灯谜,也不知她是真不会还是真不会,每一道灯谜她都要请教南夜,等南夜答出来了,她便夸他聪明伶俐,然后他们再幸福地笑着向前走。??? 说是同游,白清觉得,她和秦空岳更像两个丫鬟,正跟着各自的主子外出一般。芳老板时不时会和他们交谈几句,说一些对魔界美食的感想,但更多时候注意力还是在南夜那边。 白清知道,芳老板的本意是不想因为同游而打扰他们,想给他们一些空间。本意虽是好的,但奈何她和南夜太过开心,那幸福的笑声隔老远都能听到,反倒让白清有些无奈了。 他们太过幸福,倒也不是说白清觉得她和秦空岳不幸福,只是一直以来,她从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过,眼下竟有些羡慕起芳老板来。她暗自在心中想着,是否是时候做些改变?她也想像芳老板那样,能将自己的幸福传递给身边的人。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还不待白清主动做些什么,芳老板笑眯眯地就来拉她。 “白姑娘,前面有人送天灯,咱们也去讨一个吧?” “呃……” 白清回头看向秦空岳,却见他笑着点了点头,而南夜也走到了他身边同他说着什么,便跟着芳老板往前走。 “说起来,这天灯似乎也没什么用啊?天上又没有什么神明,仙族也收不到,即便收到了,他们有那闲工夫一个一个地替人实现心愿么?” “白姑娘,哪有那么讲究?放天灯许愿这种事,也没几个人会真的指望有用吧?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前进的目标,又或者承载了对故人的思念罢了,你说是吧?” 芳老板娇笑着反问她,她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也不再纠结,开开心心地跟着芳老板去讨天灯。 发放天灯的摊主是个大叔,他做的天灯很好,不仅牢固,还有一些画着太阳月亮或者花花草草什么的,也还算新颖。 白清讨了一个普通的天灯,而芳老板则向摊主讨了只笔,自己画了个可爱的小狐狸头上去。 二人讨了天灯,芳老板又将白清往人群稀少的空旷地方带。白清跟着她左拐右转的,看她如同在自己家一般熟悉,不由得好奇起来。 “芳老板,你对顺康城这么熟啊?这些小巷虽不至于错综复杂,但乌云蔽月,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来了?” 芳老板神秘一笑,牵紧了白清的手,带着些自豪地说:“那可不!想当初秦公子要建这顺康城时,我虽未出什么力,但我可是他的第一位客人呢!像什么地方该建什么摊,我可是给了不少意见的~再加上我常来顺康,早就一回生两回熟了!白姑娘,你可要跟紧了,我带你去的地方,绝对是最适合放天灯的地方了……” 芳老板带着白清穿梭在漆黑的夜色中,到了一处巨黑的建筑旁,顺着砌好的石梯向上爬。顺康的天空黑云压城,没有一点点月光,芳老板怕她摔着,一边牵着她上行,一边给她数着台阶。??? 多亏芳老板的带领,白清一点磕碰都没有,只是这建筑四周有些漆黑,也看不清四周长什么样,倒是能看到她们来时那条挂着大红灯笼的主街道。那些红灯笼下有火光跃动,一闪一闪的,看起来就很热闹。而街道上空已经有一些天灯正在缓缓往上升了。 爬了一会儿,终于到了顶,楼顶的吹着些微风,在这样热闹的日子里吹得人顿感凉爽,十分舒服。 芳老板一指抬着一团召出的火焰,将二人手里的天灯依次点亮,和白清相视一笑,有模有样地许了愿,和她一起放手让天灯升空。 城中升起的天灯越来越多,而她们立于高处,将这漫天天灯齐飞的景象依次收入眼底。白清从不知道,原来从上方看天灯放飞会是这样的景象。 “秦公子,劳烦。” 芳老板柔柔地轻唤一声,只见一阵大风吹起,天空密布的乌云被吹散开,露出漫天星光点点。而放飞的天灯也被那阵风带起,犹如一条发亮的河流,正逆流而上奔赴星空。 白清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从前在大晏倒是也和兰若、簌簌放过天灯,大晏的天灯比眼下的多得多,但大晏的天空远不如这里的纯净,根本不可能看到数量如此之多的星光。 “好看吗?” 秦空岳不知何时来到了白清身边,牵起了她的手轻声问她。她匆忙点头算是回应,美景当前,她心中升起一种她不曾有过的感觉,让她只想将这美景尽收眼底,印进脑海里去。 四人在这空旷的楼顶,尽情观赏着难得的景色。 …… 启越皇宫。 赵兰若在殿上走来走去,毫不掩饰她紧张不安的心情,萨吾勒就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想劝两句又不知如何劝,而青戏则独自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 “王后,您能不能坐下歇会儿?您这样走来走去的,搞得我都紧张了……” 青戏无奈地用手挡住双眼,不想再看兰若。 “我这不是紧张么……许久未回去见见父王母妃了,也不知他们过得如何?青…青戏啊……你确定定安……啊不,魔尊,你确定魔尊说要带我一起去么?” 兰若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手心不停冒汗,她用手帕擦了好几遍,仍是无法抑制住紧张雀跃的心情。 “若若,你看看你……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大婚那日都不见你这么紧张过……” 萨吾勒瘪着嘴,用不情不愿的小眼神时不时偷看她几眼。 “这有什么可比性?!萨……啊不,大王,您可别说笑了……” 兰若紧张得不行,根本不想搭理萨吾勒的小情绪。萨吾勒还想再说什么,殿外走进来两个人,正是白清和秦空岳。兰若一见到白清立马笑着去迎,拉着她问这问那的。 “阿清,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许久未见,你过得可还好?哎呀!怎么望着像是瘦了些,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你看看你……” “若若,我好想你~~” 白清故作泪眼婆娑状,立马往兰若怀里钻,兰若一下子红了眼,吓得她又赶紧安慰起来。 “哎呀!你哭什么?我好着呢!也没瘦!这都是壮实的肌肉啦~不信你看……” 白清说着,怕兰若不信似的,还拉过她的手让她摸摸看。她这么一逗,兰若本涌上眼眶的那股情绪一下子就消散了,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呀~没个正经!真是……唉……” “嘻嘻……” 与白清和兰若欢乐的气氛不同,青戏见到秦空岳后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正儿八经地给他行礼。 “尊上。” “嗯。” 秦空岳应了一声,和萨吾勒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示意,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兰若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对着秦空岳行礼。 “魔……见过魔尊。” 秦空岳点点头,说:“你是阿清的挚友,也算她的姐姐,往后不必拘礼。” “那……我们何时出发?”兰若期待地抬头看向秦空岳,明亮的双眼几乎快闪闪发光了。 “我们?” 第二百九十章 白清一头雾水地看向秦空岳,希望他能解释一二。与芳老板她们分开后,他是有说过要带她看看兰若,看看簌簌,看看贤亲王夫妇,可没说要带上兰若一起啊? 兰若好歹也是一国之后,且不论就这么带回去有没有什么不妥,就说萨吾勒那神色,脸上都写满了不情愿了,就这么带她一起离开当真没事么? 秦空岳还没开口说话,那满脸不情愿的萨吾勒倒是主动开口了。 “说好明日就安全送她回来,希望你不会食言。” 萨吾勒紧紧盯着秦空岳,仿佛只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便够了,而秦空岳也没让他失望。 “那是自然,此次是暗中回去,不会让其他人发现的。倒是你,这事提也是你提的,如今这么恶狠狠地盯着本尊作甚?你若是后悔……” 兰若立马道:“不后悔。” 秦空岳笑而不语,萨吾勒冷着个脸也不说话。兰若则凑到萨吾勒身边去,同他小声说了些什么,他这才脸色稍微好转一些,虽然仍是满脸的不开心。 白清传音给秦空岳,问:“你说让兰若与我们同去是萨吾勒提的?” “是啊,我看你想家了,正好今日又是中秋,便想着带你回去看看。想着先带你来启越,顺便也和青戏说了一声,青戏说萨吾勒希望我能悄悄带上赵兰若一起回大夏一趟,我就答应了。” “你和萨吾勒什么时候交情这么好了?” “交情好倒也谈不上,不过是举手之劳,而且……有些事,你去到就知道了。” 秦空岳说得神秘兮兮的,正巧兰若已经哄好了萨吾勒,白清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动身之前,秦空岳向兰若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此行隐秘啦,不管发生何事,要好好跟着白清啦之类的。 兰若也不问为什么,他吩咐什么她都一口应下,一边在心里记下,一边握紧白清的手,紧张且认真。 黑烟升腾而起,眨眼的功夫,三人便到了定安王府的沧海院里。秦空岳施了法,隐去三人的身影气息,带着她们直奔贤亲王府。 在沧海院时白清还没发觉有什么不一样,直到出了沧海院到王府府门处,一路上竟一个人都没看到,她这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府门外的暗巷中,停着一张十分不起眼的马车,那是来之前秦空岳特意让竹吉备的。 白清和兰若上了马车,秦空岳则从怀里掏出个黑色面具戴上,独自在前驾车。马车一路安静行驶,连车轱辘撵过石子路面的声音都极小,再加上马车车身又涂了黑漆,一路上都无人注意到他们。 秦空岳将马车驾至贤亲王府的侧门不远处,扶白清和兰若下了马车,带她们步行入府。王府侧门紧闭,他轻轻一推便推开了,门上原本挂着的铜锁掉落下来,他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等她们进了门后,又再将那锁挂了回去。 入府后,兰若有些激动,拉着白清轻车熟路地就往后院跑,却被秦空岳几步上前拦了下来,她这才觉得自己太着急了些,便又乖乖回到他身后跟着他走。 秦空岳直接带她们去了前厅,推开木门,贤亲王立马转头看来,在他身旁泪眼婆娑的王妃也同样向外张望。秦空岳眼神示意她们进去,他落下一道结界,守在了门外。 “若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母妃!” 王妃带着哭腔大喊一声奔来,和兰若抱作一团。母女二人久别重逢,哭得那叫一个泪如雨下,白清本想安慰几句,却插不上话,只得在一旁默默行礼。 王妃和兰若哭得动容,一时未曾注意到白清,贤亲王抬手扶了白清一把,眼神示意她过去坐下。她不好推却,便悄悄地过去坐下了,看着王妃和兰若的样子,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都说血浓于水,王妃待她很好,但终究还是兰若在她心里更重要些。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也不知自己原先到底在期待什么…… “清儿,许久未见,你可还安好?旅途可还顺利?” 偏偏这时,一向话少的贤亲王却主动开口关心起她来。她顿时鼻子一酸,怕他察觉,十分用力地点了头,连忙调整好情绪回话。 “回王爷的话,一切安好,旅途也很顺利,只是许久未归,下次出发也不知要去多久,便回来看看你们。王爷,您和王妃可还好?” 贤亲王无奈一笑,说:“你们没事就好,不必担忧我们。这次带若儿回来,真是多谢定安……秦公子了,之后见到他,可要替本王好好转答谢意啊。” 原先白清本就注意到了王府的落败,一路上看不到人就算了,可气息也感受不到,府里也是许久没有打扫过的样子,此时贤亲王这么突兀的改口,她不想注意都不行了。 “那是自然,不过王爷,我许久未归,冒昧问一句,定安王府怎么了吗?” “……你不知道吗?”贤亲王不自在地打量四周,似乎有些忌讳公然谈论这事。 白清眨眨眼,说:“王爷放心,此间说的话,外人无从得知。” 贤亲王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想了想叹口气,说:“定安王的爵位没了。本王知道你和秦公子没事,但你们离开后没多久,定安王府那个袭爵的世子出了事,人没了,而他也无后留世,定安王的爵位世袭就这么断了。” “原本本家血脉断了,也能从旁系挑个好苗子来继承爵位,但皇上不肯,执意让定安王就此消失。不过,皇上虽下令就此废除定安王位的世袭罔替,断了俸银,但他念在老王爷和老王妃一片忠心,封地没有收回,留给老王妃继续打理了。” “原来如此……” 白清出声附和,听得连连点头。秦愿安的事,当初她不知事情全貌,听的全是云娘和那贼人的片面之词。依云娘的意思,皇上恐怕是想削弱秦空岳在大夏的势力或是特权,暗中加害秦愿安。 她本以为这些都是云娘想多了,又或者是贼人诬陷。一来赵庭安与秦空岳无冤无仇,秦愿安又是个瞎管闲事的性子,更不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他这么做。二来,定安王不参与政事,只负责抓捕人间诞生的新魔,对大夏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助力。无论她如何想,赵庭安都不应该对付定安王府才对。 可如今连贤亲王说起此事的表情都不是那么好看,反倒让她动摇了。难不成,当初秦愿安之所以会出事,当真是如今这位皇上的手笔? 一旁母女二人的哭声几乎震天响,贤亲王怕白清听不见,凑近了她一些,悄声说:“定安王府一事后没多久,也不知皇上找谁编了本《四族通鉴》,他竟下令全国发放。那书里写的尽是些神鬼之事,他竟还将那些事搬到了科举上去考……” 第二百九十一章 贤亲王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神色分明是不信的,甚至有些无奈。 大夏皇室有意隐去了妖魔两族的存在,民众只知有仙。再加上人族修士千千万,这么多年了,以人身修出法力的却依然只有道祖李遇生一人。民众敬仰仙族,从根本上说,是因为仙族拥有他们无法企及的强大,而如今,皇上却想打破他们这样的思想。 皇上不仅突然公布了妖魔两族的存在,还号召民众与其对抗。他命人撰写了《四族通鉴》,将已知妖魔的特点和他们的弱点都写了个清楚,并将这图册全国发放。不仅如此,他还特意去道教召集了不少能人异士,成立了四海府,专门处理妖魔两族相关的事务,甚至还对百姓发出募集令,企求有志之士的加入。 大夏太平了这么多年,民众安居乐业,一时无法接受此事,大多都是私下议论,面对四海府的募集令自然是无人响应。而有人不信,自然也有人对此深信不疑。 《四族通鉴》发放两个月后,民间出现了一个名叫寻妖见魔的组织。那组织里的人们跃跃欲试地照着《四族通鉴》,在大夏境内各处对比着寻找妖魔的存在。令人头疼的是,他们宁肯错杀也绝不放过,反倒成为了一个威胁民生的存在。 若非白清拿回了记忆,清楚知晓她是仙族,她八成也是不信的,说不定也会跟着凑热闹去寻找妖魔的存在。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她十分能够理解眼下贤亲王的心情。但她跟着秦空岳离开大夏后,她也发现了一个比较严重的事情,那就是大夏在应对妖魔一事上,明显不如其他国家有效率。 就说当初的光义寨一事,还是靠着秦空岳去解决的,当地官兵根本就无力应对。而秦空岳也说过,他百年才来人间一趟,也就是说他不在的时候,大夏对于妖魔作乱的事基本是放任的,长此以往只会越来越糟。 赵庭安想要改变这样的局面她能理解,但她也知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公布妖魔存在,成立了四海府,发了募集令,完全不顾民众是否能接受,这不就是急于求成,妄想一步登天么? 不过,他的出发点大概算是好的吧?秦空岳毕竟是魔尊,一国平安确实不该寄托在他人身上,尤其不该寄托在魔尊身上。只是这么一想,当初秦愿安的事,恐怕就不是她想的那样了,恐怕是确有其事了。 犹记得那时秦愿安出了事后,秦空岳去了趟皇宫,但后续她并未追问过。后来许多次她闲着无事时,她曾仔细回想过当初秦愿安的事。冥冥之中,她觉得赵庭安不会做这种伤害无辜的事,便一意孤行地认为,当初之事全是那叫金佩的女子故意污蔑的。 如今看来,秦愿安的死倒当真像是赵庭安的手笔了。她虽不知如何应对秦愿安,但他热心肠乐于助人,对于她这种初见的府里下人,他都能想着将她劝离秦空岳身边,让她不至于和魔族有所牵连。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做什么与赵庭安结下深仇大恨的事吧? 那么,有问题的就是赵庭安?秦空岳都已经布置了死亡假象,想必也和他说过要离开大夏了,他又为何要对秦愿安出手?如果说他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不得不这么做的话,那他是否是心狠之人?那簌簌嫁给他…… 白清被自己这越想越远的思绪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暗自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回神。贤亲王一直悄声同她说着什么,因她分了心,他后面说的话她完全就没听进去,而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贤亲王自然也注意到了。 只见贤亲王有些顾忌地看了眼一旁哭累了的王妃和兰若,又凑近了白清一些,说:“清儿,你也别怪本王多嘴,实在是这几个月忙着四处查探寻妖见魔的成员累着了,就想找个能理解我的人说两句……” 白清回头看了一眼兰若,见她温柔地和王妃依偎着坐在地上,又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贤亲王,压低了声音问:“我确实能理解,只是王爷为何是对我说?” 白清这话已经问得很明显了。兰若从小跟着贤亲王,学了不少与官员或官员家眷的相处之道,而她则是半路冒出来的,从前与贤亲王也未亲密到能讨论这种事的地步。为何他如今不和兰若讨论,却是对自己说?还是这样压低了声音,生怕兰若会听到似的???? 贤亲王瞟了一眼兰若,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白清都快凑到他嘴边才听清。 “以当今皇上的行事之道,再加上那些我不太信的鬼神之道,我猜测定安……秦公子非是凡人,可对?” 白清默不作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贤亲王又说:“你在他手下做事,想必见识过不少奇闻异事,再加上你当初来路不明,丢了记忆却身手奇好,上次你来时,我分明就在那家丁眼前,他却看不到我……我猜测,你也非是凡人,可对?” “……王爷同我说这些,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贤亲王望着兰若和王妃的背影良久,眼神示意白清出去说。二人一出门就遇到了站在门前的秦空岳,贤亲王和秦空岳互相行礼,这才说出了他的心里话。 “实不相瞒,我和燕儿年纪大了,未来的事怎样都无所谓了,可若儿不同。她正值大好年华,又远嫁他国,我们始终放心不下她……” 秦空岳站到白清身边,问:“所以?” 贤亲王欲言又止,打量二人许久,叹口气,为难地看着白清说:“清儿,我们是如何待你的,若儿是如何待你的,相信你心中有数……若是……若是将来有一天,若儿身陷囹圄,我希望,不,请你帮帮她……” 贤亲王说着,作势就要弯腰,白清连忙一把扶住,说:“王爷放心,若若待我如亲姐妹,这份恩情我不会忘。其实她在启越过得很好,你们不必忧心。若真有一日她身陷危难之中,我必然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王爷,白清不解,您二位正值中年,如今又是和平年代,多年未有战事发生。若若嫁去启越后,启越和大夏的关系也十分要好,甚至边境处都重新开通了贸易,您何来的这种烦忧?” 贤亲王打量一眼秦空岳,犹豫了一会儿,说:“启越不来进犯,不代表皇上没有想法……我听闻,萧将军驻守边关的儿子,也就是当今皇后的亲哥哥,他听召入京,却在回来的路上路上死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什?!死了?!” 白清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猛地想起兰若和王妃还在屋里,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过头了,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未听屋内有什么响动,这才松了口气。 萧簌簌有个庶出的哥哥,名叫萧万里。他和簌簌不同,簌簌生于大晏,而萧万里是在天彦关出生的。他一出生,他的生母就过世了,萧世忠将他带在身边悉心培养,闭口不谈他的生母,只因他的生母原先是个通房丫头。后来,萧世忠做了将军,奉旨和簌簌的生母成婚,簌簌的生母李氏心地善良,也将他当自己的孩子养着。 萧家待他不薄,而他未辜负萧家。他从小跟着萧世忠学治兵之道,五六岁的年纪,就已经能够熟背许多兵法了,一成年便做了萧世忠的副将。 簌簌快出生时,萧世忠不似现在这般常在京中,那时他仍长期驻守着边关,防着启越时不时的刺探,偶尔才会回京一次。而多亏萧夫人临近生产,又恰逢启越皇子被劫走,启越大乱,无暇再在边境处搞什么小动作,萧世忠便请奏回京,萧万里也跟着他一道回来。 萧万里年长簌簌七岁,对于簌簌的诞生,他开心得不得了,天天往李氏屋里跑,就为了见簌簌。奶娘不敢让他抱簌簌,他便自己带着小板凳去,站在小板凳上看簌簌,有时还会带一些小风车、拨浪鼓去,只要簌簌一笑,他就能满足一整天。 后来簌簌长大了,会说话走路了,他便偷偷带她出府玩。带她去河里摸鱼,带她去山上采食浆果,带她去林中捕鸟,簌簌跟着他上蹿下跳的,活脱脱变成了个小男孩。为此,他俩没少挨李氏的骂。但小孩子生性贪玩,李氏骂一两个时辰,他们转头就忘,继续偷偷跑出去玩。 再后来,李氏为簌簌请了教琴画和教女红的先生,而萧万里也进了私塾念书。本以为分开了二人,他们终于会懂事些了,谁知簌簌根本不学,气跑了不少先生,最后还是萧万里苦口婆心地劝她,她才稍微学了些琴艺。 萧万里和簌簌感情很好,但后来他成年了。而萧世忠也因旧伤反复疼痛,回到了京中修养,将驻扎在天彦关的部下交给他管着。萧万里就此和簌簌天各一方,一年下来一面都见不到。据簌簌说,萧万里去天彦关时,她曾大病过一场,就是因为太过思念兄长。 萧世忠渐渐年迈,五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病,说是回京修养,养着养着,不管是他还是皇上,都再未提及回天彦关的事,他便一直留在了京中。而萧万里也一直待在天彦关,不仅毫无怨言,还费心费力地亲自操练,又是整顿军纪,又是提拔可用之才的,颇有建树。 虽说簌簌和萧万里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但白清知道他们的感情依旧很好。除了时常会有信件来往外,每每说起萧万里来,簌簌都不会遮掩对他的思念之情。 可萧万里居然死了?还是在回京的路上?白清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萧万里长年驻守天彦关,久未回京,朝中应当不会有人与他结仇才对。而萨吾勒自从娶了簌簌,再未与大夏作对过,连试探都不曾有过,更何况是回京路上,不可能会是作为邻国的启越下的手。 那到底是谁?又是为什么? 看贤亲王的神色,似乎是心中有什么猜测却难以开口,她正想问一问,恰巧此时兰若开门出来了。 “父王,母妃已经睡着了,我也该……你们这是什么表情?发生什么了吗?” 白清正欲回答,贤亲王却抢先一步开口道:“若儿,如今你是启越的王后,有些事还是不要问为好……” “父王教训的是,是女儿错了……那……女儿就先走了,愿父王母妃安好……” 兰若低眉顺眼地跪了下去,对着贤亲王重重地磕了个头,又对着紧闭的大门又磕了一次,这才起身安静地站到了白清和秦空岳身后去。 兰若这一来,白清想问的话就没法问了。方才贤亲王那意思其实已经很明白了,不管是因为担心兰若泄露大夏的情报,还是因为担心她知道得太多对她不利,总之,他恐怕不会再细说什么,为白清解答了。 “你们还要进宫去吧?快去吧,去晚了指不定皇后娘娘就睡下了。” 贤亲王都这么说了,三人也不再停留,纷纷告别贤亲王,动身前往皇宫。 秦空岳一路带着二人进宫,如入无人之地,一路上与其说是无人阻拦,倒不如说无人看得见他们。白清知道其中玄机,自然不会对此觉得意外,令她意外的是,兰若一开始还是紧张的,后来却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白清凑到兰若身边,小声问:“你都不奇怪他们为何放行么?” “这有何奇怪的?秦公子的身份青戏对我交代了些,他还说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大惊小怪,没什么是秦公子做不到的。” 兰若理所当然地回了句,说着说着,不知为何稍微扬起了下巴,一副自豪的样子。也不知她是在自豪青戏会告诉她许多闻所未闻的事,还是在自豪所谓什么都会的秦公子刚好是自己的“妹夫”。 “那倒是夸张了些……” “嘘……快到了,不要闲聊了。” 秦空岳转身对二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前方,继续在前带路。三人进了凤芷宫,白清和兰若疑惑地打量四周。 宫内与白清上次来时已经变了许多,没有了葱葱郁郁的绿植,没有了来来往往的宫人,静得出奇。 到了寝殿前,白清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只见寝殿前跪了七八个宫人,殿门紧闭,却挡不住里面传出来的争吵声。 “萧簌簌!如今证据确凿,你为何不肯承认?!” “本宫说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好啊!现在你可以拿着一个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东西就说证据确凿,往后是不是随便派个人污蔑一下,就可以随意往本宫身上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第二百九十三章 那争吵声分明就是簌簌和赵庭安,听起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赵庭安正在问责,而簌簌不认。 白清心里自然是信簌簌的,听着赵庭安的怒斥,她一时气极,想也没想就推门而入。 寝殿里赵庭安和簌簌面对面站着,赵庭安一脸怒意,簌簌则面无表情。而在赵庭安身后还站着一个女子,白清认得,那是喜妃。她正躲在赵庭安身后,轻轻扯着他的衣袖,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 殿门突然打开,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殿门外的宫人都跪着,其中领头那个瑟瑟发抖地抬眼打量赵庭安的神色。 “谁让你们开门的?都不要脑袋了么?!” “回皇上的话!无人开门,许是风大……皇上息怒!小的这就关门……” 那领头的被吼得身子一抖,跌跌撞撞地将殿门重新关好。 三人因白清的这一举动进了寝殿,怕她又再做些什么,秦空岳紧紧地拉住了她,传音叫她不要轻举妄动,先观望观望再说。 殿门再度关上,赵庭安盯着死不承认的簌簌,脸上神色由怒意转为了失望。他叹口气,握了握喜妃的手,对簌簌说:“萧簌簌,别怪朕不给你机会!这屋里就我们三人,你若肯认个错,给玥儿道个歉,并承诺永不再犯,这事就算过了,朕不会罚你。可你若是……” “认错?罚我?呵……皇上,您宁愿信她也不相信本宫,既然您觉得是本宫做的,本宫认与不认,对您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萧簌簌!你……” “皇上!您想对我们萧家出手,只管出便是了!您高高在上,想做什么岂有人敢拦?问我们这些贱命作甚?我们除了接受,还有其他选择么?” 赵庭安一挥衣袖,指着簌簌,大吼道:“萧簌簌!你别把好心当成驴肝肺……” 簌簌闻言,那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就绽开了笑颜,越笑越夸张,直接笑得前仰后合了。 “好心?哈哈哈哈……怎么?难道您觉得您杀了兄长,将一把年纪旧伤未愈的父亲派往边境,本宫全然不知么?!您莫非觉得宫中皆是没有脑子的么?皇上啊皇上,殊不知,喜妃这一出如此拙劣您都看不出来,拿着这尚有疑点的所谓证据来找本宫问罪……这宫里啊,最没有脑子的,可不就是您么?哈哈哈哈……” “你!你……” 赵庭安气得指着簌簌的手指都在发抖,而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喜妃也怒了,两步上前,对着簌簌就是一掌落下。 “你竟敢说皇上没有脑子?!你这贱人……” 簌簌从小跟着萧万里野,萧万里去了天彦关后,她也曾跟着萧世忠派来的武将学了些武,喜妃这一掌,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 簌簌一把握住喜妃的手腕,冷冷看她一眼,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本宫和皇上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怎么?仗着皇上在,你以为你能在此处撒野?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 说完,拎着喜妃的手腕,一把将喜妃扔开。喜妃摔倒在地,手腕也被磨破了皮微微发红,她顿时嘤地一声就抽泣起来,还不忘往赵庭安的身边凑。 “皇上!妾身…妾身无意冒犯…只是替皇上不平,听姐姐辱骂皇上,一时气急才会……是妾身冒犯了……但…但也不至于这样吧……不过,是妾身有错在先……姐姐即便如此对我,我也不怨……望皇上心平气和地和姐姐说话…切勿动怒啊……呜呜呜……” 簌簌冷笑一声,半蹲下去,笑眼望着可怜兮兮的喜妃,说:“呵……刚刚不是还要动手打本宫么?怎么?发现打不过,就在这儿装柔弱啊?也是,皇上不就见不得你这我见犹怜的模样么……” 簌簌说完,直起身轻蔑地看向赵庭安,赵庭安本就在气头上,她这么一看,他越发滋火,顺手拿起手边的茶壶就往簌簌脚边砸去。 寝殿里未铺软毯,那釉质茶壶落地就碎裂开来,碎片四飞,竟有一片碎片就那么刚好飞向了喜妃。喜妃趴在地上,躲闪不及,慌忙中只来得及以手遮脸,碎片将她的手掌划出道口子来,顿时就见了血,不过并不算严重,只有断断续续地流着几滴血。 伤势虽不重,但那喜妃一向娇贵,怎受得这样的委屈?当即就哭喊出声,怎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 “皇上!呜呜呜……妾身…妾身知错了!妾身再也不敢顶撞姐姐了!呜呜呜……皇上息怒啊!!!” 不过划伤了一道口子,这喜妃就一副要死要活的凄惨模样,簌簌十分嫌弃地扭开头,若有似无地以手抚耳,恨不得将耳朵都蒙个严严实实。 “玥儿……” 赵庭安不忍地看向喜妃,俯身想将她扶起来。喜妃被划伤,他才是罪魁祸首,不管怎么说他心里都很是过意不去,愧疚感更深了些。 “来人啊!将喜妃送回静德宫,宣张太医为喜妃疗伤!” 赵庭安对着门外吩咐一声,殿门打开,两个宫女低着头进来,围到喜妃身侧,扶着她就要出去。喜妃不舍地看向赵庭安,他只好又柔声安慰她两句。 “玥儿乖,先回去疗伤,待朕和皇后谈完便来看你,好吗?” 他都这么好言相向了,喜妃也不再纠缠,抬着手掌跟着那俩宫女离开了。她一走,门外那个跪着的领头的宫人又将门重新关好。 赵庭安那温柔的模样直接看愣了白清,曾几何时,这柔情是簌簌的,如今为何就变了呢?身为帝王不可能一心一意她能理解,可她不明白,簌簌究竟做了什么,能让他对簌簌的态度变化这么大?而且方才听簌簌所言,萧万里的死与赵庭安脱不开干系。 寝殿里十分安静,赵庭安和簌簌相顾无言。过了许久,赵庭安叹口气,率先开口了。 “簌簌,你实话告诉朕,你到底有没有害玥儿?” 喜妃一走,簌簌也不再端着了,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半倚着,说:“不管是不是我做的,她腹中的孩子都回不来了。你不过是想要一个结果,是不是我做的,又有何异……” “萧簌簌!你为何就是不肯承认?!朕都说了不会罚你!” “赵庭安,兄长死的那一刻,我们的情分也没了,是不是我做的已经不重要了,我也不在乎。” “萧簌簌!” “你走吧,此事你想如何定夺都随便你。” 赵庭安瞪着簌簌,她却完全不看他,只紧紧盯着软塌旁放着的那碟葡萄,一句话也不说。 赵庭安怒哼一声,一甩衣袖,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传朕旨意,皇后忧虑过度,守宫三月,非凤芷宫人,无事一律不得来扰!” 第二百九十四章 簌簌站在殿门前,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等到门外静得没有了声音,她靠着门滑落下去,坐在冰凉的地上放声大哭。白清再也忍不住了,奔过去拥住了她。 寝殿里空无一人,白清突然来这么一下,簌簌被吓得浑身一颤,随即试探着问:“……阿清?” 秦空岳见状,将覆在白清和兰若身上的法术撤去,顾及簌簌的脸面,他自己并未现身,而是悄悄走到窗边,翻窗出去了。 簌簌正是伤心的时候,见到白清和兰若出现在眼前,悲喜交加,感动得不行,当即三人搂在一起就哭成了一团。 哭了许久,眼睛都发干发涩了,她们终于松开彼此。簌簌擦掉眼泪,对着二人挤出一抹微笑来。 “你……”白清本想问她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可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过得不怎么样,后面的话便没有问出口。 兰若扶起二人来,三人去到软塌边拥着簌簌坐下,兰若问:“簌簌,发生了何事?能和我们说说么?” 簌簌握紧白清的手,问她:“阿清,你可还记得,你上次来时,喜妃不是有了身孕么?” “记得。” “等等……”兰若连忙打断二人,疑惑地问:“喜妃是刚刚那人么?我看她面熟,似乎是之前在书阁诗会见过来着?是不是户部侍郎邢全德的女儿?” “是……”簌簌点点头,随即轻轻一笑,“不过邢全德如今已是尚书了。” “尚书?原先那位易尚书呢?” “那位啊……易尚书原先是五皇子派的,这不出了中秋宫宴那事么?五皇子大势已去,又逢先皇驾崩,当今皇上操办完丧事后,便提拔邢全德做了尚书。” 白清认真听着,发现听不太懂,那邢全德是谁,那易尚书又是谁,她都不认得。索性问了簌簌厨房在哪儿,准备去烧些热水喝。 簌簌比划着说:“你出门右转,然后直走,能看到一处小牌坊,过了小牌坊再左转,走个十来步,有一条小路,再顺着那条小路走……” 白清直接听懵了,脑子里复念了半天,发现记不住,只好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簌簌,我有些记不住……春茶呢?让她带个路行不行?” 簌簌神色一黯,垂下了手,低头看着地面说:“春茶……已经死了……宫里其他人也被遣散了,如今我宫里,只有我一个人……” 兰若:“怎会如此?!” 白清:“啊?春茶她……怎会……” 簌簌又重新挤出微笑来,双手紧紧抓着垂在腿上的衣袖,说:“春茶她……是为这次的事死的。” 二人十分心疼她,兰若轻轻拥过她,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而白清也坐了回去,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不忍地看着她。 “喜妃有了身孕,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皇上自然万分欣喜。但我未有子嗣,也无身孕,喜妃怕我会对她出手,便请求皇上,希望在她怀孕期间由我负责照看。她觉得我不会明着对她出手,这么做便可保全她肚子里的孩子。皇上信我,自然一口答应,我也尽心尽力地照料着她,凡是她吃的、用的,都有太医检查,太医院都快搬到她的静德宫了……可还是出了纰漏。” 白清忙问:“什么纰漏?” 簌簌叹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开口往下说。 “那日我去看她,她缠着我说想吃宫外香糕庄的栗子糕,恰逢父亲差人来给我送信,我忙着确认信上之事的真假,便没多想,让春茶拿着令牌出宫去给她买。谁知,春茶买的那栗子糕里,加了桃仁和红花研磨而成的粉末。她有孕在身,是万不能吃这两样东西的,可太医却没从中察觉出什么异样,她吃完那天夜里……孩子便没了,她自己也差点丧命……” 白清不解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兰若则问:“簌簌,方才你们的对话我们有听到一些,当然并不是有意的,你们所说的证据是什么?” 白清连连点头,附和道:“对对对!这不是你做的,他们哪来的证据?” 白清和兰若与簌簌相识多年,她们十分肯定簌簌不是这样的人,对于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怀疑簌簌,只要相信她就够了,并且她们也是这样做的。 簌簌苦涩一笑,说:“我都没说不是我做的……” 白清和兰若对视一眼,一左一右地在她身边安慰她。 “你不需要说,我们都知道。” “是啊是啊,簌簌虽然也有马虎的时候,但从未主动害过人,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心思,我们怎会不知?” 簌簌感动不已,红着眼对二人道谢,过了一会儿,待心情平复下来,又继续开口往下说。 “喜妃出事之前,父亲秘密往宫里送信,约我出宫一见,我便偷偷去了,巧的是,我们约好了碰头的地方,就是香糕庄。在那里,父亲给我看了兄长的来信,兄长在信里说,他已在启程回京的路上,让我们万事小心。父亲告诉我,此次兄长回京是皇上下令突然召回的,这件事透着古怪,让我在宫里想法子打听打听。” “后来,我依父亲嘱咐的,悄悄打听皇上为何召兄长回京,还没打听出结果来,喜妃就出事了。皇上雷霆震怒,下令严查此事。此事非我所为,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自然没什么好怕的,就让他们查。查了三日,仍未查出什么结果来,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谁知,那香糕庄的庄主突然死在了牢里,而他留下了一份遗书,指认我为这件事的策划者。” 兰若一惊,忙问:“遗书?!可有比对过字迹,当真是他写的么?” “怎么可能……那香糕庄的庄主是父亲从前的部下,在前线受了伤后退回京里做生意的。他伤了手,从前的字迹已经不能用来比对了,正巧他回京做生意后,不管是账本还是别的什么,都有人替他写,就算想比对字迹也没有参照……” “即便如此……” 兰若还想再说什么,簌簌却抬手打断了她,摇了摇头,眼神一狠,说:“这些都不重要,我知道不是他就够了。” 白清忙问:“你和他熟吗?这么相信他?” “我并非是信他,而是此事古怪,不仅是庄主的事,还有那日喜妃非要缠着我给她买栗子糕那日,那日父亲给我送的来信,正是告诉我兄长去世的消息。” “簌簌……”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我便去了书阁,托书阁查清此事和兄长的死因。前几日,书阁给了我回复……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第二百九十五章 白清紧张地问:“书阁怎么说?” 自从和龙闲在北境分开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但书阁经他经营多年,早就已经做到了他在不在都一样了,这结果嘛,大抵是不会错的。 “昨天夜里,书阁有人悄悄进宫来告诉我结果,那人说,喜妃小产之事是她自己策划的,而兄长……是在回京路上,被皇上派去的人暗中截杀的……” “这……节哀……” 白清听到这事既觉得意外,又觉得似乎在情理之中,想安慰簌簌又不知如何说才好。自己的夫君派人杀了自己敬仰的兄长,要是她自己遇到这种事,估计她会比簌簌更难受。可毕竟她没遇到,也没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长,只是这么一想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不管说什么恐怕都是苍白的。 白清握住簌簌的手,除了陪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兰若则是沉思了一会儿,问:“簌簌,你兄长的事且不论,喜妃之事,书阁敢这么说,难不成他们掌握了证据?” 簌簌摇了摇头,说:“没有确凿的证据……事发那日,香糕庄的伙计看到了喜妃身边的阿香去过香糕庄的后厨,而据香糕庄的大厨所言,香糕庄的糕点从没有放过桃仁和红花研制而成的粉末……” 兰若面露难色地说:“只是这样的话,恐怕不能算做是证据吧……书阁不会就只靠这些告诉你是喜妃自己下的手吧?” “当然不会……那人还说了,书阁去求证了经验丰富的医者,即便有人往糕点里加那些东西,那个量也不可能会导致她小产,必定是食用的量极大。而他们又查了宫里的采购分配之类的清单,发现喜妃宫里有个下人,从她怀孕初期就开始找库房提桃仁,每次都只要一小把。那下人给的银钱多,那管库房的便帮她瞒着,只悄悄记在了自己的私账上……” 兰若:“只是下人么……” “不止如此,红花虽是普通药材,但大夏产量少,价格上便贵一些,各处药铺的存货都不多。据书阁调查,三个月前,有人在城里采购了大量红花,全都送到了邢尚书府上,据说他是买了泡水喝的,可具体是真是假也不好分辨。但邢尚书一个月前得了皇上同意,去后宫见了喜妃一面,那时他带了许多东西,大包小包的,足足有三大箱……” “三大箱?!禁军不查么?” “查了。书阁暗中问了当时那个检查的禁军,据他说,一共三个大箱子,两箱是装的衣物布匹,还有一箱装了些调料和食谱。邢尚书说喜妃想念家里的味道,便让邢夫人做了些调料,又写好了食谱一并送进宫里来。邢尚书怕那禁军不信,还当着他的面一样都尝了一口……” “这……那后来书阁怎么说的?” “书阁暗中去了喜妃的静德宫查探,发现她的小厨房有一个罐子,罐子里虽然装的是山楂粉,但罐口和底部都沾染了一些红花的粉末。书阁推测,喜妃应该是将剩余的那些东西都处理掉了……” 兰若想了想,无奈道:“这些虽然都说得通,可终究只能算是猜测,并不是证据……” “证据?事发后,喜妃将她宫里涉事的人都处理得一干二净,书阁能找到的,只剩下那些藏起来的私账,和她雇佣了暗血阁的证据。若是她胆子再大一些,把禁军也杀了,我都不知道书阁能不能查出来。要说证据,我除了能在皇上面前说她杀了几个宫人,我还能说什么?何况……皇上如今根本就不信我,我说什么都是徒劳……唉……” 簌簌原先说着还有些愤恨,说到后面几句,头低了下去,盯着地面连连叹气。 三人抱在一起,一个个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叹气声不止,直到秦空岳敲响了殿门。 “阿清,该告别了,天快亮了,还要送人的。” 簌簌身子一僵,紧张地看向白清问:“你和他一起来的?!” 白清挠了挠头,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简短地解释,只好抱歉地说:“是一起来的,不过他刚刚都在外面,你不必担心……簌簌,我们要走了。” 兰若起身站到了白清身边,二人不舍地看着簌簌。簌簌低着头坐在软塌上,小声地喃喃自语着。 “是了……你都没事…他又怎会有事……原来都是真的……” “你说什么?” 簌簌声音太小,白清没有听清,她迷茫地凑过去,想听清她说的话。簌簌突然猛地抬起头来,对着白清眯眼一笑。 “阿清,你可还记得……你曾说过,若是我受了欺负,只要告诉你你就会带我走……” “……记得。” “如今可还作数?” “……嗯。” 簌簌低下头去,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来,听得白清浑身一冷。过了一会儿,她抬手抹了把脸,又抬起头来,天真无邪地看着白清。 “那我需要之时,该如何联系你?” 白清一愣,一时没答上来,而簌簌就那么看着她,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一般。 她倒不是不愿意真的带她离开大夏,只是以前都是为了逗簌簌开心才说的,具体如何做她根本就没有细想过。如今簌簌这么一问,倒把她问倒了,她只好连忙传音求助秦空岳。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兰若为了缓和气氛,连忙主动开口。 “簌簌,这次我们来得匆忙,未有准备,待下次阿清来时,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好吗?” “我要听阿清说。” 兰若尴尬地看向白清,而这时白清也已经和秦空岳传音完了,她不再犹豫,认真地对着簌簌说:“簌簌,下次来我会给你一个东西,你需要时,用那东西联系我就好。” “下次来……是何时?” “……我也不知,但我保证会尽快。” “……好,谢谢。” “簌簌……” “你们走吧,下次再见,我很期待。” 白清和兰若对视一眼,虽有不舍,可眼看窗外已经微微有了亮光,确实得走了,也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白清和兰若离开后许久,萧簌簌大开殿门,仰头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起来。 “为何只有我不幸福呢……” 第二百九十六章 白清和秦空岳将兰若送回了启越皇宫,白清还想再多待几天,和兰若讨论一下簌簌的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的。可兰若却说,簌簌的事,以她们的身份无能为力,一个是启越王后,一个是明面上的死人,若是她们做些什么,反倒对簌簌不利,指不定还被扣个通敌的罪名。 白清想了半天无法反驳,便没有多留,告了别后和秦空岳回到了魔界。回到魔界后,秦空岳直接带她去了她的住所,说是专门命人为她建的。 魔界的住所和人间差不多,普通魔族住的地方大多都是统一样式布局的,稍微有些身份的,比如隐、祝黎、纱弥这样的,便会根据他们自己的想法建造一处单独的居所。 据秦空岳介绍,魔界的房子从两百年前就都是一个叫老刘的带队建造的。那老刘原先是建造皇陵的工人,入魔后正巧被路过的秦空岳发现了,他便将老刘带回了魔界。 “老刘是个苦命人,我将他带回来后,他很开心地自由自在了一段日子,可过了没多久,他实在是闲不住,便找到了纱弥,让纱弥找些事给他做。纱弥问他会做什么,他说会盖房子,纱弥便让他去了施工队。” “那时的施工队都是临时组的人,只会搭些木屋什么的,也就勉强能住人,连装饰一下都做不到。老刘一去,大家都没他懂得多,便让他做了领头的。这些年下来,施工队在他的带领下,比起一开始来说精进不少,顺康城就是他们建的……” 秦空岳一边介绍着一边牵着白清往前走。来之前,他特意寻了块黑布条将她的眼睛蒙了起来,她虽看不见,但却能听出些什么来。 耳边有细微的风声,越往前走声音便越大,似乎还有微弱的铃声。风中还伴随着类似兰花的清香,十分沁人心脾。 白清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虽然眼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可秦空岳就在她身边牵着她前行,又有清风拂面,花香袭人,她不仅毫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起来。 “到了,你看看可还满意?” 秦空岳动作轻柔地将蒙住她眼睛的黑布条取下,白清一睁眼,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了眼,连忙闭上揉了揉。 魔界的天空一如既往地阴沉,但再阴沉也是白天,她又蒙眼太久了,一时有些不适应。秦空岳也不急,就在她身边站着,等着她适应过来。 在她一次又一次试探着睁眼后,立刻就笑了,眼前这处小院,就仿佛将大晏定安王府里她住的那处月倾院搬了过来一般。院门、院墙,还有屋顶、屋门,不管看哪里,几乎都是一样的,而不一样的是,院门外有一大片花海。 这处小院建在一处靠近悬崖的平地上,悬崖边伫立着两块差不多两人高的大石头,石头上用红绳绑了许多小铃铛,悬崖下不断有风刮上来,吹得铃铛晃个不停,发出悦耳的铃声来。而那风上了悬崖后就会变小,变成凉爽的微风,吹向花海,吹得那她不认识的黄色小花在风中摇曳生姿。 这小院就建在悬崖和花海中间唯一的空地上,往四周看去,周围看不到其他人或者其他房屋,难不成这里就住她一个? 白清没问,抬眼看看什么也没写的院门后进了小院,准备进屋去看看。进屋后,果然如她所料,屋中陈设也如在大晏王府时那般。 “阿岳……”??? 重见熟悉的环境,白清有些感动。离开大夏后,这处院子她再没回去过,此时再见,感动裹挟着回忆袭来,让她为之心动。 秦空岳没见到预期中的笑,反倒看她低着头,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心里咯噔一下,立马觉得是不是做错了。 当初和纱弥商量造这院子时,纱弥就曾提醒过他。虽说白清四处奔忙,再见熟悉景象或许会感动,但月倾院也是她和紫金相处最多的地方,说不定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怎么了?你不满意吗?是不是……想起了紫金的事……” 白清摇头轻轻一笑,说:“没有,我还挺满意的。时隔许久再见月倾院,虽也不算是真的再见,但……还是感动的……谢谢。” 秦空岳刚松了口气,她又说:“紫金的事……已算是过去了,如今再想起她,开心是要多过伤心的,最多也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当真?” “嗯,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比起那时来,我已经变强了许多。或许仍不到强大到可以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或东西的地步,但我确确实实是在进步的,对我来说,这样也算是没有辜负她吧……” “是啊,你变强了不少……” “阿岳,你说,如果是现在的我对上红袖,还会输么?” “……会。红袖的身手不算强,但她心眼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弱点。若是如今再对上她,身手上或许你们势均力敌,但她一定会先想办法杀了隐,趁你虚弱时再对你下手……你的胜算不大。” 白清一愣,随即释然地笑了。 “是么……看来我还远远不够啊,得更加努力才行。” “也别累着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你只管依靠我就好。” “嗯……” 白清虽然口头上答应了,但心中还是决定要努力变强。倒不是她不相信他,而是她清楚地明白,秦空岳再强、再靠得住,也不可能时时跟着她,总会有不在的时候的。她很喜欢依靠他,可经过这几次的事后,她发现,离开他后,她自己是如此地弱小无能,这又让她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秦空岳看着她的神情,总觉得说这些话似乎影响到了她的心情,便换上了笑脸,说:“不说这些了,之前你不是问我要如何让萧簌簌联系你么?” 白清听他这么一说,原先的情绪一下就没了,被他带着往那方面想了。 “对对对,你不是说可以做个什么东西,即便簌簌没有法力也能用么?那是什么?你现在要教我做吗?” 她一激动,他放心不少,可看着她满脸迫切想知道的神色,他又突然想逗一逗她。 “那东西嘛~倒是不难做……不过呢~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你在说什么云里雾里的?你快教我啊!我可是答应了簌簌尽快的!” 秦空岳把手拢在嘴边,神秘兮兮地看了看根本没人的四周,对着她招手。她没多想,立马把耳朵凑了过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秦空岳一把搂过白清的脖子,在她脸上落下一吻。白清对他这突然的举动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后,脸刷地就红了,噔噔噔就往后退,直到退到了墙角处,背靠着墙,红着脸瞪他。 “你你你你……你这人……你……没个正经!” 她又羞又臊,话都说不利索了,大脑一片空白,憋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出个不正经来,没想到,他却笑得十分开心,她越发害臊了。 “哈哈哈哈哈……反应真是可爱呢~~~” “不许笑!你说不说?!不说我走了!” 他见她作势要走,连忙举手投降。 “这是你的院子,要走也是我走,哪有你走的道理……” “那你走……” “阿清,我的心意你是知道的,你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亲了脸嘛,你不用这么害羞的,那后面还有更刺激的……” “呸呸呸!什么更刺激的?!你再说?!” 白清作势凶狠瞪他,却难掩红到了耳后的羞色。她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没错,也觉得他对她好所以渐渐喜欢上他没错,也想过往后余生都伴他身侧没错,可她并未想过什么肌肤之亲。 之前在镜湖,师父未曾教过她男欢女爱之事,到了贤亲王府后,大夏人生性隐晦,牵个手都能被人说闲话,更别提肌肤之亲了。而兰若和簌簌虽不至于像其他官家女子那般保守,那也不可能总和她说这些事,导致她并不是了解得很清楚。 从前倒也不是没抱过他、亲过他,但那些时候大多是安慰的拥抱。唯一一次亲他,也是她一时冲动,再加上那次他的反应并不算好,她便有了这些亲昵的举动大概是不好的想法。如今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后,再做这些事,总感觉心脏跳动得都快从胸口蹦出来了,让她既欢喜又抗拒。 “好好好~不说不说~我不说了好吧?你过来,我教你如何做通信娃娃,如何?” “通……通信娃娃?” 白清没动,仍有些不放心地打量着他。 “对啊,你不是要送萧簌簌能用的联络用的东西么,通信娃娃就是……你过来啊?离那么远,你能听清么?” 白清试探着一步分作两步地挪过去,确定他确实是要教她后,才按照他说的,坐到了书桌前。 “人族无法靠自身修出法力,所以从有了仙界之后,人仙之间便是靠祭坛来联络的。但萧簌簌毕竟是皇后,让她去修个祭坛亲自吟诵也不太体面,更别说祭坛位置固定,需要场地又大,又不可能修在宫里,若是有什么急事需要联络,大抵是来不及的。所以,这种时候,便于携带在身边的通信娃娃便是最好的选择了。” “那这通信娃娃该如何做?” “我先提前说好,以我所知的来说,是仙族的做法,可能会受点伤,不知道身为半仙的你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了也不知能不能成功……当然,做娃娃造成的伤势不大,肯定用不了几天就能恢复的,你愿意试试么?” “当然,你说。” 她的答案他早就料想到了,所以在解释时早就已经动身去了一旁的书架,等到她回答完,他已经拿了纸笔砚过来,放在了她面前的桌面上。随后,他一边讲解着步骤,一边尽量在纸上画出来便于她理解。 “首先,你需要取几根头发,裁成你真实身高的二十分之一长,每一根都是,一定要整齐,不能长短不一。然后,你得从身上割下一小块肉来,捣成泥状,再用法术制成一个娃娃的模样……” “割肉?!”白清一惊,下意识地将手缩回了袖子里,她甚至已经开始觉得痛了。 “对,割你自己的肉……疼是会有些疼的,但毕竟是仙身,用不了几日便会自己长好的,这个倒是不必担心……” “那然后呢?” “然后用法术把事先裁好的头发连接到娃娃头上,然后将法力注入两颗灵晶中,一颗灵晶嵌入娃娃头部,另外一颗嵌入腹部……” “那个……灵晶又是什么?” “灵晶是一种石头,那石头可以承载法力,有些法力不高的仙族会随身携带,法力不足时便能作补充恢复之效。那玩意儿到处都是,不算稀有,我会替你准备好。” “嵌入之后呢?算是完成了吗?” “半完成,通信娃娃的身躯毕竟是肉,肉离了身子是会快速腐烂的。所以嵌入灵晶后,还得涂上能保娃娃肉身不腐的药水。药水和灵晶我会帮你准备好,你要做的就是确保娃娃的头发都是等长的,等东西都到了以后,再将肉割下来。” 白清深呼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来,慎重地点了头。秦空岳看她一脸紧张,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 “别怕,其实也没那么痛,比起你当初受的那些伤算是小的了。” “嗯……那何时开始?” “现在就可以。需要的东西芳老板已经在找了,不用几日就能送来,你可以先准备好通信娃娃需要的头发。” “我看你似乎很信任芳老板,她似乎也从未让你失望过,这样可靠的伙伴你是如何认识的?” 秦空岳放下手,想了想,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说来也是巧。那时我还未入魔,还是道教弟子,下山去伏魔的路上遇到了她,那时的她和你一样,也没了记忆……” “啊?!她也被下了禁制么?!” 白清大吃一惊,直接站了起来。她还以为像她这样的不多,起码是千万人中才会有一个,没想到身边就有相同遭遇的人。如此一想,她心里对于芳老板又多了些惺惺相惜之情。 “不,她和你不一样。你失忆是因为流庭下的禁制,只要把禁制解了,失去的记忆是可以恢复的。但芳宁之所以会失忆……是因为她的妖丹受损,也就是说她的灵魂并不完整。” “灵魂……不完整……” “我初识她时,她已在人间游荡了许多年,但因为很多对她来说或许很重要的过去她都忘了,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我看她可怜,便建议她去寻找自己的过去,悦春阁就是这样诞生的。”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将头发裁成等长,这事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白清独自在魔界的月倾院中试了一天,结果裁出来的头发总是或长或短,没办法达到完全等长。 第二天,一大早的秦空岳便和芳老板来到了月倾院,一看白清裁的头发长短不一,说是时间匆忙,也不等她自己研究了,随手一个法术就在她裁好的基础上改成了等长的。 白清目瞪口呆,直到现在她都还未完全适应法术这种便利的东西。昨天她可是拿着木簪一根一根裁的,结果裁出来的还不算合格,如今他一眨眼就弄好了,简直让她自惭形秽。 “这是灵晶,这是防腐的药水。” 芳老板从手里抱着的小木盒里拿出了灵晶和防腐药水,摆在桌上推向白清。白清定睛一看,那灵晶是透明的,看表面和棱角是有人打磨过的。灵晶整体呈亮灰色,除了形状和透明程度不同以外,看起来倒是挺像命轮碎片的。 而旁边放着的那防腐药水是用透明瓶子装着的,可以清楚看到那药水红得发紫,药水看起来很粘稠,并不透明,更像是糊,看起来就让人莫名地不想靠近。 秦空岳也不废话,一手拿起灵晶放在掌中,一手递给白清一把匕首,说:“现在可以动手了,理论上来说,割一块差不多指头大小的就够了,左右要的只是你的肉身的一部分……” 一旁的芳老板连忙摆手否认了秦空岳的说法。 “不不不不,秦公子,你别忘了,通信娃娃的身子还得嵌灵晶的,你看看这灵晶有多大,指头大小的肉身如何嵌得下?要我说,最少也得是巴掌大小才行……” “巴掌大小?那阿清得多疼?!你不心疼我可心疼着呢……” “什么叫我不心疼?!” 白清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进行着毫无意义的争吵,便想着劝劝他们。 “好了好了,你们说的都对,不要吵了,是我不对,好不好?” 白清一插嘴,芳老板也不凶秦空岳了,反而转过头来瞪起她来了。 “白姑娘,我知道你和萧簌簌感情好,可是,且不说制作过程带来的疼痛,你可知,这娃娃一旦送了出去,若是旁人起了歹意,从萧簌簌那里抢走做些什么,是会损害到你自身的?” 白清不明所以,看向秦空岳,他连忙解释道:“不是我说的!她消息灵通,她知道我们去过大夏皇宫,我又让她找材料,她自己猜出来的。” 芳老板又说:“白姑娘,你不用看他,确实不是他告诉我的。我只是觉得……此事风险有些大,想给你提个醒……” “你说会有损我自身是什么意思?” “通信娃娃虽是作联络用,但本质上,乃是仙族借用的人族巫蛊之术改良而来的。若是正常使用对你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可若是有心怀不轨之人,想对你做些什么,那娃娃便是最好的突破口。白姑娘,你还是……” “芳老板,谢谢你担心我……”白清抬手打断了芳老板,“簌簌是我的姐妹,亦是我的家人。况且我答应过她的……她有难处,我自当相助,关于你说的风险,我会嘱咐她的,我相信她不会置我于险地的。” 芳老板看着白清,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坚定来。既然本人都有了这样的觉悟,那她这局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芳老板轻轻一笑,瞳孔变红,笑盈盈地看着白清说:“既如此,那奴家便帮帮姑娘吧……” 白清撞上她的红瞳,四周慢慢变得模糊起来,她的知觉也慢慢衰退,有一种漂浮于虚无之地的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回了神,四周变得清晰起来,什么也没变。一股疼痛自手臂传来,她下意识低头去看,只见手臂上缠了厚厚的几大圈绷带,而下面的地面上是一小滩血。 “这……我这是……” “嘻嘻嘻~你醒啦?自己割肉的痛可不是受伤能比的,奴家略施小计,已经帮你完成了……喏,你看……” 芳老板在不远处正捣鼓着什么,见她醒了,摇曳着身姿走至她面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白清一看,娃娃已经完成了大半,身躯已做好,头发也已经弄了上去。只是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那头发不像粘上去的,倒像是娃娃自己长出来的。 “谢谢……阿岳呢?”白清道了谢,发现屋里不见秦空岳的身影,便出声询问。 “噢!你不说奴家都给忘了!这不是要给你包扎么?他一个大男人嘛,在这儿…总归是不太好的,奴家便把他赶出去了……白姑娘稍候,奴家去叫他进来……” 芳老板一拍手,向白清解释清楚,便准备开门出去叫秦空岳进来。门一开,屋外哪有秦空岳的影子,只有竹吉。他见门开了,立马迎了上来,俯身行礼。23sk “主子有要事去了祭司殿,让我留下替他说一声。还请芳老板相助白姑娘完成通信娃娃的制作,后续治疗也一并交给芳老板,待白姑娘伤势好转后,请二位前往祭司殿议事。” “嗯……知道了,奴家会照顾好白姑娘的,让他放心吧。至于那事……叫他别太担心。” “好,我这就过去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 竹吉告别后,芳老板关了门回到了白清身边,只是她的神色明显不如先前那般轻松了。 白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白姑娘,你知道白镯么?” 白清摇摇头,懵懂道:“不认识,但似乎听到过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芳老板突然勾起红艳艳的唇神秘一笑,俯身凑近白清,抬眸望着她说:“白姑娘,不如这样,若是你能快些将通信娃娃制作好,奴家便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如何?” “啊?做好了之后直接去祭司殿不就好了?” “嘻嘻嘻嘻……白姑娘,这里可是魔界,你身上可是有伤的,伤口虽不严重,但让煞气入体却已经够了。你就没有想过,你如今为何安然无事么?” “你的意思是……” “没错!秦公子在这屋子设了结界,煞气是进不来的,也就是说,伤口完全愈合之前,咱俩……哦!不,是你。伤口完全愈合之前,你不能出去喔~” 第二百九十九章 在芳老板的指导下,白清施完她画的法阵,娃娃一眨眼就做好了。为了尽快将伤养好,白清强迫自己躺下,闭上眼打算入睡,谁知她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天早上,芳老板从铺在地上的软毯中醒来,惺忪着眼又是抖动尾巴又是舒展身子的,好不惬意。当她转头看到披头散发的白清时,吓得往后退了一,直拍胸口试图镇定下来。 “妈呀!吓死奴家了!白姑娘,你不养伤,在这装神弄鬼地做什么……” “你看……”白清将手臂伸到芳老板面前,血淋淋的伤口中露出一小截白花花的骨头来,“完全就没有好转!我明明是仙身的说……” 芳老板别开头,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对着白清不停挥动,仿佛想将她赶走一般。 “哎哟!白姑娘!你快收回去,当真想吓死奴家不成?!” “你……怕见血?” 白清神情一滞,迷蒙地看着她。作为悦春阁的老板,她居然怕血? “不是啦……就是有些怕白骨……我以前……胆子小,被白骨吓过,便一直有些阴影……” “左右这伤势好得慢,你给我讲讲呗?你为何会怕白骨的?” 白清将绷带又一层一层地裹好,走到芳老板身边,对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期待地看着她。 芳老板看着她半晌没回答,待二人都在床边坐下了,她才笑着开口。 “奴家的事哪有秦公子的精彩?不如奴家给你讲讲秦公子的事如何?” “唔……在他背后说他的事会不会不太好啊……”白清犹犹豫豫的,她觉得此举不磊落,偏又想听得不得了。 “怕什么?!咱们又不是说他什么坏话,而且呢~奴家给你讲的,也就是个大概~有些话啊~还是让他自己亲口告诉你为好……” “那……我姑且听听?” 白清装模作样地竖起了耳朵,满脸期待地凑到芳老板面前。芳老板倒也不介意她这副欲拒还迎的模样,勾搭起她的肩膀,悠悠地给她说起了秦空岳的往事。 依芳老板所言,八百多年前,秦空岳诞生于晨曦,是晨曦一富商之子。当年的晨曦与如今的启越有些相似,皆是除魔界外唯一一个不仇视魔族,甚至给他们一个容身之地的国家。 晨曦位于如今的大夏向东南几百里的海里,是极大的一座岛,大到几乎可以成为陆地的地步。晨曦四周环海,岛上正中央有一座火山,以仙法抑制其喷发的可能性。而火山四周,有一种晨曦特有的矿石,称为星银矿。 星银矿通体墨蓝色,其中点缀着无数细小的点状黄纹,乍一看宛如星空一般,因此得名星银矿。而星银矿与普通矿石不同,星银矿本身能够承载某种力量,对于当时的道教来说,是最好不过的打剑首选了,对仙族来说,亦是绝佳的制造法器的原料。 因星银矿只有晨曦才有,晨曦国大肆开采,通过星银矿成为了当时首屈一指的富有之国,就连普通民众住的房屋都是以金子做的。 比起当时面积最广的正阳来,若说以正阳的富有程度为准,正阳算是中等的话,晨曦便是中等翻个十倍左右的水准,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更不用说当时正在内斗乱得一团乱麻的尤奈了。 晨曦太过富有,自然就会有人妒忌。 秦空岳诞生于晨曦一富商家中,那富商名叫秦知澜,在各国之间奔波行商,顺便卖一些星银矿。秦空岳诞生之时,正是他拼搏的时候,因此,小时候的秦空岳便跟着秦知澜风里来雨里去的,见过不少大风大浪,极富冒险精神。 秦空岳十二岁时,跟着秦知澜去道教送星银矿,正巧碰到道祖归山,道祖李遇生一眼就相中了他,要收他做弟子,亲自教导。 那时的秦空岳已是秦知澜商队里的得力干将了,除了护送商队得力外,在行商路上,他总是能时不时在机缘巧合下寻得其他宝物。秦知澜本不愿放人,但当他得知秦空岳愿意留下时,还是答应了下来。 结果如道祖李遇生所料,秦空岳是个难得的天才。他不仅一年就掌握了所有符纸的使用方法,甚至隐约有了生出自身法力的迹象。李遇生大喜过望,愈发精心培育他。 到道教的第二年,秦空岳便成了第二个以人身修出法力的人族。虽然法力比起小妖小仙来薄弱许多,但比起人族来,他做到了继李遇生之后几千年无人做到的事,一时风头无两。 然而,人生不可能尽是幸事。 某一天,混沌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晨曦,将晨曦举国覆灭,让煞气充盈着晨曦的每一寸国土。 得到消息的秦空岳第一时间便要前往晨曦支援家国,他去找他的师父李遇生,希望能得到道教的助力。然而,李遇生却拒绝了他,不仅拒绝他,还将他囚禁了起来。 所幸,秦空岳是个热心肠的,在道教学习时帮了许多人,那时便有不少人愿意帮助他。那些人想法子偷偷放了他,将他带下了山,并为他抵挡道教弟子的追击,助他前往晨曦。 只是当他回到晨曦时,一切都已经晚了,晨曦已成了一片几乎燃尽的火海。晨曦的国民们死了七八成,剩下的都变成了没有意识的魔族,已然是行尸走肉了。而罪魁祸首混沌,正肆意地踩踏房屋,将那些已经死去的士兵、民众,一个个踩成一滩血水,并乐在其中。 秦空岳悲愤交加,当即便提剑与混沌搏斗。只是他的力量对比起混沌来说,简直就是蝼蚁都不如。他拼尽全力,未伤及混沌分毫,反而被混沌随手一掌就拍得遍体鳞伤,几乎站不起来了。 力量的悬殊太大,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直到他再也站不起来,连握剑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家国晨曦的熊熊烈火一点点消失在眼前,无能为力地闭上眼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他没有料到的是,当他再次睁开眼,他已身处一处无名山洞之中。他没死,他变成了魔族。 白清心疼不已,眼见芳老板不再开口,疑惑地问:“可是,我分明记得,那时与他同去的,还有一位叫灵儿的女子,那女子怎样了?” 第三百章 “灵儿?唔…晨曦…灵儿……噢!你说江灵啊?她……她倒是也没死透啦~不过她的事奴家不好多言,你且等着吧,用不了多久秦公子会自己告诉你的~嘻嘻嘻……” 芳老板说得蛮清楚了,白清识趣地不再追问,可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 依芳老板所言,秦空岳口中的灵儿名叫江灵。芳老板说她没死透,这样的说法太模棱两可了,是说她没死,成了魔族?还是说她本要死了,只是被秦空岳像对待父亲那般,将她变成了没有意识的魔族? 依当时幻象中晨曦的惨状来看,遍地煞气的情况下,江灵若是没死必定是成了魔族的。若她保有意识,怎会从没听秦空岳提起过?若是没有保有意识,那他应该早就知道让刚死的人入魔是无法真正复活过来的,那为何他又会执意让父亲入魔? 白清一边养伤,一边胡思乱想,芳老板则是好吃好喝地在陪她养伤,每天帮她换换药、换换绷带,陪她聊一会儿,其余时间大多在传音处理悦春阁的事务。 时间一天天过去,奇怪的是,她分明是仙身,从前在大夏受伤时几天就好了,如今这点小伤却久久不愈合,让她十分头疼。依芳老板所说,她的伤久不愈合是因为那块肉是用来做通信娃娃的,所以伤口愈合较慢些。 等白清的伤口终于愈合了,芳老板终于带着她出了月倾院,前往祭司殿。待二人到祭司殿时,秦空岳、纱弥、竹吉和隐早就等着她们了。 隐看到白清后神色一喜,兴奋地伸手,可秦空岳和纱弥脸色都不太好,气氛不太妙的情况下,他又不好意思大喜过望,只好又缩了缩手,只动了动手指和白清打招呼。 白清对隐微微一笑,他便开心地将手放下,继续静静地站着。 芳老板扭着腰走到秦空岳身边,笑说:“白姑娘奴家都给你们带来了,你们这般苦着脸作甚?” 秦空岳看了眼芳老板,又看向白清,随后对纱弥说:“……开始吧。” 白清乖巧地站到众人周围,不明所以地等着他们开口。 纱弥背着双手,仰着头看着白清,说:“小白清,是这样的。原本阿岳是打算带你去妖界的,但魔界出了些乱子,魔将之一的白镯可能投靠了叛逃的千猎,她……阿岳有必要亲自去确认看看。妖界之行或许要往后推迟一段时间……你看你……” “依师父所言,早去晚去大致是不会有什么区别的,何时去我都可以……既然有必要去确认,那便去,至于我的话,阿岳想带我去我便去,不想带我去的话,留在魔界陪陪隐,或者你们另有安排,我都没问题。” 纱弥顿时笑逐颜开,用手肘撞了撞秦空岳的腿,骄傲地说:“你看,我就说小白清不会反对吧?” 秦空岳咬了咬下唇,没说话,纱弥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又继续说:“那就这样,白镯的事急也没用,你先和小白清好好谈谈,若是决定一起去,那我就去帮你们联系眼线。这几天嘛,让小白清在魔界多逛逛,也不止是你和她谈的事,小隐也许久未见她,肯定想得不行,也借小隐几天好吧?” 秦空岳看向隐,轻轻嗯了一声。纱弥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隐轻轻笑了一下,随即又看向了芳老板。 “芳宁,妖界的事,听说你早有准备?” “没错~奴家的效率可是很高的……” “我知道,你不必自夸。你差不多抽个时间联系一下看看,待阿岳和小白清从尤奈回来,便该出发去妖界了,可别临了出什么差池才好。” “奴家知道了~祭司大人~” 芳老板媚眼一笑,俯身露出胸口若隐若现的无限春光,纱弥不为所动,别开头摆了摆手便往殿上走。 “贫嘴!去吧去吧,该干嘛干嘛去,待决定好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临出发时再见吧。” 芳老板行礼离开,竹吉也带着隐行礼后退下,临走时隐不舍地看向白清,但依旧跟着竹吉离开了。 秦空岳看向白清,带着她又回到了月倾院,二人坐在桌前,谁也不先开口,直到天边泛红,眼看已是黄昏了,白清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阿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纱弥说你要和我谈的事是什么?” 秦空岳低着头,有些不安地摩擦着手掌,嗫嚅着说:“我只是没想好该怎么和你说……万一我说得不好你误会了就不好了……” “误会?” 白清微眯起眼来盯着他,仿佛危险的猎手嗅到了猎物的味道一般。秦空岳手足无措地又是摆手又是摇头点头的,能看出来,他确实不在状态。 “不是不是!不能说是误会……呃……硬要说的话……也确实算是误会……唉……我在说些什么啊…真是的……” 白清见他这慌到口不择言的模样,觉得很是有趣,虽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她心里其实已经隐隐有了预感,如今反倒想捉弄他一番了。 “你该不会是想和我说灵儿的事吧?” “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芳宁告诉你的?我……我去找她算账!” 秦空岳明显吃了一惊,顿时眼神游离地拍桌而起,抬脚就要出去,白清连忙将他拦下。 她心中原本就有了些猜测,依芳老板的性子,怎会好端端地给她讲他的往事?偏对江灵的事保密?如今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那么白镯便是江灵?听起来此次去尤奈就是去找江灵的? “你别激动,她只告诉我你口中的灵儿叫江灵,其他的什么也没说,我只是稍加猜测而已……” “是…是吗……嗯……” 秦空岳看向她拉着的衣袖,又坐了回去。 她顺势坐在了他身边,温柔地看着他,说:“那么,你现在想好怎么说了吗?” “那……我说了你别误会,听我说完可以吗?” “当然,你现在喜欢的不是我么?即便从前你们有过些什么,不也是过去了么?对吧?” “对,我……很喜欢你。” 秦空岳肯定了她所说的话,对她笑了笑,开始说起了与江灵的往事。 第三百零一章 八百多年前,秦空岳诞生于晨曦。晨曦因着星银矿的缘故,在当时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富得流油,比起那时只能算勉强站稳脚跟的正阳来说,晨曦平民的富有程度几乎可以赶上正阳皇室成员了。 秦空岳的父亲名叫秦知澜,他通过在各国间行商成为了晨曦有名的商人,而江灵则是晨曦的谏言官之女。 晨曦与其他国家不同,君王下放了许多权力,晨曦的国君是没有上早朝这种习惯的。在晨曦,除了大事以外,其余小事都是民众或在各地为官的监察官处理。 而每逢遇到比较大的事,各地监察官难以处理或者需要支援的,比如海啸、地震一类的事,便由监察官整理上报给谏言官,然后谏言官依据事情的严重程度再决定要不要进宫上报给国君。若是出了天灾,国君便从国库中拨款分发到灾地,若是出了人祸,便由国君决策该如何处理。 按理说,这样的做法会极大地导致国君一叶障目,谏言官也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本不能算是正确的做法。偏偏晨曦安居乐业的,大家都没什么忧愁烦恼,除了天灾以外,人祸一类的事鲜少发生,谏言官的位子反倒很闲。 晨曦皇室手握星银矿最大的开采点,其余地方都是免费对民众开放,民众想去开采便随时可以去。不仅如此,皇室每年都有对外定下的星银矿贸易数量,若是达了标,皇室还会将剩余的星银矿敲成碎矿分发给民众。 晨曦欢迎外国人来访,民众常常用那些在外都十分值钱的碎矿与外国人交易一些晨曦没有的物什。而秦知澜不愿安居在晨曦,他想去见识更广阔的天空,去吃不同口味的食物,去感受不一样的世界,便试着跟随船队离开晨曦。 秦知澜离开的前一天夜里,他的知己,也就是江灵的父亲江雁丘前去送行。二人那时尚是少年,对于前途一事有着诸多憧憬,他们把酒言欢,畅谈未来。 从晨曦乘船到正阳要半年,期间不可能有什么书信往来,再加上海里常有的暴风雨,江雁丘怕秦知澜一去不回,还曾劝过他放弃。但秦知澜不仅坚持要去,还扬言要娶尤奈姑娘为妻,带她回晨曦看望江雁丘,只因那时传闻说尤奈姑娘个个生得俊俏,性子活泼热辣。 那一夜,二人畅所欲言,并约定以后有了孩子,若是异性便定下娃娃亲,若是同性便让他们结拜为兄弟或是姐妹。第二天,带着对广阔世界的向往,秦知澜踏上了离开晨曦的船。 过了两年,秦知澜果真带着他的尤奈妻子回到晨曦,而那时的江雁丘也选择了从政,娶了妻。二人相见甚欢,各自的妻子也一见如故,正巧那时江雁丘的妻子有了身孕,江雁丘又提起了从前说过的娃娃亲的事。双方都表示同意,只等着秦知澜的妻子也怀上孩子了。 在晨曦休整了三个月,秦知澜又想外出经商,却碰上了妻子有喜,他们便留在了晨曦准备迎接孩子的来临。 江雁丘的孩子先出生,一看是个女孩,眼睛水灵灵的,便取名叫江灵。而秦知澜的孩子后出生,一看是个男孩,他高兴得不得了。他说他希望他的孩子有如天空一般澄澈明净,有如山岳一般沉稳可靠,他早就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要叫秦空岳。可等孩子即将出生了,他才发现这名字不适合女孩子,可临时再想已经来不及了,他还曾苦恼过自己思虑不周。孩子生下来是个男孩,正好如了他的愿。 秦知澜回晨曦时,带的钱不多,便开始卖一些从外带来的东西。他发现,外界对星银矿的需求量十分庞大,而晨曦人也对外面来的小玩意儿很感兴趣。他从中发现了商机,便在晨曦到处奔波,想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商队。 秦知澜每天早出晚归的,而他的妻子生完秦空岳后虚脱得不行,整日卧床,连走动都做不到。秦空岳生下来后,几乎是江雁丘帮着照料的,从奶娘到每天的早中午的饭,都是江雁丘帮着安排的。 秦空岳一岁时,秦知澜终于在为数不多愿意外出的晨曦人中挑选到了合适的人,组建了一支商队,又张罗着外出了。那时秦空岳年幼,不便出海,便被寄托在了江雁丘家,秦知澜带着妻子离开了晨曦。 秦空岳从小和江灵一起长大,因为他是秦知澜的孩子,江雁丘便十分偏心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以至于冷落了江灵。 那时江灵还小,不明白其中缘由,只知道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得优先着秦空岳来。为此,她没少闹过,可每次江雁丘都是一顿训斥,母亲虽然也不解释为什么,但至少会柔声安慰她。那时的江灵,可以说是很恨秦空岳的。 秦空岳五岁那年,秦知澜回来了,江灵也得知了秦空岳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她的心里越发恨他,恨他明明是个外人却抢走了自己的父亲,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 不巧的是,秦知澜回来了一个月就又走了。他的商队已有了规模,他想做的事几乎快要完成了,再部署一段时间,他便达成了心愿,往后的日子他便可以高枕无忧地待在晨曦了。 秦知澜离开后,江灵开始暗中欺负秦空岳,而他每次被她欺负后,总是对她灿烂地笑着,仿佛那些伤害他的事都不是她做的一般。每次看到他被欺负后露出的灿烂笑容,江灵便会更憎恶他,下一次欺负他时就会欺负得更狠。 江灵六岁那年,二人上了学堂。学堂里聚集了几百个孩子,她和秦空岳的事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学堂。而秦空岳从小便天资聪颖,才智过人,便总有那么几个生性顽劣的孩子笑话她,笑话她什么都比不上秦空岳,不配做江雁丘的孩子,甚至说她是野种,其实是江雁丘捡回家的。 六岁的江灵忍受不了其他孩子的恶语相向,便哭着回家找江雁丘,哭哭唧唧地将学堂里其他孩子的话都倾吐出来。那时她也不知她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但她知道,不管她想要怎样的结果,都绝不会是江雁丘的斥责。 江雁丘听她说完,劈头盖脸就斥责她身为姐姐,在外为何不维护秦空岳,他很失望云云。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愤在那一刻爆发了,江灵对着江雁丘大喊大叫,扬言再也不要回这个家了,他不是自己的父亲,她要踏上她的寻亲之路什么的。 江灵胡言乱语地喊完,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留下满脸震惊到话都说不出来的江雁丘愣在原地。 第三百零二章 江灵跑出门去,正好遇到了秦空岳,她不知他来了多久,她的话他听到了多少,那时的她正在气头上,看到了秦空岳这个“罪魁祸首”,用尽浑身力气将他推倒在地,哼了一声才继续往外跑。 江灵的怨言秦空岳全部都听到了,他知道她正是生气憋屈的时候,毫不介意被她推倒在地,自己爬起来就去追她。 江灵发育得早一些,那时的她比秦空岳要高上一个头,没多久就将他甩在了身后。所幸那天是雨天,他虽然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但那时二人已经出了城,他的前面有一串江灵留在泥地的脚印,他便顺着脚印去追。 江灵一路跑进了山里,雨天路滑,她的脚印在一处小路上中断了,而小路旁有一片斜坡,坡上有滑落的痕迹,沿路的草都被压得歪歪扭扭的。他知道她大概是脚滑摔了下去,便又往斜坡下去寻。 纵使他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仍然控制不住平衡地跌了下去,等他终于滚落到底,终于看到了一条大河,而江灵死死抱着河中央突起的石角,拼命呼救。 他顺着斜坡跌落下来伤了腿,本想回去找大人求援,但江灵在那冰冷的河水里已经泡了许久,手脚冰凉的她已经没了力气,快要抓不住了。 那时秦空岳不会水,不敢贸然下河,他记得他滚落下来时似乎见到过藤蔓,便转身回去寻。等他寻了藤蔓来,用力将藤蔓抛向江灵,终于将江灵从奔腾的河中拉了回来。 江灵上了岸,又冷又怕的她完全说不出话来,秦空岳便打算将她背回去。刚在她面前蹲下,一只林中虎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求生的本能让江灵撒腿就跑,一边跑还一边疯狂地惨叫着。 她这一跑,那老虎立马就追了过去,秦空岳只好硬着头皮拦下。他用河边的泥石丢中了老虎,老虎也顾不得追江灵了,转头就用血红的眼睛盯着他,伏低身子一步步走近。他那时又不会武,也不会法术什么的,如何对付得了这林中猛兽。 他本能地后退,不过几步便已被逼到了河边,眼看老虎猛扑过来,他一狠心,纵身跃入河里。他记得很清楚,那日的河水很凉,而他随波逐流,被河水带着上浮下潜的,除了白花花的水花和带着泥土泛黄的河水,其他什么也看不到。 落水后没多久,他便觉得喘不上气了,晕晕沉沉地闭了眼,晕了过去,朦胧中,他记得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但他那时已没有多余的力气睁眼了。 等他醒时,他正在他那温暖的软床上躺着,他身边趴着江灵。他起身想倒点水喝,却没想到惊动了江灵。他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怯生生地打量着江灵。 江灵的怨言他全都听到了,而他自己也知道,江叔叔是偏心他的,虽然他不知道其中缘由,但他是能理解江灵的。所以他觉得,江灵恨他打他欺负他都是应该的,因为他抢走了江叔叔的关怀。 江灵却一反常态,见他醒了,一溜烟就跑到门口开心地大喊着他醒了,确定其他人知道后,她又跑回来殷勤地端茶送水,满脸堆笑地看着他。 她突如其来地对他好,让他无所适从,想拒绝又不敢拒绝的,直到江雁丘他们来。江雁丘先是带了医师来,让医师为他检查了身体,又关怀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最后才带着江灵对他道歉。 他没觉得江家有哪里对不起他的,表示没有放在心上。江雁丘松了口气,笑呵呵地出去了,说是要去给他做吃的,留下了他和江灵两个人。 他本来有些不自在,按以往的情况来说,江灵会对他道歉一定是江叔叔逼的,然后道歉以后又会找机会欺负他。他没想到,江灵完全是自愿的。 江灵很是认真地对他说了心里话,说什么她的命是他救的,她满怀感激,所以从今往后,哪怕江叔叔偏心他,她也不会再欺负他了。 结果真如她所言,从那以后,她和他相处得十分融洽。她事事想着他,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或者城里来了外国的戏班子,她都会请来家里,叫他一起来看,甚至江雁丘想不到的细节她都能想到。二人的关系突飞猛进,两家大人也十分欣慰。 秦空岳九岁那年,秦知澜带着妻子的骨灰回到了晨曦。自从生了秦空岳后,她的身子便一直不大好,又跟着秦知澜奔波,死在了行商的路上。秦知澜大受打击,突然觉得对行商一事失去了兴趣,便回到了晨曦,准备守着秦空岳过完下半辈子。 秦知澜回来后,和江雁丘一商量,准备将二人的婚事定下,待他们成年就操办宴席。自从有了婚约后,江灵对秦空岳越发的好了,也有了少女怀春的各种烦恼,因为那时的秦空岳还不够成熟,对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江灵十一岁那年,江雁丘升官做了谏言官。晨曦的国君说,能将江灵安排去道教修行,江雁丘回家和江灵一商量,便将她送去了道教。 她那时天天一放学就粘着秦空岳,本不愿和他分开,但又气愤他是个榆木脑袋,便想着离开一段时间,看看他会不会想她,就此明白过来。 而结果如她所料,她离开后,秦空岳十分思念她,日日给她写信。哪怕那些信件不一定会送到她手里,哪怕那些信件送到会历经几个月,他也坚持每天给她写信。 秦知澜以为秦空岳“思妻心切”,便让江雁丘和道教联系,讨了个去道教送星银矿的差事,带上他一起去,想让他见一见江灵。没想到,他们去时正巧碰到李遇生回八星十二山,李遇生一眼相中了秦空岳,坚持要收他做弟子,他便留在了道教,秦知澜一个人回了晨曦。 秦空岳和江灵在道教修行,他们资质过人,尤其是秦空岳,更是李遇生的得意弟子,再加上二人有婚约在身,他们一度成为了八星十二山的风云人物。 第三百零三章 二人在道教混得风生水起,远在晨曦的双方父母也倍感欣慰,准备等他们学有所成回到晨曦后为他们操办婚事,却没想到,混沌就那么毫无预兆地跑去了晨曦。 秦空岳得知消息时,第一时间就要回去,他还叫上了江灵一起。二人去到李遇生面前,请求他在他们故国有难时帮一帮。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李遇生不仅不愿派人与他们同去,甚至将他们关押起来,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回去。 好在秦空岳在八星十二山有不少朋友,他们将秦空岳和江灵悄悄放了出来,将二人送下了山。他们到了山脚处,李遇生得知二人逃了,便派人来追,那些帮助他们的朋友为他们阻挡追兵,只剩下秦空岳和江灵两个人前往晨曦。 好在秦空岳知道前往晨曦的传送法阵,远离追兵后,他带着江灵传送回去,但还是晚了。他们去到时,晨曦已经成了一片火海,除了火焰噼里啪啦的响声外,甚至连哀鸣都没有,也未见到混沌的踪影。 二人分开行动,各自回家查看。秦空岳匆忙奔回家,只看到家中有一具被融化的金水浸泡着、烧得不成人样的尸体,根本辨认不了。他下意识不想承认那是他的父亲,心怀希望地往江灵家赶。 等他赶到江灵家,不由得顿住了身形。江灵家的屋子不见了踪影,一大片空地上有一滩滩不知从哪儿来的烂泥。江氏夫妇的尸体缺胳膊少腿的,已经不完整了,而江灵怀里抱着父母的尸体,已经完全哭成了个泪人。 他顿时悲愤交加,一拳砸进地里去。江雁丘在晨曦官位不小,他都没能逃脱这场灾厄,又何况是如今已是平民的父亲?他原先还想着,父亲聪颖,兴许有什么法子逃走了。可这一路走来,就没有哪一家人还有人生还的,如今看到江雁丘的尸体,他不得不承认,父亲恐怕已经死了。 二人还沉浸在失去家国的悲伤中,突然一阵天摇地动,眼看着煞气猛然变得浓郁起来,他们不得不从悲伤中抽离出来,四处张望着想搞清楚发生了何事。 只见煞气汇聚到了一处,眨眼的时间,混沌就这么出现在了二人面前,而与混沌一同出现的,还有仙族。 秦空岳那时就这么突然见到毁灭家国的罪魁祸首,一阵热血上涌,根本就没多想,提剑就冲了上去,江灵也强撑着身子,随他一起向混沌攻去。 二人那时虽在道教修行了多年,但对比起混沌的强大来说,他们根本就是在以卵击石。二人配合极好,一招接一招地打在混沌身上,然而却没有一招命中的。所有攻势仿佛都被混沌周身缠绕的煞气吸收了一般,它甚至动都没动一步。 虽然他们的攻击无效,但混沌的注意力却被他们吸引了过来。只见它的尾巴轻轻一扫,看似无力又随意,江灵却被扫飞起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一旁的房梁。断了一半的房梁穿膛而过,江灵顿时疼得惨叫,身子不停抽搐着。 然而混沌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煞气拎着她将她从房梁上拔出来,她的胸口顿时血流如注。她低着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秦空岳伸出手去,而他也向她奔赴而去。 混沌操控着煞气晃了晃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的江灵,无趣地将她扔下。在她快到地面时,秦空岳纵身一跃接过了她,忙去探她的鼻息,还有一口气在,却也只有一口气了。她伤势过重,失血过多,即便现在就送医,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秦空岳抱着奄奄一息的江灵无所适从,混沌似乎是觉得腻了一般,不再搭理他们,而是看着浮在远处空中的仙族们。而他这才发现,仙族分明是和混沌一起出现的,可他们从出现到江灵身受重伤,从未动过一步,更别说施与援手了。 他本还对于仙族见死不救的举动疑惑不已,混沌却突然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打断了他所有的思绪。 “小哥哥,仙界对你们见死不救你很诧异吗?” 秦空岳震惊不已,抬头看着异常高大的混沌。混沌的传说广为流传,可几乎每个人都将混沌视为凶兽,从没有人说过,它,是会开口说话的。 没等到秦空岳的回答,过了一会儿,混沌又说:“我可以帮你救这个姐姐,只要你愿意归顺于我麾下,供我驱使。” 那时的秦空岳觉得,混沌这句话简直可笑至极,且不论仙族有没有救他们,它一个杀人凶手,是如何有脸说出这种话的?! 他想都没想,将江灵放平,提剑就攻向了混沌。即便他的攻击全然无效,他也未曾停下,直到他也身受重伤,再也无力站起。 “那时,我躺在地上,只能勉强用眼角的余光努力看向江灵,我知道,我的人生已经到头了……” 白清握着他的手,温柔地说:“可是你没死。” “是啊……我本以为那便是我的终点,可我却再次醒来了。我醒时,就在带你去过的那处洞窟中,在我身边的,是韶华。她说,我晕过去不久后,仙族便和混沌展开了决战,而我则因为混沌释出的煞气入魔,变成了魔族……” “决战过后,她对于仙族见死不救的行为十分痛心,她说她或许是出于愧疚,她觉得无法置我于不顾,便将我带到了那处洞窟里,让我慢慢自愈。” “原来如此……那江灵呢?她……后来如何了?” 秦空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对她轻轻笑了一下,才继续开口。 “当时,我也问了韶华这个问题。她说……决战过后,她只找到了我,不知道江灵怎样了,但决战死了很多仙族,还有许多已经死去的晨曦尸体被混沌驱使着去攻击仙族,被仙族打得骨头都不剩了……她劝我节哀,说江灵大概是死了,我那时……是真的当她死了的……” “可她没死,对吗?” 秦空岳张了张口,随即笑着摇头道:“是啊……她没死,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第三百零四章 晨曦灭国后,秦空岳一度有了轻生的念头,韶华一一拦下,并告诉他,魔界距离晨曦十万八千里的,又根本没什么交道,混沌会去晨曦一事有些蹊跷。她那么一说,便给了他希望,他想活下去,亲自追查晨曦灭国的真相。 后来,他一边闲游世间,一边暗中追查当年的真相,也就是在这个过程里,他和韶华渐渐交好,但碍于明面上仙魔终究视彼此为敌,他和韶华的关系一直都是暗中维持的。 再后来,他途经西月时认识了白佑生,二人成了莫逆之交。若说韶华是第一个不介意他是魔族的,那白佑生就是唯一一个不仅不介意,还不许别人说他一点不好,更不许别人歧视他、伤害他的人。 甚至白佑生恨不得昭告天下,秦空岳是他视若珍宝的挚友。正是他的推心置腹,让秦空岳停下了游历的脚步,安安稳稳地和他在西月度过了几年美好的时光。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命不好,三百多年前,西月灭国,韶华不知所踪。他成为魔族后,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就这么消失了,他难过了好一阵子,然而,他不得不强撑起来,因为他将白佑生变成了魔族。 他带着白佑生到处躲藏,设法寻找让他恢复理智的方法的时候,他遇到了纱弥。关于纱弥的身份,他并没有细说,只说他与纱弥合作,封印了当时的魔尊千猎,入主魔界。 秦空岳和纱弥设计将前任魔尊千猎封印后,纱弥在暗中为他打理魔界,而他继任了魔尊,成为了明面上魔界的统治者,但他空有头衔,魔界尚有许多千猎的旧部不服他。 那时千猎的旧部以黑泽为首在暗中集结,游说更多的魔族反抗他。他知道,他虽强大,但寡不敌众。或许一个魔族、十个、百个魔族他尚能应付,但若是面对数以万计的魔族,他再强大也有精疲力尽的时候。 于是,他和纱弥一合计,想出了个法子来。他放话出去,说只要在魔族众人面前单挑能赢他,他便将魔尊之位拱手相让。结果如纱弥所料,这个诱惑比为千猎卖命还吸引人,魔界众人前赴后继地前来找他单挑,根本不搭理黑泽那边的人。 黑泽他们眼看游说失败,只能硬着头皮也来找他单挑,结果自然以失败告终。他们集结的魔族不到百人,根本无法对秦空岳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也无力改变魔界的局势,于是,他们便开始计划刺杀秦空岳。 只是魔界煞气浓郁,哪怕某次他们终于能伤到秦空岳一点了,他也能马上自愈好,反而他们自己的人被他打得越来越少,到后来都不剩几个了,他们也只好作罢。 黑泽他们停了手,但那时魔界聚集的魔族将近百万之多,偏偏无论他们实力如何,总想来参一脚,抱着瞎猫或许真能碰上死耗子的心态,络绎不绝地挑战秦空岳。更有甚者,一次失败,便积极地吸取经验,努力变强,过几天又再来试一试。 一开始,秦空岳确实借着单挑的名义清理了不少千猎的旧部,但后来剩下的,大多都是凑热闹的普通魔族。他们大多入魔前就是些普通民众,或是在当地小有身手,梦想有朝一日能变成大侠的人。秦空岳面对千猎旧部还能痛下杀手,但面对这些人,他是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并不想伤他们。 于是,打了一年以后,他忍无可忍,以修缮魔界事务繁多为由,面向全魔族募集魔将,并改了规则,往后,只有打赢了魔将才有资格挑战他。 原本,他只是想借着魔将的存在为自己挡去一些实力不济又不自知的对手,却没想到,他这一招募,有了意想不到的结果。除了他和纱弥内定的黑泽,喜欢他、总想粘着他的红袖,深不可测却意外办事牢靠的青戏以外,江灵出现了。 那是晨曦覆灭后他第一次见到江灵,在魔将的竞技台上,她不幸落败。而他见到她后,有好多话想问她,可她却装作一副和他不熟的模样,不仅不与他相认,连看他一眼都不愿。原先他和纱弥只打算募集三名魔将,因为江灵的出现,他擅自改成了四名魔将,执意将她留下。 封将仪式后的那天夜里,改名为白镯的江灵终于来到他所在的神湮殿找他了。她和他解释了许多,包括入魔后她如何离开晨曦的、这么多年都在哪里、过着怎样的生活,她都娓娓道来。 他听着她的经历心生怜悯,想许她一世庇护,便问她还愿不愿嫁他。那时,江灵的表情明显一愣,下意识地就点了头,他便开始张罗起二人的婚事。 魔尊成亲,场面自然不会小。纱弥为他们操办好一切,成亲那天,她却没有同他行礼,而是在行礼之时仓惶而逃,徒留他一个人立于高台之上,承受众魔族的嘲笑。 江灵离开了魔界两个月,再回来时,她依然每天为他洗手作羹汤,温柔对待他,仿佛当初逃婚的不是她一般。 他问她是否不愿嫁他,她说她愿,只是不能,可他问为何不能时,她却无论如何都不开口。他问她婚事还办不办,她说这辈子她都不会辜负他,但也一辈子都不会嫁他。 他们是这世上唯二还活着的晨曦人,他虽不理解,但也拿她没有办法,婚事就此作罢。之后的日子里,二人是同事、是朋友、是故人,他们可以患难与共,可以并肩作战,但永远不可能同枕而眠了。 “晨曦灭国后,韶华说,火山喷发了,她不愿殃及海中生灵,便设了个结界将晨曦封印起来沉了海。在那之后,我们一边调查着灭国的真相,一边调查着混沌的封印地。” 白清忙问:“可有查到什么?” “确实有查到一些事……当年混沌降临晨曦之前,原本是在魔界好好待着的。我们找到了一个当年千猎的部下,他说,混沌去之前的一个月,千猎曾经暗中去过晨曦。但千猎那次去晨曦,没让任何部下跟着,他们也不知道他在晨曦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回来以后便开始暗中筹划着什么事,然后混沌就出现在了魔界之外的地方……” 第三百零五章 “如此说来,当年之事问问千猎或许能问到什么?” “你都会这么想,我觉得白镯大概也是这么想的……她原本是去尤奈处理一些其他事的,但她处理完以后没回魔界,和我们断了联系。纱弥说,和她失去联系之前,我们的眼线曾看到她出现在了尤奈的丰澄庄园。” “所以,这次要去尤奈寻她?” 秦空岳微微点了点头,白清想了想,安慰他说:“阿岳,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她……发现了什么?万一她真的投靠了千猎……” 秦空岳立刻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也是……你们很了解彼此……” 白清微微一愣,随即恢复如常,笑着赞同他。她倒是没对他们的感情有什么其他看法,她相信他说的,现在他心里都是她,而不是江灵。 况且他说起和江灵的过往时,表现出的各种神色、情绪,或许会有些难过,会有些感慨,但对于他们没能成亲一事,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甘亦或遗憾,她愿意相信他对江灵的感情不是男女之情。可是,即便她明知不是那样的,她也对于他们的羁绊感到嫉妒。 他的童年、少年时期,都是江灵陪伴在他身侧,而她未曾参与过哪怕一刻,再加上他如此信任江灵,这使她心里生出一些不该有的情绪来。 可是相对的,一旦想到自己的童年也是和师父度过的,秦空岳同样没有参与过一刻,她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情绪很不好,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便强忍下那些复杂情绪,尽力对他展露笑颜。 即便她只有一瞬间的惊讶,也被秦空岳捕捉到了,他怕她多想,立马义正言辞地向她解释。 “阿清,你不要多想,白镯……不,江灵的事已经过去了,当初我之所以说要娶她,也是觉得我们从小就有婚约,我身为男人理应负责,我对她绝没有对你的那些……心思……” 他越说越觉得说不清楚,声音越来越小,干脆直接发誓:“阿清,我嘴笨!说不清楚,我想说的是,此生我……” 白清顿时被他那着急忙慌又正儿八经的姿态逗笑了,连忙笑着将他的手拉下,紧紧握住。 “你我之间,不必说什么誓言。” 他也笑了,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谢谢。” 白清顺势依偎着他,问:“那此行去尤奈,我也能去吗?其实,我也有些话想当面问问她……至于她背叛了你,投靠千猎一事……或许有些话她无法对你说,说不定我们同为女子,她愿意告诉我呢?” “她不会的,从前我们就知无不谈……当年晨曦的事,我们已经快查到真相了……怎么说呢……以她的性子,她不会背叛我的,大概是想潜伏在千猎身边,亲自寻找真相吧。我也不是想去找她问一个结果,只是想去劝她回来,她一个人太过危险了…” 秦空岳这么一说,白清不由得想起那次在八星十二山,他叫她有机会寻一寻碎片的下落,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她不要擅自行动,甚至还动了劝她放弃的念头。 同样都是担心一个人的安危,他如何分得清那究竟是不是男女之情的? 她也不知怎么想的,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你这么担心她,还说对她没有男女之情?” 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正想解释两句,却被他猛地扣住双手,压倒在桌上。他随意扎起的发尾滑落而下,落在她的腰上。她一惊,还不待她开口,他的吻便落了下来。 绛唇渐轻巧,云步转虚徐。 白清被他吻得浑身酥软又燥热,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不仅毫无抵抗之力,甚至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任他索,任他求,尝尽欢愉。 她正是意乱情迷的时候,他起身,将她耳边被薄汗沾湿的发丝捻挑至她耳后,嘴角勾笑,贪婪地看着她。 “这天下,只有你能让我贪妄无度,只有你,白清。” 她红着脸微微喘着气,听到他的话,顿时羞恼地蒙住了脸,却又偷偷从指缝中放肆地看着他那让她心动不已的脸庞。 “你!你无耻!你下流!” “对,我是魔尊,可不就是无耻下流的么?怎么?你不喜欢?” 他坏笑着轻轻抚上她的腰,她顿时浑身一颤,尖着嗓子大叫道:“呀~你!我们在说正事!你……你不可以使坏!” 他停下手,俯身在她耳边又问了一遍:“你不喜欢么?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找别人使坏?” “别!” 他说完便起身作势要走,白清连忙撑起身子拉住了他,见他笑盈盈地回望过来,她扭开头,极不情愿地小声嘟囔。 “你别去祸害别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他将脸凑近了她,近到她又闻到了刚刚和他相吻时从他身上闻到的淡淡清香,她不由得又想起了刚刚那一吻,脸又红了几分。她用余光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她知道他分明听清了,却故意装作没听清,又来捉弄于她。 “我说,以前你分明不是这样的,如今变得这般爱捉弄人,太可恶了!” 他看着她那红到如同发热的脸庞,故意委屈地问:“以前?从前是从前,现在我们不是两情相悦么?难不成……只有我一个人是这么想的么?是我自作多情了?” 白清知道说不过他,气得瞪他几眼,从桌上跳下,整理有些歪斜的领口,故意不去看他。 “没有!说正事!” 秦空岳蹲下身去,将头搭在她的膝上,委屈巴巴地问:“阿清不喜欢我了么?你对我的喜欢只有那么几天么?” “秦空岳!” “哈哈哈哈……我不是怕我说不清楚,用行动表达给你方便你理解么?好啦好啦~咱们说正事,好了吧?” 秦空岳捂着肚子一阵大笑,怕使坏过了头真的惹她生气,便识趣地说回了正事。 “你想去尤奈倒不是不行,不过尤奈跟大夏、启越、风万都不一样,去之前还得给你给你说些尤奈的常识……这些都是小事……”??? “那大事是什么?” “若是你也要去尤奈,我不便与你同行,还得另外给你找个同行人,可以是仙族或者人族,但最好不要是魔族或者妖族,尤其是隐,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召他。” “唔……我都好久没有陪他了,这次来魔界也一直没好好和他聊聊,不带他他肯定会有意见的吧……” “其实隐长大了不少……去尤奈不用急,白镯也不是那么容易出事的,你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和隐聊聊,正好我要将北境的碎片送去鹭鸢居……” “鹭鸢居?我也要去!牧歌那边我还有好多问题要问呢!而且……而且我已经有了自己的传音法阵,我……” 白清一激动,腾地就站了起来,秦空岳无奈地将她拉下,待她坐好,捏了下她的脸,说:“好,你也去,等我们从鹭鸢居回来再去找隐。” 第三百零六章 二人到达鹭鸢居时,鹭鸢居的天空一如从前那般明亮,垂直落入云雾里的瀑布也未曾停歇片刻,鹿渊也似从前那般冷着张脸。 唯一不同的,只有牧歌。 牧歌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着眼,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一般。在她的头四周,摆放着一圈开着白花的绿枝,仔细看还能在花瓣上发现晨露,只是整个画面看起来不太对劲,如同人死后封棺前,将尸体陈设于灵堂之上一般。 白清初见时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眼泪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时候,秦空岳连忙向鹿渊问起牧歌的事,才让她止住了大哭的冲动。 鹿渊说牧歌似乎觉醒了占卜能力,她常常陷入沉眠中,几日都不醒。他怕她睡得不舒服,便特意寻了张软床来。而她每次醒来都会精神恍惚,昙枝有安神的功效,他便又特意在她沉眠期间,每日寻一些新鲜的昙枝来放在她身边。 为了确保她能闻到昙枝淡到几乎闻不到的味道,他只好放在了她的头部四周,他也不想弄得跟人间死了人一样。 知道了误会一场,白清松了口气,坐在了牧歌的身边,拉过她的手握在手里,感受到她微热的体温,终于是放了心。 鹿渊问:“你们这次来,是来送碎片的?” 秦空岳答:“你倒是消息灵通。” “你在北境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宗家告状都告到仙界了,还有谁不知道?” 白清转头看向秦空岳,刚准备开口问,却见鹿渊冷冷看着她,当即觉得不是时候,悻悻地闭了嘴,转回去看着牧歌,竖起耳朵偷偷注意着他们的交谈。 秦空岳提议道:“除了此事外,另有一事,我们出去说吧?” “也好。” 鹿渊应下,和秦空岳一起出了屋,顺手将门带上。白清心下好奇,牧歌昏睡着,这屋里除了他们只有自己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了,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的? 她起身想去门边偷听,手里却突然一紧,牧歌醒了。 …… 鹭鸢居,竹林。 “何事?” 鹿渊跟着秦空岳走了一路,直到到了鹭鸢居入口的竹林处,他停下了脚步。 秦空岳也停下脚步,落下一道结界,转过身,看着鹿渊说:“我要去妖界,需要你为我配药。” “亦可不用。” “不,此行并非只有我和阿清,还有其他人,你得为我们配药。” “……我为何要帮你们?” “因为我相信,你也不想因为我们身份暴露而拖延了寻找碎片的时间,不是么?” “……好。”鹿渊想了想,应了下来,“但我事先说好,是有副作用的。” “嗯。” “何时要?” “我们还要先去尤奈一趟,虽然我觉得尤奈大概率没有碎片,但以防万一,还是得去。或许几天,或许一两个月,你尽快便是。” “知道了,回去吧。” …… “白清,别走。” 白清一愣,牧歌的状态,哪里像刚从昏睡中醒来?该不会……她其实一直都醒着?! “你……” “结界。” 白清点点头,未免让门外的二人察觉,她设下的结界不大,只刚好围住了她们二人而已。 “怎么回事?鹿渊说你觉醒了占卜,时常陷入沉眠中……” “我确实能够占卜到一点未来了,但并非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过是借鉴了其他人的表现,想要瞒着他而已。” 牧歌坐起身来,眼睛盯着紧闭的房门,仿佛她怕下一秒就会有人推门而入一般。 白清实在无法理解她为何这样,便问:“牧歌,你为何这般防着鹿渊?你不是……喜欢他么?” 牧歌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白清的传音法阵,二人交换之后,她才回答了这个问题。 “白清,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比如,君依只要对一人倾心,此生便都不会改变,至死方休。” “啊?!为何???” 白清又听不懂了,喜不喜欢一个人,那不都是感情的事么?说来应该算是某种感觉,怎会一成不变的?! “不知道,我从前也问过韶华,那时,她说,这是君依一族占卜过于精准带来的负面后果,是我们的命数使然。关于君依的事,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不过如今我们可以传音了,我会慢慢告诉你,不急于这一时。” 牧歌仍旧紧紧盯着门,但她的语气,明显满是不甘。 白清想了半天,仍旧无法理解,懵懂地点点头,又问:“可这些和鹿渊有什么关系?” 牧歌依旧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了一阵,问:“……你知道半仙槿宿么?” “不知道。” “那你听说过神语凛么?” 白清又摇了摇头,牧歌趴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细缝向外看去,随后压低了声音说:“你回去问问秦空岳便知道了,我怕鹿渊会是第二个槿宿,而我会是第二个凛。” 说完,牧歌卧倒在床,将昙枝摆放在自己头部四周,闭了眼,刻意装作未曾醒来的模样。而在她弄好这一切之后,秦空岳和鹿渊也推门进来了。 “阿清,我们该回去了。” 白清点点头,将牧歌的手放了回去,乖巧地往秦空岳身边走去,路过鹿渊身边时,不知为何,鹿渊塞给她了一张揉成一小团的字条。她战战兢兢地将手握成拳,跟着秦空岳离开了鹭鸢居。 二人走后,鹿渊打了一盆冷水,坐在床边,用软巾沾湿后拧干,替牧歌擦拭起脸来。 “牧歌,你再不醒的话,这为你擦拭身子的事……呵……我都快习惯了……” 牧歌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但她控制不住地出了一层薄汗。 “你看你,热了吧?也怪我,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会让流庭将鹭鸢居造成这个样子了……” “牧歌啊牧歌……你何时醒呢?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的笑脸了……我很怀念……” “牧歌,我想你了……” 鹿渊自说自话,牧歌不敢给出任何回应,却偏偏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面带微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好梦?那梦里……是不是有我……” 第三百零七章 二人刚回到魔界的月倾院,白清便迫不及待地向秦空岳打听半仙槿宿和神语凛的事,秦空岳想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她在问什么。 “我想起来了!原来你问的是那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不是很了解……” 白清有些失望,牧歌说问他便知,原来他也不知道啊。 “不过,有人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 “谁?” “秘密……”秦空岳故作神秘地一笑,看她瞪着自己,又连忙摆手,“逗你的,别生气嘛……我有事要先离开一会儿,正好让隐来陪你聊聊。等我忙完了,便告诉你们关于半仙槿宿的事,好吗?” 白清点点头,他揉乱了她的发,才心满意足地笑着离开。她有些无语地去到妆镜前,将毛躁的头发重新梳好扎起,刚弄完,隐便来了。 他先是敲了门,得到了白清的回应才小心翼翼地进屋,她刚好看到了这一幕,笑着问他。 “隐,你怎么这样走路?在我这儿还有什么吃人的东西不成?” 隐见到她顿时便开心地跑向她,勾住她的臂弯,同她一起走到桌边坐下。 “我这不是怕你万一正好在换衣服什么的……我要是撞见了,多不好啊……” “你还懂这些呢?” “可不是嘛!”隐骄傲地昂起头,为她倒了杯水,轻柔地放在她面前,“我在魔界待了这么久,魔头和哥哥教了我许多事,待人接物啦、控制煞气啦……姐姐姐姐!你看我!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是不是?” 白清笑着拍拍他的肩,附和道:“是是是,许久不见,我的小隐长大了……” 隐先是傻傻地笑着,还俯身将头凑过去让她摸头,她便顺了他的心意,肆意揉了揉他的头发,发现他的头发被她弄乱了,又带他去到妆镜前,用梳子为他梳理。 隐乖巧地坐着,看着镜中的白清轻柔地为自己梳发,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许是许久未见,白清看着他满脸幸福的笑便也跟着开心起来。窗外乌云密布,偶有凉风吹进来,将院里的一朵落花吹至妆台上。白清为他梳顺头发,顺手将那朵花戴在了他的耳后。 “鲜花配美人,绝妙……” “姐姐!我知道我好看,那也不该说是美人啊……” 隐羞红了脸,低下头去,时不时偷看镜中的自己。 “男子是不该称作美人,不过……我也没见过比你好看的女子,尤其是你晋为大妖后,真是国色天香……” “什么国色天香?!说得好像你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似的……” “也不能说没有吧……” “也是……啊?!” 隐一惊,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不相信。白清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出了声,一手抚上他的耳朵,一边用俯视着他,看起来十分暧昧。 “若我是男子,就凭这样的姿色,你必定会勾了我的魂,夺了我的魄。” “姐姐说胡话!” 隐的脸更红了,羞恼地起身,快步走到桌边,将原先为她倒的那杯水一口饮尽,喝完似乎还觉得不够,又拎起水壶添满。 “如今都会害羞啦?真是长大了呢~~不过,你戴着这花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白清盈盈笑着,在他身旁坐下,一手撑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隐没好气地说:“我早就说了,从我成为大妖那天起就已经不是孩子了,分明是你们一直把我当孩子看……而且!这耳朵只是看起来是我的,但都是这镯子化出来的幻象,又不是真的……” “那又如何?” “什么……” “就算是我认不出来,即便是没有这镯子为你掩藏真身,你本来就很好看啊,要有自信啊,隐……” 隐一愣,随即开心地笑了。 “嗯!最喜欢姐姐了!” 二人相视一笑,白清示意他坐下,说:“之前我一直在找碎片,出了许多事,都没来得及问问你,你在魔界过得可好?” “好啊!可好了!大家都很友善,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隐听她问起魔界的事来,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什么老刘给他建了处如同在森林中一般舒适的寝殿啦,什么常常在顺康城遇到来游玩的芳老板啦,什么今天在浮云庄交到了朋友,明天又在盏溪村帮村民修补篱墙啦…… 他说个不停,她便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与他交谈两句,算是回应他的分享。而他说的事,分明都是些很普通的日常小事,他却越说越激动,眼里仿佛闪着光一般。 白清一开始很认真地听着,脸上还时不时浮现笑容,渐渐的,她看着他激动的脸,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可究竟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  “隐,你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吗?” “当然!这里的魔族跟外界传闻的根本就不一样,魔头也不安排那些危险繁杂的事给我,我天天在这里那里闲逛,可开心了!尤其如今姐姐也来了,我就更开心了……” 隐说着说着,迫不及待地起了身,想拉她出去。 “你跟我去看啊!有好多景色不错的地方,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顺康城你去过吗?那里常常会有祭典,会有各种各样的烟花,可好看了!我带你去看……姐姐?怎么了?” 她终于发现了哪里不对,隐拉她没拉动,这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太对,以为是自己过于热情惹了她的厌,悻悻地松了手,坐了回去。 “你真这么开心的话,为什么我一点都感受不到?” “……”隐一惊,低下了头去,不停绕着手指,一语不发。 她换上相对柔和的口吻,问:“隐,你在这里……真的开心吗?” “真的!” “那为什么?你告诉我。” 隐犹犹豫豫没有回答,好几次偷偷抬头看她的神色又连忙低下头去。 “隐……我不想命令你,你告诉我,我们有命契,我为何感受不到?” 隐叹口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怯生生地说:“因为……我故意的……” “故意的?什么意思?” 第三百零八章 “定下命契后,魔头一直担心我会影响到你,他教了我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你与我共情……” “还能做到这种事?!” “我也不知……但我照他说的做了,结果就变成这样了……应该…是有用的?” “这么说,你也无法感受到我的情绪?” “不……除了你昏迷的时候,其余时候,你有情绪波动我都能感受到,包括你对魔头的那些……” “还是不要说这个了!!!” 隐还没说完,白清立马捂住他的嘴,尴尬极了。她本以为,只有愤怒悲伤那一类情绪能传递给他,或者离得近了他才能共情,可看结果的话,按他的说法,似乎只有接触碎片时,他才会接收不到她的情绪。 这么一想,那她岂不是都被隐“看光光”了?!他再说下去,她都快无地自容了,只能终结这个话题。 隐心领神会地拉下她的手,对她笑了笑,她又问:“那我也可以将我的情绪隐藏起来不让你感受到么?” “魔头说不行,因为你是主,我是仆。” 白清心里生出愧疚来,命契这种东西,如此不公的么?真是难为隐了,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样的不公。 “小隐啊,其实……你不用刻意隐藏的……” “不,就结果来说,这确实不失为一种良策。当初我还未入魔时,魔头就开始教我如何不将我的情绪传递给你了。那时,他说过,若是日后我入魔了,受我波及,你也会跟着入魔。可托他的福,后来我入魔时,你却只是昏迷了一段时间,并未随我入魔……我很庆幸他教了我这个……” “可是,这样的话对你不是很不公平么……” 白清想劝他,至少,不必对自己隐瞒,她心里也会好受一些。他却开心地拉过她的手,半跪在她面前。 “姐姐,我从未想过什么公不公平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主人,是我献上生命也要保护的人,只要你还需要我,还愿意唤我的名,就够了。别的都不重要,哪怕是为你而死,我也不在乎。” 他这么说,她心里又更愧疚了几分。这段日子一直忙东忙西的,冷落了他,他又自己单方面断了共情,却独自承受着她的喜悦、愤怒、悲伤,让她很是心疼。 “可是隐,现在我知道了这件事,我很心疼你。你才多大啊……” “姐姐,我真的已经长大了,我甚至有了自己的姓氏,已经是魔界的魔将了,你不必再把我当小孩子看待了……” “姓氏?随芳绾姓芳么?” “不,随哥哥姓商。” 说曹操曹操到,隐的话音刚落,竹吉便走了进来。他先是对着白清行礼,说:“主子回来了,让你跟我一起去祭司殿,那里有你想知道的事。” 白清点点头,起身拉着隐向竹吉走去,隐纹丝不动,轻轻对白清摇了摇头。他虽然尽力在笑,依旧难掩满脸的失落。而他的情绪,也被日日和他在一起的竹吉捕捉到了。 “主子说了,隐也一起去。” 隐顿时眉飞色舞,喜滋滋地跟在了二人身后。魔界的月倾院建在魔界的边缘处,距离祭司殿有一段距离,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不累着白清,竹吉直接在地上开了一个黑洞,示意二人进去。 白清试探着往洞里伸了只脚,脚下似乎是空的,没什么实感,她咽了口口水,心一狠,整个人跳了进去。不过几秒的时间,她的脚就踩在了坚实的地上,她睁眼一看,她已置身于祭司殿中,而她面前,正站着秦空岳和纱弥。 眨眼的功夫,隐和竹吉也来了,纱弥看人齐了,眼神示意秦空岳,待他设了结界后才继续开口。 “我听阿岳说,你想知道半仙槿宿和神语凛的事?” “是,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想知道得尽量详细一些。” “我能问问你从哪里听到这两个名字的么?” “……我不说的话,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么?” “那倒不是,只是此事过于久远,连仙界都没几个人知道,我只是好奇,是谁告诉你的?” 白清犹豫着没有回答,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说是牧歌告诉她的,而站在纱弥旁边的秦空岳却开口替她说了。 “大概是牧歌,鹿渊那里的那个君依丫头。” “是么……难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纱弥沉思着自言自语,白清一点都不惊讶他为何会知道。他们去了趟鹭鸢居,而鹿渊一直都在他眼皮底下,想也知道是他们出去时,她和牧歌说了什么。 “那么,接下来我说的,希望你们能……至少不要在仙族面前提及,尤其是五长老之中有一个叫散人的,千万不要在她面前提起,知道了么?” 白清和隐点点头,竹吉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仿佛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木桩。她虽然应下了,可心中却好奇得紧,她非常想知道,为何? 秦空岳侧身低头,对纱弥说:“你最好解释清楚。” 纱弥无奈地瞪他一眼,说:“好好好,我知道了……” “当年半仙槿宿的事,着实是年代久远了,我的年纪比较大,所以恰好知道,而仙界中经历过当年事如今还活着的,只有流庭和散人了。流庭倒还好,他有结界傍身,那件事对他影响不大,而散人则不同。她在当年那事中失去了她的双亲,即便槿宿已经死了,她也不许任何人再提及。我这么说,你们能懂吗?” 见二人点了头,纱弥招呼着众人坐下,悠然地为众人泡起了茶,待茶泡好了,这才继续开口。 “说起槿宿啊……当年……怎么说呢……那时流庭尚未造出仙界妖界,各族都还挤在人界这一方天地里,为了争夺资源,时常有争斗发生。所以那时,各族之间的关系都很紧张。” “而仙族自出生便拥有法力,所以一直自视甚高,根本不愿与仙族以外的种族结亲,更不要说诞下半仙了。” “而就是在这样的局势下,半仙槿宿却诞生了。” 第三百零九章 没人知道槿宿的母亲是谁,因为那时念柳还没为仙族效力。槿宿虽然提过几次关于她母亲的名字,但散人翻遍了仙族都没找到有谁是叫那个名字的。 那时各族争斗不止,槿宿又是半仙,她一出生,便被遗弃了。她的母亲不忍杀她,却又没法养着她,便将她丢弃在了梨三的门前,而梨三一开始不知道她是半仙,果然将她养在了家里。 梨三在仙族是个怪胎,因为他亲近人族,也没有仙族的架子,遇到很多和其他种族有分歧的事,他常常帮里不帮亲,所以他在仙族的名声很不好,而他却对人族十分友善。 梨三不仅常常帮助邻里修葺房屋,那时各族混战,有许多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母,他将那些孩子养大成人,每天为他们做吃的,教他们认字,带他们玩,和他们讲这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事。在人族之中,梨三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这也是为何槿宿的母亲将她丢在那里的原因。 梨三留下了槿宿,像对待其他孩子那般照顾着她,即便她的人生有一个不幸的开始,但在梨三的照顾下,她拥有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 一开始,梨三对他收留的孩子皆是一视同仁,慢慢的,那些孩子长大了,离开了梨三,到广阔的世界去闯荡,唯独槿宿一直没有离开。从槿宿十六岁那年之后,她再没长高过一分一毫,因为她是半仙,成长到了一定程度她的外貌便不会再有任何变化了。 槿宿十六岁那年,谁也没有多想,直到春夏秋冬一年年过去了,她十八岁那年,梨三发现了她的身份。 那年,村里有个孩子王,平日里以欺负他们这些只有梨三照顾、无父无母的孩子为乐。有一天,那个孩子王照常欺负这些孩子,被槿宿发现了,她作为梨三家里最大的孩子,自然站了出来想阻止那个孩子王的恶行。却没料到,她因为寡不敌众,被那个孩子王和他的跟班们绑在树上,拳头大的石头不停地砸在她的身上,砸得她头破血流。 见了血,那些跟班心里害怕了,一窝蜂地跑了,唯独那个孩子王留了下来。他对于槿宿反抗他的举动十分气愤,饶是她已经满身是伤,他也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仍旧对她拳打脚踢。 槿宿被绑得死死的,无力反抗,只能忍痛承受着,在心里祈祷着这一切尽快结束。过了许久,那孩子王打累了,便觉无趣地离开了,留下她一个人被绑在树上流着血。 天色渐晚,槿宿的伤口慢慢恢复了不少,她有了力气,便试图挣脱。在她的一番挣扎下,绳子有了松动的迹象,偏偏她面前出现了一只猛兽。 她被绑在树上,身上还有未愈的伤口,面对一只猛兽根本毫无还手之力,结果本应是显而易见的。 槿宿被孩子王和他的跟班们带走时,有一个机灵的孩子跑了回去,寻求梨三的帮助。等他们在小树林中寻着动静找去时,只看到了一滩血水,和站在血泊之中、周身法力尚未完全散去的槿宿。 梨三大怒,将槿宿带回家仔细盘问。她从小养在人族堆里,她也不知自己有这样的本事,自然也被吓到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 梨三听着听着就发现了不对劲,若她是仙族,仙族虽都是用的人身,但成功化出人身本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她不可能做到慢慢长大,在短时间内频繁改变自己的身姿。而她也不可能是人族,人族没有法力是众所周知的事。 那么,结合起来看的话,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半仙。 梨三怒不可遏,他看着槿宿便觉得身为仙族的自尊受到了侮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剔除这个使仙族蒙羞的存在。可长久以来的朝夕相处又让他无法对槿宿痛下杀手,于是,他将槿宿赶走了,还说,若她敢回来,他便不再顾念情分,亲手杀了她。 槿宿惊惧地逃离,一个人游荡了许久许久,每天饱一顿饿一顿的,再也没有至少不算寒冷的居所能让她容身,直到她遇到了凛。 那时的凛,是风霆手下的占卜师之一,是他从君依带出来的族人之一。占卜师为风霆占卜与魔族相关的事宜,好让他们提前布局,抢占先机。 凛的任务便是按照风霆的吩咐,占卜出特定时间的未来,除此以外无所事事,他便常常偷溜出去,或是尝尝人间美味,或是游山玩水。 他们相遇那日,正是凛偷跑出来偷懒的时候。在很久很久以后的歼灭战中,曾有人问过凛,为何会对槿宿死心塌地? 他说,他们初见那日,他不过是口渴去湖边喝水,却碰到了槿宿。她牵着一雪白的林中鹿,肩头站着两只憨厚可掬的小松鼠漫步湖边,听到响动慌张地回过头来,只一眼,她就留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当下便决定,他要娶她,他要保护她。 于是,凛日日偷跑去森林中缠着槿宿,以至于连他的本职工作占卜都被他抛诸脑后。在他执着又温柔的日日纠缠之下,槿宿也给了他他想要的回应,他还没来得及开心,他丢下工作私自偷跑一事就被风霆发现了。 风霆和凛彻夜长谈,最后判他流放,永不准他再回仙族。这样的结果在当时有诸多非议,但风霆执意如此,甚至说出了他带来的族人由他处置,旁人无权插手这样的话来。 被流放的凛开开心心地回去找槿宿,和她在一起过着没羞没臊、幸福快乐的生活,直到槿宿入魔,一切都变了。??? 那时的混沌基本都是待在魔界,偶尔才会出去作乱,还算是本分。但它太过强大,是悬在每个生灵头顶上的一把剑,不知何时会落下,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是人人畏惧憎恨的存在。 不凑巧的是,有一年,混沌出现在了距离槿宿和凛所在不到二十里的地方。风霆带领仙兵和混沌大战,而槿宿身为半仙,受他们战斗的煞气波及,就此入魔。 第三百一十章 槿宿入魔后,受煞气侵扰,对于母亲和梨三抛弃她一事耿耿于怀,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生恨,并计划着如何复仇。 她和凛离开了他们一直居住的地方,回到了梨三附近,她开始每天早出晚归,日日暗中观察梨三的动向。她不仅要梨三死,她还要他痛苦地死去。 凛劝过她,但她无动于衷,他无法弃她于不顾,只好跟着她。有一天,槿宿照常出门时,凛告诉她,今日梨三不在家中,想劝她留下陪陪自己。她不信,依然去了,结果她果然没有发现梨三的身影。 槿宿一直等到半夜,梨三都未归家,她想起凛的话,便离开了。回去后,她问凛为何会知道梨三不在家中,凛便告诉了她他会占卜一事。却没想到,槿宿知道这事后大喜过望,缠着凛为她占卜出梨三的死期。凛原本是不愿的,但他太过爱她,即便知道她怀揣着怎样的心思,还是拗不过她,为她占卜,但他故意没告诉她梨三为何而死。 知道了梨三的死期后,槿宿日日数着手指头过日子,每天醒来就盼着日落,每天日落就盼着天亮。日升月落,在她殷切的期盼中,梨三的死期到来了。 那天,槿宿早早便起了,她特意换上了之前准备好的漂亮衣裳,擦了脂粉,妆扮得美美的前往梨三家。她去到梨三家时,天还没亮,她便耐心地在墙角处等着。 太阳慢慢升起,村里开始升起袅袅炊烟,农夫们扛着锄头出门,老妇们也搬来了小板凳坐于门前,畅谈着村里哪户人家又有了怎样的新八卦。 一个身穿戎装的中年男子来到梨三家门前,他身边跟着两个穿着普通的手下,在他的指挥下,那两个手下拼命拍门,听起来似乎是来收税的。 槿宿不由得愣住了,那个中年男子,长得和他小时候如出一辙,就是那个当年横行霸道的孩子王。当年他仗着家里有钱,在村里都是横着走的,连大人见到他也要给几分薄面,没想到如今看起来都四十多的年岁了,居然还做着和小时候一样的事?! 他们闹的动静太大,惹得路过的农夫和那些闲聊的老妇都够头张望。梨三开门而出,一堆面孔陌生的小孩子围在他四周,害怕地揪着他的衣角,圆溜溜的大眼睛委屈地看向面前凶恶的三名大汉。 那中年男子喊叫一阵,大意就是梨三该交税却一直拖着不交,再不给钱就要他们好看云云。梨三虽然扎根在人堆里,但本质上始终是仙族,对于那人的威胁他完全没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就将来人都打趴下了,他还不忘轻蔑地警告他们少管他家的事。 而梨三那个轻蔑的眼神和不屑的口气,正好让躲在墙角偷看的槿宿想起了当初他赶走她时,也是那样的眼神。她顿时怒不可遏,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梨三面前。 久别重逢,梨三微微惊讶,和槿宿交起了手。槿宿虽然身为半仙法力强大,但从未有人教过她法阵,她只能凭一时脑热的蛮力横冲直撞,却始终连梨三的衣角都碰不到。 人群四散逃走,那些孩子也跑回屋里,透过门缝向外张望。而当年那个孩子王却没逃走,他认出了槿宿。 他讶异于过了那么多年,他都已经变成了满脸胡茬的大叔,可她却依然年轻貌美,岁月不曾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那她岂非是天仙?天仙就在眼前,他如何不馋? 槿宿攻了许久,发现根本没伤到梨三,她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停了手,趁着喘息的时候在脑中想着该如何杀死他。 她一停手,梨三也收了手,凝望着她沉默不语,就在这时,一把大刀劈向她的脚踝。她一吃痛,错愕地跪倒在地,回头望去,那中年男人一脸兴奋地看着她,颤抖着一只手伸向她。 就在那人即将碰到她的一瞬间,鲜血喷涌,他的头咕噜噜地滚走了,而他的身子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再未动弹。 槿宿杀了梨三,杀了他屋里的孩子们,带着满身的血扬长而去。 没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多年以后槿宿自己亲口说的,她没说她是如何做到的,也没说在梨三死前他经历了怎样的折磨,甚至说这件事时,她的表情淡得仿佛在说别人的事一般。 梨三死后,槿宿陷入了一种复仇成功的快感之中,她决定找到那个狠心遗弃她的仙族母亲,让她也尝尝痛苦。她开始慢慢掌控煞气,不断苦修,越变越强。不仅如此,她开始收留半妖,只要那些半妖愿意为她入魔,她便拼死相护。 慢慢的,世间开始有了半仙槿宿的名号。她的名声越来越大,在她身边一直以占卜之力辅佐她的凛也得了个神语者的称号,而跟随着她的半妖们被称为弑神者。 那时各族混战,再加上混沌尚且在世,仙族根本没有余力管她,而半妖更是各族都看不起的存在,她反而混得如鱼得水,直到有一天,凛告诉了她她母亲的名字,她开始将矛头对准了仙族。 槿宿得知母亲的名字时,流庭已创立了妖界和仙界,妖后为躲避战争带来的不幸,带领大部分妖族躲进了妖界,深居不出,而仙界的注意力都在混沌身上。所以当她带着她的弑神者们前往妖界寻找她的母亲时,如入无人之境,势不可挡。 她将仙界搅得如同一团乱麻,又在风霆从人间赶回来之前溜得烟都不剩,根本就是全身而退。 那一次入侵仙界之后,半仙槿宿的名号越发响亮。仙界被她搅乱,风霆头疼不已,不得不调派人手开始差槿宿的事,得知她想找的只有从未听说过的一个仙族女子。风霆下令彻查仙界叫那个名字的仙族都有谁,结果令人意外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仙族叫那个名字,连战死后登记在册的都没有。 同时,风霆也得知,在槿宿身边,还有一个被称为神语凛的存在,他心觉有蹊跷,便带上了战神苍穹去找槿宿。他想和她谈谈,如果她愿意不再作乱的话,斩除混沌之前,他愿意留她一命。 第三百一十一章 槿宿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风霆自以为怜悯的提议,并对他大打出手。若是单挑,别说带上苍穹了,光是风霆自己一个人都能灭掉槿宿,偏偏她身边还有弑神者。 半妖本就法力强大,入魔后有了煞气加持越发强得不像话,更何况追随槿宿的半妖有几百个之多,即便是有苍穹相护,风霆也只能选择暂时撤退。临走前,他看到了躲在暗处的凛,心都凉了一半。 一开始他听到神语凛这个名字时就隐隐有了猜测,但他一直不敢相信那真的是凛。想当初带人从君依离开时,凛分明是热血少年,即便他弱到无法亲自上战场,只能在后方用占卜支援,即便这样枯燥乏味、与他的期盼完全不同的生活削减了他的热情,那他也不会因此沦落到与魔族为伍。 风霆一直是这么相信着的,所以当他看到凛时,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中。 他原本没放在眼里的槿宿和她的部下们,已经强大到会对仙界构成威胁了,再加上有凛的助力,他深知不可再放任了。回到仙界的风霆召开了紧急作战会议,和苍穹以及一众仙将制定了剿灭计划。 或许是昔日追随自己的凛助纣为虐让他大受打击,会议结束后,仙兵集结,苍穹忙得不可开交,风霆却将自己关了起来。 数万仙兵加上两支精英队集结完毕,就等风霆一声令下便可前往人间收服槿宿,他却一声不响,就算是和他朝夕相处的苍穹去敲门,他也同样置之不理。 苍穹劝了许久,风霆仍然不给回应,他便想着先由自己带队前去,手下却来报说,槿宿攻进了仙界。她带着她的所有部下倾巢而出,集结了几千个入魔的半妖随她前来。而那时仙界的精兵不是在魔界附近蹲守混沌,就是集结在了苍穹面前大眼瞪小眼地等着风霆发号施令,槿宿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已经快突破到仙京了。 苍穹带上两支精英队前去,将大部队留在原地待命,等着风霆的命令。据说,那一战打得十分惨烈,两支精英队全灭,苍穹身负重伤。而槿宿失去了三分之二的弑神者,关于她母亲,她连个影子都没找到,而风霆终于下定决心,带着上万仙兵奔赴战场,槿宿不得不先行撤退。因为苍穹重伤,风霆并未下令追击,放任槿宿他们离去。 就此,仙界暂时调转了目标,将驻扎在魔界的、实力在大仙以上的仙兵几乎都召了回来,开始征讨槿宿。 一开始,仙界打了槿宿一个措手不及,她被打得连连败退,她不服输,苦苦哀求凛告诉她半妖所在,逼着那些尚未入魔的半妖入魔追随于她。 半妖在各族眼里都是如同蝼蚁一般低到尘埃里的存在,槿宿稍微动动嘴,那些半妖自然愿意追随着她,向一直以来看不起他们的各族发起反抗。 槿宿他们躲进了如今被称为亡魂漠的沙海之中,沙海广阔,弑神者之中又有半妖以幻术遮掩行踪,再加上凛的占卜,反倒是风霆带领的仙族渐渐落了下风,损失了许多人。 然而,那时为仙族效力的君依族人可不止一个,若论占卜,还是他们更厉害一些。于是,风霆设计抓走了凛,并派使者前去找槿宿谈判,只要她愿意投降,并杀死麾下所有弑神者,他便留凛一条生路。 槿宿震怒,根本不顾什么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她杀掉了风霆派去传话的仙族,集结弑神者杀向仙界。 槿宿此举正落入仙族的圈套之中,和以往不同,风霆特意让流庭在仙界的结界设下陷阱,槿宿他们为了突破结界就已经损失了一半人马。 等到她终于突破重围,去到风霆面前时,只剩了她自己一个人,而她四周却围着上万的仙兵虎视眈眈。她面无惧色,即便浑身血色也依然不屈地站立于风霆面前,要他立刻归还凛给她。 风霆命人将凛押至二人中间,逼槿宿跪下,却在她稳稳跪下的时候,当着她的面杀了凛。她发出响彻天际的悲鸣奔向凛,始终是晚了一步,凛微笑着在她面前消亡,她却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没有碰到。 说到此处时,纱弥顿了顿,似是怀念往事一般轻笑着摇了摇头,在万众期待的眼神中,才继续往下说。 凛消亡后,槿宿疯魔了,面对包围,她硬生生以一己之力灭掉了千军万马,但她已身负重伤无力动弹,无法再对抗苍穹。于是,她做到了一件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她先是悲愤地阐述着她诞生以来遇到的所有不幸,包括她儿时如何被欺负,如何被梨三抛弃,她不过是想让那些辜负她的人尝到一样的痛苦,何错之有? 苍穹看着她绝望的脸,虽起了怜悯之心,仍然下手准备除掉她这个祸患,可她却突然大喊着,请求混沌现身。 混沌身为煞气来源,在魔族中是如同神明一般的存在,有不少魔族会向它祈祷,求它现身。一直以来,除了千猎以外,没有任何一个魔族成功过,偏偏槿宿也成功了。 就在槿宿消亡前的一瞬间,混沌降临仙界,她带着心愿得以满足的微笑去世,而混沌也搅得仙界天翻地覆。 从那以后,仙界对于半仙和半妖的存在那是又恐惧又憎恨,更是明令禁止半仙半妖的降生,他们还特意组了两支精英队伍在世间巡查,一旦发现,就地诛杀。 讲完槿宿的事之后,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纱弥也难得地严肃起来,看向白清问:“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你为何突然会问起她的事?她的名字如今仙界都没几个人知道了,你从何处听说的?” 白清不想直言是牧歌告诉她的,想了想,说:“若是……若是有人说,她怕有人会变成第二个槿宿和凛,你觉得……那会是什么意思?” 纱弥没有回答她的话,兀自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主动将话题岔开,说起了去尤奈的事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纱弥说完了去尤奈的安排后,秦空岳说要带白清去送通信娃娃,他却将白清留了下来,叫秦空岳自己去送。秦空岳吩咐了白清一番话,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大抵都是什么安心等他回来之类的,终于在纱弥的斜视中离开了。偌大的祭司殿里,只剩下了白清和纱弥两个人。 白清问:“你要说什么?还特意将我留下?” “之前人多,怕你不方便开口,这殿里如今只剩下你我二人,我也设下了结界确保我们的对话不会有其他人听到……可以告诉我了吗?告诉你槿宿名字的人,是谁?” “……” 白清犹豫着没有回答,倒不是她信不过纱弥,既然他是秦空岳全心信任的人,她自然也相信他。只是这事她连秦空岳都没有告诉过,就这么告诉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妥,莫名有一种背叛了秦空岳的感觉。 纱弥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轻叹一声,笑道:“这样啊……原来你是不信任我啊……” “不是……” “那不如这样,既然此事对你如此重要,我用我的秘密同你交换如何?” “你的秘密?” 白清一愣,说起纱弥来,她确实只知道他是魔族祭司,是魔界实际的掌管者,是秦空岳信任的伙伴,是一个表里不一、实际年龄远超化身的人,其余的,她确实都不知道。纱弥在她眼里,确实是神秘的,这样的他说要告诉她他的秘密,那会是什么?竟让人有些期待起来。 “没错,是一个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的秘密,而且这秘密对我来说很重要,若是暴露出去,我会有生命危险。用这样的秘密与你交换那人的名字,你可愿?” “你先说说看?” “那我就当你答应咯?”见白清没有反对,纱弥突然换上了正经的神色,严肃道:“我就是曾经被称为仙界战神的苍穹。” “……嗯,你上次说过了,是玩笑话,我已经听过了,然后呢?” “不,是真的。” 白清满脸不信,甚至抱起双臂来,凝视着他,她在等他露出上次那种嘲笑一般的神情来。纱弥保持着严肃回望她,一点也没有要改口的意思。 两人就这么对望了许久,直到秦空岳都送完了通信娃娃回到了祭司殿,白清这才不得不信了几分,但她仍旧不服输地向秦空岳求证。 “哦?他连这个都愿意告诉你?” “……哈?!这是真的?!” “是啊,他确实是苍穹没错,他甚至不惜毁掉了从前那个化身,花了好几年才重塑成如今这个模样呢。” 白清尴尬地偷瞄纱弥,觉得方才真是冒犯他了,心里很是不安。纱弥噗嗤一笑,十分慈祥地笑着说:“唉……我这日子啊,过得一年不如一年了,如今一个半仙都不信我说的话了,真的是……” 白清涨红着脸,正想着这种时候是不是该道歉一下比较好,但说到底,还不是他自己当初非要说这是玩笑话捉弄她,她才会不信的嘛?这么说来,好像又没有道歉的必要吧? 秦空岳拉过白清,一把揽入怀中,对纱弥说:“我家阿清不像你,她脸皮薄,你别逗她,要怪就怪你改头换面、隐姓埋名躲藏在此,可怪不到阿清头上。” “哟~看看看看!欺负我是孤寡老人是不是?!啧啧啧……” 纱弥故意摆出一副酸溜溜的口吻来,逗得白清忍不住笑了,他这才和秦空岳对视一眼,重新换上了严肃的面孔。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白清,你如今已确认我说的是真的,是不是该相信我,把那人的名字告诉我了?” 白清看向秦空岳,如今他也在场,那种背叛感也消失无踪,况且槿宿的事不就是牧歌让自己问的么?她似乎也没说过要保密之类的。 “……牧歌。” “牧歌?!牧歌……咦……” 纱弥恍然大悟,随即皱眉苦恼起来,这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记忆中却没有对应的面容。 秦空岳好心提醒道:“牧歌是跟在鹿渊身边那个,阿清同族的那个孩子。” “哦!对对对……” 纱弥一拍大腿,摇头晃脑地摆出一副懊恼的模样,不出两秒又正经起来。他的脸色变换太快,让白清一时跟不上,直接懵了。 “她好像不是半仙吧?” 秦空岳:“不是。” “那么,她应该是在顾虑她会变成第二个凛?” 白清:“她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她怕鹿渊会变成第二个槿宿。” “那么,也就是说,她对于鹿渊的感情已经到了能够触发她们那一族特性的程度了……也就是说……鹿渊有可能会入魔反叛仙界?!” 白清:“特性?” “你不知道吗?君依一族一旦对一个人产生了爱意,此生都不会变心,甚至心爱之人要做坏事,也会竭尽全力地帮助他。从前风霆还开玩笑地说过,这是君依占卜太过精准带来的诅咒呢……” “哦?真是有趣的诅咒呢~”秦空岳两眼放光,俯身意味不明地看向白清。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紧张地撇开头去。 纱弥完全当看不见他们的举动一般,手一摊,摇头道:“不过,这事也就凛和韶华可以稍微佐证一下,其余的君依族人嘛,没有他们那么有名,和我也不是那么要好……至于这事是不是真的,我确实不敢肯定,也就风霆和韶华稍微提过一下。” 秦空岳紧紧揽住白清的肩膀防止她逃跑,欺身过去在她耳边问:“阿清,你觉得是不是真的?” 她抑制不住地心脏狂跳,本能地想逃,却发现被他搂得死死的,感受着他说话时吹到耳边的热风,她脑子一热,刷地一下就蹲了下去,双手抱头,咿咿呀呀地喊着不知道。 秦空岳似是无意地挡在她面前,其实是不想让纱弥看到她这可爱的娇羞模样。 纱弥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十分嫌弃地撇开头,说:“行了!不要在我面前卿卿我我的!年轻人真是不知羞耻……” 第三百一十三章 纱弥和秦空岳在祭司殿里吵闹不休,一个嚷着伤风败俗,一个嚷着为老不尊,二人谁也不让谁,吵得不可开交,甚至纱弥还动手扔了个软枕。听起来那真是水深火热,可他们脸上又分明挂着笑,看起来又是另一副光景。 过了许久,纱弥装模作样地一手扶腰,笑着对秦空岳说:“好了,不早了,让她回去睡吧。” “竹吉。” “主子。” “送阿清回去休息。” 白清闲了好几天了,再加上之前曾陷入过昏迷,刚刚他们的打闹她也只是在一旁笑看着,并未参与其中,如今倒是一点都不累。但她又不好意思拒绝他们的好意,左右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事,便乖乖跟着竹吉离开了。 竹吉带白清离开后,秦空岳的笑容立刻消失,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来。 “说吧。” “依你之见,牧歌那孩子说她怕她会成为第二个凛,而鹿渊会成为第二个槿宿……会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按理说,鹿渊不会反叛仙界……” “没错,风霆一手建立的仙界,鹿渊那么憧憬他……若说鹿渊想要掌控仙界还有几分可信,但若说他背叛仙界、与仙界为敌,连我都觉得不可能。” “依你对鹿渊的了解,确定吗?” “我敢肯定。但牧歌身为君依一族的末裔,她说这样的话应当有她的道理,那么……” “也就是说,鹿渊不会成为对仙界而言的第二个槿宿,而是会成为对阿清而言的第二个槿宿。” 纱弥抱着双手手臂,凝重地点了头,算是赞同了秦空岳的话。 “而现在,站在白清身边的是我们。不管以后白清会处于怎样的阵营,你都不可能与她为敌,你不愿的事,魔界也不会去做。那么,说得明白一点,鹿渊日后恐怕会成为我们的敌人。” “……你觉得,会要多久?” “眼下他和你立了契,那么在你寻齐碎片之前,他不可能对我们出手……听你说,碎片还差五块是不是?” “是。” “五块碎片,再加上牧歌或许已经觉醒了的占卜能力,找起来应当不难……不如这样,待去了尤奈,白镯的事了了之后,你们先去妖界寻韶华,将找碎片的事先放一放,先让我做些应对的准备,再寻碎片也不迟。如何?” 秦空岳点头应下,想了想,问:“阿清那边……要告诉她吗?” “不。”纱弥立马否定,“她既然能从仙界安然无恙地回来,那么仙界恐怕是不知道牧歌的存在的,若是他们知道了,即便有流庭保着她,也不可能一点伤都没有。” “这样看来,鹿渊确实将牧歌藏得很好,理应不会伤害她才对……” “可是……”秦空岳从衣袖中掏出牧歌给的探测碎片的水晶,递给纱弥,“这是牧歌做的,帮助我们寻找碎片用的,听阿清说,牧歌是用仙核做的。” “什么?!” 纱弥吃了一惊,仔细端详起那块水晶来,他将水晶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犹如捧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坏了。 “牧歌做完这东西以后状态不太好,我们去鹭鸢居送碎片时,她常常是在熟睡之中,即便醒着也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问过鹿渊这东西到底怎么来的,他却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纱弥听着秦空岳说的话,神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相传,人族有三魂七魄,虽然人死不能复生,但比起其他种族来说,人族却意外地坚韧。而仙族却有四魂五魄,虽比人族多了一魂,却少了两魄,所以仙核对仙族来说格外重要,才会在数万年的演变中产生了不可控、自我保护的机制。 而这东西只是一个寻找碎片的仪器而已,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居然是用仙核来制成的?那她不是舍弃了一魂就是舍弃了一魄,听秦空岳所言,鹿渊显然是知道此事的。 那么,他先前对于鹿渊心里牧歌占据着怎样的分量的猜测就是不准确的,而鹿渊叫秦空岳不要多管闲事…… 也就是说,鹿渊可能只是将牧歌当做了达成某种目的的工具?亦或是垫脚石?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关键时刻鹿渊或许会抛弃牧歌,那么白清身为和牧歌同族的半仙,她的处境绝不会比牧歌好。这样的事,到底该不该对白清坦白呢? 不不不,这所有一切都是依据白清对牧歌的信赖所产生的猜测,虽然君依一族也没出过什么大恶人,但又如何能保证牧歌不是在搬弄是非,故意这么说呢? “阿岳,能让我见见那孩子吗?有些事……我想亲自确认一下。” 秦空岳想了想,说:“不好说……鹿渊看得挺紧的,你想见她的话,还得找阿清帮忙。” “那就请你帮忙去问问小白清?” “又不是什么大事,阿清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你自己怎么不去?” 秦空岳颇为嫌弃地摆手拒绝,斜睨着纱弥。纱弥换上孩童特有的天真无邪的笑容,凑到他身边用小手晃着他的衣角。 “秦哥哥,你和白清姐姐比较熟嘛~拜托拜托啦~好不好?” “去!你恶不恶心?!”秦空岳一脚踢开纱弥,转身就往外走,生怕多看到一眼。 “记得问喔~~” 纱弥在祭司殿里挥手大喊,秦空岳未停下脚步,挥挥手离开了。 等他慢悠悠地从祭司殿晃到特意为白清建的月倾院时,微风裹挟着花瓣在空中飞舞,月光倾泻而下,照得花瓣似有微光一般。本是美景,他却神色一凝,疾行过去,带起更多的花瓣飘向天空。 花海之中,有两道人影正在交战之中,一个是白清,另一个是景豫。二人皆未动用法力或煞气,拼的是拳脚功夫。 白清许久没有打得这么酣畅淋漓过了,自从离开大夏之后,每逢战斗几乎都是拼的法术,如今难得有人肯和她切磋武艺,她开心极了。 二人打得正爽,秦空岳赫然出现在二人中间,一掌将景豫击飞,摔到老远,一手将白清护到身后,声音凌厉极了。 “景豫!是不是本尊太纵容你了?!你敢打她的主意?!” 第三百一十四章 景豫难得看到秦空岳生气,委屈地爬起来坐在地上,噘着嘴用手揉着肚子,还特意哼了一声,不满地小声嘟囔。 “又不是我要打的……” “景豫!” 秦空岳大喝一声,吓得白清立马拦住他解释。 “阿岳,你别生气,你误会了!我们只是在切磋武艺,很正经的那种!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真的!你别生气,好不好?” 闻言,秦空岳一挑眉,看看景豫又看看白清,二人身上也没什么伤口,看起来似乎真的不是他想得那样,遂放下了手。 “怎么回事?你如实说。” “我回来时看见他站在院门处,之前他伤了你,我看你也没对他加以惩戒,我想着他应当不算危险,便去问他有什么事,他说他是来道歉的……”白清勾过他的手臂,引着他慢慢向前走。 “唉……他做了什么需要向你道歉?” “他说那天,就是他用暗器伤了你那天,他说那天他刚回来,不知道我是谁,后来他才听到了一些传闻,知道了我们的关系,然后他就觉得难以心安……” “难以心安?” “可不是嘛~他说既然他还没有赢过你,你仍旧是魔尊,那么挑战你是一码事,对我的态度又是另一码事。他说之前一直没机会和我打招呼,他今天来就是想打个招呼,再为那天挑战你时或许会波及到我这件事向我道歉……” “……” 秦空岳直接无语了,和景豫相识也有几十年了,到今天他都不是很明白景豫的脑回路究竟是怎样的。景豫这个人真是奇怪得很,天天想着如何杀自己,一边说要光明正大地打败自己,又一边设下埋伏说什么兵不厌诈。但若在他埋伏之外的地方见到了,他又会像个弟弟一般笑嘻嘻地对自己打招呼,甚至如果那时他手里有什么吃的用的,他还会分一半扔过来。 也是基于这样的情况,秦空岳才一直没想过要正儿八经地对付他,而是放任他去尝试各种各样的刺杀手法,甚至心情好时还会为他指点迷津,教他几招。 他无法理解景豫的想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以来也只当景豫是个实力配不上野心的可爱部下,但今天这一出,属实是让他无言以对了。 白清也忍不住小声嘟囔:“他说那话时,我想了半天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这么做!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是为这种事道歉,我花了好久时间都不能理解呢……” “唉……且不说他如何想的,你也不必理解,然后呢?他不是来道歉的么?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我看他态度诚恳,就和他聊了几句,刚好聊到他以前在人族时功夫了得,我就想见识一下……” 白清解释完时,二人已经走到了景豫面前。她弯下腰,对着景豫伸出了手,想将他拉起来。 “你没事吧?” 景豫一下拍开她的手,自己腾地站了起来,向秦空岳抱怨道:“是她说要和我切磋的!可不是我说的!你们联手欺负人……啊不!你们欺负魔!” 景豫龇牙咧嘴的,虽是发自内心的抱怨,但又不敢真的大声冲秦空岳嚷嚷,反而是轻声细语的,看起来就像一只小老鼠在叽叽喳喳一般,竟意外地令人觉得可爱。 “噫!”秦空岳瞪他一眼,他吓得浑身一颤,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问白清,“……你的手……不疼吧……” 白清被他这内外不一的表现逗笑了,捂着被他拍红的手背,轻轻对他摇了摇头。 “她不疼……” 景豫低着头向秦空岳报告,背着双手用脚尖轻轻去踢花海里的泥地,却又时不时偷望秦空岳两眼。 “哈哈哈哈……这不会是你的小媳妇儿吧?”白清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忘调侃他们一句。 “你!你说谁是小媳妇儿呢?!会不会说话?!可恶!!!” 景豫气得直跺脚,他气得极了,用脚去踢及膝的花朵,一时之间,本已平静下来的花海再次漫天花雨。 而秦空岳则是温柔一笑,凑近白清,小声说:“本尊尚未娶妻,不知我家那位何时肯嫁?也好让本尊改个口,唤她一声夫人~~” “咳咳……嗯咳……” 白清顿时慌得好一顿咳,拼命拍着胸口,生怕那急促慌乱的心跳声会被秦空岳听到。 秦空岳满意地笑着起身,心情大好,大手一挥,道:“罢了,既是阿清提出的切磋,看在她没受伤的份上,此事本尊便不追究了。景豫,既是要道歉,怎的前几日不来?偏偏挑了今日?” “我来了啊?!我进不去啊!我等了两天也不见人进人出的,我饿了不就去吃东西了么?!然后吃得高兴就喝了些酒……然后……然后睡到了今日……” 景豫十分委屈地解释一番,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脸都红了。 他这么一说,秦空岳便明白了。大概是他来的时候刚好遇到白清制作通信娃娃那段时间,那段时间这院落有结界,再加上芳老板也在,他确实是进不去的。 “既是来道歉的,该说的话说过了么?” “说过了!” “那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纱弥没派新任务给你?” “派派派派了!尊上再见!尊夫人再见!” 景豫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头也不回地跑走了。二人看着景豫跑远皆是忍俊不禁,携手进了月倾院去。 天色已晚,白清又和景豫切磋了一番,浑身是汗,秦空岳便说:“阿清,过几日便要动身前往尤奈了,我虽暗地里与你同行,但不方便出现在人前,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好出手,你要万事小心。” “知道啦,如果像你们说的那般,尤奈的妖魔仙应当不多,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可掉以轻心,千猎既然藏在尤奈这么久,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况且尤奈的妖魔虽少,但他们能盘踞在那里几千年也不是靠运气的,尤奈的新奇玩意儿很多,不管是用来玩的,还是用来杀人、甚至杀其他种族的……” “知道了,你放心吧,况且还有他们在。” 第三百一十五章 秦空岳和纱弥安排着去尤奈的事,日程上还要几天时间,为免白清无聊,便叫隐来陪她逛逛魔界。 “姐姐姐姐!起床啦!我们出去玩吧?你没睡吧?快起床!” 一大早的,隐就来敲白清的房门了,怕她睡着了没听到,嘴里喊着还不够,还要传音再喊一遍。 魔界虽没有长时间的日照,但昨天天气有些闷热,又和景豫爽快地切磋了一把,浑身是汗,所以白清沐浴完后是脱了外衣躺在床上的。 眼下隐跟催债似的拼命敲门,害得她一边回应他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这里鼓一点那里皱一点的,整体看起来非常不雅观。幸好经过她的解释后,隐消停下来了,她这才得了空仔细整理。 白清穿好衣服整理完,刚开门,隐拉过她就小跑起来,还顺便一挥手将她的房门关上。 “姐姐,今日我就是你的游玩总管!我跟你说,魔界好吃的可多啦!今天早上我带你去吃张婶家的馄饨!” 隐眼里闪着光,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兴奋得像个孩子一般。白清宠溺一笑,配合着他的步调往前跑。他如今这个样子,倒是感觉与他的实际年龄相符了,比起以往那些懂事隐忍的模样,还是这可爱的样子更适合他。 “今天这么开心啊?” “嗯!超开心的!!!” 隐回过头,大咧咧地灿烂一笑,白清心里顿时母爱泛滥,笑着去揉他的头,他也不介意,特意放慢了脚步让她揉个够。 隐带着白清走出院门,站在花海边缘前,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来,举起其中一个,运转法力,二人便传送到了一处街角的小巷之中。 “哦~~厉害厉害~~这东西是什么?” 白清心里当他是孩子,莫名地就想夸赞一下他,但这熟悉的感觉又让她心生好奇。在道教那时,陈墨凡带她们跑上跑下的不就是用的传送符纸么?这东西看起来和传送符纸的功效差不多,不过这东西用完不会消失,又似乎有些不同。 “哼哼~~这是我找哥哥给我刻的,魔界的传送法阵太多了,我记不过来,便让他给我刻了下来,用铁丝串起来放在身上,这样我想去哪里就都可以了~~” 隐满脸自豪,将那东西递给白清,她接过之后仔细看了一遍,不得不佩服起竹吉来。 这一大圈传送法阵是刻在薄薄的铁片上的,中央刻着法阵,上方刻了字标明是哪座城哪条街,而下方则刻了不同的图案。铁片加起来有几十张,竹吉真是有耐心,也不说刻得多精美,但这么多张加起来可是个大工程。 白清一张一张翻看,那些图案大多是某种食物的样子,什么包子、馒头、面条的,什么鸡鸭牛鱼的,只有几张看起来不同,不像是吃的。 “这是哪儿?” 白清挑了其中一张刻着朵花的问隐,那花的样式看起来十分眼熟,但她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我看看……噢!这个啊,这是你的住处的,你那里不是有一大片花海么?” “噢!对对对!” 隐这么一说,白清猛然就想起来了,昨日和景豫院前那片花海打斗时扬起许多花来,她当时还抽空接了一朵看了看,难怪看着那么眼熟。 小巷外有人群一晃而过,隐连忙抓起白清的手腕就将她往大道上引,还顺手将那一大圈铁片收进了怀里。 “哎呀!时候不早了,再不去要卖完了!快快快!” 隐拉着白清狂奔,没多久就超越了之前那群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时,白清隐约听到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比试,还不待她听清,隐就带着她跑远了。 没多久,隐放慢了脚步,二人面前是一长串的队伍,一人接一人规规矩矩地排好,时不时够头张望。 今日魔界的天气格外的好,难得见到了阳光,虽然只有几缕,但对比起以往来说已是难得。隐带着白清排在了队伍的最末端,紧张地期待着。 队伍往前挪动了四五个身位时,跑来了几个男子,冲着人群喊:“快快快!有人在比天台挑战祝黎大将!趁祝黎大将还没到,快去占位子啦!” 那些人一喊完,人群呼啦啦地就跑没了影,隐大喜,拉着白清就去到了摊位前,笑嘻嘻地向摊主打招呼。 “张婶,两碗馄饨。” “哎~~好嘞……哟!今天怎么不是和竹吉大人来的?这位是……” 那摊主看起来是个十六七的少女,笑眯眯的样子却像个中年妇女一般。她先是笑盈盈地应下,看到白清后狐疑地盯着白清打量。 “今日哥哥有事要忙,就不陪我来了,这是我姐姐,是尊上的那位。” “噢~~原来是那位啊!你小子倒是沾光了~快坐快坐……这人都跑去看比武了,馄饨马上就好……咦?你们怎么不去看啊?都好多年没人去比天台请战了,多难得啊~” 张婶张罗着锅里的馄饨,招呼二人坐下,一直盯着白清看,看得她只能尴尬地低着头。 隐和白清在一张小木桌边坐下,白清忙问:“我们不去看看吗?” “姐姐想去看吗?” “倒也不是想去,只是好歹当初也是……勉强算是并肩作战过的,如今有人要挑战他,难免有些担心……” “这样啊……” “当然,你不想去我们不去便是……” “等一下……” 白清连忙住口,紧张地等着,虽然不知道是在等什么。 过了一会儿,张婶将馄饨抬到他们面前来,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街道,说:“今天恐怕没什么人来了,你们不去我可去咯?” “去吧去吧~” 隐不在意地挥挥手,张婶解了腰上的围裙,匆忙离开。二人吃完了馄饨,隐从手袖里掏出手绢来,递了一块给白清,示意她擦嘴用。 白清接过,道了谢,待他动身后,忙问:“隐,接下来去哪儿?” “当然是比天台了,你不是要去看祝黎打架么?” “啊?现在去……会不会有些晚了?” 白清抬头看看天,虽然看不清太阳的全貌,但看这个高度,至少过了二刻钟了,现在过去,怕是连结果都看不到,只能听人说了。 “不晚不晚~我早跟祝黎说好了,让他晚些上场,我还跟祭司大人说好了,在高台给我们留位子。我都安排好了,姐姐尽管放心吧~~” “隐……” 白清感动地看着他,她突然觉得他长大了,变成一个相当可靠的男人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 果然如隐所言,二人到达比天台时,祝黎还没上场,只有那名挑战者在台上热身。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吵闹极了,大都兴奋地喊打喊杀,有个别的在催着祝黎上场。 隐带着白清直接去了高台,高台上能看到纱弥和青戏,他们都坐在各自的位子上,正中的座位十分华丽,却是空的,想来应该是秦空岳的座位。 隐让白清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他则叫人搬了个小板凳挨着她坐下。纱弥见他们来了,便起了身,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开场白、规则、注意事项什么的,就宣布比试开始。 人群再次激动起来,口哨声、呐喊声、喝彩声不绝于耳,祝黎慢悠悠地从高台下的走道上场,喝彩声比起之前更甚一筹。 有侍者从旁上场,替二人戴上颈环。据刚刚纱弥所说,比试的目的只是挑战者能否晋升魔将,手段不限,但原则上是不允许任何人因此死亡的。这颈环十分坚硬,还有吸收煞气之效,一来为了保护比试者的魔晶,二来,若是攻击太强导致颈环碎裂,便会直接判定输赢,算是判定结果的一个辅助手段。 二人戴好颈环后,纱弥一抬手,高台旁有人吹响了设立在一旁的巨大号角,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听得人热血沸腾,白清也跟着有些激动起来。 挑战者摆弄半天架势,双掌合十,随后大喝一声,煞气化成狂奔的猛虎直奔祝黎而去。 “嚯!!猛虎!!!” “上啊!咬死他!!!” 祝黎一步未动,手在空中画圆,待那猛虎袭直面前,一掌便将其击散。随后他十分轻松地吹了吹手掌,向那挑战者一勾手指,面带不屑直接挑衅对手。 “喂喂喂!!这就没了?!不够看啊!!!” “上啊!冲啊!!!” 人群吵吵嚷嚷的,让白清深刻明白了什么叫看热闹不嫌事大。 挑战者脚下发力,煞气染上四肢,他以极快的诡异步法行至祝黎身边,拳掌交加攻向祝黎,掌风、拳风凌厉到吹起了祝黎的发梢。 祝黎一边侧身闪避一边接招,只躲却不反攻,惹得人群一阵嘘声。 “打回去啊!!!动手啊!!!” “行不行啊?!只躲怎么赢啊?!” “打不过趁早认输吧!!!” 那挑战者得意一笑,攻势越发凌厉,配上那诡异的步法,看起来还真的蛮厉害的吗。祝黎不理会那些嘘声,用手招架着攻势,眼睛却是专心地盯着地面。 白清在那高台上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身手她是见过的,虽不说有多么厉害,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直躲避毫不反攻才对,他这么做是有什么意图? 她立马开始观察祝黎的走位,他看起来躲得毫无章法,甚至有几次险些踉跄倒地,但经过她的仔细观察,她发现他时不时会以脚尖点地,一抹微不可察的煞气会偷偷溜进地面消失不见。 二人你攻我守地纠缠了几分钟,在祝黎微不可察的引导下,他们已经去到了场地中央。祝黎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挑战者慌忙四处寻找,在场地边缘见到了半蹲在地的祝黎,还不待他有所反应,祝黎一掌击地,场地中央的地面上蓦然出现了一个法阵。 “结束了。” 祝黎轻轻说完这一句话,法阵亮起,挑战者脚下的地面变成了煞气汇聚而成的泥潭。他想用力跳开,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泥潭之中出现无数只黑色的手,将他往泥潭深处拉,任他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哦?阿岳连这个都教给他了么?有趣有趣~~”纱弥面露欣喜,情不自禁地跳下座位,鼓着掌往前走去。 白清心中疑惑,这个?这法术看起来倒是挺厉害的,但纱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有了疑问,都不用她开口问,坐在她旁边的隐便主动向她解释起来。 “姐姐,这招是魔头教他的,名为千怨,法阵一旦成型,阵中之人便会被煞气吞噬,即便身为魔族也无法抵御,那挑战祝黎的输定了。” 果然,泥潭猛地沸腾起来,犹如火山喷发一般,泥潭中的煞气源源不断地升腾而起,连空气都被灼烧,顿时起了一大片雾气。 待雾气散去,祝黎负手立于场地边缘处,一脸冰冷。而那挑战者则已经晕倒在地,他脖子上的颈环没了踪影,连堆粉末都未留下。 “胜负已定,我宣布,挑战失败,祝黎仍是魔将。” 纱弥适时地宣布了结果,人群安静极了,直到候在一旁的侍者上台将挑战者抬走,他们才突然反应过来结束了,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欢呼喝彩之声,更有甚者已经跑到了比试台下,凑近祝黎毫不吝啬地夸赞他。 纱弥等了一会儿,直到手下人来报说那挑战者已经没事了,他这才让闹哄哄的人群散去,心满意足地回了祭司殿。 隐带着白清下了高台,在高台下的过道口等着祝黎归来。祝黎意气风发地走向他们,满脸傲意,待到了背光处,看到了二人,一下子松懈下来,腿都软了,整个人几乎挂在了隐的身上。 “呼……我刚刚表现得还可以不?”祝黎一边惨白着脸一边问白清和隐。 白清一时没有接受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差,没有反应过来。刚刚分明傲然如天神,这怎么一下子连站都站不稳了…… 隐笑嘻嘻地替他拍背顺气,回道:“还行吧,没输就好。” “吓死我了……尊上交代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成功施放出千怨来,还说即便紧张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得表现得高冷一些,可紧张死我了!!!” 祝黎总算是缓过来了,直起了身子,但仍然靠着隐,他说话的那个样子,莫名让白清想笑。 “是是是~~辛苦你啦~~去休息吧,你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忙?”隐温柔地将他扶正,拍了拍他的肩。 “对对对,你看我这记性!要不说年轻就是好呢?多亏你提醒!那我先走咯?你可得多带着尊夫人逛逛噢~~” 白清原本还在拼命忍笑,听见祝黎意味深长的那声尊夫人,一下猛地咳了起来,本想反驳几句,祝黎却已经大笑着离开了。虽已不见他的身影,却还能听到他的笑声,越发恼人。 “姐姐,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吧?” 隐摇着头笑笑,又来替她拍背顺气。这些大人真是不可靠啊,一个二个的都还得靠自己,真是令人担忧他们的未来。 “这尊夫人的称谓谁教你们的?” “魔族叫魔头都叫他尊上,叫你可不就是叫尊夫人么?” “瞎说!” “哎~~~好了好了,不管这些了,我这做向导的可是还有好多地方没和你分享呢!既然祝黎打架也看了,咱们也该启程咯~~~” 隐撒娇似的勾过白清的手,小鸟依人地附在她手臂旁,带着她往前走,她无奈地笑了,跟着他离开比天台。 第三百一十七章 比天台设立在魔都末方城的外围,看完比试后,隐没有带白清传送离去,而是就近带她去逛逛末方城。 末方城作为魔界的魔都,上方显眼处林立着几座大殿,再往下的略小一些,到了山坡脚下便是宽敞的街道。末方城看起来和她见过的帝都一般恢宏,再加上空气中充盈的煞气,更增添了一丝神秘。不同的是,末方城四周未见城墙。 据隐介绍,是因为这些年魔界的魔族越来越多,能人异士也越来越多,而他们都会在魔都得到一间店铺,用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能找对地方,因此就需要不停地扩建。 建着建着原先的地不够用了,这些年魔界又不似以往那般暴动频发,秦空岳索性就下令将城墙拆了。如今末方城越来越大,修建城墙的事却始终没有下文。 末方城不算繁华,却十分热闹。各家店铺也从不招呼叫卖,反而是坐着等客人上门。店铺门前统一用竹竿插入地里,竹竿上则挂着写了擅长之事的旗子。 在魔界衣食住行大多都是免费的,那些布庄、成衣铺、饭庄前,人们都会规规矩矩地排好队,也不吵闹争抢,毕竟人人都有。 而房屋修葺的店铺前就不同了,人们扯着嗓子喊着自家房屋哪里坏了、哪里需要修缮、受损程度有多严重等等,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都盼着能先把自己的名字登记上。 据隐介绍,魔界会修建房屋的人不多,最厉害的便是浮云庄的老刘,但他通常是为秦空岳或者纱弥那一类在魔界排得上名号的人服务,为普通魔族建造房屋的大多是老刘的弟子。 他们手艺也不算特别差,但魔界常年照不到阳光,又四周环海空气潮湿,在防潮这项技艺上他们做的不够好,建造出来的房屋常常过个几年就需要修整。 结果这些年魔族越来越多,那几个人手根本修不过来,导致建造铺前总是吵吵嚷嚷的,有时吵着吵着还会动手。建造铺前的吵闹算是如今的魔界中,唯一还像是在魔界的景象了,其余地方看起来跟人界没什么差别,甚至比某些人族的城池还要和善得多。 隐带着白清随意逛着,路过炸串摊时,还不忘去讨两串刚刚炸好的野猪肉串来给白清。 “姐姐,你尝尝看,这种野猪可是只有魔界才有的,肉质可鲜啦!” 白清接过一口咬下,果真鲜美可口,忍不住将剩下的都吃了个干净,甚至意犹未尽地吮吸手指上沾到的油。 “确实美味,不过你说这种野猪是魔界特有的?植物便罢了,动物放养在魔界也不会入魔???” 隐自豪地笑了,将之前秦空岳告诉他的又对白清说了一遍。 这些野猪并不特别,是魔界的猎人队在魔军的护送下去人间捕来放养在山里的,特别的是,它们特别爱吃魔界特有的霁荟果。 而为了防止这些野猪入魔,是有一个放养期限的,期限一到就会将整批野猪捕杀,送到魔界各处供食。 这种野猪肉一来肉质鲜嫩令人难以忘怀,二来因为是时隔两个月才供应一次,所以算是魔界可遇不可求的美食之一,毕竟除了魔族没人愿意天天往魔界跑。 听完隐的解释,白清又回头看向那个做野猪肉小吃的摊位,心里盘算着如此难得的美食,要不要再吃几串? 隐从白清手里接过吃剩下竹签,神秘一笑:“姐姐,这才早上,后面好吃的还多着呢,可别光顾着一种吃个够……” 白清听到他这么说,虽有些遗憾,但也充满了期待,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她注意到他没有将那些竹签丢弃,不禁疑惑起来。 她指了指他手里的竹签,问:“怎么不扔?” 他得意一笑,说:“魔界城里每条街上都有人专门回收这些东西,集中处理干净后再当作柴火发放。毕竟魔界没什么炭,很多人不能操控煞气生活,还保留着为人时的习惯以柴火取暖,所以柴火的需求量也挺大的。” “这些虽然不多,但也能稍微缓解一下庞大的需求。不然的话,哪怕魔界有金山银山,那也不够用啊~” 白清不由得轻轻鼓掌,欣慰地说:“你连这都不知道?我们分开之后,你来魔界这段时间真是长大不少啊~真棒~~” 虽然她的口吻仍然似在夸赞孩子一般,但他听得开心,此时根本就不介意这个,反而红了脸,挠了挠头说:“其实……都是魔头告诉我的啦~我还有很多需要学的!姐姐不要这么夸我啦…我都不好意思了……” “那也很棒啊!听他说过之后,你能想着主动去做这个事情,这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呢!你要有自信,你真的很棒!我又怎么能吝啬夸赞,对吧?” “嘻嘻~~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的脸上都乐开了花,二人气氛极好地并肩前行,走了没几步,他眼睛一亮,拉着她就往大树下的小摊处钻。 “姐姐姐姐!你尝尝这个!这是乌甜果汁,可好喝啦~~李叔,给我两杯!” “呀~这不是小隐么?!今日不用带兵啊?”那摊主笑嘻嘻的,一边用水兑泡果汁,一边同隐打招呼,时不时偷看白清几眼。 “这几日尊上特意叫我休息休息,顺便……这是我姐姐,也是尊夫唔……” 隐拉过白清,向李叔介绍她,那句“尊夫人”还未说出口,就被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多余的话不要多说!什么尊夫人的?!不要跟着瞎说!」 「现在不是,以后也会是啊?不这么说人家怎么叫你嘛?!再说了,魔头他……」 「听话!」 白清瞪他一眼,不理会他的问题,笑着向李叔自我介绍起来。 “李叔你好,我是小隐的姐姐,我叫白清。” 谁知李叔表情一变,明显是有些惊到了,只见他慌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弯着腰就小跑到了她身前,拱手道:“参见尊夫人!” 第三百一十八章 白清愣了一下,连忙扶起李叔,李叔欣慰地笑了笑,又回去摊位上调配果汁。 亏她特意叫隐不要说,怎么只是报个名字还是逃不掉啊?! 「姐姐,你就别纠结这事了,你做娃娃那几天,魔头就将你的名字公布出去了。原本还有画像的,三个画师画了三张不一样的,他怎么看怎么不满意,非说画不出你的神韵来,这才没公布画像。」 隐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传音同她解释了一番,她知道眼下这局面她无计可施了,也只好试着接受这样的事实。 正巧李叔调配好了果汁递给二人,白清接过尝了一口,味道不错,甜而不腻,越喝越让人觉得心情愉悦。 而隐刚伸手去接果汁,却从他背后伸出另一只手来一把夺过果汁,咕嘟咕嘟一口就喝没了。 白清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地看着那抢夺果汁之人。那人的面容没什么印象,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牛大力,你倒是爱折腾,本将的果汁你招呼都不打一声说喝就喝?” 隐言语间似是责怪,脸上却浮上了一抹笑意,甚至与那人勾肩搭背,看起来很是亲昵。 “哎?商隐啊~~哥好不容易醒了,就差这一杯乌甜果汁续命了,乍一看你失去了一杯果汁,实际上却是哥的救命良药啊!” 那叫牛大力的男子很有默契地与隐轻轻碰拳,互相拥抱了一下。李叔连忙又递了两杯果汁给二人,笑得很是慈祥。 “好了好了!都不是小孩子了,一杯果汁而已,我这儿多的是,争什么嘛?管够!来!” 二人从李叔手里接过果汁,比赛谁先喝完似的,互相看着对方吨吨吨一口就喝了个底朝天,随即相视一笑。 “爽快!哈哈哈哈……”牛大力爽朗地仰天长笑,颇有一种豪情万丈的感觉。 白清扯了扯隐的衣袖,问:“呃……这是……” “呀!光顾着说话了,都忘了介绍了!大力,这是我姐姐,白……唔!白姐姐……”白清毫不客气地掐他一下,他不得不改了口,“姐姐,这是我的部下,叫牛大力……” “你这小子!怎么瞎说呢?!我不叫牛大力!!!” “是是是……咱也别站大街上了,前面有家珍馐堂,咱去那儿吃点呗?走走走~~” 在隐的撮合下,三人就近去了珍馐堂,隐点了一些特色菜,又点了几大坛酒,带着他们去了最顶楼的雅间。 说是说雅间,但那屋里的装潢一言难尽。什么烧了半截、蜡都堆积起来的白烛,什么装了两个假眼球的头骨,墙上还挂着两件用黑色羽毛制成的大衣,墙角用铁笼关着几只老鼠。这屋里的陈设,怎么看都跟那个“雅”字搭不上边,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白清虽不觉得恐惧,但十分不适,好好的雅间,怎么特意搞成这个样子?!很影响胃口的说…… 隐和牛大力倒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大喇喇地坐下,将酒倒在碗里一口闷掉,傻乎乎地又碰了碰拳。 白清有些无语地看着二人那副样子,在心里盘算着以后要不要叫隐离牛大力远点。倒不是他这人有什么问题,遇到牛大力之前,隐还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弟弟,遇到他之后,完全就变了个味,变得傻兮兮的,这么一对比,还是以前的他更好一些。 没多久,菜就上齐了,隐这才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地互相介绍起二人来。 “牛大力,这是我姐姐,名叫白清。姐姐,这是牛大力,是我的部下,也许刚刚你没仔细看,他就是挑战祝黎那个魔族。” “哈?!!!!这是尊夫人?!!!臭小子!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还有!我不叫牛大力!!!” “他就是刚刚那个……难怪我总觉得眼熟……” 二人明明是同时开口,但牛大力拍桌而起,大着嗓门吼个没完,硬生生将白清的声音都盖住了。 “你给我闭嘴!现在不需要你大声说话!姐姐,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隐没好气地对着牛大力的头就一拳捶下去,看他垮着脸不反抗,这才转过头来十分温柔地问白清。前后态度差别之明显,明眼人都看得到。 “呃……没,没什么……” 牛大力起身单膝跪地,抱拳道:“尊夫人莫怪,我就是天生大嗓门,一激动就容易忘我,并非是想对您不敬。” 他的姿势分明就是江湖豪杰的模样,偏偏时不时抽动的嘴角让这一切都变得不对味了。 “你好像并不怕我因此怪罪于你?” “尊上是何等人物啊?!那可是天神都比不上的存在!他能放在心上的女子,又怎会抓着我这等粗人的无心之失不放?难不成……尊夫人其实已对我心存芥蒂?” “……谈不上。你们聊吧,我吃会儿东西。”白清连忙拿起筷子来夹菜往嘴里塞。 他这话说的,他们素不相识的,怎么可能一见面就心存芥蒂?偏偏这么说又好像没什么问题,意思大致是对的。她明白,她很可能不擅长面对牛大力这种性格的人。与其说些什么让人见笑,还不如埋头吃东西,像以往一样。 “是!” 牛大力像得了什么只有他能完成的任务一般,很精神地应了下来。隐不停和他干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时不时会体贴地给白清夹菜。 “你倒是恢复得蛮快的,看来祝黎那千怨用得还不算熟练……” “什么呀?!祝黎大将那一招很厉害的!要不是有颈环在,我怕是没了半条命了都!至于这恢复嘛,也是罂尾大夫帮助我的。” “哟!什么时候你也会谦虚让功了?” “弟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唉……早知道当初选你就好了……” “说得好像你选我就能打败我似的……总之,你没事就好,有些事莫太强求。” “说起来,我最近听闻了一件事,特别离奇!” “何事?” “四魔将如今只剩三个……是因为尊上杀了一个……” 第三百一十九章 “白镯只是出去办事了,费时久了些而已。别听人瞎说,这么离谱的事儿你也信?” “哦……也是……来来来!喝!” 隐颇为嫌弃地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暗讽他没脑子。牛大力并不介意,仔细想了想隐的话,一下子豁然开朗,乐呵呵地与隐举碗同饮。 三人一直畅谈到了中午,牛大力性格开朗,和白清说了许多他的过去以及“雄心壮志”,不是想升官就是想升官的。明明说的都是同一个目标,偏偏他换了不同的说法,愣是让他说了各种千奇百怪的花样出来。 隐时不时会嘲笑他的宏大目标,他也不客气地笑隐是孩子,什么也不懂。明面上二人像吵架一般都在大声嚷嚷,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可他们又都面带笑容,沉浸其中。白清看着他们的模样,不禁觉得他们感情真好。 依他们所说,隐成了魔将后接过了从前黑泽的活,负责掌管渊谷。而牛大力则是他的部下,算是掌管渊谷的小头目之一。 渊谷之前清理得干干净净,隐上任后倒也有收容了几个魔族,但比起从前来,新收的魔族连毛毛雨都算不上。于是,闲得发慌的隐便头脑一热,开始操练起手下的魔兵来。 隐之前没在魔界出现过,即便是秦空岳任命的他,让他来掌管渊谷也无法令他服众。一开始他去渊谷巡查时,好多魔兵都对他不太友好,明面上听他的,实际上很多事要不偷懒、敷衍了事,要不就直接不执行他的命令,直到他开始练兵。 一开始练兵,那些魔兵仍然不太听从他,然后他就效仿秦空岳的做法,和那些魔兵全打了一遍。结果那些魔兵被他虐得在床上躺了好几天,相对的,他们对隐刮目相看了,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牛大力。 而牛大力是小队长,手下管着十几个人。他原先为人时是个满腔热血的小混混,有一个行侠仗义、劫富济贫的梦想,但他总是好心做了坏事。 像什么去地里偷瓜分给乞丐吃,但他不知道的是,那被偷瓜的农户没钱交税,就指望着那些瓜能有个好收成,结果被他偷了几十个瓜,最后凑不上税钱被暴打一顿,只得把女儿卖了凑税钱。他知道后,心里过意不去,免费为那瓜农做了一年苦力。 像什么散步途中偶遇一男子欲殴打民女,他二话不说就把那男的打趴下了,还将那女子送回了家。结果第二天村里办了丧事,他才知道,那男子家里有老者病重,就等着钱治病了,好不容易找邻里借够了药钱,却被那女子偷了。那男子好不容易追上那女小偷,被牛大力打得都下不了地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债。 他初知道这事时仍不敢相信,便亲自去了那女子家,他用力敲门,将那门敲碎了都无人来应。他推门而入,发现那宅子哪有人住,分明就是个荒宅,墙头草高得都快过膝了。 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于是在乡民门的指责下,他承担起了为那男子还债的责任,连带照顾起了那男子的起居,毕竟人是他打的。 牛大力为人时做了很多错事,很是招人讨厌,但大家都知道他心地不坏,并且做错事后也会负责任的补救。于是大家虽然讨厌他,却对他恨不起来,允许他在那里有一处落脚的地方。 后来,村子里有了瘟疫,一村人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他也染上了瘟疫。在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之后,他离开了那个村子,躲到了深山里去。他想着,即便是死,也不要传染给其他人比较好。 深山多猛兽,他又没有捕过猎,不知道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于是他遇到了一只一人高的熊。那熊很轻松就击倒了他,叼着他的一只手就将他往熊洞里带。那洞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熊在撕咬他的手臂,他却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他身染瘟疫,一路往深山里走本就没什么力气了,遇到熊时他又拼尽了全力反抗,如今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于是他就在那漆黑的洞里忍着剧痛等那熊将他吃个干净,谁知,那洞却塌了。 那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从别的魔族的只言片语里听说,洞塌那时,有仙魔在附近战斗,一整片山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总之那时熊洞塌了,他被压得死死的,本以为会就这样死去,事实上,他被煞气侵体,入魔了。 一开始,他不知道他为何活了下来,只知道他没死。于是休养了不知道多久,他恢复了力气,便将压住自己的那些泥土、石块挖开,爬了出来。 他第一时间回到了那个厌恶他却又收留他的村子,村子里已经没了人,他便一直等。等啊等,他遇到过路人,但只要他出声喊,那些人就会尖叫着跑走。渐渐的,他不喊了,可终日没个人说话他又寂寞得不行,于是他背上了行囊,踏上了旅途。 他在世间游历了五六年的时间,他发现他和别人不一样,有时候他会做噩梦,每次梦醒之后他总会站在一片血泊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出了什么问题,他只知道他成了杀人行凶的恶人,而这样的人,并不是他想成为的。 于是他又一次跑进了深山,自己搭了个树屋隐居起来。就在他快适应深林中无人相伴的生活时,青戏发现了他,将他带来了魔界。 到了魔界后,他知道了他是魔族,他没有一丝惊慌失措,反而很是开心,因为他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群体,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于是他留在了魔界,在摸索中渐渐适应了魔界的生活,也第一次有了归属感。就在他勤勤勉勉好不容易从小卒做到了小队长的时候,黑泽死了,没过多久隐接替了黑泽来到渊谷。 对他来说,黑泽一直是强到可怕的存在,黑泽总是不苟言笑,对待他们也十分严厉。而隐初来时,紧张中夹杂着一丝兴奋,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与黑泽一对比,隐除了美貌外简直一无是处。 隐生得妖娆些,说话时的语气也一点都不严厉,牛大力很是看不起他,便总是对他的命令视若无睹,甚至带头孤立他。 隐和他们都打过一遍之后,牛大力被打得心服口服,但同时他也对隐产生了好奇,隐看起来没什么阅历的样子,是如何做到这么强的? 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和隐越走越近。人前他们是上司和下属,人后他们是可以肆意说玩笑话的好朋友。 第三百二十章 吃喝完后,三人站在珍馐堂前商量着要去哪儿,一番商议后,隐决定带白清去看看魔界黑湖湖边的景色。 牛大力原本也是要去的,结果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个大婶,揪着他的耳朵就将他带走了。据隐说,那大婶是牛大力掌管的那个小队的副队长,他醒了之后也不管伤势有没有好全就跑了,副队长便来抓他回去。 没有了牛大力就少了几分热闹,不过也并不妨碍他们去赏景,于是隐仍然带着白清前往黑湖。 黑湖在魔界名气不小,湖水漆黑深不见底,湖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望一眼便会让人心生畏惧,即便是魔族也不会轻易靠近。然而奇特的是,黑湖周边的花草却长得很好。于是便有了黑湖向外九尺之内连个脚印都看不到,九尺之外却很是热闹的景象。 隐带着白清传送到了黑湖附近,二人慢慢往里走,越走人越多,天上还能看到风筝的影子。翻过一个小山包后,眼前景色尽收眼底。 各种颜色的花草在微风吹拂下交相辉映,即便天空阴沉,也完全不影响它们的绚丽多彩,甚至衬得这景色越发明艳。有许多人拖家带口的在草地上或坐或跑,或野餐或运动的,看起来确实热闹。 而与这热闹截然相反的是,黑湖周围一点人影都见不到,连一只飞鸟、虫子也见不到,静得可怕。 隐和白清悠悠漫步,享受着午后的悠闲时光,任凭微风拂面、鸟语花香,连心情都放松了不少。 走着走着,白清看到了一家三口,父亲带着孩子追风筝,母亲则担忧地喊着让他们跑慢些,不要摔了。??? 想起之前秦空岳说过的魔族无法生育的话,她小声问隐:“不是说魔族无法生育么?” “是啊,有些家庭是一起入魔的,这种家庭比较难得,大部分的家庭则是入魔后组建的。因为无法生育,所以他们成家后如果想要孩子就会去认养一个,即便那孩子长不大他们也不会介意。” “啊?那孩子原本的父母会同意么?” “哪有那么多原生家庭?入魔之痛岂是寻常人能承受的……”隐轻轻一笑,似在惋惜,“人族入魔大多都会昏死过去,一部分会一直做着醒不来的噩梦,大部分会因身体无法承受剧变,直接暴毙化为一滩血水,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从噩梦中醒来,变成普通的魔族。” “那些孩子真可怜……” 白清看向那快乐地追赶风筝的孩子,心中难免起了怜悯之情,不知此前他们到底都经历了怎样的事,如今能这样重拾笑容属实难得。 “那倒也未必。魔头说过,有些孩子入魔时还小,并不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来到魔界后又被加以善待,很多人都忘了入魔前的事了。大部分孩子即便没忘记从前的生活,魔界的生活也不差,他们也不会时时抓住从前不放,心里已然是释怀了的。” “那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 二人寻了处空地坐下,白清随手拈来一朵手边的小黄花递给隐,问:“那你释怀了吗?” 隐一愣,反应过来她在关心他,随即笑了:“我又不是孩子。” “又想瞒我?” “怎会?”隐接过白清递过来的小黄花,放在手里观察着,“当初分离母亲的妖丹时我就已经接受了母亲不会再看着我的事实,即便后来入魔……我想,那大概也是我逃不掉的宿命吧。” “你就这样认命么?” “不认又能如何?” 隐这一句反问直接问倒了她,她知道,与命运抗争大抵是以卵击石,没什么好结果的,可她却又总想有人能够争一争,证明命运是可以凭一己之力改变的。 可隐说的没错,他变成魔族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不认又能如何呢?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的事,为何期望别人能够做到?又为何期望尚且年幼的隐能够与命运抗争呢?这样的话,对隐难免是不公平的啊…… 隐一扬手,将花撒向空中,看着它随风缓缓落下,微笑着说:“姐姐,如今我过得很好,我遇到了你,遇到了哥哥、魔头,还认识了魔界的大家,我觉得很幸运。” 她看着他的笑容一时呆住了。 原来他是这么想的么?原来他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后,他是幸运的? 比起这个小她很多岁已经长大的孩子来,她的想法竟是如此不成熟啊…… 隐转过头来笑望着她,她的心头突然涌上一丝愉悦。她明白,那是隐此刻的心情,他一定是怕她不信,所以刻意将他真实的心情传递给她。 啊……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白清本想和他聊聊,如果他伤心的话就开解一下他,却没想到是反过来的,反而是他治愈了自己。 她觉得这样沉重的话题若是继续下去只会让自己自惭形秽,便连忙指着黑湖转移了话题。 “那里有什么?为何大家都不靠近?” “我也不知,不过……”他顺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我初来时也问过魔头同样的问题,他只说那湖底镇了一样东西,其他的他不肯告诉我。至于大家为何不靠近嘛…大概只是那湖水深不见底,加上有传闻说那湖里有吃人的怪物,久而久之就没人靠近了。” “吃人的怪物?” “传闻是这么说的,但传闻嘛~大多都是瞎传的,当不得真的……” 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谁知二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尖细尖细的,颇像传闻中鬼说话时该有的声音,偏偏又太过尖细,一听就知道是有人捏着鼻子、掐着嗓子故意这么说的。 二人回头望去,果不其然,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牛大力。 “牛大力?!你怎么来了?!”隐很是嫌弃地伸手拍了下他的小腿,指了指身边示意他坐下。 “这儿可是魔界少有的美景之地,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那凶巴巴的副官不是将你抓回去了么?” “谁也没规定她抓我我还不能跑啊?我当然是逮住机会立马就来找你们汇合咯~~” 第三百二十一章 二人对于牛大力皆是有口难言,他早上受了伤,结果刚醒就跑和隐喝酒,被抓了回去竟还不安分地偷跑出来…… 岂料他本人倒是一点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反而笑嘻嘻地拉着隐的衣袖向前扯,还不忘自说自话地安排一番。 “别傻站着了,我为了带尊夫人见识见识我魔界的好,那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从陈粮手里逃跑的,可别浪费我的一片痴心!” “那不叫痴心……” 隐笑着将手袖抽回,却并未停下脚步,而是暗中问过白清的意见后二人一起跟着牛大力走。 “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这个时间,去悦春阁喝两杯是再好不过的了!听说今天有个什么……浮叶节?!好像是叫这个名儿……嗨!不重要不重要!反正有个节,咱们今晚去顺康城吧?” “想去顺康城?你回溯期过了么?” 隐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泼在了牛大力头顶上,他顿住脚步,猛地回头看向隐,那眼睛瞪得特别大,好像隐说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一般。 隐摆出一副“果然”的表情来,牵着白清绕过牛大力继续往前走,还不忘对他说:“不过,你这提议不错,本将采纳了,有缘再见吧,大力~~~”  隐刚要抬脚,牛大力猛地跳到他的背上,踮着脚跟在他身后,摆出十分委屈的表情来。 “小隐~~~啊不!!商大将!!我知道有魔将等级以上的魔族随行时,是可以无视回溯期这个问题的!大将!我亲爱的大将!您行行好,带哥哥去吧?嗯?!好不好嘛~~~~” “走开……” 隐嫌弃地将牛大力的手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谁知他不肯罢休,反而越缠越紧,整个人都快挂在隐身上了。 “大将!商大将!带我去吧?下次有好酒我第一时间就送来给你!” “我又不是酒鬼,不需要。” “那……我去找祭司大人申请只活鸡烤给你吃?” “……不了。” “两只?” “……” “三只!!!不能更多了!就凭我的等级能申请到一只都不错了,毕竟不是发肉的时候……” “成交。” 白清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没想到隐虽然身手有了长进,心智上也成熟不少,却还是抵不过烤鸡的诱惑?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隐来魔界的时间并不算很长,牛大力却已经可以拿捏住他了。该说他们感情好呢?还是该说牛大力是个人才呢? 三人在隐的带领下前往顺康城的悦春阁。 白清不是第一次来,上次来时还是中秋,街上人不少,热热闹闹的,还有陈婶做了月饼派发给过路的人,该有的氛围一点没少,却不如眼下这般热烈。 人群分成了一小群一小群的团体,每一群人都在起哄,听他们扯着脖子喊的话,似乎是在竞赛。问了隐后,白清才知道这浮叶节是魔界很重要的消遣的日子。 这节日小范围内传承了许久,最初的由来已不可考,只知道原本是某个部族用来消磨时光的节日。传说有说那部族住在深山里的,有说那部族住在草原的,还有说那部族住在海边的,传得五花八门的,但最后不管如何传的,浮叶节消遣的意义却是统一的。 传说那部族里的人每日为了生计奔波不停,导致很多人心里都是郁郁寡欢的,于是部族的老族长就组织了一次比赛,并向每一家族人都讨了些粮作为奖赏,赢得比赛的人就可以得到那些筹集来的粮食。 那部族很多人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作为奖赏的粮食若是省着吃够他们吃两个月的,于是参赛的人非常多,几乎全族都报名参赛了。 而这比赛就是寻找自己心仪的树叶做好标记,五人为一组同时放入溪水或河水中,看哪片树叶先漂到终点。 一开始大家都是为了粮食,但这比赛过程常常惊险刺激,结果也常常出人意料,竟意外地受欢迎。比赛办了一年又一年,慢慢的变成了浮叶节。 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将浮叶节带到魔界的,从前的魔界常有争斗,这比赛虽有趣,但也没有如今这般热闹。直到秦空岳做了魔尊,魔界渐渐从以前的乌烟瘴气趋于平和,再加上有了包容各种节日的顺康城,浮叶节这才真正的广为人知。 白清凑到人群边缘,拼命够头向里张望,这才发现人群中央根本没有什么溪河,有的只是一堆人凑到一处在他们寻来的树叶上做标记。 据隐介绍,从前做标记大多都是自己刻个图案上去,结果树叶表面受损,漂不快不说,还有沉底的风险,于是便有人尝试在树叶上作画。 可普通颜料在水里那么长时间最后都被冲没了影,根本分不出是谁的叶子,甚至还出现过为了树叶所有权而大打出手的情况。秦空岳做了魔尊后,纱弥作为实际上的掌权者不想出现无谓的牺牲,他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特意命人研制了专用的颜料。 用特制的颜料在树叶上画上图案,三天后才会开始脱落,浮叶节因此越发受欢迎了。而这些年魔界算是很和平的,再加上衣食住行都是免费的,大家对于结果不是那么在意了,反而开始在图案上做文章。谁画的好就备受追捧,谁画的差就会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虽然浮叶节变得有些奇怪了,却并不影响它仍然是最受欢迎的节日,仍然是令人倍感愉悦的放松方式之一。 隐介绍完,恰巧人群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声,白清拼命挤过人群向里张望,竟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淡定地站在人群之中。 “好!画得好!!!” “嚯!!!你们看看这技艺!这么小的树叶之上竟能画出一条如此生动的龙来!可敬!可敬啊!!!” “哎!别挤啊!我还没看到……” 人群之中站着的正是悦春阁的二把手南夜,此刻的他正满脸淡然地对着人群拱手道:“各位过奖了,雕虫小技罢了,不值一提。” “南夜?!” “咦……白姑娘。”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南夜收好画好的树叶与人群作别,和三人去了一旁稍微人少些的小巷,一一行礼。 “见过白姑娘,商隐大将,甚阅队长。” 众人一一回礼,白清正疑惑着甚阅这名字没有听过,但眼下就四个人,稍微推测一下就知道是指牛大力了。 果不其然,牛大力一下就乐了,对隐说:“嘿!这兄弟我喜欢,哪像你啊?!天天就知道叫我的原名!都说入魔后便是新的人生了,我好不容易想了个这么儒雅的名字,你不叫的话多浪费啊!” “别贫嘴,哪里儒雅了……” 二人斗嘴斗得不亦乐乎,未免冷落了南夜,白清便主动向他搭话。 “怎么就你一个人?芳老板呢?” “她…今日有事处理,可能会晚一些吧,她让我先来替她画浮叶节比赛用的树叶。” “原来是这样……我看你这树叶画得很好看,是特意学过的么?” “是,宁…芳老板教我的,说是要我博学多才方配得上悦春阁二当家的名号……” “悦春阁的二当家?!怪不得你连我都知道呢!真厉害啊……” 牛大力从旁挤出个头来,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和欣赏之色。 “哪里,甚阅队长过奖了。您一身蛮力在魔界可是出了名的,如今得见,果然威风凛凛……” “哈哈哈哈哈!这兄弟我喜欢!不错不错!” “行行行,那你赶紧带他结拜去吧!我就和姐姐先走了,还得去挑树叶呢……” 隐带着白清离开,走到巷口时用余光向里张望,牛大力跟和南夜相谈甚欢,气得他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浮叶节的比赛结果随机性非常大,并且比过一轮的树叶下一轮就不能继续用了,所以会有人提前去山里采摘树叶拿来卖。二人此刻正在街上溜达着,寻找着卖树叶的商贩。 “隐,你是不喜欢南夜吗?” “嗯。” “为何?” “哥哥说了,他对魔头不敬,哥哥不喜欢他我自然也不喜欢。若非谈公事,我才不想搭理他呢……” 闻言,白清心里有些说不清的情绪。自从隐入魔后,基本都是竹吉在照顾着他,而去北境时也不方便带上他,这才让他留在了魔界。没想到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他似乎很是依赖竹吉,连带着他对秦空岳的态度都变了不少。 而且接下来去尤奈也没办法带上隐…… 和他签订命契的是她,如今这样的局面让她有一种说不上的伤感。硬要说的话,感觉就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家的白菜让猪拱了一样。 二人走了许久,才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找到卖树叶的商贩。隐掏钱买了两片树叶,准备带她去画上标记。 她来魔界也有一段时间了,第一次看到买卖,何况是城外随处都有的树叶,便好奇地问了隐。他一边观察着哪里人少些,一边回答了她的问题。 原来,魔界的衣食住行确实都是免费的,但没办法做到所有东西都无偿供应。正好像陈婶张婶她们那样,为魔界贡献自己的手艺的人越来越多,于是纱弥就想了个法子,每年年末时为那些人发放一笔奖励,而那奖励就可以用来买卖。 树叶这东西虽说城外到处都有,但顺康城建立的初衷是为其他部族来游玩而建的,很多第一次来的人不了解,受热烈的氛围感染也想尝试,但出城再进城难免麻烦,便有人专门挑在浮叶节这日在城里卖树叶。 但毕竟魔族来参加浮叶节都会提前带好自己的树叶,而来顺康城的外族其实也不多,他们辛苦小半天却没几个人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索性明码标价,看看有没有什么冤大头,好歹算是有些收获。 “冤大头……” 他这么一说,白清难免有些无语。这么说的话,他俩可不就是冤大头么?!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冤大头的,这孩子…… “是啊,怪我,之前哥哥同我说过,要参加的话最好提前找好树叶带来,我一时给忘了……姐姐,别怕!就当是花钱买个教训了……你看,前面那儿人少些,我们走!” 二人到了特制颜料供给处,都分别为自己的树叶画上了标记,随后又做了登记。为他们做登记的那个少女给了他们两张写好场次的登记表,说过半个时辰就到他们了。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隐带着白清不慌不忙地向赛场走去。赛场设置在城西的一处水车旁,据说是特意为了浮叶节挖的水渠。 二人还没到赛场,才到边缘处就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人们争着抢着地喊着自己为树叶取的名字,什么顺风顺水叶、什么独霸天下叶、什么天下无敌叶,大多是那种听起来很厉害,但喊起来就会让人觉得好笑的名字。??? 人群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但凡出了结果,总是一片叫骂声,声音大到获胜者的声音完全被淹没得一点都听不到的程度。 隐将登记表交给负责主持比赛的人,和他耳语了几句,那负责人看了眼白清点点头,便又继续忙他的了。 “你和他说什么了?” “放心吧姐姐,没说你听到后会害羞的话,只是让他为我们美言几句罢了。” 他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追问,只是心里始终是悬着的,莫名地紧张。终于,又比了两轮后轮到了他们。 除了白清和隐还有另外三个参赛者,五人一同站上终点线,将树叶放进水渠里,方才那人用浑厚有力的声音开始一一介绍。 “一号!阅尽千帆号!参赛者是来自大山的熊熊屠戮者!” 那叶片的主人向众人挥挥手,人群顿时饱含激情地热烈鼓掌。 “二号!好吃到不行号!参赛者是来自顺康城玉米饼铺的李富贵!” 人群再次鼓掌。 “三号!稳居第一号!参赛者是……不重要!” 人群面露疑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该作何反应,掌声稀稀拉拉的,和之前的形成了鲜明对比。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四号是姐姐必胜号!参赛者是我们的!商隐大将!!!” 先前的掌声算是热烈的,眼下这掌声简直有如雷鸣,响彻天际!白清甚至觉得他们这样用力鼓掌,手没事么? “五号是傲视群雄号!参赛者是商隐大将的姐姐!热烈欢迎姐姐大人前来参赛!祝姐姐大人旗开得胜!!!” 人群掌声如雷,白清尴尬地陪笑,差点没腿软滑倒下去。 这么说,不一样令人感觉羞耻么?隐居然还一脸得意地看着自己,难不成他觉得自己会因此夸他么?! 第三百二十三章 随着彩旗落下,水渠旁的两位魔族同时升起拦住树叶的栅栏,五片树叶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般,借着汹涌的水势顺流而下,眨眼间便过了一半的赛程。 前半段水渠未设障碍,五片树叶几乎是齐头并进,难分伯仲。可后半段却设下了许多障碍,突起的石尖拦住了其中一片树叶,另外四片趁势领先而去。 刚过完石尖阵,水渠两旁的赛道扩大许多,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弧状,而圆弧中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眼看树叶被吸向漩涡,人群齐声在旁打气。 “冲呀!!!冲过去!!!” 几经“搏斗”,三片树叶顺着漩涡边缘漂出,继续向前,而白清的那一片则不幸地被漩涡吸附住了,正随着漩涡不断转动,一点挣脱的迹象都没有。 虽与获胜无缘了,但她却并不难过,反而受这热烈的氛围感染,也加入了呐喊助威的阵营之中。剩下三片树叶,隐的排在第二,还是有希望夺冠的。 过了漩涡之后,赛道又恢复到了正常尺寸,却在边缘处绑了一些枯枝。最后那一片树叶借势离开漩涡时,正好漂到了赛道边缘处,一路顺流而下就这么被赛道旁的枯枝挂住了,远远落后一大段赛程。 前两名差距不大,只剩最后一关了,比赛进去了白热化阶段。 最后一关是一个小水车,水车虽小,转速却很快,想要从缝隙中穿过几乎不可能,只能指望水车上升时刚好捎上树叶,带它越过这最难的关卡。 但小水车转速很快,漾开的水波一次又一次将两片树叶推远,待它们漂进了总会被推得更远。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人群齐声助威,都盼着其中能有一片树叶克服这样的困难,顺利到达终点。 终于,有一片树叶在一次次的来回拉扯中被水波带动着改变了漂流的姿势,居然顺利搭上了水车,在水车的助力下一口气猛冲而去,抵达终点。 “噢!!!好样的!!!” “快看看是谁的?!” 候在终点的裁判前去查看比赛结果,随后对着位于高处的起点处竖起了三根手指,赢得胜利的树叶是三号。 因为围观的人群太多,裁判的手势几乎都被遮挡掉了,但也正因如此,他们口口相传,人人皆知获胜者是谁。 “三号赢啦!!!” “稳居第一号赢啦!!!那个不重要的参赛者是谁啊?!!!” “三号!!!三号是谁的?!” 人群主动在自己身边寻找获胜者,却无人出来认领这难得的胜利,人们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获胜者便作罢了,因为下一场比赛已经要开始了。 隐个白清走在去往悦春阁的路上,她觉得十分可惜。 “好可惜,明明只差一点了。” 隐温柔地笑着说:“姐姐别难过,浮叶节的比赛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那种热烈的氛围有没有让你受到某种鼓舞?” “鼓舞么……我也说不好,倒是那么热闹也让我想跟着他们一起吼叫了……你呢?你会受到鼓舞么?” “我来到魔界后听前辈们说过不少关于浮叶节的习俗,不过亲自参加还是第一次。不得不说,确实让我受益匪浅。” “怎么说?” “姐姐你看,他们大多原本是人族,为人时也大多都是普通百姓,没过过几天无忧无虑的日子。入魔后他们众叛亲离,好不容易来到魔界,有了还算安稳的生活,如今却也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其实如今魔界的大多数魔族都是这样的,对于煞气的掌控几乎等于不会,可他们却很是乐观。不管从前的日子如何苦,如今都能笑着面对生活,岂非幸事?” “确实是幸事呢……” 悦春阁离得并不远,二人聊了一会儿便到了悦春阁的大门前,悦春阁门外门内皆是人山人海,乍一看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在魔界能看到的景象。 悦春阁虽然实际上是搞情报的,但明面上还是酒楼,再加上顺康城建好还没多少年,芳宁也想给秦空岳撑撑面子,便搬了许多美酒佳肴到魔界的分店来,这便导致了魔界的悦春阁门庭若市。 如今魔族的生活不比从前艰辛、危险,吃得饱穿得暖的,喝酒就变成了极受欢迎的消遣方式之一。即便悦春阁的酒并不是免费提供的,但陈年佳酿就在眼前,如何不诱人? 幸好隐是四魔将之一,有那么些秦空岳特许的“特权”,店小二看到隐后直接拿上酒,招呼着二人上楼。二人一直上到了五楼,小二带他们进了沐月厅后将酒放下便退了下去。 沐月厅是个露天的房间,甚至搭了一个伸展出去的露台,大半个房间都充盈着月光,尤其那个露台,更是直接暴露在月光之下的,难怪这里取名叫做沐月厅。 说来也怪,明明白天时魔界几乎没几缕日光,到了夜晚时却时不时就会有这种月色明朗的情况出现。 露台上有一张酒桌,酒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牛大力,他一见到隐顿感惊喜,胡乱在身上擦了擦手便迎了过来。 “哎呀呀!这不是我可爱的小隐么?快来快来,哥哥们正在兴头上呢~~~噢!尊夫人也在,尊夫人好。” “尊夫人?噢!原来是白姑娘,白姑娘,来坐。甚阅他就是这样的性子,有哪里冒犯了的,不是他的本意,我代他先赔不是了,还请白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多担待一些。” 另一人闻声抬头,竟是祝黎,只见他风度翩翩地向白清行礼、道歉,可当他抬起头却能看到他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脸红得都快发紫了,明显就是醉了的。 “呃……不必如此,不冒犯……” “那便好……来!喝!!!我们一醉方休!!!” 祝黎吆喝着举起手中并不存在的酒杯,还没坚持多久就直挺挺地倒下去,呼呼大睡过去了。 隐将祝黎拖到桌边,让他枕着自己的腿睡,三人围坐在之前祝黎和牛大力坐的桌边。 白清望着牛大力兴致盎然地给他们斟酒,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们早上不是还……怎么会在一起喝酒?” 第三百二十四章 闻言,牛大力露出比她还要疑惑的表情来,反问道:“为何不能?” “你们早上不是还打得……受了伤么?你们???” “我那是光明正大地挑战他好不好?!再说,我又没死,他也没受伤,为何我们的关系就会因此受到影响呢?” 白清一噎,她意外地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反而开始怀疑起自己来。按常理说,早上才经历过那样之事的两个人再碰面,即便没有再次打起来,也不会像他们这般把酒言欢吧?!是她有问题还是他们不按常理出牌? 不知是不是牛大力惊疑声太大,原本熟睡着的祝黎猛地坐起来,大喝一声:“甚阅兄弟说得对!来!喝!喝……” 说完,他又噗通一声倒下,砸得那桌子都发出了一声巨响。隐叹口气,满脸嫌弃地在嘴里小声嘟囔两句,却十分温柔地将祝黎从桌上扶下,将他安安稳稳地放平到了屋里,还为他垫了好几块蒲团用来做枕头。 祝黎在屋里熟睡,三人坐于露台之上举杯对月,喝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白清自从恢复了仙身后酒量突飞猛进,毫不惭愧地说,千杯不醉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原本她以为魔族亦是如此,但见到祝黎睡得那么沉便知道并非如此。而隐和牛大力的酒量竟出奇地好,三人加起来都喝了八大坛了,他们仍旧口齿清楚,有说有笑的。多亏他们酒量好,三人聊得十分尽兴,她对于牛大力的了解也多了不少。 喝着喝着,酒又没了,牛大力下楼去叫酒,隐则起了身,立于露台边缘处向下眺望。她跟过去与他并肩而立,向下一望,有些意外。 夜晚的顺康城灯火辉煌,许多酒楼、食肆仍然聚集着许多人,隐约还能看到他们举杯欢舞的影子映在窗纸之上。而街道上也有不少人,他们举着火把出行,来来回回穿梭,火焰跳动的亮光在高处看起来十分可爱。 而让白清惊讶的是,人最多之处,是在水渠旁,即便到了夜晚,水渠旁仍旧人山人海。他们高举火把只为照清水渠中正在“激烈”上演的比赛,每当出了结果,他们便会齐声欢呼,响亮的声音一次次划破夜空。 隐轻声问:“姐姐,你觉得,顺康城如何?” “比我想象中的热闹。” “是啊,我初来时也觉得十分意外。魔界几乎与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末方城的包容、顺康城的热闹、浮云庄的朴实,几乎我去过的地方都和我听闻的不一样。” “你听说的是怎样的?” “我第一次见到魔族时被吓到哭个不停,母亲那时就告诉过我,魔族是万恶之源,是不该也不配存在于世间的邪恶,而魔界便是恶鬼的巢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和我师父形容的差不多,不过我师父说,凡事皆有例外,不可一概而论。” “……母亲没有对我说过那样的话。我在临云州那几年,每逢遇到魔族,她总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诫我魔族是如何可怖,如何该死。她说,对待魔族绝不能心慈手软,拼上性命也要将其挫骨扬灰。” “那你自己又是如何想的呢?” “我阅历浅,母亲又是我身边唯一会教我山外事的,她说的话我自然深信不疑,所以当初你劝我不要对魔族有偏见时,我本是有些不愿的。可当我真的来了魔界后,经历了这一切,我心软了,尤其如今的我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个,这让我无法不与他们共情。” 隐叹口气,抬头望向夜空。 “我对于自己原先恨透的人有了同情,有了共鸣,这让我感到很矛盾,我便去问了魔头,这样正常吗?我……这样该死吗?” 秦空岳说,他并不该死,他之所以会感到矛盾,是因为信息的滞后。 从前的魔界是由千猎统领,千猎是个记仇的人,在他的带领下,魔族也养出了睚眦必报的性子,争斗时有发生。而每逢出了乱子,即便毁了街道、闹出了命案,千猎不仅会坐视不理,心情好时,他还会去观战,为那些施暴者鼓掌叫好。 千猎入魔后,得益于煞气的加持变得十分强大,他悟到只有足够强才能够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才能够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他崇尚武力,他想要一个强者林立的魔界,他想要看着魔族做这天下的霸主,即使那个霸主不是他自己也没有关系。 总之,因为千猎的无为而治和各种各样的原因,从前的魔界确实是充斥着无尽的暴力。而这一切,如今已经被秦空岳和纱弥合力改变了。 纱弥原是仙族,还是战神,他对于那些仗着有几分本事便横行的魔族自然是见不惯的,秦空岳亦是如此。当初秦空岳立下打赢他便可做魔尊的规矩时,前来挑战的魔族络绎不绝,而他也趁机杀了不少性格恶劣的魔族。 如今在纱弥的治理下,魔界几乎是大换血,已然是渐渐步上正轨,走上了能与世界和平共处的道路。 而芳绾是被妖界流放的,妖界消息闭塞,除了妖后和一些常往外跑的妖族外,大部分妖族是不知道魔界的改变的。芳绾离开妖界后也未到过魔界,不知道这些改变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而隐是被她养大的,他不知道更是理所应当。 二人聊到此处,牛大力一手晃着一个大酒坛上来了。白清不得不佩服他这名字起得好,力气是真大啊! “来来来!酒来咯!咱们继续!”牛大力兴冲冲地将酒斟满,招呼二人过去继续喝它个一醉方休。 隐摆摆手,直接就往屋里走。 “你们喝吧,天色晚了,我准备睡了。” “嘿?!你这娃儿!天天那么早就睡觉,你无不无趣啊?!” “不无趣。姐姐,别理他,我送你回去。” 白清点点头,向隐走过去,身后传来了牛大力近乎绝望的哀鸣。 “不是?!祝黎大将醉了啊?!你们忍心丢我一个人在这儿?!你们真的忍心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一连三天,隐总会带着白清在魔界到处闲逛,而牛大力也总是屁颠屁颠地跟着。不过隐和白清都不是特别开朗的类型,幸亏有个牛大力,即便是去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也总能用他那乐观的心态夸赞那地方无人染指,是魔界的“仙境”。 这天清晨,纱弥让竹吉来通知白清,明天便会出发,让她做些准备。得到消息的隐说什么也要她去渊谷一趟,去看看他如何练兵的,给他提些意见。 她知道,她是爱听将军战士的说书故事,但对于练兵一事她什么都不懂,哪能提出什么意见来?恐怕是又要分离他心中不舍,又隐忍着不想耽误自己,这才找了个看似合理的借口来。 隐帮她收好了东西,带她一同前往渊谷。 这是她第一次来渊谷,入眼皆是不可思议,像那些高大木桩制成的墙四周摆满的封魔石,就让她忍不住连连惊叹。 封魔石这东西,但凡是保有理智的大多都是绕着走,没人会真的去碰,所以说是摆设也不为过。偏偏渊谷关押的都是丧失理智的新魔,虽之前清理过数量较少,但仍能听到他们被封魔石烧得嗷嗷叫的声音回荡在谷中。 渊谷两旁搭建了很多用以上下行的木梯,白清跟着隐一直往下走,走到了最下方的地面上,面前是一群魔兵。 眼前这些魔兵大约有四五十人,与一路上见过的哨兵不同,他们穿着便捷,未穿甲胄,若非手上抬着铮亮的长枪,看起来与城里那些普通魔族没什么区别。 见隐带着来了,牛大力清了清嗓子,用十分威武的声音开始喊着招式名字,而那些魔兵也跟着照做。他们每一个招式看起来都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摆得有模有样的。 “姐姐,如何?可有哪里需要改进的?” “这……我也不是很懂如何练兵,实在不好说,不过……若是只这样摆个架势出来,以我的想法来说,感觉也没什么用?你有没有让他们…实战一下?” “实战?这是魔界,我去哪儿给他们找敌人啊……” “不用找敌人,你让他们放下兵器,徒手对抗,亦或是将兵器换成木制的,将头打磨成圆滑的,这样不就可以了么?” “对啊!姐姐真聪明!” 隐美滋滋地夸她一句,立马吩咐牛大力安排。牛大力一改之前的性子,有模有样地将人分组安排好,看着他们赤手空拳地肉搏。 “姐姐,你等我一下啊。” 还没打几招,隐就看不下去了,和白清打过招呼后,亲自上阵去指点他们,从姿势、力道、攻击的点等方面施教。没想到,他似乎不是个好师父,那些魔兵经过他的指点后云里雾里的,连出手都要迟疑一下,看起来明显达成了反效果。 他一看便急了,越急就越说不清楚,索性上手亲自示范。他不示范还好,大家也只是一头雾水,他一示范,与他搭档的那个对手总是被他打得跌倒外地,或是咬牙捂着腹部却又不敢喊疼,还有一个直接晕了过去。 未免他再“伤及无辜”,白清连忙将他叫了回来,告诫他不可急于求成。他有些气馁,摇头叹息。 “唉……他们平常不这样的,可能是之前的伤还没好透吧……姐姐,抱歉,本想让你看看我成熟的一面,却让你看了笑话。” “没事,这怎么能叫看笑话呢?你很努力了,我知道的,但你如今是大将了,凡事都要三思而行,像我这样外行人提的意见,不听也罢。” “姐姐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好好好,听~~那我以后遇到我也不懂的事就不给你提意见啦~~” “姐姐!” “哈哈哈哈哈……” 白清站远了些,看着隐和牛大力练兵。不得不说,初见时是感觉威武凛然的,可同样的招式他们来回操练,看久了总觉得有些无趣。她正想着要不要叫上隐去其他地方逛逛,脑海里却传来了牧歌的声音。 「白清白清,能听到吗?我是牧歌。」 「能听到,怎么了?」 「你何时有空?有个地方我想带你去看看。」 「什么地方?」 「秘密,你就说何时有空?」 「明日我要去尤奈,等我从尤奈回来如何?」 「好啊!对了!这件事你要保密喔~~就算是你的心上人也不可以说。」 「到底是去哪里啊?这么神秘兮兮的?」 「自然是…啊!鹿渊回来了!等你有空记得联系我!再见!」 牧歌冷不丁地和她联系,又冷不丁地消失,事情也未说明白。她虽有好奇,但并没有太在意,打算等从尤奈回来联系牧歌时再问清楚。 临近午时,隐和牛大力耳语了几句,便向白清走来。她心里一喜,终于可以离开了吗? “姐姐,祭司大人传话来说该出发了,让我现在就带你过去,我们走吧?” “好。” 祭司殿。 二人到达时,纱弥和另一个白清没见过的人站在殿中,她下意识打量四周,未见秦空岳的身影。虽然他曾说过明面上不会与她同行,可他竟都不来见她一面的么?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纱弥解释道:“阿岳不在,去妖界的事出了些岔子,他去处理了,晚两天他去尤奈找你们汇合的。浮生,来。” 殿中另一人上前两步向她行礼:“见过白姑娘,鄙人浮生。” “你好,我是白清。” 白清忍不住多打量他两眼,倒不是他长得如何俊俏,如何玉树临风,反而太过普通了,普通到只看一眼就让人难以记住的程度。 纱弥拍拍浮生的肩,说:“尤奈虽也是人族,但毕竟历史比大夏乃至正阳都要久远,他们的语系比较繁杂,你一时学不会,所以由他担任你的译士,助你在尤奈沟通无碍。此行去尤奈由他陪着你,你不会介意吧?” “怎会?浮生先生不介意便好。” “不必称他为先生,叫他浮生就好。明面上你是从风万去尤奈经商的,他是你的侍卫,不必太客气,尤奈毕竟也是大国,万一让谁听懂了也不大好。” “好,我记下了,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 “我会将你们传送到尤奈的边境附近,要去哪里我都交代给浮生了,但辨识方向一事恐怕得靠你,他没什么方向感。” “好,还有吗?” “浮生不是魔族,他只是身手好一些,实际上还是人族。若是遇上了什么危险,有必要的话只管动手,不要有后顾之忧。若是遇到难以解决的那种危险,要么召隐过去,要么丢下浮生自己逃跑。总之,万事以你的安危为重,其他的都不需要你考虑,明白了吗?” “好……” 白清有些尴尬地看向浮生,这还没遇到什么危险呢,就当着他的面说抛下他什么的…… 第三百二十六章 尤奈是现今人族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国家,它盘踞在西边近海之处,有着十分强大的海上作战能力,相对的,陆地作战能力就薄弱些。再加上东西之间有着吃人不吐骨头的亡魂漠,因而它虽历史悠久、国力强盛,却一直无法吞并东方的人族,达成统一。 尤奈与大夏中间横亘着亡魂漠,那里原是一大片连绵的山脉,在尤奈与东方国家长久的战争中,树被烧光砍倒,山被移平,渐渐变成了一片戈壁。后来槿宿逃到了那里,她和她的弑神者们在那里练习法术,让那里的环境变得更加糟糕,便有了亡魂漠。 自从那里变成了亡魂漠后,绿洲消失无踪,想要横穿沙漠向东方进军是不可能的事,只能先南下绕过亡魂漠,路途遥远不说,常常行军至半路补给就跟不上了。于是,大规模的战争停止了,小冲突却仍然存在。 亡魂漠向北是道教的八星十二山所在,而向南到达最南端有一片石林,传闻石林中住着当年跟随槿宿的弑神者。而那石林附近还有几支游牧民族,他们供奉着不知虚实的弑神者,靠抢掠过路的商队存活。 森林变成了戈壁,又变成了如今死寂的沙漠,那些游牧民族不想归顺尤奈亦或东方,不得已只能在石林边缘生活着。纱弥说,在尤奈和其他国家之间奔波的商队为了方便称呼,还给他们起了个名字,叫鬼族。 据传,鬼族神出鬼没的,常常来去无踪,便得了这么个名。而他们虽以抢掠过路的商队存活,但也并非每次商队路过他们都会出现。有时时隔几天,有时时隔几个月,会不会遇到被劫全看那商队的运气如何。 而现在,白清和浮生就混在一支商队中,正走在这石林的边缘处。纱弥将二人传送到了距离风万边境线稍远的野外,给了白清地图,让他们想法子自行前往尤奈。 多亏之前竹吉教过她一些辨认方向和时辰的法子,此次由她带路还算过得去,一路上未发生过什么迷路之类的情况。因为顾及到浮生需要休息的情况,所以他们走得很慢,走了几天,他们被一支商队追上了。 那商队的老板名叫木子福,是个热心的,听说二人要徒步前往尤奈,那叫一个不忍心,直接给他们找了辆马车,腾出两个坐处来,邀他们同行。 木老板一片好心,加上他们也确实走得很慢,真要徒步过去指不定要多久呢。想到是这样的情况,白清便没有拒绝,一再道谢后随商队同行前往尤奈。 商队拉的货物不少,路上也没有驿站,因此即便是有了马车,行进速度也不是特别快,但比起徒步来快了不少,也省力不少。商队里有引路人,白清不必时时注意方向,经过几天的相处,她已经和商队里的木丫头相处得不错了。 木丫头是木子福的女儿,兴许是受他的影响,每次停下休息时,她总是笑盈盈地为大家发放食物和水。每次轮到白清时,木丫头总会说她太瘦了,要多吃些,便会偷偷多塞一张饼给她。而到了夜晚休息时,木丫头怕她会着凉,总会偷偷多给她一床毛毯。一来二去的,二人就熟络了起来。 一声哨声响起,随后一声声哨声随之而起,提醒着商队,到了休息的时候了。 白清抬头看向太阳,这最多也就巳时过了半个时辰不到,按前几天的情况来看,不应该这么早就休息才对。她想着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便下了车,叫上浮生一起往前走去,想去问问情况。 到了商队前半段,正巧遇到木丫头带着两个手下向后走来,他们手里提着麻袋,袋里装着喂马用的干草。 “木丫头~~!!” “呀!白姑娘~~!!” 白清冲她挥挥手,她好看地笑着回了下,随后小跑到白清身边。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不在马车上待着?是不是太硬了?我本想给你寻两个软垫的,奈何这是在行商路上,实在找不到,只能委屈你了……” “你呀~不硬!不委屈!我是看还没到平时休息的时间,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想来问问你而已。” “哦,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其实没什么事,就是马上到鬼域了,先把马喂饱比较稳妥些而已。” “鬼域?” “是啊,就是……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过来。” 木丫头正要解释,原先跟着她那两人凑到她面前看着她,她便先让他们离开。等他们走了,她这才拉着白清又走远几步,有些抱歉地解释起来。 “鬼族会出现的地段是固定的,被称为鬼域。虽说不是每次路过都会遇到鬼族出现,但一旦遇到了,货物被抢都是小事,很多人会因此丧命才是比较严重的问题。所以鬼域这名字算是晦气的,除非必要是不会说这两个字的。所以他们有些……你不介意。” “不会,不过这商路这么危险,就没人想过解决这个问题么?” “有啊!听说很久以前有个富商对此不满,组建了一支身手上乘的武装队前去石林之中,想要彻底消灭鬼族。结果却是……近千人的武装队从此音讯全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么邪门?!” “可不是!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愿意前往石林了!我们也不想选这条路,但比起神出鬼没、不一定会遇上的鬼族来说,还是亡魂漠更可怕一些。听说曾有商队害怕被劫,便硬着头皮想要横穿亡魂漠,结果只有一人生还,还疯了……” 说到此处,木丫头顿时一阵恶寒,赶紧抖了抖身子,正巧商队里有人叫她过去,她就先离开了。 木丫头离开后,白清看向浮生,问:“浮生,你怎么看?” “小的不知,但青戏大人曾说漏过嘴,那石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倒是真的。” “有什么?” “不知。” 白清忍不住沉思起来,那石林中确实有什么,但从未听说那东西会离开石林,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倒是那些鬼族…… 若是此次遇到他们来劫商队,她帮是不帮?若是帮,发现打不过时又要不要动用法术?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为了快速通过鬼域,商队的车夫们奋力扬鞭,货物都用粗绳固定好了,仍凭马车都快飞起来了,货物依然牢牢定在车上,未曾脱落,而白清和浮生可就惨了。 他们硬是死死抓住才没被甩飞出去,这条商道是走出来的,不是修出来的,颠得他们甚至觉得肝疼。再加上他们所坐的马车位于整个商队的中后方,前方扬起不少尘土,若不注意,还有一些细小的石子会打到身上。 天黑之后,商队停了下来,围到一处休息,连生火都不敢,还在营地周边每隔十步设置一名放风人,战战兢兢地期盼着天亮,马休息好了就可以再次出发了。 幸运的是,他们此次通过鬼域并未遇到鬼族劫掠。第二天下午时分商队便成功通过了鬼域,虽然往后的路程还很长,但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了,速度自然也放慢下来。 商队行进了八天,终于看到了尤奈的边境线,白清看得都有些愣神了。尤奈的边境线与大夏的不同,大夏的边境线大多仅仅是竖立着旗帜,连几圈烂篱笆都没有,更别提围墙了。 尤奈的边境线是由高大的墙壁相连而成,而那墙壁竟全是钢铁制成的,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大晏来。一国边境线都快赶上另一国的皇城了,这对比,难免令人想象若不是两国之间横亘着一个亡魂漠,大夏还能保有如今的太平么? 眼看快到边境线了,木丫头便来寻白清和浮生,和二人说了入境需要身份信息一事,问他们有没有带身份证明。 尤奈是人族中最靠近魔界的,也是最仇视魔族的国家,再加上前往大陆其他国家得绕开亡魂漠,要么向北绕道经过道教脚下,要么向南贴近石林而过,因此尤奈与风万的关系还不错。 纱弥早早便给白清和浮生准备好了风万的身份证明让他们随身携带,原因便是尤奈与风万交好,入境时的审查对于风万人士也相对松懈。 白清将身份证明掏出来给木丫头看,木丫头心里有了底气,便说让二随商队一同入境,等到了旅馆又再作别。白清自然是一口应下,并向她道谢,她憨憨一笑,又向后去检查其他人去了。 入境时,因这商队是常常前往尤奈行商的,守军也没检查得太严,只看了几车货物就喊话放行,随后又检查经过之人的身份证明。 入境后,商队出发前往最近的城镇,白清顾着看沿途的景色,一路上都没什么话。 尤奈境内是大片大片的草原,时不时能看到一小片树林,与其他地方的都不同。尤奈的树长得很高,却很瘦,尤其是和大夏境内的葱郁一对比,这些树就好似一个人瘦得只剩下骨架一般,看起来有些可怜。 但尤奈草原的壮阔是白清没在其他任何地方见过的,草叶肥美不说,连颜色都绿得仿佛一掐就能滴水一般,不仅十分赏心悦目,还让她倍感放松,有一种被治愈了的感觉。 黄昏降临,落日的余晖倾泻下来,照得那绿油油的草原上浮着一层薄薄的金色,越发好看了。 日落而下,天色渐渐变红,他们终于看到了城镇的影子。进了城,白清终于有了一种异国他乡的真实感,这是她在启越、风万从未感受过的。 尤奈的房屋与大夏的很不一样,门窗自然是都有的,但他们的屋顶却是越向上越收缩,看起来就像一顶尖帽子罩在房顶上一般。而且他们的屋墙不是白色就是红色,这种有颜色的屋墙在大夏可是只有大城市才能看到的。 他们到达的这个城镇看起来是个小村子,不过这里的屋前没有老太太老大爷坐着闲聊。不知是他们不爱如此,还是刚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大都回屋去了,毕竟每家每户都是炊烟袅袅,若是经过开窗的人家,还能闻到一股肉香味飘散出来,令人垂涎欲滴。 商队如约到达了城里的旅馆,木丫头来问白清需不需要顺便帮他们也要一间房。她不懂尤奈的规矩,便向浮生求助,他说不必,她便回绝了木丫头的一番好心,并好好地和她道了别。 浮生向白清讨了她的身份证明,进入旅馆要了两间卧房,随后出来准备带她去吃点东西。 她脱口而出:“吃东西?这里的客栈不做饭的?” “尤奈的旅馆与你去过的客栈有些不同,他们不会为我们做吃的,只负责提供住处。当然,有几个大城市的旅馆也有提供吃食的服务,但那种大旅馆在这种乡下地方是没有的。刚刚我已经问到了最近的饭馆,我们过去吃点吧?” “好,麻烦你带路了。” “我是小姐的侍卫,小姐不必与我客气。在这种乡下倒没什么,往后去到大城市后,会说东方语的尤奈人有许多,可别露馅儿了。” “好,我记下了。” 二人去饭馆随便吃了些东西便回旅馆休息了,经过与浮生长时间的相处,最近白清也习惯了每天睡上一觉。虽无益于恢复体力什么的,但从精神上来说,睡一觉总会让她心情愉悦。 第二天清晨,一阵犬吠吵醒了白清,她打着呵欠起床,到窗前看着尚算清爽的阳光伸了个懒腰。在魔界待了那么久,又一路车马颠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好地看看清晨的太阳了。这么一看,她的心情越发好了,她哼着小曲儿洗漱收整完便去敲浮生的房门。 敲了半天没有反应,她有些慌了,开门一看,他果然不在房中,而房中明显是收拾过的。她一慌,噔噔噔小跑着下楼去,直到出了旅馆门,她看到一男子正牵马而来,直到那男子向她招手,她才敢确认那是浮生。 他真的好普通,混在人堆里看那么久都认不出来,自己这眼神何时那么差的…… “我醒来发现你不在,吓死我了,你去哪儿了?” “小的去给小姐备马了,我们要去的地方叫卡姆城,离边境蛮远的,不骑马会累坏小姐的。” “……好吧,我们走吧?”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浮生这恭敬的模样,但想起他昨天说的,未免身份暴露,也只能试着适应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二人一路骑马前行,过了三天终于到达了卡姆城。出发之前,纱弥大致对白清介绍过尤奈的情况。 尤奈与东方诸国不同,尤奈没有皇帝,权力集中在三大家族手里,这一点倒是与北境的情况差不多。而这三大家族分别是皂门家族、洛特家族以及格里乔家族。 皂门家族盘踞于西边,整个面对烬海的海岸线由北向南都归皂门家掌管。皂门家长久以来的职责便是抵抗魔族入侵,在与魔族长久的对抗中,仙族时不时会施与援手,因此,皂门家是尤奈里最为痛恨魔族、也是最为亲近仙族的家族。 洛特家族则是管着尤奈由北向东的地区,因为地理位置上较为接近道教的势力范围,所以常常和道教之人有所交集,慢慢地就较为亲近道教。洛特家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主张攻打东方诸国的主战派,几乎都出身于洛特家。 而尤奈由东向南的地区则是由格里乔家族掌管。原本格里乔家也是主战派,但因与东方诸国中隔着一片亡魂漠,每次出兵都伤亡惨重,而后在尤奈长期休整的过程中,各国商队从南方入境,接触的多了,格里乔家族慢慢变成了主和派。 三大家族之中,皂门家长久以来以命抵抗着魔族的入侵,可以说没有皂门家的牺牲,尤奈早就不复存在了。因此,皂门家的话语权是三大家族中最大的,再往下便是洛特家族,最后才是格里乔家族。 洛特家因与道教交好,族中许多人都会前往道教修行,战力上自然比格里乔家要厉害一些。而商队从南方入境,必须经过格里乔家的领地,格里乔家只要收一点点入关钱,就足以成为三大家族中最富有的家族了。 一想到战争时期,别说向商队征税了,其他国家的商队根本就不会入境,一点钱都收不到。而现在,格里乔家的财产多到足够养活整个尤奈,格里乔家尝到了甜头,自然变成了主和派。 格里乔家这种将敌人当做朋友的做法自然引来了其他两家的不满,但现如今的尤奈已经离不开格里乔家的财富支撑了。于是三大家族虽然背地里互相有着各自的小心思,表面上仍然是和睦的。 三大家族虽然表面上仍是和睦的,但想要在各家族领地中往返,就必须要得到通行证,而想要得到通行证,就必须要有所牺牲。 白镯和千猎所在的丰澄庄园位于洛特家族的领地普克州内,想要前往普克州,就必须要先得到格里乔家盖章的通行证,而卡姆城便是格里乔家的主城。 奇怪的是,卡姆城作为主城,却并不像边境线那般有着坚固的铁墙,也没有庄严宏伟的城门。 卡姆城的外围是一间间并排的矮小民屋,家家户户的木门前都挂着一个铁灯笼,小巧玲珑的很是可爱。遗憾的是,白清他们来时是在白天,看不到这样铁制的灯笼该如何透光。 再往里走,便是一些双层、三层的民房,光看外部就可以猜到,住在这里的人们一定比住在外围的要富裕。 而不管是外围那些一层的平房还是眼前这些两三层的小楼房,白清发现,它们的屋顶总会竖立着一个星状的标记。她小声问了浮生那些星状标记是什么,浮生说那是尤奈的神明,名叫星神。 尤奈情况复杂,各领地亲近的种族都不一样,但他们却都信仰并供奉着唯一一个神明。星神的来源已然久远不可追溯,但在现如今的民间传说里还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星神如其名,是掌管星空的神明,而星空是占卜的主要依据对象,往大了说,星神便是掌管世界命运的神明。尤奈人民相信,信奉星神便是信奉世界的命运,便是信奉这世间真理。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名尤奈人命途多舛,他不愿向命运屈服,就一个人徒步登上了尤奈北方名叫不凡山的山峰。那是尤奈境内最高的山峰,也被喻为能和神明交谈的山峰。 在那里,那名尤奈人的不屈和勇气打动了星神,星神向他展示了星空所示的真理。随后那名尤奈人一再磕头致谢,又克服重重困难下了山回家去了。 而神奇的是,自从他见过星空的真理之后,他做什么都一帆风顺,想什么都能心想事成。人们都坚定地相信着,只要信奉星神,哪怕有一刻能引来星神的垂目,便可得到幸福。 白清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太假了,又将声音压得更低,偏头问浮生:“……这不会是真的吧?那山上真有什么星神?” 浮生理所当然地说:“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传说这种事,人们总会情不自禁地添上自己的臆想,即便是当初真的,也早就在口口相传的过程中歪曲了事实,变成假的了。你不会也信这个吧?” “那倒没有。” 二人说话间已到达了目的地:卡姆城的事务中心。这里负责办理通行证啦、办理身份证明啦、办理成亲登记什么的大大小小的琐事。总之,只要你有需要办理的,来这里一定没错。 事务中心的大门门扉十分漂亮,由各种颜色的透明宝石交叠制成,呈现出一幅庄严又唯美的士兵图来。浮生看她看得入迷,悄声告诉她,那是尤奈特有的东西,名叫玻璃。 浮生一说,她觉得自己一直盯着看有些失礼,便连忙收回了目光,刚抬脚进去,迎面就来了一位笑脸相迎的男人。 “%&*#&??” 那男人对她说了一句话,笑眯眯地等待着她的回答。那句话她完全听不懂,只好求助地看向浮生。 浮生上前一步,用那种她听不懂的语言与对面那人交谈了一会儿,那人躬腰做了请的手势,随后往前走去。 “小姐,我们跟着他走就好。” 浮生低眉顺眼地对白清说了一句,示意她跟上那人,她连忙跟了上去,他又凑到她身边小声吩咐。 “待会儿办通行证时,你只要保持优雅的微笑就好,其余的都交给我。” “好。” 第三百二十九章 白清按照浮生的吩咐,办理通行证的全程都在微笑,幸好那些人办理的速度还算快,不然她恐怕都没办法保持优雅了,脸都笑酸了。 拿到通行证后,二人走了出去,浮生说接下来要去租辆车前往洛特家的领地普克州,她便期待地又跟着浮生去了。 纱弥早前告诉过她,尤奈的车无须马匹拉动,而是用一种尤奈地下溶洞中特有的青晶驱动的。 尤奈车刚发明出来时,原本是通过燃烧木炭来驱动的,但尤奈多为草原,木炭资源十分稀缺,便想法子寻个替代品。结果无意之中发现,青晶不仅能够替代木炭,甚至仅一颗拇指大小的青晶所能提供的动力就足以堪比千斤木炭。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白清原本觉得即便没有马拉车,那车的构造理应和马车相差无几才对,可当她真正站在尤奈车的面前,看着车体上那华丽到有些土的装饰时,她才发现她错了。 许多尤奈车的车体上镶金嵌玉的,单独看确实华丽无比,但当它们凑到一起时,那画面简直让人难以言喻。 车行里的老板谄媚地笑着向二人介绍着,白清虽听不懂,但只看那老板的表情和手指指向的地方便知道,这些车想租或买的话,价格一定不便宜。 浮生与那老板交谈几句,只见老板原本谄媚的笑脸突然就拉了下来,嘴角向下一撇,皱眉打量二人一阵,随后转身离去。 白清忙问:“怎么了?他看上去好像不高兴啊?” “这老板给我们推荐的都是观赏用的车,这种车卖得可贵了!我说我们要赶路,要最普通那种,他见赚不到大钱自然就不高兴了。小姐别介意,咱们跟上去就是。” 二人跟上老板,在老板鄙夷的眼神中买了一辆朴素的尤奈车,又买了三颗青晶,随后由浮生驾车,出发前往普克州。 二人刚出城门,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个孩子,拦在了二人的车前,眼里噙满了泪水,带着哭腔向他们乞讨。 “哥哥姐姐,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你们行行好!赏点吃的吧!!求求你们了!!!” 白清连忙打开车门跳下车就去扶那孩子,装模作样地把手往袖兜里掏,实则是将乾坤袋里的干粮取出来递给那孩子。那孩子饥不择食地接过,大口大口地吃着。 她之所以这么不假思索地施与援手,完全就是因为那孩子说的话她能听懂。他说的不是尤奈语,从口音上分辨,很像是来自大夏的。异国他乡遇到同乡之人,又是这么可怜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帮呢? 那孩子刚吃好,浮生已经关掉了动力炉走了过来,他还来不及说话,浮生便拦在了白清和他中间,面色不善地打量着他。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这样我又可以多活几天了……” 浮生冷声问:“然后呢?” “哥哥想听我说什么?该不会是觉得你们施舍了我一点吃的,我不但不心怀感激,还想缠着你们吧?” “不然呢?” “嘿!正相反!我啊~~我能为你们带路!你们是外国来的吧?那地图上有的我知道怎么走,那地图上没有的我还知道怎么走,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白清神色一喜,正想答应,浮生却弯下腰提起那孩子的领口来,警告道:“且不说你来历不明,我不可能让你和我家小姐共处。就算你身世清清白白的,在尤奈这种地方,愿意施舍你的人多的是,你又何必来寻我们?” “那是因为……” “就算看着我们面善,你觉得找我们被施舍的几率大一些,你这样的年岁也不可能突然就会说东方语。你看起来像东方人,可你却又熟知尤奈地势。这么一看,你既不是尤奈人,也不是东方任何一个国家的人。” “其实我……” “不管你是什么,是从哪里来的,有什么企图,我都警告你,离我们远一点,听懂了就滚。” 浮生说完,一把将那孩子推翻在地,神色严肃地护在白清身前。白清听完他的话才发现了不对劲,虽说晚了些,但也起了疑心。 那孩子低着头呼呼呼地低笑几声,抬起头来弯眼看着白清。那眼神,根本就不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孩子该有的。 “姐姐,你好狠的心啊……嘛,算了,这次我就不跟着你了,我们来日方长,期待与你的再会。” 卡姆城是个大城,他们在门前这一出自然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指指点点,有的目露疑惑,总之都在看戏。 可那孩子刚说完这句话,那些人突然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城门上的守军发现了异常,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划破天际。 守军呼啦啦地往下来,白清回头再看时,那孩子已不见了踪影,她顿时心头一惊。 他何时消失的?为何自己竟浑然不觉? 没有时间让她多想,浮生连忙一把将她推向车上,自己则在前点燃动力炉,在身后官兵的追赶中连忙飞驰而去。 逃了一大段路,终于没了追兵,浮生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十分认真地对白清说:“白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刚刚那个孩子……” “我也不知他是谁,是从哪儿来的,但我奉劝姑娘一句,在尤奈比不得在东方,万事都要小心谨慎。日后再遇到语言相通的,可千万要留个心眼。” “好…我知道了…抱歉……” “姑娘不必对我说抱歉,我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是担心姑娘。” 浮生未再多言,专心驾车,白清却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他是谁?就凭他那凭空消失的本事,理应不是人族才对,那会是什么?妖族?魔族?仙族? 他找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又或者说,他如此轻易便放弃了,他真的有什么目的吗? 最让她在意的,还是他那句这次就不跟着自己了,以后还会再会。 他又怎知以后会再见的? 此次她前来尤奈应该无人知晓才对,他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魔族中还有什么内应?! 他又为何选在城外与她相见? 第三百三十章 不得不说,尤奈车虽然看起来奇怪,坐起来竟意外的稳当,加上浮生走的是官道,一路上鲜有颠簸。这车行驶平稳,跑得又快,确实比马车厉害得多,不知为何东方诸国没有引进。 二人驾车两天终于到达了普克州的雄天城,也就是洛特家族领地内的主城。守卫看了二人的通行证,派了一人为他们驾车到指定旅店,并为他们办理了入住手续,这才作别。 在浮生的介绍下,她才知道,这也算是尤奈的一种特色。尤奈对于有正规手续的外国人十分友善,在各种事上都会行个便利。可一旦没有正规手续,遣返回国还算是好的,许多人会被当做细作审讯至死,连留个全尸都无法做到。 二人到达旅店时正好是午时,便决定先回房里休整一下。白清因为有乾坤袋,并未备什么行李,索性跟着浮生去了他的房间。 眼看着浮生收拾得差不多了,百无聊赖的白清终于找到了机会,问:“接下来呢?来这雄天城不会只是中转一下吧?” “那位大人说了,让我们在此等着,会有人前来接应,他还说,那接应人你一看便知。” “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她忍不住抱怨一句,随后拍拍身子站了起来,“你饿了吧?走!吃东西去!” 浮生点点头,二人一同往楼下走。 他们入住的旅店大堂布置得很是富丽堂皇。一顶由上百盏烛台组装而成的银架悬挂于正中央的屋顶上,每一盏烛台上都罩着一块打着小孔的透明晶罩,火焰通过晶罩散发出来的光芒十分明亮。 大堂有许多道路不知通往何方,但每一道岔路口前都摆放着一个鲜花拱门,而拱门左右两边又各放着一个亮闪闪的银制盔甲。大堂正中央是一个巨大的花坛,花坛正上方有水花溅落下来,刚好浇到花坛里那些鲜花上。 初见只觉赏心悦目,如今再见,对于从未在其他国家见过这般光景的白清来说,已经到惊艳的程度了。 然而,她还没有时间多想,刚下完楼梯,便在大堂中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庞。 “陈墨凡?!” “啊!仙…白姑娘?!” 陈墨凡闻声看来,见到她后神色一喜,脱口便想叫她仙童,似是想起什么,连忙改了口,兴奋地向她挥手。 “你怎么在这儿?!该不会你就是……你们也在啊……” 白清笑嘻嘻地小跑过去,正想问他是不是那个接应人,话才说了一半,就看到了从他身后探头出来的毕景和木修年。想到隐入魔时毕景也在,后续虽说让秦空岳留他一命,但她也未再做探望,此时看到他,突然莫名有些心虚起来。 木修年心不在焉地对白清点了点头,又转头去打量着这大堂中的一切。她知道他话不多,比起和她打招呼这种事,他肯定对这从未见过的景象更感兴趣,对于他冷淡的反应倒也没往心里去。 毕景表情复杂地看了眼白清,行礼道:“参见……白姑娘。” 白清赶紧回礼:“毕公子。” “……墨凡师弟,我先去办理入住,你们先聊。” “大师兄慢走……”陈墨凡毕恭毕敬地目送毕景离开,抬起头来惊喜地望白清身后打量几眼,问:“白姑娘怎会在此?怎么就你一个人?” “呃……” 白清转头向后看去,本想介绍一下浮生,谁知身后人来人往的,她竟一时分不出哪个才是浮生了。 “我来寻人的,你们呢?怎会在此的?又怎会和……你大师兄一道?” “呀?白姑娘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洛特家的旁系出了个天才,老祖要收那人为亲传弟子,今日便是行拜师礼的日子。洛特家很重视这次拜师礼,特意大操大办,我们随老祖下山来的。” “原来如此……不知那拜师礼在何处举办?为何不见李……道祖?” 陈墨凡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这个嘛……嘿嘿……我忘了……” 木修年适时插嘴道:“今日戌时,在雄天城里的东味庄举办,老祖随洛特家主前去布置场地了,吩咐我们先来留房。” “对对对!今日戌时在东味庄!我一激动就给忘了……木师兄,还好有你。” 木修年并不理会陈墨凡,自顾自地走到银制盔甲旁,仔细打量起来。正巧毕景和一尤奈人办好了入住手续,走了过来。 “墨凡师弟,手续已经办好了,这位先生说带我们去用膳……白姑娘要不要……” 毕景话还没说完,一道男声从他身后传来,他顿时虎躯一震,条件反射就跳开了两步。 “小白清啊!!!你可算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啊!!!” 来人正是稚龙龙闲,他几乎是奔向白清的,白清一见到他突然就懂了浮生所说那句接应人她一看便知是真的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龙闲已然奔至她面前,注意到在场的陈墨凡等人,他故意轻咳一声,带着些疑惑的目光扫过众人,问:“道教弟子?你何时认识的?” “说来话长……你……” 白清还没说完,一道陌生的女声响起,又来了一名面生的女子。 “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嗯?!” 来人身穿一袭紫色薄纱,纤盈玉腰,光着的脚踝上一串银铃随着她的走动叮叮响。她脚步轻盈,几步便行至众人面前,满脸怒容在她那精致的脸上呈现出来的效果不是骇人,而是有些令人臣服的威严之感。 “咳咳……” 龙闲以扇遮住半张脸,轻咳几声,拼命对着那女子甩眼色。那女子并不领情,眉头一皱,眯眼看着他问:“你干什么挤眉弄眼的?眼睛进沙子了?要我帮你吹吹?” 龙闲一翻白眼,干脆用扇子遮住了整张脸,悄悄给白清传音。 「小白清,快找个借口离开,我快被她烦死了!」 白清稍微举起手来挥了挥,提议道:“那个……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聊聊?” 白清一说话,那女子终于反应过来在场还有许多其他人,一下子脸涨得通红。她凑到龙闲身边,一手搭在他肩上,笑着说:“好~啊!” 毕景适时上前一步,说:“正巧我们要去的地方就有空余的雅间,不如一同前去?”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一大群人在向导的引领下到了东味庄,许是各有各的顾虑,毕景让向导单独给白清他们开了一间雅间,而他则带着陈墨凡、木修年去了另一间距离很远的雅间。 “说吧,她是谁?” 刚一坐下,龙闲身边的女子便向他发问了。她目光不善地打量着白清,紧紧挨在龙闲旁边,那眼神,生怕白清会和她抢龙闲似的。 “你啊……你的问题待会儿再说,我先和她谈正事。” 龙闲轻轻用扇子敲了一下那女子的脑袋,看了眼浮生,和他互相点头示意,随后望向白清。 “我五日前就在这城里等着你了,你为何来得这般慢?” “啊?已经很快了好不好!我们还是幸运地搭上了一支商队才来得这么快的……” “不是,等等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是老老实实走来的?!”龙闲连连摆手,稍作思考,惊得他一把就将扇子拍在了桌面上。 “不是说了么?我们遇到了一支商队,坐商队的马车来的……” “你是不会飞…么?!还是那家伙没教你…疾行?” 因未设结界,龙闲说到“飞”和“疾行”时尽量压低了声音。白清见状,作势便要展开结界,龙闲连忙拦下。 “别,菜还没上,而且尤奈不比其他地方,法力波动太明显会被发现的,待会儿菜齐了后我来吧……” 龙闲刚说完,便传来了一阵敲门声,几个俊俏的年轻男子用小推车推了一车菜来,七手八脚的一会儿就将菜上齐了。浮生与他们交谈了几句,他们便鞠躬退下了。 原本说是菜上齐后便要开始谈正事的,然而白清的心思已经全被那些菜品吸引过去了,眼睛都望直了。 那些菜品不论是色泽、香气都是绝好的,尤其是盘中装点的花果更是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 只见正中一盘不知烤的什么的烤肉,那肉的表面油亮亮的,看起来就很酥脆,而且它与以往见过的烤肉不同,是一整块的。烤肉旁装点着翠绿的茶尖一般的嫩叶,嫩叶旁放着十多颗粉嫩的小果子,看样子很像是缩小了之后表皮光滑的桃子一般。 烤肉旁是一锅煲汤,乳白色的汤上浮着的不是葱花,而是墨绿色的不知名小花,有一种特别的香味飘散出来,沁人心脾。而被汤浸着的,应该是一只白白嫩嫩的鸡,特别的是,那只鸡只有鸡身,鸡头和鸡屁股什么的都没有,想来应当是剔除掉了。 煲汤旁边放着一盘不知名的紫色植物混合着枸杞炒成的菜,白清一看那配色,脑海里直接出现了大红大紫四个字。她第一次见到用枸杞炒的菜,不知道尝起来是个什么味道。 再看其他菜品,什么蘑菇的伞盖里放了肉蒸熟的、什么芝麻炒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白团的、什么红红绿绿的肉块的,各种各样奇怪又意外让人嘴馋的菜摆满了一桌,全是白清在其他地方没有见过的,更别说尝过了。 “你馋啦?不如尝尝再说正事也不迟。”龙闲坐直了身子,望着白清意味深长地一笑。 “来来来,吃!” 白清也不再拘束,叫上众人一起吃了起来。不得不说,尤奈的菜确实令她大开眼界。 那烤肉光是看起来就知道是美味的没错,但她没想到的是,盘子里看起来仅仅只是装饰的嫩叶和小果竟意外地好吃。 那煲汤鲜美无比,汤上浮着的墨绿色小花功不可没。它的香味十分浓重,若是放进嘴里嚼烂就会觉得那香味浓郁到堪比生嚼大蒜,可偏偏用它煲汤却是恰到好处。 白清每样菜都尝了个遍,吃着吃着竟停不下嘴来,直到满桌佳肴都被众人扫得一干二净,她才反应过来他们是来这里谈正事的。 “那个……嘿嘿~~还挺好吃的……我们说正事吧?”她擦了擦嘴,不好意思地偷瞄龙闲两眼。 龙闲调笑道:“你可算想起来还有正事了?” 她尴尬一笑,他也不再笑她,看了眼窗外,随后设下一层薄薄的结界,开始说起正事来。 “我们要去的地方叫丰澄庄园,千猎和白镯就在那个庄园里。但以我们目前的情报来说,他们的具体位置我们并不清楚。之前倒是有探查过,但被他们发现了,探子还没来得及传出消息就被他们处理得一干二净。我们此次前去,不能暴露,得先找到他们的藏身地再另做计划。” “我们怎么去?” “听闻洛特家出了个修行天才,李遇生会来收他为徒……” “啊!这个我知道!正巧我认识几个道教弟子,或许能找他们帮帮忙?” “拜师礼确实是今夜在丰澄庄园举办没错,但今夜有些冒险。” “冒险?怎么说?”白清有些不明所以,他们本就是来寻白镯的,自然不可能万事顺遂,但冒不冒险这种事还分时间的?! “说来惭愧,李遇生认识我,我又和他没什么交情,他不会替我隐瞒身份的,搞不好他还会揭发我……” “啊?可……可道教修行不就是为了接近仙族么?他为何要揭发你?” “说来话长……”龙闲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女子,不愿多说,“总之,李遇生其实是有能力位列仙班的,从前仙族也曾拉拢过他,但他拒绝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白清立马顺着他的话问了出来,引得他一下就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没人知道…你居然真的问了!该说意外还是不意外呢~~~” 白清和另外那名女子怒瞪着他,他连忙打开扇子遮住了上扬的嘴角,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地低头看向白清。 “但我曾听魔头提过这事,他说,李遇生要的,不是成为仙族,也不是与仙族齐名,而是要人族成为超越仙族的存在……” “这……可能吗?” 白清有些吃惊,道祖李遇生是个厉害的她知道,可她根本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野心。 区区凡胎肉体,要如何超越对人族来说近乎不老不死的仙族? 第三百三十二章 “自然是不可能的。他创立道教这么多年,不停培育人才,明知是不可能的事,他却仍然不肯放弃,这份信念我是敬佩的。” “确实令人敬佩……” 白清喃喃点头,心中对于李遇生的看法也有了些许改变。 “扯远了,说回我们的计划吧……这位是秦魔头派给你的?” 龙闲看向浮生,眯着眼睛打量他。这人有些面生,又莫名其妙有点熟悉感。既然是派给那丫头的,想来是有些本事的,也是信得过的。只是不见他身上有一丝煞气,如果是煞气能控制到这种程度的话,自己不该不认识才对…… “嗯,他叫浮生,纱弥说此次阿岳有事先去处理了,让他陪我先来。浮生,这是……龙闲龙公子。” 白清连忙互相介绍二人,之前一直没顾得上,得亏现在龙闲问起了。 浮生行礼道:“龙公子,久仰。” “嗯,你会什么?” 白清一愣,龙闲这问题问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浮生则秒答:“我是人族,公子想问的那些,我都不会。” “人族么……好,我知道了,那接下来说一下原定的计划。”龙闲皱眉低语一句,似是有些失望,不过也马上就恢复了常色,开始说起计划来。 “原定的计划是,秦魔头带你来,然后和我兵分两路前往丰澄庄园。但眼下出了些事,他暂时来不了,所以由我带你去丰澄庄园,时间定在后天。今夜是拜师礼,拜师礼过后洛特家会招待李遇生,顺便给些好处什么的。明天李遇生就会带他的新徒弟回道教,我们后天便寻机会进去……” 龙闲将大致计划说了一遍,发现白清心不在焉的,似是在想着什么,他用扇子轻轻敲了几下桌子边缘,问:“想什么呢?” “后天如何去,你想好计划了么?” “暂未。不过丰澄庄园并不是完全封闭的,想进去不难,关键是怎么进去不被千猎他们察觉……” “我有个想法……” “……说来听听。” “或许我可以找相识的道教弟子帮忙,今晚就去……” “可别!李遇生在的话我无法和你同行,万一你出点什么事,秦魔头会吃了我的!” “可是,这是在人界,我身手也不算太差吧?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不行不行,我不放心……” 龙闲仍然不同意,白清正想着该如何说才能让他放心,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那名女子却开口了。 “龙卿,不如让我随她去?” 此言一出,白清和龙闲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她娴静地坐着,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你?!算了吧,让你去?你不得把那地方翻个底朝天?!要找的人还没找到,仙界就先循着你闹出来的动静来了好不好?!”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可以尽量保持低调的。再说,你只是担心白姑娘的安危,只是保护好她的话,我去不也是一样的么?” “不不不,想都别想……” 二人争论个不停,对于那女子的提议,龙闲看起来很是头大,满脸都写着拒绝。白清确定这女子她并未见过,原本被压下的好奇心此时又回来了。 “龙闲,这位姑娘是……” “这丫头?她就是那只凤凰,烦得很!别理她……” 浮生低头以示尊敬,龙闲还在抱怨着,白清已经和那女子互相打起招呼来了。 “你好,我是白清。” “你好啊~我是颜七返,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喂!我说过了!我不会娶你的!你不要见到个人就乱说啊!” “这是命中注定的,你想反抗也没用,迟早是要娶的,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不,不对!差点被你带偏了!我根本就不会娶你!” 龙闲生气又无奈地瞪着颜七返,而她则是满脸不以为意,好整以暇地坐着。白清都快看呆了去,这二人…… “小两口吵架?” “没有!你不要跟着她胡言乱语!” 颜七返笑而不语,龙闲转头瞪了白清一眼,随后觉得这样不对,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要再说这个了,这事不是我们该考虑的,说回正事上……” 白清眨巴眨巴眼睛,说:“我觉得我和她一起去挺好的。” “我就说嘛……什么?!哪里好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龙闲长舒一口气,随后猛然反应过来她的话,惊得身子都往后仰了一些。 “你不是说过,她和你实力差不多……” “是差不多,但她简直就是个惹祸精!你是忘了么?当初我们去北境时,是谁将我们的船打烂的?害我被她缠上没跟着你,秦魔头可是狠狠骂了我一通的……” “可她也说了,她会尽量低调的。总之,试一试不吃亏,就这么决定了。” 龙闲望望白清又望望颜七返,忍不住扶额叹气,无奈地接受了白清的决定。 “罢了罢了,最多就是让他们跑掉而已……臭丫头,你先下去结账吧。” 颜七返不语,点了点头离开雅间。龙闲瞟向浮生,浮生秒懂他的意思,也先下楼去了。 白清不知道他为何要支开其他人,待浮生走后,他收起了之前的神色,十分严肃地盯着她。 “我听说……找到韶华了?” “……说找到也不算准确,师父也说过那不是母亲什么的……” 白清想了想,还是决定预先告知一下他可能会出现的情况比较好。 “在哪?” 他似乎并不在意她说的话,反而眼神明亮了起来,脸上甚至有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妖界。” “是吗……终于……我就知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谢谢你肯告诉我……” 龙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了,他甚至立刻就站起了身,在屋子里不停踱步,仿佛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要实现了一般。 白清看到这样的他是有些惊讶的。他和母亲定有命契,他和母亲的情感不一般她是知道的。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母亲消失了那么久,他从未停止找寻,如今只是一个母亲所在的消息就能让他如今兴奋? 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隐也会像他现在这样么? 第三百三十三章 没过多久,颜七返回来了,与她一同进门的,还有毕景他们。原来是她去结账时,正巧碰到了陈墨凡,他又正巧提到想要邀请白清去拜师礼的事,于是便叫上了毕景和木修年一起过来了。 白清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提这事,没想到陈墨凡居然会来邀请她,这可不是正中下怀了么!她果断答应,抛下了稚龙,带上颜七返和浮生随陈墨凡一起离去。 出了东味庄,道教的向导早已将车停在了门前,众人挤上车,向着丰澄庄园出发了。 “墨凡,这拜师礼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半路上,白清打算先问一问,以免到时候惹出什么麻烦来。 “拜师的毕竟不是我们,最多也就是不要大声喧哗什么的,没什么需要注意的。” “那拜师之后呢?直接离开么?” “礼成之后,洛特家有安排歌舞表演,还有尤奈特色菜肴、瓜果和酒水,听说会有仆人端着盘子四处走动,需要的话自取便是。” “这么说……礼成之后,我可以在庄园里随意逛咯?” “应当是可以的,前庭是开放的,后院的话……我也不知能不能进去看一看,我们也是昨天才到的,那庄园我也不是特别熟,没办法为你带路了……” “无妨。”毕景举手打断了陈墨凡,“届时你们随她去便是,你们难得下山一次,又是在尤奈这种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地方,在洛特家允许的范围内逛一逛也好。师父…咳…老祖那边我会照看的,你们不必挂怀。” “当真?!谢谢大师兄!嘿嘿~~我早就想逛逛啦……” 陈墨凡开怀大笑,眉眼都笑弯了。只见他面向木修年举起一掌,木修年不理他,他就自己伸手举起木修年的手,自己与他击了掌。 没多久,车便到了丰澄庄园。进了大门后,白清努力往车窗边凑,奈何车上坐着六个人,确实挤了些,尽管她努力挪动,仍然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毕景见到此状,便提议可以下车走走,离仪式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只是在一旁看的话,也没必要去那么早。 一行人呼啦啦地下了车,只有毕景还留在车上。因他有些仪式相关的事要负责,向导告诉了众人如何走之后便开车带他先行离去了。 众人呼吸着新鲜空气,赏着庄园的景向仪式场地出发了。尤奈野外多为草原,树木不仅不多,还长得瘦高瘦高的,不似大夏那般茂盛。因此,森林在尤奈算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庄园里有好几片小森林,在尤奈或许算是壮观,但对于白清这样见过更为茂盛浓密的森林的人来说,属实是不够看的。因此走了没多久,她便开始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这些树一看就是人工种植到此地的,树根处的泥土都没什么灌木,树干也不够粗,枝叶也不繁多,实在没什么看头,还不如野外的大草原好看呢…… 一旦没了兴趣,白清便开始觉得累了。她感觉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为何还没到?下车那会儿听向导指路时分明很近的说…… 白清只是有些累了,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其他人也还好,唯独木修年的状态简直不要太糟糕。 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汗水从他被打湿的鬓角上流下,再顺着腮帮子流淌到下颌处,汇聚成了几乎不间断的“水流”。不仅如此,汗水也浸透了他的衣服,他衣服的领口至胸前处,还有后背处的衣服也是,明显比周围的衣服颜色深了许多。道教的衣服本是淡蓝色,可他身上的却像是深蓝色。 木修年实在是走不动了,他半弯下腰,双手杵在微微弯曲的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师兄,你没事吧?!” 陈墨凡见状,哒哒哒小跑过去,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想要撑着他走。陈墨凡这么一做,木修年顿时脚就软了,一下子整个人挂在了他身上。木修年头向后一仰,双眼一闭,要不是他还在大口喘着气,白清都以为他已经晕过去了。 即便没晕,他现在的状态看起来也确实不太好,他的脸又有些红又有些黄的,唇色却是泛白的,看起来有些渗人。 “他不要紧吧?”白清也走了过去,自然地伸手就想去扶木修年,浮生连忙上前半步用眼神示意她,她连忙又补充一句,“浮生,你帮帮忙扶一下。” “是,小姐。” 二人一左一右架着木修年,白清自告奋勇替他诊脉,陈墨凡许是担心过头了,一直说话说个不停。 “我就说让他平时多走动走动,多锻炼身体,他就是不听!天天摆弄他那些宝贝符纸!现在可好,累死累活的最后还不是累我!” “……” “白姑娘,他如何了?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可别累出什么大毛病来,万一以后师父们顾忌着他,不让我和他下山就完蛋了!他到底有没有事啊?!急死我了!!!” “墨凡,你别急,他没什么大事……” 白清抽回了手,无奈地叹了口气。若说陈墨凡和木修年感情好,他确实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可偏偏他话里话外又数落着木修年的不是。 “那就好那就好……”陈墨凡长舒一口气,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他是没什么大事,但这样拖下去可就说不准了……”一直安静待着的颜七返此时走了过来,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来。 她从小瓶子中倒了一粒白色小丸递过来,说:“喂他服下,一会儿他便没事了。” 白清小声道了谢,将那白色小丸喂木修年服下,颜七返指了指众人左手边,那里有一条似有似无的小路,看起来似乎是通往一处小院的。 “那儿有路,看起来通向的地方是有房屋的,我们扶他过去坐一坐吧。” 众人不由分说便带着木修年走向了岔路,走了一会儿,一座精致却有些旧的小院出现在众人面前。 院中有一少女正在扫着地上的落叶,见到众人明显一惊,叽里咕噜地喊了一句话,浮生适时地替众人翻译了出来。 “她问我们是谁,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 第三百三十四章 白清连忙让浮生告诉那少女,他们无意冒犯,只是想给木修年找个能稍微休息一下的地方。浮生用尤奈翻译的时候,顺便将木修年架往前方,向那少女展示了他惨淡的脸色。 那少女犹疑不定地打量着木修年,他已经好了一些,喘息已平稳下来,只是脸色仍然不太好看。打量了一会儿后,少女又说了什么,浮生正打算翻译,一旁院里的屋门却开了。 屋里走出来两位女子,一名年纪稍大的妇女躬身开门,她身上的布料不算好,看起来似是下人模样。 另一名女子穿着一身素白长裙,仪态娴静,光看光滑的布料便知她身份不一般。只是她双眼眼周都是灰得有些发黑的,甚至有些凹陷,皮肤也十分粗糙,整张脸白得渗人,又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 “你们随我来。” 那名脸色惨白的女子用东方语说了一句,便转身就往屋里走,白清连忙道谢,招呼众人架着木修年跟上。 众人进了屋,那名年纪稍大的女子往门外张望几眼,将门轻轻关上,顺手给锁上了,随后面无表情地低着头跟在众人身后。 屋里没什么亮光,烛灯也没有,只有墙上隔了很大一段距离会设有一盏忽明忽灭的烛盏。若非一路都是平路,那领路的女子又身穿白衣,白清甚至觉得好几次差点都要撞到墙上了。 这房子在外看起来不大,走起来却远比在外看到的大了许多,众人走了许久才到楼梯口。楼梯的光线好了很多,每三阶便放有一盏烛灯。 女子带着众人上到二楼,一直走到尽头,打开了房门,众人跟着她进入了一间满是草药味的房间。 那女子站在药柜前问:“他怎么了?” 白清连忙回答:“我们一路从庄园入口处走来,他身体差些,应是有些乏力缺水。” 那女子没说话,转身走向另一排药柜,十分熟练地找到一处抽屉拉开,从里面翻找出一个小罐来,随后又从小罐里倒了两颗黑色药丸递给白清。 白清接过闻了一下,没闻到什么草药味,和众人交换了眼神后喂给木修年服下。 眼看木修年吞了药,那领路的少女又将众人带离了药房,走到了位置比较中间的房门处,示意众人随她进去。 屋内一片漆黑,隐约能看到月光映照在厚重的窗帘上,除此以外什么也看不到,甚至有些灰尘的味道。 那女子将一直跟在众人身后的妇女唤上前去,那妇女在房内摸索一阵,点亮了一根蜡烛,随后抬着那蜡烛将房内的烛台齐齐点亮。 “抱歉,我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会来,所以不常打扫,有些灰,还请你们体谅。” “没关系的,你能给他一个休息的地方就够了,我们已经很感谢你了。” 白清连忙摆手,并用眼神示意陈墨凡和浮生将木修年放在一旁的软椅上。 “你们可以休息好了自行离开,或者去楼梯旁敲一下,土曼会送你们离开,也就是她……”那女子说着,指了指那位年纪稍大的妇女,“无论如何,还请你们尽早离去,若到了子时你们还未离开,土曼也会将你们赶出去的,希望你们体谅我的难处……” “还请姑娘放心,待他醒来我们一定离开……只是……姑娘,能否借一步说话?”白清笑着拍胸脯保证,随后低下头,邀那女子另谈。 那女子眉头一皱,似是有些不悦,白清正打算就此放弃,她却答应了下来。 “好,你随我来。” 白清吩咐浮生顾好木修年,她去去便回,颜七返自觉地跟在了她身后。她本想拒绝,奈何颜七返根本就不管她是如何想的,坚持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她也只好答应了。 二人跟着那少女前往三楼,那少女带她们进了一间书房,点亮了烛台,问:“你想说什么?” “我看与姑娘语言相通,想劳烦问一下姑娘,洛特家的事……”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 “姑娘别生气……”白清亲切地笑了笑,随后换上一副正经的样子,“实不相瞒,我们乃是道教弟子,此次随老祖下山前来,便是来参观拜师礼的……” 那女子不为所动,白清也不着急,又说:“在庄园入口处,大师兄让我们下车徒步前往会场,说是让我们沿途赏景。可这路上却费时颇久,本不算远的距离却如何也走不到头,显然是设有迷阵的……” 那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便恢复如常,说:“确实,想要徒步进庄园是会遇到迷阵的,你们下车时车夫应该告诫过你们才对……” “不幸的是,车夫什么也没说。” “怎会……” 那女子脸上的惊讶之色更甚,藏都藏不住了。白清庆幸自己的话有说动她,连忙又添油加醋起来。 “姑娘觉得,这是为何?” “许是车夫一时忘了……” “不,不对。车夫是你们洛特家特意安排的向导,这么重要的事他怎会忘掉呢~之所以会这样,皆是因为此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 “什么?!什么意思?” 那女子满脸震惊,急忙追问。白清一看她这样子,便知她已顺着自己所说的思路走了,成败在此一举了! “听闻洛特家有位姑娘久病不愈,老祖临下山时特意叫上了我们姐妹二人,为的,便是替那姑娘治病,算是给洛特家的一份薄礼……” 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笑了,满脸不屑地摆摆手说:“怎么可能?!哈哈哈……我这病啊,除非能抓到什么大妖,剖取妖丹入药,否则是治不了的,你们还是别费这功夫了……” “道教降妖伏魔多年,姑娘又怎知我们没有大妖妖丹呢?” 白清说这话时紧张的不行,她确实没有大妖的妖丹,完全就是硬着头皮乱编。只要眼下能骗取到她的信任,套出有用的情报就好,至于她的病……大不了去问问芳老板,万一她会有什么存货呢?反正生剖妖丹这种事她肯定是不会做的。 白清这句话引得那女子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叹口气,说:“事先说好,与病情无关的事我是不会说的。你想知道什么?”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叫我婕卡就好。” “姑娘这病……能和我具体说说么?比如你第一次发现不对劲是在什么时候?具体病症表现为怎样?大夫来诊治时是否有说过是什么病?” 婕卡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有些不自在地在白清和颜七返之中来回张望,她紧紧咬住下唇,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畏惧担忧。 白清见她如此,生怕她起疑,又连忙安慰:“婕卡,你别怕,问你这些也是为了尽快了解你的病情,方便我们对症下药。” “我……我说……”婕卡犹豫一阵,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这病有好多年了,看了许多医者,他们都说无药可医……” “我们自然同那些医者不一样,你只管说,我们会有办法的。” “这病……我也不好说,也不是每天都发作的,有时时隔一两天,有时时隔几个月,没有固定的规律可循。发作时,据说是手脚冰冷,呼吸心跳都会停止,就像死了一般……” “据说?!你自己没有感觉么?” “没有,发病时我无法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感觉……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眼前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什么也没有。我没办法说话,没办法看清雾里有什么……我…就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婕卡慢慢说着,慢慢地眼睛睁大,表情变得惊恐起来,甚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捂住脖子,似乎是喘不上气一般。 白清连忙上前,在她耳边低语,柔声安慰她,帮她顺气。过了一会儿,见她有所好转,白清才继续往下问。 “那么,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吗?有没有什么诱因?” 听白清问起第一次发病的情况,婕卡显得有些紧张,畏畏缩缩地搓着手,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谈起第一次发病的事来。 据婕卡所说,她是私生子,乃是上上任家主与女仆所生。因为她的出生不算光彩,甚至是意料之外的累赘,所以她从小就被养在这处小院中,不得离开小院。 她第一次被带出去时,是因为她的生父去世了。那时,她见到了年长她几十岁的兄姐们,而他们看向她的目光中分明带着敌意,尽管她只是安静地躲在土曼身后参加葬礼而已。 提及当时兄姐们看向她的目光,她不禁打了个寒颤,情不自禁地自己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那时的她尚且年幼,她不明白为何身上流淌着同样血液的她,只是初见便能招来了兄姐们的不满。但自那以后便在她心里留下了沉重的阴影,导致她见到兄姐们便会浑身冰凉,恶心干呕。 葬礼之后,她仍然被养在了这处偏远的小院里,陪着她的只有土曼,就连打扫庄园的下人们也都视她住的地方为不祥之地,随便扫几下敷衍了事便匆忙逃离。 有一天,她住的小院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是个年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年,自称赛兰。那时的她并不知道,那是主家的正统继承人,按辈分算是她的侄子,她只知道,少年的意外出现让她的生活多了一丝温暖。 赛兰几乎每天都会来,他会和她抱怨叔婶们的难缠,会和她抱怨课业的繁重,也会带她悄悄溜出小院,带她去庄园里的无人之地探险。 对她来说,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在生命中的希望,让她开始觉得,自己的存在并不是罪恶的。直到那一天的来临,一切都变了。 那天,赛兰来找她,说以后没办法再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哭得撕心裂肺,大病一场。土曼于心不忍,告诉她,赛兰是主家的继承人,他长大了,快要接手家族了,没办法再和她这样被家族视作污点的人有所来往。 她不肯信,她不顾土曼的阻拦,疯了一般跑向主家的宅院。那是她第一次自己离开小院,可她心中却没有一丝犹豫,她不怕事后得到怎样的惩罚,她只想要一个答案。 当她见到赛兰时,赛兰正在花园一角与一名女仆寻欢作乐,被撞见的他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服,带着那女仆走到了她面前。 他用她从未见过的表情,用不该从他嘴里说出了的话羞辱她,他说她是下人的孩子,是野种,她不配和他来往。那时的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生父葬礼上兄姐们的表情,简直和当时的赛兰如出一辙。 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怎么回到的小院,她全然不知。但自那以后,她总会时不时想起那天的情形,一旦想起就会发病。 说到此处,婕卡似是有些晕眩,忍不住低下头以手扶额,鬓边甚至能看到细密的薄汗。 白清对于她说的话有些疑惑,但见她如此难受还是打算先安慰她一番,正巧此时土曼敲了敲门进来了,说是木修年醒了。 “你们的同伴醒了,若是让家主得知我收留你们,指不定我有什么下场呢!你们还是快走吧!我的病……能治好当然是最好的,若治不好……就这样也没关系的……” 婕卡一慌神,连忙起身推着白清往外走。白清和颜七返对视一眼,乖乖地下了楼,叫上众人一起告别,离开了婕卡所在的小院。临走前,土曼为众人指了路,说是按她说的走便不会再步入迷阵了,看到有光亮的地方便是主家为了拜师礼所设的会场,只管循着光的方向走便是。 众人在黑夜中快速赶路,他们离开这么久,也不知有没有被发现。 白清想了许久,仍旧觉得不对劲,她挨到颜七返身边,扯了扯她的衣角,轻声问:“你觉得,婕卡说的话可信么?” “可信?呵……”颜七返冷笑一声,低头轻声回答,“她的话有真有假,但终究是谎言居多,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 “我当然是看出来了,但我又不像你这般阅历丰富,自然是不确定的,这不是来问问你么?” “哦?你看出什么来了?不妨与我说说看?” 第三百三十六章 “首先就是,她说她是私生子,被视为家族的污点与罪恶,被养在那处院落中不得离开。身为继承人的赛兰岂会不知?即便他真的不知道,他日日去那院落看望她,怎么可能没有下人察觉?” “继续。” “那么,被人发现家族继承人天天去那种地方,他就不可能做到每日都去。洛特家到底有多大我是不知道,但按照我的理解应当和大夏的王爷差不多,赛兰身为世子一样的存在,身边怎么可能没人照看?所以,赛兰每日都去见她这事,她一定是撒谎了的。”23sk “然后?” “然后就是她说赛兰和她告别以后,她一个人去找的赛兰,这件事也是不可能的。这样一个存在,怎么可能在这庄园里横冲直撞无人阻拦?” “还有吗?” “还有就是,据她所说,她受这病折磨许多年了,看她言行举止也不像会轻生的人,可她却说若是治不好也没关系?太可疑了!哪有病人会这么说的……” “确实……你觉得还有哪里不对劲的吗?” “暂时没有了……” “唔……我和你想的也差不多,我现在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就差准确的情报来佐证了……” “情报?!说不定我可以想想办法……” 提起情报,白清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芳老板,可就这点小事去问她又总觉得不妥,总有一种杀鸡焉用牛刀的感觉。 “想要什么情报?我或许……” “噫!!!” 浮生冷不丁的声音从旁边冒出来,二人皆吓了一跳,白清吓得一激灵,没忍住声音。 颜七返甚至条件反射地向后猛退了两步,抬起头来诧异地盯着浮生。他何时到的她们身边?为何她竟浑然不觉?!他是什么人? 许是真的吓到了她们,浮生尴尬地挠了挠头。白清反应有些大,引得走在前面的陈墨凡和木修年都停下了脚步,陈墨凡更是抛下木修年小跑而来。 “怎么了怎么了?!敌袭???” “没有没有,没事,刚刚差点摔了而已,你快去扶你师兄吧,我们不要紧的……” 白清连忙虚推了一下他,陈墨凡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又跑回了前方,架起木修年继续前行。 “浮生啊……下次你不要这样鬼鬼祟祟的,太吓人了……”眼看陈墨凡又回去了,白清定了定心绪,不忘叮嘱浮生两句。 “我一直都在……是你们当我没在而已……” 浮生颇有些委屈地低下头去,白清尴尬一笑,总觉得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她便想还是不要再说下去为好。 “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我听你们说需要情报,尤奈的事我知道不少,或许能帮到你们……” “当真?!那婕卡的事你知道吗?” 白清顿时喜出望外,兴奋地抓住了浮生的手臂,见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才发觉此举有些冒犯了,又尴尬地抽回了手。 “婕卡……婕卡·洛特么?” “对!” “果然那就是洛特家的私生子么……初见时我就觉得奇怪了,那种地方怎么会有个院子,还住着人,原来是她啊……” “她还真是私生子啊……” 闻言,白清有些失望,她本以为,除了发病症状外的事都是婕卡杜撰出来的,毕竟矛盾点太多了,没想到居然竟有真话掺杂其中。 “婕卡在尤奈的权贵中很有名的,几乎每个有名望的家族都听说过她。” “她做了什么这么有名?” 白清顿时来了兴趣,照浮生所说,若是对照大夏的情况,她能联想到的人只有长平。可她一想到婕卡那柔弱的模样,怎么也无法和长平做比对,难免好奇这婕卡到底做了什么能让她的名号传遍权贵阶层? “传闻说,她是个疯子。” “疯子?” “对,洛特家公布的消息是,婕卡患有严重的臆想症。” “臆想症?怎么回事?!” “你知道洛特家如今的家主是谁么?” “不知道。” “是赛兰·洛特。” “呃……然后呢?” “你知道他几岁么?” “几岁?” “今年十六。” “什……这么年轻?!” 白清惊讶地差点又大叫起来,她连忙捂住了嘴,看了眼前方,确定没有引起陈墨凡他们的注意,这才继续追问下去。 “他的爷爷,也就是前任家主,去年突然暴毙了,而他的父亲也在同一天死了,这家主之位才落到了他头上。” “怎么回事?” “没人知道,洛特家说是病故的,但据说是婕卡杀的。” “什?!这……她身体那般柔弱,怎么做到的?下毒么?” “不,据说是她亲手杀的,用餐刀割破了他们的喉咙,看着他们死的。” “这传闻也太离谱了吧?不可能,谁这么无聊传这种谣言啊……” “她自己说的,就在前任家主的葬礼上,当着尤奈权贵们的面亲口说的。” “……” 白清已经无言以对了,这样的情况是她完全就没想到过的。 且不论那是她的亲生父亲和兄长,她得丧心病狂到什么地步才能亲手杀了他们,还亲眼看着他们死?!就凭她那个身体状况,除非那两个大男人比她还柔弱,不然她要杀他们的话,他们怎会不反抗? 此时,一直在一旁没有说话的颜七返开口了:“浮生,你知不知道她的身子是从何时开始不好了的?” “葬礼之后。葬礼那日她说了那样的话,震惊了尤奈的权贵圈,更令人震惊的是,在说了那些话以后,她笑着问赛兰家主什么时候娶她。” “哈????”白清直接懵了,震惊到忘了还要抬脚走路,她就那么站在原地,一脸错愕地看着浮生。 “洛特家当即便将婕卡关押起来,并对外宣称,她患有严重的臆想症,已经失心疯了,她所说的话都是臆语之类的明面上的话。实际上,自那以后,洛特家仍然将她养在了本家的小院里,而她的身子也是从葬礼之后开始出现问题的。” 颜七返喃喃道:“果然……” 第三百三十七章 “果然?果然什么?” 颜七返未作回答,反而看向了浮生,浮生秒懂,正巧前方已有了明显的光亮,他便喊着要到了,一溜烟跑去扶着木修年,和他们并肩而行。 颜七返搂过白清,附在她耳边小声说:“那孩子,已有了入魔的征兆。” “征兆?那孩子?浮生吗?!” “不是!”颜七返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指节轻轻敲了下白清的脑袋,“婕卡啦,笨……她快要入魔了。” “入魔?怎会?我看这庄园里也没有煞气啊?” “入魔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遭受重伤后被煞气侵体,被迫入魔,这也是如今大部分入魔的原因。而另一种……你知道混沌是怎么来的么?” “知道,据说是上古战争时期由人心之中……?!” 白清理所当然地脱口而出,猛然发觉了不对劲。颜七返的意思是,婕卡的内心正孕育着煞气?!就凭她自己能做到这种事吗?! “你想的没错,只不过以这种方式入魔的终究是少数,所以没多少人知道,但在我们妖界却不算罕见。你也看到了她的眼窝,尤奈人确实是普遍眼窝深邃些,但凹成那种样子是不可能的。” “不不不……等等等等……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以心孕育出煞气来?到底是惨到什么程度……” “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次轮到颜七返困惑了,“谁告诉你只有经历不幸之事才会入魔的?” “难道不是吗?我一直以来听说的魔族大多都是这样,我就以为是这样了……” “唉……”颜七返无奈地叹口气,搂上白清的肩,和她继续往前走,“听说如今的魔界一派祥和,自行诞生出煞气而入魔的魔族少之又少,你未见过倒也正常。这么说吧,自行入魔的魔族,都是这世间之恶的化身,往后有空见到你就明白了。” “这样啊……” “你看,我们到会场了。剩下的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就好好享受吧~~” 颜七返拍了拍白清的肩,停顿了一下,自动跟在了她身后半步的位置。白清抬头望去,看着眼前的景象忍不住嘴角上扬,本应无尽的思虑停了下来。此刻,确实应该享受一下了。 整个会场热闹极了,会场中央搭了一个高台,高台上固定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照亮了一大半的会场。 高台下,有两圈舞女正围着高台又唱又跳。白清虽然听不懂,但看到她们以及周围人的愉悦神情,还是忍不住受到感染,变得开心了许多。23sk 舞女外围有人自发围成圈,跟着舞女一起舞动,她拉着颜七返也加入进去。人们手拉着手,一边唱着一边跳着,好不欢乐。 跳了一会儿,白清都能感受到汗水打湿了内衫,紧贴在身上有些难受,她正打算歇歇,便叫上颜七返退了出去。二人刚转身出去,迎面就碰到了毕景,他正呆呆看着二人,仿佛她们做了什么令他吃惊的事一般。 白清礼貌性地对他点了点头,拉着颜七返正欲离开,一只手却拦住了她们。白清顺着那只手望去,一名身形修长的男子站在她们面前,他低头俯身,将手里托着的托盘伸向二人。托盘里放着一碟烤肉片,放着一小盘葡萄,还有一瓶果汁和一瓶酒。 “二位小姐,要来些吃的么?” 白清还没开口,颜七返上前拦住她半个身子,冷声道:“不必了。” “好的,祝二位小姐玩的愉快。” 那男子也不多做纠缠,轻轻一笑便托着托盘离开了,颜七返却一直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神色有些严肃。 白清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问:“怎么了?” 她看了看四周,拉着白清往外围走。 “那边人少,我们去那里说。” 毕景收回半空中停顿的手,闭紧张了一半的嘴,目送二人离去。 到了会场外围人少处,颜七返打量了四周,确保不会有人听到她们的谈话,这才小声同白清交谈起来。 “你不觉得刚刚那个男人不对劲么?” “不对劲?没有吧?我看他只是个下人,来提供吃食而已……” “不,确实不对劲。首先,这里是尤奈,他说的话却不是尤奈语。其次,我总觉得他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没有表现出敌意来,但我的直觉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颜七返这么一提醒,白清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如她所说。她们随人群跳舞时,也没跟着唱过一句,退出人群后虽说和毕景算是打了个招呼,但那人如何确定她们就不是尤奈的?一来就用东方语与她们交谈? “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挺奇怪的……” 颜七返问:“要不要去找找他?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 “好。” 二人又回到了会场,几经寻找,却再也没看到方才那名男子。白清心里懊恼极了,自己若是早些察觉,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线索…… 正当她懊恼地想着要不要就此放弃时,一道坚定有力却带着些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二位小友,能否借一步说话?” 二人转头望去,她们身后站着的是李遇生,他身后跟着毕景,而在毕景身后,是低着头的木修年和悄悄抬眼张望的陈墨凡。 颜七返微微一愣,将白清的衣角紧紧抓在了手里,皱着眉打量李遇生。白清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紧张,随后点点头,跟着李遇生离开。 李遇生找她们有什么事?看木修年的样子,似乎是有责怪之意,看陈墨凡的样子,又似乎只是想和她们随便聊几句? 但不管是怎样,白清始终是紧张的。秦空岳曾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今却成了魔尊,不知李遇生是如何想的,但大抵不会是高兴的。若他知道她和秦空岳的关系,会不会有什么举动?届时又该如何应对。 让她失望的是,她想了许多他可能会说的话,他却都没说。 到了会场外围,李遇生和蔼一笑,顺着胸前塌下来的胡须,说:“听闻小友本事不小,与我教中子弟有些来往,不知小友可否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帮老夫一个忙?” 第三百三十八章 “什么忙?” “听闻上次他们在启越时承蒙姑娘关照,李某在此先谢过姑娘……”李遇生弯腰,有模有样地向白清道了谢,抬头未见她有所反应,倒也不恼,“姑娘和身边这位……来到此处,想必与魔界那位有关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瞒姑娘,有关那位的事,李某也有所耳闻,虽不能亲自留下,但愿派我道教弟子相帮,算是略尽绵薄之力……” “帮?” “没错,姑娘之所以前来,不就是听说那位现如今就在这庄园之中么?李某虽不知姑娘到底隶属何方势力,但看姑娘身边这一位,必定不是和那位同流合污之人。既是同道中人,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白清松了口气,看来李遇生还不知道她和秦空岳的关系,恐怕只是将她当成了前来处置千猎的势力之一吧。 “不必了……” “姑娘先别忙着拒绝。”李遇生慢悠悠地挺直了身子,看了眼会场中载歌载舞的人们,“这地方可不似表面这般风平浪静,洛特家世代与道教交好,若有道教助力,姑娘想在此做些什么也会轻松不少。” “不,不需要……” 白清再次拒绝。不管李遇生是不是好心,人一多行动起来就容易暴露,更会打草惊蛇。 “白姑娘。”李遇生眯眼一笑,微微俯身凑近了她,“李某听说,仙界正想着法子找你,想要寻你这半仙回去,不知他们是否知道,姑娘眼下正处在这尤奈小小的庄园之中?” “你……” “不仅如此,李某还听说,魔尊擅闯仙界,为的只是将一名叫白清的心上人带走。” 白清眼神一凛,已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动手了。听他所言,不管她怎么理解,都只能感受到一股威胁的味道。可若真的动了手,惊动了千猎,到时候人跑了她又得自责好久。 “白姑娘不必如此激动……”李遇生又换上那副和蔼的面容,轻轻按下她抬至半空的拳,“这本是一件双赢的事,一来白姑娘得到了道教的帮助,二来我那两位不成器的徒弟也可借此机会得到历练,李某只是想劝姑娘帮忙而已。” “帮忙?呵……白清没那个本事,道祖莫要折煞了我。” “不如这样?姑娘此行带上我那两位弟子,李某便将那位的位置所在告知姑娘,这样姑娘可愿答应了?” “你又是如何知道他在哪里的?” 白清眯起双眼,凑了过去紧紧盯着他看。出发之前她分明问过纱弥关于千猎的具体位置,他却说不知道。秦空岳和他背后分明是悦春阁,连悦春阁都不知道的消息,为何李遇生会知道? 她不知道的是,其实纱弥是知道千猎的具体位置的。只是秦空岳有事要耽搁一段时间,怕她又擅自行动遇上什么危险,这才将千猎的位置瞒了下来没告诉她。顺便纱弥为了秦空岳能及时赶到,还特意将她和浮生传送到了风万边境外,让她多走了好长一段路。 “李某自有办法,这个白姑娘就不必知道了,姑娘只说愿不愿应下吧?” “你如此苦口婆心地想将他们塞给我,到底是何居心?” 白清十分不解,看他的神情不仅毫不紧张,甚至轻松悠闲,完全不像是说谎之人会有的脸色。他若没说谎,那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么? “李某说过了,这只是一件双赢的事而已,姑娘怕是想多了。若是姑娘顾忌我,不肯信任我教那两位弟子,那就让他们只跟着你,其余的什么也不做便是。” 白清侧头看向李遇生身后的陈墨凡和木修年。陈墨凡如同一只即将被主人抛弃的小狗一般,眼泛泪花地看着白清。而木修年则依然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他半靠着陈墨凡,两眼空洞地望向虚无缥缈的前方。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看陈墨凡那样子,她还真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当初在道教就欺瞒过他,那次还惹得道教出了乱子。 她不信任李遇生,但对于陈墨凡她还是肯信一些的。李遇生告诉她千猎的位置,还附赠两个还算有点用的跟班,好像也还可以接受?不如就答应下来,也算是补偿一下道教了。 “唉……倒也不是不行……” “等等……” 白清正欲答应,颜七返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神示意她附耳过去。 “怎么了?” “夫君传话来说,让我们速速回去,有要事相商。” 白清点点头,颜七返并未退回她身后半步的位置,而是与她并肩而立,冷着一张脸看着李遇生。 “那个,我们有事得先走了……” 白清有些尴尬地笑了下。刚准备答应,临时又要反悔什么的,让她莫名觉得抱歉。 “白姑娘留步,你们徒步回去也不是办法,毕景,让人去备车。” 李遇生伸手拦下正打算转身的白清,吩咐毕景去备车。毕景乖巧地应下,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不……” “姑娘莫要推辞,这是应该的。陈墨凡和木修年他们的事,还望姑娘再考虑考虑。也不必急着现在就回答,明日一早,我会让他们带上那位所在的位置去找姑娘的。届时,姑娘再决定要不要带上他们就好。” 李遇生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白清是什么反应,说完便微微俯身,一副恭送她离开的样子。 他都这样了,白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先同他们告别,跟着带了车夫回来的毕景离开了。 二人一路“快马加鞭”,硬是催着那车夫驾车要快些,没多久便到了休息的地方。 她们走到龙闲房门前,敲了敲门开门进去,只见龙闲端坐在地上,正拼命摇着手里的纸扇,在他脸颊旁还能看到晶莹的薄汗。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窗前,一身形修长的男子正背对着她们站在窗前。他给白清的感觉莫名的熟悉,总觉得在哪见过。 听到开门声,窗前那男子转过身来,白清一愣,立马认了出来,他不就是在庄园会场里问她要不要吃食的那个下人么?他怎会在此的? “啊!你是……” 白清正想指认见过他,他却用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开口打断了她。 “怎么就你俩?浮生呢?”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阿岳?!你怎么……” 白清惊讶地望着眼前那位男子,他的脸分明与会场上那位下人的脸一模一样,衣服也一模一样,可他现在的声音又分明是秦空岳的。 “嗯,是我。这个待会儿再解释,浮生呢?纱弥和我说派了浮生跟着你,他人呢?” “浮生……” 白清转头望去,她身后空荡荡的,哪里有浮生的影子,只有颜七返和她面面相觑。 “浮生呢?!!!” 她顿时大惊失色,也顾不得其他人,自己一溜烟就往楼下跑。直到跑到旅店大门口,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她才不得不承认,她把浮生弄丢了。 仔细想想,上次看见浮生,好像是在进会场前,他跑去木修年身边的时候,后来似乎是没再注意过了。他是何时不见的,她根本就毫无头绪。 她内疚地又回了楼上,想说和他们打个招呼,她再回去把浮生找回来。秦空岳却忍不住噗嗤一笑,急忙叫住了她。 “阿清,不必去了,哈哈……浮生那孩子聪明伶俐,他自有办法的,眼下还是先讨论一下千猎和白镯的问题吧。” “那好吧……” “那么,关于千猎的藏身地……” 秦空岳刚开口,白清猛然想起李遇生和她说的话,立马打断了他,将遇到李遇生之后的事都说了出来。她本以为,这也算是一个意外收获,却没想到,听完她说的话后,秦空岳却眉头紧锁起来。 白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哪里不对么?” “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听你所说,那两个道教弟子你暂且是相信的,是么?” “嗯,在八星十二山时就是由那个叫陈墨凡的负责领路,那时我偷溜去禁地后,不是引得道教不得安宁么?我还觉得蛮抱歉的。后来在启越,他们奉命去找离雾,我们也同行过一段时间。怎么说呢,我感觉他不像是会害人的那种人……” “这样的话……你答应下来倒也无妨。”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不会不方便么?” “没事,今夜我会先行过去,看看有没有法子先和白镯接触一下。不管结果如何,明天是定要带走白镯的。不如说这样更好,你们在明我在暗,万一有什么意外,分开行动反而更安全些。” “那我明日一早就等着他们来。” “好,今晚龙闲跟我走,你们明天和道教那俩小子一块儿来。明日碰头后,龙闲,颜姑娘,还望你们相助,若是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借此机会就地消灭千猎。” 颜七返颔首应下,龙闲却一收扇子,腾地站了起来,两步并做一步地走到秦空岳面前,发出了近乎“绝望”的大叫。 “不是吧?!你先前可没这么说!纱弥不来的话,就凭我们怎么打得过那家伙?!你别忘了,你和他……”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叫你们来。龙凤合体,有着山崩地裂、日月变幻之势……” “别逗了!那不过是传说罢了,怎可当真?!” 龙闲气得将扇子扔向秦空岳,扇子撞上他的胸膛,噗通一声落在地上。他沉默地看了那扇子两秒,俯身将它捡起来,递向龙闲。 “纱弥来不了,但仙界会派人来。今晨纱弥传信来说,惜归和云鹤已抵达尤奈,明日他会派人将他们往这边引。” “他俩凑一起还抵不上半个纱弥呢,我不去!” 秦空岳皱眉,斜睨着龙闲,沉声道:“稚龙,不要任性。” 龙闲没好气地瞪他,见他不为所动,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气鼓鼓地接过扇子,头也不回地便离开了。 “去去去,我去行了吧?!” 颜七返望着龙闲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走过去将门关上后又折返回来,低声对秦空岳说:“洛特家有个叫婕卡的,她快要入魔了,你们行事记得注意一些。” “入魔而已,何须在意?” “她非是常态入魔,而是她的心出了问题。我言尽于此,就先出去了。” 颜七返拱手作别,出了门也不忘将门关好。她的话似乎让他陷入了沉思,他低着头许久都不言语,空气安静得白清都有些不自在了。 “那个……阿岳?你在想什么?” “啊……没事。”秦空岳猛地回神,对着白清咧嘴一笑,拉着她便要坐下,“快让我好好看看你,许久未见,可有想我?” “没有。你离开这么久也不说给我发个传音,我想你作甚?” 她眼神乱晃,就是不看他。实在是听着他的声音配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让她怎么看怎么都有违和感,索性故意不去看他。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我就想着,我若不主动联系你,你会不会主动联系我……结果啊……呵…让人有些失望呢~~是不是?” 他笑眯眯地故意凑到她面前,眨巴着眼望着她。他这么一说,她才发觉事实确实如此,顿时哑口无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装作没听到一般地喝着。 “没关系,阿清脸皮薄我已深深领教到了,往后我主动些便是,好不好?” 他不依不饶地再次凑到她面前,一手将水杯从她手中取下,一手与她十指相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顿时红了脸,别开头去,原本想抽开的手被他牢牢扣住,索性就任他牵着。 “阿清,看着我。” 他柔声哄她,她一再犹豫,最终还是敌不过他的温声细语,一点一点将头转了过去。 只见他已换回了本来面目,正在离她极近的距离笑眼望着她。她刚转过脸来便感受到了他的鼻息轻轻蹭过脸颊,顿时让她又是脸痒又是心痒的,慌乱地便想逃离。 他低声一笑,一手从后颈处抚上她的后脑勺,将她搂向自己。她被他这么一勾,紧张地闭上了眼,他的唇轻轻覆了上来。 他的吻动作轻柔,时而似蜻蜓点水,时而却令她如坠深渊,欲罢不能。 片刻过后,他猛地离开了她的唇,紧紧抱住了她,她鼓起勇气回抱过去,听着他伏在耳边带有一点喘息的低喃。 “阿清,我好想你。” 第三百四十章 白清醒来时,身上盖着暖和又柔软的被子。她揉了揉眼,下意识就去寻找秦空岳的身影。 “阿岳?” 无人回应,秦空岳已不在房中,陪伴着她的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薄雾。连日来和浮生一起行动,让她渐渐适应了每晚睡上一觉。犹记得昨夜她开心地向他分享着来尤奈一路上的见闻,她何时困的、何时睡着的,他又是何时走的,她一并不记得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的心也有些空了。 一阵微风吹过,将窗外的雾又吹了些进来,她猛然发觉不对,起身奔至窗边向外望去。窗外白茫茫的一片,能见度极低,这哪里是什么薄雾?!分明是她从未见过的浓雾。 发生了什么?竟能在一夜之间泛起如此浓厚的雾气?!她来了尤奈这么多天,也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雾啊?! 来不及多想,她的房门便被敲响了。她连忙穿好衣服,又小跑着去开了门。门外是满脸期待的陈墨凡和有些失落的木修年。 “仙…呃…白姑娘,我们如约来啦!” 陈墨凡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用手肘撞了下木修年,木修年叹口气,嗯了一声,靠着门边双眼无神地滑坐下去。 “他这是怎么了?” 白清指了指木修年看向陈墨凡,木修年那样子,好像遭受了什么巨大打击一般,该不会和这浓雾有什么关系吧?! “啊,没事没事……我们进去说吧?”陈墨凡一把拎起木修年架住,提议进屋,白清也未阻拦,侧身让他们进去了。进屋后,他将木修年架到椅子边,让他坐在椅子上,这才笑着向她解释起来。 “木师兄他啊,一向对符咒之事十分着迷。老祖让我们跟着姑娘历练,木师兄他还很是兴奋呢!结果今早老祖来送图纸时,却拒绝在他画的符纸上注入法力,还收了我们所有已注入法力的符纸。师兄他因此就萎靡成这样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该干正事时他会提起精神的……” “等等等等,注入法力?” 白清愣了一下,连忙打断了说个不停的陈墨凡。什么注入法力?她怎么没听说过? “对啊!道教的符纸都是老祖注入法力后我们才可以驱动的,若是没有老祖助力,画得再精准也是没用的啦~~不然市面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卖假符纸嘛……姑娘该不会不知道吧?!” 陈墨凡耐心解释着,说得十分详细,说完还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般,紧紧盯着白清。 她连忙一挥手,望向别处,道:“我当然知道了!只是我不需要符纸,所以了解得没那么清楚罢了……哈哈……” 这件事她确实是第一次听说,倒是让她有些吃惊。原先确实是听他人提起过,李遇生是人族唯一一个修出自身法力的,也是创建了道教,教授其他人修行之事的祖师爷。 她自然知道李遇生是有些真本事的,但她身边也多的是秦空岳、龙闲这样听上去更厉害的人,所以她对于李遇生的真实水平一直没太高看过。 如今听陈墨凡这么一说,再联想到无妄山那阁楼里存放着数不清的符纸,她突然就觉得,李遇生的强大远超她的想象。 千百年来,他以一人之力供给着道教所有弟子的符纸消耗,那是怎样庞大的法力她不清楚,但一定不简单! 陈墨凡知道她不是凡人,自然也没多想,他从怀里掏出一道卷轴来递给白清。 “白姑娘,今晨早些时候,老祖和大师兄已带着新来的师弟回了八星十二山。临走时,老祖将这地图交给了我,说是上面标注了姑娘想知道的事,让我亲手交给姑娘。” “嗯,我看看……” 白清接过卷轴打开,仔细辨别着。地图上画的正是丰澄庄园,整张地图看下来,只有一处黑色火焰印记的地方像是新画上去的,想来便是千猎所在的位置了。她定睛一看,一下就愣了,这不是…… 正巧此时传来一阵轻柔的敲门声,颜七返轻声试探:“白姑娘,你起了么?方便进来吗?” 白清噔噔噔跑过去打开门,拉着她就往屋里走。 “你可算来了!你快来看看!” “怎么了……” “你看,这是不是……” 白清指着地图上画了标记的地方,紧张地等待颜七返的回答。 颜七返仔细看了看,点头道:“是我们昨天去过的地方,婕卡住的那个小院。” “我看看!” 闻言,陈墨凡赶紧凑了个头过来,盯着那图纸看了一会儿,似是没看出来,瘪了瘪嘴又悄咪咪坐了回去。 得到了肯定回答,白清欲言又止,紧张地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她够头张望了一会儿,轻轻将门关上,又快步走回来,扯着颜七返的袖子,踮起脚尖在她耳边轻声说:“千猎就在这里。” 颜七返一愣,随后略带严肃地再次仔细辨认,确定标记的地方真的就是昨天去过的那个小院,不禁困惑起来。 按理说,若千猎在那院子里,她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难不成那院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还设有其他秘境不成?! 想到此处,颜七返抬眸看向陈墨凡,问:“道教小鬼,你能带我们进去庄园么?” 陈墨凡突然被“点名”,紧张地肯定道:“能!老祖临走前有和洛特家主说好,我们随时可以去庄园参观!” “那么事不宜迟,我们出发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丰澄庄园,因没了向导,又语言不通,愣是靠着颜七返的记忆才好不容易绕到庄园大门处,累得木修年直喘粗气。 通过庄园守卫的检查后,一行人按照昨日的路线走去。意外的是,他们却没遇上昨日小院。 木修年走到半路就走不动了,几乎全靠陈墨凡背着才不至于掉队。众人走了两遍都没看到小院的影子,陈墨凡因为背着木修年也累得不行,索性和木修年一起坐在原地稍作休息。 白清和颜七返不愿就此放弃,又绕回庄园大门重走了一遍,然而,直到与陈墨凡他们汇合,始终不见小院的踪影。 “活见鬼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白清奋力挥手,想将周围已被太阳照得稀薄了些的雾尽数散去。颜七返凝神打量四周,伸手拦停了白清,并对陈墨凡他们勾了勾手指。 等陈墨凡抚着休息得差不多了的木修年过来时,她问:“昨日我们是何时去那个小院的?” “戌时!不,不对……”陈墨凡连忙回答,随后又想了想,“我们下车那会儿是距离戌时没多久了,但结合我们到达会场的时间来看,到达小院时应当是戌时二刻左右才对。” “走了,回去了。” 颜七返翻了个白眼,拉着白清便往回走。 “啊?就这么放弃了么?” 白清不想放弃,但确实也没了办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颜七返离开。 颜七返抬头望向穿透了雾气的阳光,说:“不,今夜再来,我总觉得,今夜一定会发生什么。” 闻言,白清也学她抬头看去。天空中万里无云,但在雾气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朦胧,而这朦胧中的阳光竟不刺眼?!她都看这么久了,若是换做从前这样做,只片刻她就会受不了地低下头了,可今日,眼睛却没有传来任何不适,就仿佛阳光是假的一般……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突然意识到了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昨日他们能够见到婕卡,能够去到那处小院,确实是误入了某个迷阵没错。当时不管是进还是出都很顺利,再加上当时只顾着想婕卡的话了,她根本就没意识到,迷阵也是结界的一种,不正是她所擅长的么? 可细细想来,昨夜一路上似乎只有土路和路旁矮浅的草,与今日来时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难不成阵眼还会跑不成? 白清想了想,将今日无功而返的消息传音告诉了秦空岳,并告诉他他们今夜还会再来。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没了动静,她只当他在忙,无意多扰,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众人十分安静地走到了庄园入口处,还未告知守卫他们意欲离开,守卫便已将庄园的门便缓缓打开了。白清正想着这守卫真是善解人意,一张车却从门外驶入,停在了众人面前。 车窗打开,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出现,笑盈盈地看着白清。那张脸看起来很像她印象中的赛兰,可毕竟时隔久远,当初又只是在看台上远远见过,看得也不是很清楚,她心里没什么把握。 “白姑娘,道教的各位,是来参观庄园的吗?” “你…你好……呵呵……” 白清不明白,其他人他都称作道教的各位,唯独她是单独喊的,这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听说昨夜白姑娘来过,奈何宾客众多,也没来得及和你打个招呼,是我失礼了。正巧今日我有空,不如由我陪着各位,为各位介绍介绍,算是补偿如何?” 白清一愣,尴尬地脸上都贴上了假笑。这应该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之前本就没什么交情,他却又是说什么失礼,又是说补偿的,也不知是从何说起…… “呃,谢谢你的好意,不……” 白清本能地想拒绝,谁知,颜七返却扯了扯她的腰带,上前半步,问:“我们也能坐车吗?” “当然!阿渡,来给各位小姐公子们开车门。” 赛兰开心地笑了,立马就招呼着在前驾车的车夫给众人开了车门。名叫阿渡的车夫跳下车,贴心地搬了把小板凳来放好,扶着众人上了车,待众人都坐稳后,他将小板凳收好,继续驾车前行。 白清他们四人加上赛兰一共五人,若是换了大夏的马车,还不一定能塞得下,真车倒是十分宽敞。只是车厢内谁也不说话,气氛安静得让人倍感尴尬。 白清嗫嚅一句:“打扰了。” “不会。”赛兰轻轻一笑,撩了一下耳边滑下的发丝,“久闻白姑娘神勇无双,今日得见,果真不凡。” “咳咳……” 白清差点被他这句话呛到了,今日她也没做什么啊?哪里来的神勇无双,就算是玩笑话也太过头了吧?! 颜七返:“神勇无双?何以见得?” 赛兰看向颜七返,双眼一眯,笑问:“这位姑娘是……?” 颜七返故作深沉地答:“在下颜七返。” “嗯?真是个有趣的名字……” 赛兰微微睁开笑弯了的眼,从那狭长的眼缝中仔细打量颜七返来,丝毫不遮掩。 白清不知颜七返此刻是怎样的感受,至少她觉得不太舒服。一个人被初见之人紧紧盯着打量本就会让人不适,何况赛兰那眼神就仿佛猎人在盯着即将掉入陷阱的猎物一般,太过贪婪。 她担忧地看向颜七返,只见颜七返稳稳当当地坐着,微扬起下巴,眼神毫无惧色不说,甚至还有一丝骄傲的味道? 白清正想着如何结束这紧张的氛围,车停了,阿渡噔噔当当地弄好小板凳,打开了车厢门,伸手欲扶他们下车。 “不巧,我们到了,颜姑娘的问题稍候我再做解释,现在还请各位下车,随我看一看洛特家的主宅。” 赛兰收回目光,笑眯眯地作势请众人下车,众人也不耽搁,有序地跳了下去。一下车,白清看着眼前这所谓的“主宅”惊呆了。 赛兰说是主宅时,她就设想过应当是挺大的房屋,只是没想到有这么大。整栋房屋呈深蓝色,除了气派的大门外,放眼望去几乎都是窗户。 光看窗户的话,这房屋共有八层,一层楼就有十二扇窗户。每扇窗户都是透明的,窗框也涂上了深蓝色的颜料,值得一提的是,每扇窗户都画着一颗星星,阳光照在上面时,看起来就好像真正的星星一般。 深蓝色的屋墙配上画了星星的窗户,再加上时不时能看到几处小白点,让整栋房屋看起来仿佛一个巨大的星空。 可惜的是,尽管阳光肆意洒落下来,地面上却还是有淡淡的薄雾笼罩着,反而显得这“星空”有些朦胧,真实感尽失。 “各位,欢迎来到洛特家。” 第三百四十二章 白清本以为赛兰说为他们介绍只是随口一提,并未当真,没想到他倒是很来劲,带着众人从一楼一路介绍到了顶楼。甚至在颜七返提出要看看房间时,他也热情地叫阿渡为他们开门,仿佛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不过他也并非每一层都详细介绍,也就简单介绍了一下,比如一楼是作会客用的,二楼用来宴客,三楼按照豪华程度设了十多间客房用来供客人休息的。 从四楼往上,他也只说是住着家族中较为重要的宗家家眷。家眷居所不可能详细介绍白清完全理解,但一直到顶楼之前,一路上竟一个人都没有碰到,连下人都没有遇到一个,可看走廊上却又留有刚刚打扫完的痕迹,让她觉得十分古怪。 赛兰一路带着众人到了顶楼,顶楼是一个露天花园。在边缘处围了一圈及腰的木栏,木栏上爬满了蔷薇,甚至向下蔓延开来,已经快要遮住下一层楼的窗户了。 阿渡来得晚一些,他抬了两大盘糕点上来,又去花园旁的小木屋里给众人泡了茶端来。 尤奈的糕点有些不同,干巴巴的,味道也是甜到齁人,白清吃不惯,尝了一块便没再吃了。倒是这茶不错,有股淡淡的茶香味,口感也很丝滑,就是茶味不够浓郁,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众人围坐在桌边,赛兰则让阿渡搬了一把华丽到有些夸张的软椅来,他面向众人坐下,翘起二郎腿,品了一口茶,饶有兴趣地看向颜七返。 “那么,我回答一下刚刚颜姑娘的问题。” 这些糕点似乎很合颜七返的胃口,她吃得正欢,听到赛兰的话后只抬眸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狼吞虎咽。赛兰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他想要的反应,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道教的毕景想必你们都知道,我和他私交甚好,关于白姑娘身手了得的事,我就是从他那里听说的。毕景是这世上难得让我认同的人之一,他可是道祖座下大弟子,实力是数一数二的好,连我都惜败于他。能得他夸赞的人,说是神勇无双也不为过吧?” “哈哈…谬赞…谬赞了……” 白清心虚地低头笑了下,甚至不敢直视赛兰和颜七返的脸。若说只算人族,那她自认为她的实力确实是拔尖的存在,可这世上又不止有人族,更何况她也并非人族,而是个半仙。 若是和槿宿比,那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放眼各界,她的实力还真排不上名号,她甚至可能还不如隐。基于这样的情况,她听着这话就心虚,又不好直接说出来,只能尴尬地笑一笑,盼着这话题能早些过去。 颜七返低着头,拿起一块糕点掰成两半,问:“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赛兰公子可否为我解惑?” “请讲。” 颜七返放下手中糕点,拍掉沾在手上的碎末,身子向后一靠,学着赛兰的样子也翘起了二郎腿。只不过赛兰终究是直挺挺地坐着,而她则是靠在椅背上,纵然她的椅子只是一把普通又简陋的木椅,但气场上反倒是她更甚一筹。 “你为何放任婕卡入魔?” 赛兰一愣,显然是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阿渡意欲上前,被赛兰伸手拦下,对他摇了摇头,见他乖乖退了回去,这才重新看向颜七返。 “不知姑娘问这问题,是想得到什么答案?” “你觉得呢?” 赛兰未答,目光向下看向地面,沉思良久,叹了口气,说:“昨夜拜师礼时未见你们在场,后来宴会时却见到了……你们…是不是见过婕卡了?她与你们说了什么吗?” “重要吗?” “……不重要。但她不是一个能信任的人,她患有很严重的臆想症……” “洛特家主。”颜七返打断了他,似是无聊般地打量起自己的手来,“那些官方解释我们听过了,没必要再听一次。” 赛兰想了想,正了神色,压低声音道:“她污蔑洛特家的清白,按律当斩。但念及她是我的婶婶,影响范围也只限于权贵圈,并未扩散出去,我自作主张留了她一命,将她囚禁了起来。只要往后的日子她愿意平静度过,洛特家不会动她。” “若是她不安分呢?” “……我刚继任家主之位,地位尚不稳固,如今能留她一命已是我的极限了。她若真的不安分做了些什么,我也保不住她了。” “嘻嘻嘻嘻……” 颜七返突然捂嘴轻笑几声,看得白清一愣,回想刚刚赛兰的话,他也没说什么好笑的事吧?她在笑什么? “好了,我问完了……”颜七返收了笑,慵懒地仰头倚靠在椅子上,“噢!对了,昨日见到婕卡时,白姑娘见她可怜,说是要为她医治。赛兰公子不如好事做到底,顺便把婕卡的病情说一说,如何?” 赛兰眼神一亮,满是惊喜地看向白清,又是一顿夸赞。 “没想到白姑娘不仅神勇无双,竟还懂得医术?!真是如同仙子一般的存在……” 白清鲜少听到别人这么夸张地称赞她,不由得微红了脸低下头去,连连摆手道:“略懂而已,不敢当……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就要折煞我了……” “白姑娘别谦虚,这可是令人骄傲的事,该昂首挺胸才对!” “……” 眼见白清确实不自在了,赛兰也没有再为难她,细细想了想,说:“婕卡婶婶的病情么……据我所知,似乎是从爷爷病了开始,她就变得神叨叨的,经常说些胡话,时不时便会发病晕倒……抱歉,我和婕卡婶婶的接触不多,不是太了解她的事,刚刚说的这些还是下人告诉我的。” 白清脱口而出:“你小时候没有见过她么?!” “远远见过几次,算不上相熟。我父亲身子不大好,常常卧病在床,而我从小便天赋异禀,是被当作家主继承人培养的。爷爷对我很严厉,婕卡婶婶与我年岁相差不大,他不会让我与她有过多来往的。” 白清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23sk 赛兰所说的与婕卡的话完全背道而驰,她一时不知该信谁才好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据赛兰所说,婕卡的生母是家里的下人,婕卡出生后没多久,她就撒手人寰了,死时没有名分,连件体面的衣服都没有。而当时的洛特家主,也就是赛兰的爷爷,羞于晚年还闹出这样的丑闻来,便把婕卡养在了领地边缘处的深宅里,除了必要的衣食住行外,一点多余的关心也未曾给过。陪伴婕卡长大,与她同甘共苦的,只有她的奶娘土曼。 婕卡从小养在领地边境处,与本家相交甚少,甚至她的存在也没多少人知道。她倒也还算安分,直到赛兰的爷爷和父亲过世,她前来参加葬礼才被人们知晓。 然而,她一来,便在葬礼上说胡话,差点把洛特家的脸都丢光了,当即便被押了回去。葬礼后,赛兰的叔婶们提议将她处死,赛兰觉得她可怜,力排众议留下了她的性命,答应叔婶们会将她囚于眼皮子底下监视她。 太阳从头顶慢慢落下,气温开始陡然升高。颜七返嫌热,便提议要回去。赛兰挽留他们他们用餐也被她拒绝了,于是便让阿渡找了辆车送他们回旅店。 白清想了一路,仍旧无法辨别婕卡和赛兰说的话哪句是真的,对于颜七返问及此事的原因她也毫无头绪。眼看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她便去了敲了颜七返的房门,想找她商量商量。 颜七返开了房门让白清进去,她自己则斜倚在床上,慵懒地说:“你想问什么快问,答完了我好休息。” 白清有些惊讶,她自知自己一向问东问西,颜七返知道她是来问问题的倒不奇怪,可她宁愿牺牲自己休息的时间也愿意回答自己的问题?!她何时这么看重自己的? “你为何帮我?” 颜七返扯起一抹得意的笑,有些炫耀似的说:“夫君答应过我,只要我和他能帮你们拿下千猎,他便和我回妖界去拜见我的父母。看你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此事我自当尽心尽力帮一帮……”说完,她眉头一挑,“怎么?难不成你不需要么?” “需要需要!感谢颜大人~~”白清立马谄媚地笑着迎上去,“不过我不明白,婕卡的事和千猎有什么关系么?” 颜七返收了慵懒的姿态,神色都严肃了起来,问:“你知道洛特家为何留着那孩子么?” “赛兰不是说看她可怜所以留她一命么?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这你都信?!”颜七返翻了个白眼,坐直了身子对着白清勾了勾手指,“你知道在尤奈屠魔不犯法么?”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尽管他们说的话里都有真有假,但他们要的结果都是同一个,那就是婕卡入魔。” “什!为何要做这种事?!” 白清越发觉得头大,想想世人对魔族的偏见,她不能理解,不管是婕卡也好还是赛兰也好,婕卡入魔对他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洛特家么,很简单,如今婕卡尚且是人,即便她真的说了胡话有损洛特家的声誉,虽然洛特家真的有权力将她处死,也不可能这么做……” “为何?” “一来人多嘴杂,洛特家若真的因此处置了她,她一死,百姓一好奇便会四处打探,她说的胡话便会在百姓中传开。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后,丢脸不说,因为这种小事杀人的话,容易失去民心。而如果婕卡入了魔,洛特家再杀她便是完全不同的局面了。” “怎么说?” “在尤奈,三大掌权家族是鼓励民众屠魔的,甚至还会被视作勇士得到褒奖。而民众经过长期浸润,也以屠魔为傲。若是等婕卡入魔后再杀她,民众不仅不会多嘴,还会称颂他们为英雄。” 颜七返解释得已经算是很清楚了,白清也算了解了一些,不过仍有不懂之处。 “那这和千猎有什么关系?” “还不明白吗?此事不论真相如何,最终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婕卡入魔。像她这样自行入魔的,对于操控煞气会学得很快,不仅如此,受煞气影响,她会变得嗜血,变得更加疯狂。而千猎从魔界逃脱后,他的旧部被秦空岳清理得所剩无几,眼下正是急需招兵买马的时候,他为何选择蛰伏在这里,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原来如此……那之后呢?拿下千猎后,婕卡会怎样?” “当然是一并杀了。” 颜七返有些无语,盯着白清看了好一阵,她不理解白清为何会在意这个。 “可她分明是遭遇了什么有了心结,若是我们能够劝阻她,让她打开心结的话……” “劝阻?哈哈哈哈哈……”颜七返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笑得捶胸顿足,直到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才擦了擦眼睛,像看傻子一般看着白清。 “你该不会把她和魔界那些还算有点良心的魔族混淆了吧?像她这般自己孕育出煞气而入魔的人,即便没有什么可悲的遭遇,也必定是十恶不赦之人,无一例外。你啊,也太小看这世道了吧?这都不能称为替别人着想的善良了,简直就是愚蠢!” 白清被颜七返好一顿骂,委屈巴巴地没回话。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可是来,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她厉声打断了。 “白清,你别天真了!别说你没有能力阻止她入魔了,就算你有,也别因为你一时的私心坏了大事!婕卡不入魔的话,你要如何引出千猎来?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来此是要寻一名魔将吧?” “是……” “若是因为你一时的私心,害死了那魔将,你觉得你该如何自处?” “我……我不知道……” “且不论那魔将的安危,即便眼下你真能拦下婕卡入魔,往后呢?像她这样的人,多的是让她入魔的契机。难不成你要将她带在身边时时守护,一有苗头就帮她开解不成?她是你什么人?让你不惜牺牲其他人来拯救她?” “我没有想过要牺牲其他人……” “你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做。” 白清有些烦躁,她明白,婕卡是必定会入魔的,她也明白她不该阻止,但心里某个地方让她始终放心不下婕卡。“……可你如何确定她今日便会入魔?万一是明日呢?” “不会是明日,你没注意到么?起雾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雾?这不是寻常的雾?!” “这雾今晨就有了,这都申时了,太阳那么大,这雾却只是变淡并未消失,想也知道不是寻常雾气吧?你也太缺乏常识了吧?” 白清笑了下,有些抱歉地说:“抱歉啊,我之前住的地方没什么雾……”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怪你。今夜还指不定是什么情况呢,我要休息一下,你也去休息一下,养好力气吧。” 她都下“逐客令”了,白清也不好再多停留,便告辞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着颜七返说的今晚婕卡就要入魔了,白清也打算稍作休息,便躺在床上闭了眼,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深。 昏昏沉沉中,她似乎看到眼前星光闪烁,她迷蒙地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硕大的星空,成千上万的星星或明或暗地挂在天上,十分好看。 她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动不了,脖子僵硬得不行,她本欲大声问一问附近有没有人,嘴张开了,却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她突然明白过来,这大概是个梦吧。 想到这是个梦以后,她便放弃了行动,只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画面。这样的星空她也没见过几次,如今能在梦境中得见倒也不错。 突然,一颗星星不同于其他的,猛地变亮起来,吸引了她的注意。只见那小白点越来越大,越来越靠近,等它近到一定距离后,她才看清,星光之中有一个人影。 待那人走到了她面前,她细细打量起来。这人浑身缠着素白的绫带,但缠得又不算紧,能看到有微弱的荧光从绫带交缠的缝隙中透出来。这人静静站在她面前,它没有脸,从身体的轮廓来看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这是谁?或者说是个什么东西? 那人扬起手,指向了她的身后,白清下意识地想回头望去,四周的星空猛然坍塌掉落进黑暗之中,画面一转,她身后的景象转到了她的眼前。 只见婕卡整个人躺着飘浮于空中,她双眼紧闭,好像是昏了过去的样子。白清想靠近一些,刚萌生出这个念头,画面猛然拉近,婕卡就浮在她脚下的空中。 还不待白清搞懂婕卡为何在此,为何这般飘着,只见她猛地睁开眼,血水从她的眼角流下,同一时间,煞气四溢,从她的周身往下疯狂扩散。 “啊!!!!!!” 婕卡尖声大叫,好似她全身痛得快要散架一般,又好似士兵正冲锋陷阵的怒吼一般。 白清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但她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拉婕卡,手一伸,那些画面猛地缩成一个黑点消失在眼前。她一眨眼,眼前出现的,是她在尤奈旅店的房间。 她发现自己心跳有些快,连忙调整呼吸,顺便冷静一下想想刚刚的梦是怎么回事。那没有脸缠着白绫的梦中之人是谁?婕卡又为何以那种样子出现在她的梦里?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么?还是说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还不待她想清楚所有疑惑,便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她的脑子一团乱,一时忘了回应,呆呆地看着房门。颜七返在门外敲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一脚踹开房门,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见她平安无事地呆坐在床上,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 “我敲门半天了,你为何不应?!” “我……” “哎呀!算了,不重要!皂门家带仙族来洛特家了,洛特家设宴款待,派人来邀我们过去。车已经到门外了,你快起来……” 颜七返一边说着一边将白清从床上拉了起来,像个老母亲操心自己的孩子一般,又是替她束起头发又是替她整理衣服的,宛若一个贤妻良母。 白清是真懵了,任由颜七返摆布,任她牵着上了车,见到陈墨凡和木修年给自己打招呼她也没有反应,引得陈墨凡偷偷调笑木修年,问他是不是对白清做了什么才让她呆若木鸡,搞得木修年毫不客气地捶了一下他。 直到车停在了丰澄庄园的主宅前,颜七返扶着她下车,主宅墙面上绘制的星空映入眼帘,她才突然回神地大叫了一声。 “啊!星空!!!” 一直浑浑噩噩的白清突然没来由地大叫一声,吓了颜七返一跳,她困惑地打量着白清问:“昨日不是见过了么?怎么了?” “呃……没事……” 阿渡古怪地看了白清一眼,便请众人随他进去。众人跟着他去到二楼宴会厅,白清顿时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宴会厅很大,餐桌是椭圆形的大桌,看起来至少能容纳四五十人的样子。餐桌正中的主位坐着赛兰,他正和坐在他右手边的老妇低声交谈着什么。那老妇皱着眉头,眼神犀利,再加上看起来珠光宝气的,白清猜测她身份应当不低。 坐在赛兰右边的白清认得,依次是云鹤和惜归。云鹤看到白清显然也是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假意咳嗽一声,又转回头去看向赛兰和另外那名老妇。而惜归看到白清显然是不同的反应,他毫不遮掩地紧紧盯着白清。 赛兰看到阿渡带着白清来了,便先暂停了和那老妇的对话,笑盈盈地起身相迎。 “白姑娘来了,快请坐。” 他一边说着,一边为白清拉开椅子,待她坐下又轻轻推近桌边。白清未觉有何不妥,欣然接受了并向他轻声道谢。这一行为却引来了先前和赛兰交谈那老妇的侧目。 她们来时,赛兰并未出门相迎,反而门口的守卫一再强调需要查看邀请函才让她们进去,好一番为难。进来坐下后,她正和赛兰抱怨守卫有眼如盲,意欲叫他惩戒一番,谁知话还没说完却进来这么群人。 看着装应是道教弟子,可偏偏赛兰起身相迎,想来应不是普通弟子,难不成是什么长老?可即便那丫头是长老,自己带来的可是仙界的,何况还是掌实权的五长老其中两个。这小子,放着仙界长老不亲近,反而对一个道教的小娃这般体贴?! “好的,那么今天咱们人便到齐了,我让他们上菜吧……” “慢着!”惜归出声喝止,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盯着白清,“这丫头为何会在这儿?!” 第三百四十五章 “这可是本家主请来的道教贵客,这位客人有什么意见不成?” 赛兰慢悠悠地走回主位上坐下,看都不看惜归一眼,轻笑着任阿渡为他整理餐巾。 “道教贵客?!说什么傻话?!她是……” “惜归,坐下!餐桌之上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惜归话还没说完,云鹤瞪他一眼,大声喝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咬牙切齿地瞪着白清,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 赛兰点点头,侍女们一一上菜。轮到云鹤和惜归时,也不知惜归是不是一肚子火气没处撒,只见一把将菜碟推开,那上菜的侍女一时没站稳,连人带菜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菜碟应声而碎,热腾腾的菜全掉在了地上。 那侍女惶恐地连忙爬起来低头跪下,旁边的侍女们手脚麻利地赶紧上来收拾。 惜归见那跪在地上的侍女抖得跟筛糠似的,似乎心情好了不少,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菜都端不稳,这大名鼎鼎的洛特家不过如此……” “可不是?”赛兰摇头笑笑,接过阿渡递来的餐巾擦了擦嘴,意味深长地看向惜归,“大名鼎鼎的惜归长老来别人家做客,真是把仙界礼仪展现得淋漓尽致啊……” 惜归没听出他话里有话,以为赛兰是在夸他,得意地下巴都扬了起来。惜归没听懂,云鹤却听懂了,她瞪了一眼惜归,他不明所以地摊了摊手,她恨铁不成钢地叹口气,转头面向赛兰。 “洛特家主,我们此行前来是有正事的……” “云鹤长老,我也没有不让你说吧?我吃我的,你说你的呗~~” 赛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还一边吃一边说话,那态度,几乎等于没把云鹤放在眼里。 “你!”惜归的火气又回来了,话还没说完,又被人打断了。 “赛兰,不是老身说你,你年纪小,可能还不知道这二位的身份……” “知道,怎会不知?仙族长老不远万里来我洛特家做客,我好心招待他们也不领情啊~没见我家仆人惹了长老不高兴还跪那儿呢么?我到现在都没叫她起来呢~怎么?还想要我杀了她为各位助助兴?” 此话一出,现场的氛围就有些微妙了。白清没见过赛兰这个样子说话,便好奇地多打量几眼。那位疑似皂门家主的老妇则是眉头越发拧巴了,那皱纹之深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蚊子了。 而云鹤和惜归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惜归,安静的氛围中甚至能听到他在咯吱咯吱地磨牙。或许是云鹤常与人族打交道,她没有惜归那么沉不住气,纵然心有不悦,脸上的神情倒还算正常。 颜七返根本没受这气氛影响,她眼中似乎只有可口的饭菜,她不停夹菜往嘴里送,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格外诡异。而陈墨凡和木修年身份低一些,面对这样的场面没什么底气,只低头静静坐着。 许是颜七返吃东西的声音太过引人注目,安静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众人便向她投去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感受到视线的颜七返抬头望望众人,遂看向赛兰,问:“看我干什么?不能吃么?” “当然能吃!若是不够尽管说,我再让人给你上。” 赛兰笑眯眯地回答着,漫不经心地用眼角余光看向云鹤和惜归。他这么一说,颜七返还真不客气,对着身后的侍女招招手,吩咐她再上几盘菜来。 云鹤大概是没见过像颜七返这样的人,忍不住看了好一阵。等侍女终于为颜七返上菜了,她才作罢,又转头看向了赛兰。 “洛特家主,方才我们来时也说过我们的来意了,不知家主……” “哦,你说你们追着个魔族追到此处,结果那魔族到了庄园便没了踪影对吧?我记得,然后呢?” 赛兰仍旧不看云鹤,经过方才一事后,他倒是对颜七返有了浓烈的兴趣,甚至饭也不吃了,就杵着头眼巴巴地望着她。 “……我们希望洛特家能配合一下,让我们搜一搜。” “云鹤长老真有意思,凭着一张巧舌如簧的嘴便想搜洛特家?你说有魔族在我庄园内,证据呢?” 赛兰终于歪头看向了云鹤,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起来就让人心里不舒服。 “我们一路尾随而来,还会骗你不成?” “呵……倒不是你们会骗我。” “那你为何不肯配合?” 赛兰难得地正色起来,身子也坐直了许多,说:“若是只你二人前来,你们想搜魔族的踪影,我们洛特家自然没有意见,全力配合。可偏偏与你们同行的还有皂门家的老太婆,若是就这么让你们去搜,岂不是让我扒光了衣服给她看?” 尤奈三大家族明面上共同治理尤奈,但实际上各踞一方,暗中常有较量,既互相成就,也互相制衡,这才让尤奈的历史比起东方的分分合合来,少了许多大的争斗。 云鹤自然是知道这一点的,但皂门家长期与仙界合作,她也不好明着赶皂门家主离开,只能用眼神稍作示意。 皂门家主年岁不小,经历的多,对于云鹤的眼神那是一看便心领神会了。只见她举手示意,说:“老身可以不参与搜查,你想关着老身也好,想让老身先离开庄园也好,老身都没有意见。”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赛兰也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宴会结束后便让他们搜查,并吩咐阿渡,在宴会结束送皂门家主稍作休息,待搜查结束再放人。 眼见得到了首肯,云鹤心情都好了不少,随即问:“不知对于那魔族的踪影,家主可有什么头绪?一点线索都好……” 赛兰摆摆手,正想拒绝,颜七返却开口道:“我知道,那魔族大概逃向婕卡的小院附近了。” 云鹤连忙追问:“那是何处?还请洛特家主指路。” 赛兰欲言又止,幽怨地看了眼颜七返,答应等宴会结束后便带路前往婕卡的小院。 白清惊呆了,从始至终她一句话都没说过,最后却被颜七返三言两语将这件事完美绕到了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此时的她,心里油然而生出对颜七返的敬意和感谢。 第三百四十六章 因为气氛很是微妙,众人没吃多少便停了手,只有颜七返完全不受影响,吃得那叫一个尽兴。云鹤一直盯着她看,十分不理解她为何能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待颜七返终于吃饱喝足,太阳也已经快落下山了,赛兰吩咐阿渡备了车,带众人前往婕卡的小院。 阿渡引着白清他们上了为他们备好的车,车夫下车来扶着众人上车,待他们坐稳后便跟随着前车出发了。 少了阳光的照耀,黄昏时分的雾气又浓烈了许多,所幸尤奈车的车厢旁挂了烛盏,车辆之间的间隔距离也不算太远,跟着烛盏走也不至于迷路。 白清正想着待会儿会发生什么,没想到车厢门却被打开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眼前。 “白姑娘,能否上前一叙?” “你……你是……” “……浮生。” “哈?!!!!” 白清惊叫出声,在这漫天雾气中显得格外响亮,吓得她连忙捂住了嘴,左右张望,见没有异常后才十分惊讶地看向浮生。 “你…你怎么?” 浮生示意她先出车厢,她便乖乖出去了,颜七返什么也没说也跟着出了车厢,坐在了白清身边。而陈墨凡也悄咪咪地将车厢门打开一条小缝,张着一双眼从那小缝里向外观望。 白清问:“你怎么成了车夫了?” 浮生一边注意着动力炉温度以便和前车保持距离,一边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日是我贪吃了,我想着有颜姑娘照看你应当无事,便去尝了下吃食。等我回过神来,你们已经不在会场了。我遍寻你们无果,被当作是洛特家的仆从帮着收拾了会场后,便一直住在了洛特家伺机离开。” “正巧今日府里忙里忙外的,说是家主要招待皂门家和道教贵客,我便打听到了可能要用车的消息。我将要驾车的车夫打晕藏了起来,顶替了他,果真见到了你们。” “抱歉,辛苦你了……不过你终究不是洛特家的仆从,他们竟不生疑么?” “说来也奇怪,也不知是不是长相的关系,人人都觉得我面熟,也很容易将我同他们记忆中模糊了的人对应上,从而对我产生信任。多亏如此,很多时候帮了大忙了。” 颜七返饶有兴趣地笑了:“哦?如此说来,倒是个很方便的特点呢~~” “是啊……” 白清倍感庆幸地说:“还好你机灵,能汇合真是太好了。” 浮生将速度调慢了些,压低声音说:“我来找你们汇合,其实是因为我打听到了重要的事。” “什么事?” 浮生四处望望,示意白清她们上前去,等她们凑到了他身边,他才将打听到的事小声说给她们听。 据浮生所说,那日收拾会场时,他发现了一个口风不紧的下人。后来回主宅休息时,他便偷了两瓶酒去找那人,将那人灌醉后,都不用他问,那人便神秘兮兮地自己交代了很多事出来。 据那人说,老家主和赛兰的父亲之所以会死,全是赛兰的阴谋。赛兰从前有个叫裴丸的心腹,是他去道教修行时的同窗,因志趣相投,便跟随他来到了尤奈,为他在家族中与叔婶们的争斗出谋划策。 谁成想,机缘巧合下裴丸去边境视察时对婕卡一见钟情,在他强烈的追求下,婕卡也与他两情相悦,两人自此便暗中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 只是沉浸在爱河中的裴丸懈怠了工作,甚至在赛兰亲自前往边境找到他要他收心时,他却说不想再为赛兰效力,并请求赛兰放他二人离开。 赛兰认为,裴丸能有当时的成就全因自己带他下山,后面他懈怠工作自己也百般包容,暗中替他处理妥当,他却忘恩负义地想要离开自己,实在是大逆不道。赛兰告诉裴丸,只有等他登上家主之位才会考虑放二人离开。 那时的老家主身子骨已经不太硬朗了,时不时就会生些小病,即便他死了,赛兰之上还有他的父亲,怎么也轮不到赛兰。于是,裴丸开始暗中计划着如何除掉让赛兰登上家主之位的一切障碍。 去年那一天,老家主和赛兰的父亲双双死在了主宅的卧房内。此事一出,震惊了洛特家上下,赛兰亦怒不可遏,下令彻查。 结果,最后查到了裴丸头上。赛兰没有想到,他竟为了能和婕卡离开洛特家从而做到这种份上。说到底,不过是自己不想放人随口说的一句话,却害死了自己的至亲,这样的事实让他自责不已,也恨透了裴丸。 于是,赛兰让将裴丸严刑拷打至死,并对知晓实际情况的下人们下了封口令,对外乃至对家族中人,一并说的是大夏派来的刺客做的。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总有那么几个大嘴巴管不住嘴。 然后流言四起,他好不容易压下流言,为爷爷和父亲举办丧礼,却又遇到了受邀前来参加葬礼的婕卡。婕卡从小被养在边境处,与她那年迈的父亲倒是没有一丁点儿感情,但她久等裴丸也不见他归去,便应邀前来寻人了。 谁知,还真让她打听出了裴丸的死讯。得知消息的婕卡悲痛万分,但她隐忍不发,等到葬礼进行了一半的时候,她便说出了是她杀了老家主,并要求赛兰依诺娶她这种能让洛特家丢尽脸面的话来。 自此,赛兰和婕卡便互相恨上了彼此。至于赛兰为何将婕卡养在庄园中,下人中流传着许多猜测,大多不太可信,只有一种猜测还算靠谱,那就是想等婕卡入魔后再让她尝尝身死魂消的滋味。 “那人说的可信么……” 待浮生说完后,颜七返持怀疑态度,不太认可这样的说法。 浮生又压低了声音,说:“大概是真的,今晨他便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房中。听说是赛兰身边那个叫阿渡的心腹昨夜路过了那人门口,听到了他对此事侃侃而谈。下人们都说昨夜阿渡匆忙进了赛兰的卧房,没多久那人就死了。” 颜七返眯起眼盯着浮生问:“没多久他就死了,那你又为何什么事都没有?”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我就顾着给那人倒酒,也没说什么话,没人知道我当时也在房中……” 浮生刚解释两句,前方的烛盏越来越近,他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白清她们赶进了车厢内去,遂又慢悠悠地将车停下。 等了半天也未见车动,白清打开车窗,拼命向前张望,想看看为何不动了。车外的雾似乎又浓烈了些,除了趋于平稳的灯光外什么也看不清,莫名让人有些不安。 过了一会儿,天已然完全黑了下来,车队终于开始动了起来。白清和颜七返打开车厢门,只见四周灰蒙蒙的都是雾气,比起方才天还未完全天黑前更加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这雾到底是什么?感觉很不舒服,我能不能把它吹散啊?” 白清小声问颜七返,颜七返瞅她一眼,向前努了努嘴,说:“别多管闲事,方才饭桌上那人想说你身份不是被打断了么?说明仙界也不想让尤奈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权且扮好一个道教弟子就是。至于这雾么,于身体无碍,不必太在意。” 白清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又坐回车厢等着。坐着坐着,突然一阵大风刮过,车窗被吹得当当当直响,吓得陈墨凡的手立马放在了佩剑上,警惕起周围来。 没多久,那大风便散了,而四周的雾气也被大风吹散了许多。白清一打开车厢门便看到一行人簇拥着赛兰和云鹤正向她们这辆车走来。除了方才宴会上见过的皂门家主、惜归和一直跟着赛兰的阿渡外还有一人,那人白清方才没见过,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只见那人身穿浅蓝色道袍,与道教弟子所穿的十分相似,而远看起来,他的气质也是十分仙风道骨。可等他到了近处时,白清定睛一看,那人竟生得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与他浑身散发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令她顿感惋惜。 那人拿着一把看起来就很劣质的木剑,木剑上贴着符纸,符纸上歪歪扭扭画着什么,白清看都看不懂。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蓦地将木剑击出,婕卡小院中的灯光便幽幽出现在眼前。 白清惊呆了,看那人画的符纸分明不是如今仙族常用的山型字,也不是大夏道教用的字,她本以为这人没什么真本事只会装腔作势,谁知竟然奏效了?! 眼见婕卡的小院已出现在眼前,那人和赛兰叽里咕噜交谈几句,和皂门家主一起上车离开了。看起来后面的路他们并不打算同行,不过这样也好,万一真发生什么,还得保护他们确实于战势无益。 众人在赛兰和阿渡的带领下前往婕卡所在的小院。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日原本有雾让白清有些不安,眼下她每走一步都会更紧张一分,总觉得难以心安。 到了屋前,只见屋门边插着两支火把,除此以外再无光源,整栋房屋都是黑漆漆的,似乎与她们昨天来时甚至离开时都完全不同。 一栋黑漆漆的房屋门前插着两只火把,四周是没有月光照耀的几近黑色的草地,这画面,白清怎么看都觉得后背发凉。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向后看去,身后除了无边无际的草原什么也没有,但颜七返突然从一旁伸出个头来,吓得她惊叫一声就捂着胸口蹲下去大口喘气。 “你看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这一声惊叫打破了寂静的夜空,云鹤下意识召出一大团火球升上夜空,将拐杖一横立马戒备起来。 “你喊什么?!那里有什么?!”??? 颜七返借着火球的亮光再次看向黑暗中,再次确定众人身后什么也没有,她转过头去冲云鹤大喊回话。 “没事!” 云鹤与惜归对视一眼,警惕地探查了众人四周,确定如颜七返所言后,意味深长地瞪了白清一眼,便让赛兰继续带路。 赛兰吩咐阿渡去敲门,谁知敲了好几次都未见回应。在得到赛兰的允许后,阿渡尝试踹开门,踹了几次都没踹开,他脚下用力,旋转半身再次向门踢去。这一次,门被他踢出个洞来,他的脚卡进了门里,可门依旧没开。 阿渡抽了几次发现抽不动,只好有些愧疚地回头看向赛兰。赛兰叹口气,抽出佩剑便去撬门,撬得他满头大汗,那画面看起来着实有些可笑。 云鹤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去用拐杖将赛兰推开,看了眼阿渡的脚被卡住的地方,颇嫌弃地举起拐杖来,准备做些什么。 谁知,她还什么都没做,阿渡突然神色一僵,汗如雨下,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等…等等……有……有什么在抚摸我的脚踝……” 云鹤见他神色实惨,口念咒语,用拐杖在大门上轻轻一点,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条缝。还不待她推门而入,黑漆漆的门缝中猛然睁开了一只眼。那只眼似笑非笑,打量了一圈众人后,突然变弯了许多,甚至能让人联想到这只眼睛的主人此刻正在窃喜。 阿渡离得近,看得比其他人清楚得多,他瞬间腿一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紧紧盯着那只诡异的眼睛。 “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鬼东西?!” 云鹤大喝一声,一掌推开屋门,那只眼睛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屋内一片漆黑,云鹤刚刚抬起拐杖准备照亮四周,两道火焰突然亮起,接着每隔几步便亮起两道火焰,点亮了一整条走廊。 白清虽然站得较远一些,但四周都十分昏暗,突然有这么一条被火焰照亮的走廊出现,她自然也能清晰看到。这么一看她又不由自主地开始心里发毛,这走廊她昨天走过没错,但眼下这个走廊明显是有问题的。 昨日婕卡带她们拿药时,这走廊的走向分明是和这栋房屋一样是横向的,可眼下这条走廊却是纵向的,直直地通往本不应存在的区域。 更诡异的是,走廊两旁的火光并不是火把插在墙上发出的,而是直接稳稳当当地悬浮于空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这走廊……以前不是这样的……” 赛兰望着那诡异的走廊皱起了眉头,云鹤冷哼一声,以杖敲击另一扇门,将脚被门扉卡住的阿渡放了出来,颇为嫌弃地看了主仆二人一眼。 “赛兰家主,恕我直言,这前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你和你这凡人仆从还是不要同行为好。” “哈……笑话。”赛兰不以为意地嗤笑一声,“这是我家,我想去哪里便去哪里。” “哼!无知!惜归,我们走!” 云鹤懒得同他纠缠,叫上惜归跟她走便只身在前带路。赛兰看了下阿渡的伤势,确认他无碍后便示意白清他们也跟上。为保安全,由白清和颜七返断后,陈墨凡和木修年跟在赛兰和白清她们中间。 众人出发时,已不见云鹤和惜归的身影。赛兰和阿渡打头阵,警惕着向前走。走廊中虽有火焰照亮脚下,但十步以外的地方除了走廊两旁的火焰外仍旧是看不清的,若是回头看向身后亦是如此。 不知走了多久,一路上仍未看到人影,就连原本该有的房间门也从未见过。白清按颜七返的吩咐,每走一段路便回头注意一下身后状况。 又不知走了多长一段路,白清习惯性地回头一望,只见身后有一抹微亮的白光远远跟着,她本已平静下来的心突然又悬了起来。 “那是什么……” 她低声问了一句,没有得到颜七返的回应,她下意识便去拉颜七返,却扑了个空。回头望去,她身边空荡荡的,哪有颜七返的影子?不仅如此,就连赛兰和陈墨凡他们也不见了踪影,整条走廊中只有她一个人。 她控制不住地害怕起来,硬着头皮再去看那团微光,那团微光似乎近了一些,但仍旧和她保持着一段不短的距离。每当她向前走那团微光便跟着她走,她若停下那团微光也会停下,但总会比她慢上那么两秒。 没走多远,那微光停了下来,不再跟着她了,她回头看向前方。在她眼前有一扇门,似乎是已经走到了尽头。她不确定是否该进去,犹豫着又回头去看那团微光。 仿佛知道她在犹豫一般,那团微光突然猛地向她冲来,仿佛想要逼她开门进去一般。见到此情此景,白清有些慌了,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开门进去,转身将门紧紧锁上。 然而,那门栓一插上,整道门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就好似那门从未出现过一般,而四周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她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她努力去思考,逼自己做出正确的抉择。可她越是这么想,心跳便越快,快到这安静的黑暗之中能听到自己紧密的心跳声。 她逼自己环视四周,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以外什么也没有。她努力调整呼吸,好不容易觉得胸口没有那么紧了,却听身后突然传来咔嚓的一声,听上去像是什么断裂了一般。 她的心直接跳到了嗓子眼,她逼着自己慢慢回头去看,却没想到,这一回头,四周突然明亮起来。此刻的她置身于一处花园之中,头顶有蓝蓝的天空,脚下有绿绿的草地,身边有许多美丽的花卉种在花盆之中,而她面前还有一个人,那便是婕卡。 她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婕卡,显然吃了一惊。婕卡轻轻一笑,勾起手指叫她过去。 “白姑娘,别那么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不如过来坐坐?” 白清狐疑地看着婕卡,没有动。昨日来时并未提及自己的名字,她是如何知道的? 婕卡也不恼,悠然地拿起面前的茶点慢慢放进嘴里,还不忘拍拍手,生怕手指会沾上碎屑一般。 “我若想对你做些什么,你也不会见到我了,比如……你看。” 婕卡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手指指向了白清身后的天空。 白清回头望去,只见天空之中飘浮着几个似雾气一般迷蒙的气泡。气泡之中分别是云鹤、惜归还有赛兰和陈墨凡他们的身影,他们仍然在那走廊之中走着,却唯独没有看到颜七返的身影。 “与我同行那位女子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哎呀呀~~~别生气嘛~~嘻嘻嘻……她呀~她不太安分,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嘛……你真的不过来吗?我还特意为你准备了茶点呢~~” 白清打量了她半晌,如她所愿过去她对面坐下,紧紧盯着她。 “特意为我准备的?我们只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没有那么熟。何况你对我说的话不也都是谎言么?” “哎呀!你这就知道啦?难怪找上门来呢~~~至于我为何对你情有独钟,大概只是因为你很可爱吧~~~” 婕卡娇羞一笑,可她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 “可爱?!开什么玩笑……” 闻言,白清莫名觉得生气,话还没说完,却被她打断了。 “我没有开玩笑噢~~你听我说,你是真的很可爱呢~~嘻嘻嘻……自从来了本家的庄园以后,都没人陪我玩,也没人陪我说话了。昨日见到你时,我好惊喜的!更何况你还是东方人!我一时兴起演了一出戏,没想到……” “……” “你看不到你当时的表情好可惜!是真的很可爱啊!对于我说的话都没有一点怀疑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呢~~” “够了!” 白清怒而站起,还不待她再往下说,婕卡神色一凛,脚下的地面瞬间出现了几道裂缝,从裂缝中钻出几大条缠着血红花朵的藤蔓来,眨眼间便将她整个人裹了起来悬于空中。 “你不是我的朋友么?我不喜欢太吵闹的朋友,所以请你安静一点,明白么?” 白清只有一双眼是露在外面的,她不甘地瞪她一眼,并不愿服软。但不知这藤蔓怎么回事,她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了,根本挣脱不开。 “我就当你明白好了……那么,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你能不能帮帮我?” 白清继续瞪着她,她等了两秒,突然笑了:“看我,忘了你不能说话了呢~~那么,我就当你同意好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落至婕卡面前,她皱眉回头看了一眼,闪电落下的地方燃烧着熊熊烈火,而那团火焰越烧越长,好似要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烧出一道口子来。 “确实来得快,不过也在意料之中,那么,白清,我们走吧~~” 婕卡再回头时脸上带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她一手抚上捆住白清的藤蔓,一道蓝色的水泡瞬间包裹住了二人。临走之前,那团火焰蓦然张开,白清看到缺口之中走出来一人,正是云鹤。 她看到了云鹤,云鹤也看到了她,微微一惊讶,二人还来不及有所交流,白清便已被婕卡带离了那里。 四周环境剧变,婕卡带白清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从黑暗中突然来到这样明亮的环境中,让白清颇觉刺眼,适应了好一阵后才慢慢看清周围。 婕卡操控着藤蔓带着她向前走着,二人身边是一条潺潺小溪,前方有一轮水车,水车旁停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有两只陶坛,里面种着两棵橘子树。 再向前望去,有一处只围了几段篱笆的小院,小院里有一棵参天大树,红黄红黄的叶子时不时就掉落几片下来。树下有一座茅草屋,屋顶、屋墙乃至窗户都极为简陋,唯独那扇竹门做工十分整齐,显得与这屋子格格不入。 白清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明白为何婕卡要带她来这里。因为之前的挣扎让藤蔓勒得更紧,如今她浑身发酸,极不舒服。 白清用鼻腔呜咽几句,想引起婕卡的注意,婕卡听到后回头望了她一眼便不再理会。直到到了那茅草屋前,婕卡将她留在屋外,自己进了屋里去,过了一阵,她拿了两把木椅出来,自己坐一把,给了白清另一把。 “我知道你有些委屈,不过毕竟是他叫我带走你的,我也不想这样。所以……如果你足够听话的话,我也考虑放你走喔?” 婕卡说完,操控藤蔓退去一些,让白清至少能够开口说话。 白清不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见她似乎无意伤害自己,便试图和她交谈。 “婕卡……你何时懂得如何使用法术的?” “噢,你说这个?”婕卡手指在空中一绕,分裂出一根藤蔓来立在白清眼前,扭成一个少女身形翩翩起舞,“前几天吧……大概……嗯。” “……那你说的他又是谁?为何要你带走我?” “他?你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婕卡捂着嘴盈盈一笑,“你们都到这庄园来了,竟不知他也在这里吗?!多么可笑啊~~” 白清反应过来了,喃喃道:“千猎。” “什么嘛……原来你知道……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是他没错。至于他为何叫我带走你,我不感兴趣从未问过。”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他找到我想要我为他效力而已。” “婕卡,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别……” “好人?!哈哈哈……”婕卡又是一阵笑,比之之前更甚,“我三岁便能从虐待虫鸟中得到愉悦,五岁就开始伤害别人,八岁便能借刀杀人,甚至洛特家主和赛兰那没用的父亲也是我亲自下的手。难不成你觉得,我算是好人么?” “只要你愿意改过自新……” “我不愿。” 白清一噎,顿时不知如何说下去才好了。婕卡冷下脸来,歪头打量白清半晌,就在白清想要再度开口时,她操控藤蔓将白清的嘴重新封上,颇觉可惜地望着白清。 “白清啊白清,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愿意以善良揣度世人我是无所谓的,可善良过了头那就是愚蠢了。我呀~~可不喜欢和愚蠢的人打交道,亏我先前觉得你可爱,真是可惜呢……” “呜呜呜……”白清再次用鼻腔发出声音,想让婕卡将她嘴上的藤蔓解开来。 “你也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毕竟他特意交代过要你毫发无损。不过嘛~~你若是不听话,那我也不能保证会如他所愿了。” 白清明白婕卡确实没有伤害自己的打算,与其与她据理力争惹她厌烦,还不如想一想眼下该如何是好。这么一想,她便不再出声,婕卡也心满意足地靠在椅背上悠然小憩。 趁着婕卡休息的空档,白清努力打量四周,试图搞明白眼前的状况。 此处天色明亮,与实际时间不符。四周除了这小院没什么其他的建筑了,边界处也肉眼可见地模糊。想来应是在某处秘境之中,而且是一处不算成熟的秘境,想破境而出应当不算困难。 可她浑身都被这藤蔓绑着动弹不得,想得再好无法付诸行动也是枉然。而且她有试过,无法使用法力,当务之急还是想一想如何从这捆绑之中脱身为好。 她越挣扎这藤蔓便绑得越紧,这一路走来她都觉得周身被勒得发痛发酸了,不敢再有所挣扎。既不能挣扎也不能使用法术,她能想到的办法便只剩一个了。 「隐,你在忙吗?」 「不忙,魔头说我要做好随时被你召唤的准备,所以一直养精蓄锐着呢!怎么啦?是不是到我登场的时候啦?!」 「我被藤蔓缠住了,越挣扎越紧,而且用不了法术,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有啊!召我过去,我一把火烧了便是!」 「太麻烦你了吧……」 「不会!姐姐需要我我当然义不容辞,何况是这种小事!快快快!我已经准备好了!」 白清顿时哭笑不得,隐总是以她为重,每当到了需要他帮忙的时候,她总会想,这到底是他发自内心的还是因命契的原因所以心甘情愿的? 她打量了婕卡一会儿,虽有颇多疑问,但她明白凭现在的她是问不出什么的。她在心中默念隐的名字,唤他来此,随着一道黑雾升腾而起,他真的出现了。 隐一出现,婕卡便醒了,她一睁眼发现隐也在此处,顿时警惕地向后翻滚了一段距离,半蹲着冷眼看向主仆二人。 隐抬手,一把熊熊大火将缠着白清的藤蔓烧得灰都不剩。多亏命契的特殊性,让他不必顾虑会伤到白清。 “没想到,你还有帮手……” “呵……你想不到的事多了去了,我姐姐厉害着呢!” 第三百五十章 话毕,隐也不多啰嗦,抬手就召出一群小狐狸直奔婕卡袭去。婕卡咬紧牙关连连后退,但终究是不敌,不出一分钟的功夫,她身上已经有了许多处擦伤,不过并没有一处是命中要害的。 白清在一旁观察着,不由得疑惑起来。先前婕卡召出藤蔓缠住自己时,她本以为婕卡是已经入魔了的,更何况婕卡并不否认与千猎是认识的。可眼下看婕卡身手,只顾着躲闪也不反击,好似并不明白如何操控煞气一般,若她已入魔,这不该是她的真实水平才对。 在不停的躲闪中,婕卡开始踉跄起来,终于被击中了腹部,她被击退了数米远,猛地吐了一地口水,捂着腹部稍作喘息。 白清见此,示意隐停手,上前几步与婕卡保持着一定距离,好心想要开导她。 “如今你已无法封住我的行动,更何况我还有帮手,你已无胜算了。婕卡,你不必为千猎做到这种地步……” “呵…呵呵呵……” 婕卡低头冷笑,对于白清说的话并不回应什么。白清自认为婕卡已无路可逃,索性就这么等着她的回答。 谁知,一道闪电再次出现,眼看就要劈到白清了,隐飞身过去将她抱离闪电落下之处,却也因此和婕卡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闪电的落点处燃起熊熊烈火,似要将这空间撕碎,与上次那一道如出一辙。而这情况不止白清注意到了,婕卡也注意到了。就在火焰烧出一条裂缝时,婕卡身后也出现了一道裂缝,云鹤等人刚刚现身,婕卡便已没了踪影。 云鹤环视一圈,未见婕卡的身影,反而看到了白清和隐,顿时就疑惑起来。 “她呢?” “跑了。” 云鹤叹口气,正准备继续去追,身后却窜出一抹人影。惜归闪身上前,速度之快甚至不用眨眼,仅闭眼的功夫便已至白清和隐身前。白清和隐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行事,一时来不及做出反应。 他一手伸向隐的脖子,一手伸向白清的胸口,眼看就要得手,哐当一声传来,云鹤追上前来,拦在了白清他们身前以拐杖抵挡下了惜归的攻势。 惜归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云鹤,随后怒火中烧,大吼道:“你护着他们?你疯了?” “退下!” 云鹤怒喝一声,手上略微发力,惜归被震退两步,他不甘心地紧闭双唇,意欲再攻,云鹤将拐杖收回,以一个颇有威严的姿势将拐杖插进地面,瞪着惜归劝他。 “够了!你才疯了吧?!你是不知道她的身份?竟敢如此胡来!” “身份?!还能有什么身份?!一个半仙一个半妖,都是为祸世间的败类!更何况那半妖已入魔?天知道他手底下有多少条命?!今日,便是替天行道……” 隐不满地喊道:“喂喂喂!你好好说话!别什么屎盆子都想往咱身上扣!仙族不会都是这种货色吧?不过尔尔!” 云鹤气极,一杖击向惜归腹部将他击倒在地,随后揪起他的衣领瞪着他。看起来气氛剑拔弩张,不过此时却谁都未再开口,安静极了。 白清看着惜归瞪大了眼,时不时望向自己和隐又望向云鹤。他的表情十分丰富,从一开始的怒意到平静,再到了然于胸,倒是一个很容易看懂情绪的人。 「姐姐,他们在干什么?」隐似乎对眼下的状况摸不着头脑,便传音问白清。 「大概是用传音在密谈什么吧。」 「啊?!那要不要趁现在偷袭一下?」 「你怎会这么想?谁教你的?」 「景豫哥哥说的,他说趁敌人不备偷袭往往能取得先机。何况刚刚那男的不也想偷袭我们么?我若此时偷袭他,那叫礼尚往来,以牙还牙!」 白清顿时哭笑不得,这孩子在魔界都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他如此行事那是他不敢光明磊落,咱可别学这个。你别忘了,刚刚云鹤与他意见不和,想来云鹤不想伤害我们,至少现在不想。我们保持警惕就好,其余的不必担心。」 过了一会儿,云鹤松开了惜归,他乖乖地跟在云鹤身后随她走到二人面前微微低下了头。 云鹤笑道:“抱歉,白姑娘。这孩子在魔界吃了些苦头,见到你的……魔族,他有些冲动了。眼下不是仙魔两族作对的时候,应当以联手消灭千猎为重,你说呢?” “那是自然。” 云鹤皮笑肉不笑的,白清便也有样学样,算是回应了她。双方各怀心思,一致决定先找到出口再说。 依云鹤所言,她和惜归步入走廊后没多久便发现那走廊永无止境,于是惜归在墙体上做了个标记。他们这才发现,若以标记为起点,没走过八团火焰后他们便会再次回到标记处,总之就是一直在原地打转。 不仅如此,白清他们是后进走廊的,一开始是能看到云鹤他们的背影的,但云鹤他们自步入走廊开始便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了,包括声音也是听不到的。 云鹤和惜归都是经历过不少实战的,马上就明白过来他们陷入了幻境。于是云鹤施法追踪幻境的掌控者,顺着指引追去,这才有了和白清的擦肩而过和如今的见面。 双方决定一起行动后,云鹤再次如法炮制,以法术追踪婕卡的位置。只见自她法杖顶端出现一根光亮,之所以说是一根,其实是因为那抹光亮看起来就像一根会发光的的丝线一般。 那光亮飘飘然在四周打转,转着转着,猛地突破天际而去,而云鹤身边也出现了一道略有火光的裂缝。 “快走!别让她跑了!” 云鹤奋力招手,众人也不犹豫,纷纷穿过裂缝。 刚出裂缝,一股危险的气息迎面而来,白清本能地下腰闪避,只见一抹黑雾几乎是擦着她飞速而去。她警惕着起身打量四周,想搞清楚这是何处,眼下是什么情况,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阿岳?龙闲???” 秦空岳和龙闲抽空看了她一眼,不由得皱了眉头。 “喔!!!你真的将她带来了啊?!不错不错!该赏!” 第三百五十一章 白清循声望去,只见空中浮着一人,那人有一头精神的短发,发尖微微发着蓝光,莫名有些好看。他皮肤有些黝黑,好像那种长年累月在地里干活的农民一般,看上去仿佛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吹雨打才会是这样的肤色。 那人此时正望着她笑,两道剑眉肆意上扬,颇有一股旷野的气息。偏在他眉尾前一指处断了一道口子,仔细一看,那口子上是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入魔后煞气皆会自动修复身上的各处伤口,也不会留下疤痕,也不知他这伤疤是怎么回事。 他未穿内衫,只披了一件虎纹皮裘,露出结实黝黑的胸膛来,下身穿了一条深褐色的裤子,裤子上别了一根麻绳样式的裤带。离那么远连裤带都能看清,倒不是白清视力有多好,而是那裤带在腰的左右两侧打了两个大到夸张的结,让人一眼就能看到。 白清细细打量,确认自己从未见过这人,不过听他方才所言,她猜测他很有可能就是千猎。那人右下方的空中盘踞着一条浑身青色的巨龙,看起来似乎是与那人对峙的姿态,她猜测那是稚龙。在场的还有一人,便是秦空岳。他站在那人和龙的正下方,正抬头望着空中。 除此以外,在场的便只有突然闯入的白清和云鹤他们了,别说是白镯的身影了,连婕卡都没有见到。可若那人真是千猎,那么依他方才所言,婕卡应当就在这里才对。 还不待她仔细寻找,他们的突然闯入显然让在场除了千猎以外的人都吃了一惊,那龙发出一声刺耳的龙吟,冲将上前继续与千猎厮打起来。而秦空岳更是直接闪至白清面前,脸上神色都有些凝重起来。 “隐,怎么回事?你们怎会和云鹤他们在一起?”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姐姐让我这么做的。” “阿清?” “不是你说会将人引来对付千猎么?我还以为是盟友……” “罢了。”秦空岳无奈一笑,将白清拉至自己身后,“你躲在我身后,隐,你也要注意安全。” 白清知道以自己的身手大概帮不上什么忙,与其添乱还要其他人费心保护自己,不如就乖乖待着更好一些。 得到二人点头同意后,他这才看向云鹤和惜归,喊道:“云鹤!合作一下?” 云鹤盯着秦空岳半晌,握紧拐杖也向空中飞去。惜归自看到秦空岳后便已是满面怒容,可他这次不敢再冲动行事,忍着满腔怒火的他甚至连身子都一直在微微发抖。眼见云鹤答应下来已上前去对付千猎,他一咬牙,狠狠瞪了秦空岳一眼,也追随云鹤而去。 隐和秦空岳对视一眼,也奔赴而去。 顿时狂风骤起,暴雨如注,各种法术在空中显现,看得人眼花缭乱,甚至于受法术波动的影响,各人的法力在这个空间里交缠冲撞,发出了一道又一道威力不小的冲击波。要不是秦空岳护着白清,她都觉得自己快被吹走、震走,变成一片飘零的落叶了。 混战许久,即便加入了云鹤、惜归和隐,千猎也仍然不落下风,战况十分胶着。 眼见如此,白清便问秦空岳:“阿岳,你不上吗?” “不上。” “我会小心的,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不用担心我……” 秦空岳顿时噗嗤一声笑了,牵起她的手将她拉至与他并肩的地方,说:“倒不是因为这个,我和千猎……怎么说呢?应该说是无法伤害彼此。即便用再强大的法术命中了对方,对方也会分毫无伤。所以我上与不上,战况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啊?那他岂不是你永远无法战胜之人?!” “也没有那么夸张啦~若是使用放弃煞气、法力那一类方式,改用凡人作战使用的刀枪棍棒什么的还是有一定效果的。只不过若非一击击碎魔晶,受再多再重的伤也能愈合。总之是件很麻烦的事,先看看情况再说。” 白清面露担忧,紧紧握住他的手,说:“可我看情况好像并不乐观……” 秦空岳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说:“放心吧,若是无法在此诛杀千猎那就下次再说。我们此行的目的主要还是找到白镯,我已让竹吉去寻了。只是千猎在此处设了许多层层叠叠的秘境,找起来费些时间罢了……对了,你们在外面见过白镯吗?” 白清想了想,摇头道:“应当没有,那日道祖收徒庄园有办宴会倒是有许多人,我不确定那时她有没有在其中……” “那宴会之上有李遇生,她不会去的。即便去了也是远远观望,你看不到的……” 秦空岳似是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白清立马又说:“不过丰澄庄园很大,我也不是所有人都见过的。” 他看着她那紧张的神情莫名觉得心暖,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笑着说:“害阿清担心了呢~~” 白清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愣了两秒才羞红了脸。他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大胆了,也不看看眼前是怎样的情形?! “啊!对了!我们是追着婕卡来到这里的,你见过她吗?” “婕卡?那是谁?” “一个女孩子,瘦瘦的,身穿白色长裙,眼窝黑黑的……披头散发的!见过吗?” 白清极力描述着印象中婕卡的模样,秦空岳听着听着便已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噢!她啊?见过啊~~方才龙闲和千猎打斗时她突然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被龙闲吹到那里去了……” 说着,秦空岳一手指向左前方,可当他看到那里空无一人时脸色就变了。 “糟了!” 他抬头看向龙闲,龙身一顿,回望下来,此时的千猎伺机震退环绕在他身边的众人,得意地笑了起来。 “小鬼头!你终于发现了吗?!已经来不及啦!!!哈哈哈哈哈!!!” 此时,这秘境周边突然碎裂开来,众人瞬间便置身于丰澄庄园上空,大地猛然裂出密密麻麻的缝隙,煞气自缝隙之中肆意扩散出来。 “小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秦空岳眼疾手快,一把揽过白清的腰将她带至空中,顺手竖起一道屏障,将那些肆意冲撞的煞气隔绝在外。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白清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等她已被带至安全的空中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在二人几步远的下方空中躺着一个人,白清定睛一看,那正是婕卡,而她的模样竟与先前自己在梦中所见一模一样。一时之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望着婕卡入魔那凄惨的模样,她很是心疼。如今众人皆置身于庄园之中,她本该担心,但眼看这庄园里除了颜七返再未看到其他人身影,就连赛兰、陈墨凡他们也不在此处。再加上这煞气虽然汹涌,却只限于在这庄园之中,并没有向外扩散,她便又放下了心。 更多的,还是惊喜。如今眼前所见与她梦中所见如出一辙,只是视角不一样所以景象略微有些不同罢了。如此看来,莫非她已在不知不觉中觉醒了占卜的能力?等此间事了定要好好问问牧歌! 秦空岳脸色不大好,冷眼盯着婕卡喃喃道:“大意了……” “你们先前并不知道婕卡有可能入魔么?” “知道的。芳老板有打听到千猎藏在此地这么久是为了一个人,也有了大概的猜测会是她。再加上那凤凰和你一起行动时见过她,便更加确定了千猎在等她入魔。” “既然知道了,你们却没有提前准备对策?” “千猎主张无拘无束随性而活,对于手下人滥杀无辜、臧害他人根本就不加约束,他身边追随者不少,许多不愿受管束的魔族私逃出界投奔了他。” “我并未见过她,那女子刚来时被稚龙一尾巴就扫得动不了了,我看千猎也不像在意那女子的模样,只当是他不放在心上的追随者之一。没想到,我在等竹吉找到白镯,他也在等她入魔……” “那眼下该怎么做?就这么看着?” “入魔过程不受外力影响,即便我们此时做些什么也无法阻止她入魔了,搞不好惹怒了她还会加深她和煞气的融合程度,除了看着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秦空岳都这么说了,白清自然也打消了做些什么的念头。她往四周看去,虽庆幸煞气未渗透至庄园外,可这样浓重的程度,让她想起了弦云州那处正阳旧皇城来。若是之后不做处理,此地大概也不能再住人了。 众人就这么等着婕卡入魔结束,秦空岳看向脚下的洛特家主宅,凑近白清耳边,轻声说:“阿清,把手给我。” 她顺从地将手伸了过去,他在她掌心中画了什么,她痒得都快笑出声了。 「这是匿影术,待会儿我会让隐凭空捏造一个你的幻象出来,你趁机施展此术去下面那屋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白镯。不管有没有找到,都要告诉我一声。」 「好,那你呢?」 「围攻千猎我帮不上什么,收拾一个婕卡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你先去,稍后我再去寻你。」 「好,你要小心。」 秦空岳顿时笑了,歪头蹭了蹭她的头,又说:「遵命!」 二人又待了一会儿,隐不知不觉地悄悄凑到了二人近处,正巧煞气停止了向外喷涌,反而开始往婕卡身体里涌去。 “阿清,去吧。” 白清点点头,将法力往掌心处汇聚,在隐的掩护下悄然前往洛特家的主宅,而隐也趁机退回了他先前所在的位置。 煞气被婕卡吸收了一大半时,秦空岳确认白清的气息已进了那幢屋子里,便活动着身子准备大干一场了。 煞气越来越淡,连带着原先的雾气也没了。婕卡的身子慢慢从横躺在空中变成了站立的样子,直至最后一丝煞气也进到了她的身体里去。 她缓缓睁开眼,一双黑如深渊的眼睛带着轻蔑从现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视而过,最后停在了千猎身上,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笑容。 “千……” 她朱唇刚启,秦空岳一脚便踢上她的腹部,随后将她从空中踢到了地面去。轰隆的一声巨响传来,现场顿时浓烟滚滚。 他如此突然的行动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云鹤和惜归看得都呆住了,龙闲虽也觉意外,但还不至于惊讶。隐则是早就猜到了,并未多留意这边,而是紧紧看着千猎。 千猎的表情很耐人寻味。既有惊讶也有痛心,可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却是十分兴奋,甚至夹杂着那么一丝愉悦的味道。 煞气裹挟着碎石自那烟雾之中随意四射,一道黑影闪过,秦空岳反被婕卡按倒在地。秦空岳脸上满满的都是不可思议,而婕卡则是病态地笑着,像盯着什么可口的猎物一般看着他咽唾沫。 “噢噢噢!!!婕卡!!!你果然是个不错的孩子啊!!!哈哈哈哈……” 千猎笑开了花,望着下方陡然转变的局势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了,尽数表现在了脸上。 “魔贼!!!休要猖狂!!!” 稚龙大喝一声,顿时乌云密布天雷滚滚,大雨倾盆而下,甚至已经不能称之为雨了,该说是天上泄下的瀑布了。他这么一喝,云鹤和惜归也终于回神了,纷纷飞身攻向千猎的方向。 隐犹豫地看了看秦空岳,又看了看再次陷入胶着的千猎那边,本已打算向秦空岳走去,却在抬脚的一瞬看到了他的眼神,咬咬牙也飞向了千猎。 秦空岳松了口气,这婕卡虽然不如千猎强,但颇有些邪门,初交手竟能压制自己,即便只是因为自己轻敌造成的。 “呐~~你是不是认识白清?你身上有她的味道呢~~~好闻~好闻!!!” 婕卡神态已近扭曲,她嘴边能看到晶亮的唾液顺着脖颈流下,而她的眼睛连眼白都不见了,只剩下了两团空洞的黑色,她整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像失心疯之人。 “唉……” 秦空岳叹口气,婕卡猛然被不知从哪儿来的力量弹飞数十米远。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你提到了阿清,那我也不好放任你活下去了。” “咯咯咯咯咯……” 婕卡笑着站起身,她颤颤巍巍地向秦空岳走去,每走一步就会发出一声咔嗒的声音,显然是她的身体正在自我修复,那些错位的骨头以超出常人数倍的速度自接起来。 “还有力气么?”秦空岳淡淡一笑,也向她走了过去,“真好,让我活动活动筋骨。” 第三百五十三章 秦空岳先是以一记千狐影袭去,虽用的是隐的招式,但二人对煞气的掌控程度不同,效果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婕卡见状,也操控着煞气化成无数张捕兽网,想要困住那些小狐狸,可那小狐狸速度极快,捕兽网落下时总是扑了个空。 眼看小狐狸已奔至眼前,张着黑洞洞的嘴巴向她咬来,她只能四处躲闪。可因她先前的伤还未完全愈合,她的步伐很是沉重,即便运用煞气已将身体的速度提高了许多倍,仍旧无法躲开所有撕咬。没多久,她就已再次遍体鳞伤了。 秦空岳向她走近了两步,暗暗在心中估量她的实力。之前她既然能反击将自己按倒在地理应不会这么差才对,眼下受了这么多伤,难不成是因为旧伤未愈?这么看来,她的自愈能力并不算强,也就比普通魔族好上那么一点,与隐或者祝黎这样的魔将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 或许是因为秦空岳向她靠近了两步给了她不小的压力,她突然发力,不管不顾地以煞气化出漫天箭雨顷刻落下,丝毫不顾虑是否会伤及自己。 她这么做确实有效,那些煞气化出的小狐狸被射得凝不了形,纷纷散去浮动在地面上。她伺机加速自愈,警惕地看着秦空岳。 秦空岳突然点点头笑了,看得她一时愣了,不明白他是何意思。不出一秒,她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听起来是什么兽的叫声,可那叫声如鼓琴瑟,竟听得她心头一震。 还不待她弄明白那声音从何而来,又是何物发出的,背部便传来了一阵令人刺痛的灼烧感。她下意识闪身躲避,却还是晚了一步。 一道火光以极快的速度擦着婕卡的肩一瞬掠过,行至秦空岳身边时慢了几分绕过了他。她这才看清,火光之中,是一只金灿灿的凤凰。 颜七返与秦空岳打了个照面便直上云霄,奔赴到了与千猎的混战之中。 秦空岳看着肩膀被烧得焦黑的婕卡半蹲在地,忍不住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向她走去。 战场之中,最不应该犯的错便是只顾眼前而未纵观全局,这样的错误往往是致命的。若非她是魔族,而颜七返也无意取她性命,否则她现在怕是已经化成灰了。 婕卡的伤势本来未全愈,如今又被烧焦了右肩一大片,让她不得不放弃进攻,优先集中精神自愈。她知道,秦空岳非是她能轻易打倒的,至少负伤在身的她绝对做不到。 婕卡想要优先恢复伤势,秦空岳却不想给她这个机会。他以她肉眼捕捉不到的速度只一瞬便站到了她面前,她瞳孔一缩,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便已被他掐住了脖子提至空中。 她虽已入魔,但刚入魔不久,还不是完全适应这副身躯。如今被秦空岳掐住了脖子,她呼吸不上来,只觉头晕脑胀快要死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使她本能地用脚乱踢乱蹬,用指甲去抠秦空岳的手,试图让他松开自己。 看着她努力挣扎的样子,秦空岳以煞气为刃断去她的双手,看着她说:“演什么呢?又死不掉,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可笑么?” 婕卡一愣,试着自己憋了一会儿气,当她发现呼吸困难到一定程度便会适应后,脸上按捺不住地浮上了喜色。 “未免被说有失公允,本尊且依照惯例问你一句,你可愿从此不再随意杀戮,归顺魔界?” 婕卡眼神示意他自己开不了口,在他颇觉好笑地放下她后,她坐在地上,并未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查看了正慢慢长出的手臂许久,随后抬头仰望着他。 思考良久,她摇了摇头,眼看秦空岳正要抬手,她又连忙解释:“非是我不愿!我若是此时贪生怕死归顺于你,他不会放过我的!” 秦空岳打量着她,她言辞恳切,目光之中流转着悲切,甚至眼眶已有些泛红。他没有说话,她看他一直盯着自己,以为他不信,便伸出还未长出手掌的手臂作势擦泪。 秦空岳幽幽问:“你该不会以为,等你的手长出来了便能与本尊一战吧?” 婕卡抬起头惨然一笑,颤抖着声音说:“怎会?我万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方才秦空岳只一瞬便至她面前时,她已明白她敌不过他,再加上他说喘不上气并不会致死,她尝试之后发现果真如此,她更加没有与他为敌的心思了。 只不过,那可不代表日后亦是如此。只要她能从此抽身,慢慢搞明白入魔究竟有何变化,她定有一日会找他好好算一算今日之辱。 至于千猎,那个疯子比自己还可怕!她可不想为他效力!若是他今日能命葬于此,那她往后来自魔界的威胁便都一并解决了。眼前这人若是能受自己蛊惑也转头去对付千猎的话…… 只要能逃离此处,等着她的便都是大好时光了! 婕卡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已经开始盘算着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了,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不少。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一阵喊杀声,秦空岳转头望去,只见一群魔族大概几十人,手里举着火把正从庄园大门处正往这边奔来。 他们手里没什么兵器,身上也未穿什么甲胄,大多都是布衣打扮,更有甚者只穿着茅草编制的草裙便来了。不过,那些人之中,有几个魔族身边是有野兽相伴的。 这么一看,这伙人不是千猎的亲信,大概是藏身尤奈的魔族受他的亲信集结,用言语蛊惑诱导后,专挑今日来袭的吧。 来得正好,既是效力于千猎,来多少他杀多少!绝不手软! 「主子,此地的秘境能去的我都去过了,未见白镯的踪影。」 正巧此时,竹吉传音来报。 「知道了……」 秦空岳有些失望,一回头,这才发现婕卡已经跑远了,看方向是往洛特家主宅去了。 “竹吉。” “主子,有何吩咐?” 秦空岳伸手指向婕卡的背影,说:“那人,你去跟着,看看她要干什么。” “是!” 第三百五十四章 白清站在洛特家主宅门前思绪万千。大门大开,一路走来能看到路边时不时有落下的衣物、杂物什么的,想来应是撤离时走得匆忙,没有时间好好收拾,就连掉在了地上也没空捡。 站在自己的立场来说,她们来此是为了找回白镯,如有可能就此消灭千猎。可换个角度看,若是站在洛特家这些普通人的立场来看,那又是另一番感受。 因为她们的到来,人们原本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他们为了活下去不得不离家逃命。平白无故地遭此横祸,也不知那些人会不会恨自己…… 思及此处,白清连忙猛地摇摇脑袋,想将这些奇怪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且不说这想法完全就是给自己找心理负担,眼下可不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时候,重要的是寻到白镯! 白清回头看了眼身后远处的空中打得不可开交的众人,鼓起勇气踏了进去。屋里与上次来时不同,地面乱了许多。 精致的茶具安静地躺在地上,旁边是一把摔碎的茶壶,除了茶嘴还保持原状外,其他的都成了碎片。地毯边缘处有几片红艳艳的花瓣,不远处零零落落地躺着几支红蔷薇。 白清叹口气,将那些涌上心头的杂思压下,静下心来回想秦空岳曾教过自己的探查之术。她虽未指望靠探查就能寻到白镯的所在,但试一试也不吃亏,万一瞎猫碰上死耗子也说不定呢。 结果如她所料,主宅内并没有魔族的踪迹,但既然秦空岳让她来寻,还是认真寻一寻较好,指不定这宅子里有什么结界也不好说。 白清一间一间寻去,以防遗漏,她轻手轻脚的,一边注意着有没有结界的痕迹,一边留意着在她进屋后门外有没有什么声音传来。 她一楼一楼往上寻,纵使她很是仔细,除了人们匆忙逃离留下的痕迹外,她一无所获,难免有些失望。剩下的,只有顶楼了。 她推开顶楼的门,望着花团锦簇的花园忍不住叹了口气。都搜到顶楼了,仍旧未见白镯的身影。花园内有几盆花被打翻在地,她一时不忍心,从旁拿了几个空花盆将它们重新种好。 弄好花后,她满意地笑了,遂又想到,不管今日与千猎之战结局如何,这庄园怕是得重新修缮了,自己这么做毫无意义,不禁又叹气连连。 叹气之余,她眼角余光看到上次与赛兰来时他坐的那把华丽的软椅正侧翻在地上,她便想去将它扶起来。谁知,手触碰到软椅的一瞬,一种异样的感觉突然传遍全身,让她一瞬觉得寒冷无比。 她猛地直起身环视四周,这里确实只有她没错,刚刚那股感觉是怎么回事? 她又试着去接触软椅,可不管她试了几次,却再未感受到那种冷冽的感觉,这顿时引起了她强烈的兴趣。刚刚分明有什么难以言状的感觉,只是那种感觉转瞬即逝,她根本就没有搞明白,但一定是某种线索才对。 她开始绞尽脑汁摆弄那把软椅,折腾来折腾去,始终没什么头绪。她看着那把端端正正放好的软椅,本打算放弃了,可一想到她费了这么大功夫却一无所获,难免心中有气,索性踢了一脚将软椅踢倒算是出出气。 “踢它作甚?” 一道温柔的声音从左侧传来,只见一只白皙的手臂温柔地将那软椅扶正。白清一惊,这是何人?为何她先前完全没有感受到?! 白清定睛一看,她身旁站着一名看起来很是娴静的女子。那女子有一双似水柔情的双眸,弯弯的柳眉,粉嫩的双唇微启。她脸上没什么血色,一双手腕上戴着两只白玉镯子,对于她的身份,白清心中已有猜测。 “白镯?” “是我,你就是……是叫白清对吗?” 那女子温柔地抬手一笑,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很是动人。看她长相,分明与秦空岳很是相配,为何当初她不愿嫁? “是……” 白清刚点头,还未提及要寻她回去,白镯便打断了她。 “是个可爱的孩子……你是来劝我回去的?” “是,他很担心你,我们一起回去吧?” “担心么……你不介意?” 白镯微微有些惊讶,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白清。 “不介意。” “心爱之人担心别的女子,你不介意啊……若我说,我与他曾有婚约……” “我知道,江灵,我不介意。” 白清说得十分坚定。说完全不介意那是假的,可是当她亲眼见到白镯后,不知为何,她觉得,即便她输给了白镯,那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再加上她知道秦空岳确实担忧白镯的安危,眼下并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白镯显然没料到白清会这么回答。白清这一回答,既表明了不会介意,又说了她入魔前的名字,那么她和秦空岳从前的那些事想必白清是知道的。既然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是没有意义的。 白清又说:“白镯,你为何断了联系不肯回去?能和我说说么?我们同为女子,或许我能理解你也说不定。” “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晨曦国的事你也知道吧?” “听过一些。” 白镯低头转动着手上的白玉镯子,幽幽说:“你可知,仙界号称成功封印了混沌,可具体封印在何处,我们查了许多年一点头绪都没有……” “所以呢?” “千猎知道混沌封印在何处。” 白清故作沉思状,没有接话。眼下已确定她的身份,还是先告诉秦空岳一声为好。她传音告诉了秦空岳已找到白镯,同时也说明了白镯无意回去,她正在劝说的情况。 秦空岳没有回应她,她凑到栏杆边向下张望。只见庄园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群魔族,而秦空岳正在吸取他们的煞气。 白镯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心下了然,轻声说:“你与其在这里劝我,不如去帮他。” “不!”白清一把握住白镯的手,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我要带你回去。” 第三百五十五章 白镯怔愣片刻,随后抽回手,冷然道:“像你这样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又怎会明白灭国之恨有多深?你以为我在成为怪物之后是凭什么活下去的?!” “你不是怪物!我也不是温室里的花朵!” “如何不是?!你是韶华的孩子,命中注定一生顺遂!你可懂什么叫家破人亡?!你可知当你父亲在你面前变成一滩肉泥时,心中会是怎样的感受?!” “我……” “你永远不会知道!” “不是这样的……” 许是白镯一改温婉的面目,变得凄厉起来,白清不由得声势渐弱。她明白,各人有各人的苦,未经历过同样的事,她无法完全感同身受。她想说服白镯,却不知如何说。 白镯不打算就此住口,见白清声微势弱下来,继续说:“当年混沌降临晨曦一事事有蹊跷,我追查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快要取得千猎信任了,怎能在此时功亏一篑?!” “你又怎知千猎就一定知道混沌封印的所在地?你如何确定他不是骗你的?你跟在他身边很危险,我们都很担心你!” “哈哈哈哈哈!担心?!” 一阵肆意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白清警惕地回头望去,只见婕卡婀娜多姿地款款而来。 她站在二人面前,目光在白清身上打量许久,看向白镯,说:“你跟一个傻子废什么话?!杀了不就完了……” 说罢,婕卡身后泛出煞气,白镯立刻伸手拦下,严肃地说:“不许伤她。” 婕卡一挑眉,面露不悦,尖了声音道:“你命令我?” “我是在劝你。你入魔时间尚短,虽比寻常魔族厉害一些,但对上我们你毫无胜算。这人我保定了,你要出手么?” 婕卡皱眉盯着白镯不回答,而白镯也冷脸看着她。 白清一头雾水,呆在了原地。怎么回事?以婕卡刚来时说的话来看,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们不是同伙么?如今这是怎样?内讧? 白镯这又是什么意思?明明不愿和自己离开,甚至方才声色俱厉,如今却又要保护自己?!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算了吧……”婕卡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收了煞气,环视起四周来,“我来找土曼,你有看到她么?” 白镯轻声上前两步,挡在了白清和婕卡中间,缓缓抬手,道:“此处的人都被事先疏散了,待事了之后,你可以去庄园外找找。” “他们还得打好一会儿呢~我还是先去外面找土曼吧……” 婕卡挥挥手向楼梯口走去,刚走没两步,一根白色绫带瞬间缠紧了她的脖子,她诧异地回头,满目惊恐。 “你?!” 白镯没有回应,手往回一收,绫带瞬间绞紧,婕卡的头就这么被绞断飞落出去,身子重重摔倒在地,微微抽搐着化为了粉末。 白清已经惊呆了,她完全不能理解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她甚至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白镯一松手,手里的绫带飘落下去,不出两秒便消失不见。她回头刚好看到愣住了的白清,像是想向白清解释一般,她低语了几句。 “此人心狠手辣又颇有天赋,若放任其成长,日后定会成为千猎手下最得力的干将。我不过是想取得千猎信任以便查清当年真相,并不想助他壮大。” 白清不断在心里品味白镯说的话,倒不是她听不懂,实在是此时脑袋一片空白,已经运转不过来了。 白镯抬眸看了眼远方空中的激战,坐在那把华丽的软椅上看着白清不说话,仿佛在等什么。 「阿清,你们谈得如何了?」 秦空岳的传音让白清猛然回神,连忙回了过去。 「她不肯同我走,说是千猎知晓当年混沌为何降临晨曦,我劝不动……」 「是么……当年之事也算是她的心病了,自然不可能说放下便放下的。虽说当年之事太过久远,可也不是只有千猎知道……」 「啊!我明白了!我知道怎么说了!」 秦空岳的话让白清醍醐灌顶,她突然想到了如何劝说白镯。 「嗯,那么带离白镯的事便交给你了。稚龙和凤凰要拿出全力了,你们尽快离开此地先回魔界去,你们到了魔界告诉我一声。」 「好,我知道了。」 白镯似是注意到了白清的状态,坐直了背看着她,白清组织了一下语言,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容再度尝试劝离白镯。 “江灵,我知道当年晨曦之事的真相对你很重要,但此事并非只有千猎知晓。” 白镯一挑眉,颇感兴趣地问:“难不成你知道?” “你知道我是韶华的孩子吧?” 白镯未答,示意她继续说。 “若我持有命轮,也可查清当年真相,而我显然比千猎要可信得多,不是吗?” 闻言,白镯开始思考起白清所说的话来。韶华的本事闻名天下,传闻说她知晓天理,古往今来之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虽不知到底是因为命轮还是因为血脉,又或者是夸大其词,但传了这么多年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眼看远处空中云鹤和惜归被数次击退,白清有些着急,连忙催促道:“江灵,你若相信秦空岳便可信我!我答应你,拿到命轮后我一定第一时间为你查清当年真相!断不会骗你!时间不等人,我们真的该走了!” 白镯顺着白清的目光望去,也知眼下情形不是她该犹豫不决的时候。她咬咬牙,一手握紧白清的手,问:“他让我们去哪里等?” 白清一愣,没想到他们之间竟有如此默契,脱口而出:“魔界……” 话音刚落,二人便已置身于祭司殿之中。此时的祭司殿不同于往常,空荡荡的,并未见到纱弥伏案的身影,没了他的碎碎念,倒让人有些不适应了。 白镯环视四周,未见纱弥身影,便和白清打了声招呼让她在殿里等着,打算自己出去问问纱弥去了哪里。 白镯刚走,白清便收到了牧歌传来的传音。 「白清!大事不好了!你快来找我!」 第三百五十六章 “行不行啊?!要撑不住了!!!” 云鹤和惜归面前那道圣光屏障已开始碎裂,她和惜归只能召唤出此等实力的圣光,已然苦苦支撑了一刻钟,身后的人却还未发出信号。眼看就要撑不住了,他们再不出手可就玩完了。 她突然有些后悔,信什么龙凤合力能击杀千猎的说法。且不论这是叛逃仙界几百年的稚龙,再加个妖界来的凤凰,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接受了他们的提议。 收到白清她们已到魔界的消息后,秦空岳立马转告给了稚龙,随后以一招万鬼食人狱封锁住了千猎的行动,静待稚龙和颜七返出招。 云鹤见状,知道可以退开了,连忙知会惜归一声,二人解了圣光,退到五十多尺以外,准备好好看看所谓的龙凤合力会是怎样的力量。 只见稚龙口中喷出几近两米粗的水柱来,颜七返高嗥一声,金灿灿的炽热火焰裹上水柱,破开煞气直奔千猎而去。声势浩大引得天空都为之震颤,发出刺耳的震动声来。 水火交融产生了无数的水蒸汽,天上顿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和空中弥漫着的雾气遮挡了视野,众人戒备着等了许久,什么动静都没有。 稚龙唤来秦空岳让他上前去查看,他摇摇头,皱眉道:“不必看了,他已经跑了。” 闻言,颜七返十分失望地垂下头去,稚龙恢复了人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轻轻一笑示意她不要难过。 而云鹤则瞬间就将手中的拐杖对准了众人,眯着眼说:“好啊!你们演的一出好戏!竟敢戏弄于我!” 颜七返一愣,皱起眉头不悦地看着她。其他人她不知道,刚刚那一击她几乎用了剩下的所有法力,如今只是站在空中她都有些不稳了,这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果然仙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带你去休息。” 稚龙牵过颜七返的手便带着她往地面落去,他申请轻松,似乎完全没听到云鹤说了些什么。他这样的态度,自然引得云鹤越发不满。 “站住!这不是仙界叛将稚龙大人么?如今既然遇到了,理应缉拿……” 云鹤不肯放他们就此离去,惜归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摆出备战的姿态来。 “云鹤,他们累了,可我不累。” 秦空岳只身拦在云鹤和稚龙之间,他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云鹤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来。只是如今龙族叛出仙界,仙界再也没了如龙族一般可随意差使的冤大头,这可是一大损失。 如今,带领龙族叛逃的稚龙就在眼前,就这么放过他她可不甘心。可她也明白,方才那一战秦空岳几乎就没出过手,她和惜归可是花费了不少法力的,若此时硬碰硬可讨不到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被打得落花流水。 云鹤有自己的思量,惜归可没有。在他看到白清和隐时他本就憋了一肚子火,现今自己使出浑身解数却还是被千猎给逃了,让他有一种被当猴耍了的感觉。他才不像云鹤顾忌那么多,是骡子是马,试试不就知道了? 惜归怒喝一声,脚下生风挥拳而上,秦空岳不动如山,只一掌便将他击退回去。他顿觉胸腔中气血翻涌,连忙调息,不敢再轻举妄动。 秦空岳收了手,若有所思道:“惜归长老,且不说如今你们法力不剩多少,即便你们状态正佳,本尊也不在怕的。趁本尊还没改变主意不如尽早归去,若是你们执意如此,那本尊也不介意再让仙界失去两位长老。” 惜归沉下脸,笃定道:“你不敢!” “为何不敢?” “若我们葬身于此,仙魔大战便再无挽回的余地了。” “那又如何?” “你!” “如今的仙界仙帝之位空缺已久群龙无首,又没了龙族助力,五长老也只剩下两位,即便爆发大战,魔界也有胜算。更何况不是本尊不放你们走,是你们瞎了眼非要与本尊比划比划。哦~~这么说来,还是因为你才爆发的大战呢~~呵呵……” “你!” 惜归气极,云鹤连忙出声制止他。 “够了!我们先回去!魔头!今日之事仙界记下了,日后定当向魔界讨个说法!” 秦空岳不以为意地笑笑,说:“恭候大驾。” 云鹤冷哼一声,扶起惜归传送离去。秦空岳落到地面上看了下龙凤的情况,将他们先送回去疗伤,又让隐注意着周遭情形,打算处理一下此地弥漫的煞气。 阿清那丫头,之前看到庄园里都是煞气时,那神情让他心疼极了。若是告诉她自己已将此地煞气尽数处理干净,不知道她会不会感动不已,一激动给他点什么甜头也未尝不可…… 思及此处,秦空岳立刻开始吸收庄园内残留的煞气。想着那并不存在的甜头,连吸收煞气带来的苦痛他都感受不到了,脑海里想的全是白清的夸赞之语。 谁知,当他处理好这一切,急匆匆和隐回到魔界后,却看到了低着头不敢言语的白镯和咬着唇神态焦急的龙凤。纱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他面前,沉声说出了他完全未曾设想到的话。 “阿岳,白清不见了,龙闲试过联络她,但未得到回应,你快让隐联络一下看看。” “……什么叫不见了?”秦空岳脸色一冷,看向白镯,“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她还给我传音说你们到魔界了!怎么回事?!” “你别激动……”纱弥连忙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劝他。 白镯抬眼看他,小声说:“我们来时祭司大人不在殿中,我就让她在殿里等一等,我去寻祭司大人。我们再回来时,她就不见了……” “对!我离开时殿里设了结界的,若非我信任之人,我不可能察觉不到有人进出。我都问了一遍,守门的守卫说,除了白镯外,并没见过有人离开祭司殿,她可能是自己离开了也说不定。你先让隐联系看看,别着急……” “隐,问她在哪儿?!” 秦空岳不耐烦地吩咐隐一声,便兀自坐在一旁等结果。纱弥说得很清楚了,她若消失不见,一定是自己离开的。亏他还念着她,处理完煞气都没休息就回来找她,她倒好,说也不说一声又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隐神色一僵,快步走到秦空岳面前抓紧了他的衣袖,说:“联系不上!杳无音讯!!!怎么办?姐姐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她是不是出事了?!” 秦空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说:“呸!说什么傻话?!她要真出了什么事,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 “罢了罢了,你们各自多休息吧,我自有办法寻她,我亲自带她回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白清刚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秦空岳宽厚的背影,而他们正坐在一只扁舟上,身边是一望无际的海洋。她愣了,这是什么情况?! 犹记得刚到魔界便收到了牧歌向她发来了求助的传音,她立刻传送到了鹭鸢居。然后她发现牧歌一脸萎靡不振,似有心事的样子,她便好言相劝,劝着劝着口渴了喝了口水,再醒来便是眼前这副光景了。 白清一惊,腾地坐了起来。难不成牧歌在水里下了药?! 秦空岳握着她的手,她一动他便感觉到了。他侧身转过头来,阴沉着脸问:“阿清你说,怎么回事?” “呃……” 白清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他侧身之后她就看到了坐在二人对面的牧歌,而牧歌此时正拼命对她使眼色。 这样看来,牧歌一定是在水里加了什么让她昏了过去,然后再带她上了船,然后不知道怎么就被秦空岳发现了? 她倒是相信牧歌不会害她,可牧歌弄晕了她也是事实。眼下还是不要实话实说比较好吧?毕竟秦空岳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 “牧歌带我去看……看……看宝贝!” 牧歌连忙附和:“对对对!我有个宝贝想和她分享一下来着……” “哦?”秦空岳转回身子看着牧歌,“是什么宝贝能让你在和鹿渊生活了十年之后才猛然想起?又是什么宝贝你不放在鹭鸢居不放在乾坤袋,非得跑到这大海之上来看?” “我……我…那…那个……” 牧歌答不上来,又被秦空岳盯着无法向白清求助,只得心虚地低下头去。 “阿岳……” 白清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并未搭理,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你们感情好,有些话不想让我听到无可厚非,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以这样的方式带走她。你若肯说实话,说不定我会看在阿清的面子上就此作罢。若你仍不肯实说,那也别怪我将鹿渊唤来。” 一听鹿渊的名字,牧歌分明紧张了,她眼神闪躲地偷瞄二人一阵,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都告诉你,只是……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说的话告诉鹿渊?” “但说无妨。” “我想带白清去星芒阁。” 秦空岳拉起白清,让她坐在自己前方的横栏上,问:“星芒阁?那是何处?为何一定要带她去?” “星芒阁是君依故土,一来是想带她回去看看,同我一道祭拜一下先祖。二来我也有东西需要取。进入星芒阁需要跨过层层障碍,我如今的身子不大好,需要同为君依族人的她帮衬。” “她不过是个半仙,血脉之力不纯,你如何确定她能帮得上你?” “她能听到命轮碎片的所在,说明即便血脉之力不纯却还是有效用的。我也不是完全依靠她,只是在我力量不够时借她的力量用一用。” 牧歌这么说,秦空岳不得不沉思起来。牧歌所说皆没有实证,只能算是猜测罢了。白清毕竟是韶华以人身诞下的,而韶华作为命轮的打造者和持有者,或许有什么方法能让命轮和她引起共鸣也说不定。 命轮对她起反应一事也只能证明她确实是韶华的孩子,若说君依一族有什么最特别,那便是占卜。可白清自解除禁制后,一直未曾觉醒过占卜相关的力量。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能确定她体内究竟有没有君依的血脉之力?牧歌未免太想当然了些吧…… 白清倒是从未怀疑过自己拥有君依血脉这件事,如今听牧歌提起,她自然联想到了之前在丰澄庄园的事。她稍微想了下该怎么说这件事,没多久便缓缓开口了。 “正巧,之前在尤奈时,我看到了未来,正想着来问问你,那是否代表我也能占卜了?” 此言一出,秦空岳和牧歌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秦空岳板着个脸,又似乎为她高兴,搞得嘴角有些抽搐,看起来很是滑稽。 而牧歌则是两眼放光,立马站了起来,秦空岳怕船会失衡,连忙瞪她,她才悻悻地坐了下去。不过不出一秒,笑容又挂在了脸上。 “你详细说说看!我也好判断……嘿嘿……” 白清将之前在丰澄庄园小憩时做的梦说了出来,又说了下后来婕卡入魔时的场面。牧歌听着她说,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待她说完便已确信她确实已觉醒了占卜之力。可秦空岳就在白清背后,她又不敢有太大动作,只能略微含蓄一些连连鼓掌。 “太好了!小白清!你真可靠啊!” “所以说……” 白清一喜,下意识地抓紧了秦空岳的手。 “你确实能够占卜了!恭喜!” “好耶!!!” “那…个……恭…喜……” 二人激动极了,大呼小叫地庆祝着。秦空岳见此也想恭喜一句,却始终插不上嘴只好作罢,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待二人高兴完了,秦空岳没来由地说了一句:“别高兴得太早。君依的占卜和仙族驱动阵法去占卜是不同的,君依占卜出来的内容不可更改。也就是说,如若日后你看到了不公亦或不好的未来,你也无力改变。” 白清一愣,气氛正好的时候这人冷不丁地说这个干什么?她转头去看他,却见他只是低头看着被扁舟漾开的海面,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 「你怎么了?这种给人当头泼冷水的行为可不像你。」 「没怎么,只是告诉你事实而已。」 白清只当他是给自己忠告,并未多想,便转回头去准备继续和牧歌聊聊占卜的事,却见牧歌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打算往自己掌心划去。 “牧歌?!你干什么?!” 白清一惊,伸手便想去阻止,秦空岳却死死按着她的肩不让她起身。 这时候,牧歌开口了,她说:“星芒阁是君依故土,虽沉了海,但周遭机关、结界仍如从前一般。小白清,你也别想多了,我只是在开路而已。” “开路?!开路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你看着便是。” 牧歌听他这么说,便知他不会再多加干涉,便划开了手掌,让血流进了大海之中。 反正他也不是第一个进入星芒阁的外人了,他想跟着便跟着吧。 第三百五十八章 牧歌的血一点点融入了海洋之中,转瞬便不见了。许是因为她手上受了伤,由她驱动的扁舟速度慢了许多,已不如先前那么快了,船边漾开的水波都变小了不少。 渐渐的,海面开始不平静起来,海浪由小变大,一波又一波。而天空之中也开始变得阴沉,一大片的乌云渐渐成型,肉眼可见乌云之中的电闪雷鸣。 没过多久,扁舟便已行至乌云之下,外围尚算平静,随着众人渐渐深入,雨滴开始落下,从淅淅沥沥变成暴雨如注也不过眨眼的功夫。 只是那雨滴不曾落在众人身上,每到众人头顶一尺左右的地方便会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壁阻挡,再顺着那墙壁流下汇入海水之中。 船上只有三人,牧歌受了伤还要分心驱动扁舟,这结界不会是她设的,而白清自知没做这样的事,那么这结界只能是秦空岳施放的了。白清只道是他想得周到,殊不知他只是不想船上积水沉入海里而已。 随着众人越来越靠近乌云下的中心处,一个巨大的漩涡赫然出现在前方,已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牧歌说漩涡下便是沉了海的星芒阁,可她却断了驱动扁舟的法力,没了法力的船只被海浪又给拍了回去好大一段距离。 自她划破手掌以来,已流失了许多血,脸色已然苍白得可怕,甚至伏在了船边,看起来虚弱得很。 白清以为她因失血过多而法力不支了,便冲她大喊着问:“你没事吧?是不是没力气了?!要不我来?” 牧歌虚弱地冲她微笑,用传音回了她的话:「流这点血而已,死不掉的。小白清不用担心我,也不必费力驱动船只,等着便是。」 等?等什么? 扁舟已被推至漩涡边缘外还算平静的海面上,正随着较为轻微的海浪晃悠。晃着晃着,白清的胃一阵翻涌,差点吐了出来。当初从启越去北境时那么大的船她都会晕船,眼下这个对比起当初的船来小了太多,若非以仙法平衡,恐怕早就被海浪拍翻到海里去了。 白清想起当初学了避免晕船的法术,连忙施法想让自己好过一些。她刚压下呕吐的欲望,却见漆黑的海面下有微光正在向扁舟接近。 “咦?这是……什么……” 白清够头张望,探出大半个身子去,秦空岳连忙紧紧拉着她,她便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必紧张。 只见海面之下有两道微弱的光亮从海底升起,离海面越来越近。那光亮越到近处白清便越觉得有些畏惧,直到她看清发出光亮的是两只庞然大物后,吓得缩了回去,紧紧扯着秦空岳的袖子。 秦空岳看向牧歌,见她神色柔和,便猜测这两只东西八成是她召来的,应是没有威胁的。倒是白清那畏畏缩缩的胆小样子,正好让他钻了空子,他美滋滋地趁机将她搂在了怀里。 海水咕嘟咕嘟地往上冒,两只庞然大物冒出一半圆脑袋来凑到船边,它们的头上从左向右突然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那样子看起来就像上扬的嘴角一般。只是这两只怪物没有眼睛没有鼻子的,突然这么一笑莫名渗人。 “呀!!!” 白清惊呼一声,本能地往秦空岳怀里钻,扯着他胸前的衣服偷偷回望。 “不怕不怕,我在呢~~” 秦空岳心情大好,笑容都藏不住了。他紧紧搂着白清,柔声安慰着。 牧歌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俩人,也不说顾及一下她。不过看着他们的样子,让她想起当初鹿渊刚带她回去时,夜里她做了噩梦,他也是这般温柔地抱着自己轻声安抚…… 如果后来没有…… 不,没有如果。 牧歌甩了甩头,想将那些回忆从脑海里驱逐出去。眼下不是沉浸在回忆里的时候,门兽已循着血味来了,是时候重返星芒阁了。 牧歌咬紧牙关,挤了挤受伤的手掌,血液一大片地涌了出来,她连忙将手掌摊开伸向那两只怪物。只见那两只怪物微微将微笑着的嘴张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之中伸出两根如同蛇信一般的舌头来,缠上了牧歌的手掌。 牧歌的血液对它们来说犹如一顿丰盛的大餐一般,它们用弯弯扭扭的舌头舔了好一阵才松开她的手,慢慢地往下沉。 令人惊奇的是,经过它们的这一次“吸血”,牧歌手掌上的伤竟然完全愈合了。 按理说,牧歌如今身子不大好,又流了一路的血,还费了不少法力驱动船只至此,就算自愈也不会那么快才对。所以,她的手掌之所以愈合得那么快,其实是这两只怪物的功劳么?! 还不等白清想明白,船身突然一晃,开始向着漩涡前进了。那两只怪物一左一右,犹如护卫着船一般,与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前行。 令白清惊讶的是,这一次前行十分稳当,完全不似先前那般晃悠,甚至比在无风无浪的湖面上前行还要稳当,就好像他们坐的不是船,而是一朵云一般,没什么行进的真实感。 有了这两只怪物的护卫,众人一路稳稳当当地向着漩涡靠近。离他们上次来时也就过去了一个时辰左右,这漩涡又更汹涌了些。可奇怪的是,那两只怪物一左一右夹着扁舟,竟将周遭的海浪尽数阻挡在外了,海浪再大也不会动摇船身分毫。 白清眼看离漩涡中心越来越近,紧张地抓着秦空岳的衣角不放手,谁知想象中的坠落感未曾传来,反而整个船身悬空了起来,却仍前进不止。 她顿觉惊奇,鼓起勇气低头望去,原来船身并非是由牧歌驱使前行的,而是由这两只庞然大物的鳍托着,随着它们前行的。所以即便是到了漩涡中心,船身也是稳稳当当地悬于空中。 “抓好!我们要回家了!” 牧歌大喊一声,秦空岳立马一手圈上白清的腰抱紧了她,一手扣住船身对着牧歌点了点头。 两只怪物一起将鳍翻转收回,扁舟带着三人直直地往下掉。一股强烈的失重感顿时传遍全身,白清抑制不住心跳,只好拼命尖叫来发泄心中的不适。 “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阿清,别怕,你睁眼看看。” 秦空岳温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白清极力克服失重感带来的恐惧睁开眼,瞬间就被眼前的画面吸引住了所有目光。 船只依旧在往下坠落,然而周围却看到一滴海水,取而代之的是炫彩夺目的星河。一颗又一颗闪亮的星星从眼前划过,向上望去也不是在海面上看到的乌云,而是一整片星空。 一轮极圆的明月挂于星空正中央,而那些从身边一闪而过的星光正从下往上一颗一颗挂上星空,围着那轮明月闪耀着它们微不足道的光芒。 随着升腾而起的星光越来越多,那片星空也越来越广阔。奇怪的是,坠落了这么久,这片星空似乎并未远去,仿佛也和他们以相同的速度在往下坠落一般。若非那真真切切的失重感,白清差点以为她们其实是静止的了。 正当她沉浸在眼前扑朔迷离的景象时,一根看不见的线划破了星空,将星空一分为二。轰隆隆的地鸣声传来,船下一片漆黑之中腾然升起两道纠缠在一起的光束,那两道光束攀上船身,一瞬便将船拖入了黑暗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白清下意识便想伸手去抓秦空岳,手刚抬起来,眼前景象就已经截然不同了。 此刻的船正悬浮于地面上方大概一尺左右的距离,四周的星光点点全都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了无生气的村庄。 “到了。” 牧歌一手撑在船身边上,翻身一跃而下,怀念地看着眼前多年未见的景象。没多久她便忍不住抬头闭眼,生怕看得久了会掉眼泪。 秦空岳抱着白清也下了船,牵着她向牧歌走去,问:“这就到了?你自己不是能行么?” “噗嗤……”牧歌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只是星芒阁外围的小村庄,是供守卫巡逻时临时住的,我们还没有进入真正的星芒阁呢……” 秦空岳打量起四周来,房屋又小又简陋,还东一处西一处的,仿佛是随便搭的一般,没有丝毫规律性国是美感。即便君依族人不多,住这样的屋子住了那么多年也确实是不大可能的。 见秦空岳没了异议,白清也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四处打量,牧歌便叫二人跟上,出发前往星芒阁。 二人手牵手跟在牧歌身后,一路上白清看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事,她费尽脑袋也想不明白。 比如说,这地方明明是在海底,连阳光都无法透过海水带来光明,远方也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可周身十多米的范围内却并没有黑暗到什么都看不清的程度。建筑大一些看得清就算了,连脚下有一颗小石子都看得清,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再比如,因缺乏阳光照射,一路上的花草树木皆是枯死了的,可此地却空气畅通,毫无窒息感。更不用说毫无她想象中身在海底会被海水包围的情况了,别说是被海水包围了,周遭连一滴海水都看不到。 随着众人的前进,房屋、道路会依次显现在众人面前,而当他们路过远离到一定程度后,那些曾见过的景象又会重新隐入黑暗之中,如同昙花一现。 白清注意到,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个架子,架子上会架着一个盆。观周遭情形猜测,那应当是个火盆,用来照亮脚下之路的。可当她向牧歌求证时,牧歌却说那盆原本是盛水用的。 据牧歌介绍,星芒阁原是凭空创造出来的海岛,四周都是海,再加上不想被外人所扰设了结界,导致岛上淡水资源十分稀有。 君依一族中会离开星芒阁范围的,只有巡逻队。巡逻队负责绕着岛巡逻,以防外人或是海中妖兽上岛。海水难以下咽,他们是君依的英雄,怎能让他们在保卫自己家园时连口水都喝不上?便设了这些水盆,盆中刻有铭文,连接着岛上唯一的淡水湖,确保他们在外巡逻时也有水喝。 牧歌说,那盆中水原本是取之不尽的,可星芒阁沉海这么多年,那片淡水湖早已枯竭,所以这些盆中才会没了水,只剩下空荡荡的盆还放在架子上了。23sk 众人又走了许久,因看不到太阳,明暗程度也从未变过,白清根本不知道到底是走了多久,倒是闲着没事数了一下,他们一共经过了六百九十三个水盆了。 终于,在到底第六百九十九个水盆处,牧歌停下了脚步。 秦空岳看了眼几无变化的四周,问:“到了?” 牧歌苦笑着摇摇头,说:“还没,这里只是第一道结界。” “共有几道?” “三道。” 秦空岳忍不住皱了眉,有些责备似的问:“你和鹿渊离开时没将这些结界毁了么?” 牧歌抽了下嘴角,显得脸上的笑更苦了些。 “若毁了结界,星芒阁就不会保存得如此完好了。这里毕竟曾是我的家,我哪里舍得……” “三道结界守护,海中还有巨兽,竟能找到这里来寻你,他倒是有几分本事……” “没有的事,都是韶华告诉他的。至于门兽,我猜他是用韶华的血……抱歉,白清……” 牧歌说着说着,注意到白清脸色不太对劲,连忙向她道歉,生怕提起韶华会让她难受。 白清摇头笑笑,表示不介意,秦空岳却发现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又问:“既然停下了,你想要阿清做什么?” “不愧是你,连这都猜到了……”牧歌转过身去,走到了那水盆边指向水盆,“小白清,你能往这盆里填水么?” “当然可以,小事一桩!” 白清一边应着一边撸起袖子就准备过去。使个御水诀而已,岂不简单? 秦空岳却看出了不对劲,拉住她不让她过去。 “什么水?” 牧歌轻叹一声,说:“月池之水。” 白清喃喃道:“月池……之水?那是什么……” 秦空岳眯眼打量牧歌,牧歌被他盯得心虚极了,低声说:“月池是君依的生存根基,其实是有两个意思,一则便是指岛上那个唯一的淡水湖,二则……是指君依血脉。” “你要她的血?” 秦空岳冷下脸来,将白清护至身后。白清不明所以,探出个脑袋偷偷打量。 “严格来说,要她的心头血……” “休想!” 第三百六十章 秦空岳一脸凛然,白清大气也不敢出,偷偷观察二人的脸色,想伺机做个和事佬。 牧歌叹口气,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所以当初她就不想让他知道,这才悄悄叫来了白清。罢了罢了,试着解释一下再说吧。 “当初为了给你们做命轮碎片的指向仪,我取了一魄,如今我仙核不全,若用我的心头血……恐怕过不了这道结界……” “那又怎样?你别忘了,阿清是半仙,虽同为仙身,但许多细微之处皆是不同的。你到底要去星芒阁取什么竟要她这样为你冒险?!” “……一本古籍。” “什么古籍?” “……那是君依祖上代代流传下来的,里面详细地记载了所有君依的阵法……” “呵……”秦空岳冷笑一声,“为了法术的传承竟不惜要牺牲阿清?难怪你要偷跑啊……既不告诉鹿渊也不告诉我,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没告诉阿清吧?” “不是的!我不是为了传承!而是……” 牧歌试图解释,可却无法将真实情况说出口。 上次秦空岳送到鹭鸢居的碎片数量很多,她一颗一颗接触,一直到一个月前才接触完,而她也被命轮告知了许多她从前不知道的事。 她知道,星芒阁中有一本古籍,上面记载了许多君依独有的阵法。而她之所以不惜瞒着白清也要来寻,全因她看到了一个未来的片段,一个与混沌交战的片段。 在那个未来中,仙兵死伤无数,而在关键时刻,她拿出了那本古籍,照着古籍中记载的某个阵法准备施放。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在法阵亮起之时,混沌畏惧了。 虽然混沌仍旧是被煞气包裹着的庞然大物,是看不到表情的,但在那个未来的片段中,她就是知道混沌怕了,它怕那本古籍上的某个法阵。 她既然得知了这样的未来,自然是要寻得古籍的。可她信不过鹿渊,更信不过秦空岳,就连面对白清她也没有提及分毫。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一个人扛下预言中的未来,她就不想透露任何细节,即便是眼下这样的局面。 牧歌低着头,始终没有说下去。秦空岳等得有些不耐烦了,问:“说啊?为了什么?!” 牧歌捏紧了拳头,侧头看向那个在架子上安安静静待着的盆,一狠心,一指猛地戳进左胸膛翻搅起来,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来。 她全然不顾鲜血喷涌而出,也不顾白得发青的脸色,哪怕腿软无力站立,也试着用另一只手搭向那个放盆的木架,强行撑起自己的身子来。 “牧歌!!!” 白清急得大呼牧歌的名字,奈何秦空岳死死拉着她,就是不让她过去。 “阿岳!放手!你没看到牧歌她……” “她如何?这不就是她要你做的事么?!她都不心疼你!你又何必这样挂心她?!”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她不心疼你我还心疼呢!我倒要看看是否真如她所言!” 白清一时没了底气,知道说不过他,便不满地嘟嘴待在他身边,只有眼睛仍担忧地看着牧歌。 关于心头血她知道的不多,第一次听说还是和隐定命契时,在他的记忆里她曾见过芳绾取心头血混入药丸中拿去救人。她本以为,那是妖族治病救人才会用到的东西,没人向她提她便也没问过。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在胸膛中掏搅一阵后,牧歌将手指取了出来,她的指尖上方悬浮着一滴红艳艳的血。她顺着木架滑落而下跌坐在地,用另一只手覆上伤口处,口中喃喃念着什么,只见那原本呈股状流下的血液渐渐停止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松开手,长舒一口气。她胸口处已止住了血,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只是那大片大片晕开的血迹仍未消失,看得人触目惊心。 牧歌又喘息了一会儿,随后站起身来,将那滴心头血放入了盆中。为了观察清楚,秦空岳护着白清向前挪了几步,往盆中张望。 只见盆中泛起一小层不知从何而来的水,而她的那滴血也化在了水里。不过眨眼的功夫,盆中水突然尽数蒸发,随后再无动静。 牧歌拍拍身子站了起来,半弯着腰冲二人微微一笑,说:“你看,我说了没用的,这下肯信我了么?” 秦空岳沉默不语,他第一次看到设置成这样的结界,实在难以理解居然有结界能够区分出仙核是否完整这种事。如此复杂的结界是何人所设?检测仙核是否完整对于能否进入星芒阁又有怎样的意义呢…… 牧歌未等到他的回答倒也不急,仍然保持着微笑。只是她先前本就失血过多,再加上她仙核不全自愈能力变慢,这样的情况下又取了心头血,这让她实在是力不从心。 眼看牧歌站得歪歪扭扭的就要倒下了,白清立马奔了过去扶住了她。 “谢谢。” 牧歌歪头冲她一笑,可眼睛却是看着她的身后。 她回头望去,秦空岳站在她身后,仍牵着她的手。大概是方才心急跑得快,她没发现他跟过来了,也没发现这一次他并未阻止自己。 也不知牧歌这句谢谢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他说的…… 白清一手揽着牧歌的肩让她靠着自己,另一手则被秦空岳紧紧牵着,三人各怀心思,气氛陡然安静下来。 良久,秦空岳叹口气,率先开口,说:“我们帮你,但取心头血不行,我再寻其他法子。” 牧歌神色一喜,转瞬又黯然下去,问:“若是其他法子都没有用呢?” “不,一定会有用的。不过得先等一等,我让他们去联系人。” “那你试试看,我正好累了,先休息一会儿。” 牧歌移开目光,扒开了白清的手,自己走到木架旁靠着木架闭上了眼。 白清看看牧歌又看看秦空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是怎么搞的,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竹吉。」 「主子,有何吩咐?」 「你去问问芳宁,需要完整仙核的心头血来进入的结界怎么破?」 「……你和白姑娘还不回来啊?!」 「嗯,再等等,你有空多安慰安慰小隐,快去问吧。」 「是,我这就去。」 联系完了竹吉,秦空岳看到牧歌闭着眼靠着木架休息,便主动坐在了地上,扯了扯白清的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阿清,你也休息一下吧?” 第三百六十一章 顾及到牧歌也在,白清实在是不好意思就这么坐在他腿上,于是在他旁边坐下,靠在了他的肩上。 久违的有了相处时间,二人聊了许多。秦空岳问了她进入尤奈以来经历的大大小小各种事,而她也毫无保留地向他分享,顺便问了她离开丰澄庄园以后又发生了什么,陈墨凡他们有没有事之类的。 他搂着她,轻声一一回答她的问题。也不知是他的怀抱太有安全感还是此地怪异,她竟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眼时,颇有些失望。这一觉睡得很安稳,既没做梦,也没看到什么未来的景象。 “小白清,你醒啦?那我们走吧~~” 牧歌的脸突然一整张出现在她面前,吓了她一跳,她这才发现自己是枕在牧歌腿上的。奇怪,先前明明是靠着秦空岳的啊?他人呢? 白清迷蒙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打量四周,正巧看到秦空岳从那架着盆的木架处向她们走来。 “咦?阿清你醒啦?休息得如何?” “还好……你怎么会从那里过来?” “哦,趁你睡着时我已经把这第一道结界的问题都解决了,不必再用你的心头血了,我们可以继续出发啦~~” 秦空岳带着一脸快夸我的表情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却没打算收手,就那么牵着她往前走。 她本打算如法炮制去拉牧歌,却见牧歌已经自己站了起来,正拍着屁股跟在他们身后,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些委屈。 “牧歌……啊……” 白清本想安慰她两句,却一头撞上了秦空岳的背,眼看他努力憋笑,她只好无奈抚着额头。 谁叫自己走路不看路呢…… 秦空岳看向牧歌,问:“怎么走?” “跟我来。” 牧歌小跑上前,越过二人后才又放慢脚步,三人继续前行。 据牧歌介绍,他们正在向第二道防线接近中。白清一边听着她介绍,一边打量起来。 这景象倒是与先前的有了很大区别。能见范围明显缩小了不少,路旁也没了木架这样的参照物,感觉就好像走在一条永没有终点的道路上一般。 走着走着,白清注意到秦空岳有些不对劲。他的喘气声有些粗,虽不知走了多远多久,但自己都没觉得累,他怎会喘成这样的? “阿岳?你没事吧?怎么喘成这样?” 秦空岳笑着摆摆手,说:“方才出了些力,有些累罢了,我没事。”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她既不明白所谓的出力具体是做了什么,也不明白有些累是累到什么程度,她只知道他确实看起来不大好。 “要不要休息一下?” “……无妨。” 话是这么说,白清也不可能真就撒手不管。她主动将他的手搭上自己的肩,凑到他身边红着脸搂上了他的腰。他自知真的没事,但能得她这么主动的照顾自然是开心的,索性便依着她,还就势装出无力的样子,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她身上。 牧歌听到二人对话后,想起先前秦空岳为了不取白清的心头血都做了什么,想着关心一下他,才转过头便看到二人那如胶似漆的模样,她轻轻一笑又转回头去在前带路。 这二人倒是不见外,她替白清高兴,却也让她有些嫉妒。看着他们的样子总会让她想起从前,从前那个温声细语同她说话的鹿渊,不知不觉中已经再也没见到过了。 不知又走了多久,一扇石门由远及近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在这样的环境下孤零零地伫立着这样一扇门,若非牧歌带路恐怕都无法注意到吧。也不知是不够明亮的原因还是石门本身材质便是如此,那石门看起来像是泼了墨一般,黑乎乎的。 那石门上雕刻着一轮太阳,太阳旁刻着弯弯扭扭散射出来的阳光,若只看那阳光的话,就好像是一群蝌蚪围着一轮圆盘一般。 “到了,这门后便是星芒阁。” 白清扶着秦空岳让他站好后,噔噔噔跑到那石门边张望。此地就这么一扇门,门前门后分明都是一样的空无一物,难不成又是什么结界之类的?! 白清有些紧张地问:“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牧歌突觉一股凉意传遍身子,她瞥了一眼秦空岳,遂又笑盈盈地向白清伸出了手去。白清并未多想,手刚伸至半空就被快步走来的秦空岳握住了。 他就那么盯着牧歌不说话,牧歌倒也不介意,无奈一笑道:“你何必如此紧张?” 见他不为所动,牧歌再次向白清伸出手去,说:“放心吧,这个简单,只要她同为君依血脉即可,没什么危险。” 白清看向秦空岳,他低垂着眼眸似在犹豫,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她对他笑了一下示意他放宽心,将手覆在了牧歌的手之上。 牧歌引领着她一左一右站在门前,示意她将手跟随自己放在那石门上的太阳处,嘴里念念有词。 石门开始微微震动起来,而二人手下的太阳开始发出亮光,那亮光顺着散射状雕刻的阳光蔓延至整个石门。牧歌收声,石门猛然发出一道极度刺眼的光芒,白清本能地闭了眼,即便如此,她仍觉得那亮光亮到几乎就要穿透皮肤的程度了。 过了一会儿,那亮光变得柔和不少,至少闭着眼也不会觉得刺眼了。白清试探着睁开眼,却见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一幢又一幢两层楼高的精致房屋相邻而建,每一幢房屋皆有着粉蓝色的外墙,令人惊讶的是,皆无岁月的痕迹。什么裂痕、灰尘、泥迹通通没有,就好像是崭新的一般。 每一幢房屋都是独立建的,房屋与房屋之间皆种着一棵与房屋差不多高的树,那树上开满了粉嫩的樱花,煞是好看。 稍远一些、看起来像是中心的地方,耸立着一栋威严的阁楼,与周遭如梦似幻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颇有种煞风景的味道。 牧歌若有其事地面向二人微微弯腰,笑道:“欢迎来到星芒阁。” 第三百六十二章 秦空岳环顾四周,喃喃道:“这里就是君依故土么……” 牧歌很是自信地笑了,向二人介绍起来:“对呀!很漂亮吧?!这些樱花都是尚未创立妖界时带来的,现在的人间可是看不到的……呃?” 牧歌话还没说完,秦空岳不知从哪儿变出了捆仙索将她捆住了。她愣了一会儿,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疑惑地看向他。 “那么,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秦空岳随便找了一间房屋推开门,示意二人进屋。白清和牧歌对视一眼,不明白他为何这么做,但想必是有什么误会,便听从他的建议进了屋。 屋里陈设应有尽有,奇特的是,不管是桌上还是墙角,竟一点灰尘都没有。不止如此,还干净得仿佛刚有人打扫过一样,一点都不像尘封了上千年该有的样子。 进屋后,秦空岳找了把凳子给牧歌坐下,又搬了一把放在牧歌对面让白清坐下,他自己则是站在白清身边。 牧歌举起被捆住的双手,笑问:“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么?非得如此?” 白清连忙附和道:“是啊是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秦空岳叹口气,一手抚上白清的头发,无奈道:“你啊~~真是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还兴高采烈地帮人数钱呢~~” 白清不明所以,小声说:“那可是牧歌,命轮的事她帮了我们那么多,怎会害我们?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你不必替她开解,且听着吧。” 秦空岳收回了手,看向牧歌,见她神色平静,毫无闪躲之意,顿觉有趣,想了半天才开口。 “你为何要带阿清来?” “我之前不是已经解释过了?我仙核不全,靠我自己是进不来的。” “你既然对此地的结界如此了解,又怎会不知破解之法?” “噗嗤……”牧歌没忍住笑出了声,“那破解之法连你都差点没成功,我自知远不及你,又怎会孤注一掷?” 闻言,秦空岳沉默下来。她说的好像没错,回想方才的破解之法,确实过于大费周章了。 牧歌见他认真思考起来,又补充道:“再说了,我是回家,又不是来探险。虽说那结界要毁掉也不难,但你会为了回家找个东西就把保护用的结界毁了么?未必吧?” 秦空岳皱了下眉头,顿觉自己好像被说服了。若是将自己代入到牧歌身上,只是“回家取个东西”的话,好像确实没必要把那道结界完全毁了,在自己无力破解的情况下,带上流淌着君依血脉的白清确实是最优解。 “好,这个问题且算你答过了。那么下一个问题,据你所言,你要寻的那本古籍记载了让混沌感到害怕的某种法术,若真有这样的法术存在,为何当年韶华离开时不将那古籍带走?” “好问题,不过答案或许会令你失望吧……那本古籍中是否有对混沌生效的法术我并不清楚,只是看到了那样的未来,我定是要来寻的。至于韶华么……她为何不将古籍带离星芒阁,我也不知。” “即便如此,若果真有这样的法术,当年她和风霆设计封印混沌时为何不用?为了封印混沌仙界丧失了大半战力,风霆也因此战死,仙界的实力一落千丈,更是让五长老因此掌了实权。难不成你觉得韶华会看不到这样的未来么?” “这……” 秦空岳问得有理有据,牧歌一时没答上来,经他这么一问,她才发现自己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而见她哑口失言,他又继续往下说。 “只是封印而已就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她又怎会看不清这其中利害?若她知道那一役会失去仙界大半战力和风霆,她为何不选择先回星芒阁取走这古籍再做筹谋?” “……” 牧歌已然怔愣了,她不得不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 在君依族人化为命轮之前,韶华是君依之中占卜最为准确的一个,也因此有着许多特权。像这样从星芒阁建立初期便流传下来的古籍,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其中内容? 若是知道的话,她定能推算出在古籍之中有某个会令混沌感到恐惧的法术。按她的性子,不可能会放着这样的法术不用而选择付出那样大的代价才对。毕竟风霆同为君依血脉,又是确实为抵抗混沌出了许多力的,本不该就此陨落。 再者,若真有这样的法术,混沌都为之胆颤,又为何会埋没于星芒阁之中不为世间所知晓? 这么一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不成因为她仙核不全,看到的未来掺杂着假象么?!虽说君依并非次次占卜皆为真实,但她可是族长之女,她怎能出错?! 牧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头上都开始冒出冷汗了。白清虽满头雾水,但眼下她更担心牧歌的状态。她不知道他为何要问及这些问题,这些问题她也想不明白,但牧歌的样子显然是很不对劲的。 “牧歌?你没事吧?” 牧歌呆呆地抬起头来,看了白清半晌,突然猛扑过去。秦空岳吓了一跳,正想伸手护住白清,却被她拦下了。 「阿岳,别过来。」 如白清所料,牧歌双手都被捆仙索绑着,想做什么也做不了,她只是将头搭在白清腿上,一语不发地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牧歌眼带泪花地抬起头来,对着白清灿烂一笑。 “谢谢。” 白清也回以一笑,将她杂乱的发丝理顺,扶她起来坐在了自己的凳子上。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刚刚……是想到什么了吗?” 牧歌未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看向了秦空岳,扬了扬被捆住的双手说:“我知你不信任我,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毕竟我也不信任你。和你定契的不是我而是鹿渊,你更信任他对不对?” “你如何知道的?” 秦空岳眉头一皱,对牧歌的防备又多了一些。当初和鹿渊定契之时是在大夏的王府之中,她并不在场,鹿渊也不像会对她提及契约的样子,她是如何得知的…… 牧歌不在意地轻轻一笑,垂下手去,说:“我如何知道的不重要,看在白清的面子上我提醒你一句,鹿渊那人,即便是定了契也不可放下戒心。” 秦空岳盯着牧歌良久,问:“你都知道什么?” 牧歌再次扬起被捆住的双手,笑着说:“你若把这个解开我便告诉你。” 第三百六十三章 秦空岳眉眼一弯,笑道:“好啊~~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自会给你解开。” 牧歌垂下手去,不满地瘪了嘴,怨道:“你的问题可真多。”23sk 秦空岳笑而不语,见他没有就此作罢的意思,她叹口气,说:“问吧。” “你为何瞒着鹿渊出来?” “……他寻我了?” “是啊,据说他为了找你都找到悦春阁去了,芳老板拿不定主意,正问我要不要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他呢……” “不要!” 牧歌突然神情激动地大喊一声,眼见秦空岳一副窥见到了秘密的表情,她十分后悔,别开头去。 白清见她神情激动,以为是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忙关心地问:“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牧歌分明说过她是喜欢鹿渊的,鹿渊无须外出战斗,几乎日日都是待在鹭鸢居,为何如今会是这样一副表情?就好像鹿渊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可鹿渊即便不喜欢她,那也是在意她的啊? 白清思来想去,只能猜测出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牧歌欲言又止,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秦空岳见状收起了笑容,说:“说说吧?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收留你……” “唉……我说就是了,收留什么的就不必了,待我寻到那本古籍我会回去的。” 牧歌重重地叹了口气,整理着措辞。秦空岳将先前她坐的那把凳子又搬了过来,示意白清坐下。白清也未推辞,轻声道了谢搬着凳子坐在了牧歌身边。 “你们应该都知道,我在星芒阁被封印了上千年,上千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我一直都觉得如同置身于漆黑的冰潭之中,渴望着有人能将我从这暗无天日的牢笼中解救出来。于是,鹿渊来了。” “他为我解了封印,带我见识了这世间变化。一开始他对我很温柔,对我很好,处处想着我,我自然芳心暗许。甚至有好几次我向他暗示我的心意时,他也没有拒绝的意思。我犹以为,我们能就此做一对神仙眷侣,谁知……自从得知了白清的存在后,有些东西就开始变了。” 白清一怔,指了指自己,问:“我???” 牧歌见状,怕她多想,便柔柔一笑。 “是啊,因为你的出现,我再也不是这世上仅存的君依血脉了,所以他才会变了……我不是说这是你的错,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白清懵懂地点点头,但从皱起的眉间就能看出,她许是不大高兴的。秦空岳一手搭在白清肩上,看着牧歌问:“然后呢?” “然后啊……”牧歌低头盯着脚下的地面,声音都黯然了不少,“他开始会冷眼看我,在我不顺他意时对我发脾气,他也不会再在我面前藏起他的心思。于是,我便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 “一开始,我便知道他来找我并不是因为什么不忍看到君依就此陨落,而是想要我为他效力。有了他的陪伴,我觉得他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而他也从未要求过我什么,就连第一个命轮碎片也是他带我游历时偶然发现的。可后来我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他之所以来找我,全因他对风霆的执念。风霆于他而言既是兄长,也是亦师亦友的存在,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全靠风霆的悉心教导与帮助。他对风霆……十分憧憬。” 秦空岳喃喃道:“憧憬么……” “晨曦一役,风霆仙逝,他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下子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他想复仇,即便就此死去也在所不惜。可他深知混沌已被封印,若放出混沌来,世间重燃战火,只凭他自己断然无力抵抗,那风霆的牺牲就没有了意义。” “于是,他便想要替风霆达成未完的心愿,那便是治理天下,荡尽世间魔族,让仙族成为天下独尊。而要做到这样的事,首先他得成为仙帝才行。仙界两届仙帝皆是君依族人,他本不想坏了传统,奈何韶华过于软弱,让五长老掌了实权。他便想效仿五长老,扶持一位君依族人登上仙帝之位,而他则隐藏起来,做那幕后之君。” 秦空岳颇有兴趣地追问:“所以,他才找到了你?” 牧歌点点头,继续往下说。 “他早就看透了五长老过于迂腐,所以韶华出事时他拼命救活了她,向她问及君依剩下的族人在何处。我不知韶华是怎么想的,总之她告诉了鹿渊星芒阁的所在,还告诉了他进入星芒阁的方法,他便来找到了我,将我带了出去。” “自从白清来后,他也不再在我面前装出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了,甚至有时他对于他的宏图大志毫不遮掩,并以此为傲,试图说服我协助他掌控仙界。” 秦空岳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好事么?那可是仙帝之位~” 牧歌也笑了,回问道:“不知魔尊大人在那位子上坐得可安稳?” 答案不言而喻,秦空岳未答,她又继续往下说。 “你都坐得不安稳,何况是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况且我对那位置也不感兴趣。” “那你为何要逃?” “逃?算不上吧……”牧歌咬了咬下唇,“他会强迫我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比如为你们做那个寻命轮碎片用的仪器……总之,我不过是想喘口气罢了,总归是要回去的。” 秦空岳了然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说法,她趁机又扬起被捆住的双手来,问:“现在可以帮我松绑了么?” “还有一个问题。” “你顾虑这么多,也不怕秃头么……” 秦空岳闻言一挑眉,牧歌连忙笑着问:“还有什么问题?您尽管问~我答便是了~~” “你为何挑在那个时机带走阿清?就好像你知道那时我不在她身边似的……” “我确实知道。” “什……” “虽非我本愿,但你们是如何对付千猎的我早就占卜到了,而我没看到白清的身影,自然知道你怕她有危险将她支走了。那日鹿渊拿了许多药说要去仙界一趟,我问他发生了何事,他说云鹤和惜归收伏千猎失败受了伤,仙界传来消息让他提前备药候着以便及时医治。我便让白清来鹭鸢居寻我,下药迷晕了她带她前往星芒阁。” “……” 第三百六十四章 白清看向牧歌的眼神都变得复杂了不少,虽说她早就猜到了牧歌做了这样的事,可听到牧歌亲口说出来时,她的心还是一紧,有些难受。 秦空岳沉思了一会儿,未再提问,将手伸向捆仙索,袖口垂落下去,捆仙索像是有生命一般自己钻进了他的袖中消失不见。 牧歌扭动着手腕,笑问:“秦大人,怎的不问了?这便问完了?” 秦空岳摆摆手,扶起白清来,说:“该问的我皆已知晓,再问旁的也没了意义。你与其在这里装作无事般地嬉皮笑脸,倒不如速速带路去寻那古籍。芳老板已将你的行踪透露给了鹿渊,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到了。” 牧歌不以为意地吹了下额前落下的碎发,拍拍屁股起身往前走,低声说:“反正没了韶华的血他连第一道结界都进不来……” 她声音虽低,但说这句话时恰好经过秦空岳和白清身边,他听了个清楚,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好心提醒了一句。 “如你所说,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牧歌沉默着未作出反应,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但她心里知道,她听到了。她突然就想起了一直刻意忘记的那件事,那些宁愿从未听到过的话。 那一夜,她总算是接触完了所有秦空岳送到鹭鸢居的命轮碎片。鹿渊一直守在她身边,在她冷时给她拥抱,在她热时用他冰凉的手为她降温。 而命轮碎片让她知道了很多以前都不知道的、只有君依高层才知晓的事,她因此开始执着地认为,自己便是那救世之人。 可当她尝试着向鹿渊透露一二救世预言时,鹿渊的眼神却变了,他先是怀疑,后沉思许久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吻了她。 她和鹿渊相处了十年,那一吻她也几乎等了十年,她自然又是惊喜又是娇羞,未曾拒绝。当她问他为何这么做时,他说,总归是他将她带离星芒阁的,他理应负责。不管她日后会否是英雄,又会否仙逝,是他让她不得不面对这一切的,他想让她开心一些。 鹿渊说,别说是一个吻了,哪怕她想要更多,他也愿意。她感动不已,早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哪里想过他整整十年都没说过的话为何会如此轻易就说出口,顺势便和他尝尽了鱼水之欢。 日子如她所愿地甜蜜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个十多天后,她发现鹿渊每天早出晚归,不再时时待在屋里研究药方了,而前来鹭鸢居传信的纸鸢也越来越多。他好像在忙些什么,有时明明睡前是陪着她的,可当她早晨醒来他便不见了踪影。 自从鹿渊开始时常消失,她好像就冷静下来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和鹿渊相伴十年,鹿渊是怎样的性子她岂会不知?!他根本就不可能会说出那些话来! 那天,恰巧鹭鸢居来了客,是个带着烟火气的女子。鹿渊让她去了外院,在屋里会见那女子。当时她起了疑心,便偷偷去听墙角,鹿渊和那女子所谈之事她听了个明明白白。 二人先是谈了些仙界如今的局势,何人可以拉拢,何人应该除掉之类的。谈着谈着,那女子突然问起鹿渊进展如何,鹿渊说多谢那女子的教导,进展十分顺利。 就在她还在云里雾里时,那女子又问他何时能够诞下子嗣,他说已调了汤药,理应快了。那女子幽幽一笑,问他如此做可会心中难安。他不曾犹豫,直言不会,只有这样才能以防万一牧歌出了什么意外时,他仍能手握君依血脉。 她从未想过,鹿渊突然又对她如从前那般温柔,竟是为了让她诞下子嗣,竟是为了他的大业。也是那时她才清楚地知晓,鹿渊确实如他所言那般,从未爱过她。 那一瞬间,自从白清出现后那些鹿渊逼着她做的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他对她的冷言冷语、强迫她用一魄做出搜寻碎片用的探测仪、逼问她命轮告诉了她什么、逼她为他占卜。 此前种种一一浮现,她心如死灰,生了逃离他的念头。那夜,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望着房梁发呆时竟看到了与混沌对峙的场面。她明白,不管鹿渊爱不爱她,她都有非做不可的事。 她趁着鹿渊外出时,又是砍树又是砍竹的,好不容易才造了这么个扁舟出来,就等着伺机叫上白清前往星芒阁去寻那古籍。 她想的很好,寻到古籍后将古籍上记载的所有法术先行学会,这样的话,届时就有了应对之法。只是如今想起鹿渊来,她才发现,即便都是假的,她仍然离不开他的怀抱,离不开他虚假的关心。 她恨这样的自己,却也深知这是刻在血脉里的“诅咒”,既已爱上了他,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思及此处,牧歌一阵摇首叹息,就连快撞上眼前的雕像都未曾注意到,还是白清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牧歌,你没事吧?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事。” 白清很是担心她的状态,她却只是笑了一下,随后啪啪啪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脸,看得白清越发担心了。 众人面前有一尊雕像,雕的是一位袒胸露乳的青年。他闭着眼,嘴角上扬,眉眼乖顺之余却又带了一丝深邃之感。 秦空岳问:“这是谁?” 牧歌想了想,答道:“可能是创立星芒阁的那位先祖吧……” 白清惊讶地问:“你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么?你不清楚?!” 牧歌白她一眼,说:“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吧?依稀记得小时候父亲曾说过,这雕像是雕的君依先祖,只是那时我贪玩,还没等他说完就已经跑远了。也不知是创立星芒阁的那位先祖,还是君依开族那位先祖……” 秦空岳拉过白清,附在她耳边说:“阿清可莫要学她这般不学无术~~” “瞎说什么呢~~” 白清捂嘴笑笑,他也跟着笑了。牧歌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扭头就绕开雕像继续往前走。 “就快到了!快走吧你们!!!” 第三百六十五章 牧歌引着众人进到了藏典阁中,藏典阁共有两层楼,一楼放的是普通君依族人历年来的占卜内容,左边放的是过去之事,右边放的是未来之事。二楼放的是君依族历和君依法阵及其研究记录,通常只有族长、族中长老或是像韶华那样的强者才能上去。她是族长之女,小时候倒是随父亲去过二楼,但从她十岁起便再没上去过。 犹记得十岁那年,父亲请了师父教她法术,她正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时候。奈何师父总说要打好基础,不肯教她进阶法术,每天反反复复就是那么几招。为此,她曾颇为苦恼。 父亲和族中长老去二楼寻某个法阵之时,她也跟着去了。她无意中发现了一本画着像蝴蝶一般好看的法阵的册子,便趁父亲不注意偷偷藏在了衣服里带走。等到夜深人静之时,偷偷跑到海边自学。 那时她还没办法完全看懂那法阵究竟是有何用途,只觉好看,便想当然地认为会是一个漂亮的法术,自然学得十分努力。她每晚偷溜自学,学了两个月后,还真让她成功施放出来了,只是结果不尽人意。 那个法术施放后从掌心渗出紫色的液体流入了海里,什么也没发生,与她所想大相径庭。一怒之下,她将那本册子烧了个干干净净,很是不满地回去睡觉去了。 结果第二天,天上下起了血红色的雨,在她惊诧之余,震怒的父亲冲进她房里对她就是一顿暴揍。那时她才知道,那法术名为化蝶,是有毒的。中毒者会在沉浸在幸福的幻象中,若不及时解毒,血肉会化为蝴蝶飞散,而暴露出来的仙核没了血肉的保护,会一直沉寂黯淡下去,直至灵魂消失不见。 幸运的是,她是施术者不会受化蝶影响,那夜她又是在无人的海边施放的,族内无人伤亡。但对于海里的生灵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星芒阁周围的海面上全是死鱼烂虾,以星芒阁为中心,整整二十里内都浮满了海中生灵的尸体。其中甚至还有八只幼年门兽和两只成年门兽的尸体,而其中一只成年门兽是陪伴了父亲上千年的,所以才会离星芒阁那么近。 一夜之间生此异象,天还没亮族内长老便敲响了父亲的房门,父亲见此状况也是大惊失色,连忙找到韶华让她占卜发生了何事。当得知这一切皆出自她手之后,父亲羞愧难当,抑制不住心头的怒火第一次打了她。 她的腿被生生打断,靠着仙身自愈后又被再次打断,疼痛让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求饶。父亲见她哭喊十分不忍心,他咬着牙落了泪,手中的木棒却从未停过。 直到她熬不住那反反复复的剧痛,疼得昏了过去,父亲终于停了手。后来她听说,父亲那天抱着昏迷的她大哭了一场。 后来,她被禁足两年,她每天都盼着那个来送饭的阿媪告诉她在那小小的房门外都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带领着长老们找到了化蝶的研究记录,试图逆转海中残存的毒素。 经过半年的努力,他们成功了,星芒阁周遭的海水被成功净化。只是海中生灵却有了星芒阁很危险的意识,将近百年都未曾靠近过星芒阁,使得族里不得不组建了捕捞队,到星芒阁三十里以外的地方去捕鱼,还因此死了人。 自那以后,她不再调皮捣蛋,反而乖乖跟着师父学习。藏典阁上二楼的楼梯处设了守卫,而她也再未踏入过藏典阁一步。如今故地重游,心中仍会为当年犯下的错误感到愧疚。 秦空岳环视一圈,问:“需要我们帮忙找么?” 牧歌点点头,说:“好啊~~那古籍应当有些旧色,封面应当是蓝底上画有白叶的样式,什么字也没写,大约有一指节那么厚。我们先去二楼寻吧,我估计应当是在二楼。” 三人前后上了二楼,牧歌看着二楼的模样有些出神。原本二楼与一楼是一样的,都是整整齐齐地放着书架,书架上按类别做了标记。 如今却变了个样子,二楼如同牢房一般,用铁栏隔离开了,每一间隔间放一个书架,书架下方还散乱地堆了些纸张,也不知它们原本是隶属于何处的。 秦空岳幽幽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牢呢~~” 牧歌讪讪一笑,没有回话。她可没脸说如今藏典阁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全都是拜她所赐。 三人翻来覆去找了两遍,愣是没找到牧歌口中那蓝底白叶的册子。这儿的册子五颜六色的,什么颜色的都有,偏偏就没有一本是画了图案的。没写书名的倒是有几本,但牧歌看过后都说不是。 为确保没有遗漏,三人又去一楼找了两遍,又回二楼找了一遍,依旧没找到牧歌所说的书。 秦空岳问:“你确定你没记错?” “……应该没?” 牧歌也不敢肯定了,如今遍寻无果,她觉得她没有记错,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但确实是没找到,反而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唔……你们再找一遍,我四处逛逛。” 秦空岳沉吟一声,同二人打了个招呼便下去了。白清和牧歌相互打气,撸起袖子来继续找。秦空岳跑上跑下的,白清光找了一个书架他就跑了四五趟了,难免引起了她的注意。 “阿岳?你在干嘛啊?” 他再来时,她按捺不住心中好奇终于问了他。 他环顾着四周,回道:“有些事需要确定而已。” “确定什么?” “……没什么,马上就有答案了。” 说完,他便又下去了。白清疑惑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就不想找了,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而经过白清这么一问,牧歌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她凑到白清身边,二人面面相觑,都在琢磨着秦空岳到底在干什么。 没过多久,秦空岳又上二楼来了,白清连忙拉住他问:“阿岳,你上上下下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秦空岳自信地笑了,牵起她的手引着她和牧歌走到其中一个书架前,在二人迷茫的目光中,他歪着头拼命用眼神扫向那个书架。 白清:“你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 牧歌:“……啊!我知道了!” 白清猛地转头看向牧歌,问:“什么?你知道什么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阿清,你来。” 秦空岳柔柔一笑,牵着白清便往旁边那间房走去,让她仔细观察。牧歌无奈地摇摇头,并未跟上二人,而是留在了原地,半倚着墙抱手等着。 白清左右对比着仔细观察,还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两间房的布置是一样的,但奇怪的是,原先那间房总给人一种略微拥挤的感觉。若是只看原先那间房还感觉不到,如今带着疑问反复对比,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了。 “这间…怎么……小了些?” “没错。”秦空岳欣慰地点点头,伸手指向书架后的墙,“一开始我也没看出来,直到我去看了一楼的布局,又去外面看了整个藏典阁的模样,我才发现此处有些不对劲。” “密室吗?!” 白清开始兴奋起来。想想自她恢复记忆以来,去过那么多地方,都还没见过这种不靠法术而是在建筑物本身做文章的密室呢!虽说隐蔽性和安全性大不如以结界阻隔出来的秘境,但毕竟是密室,总归是有种禁忌的刺激的。 “怎么~第一次见密室么?这么激动啊?” 秦空岳好笑地看着她,见她点点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又说:“那可能要让你失望咯~~这间房虽说拥挤些,但隔墙比其他房之间的要厚上不少,以这间房剩余的空间来说,必然不会是密室。”??? “哦……” 白清大失所望,声音都没精神了不少。 “也不用这么失望啦~这地方藏了东西是肯定的,先找找看有什么机关吧。” 秦空岳揉乱她的发,先行四处查探起来,牧歌也不再慵懒地倚着墙,去了他对面的地方查探。二人这么勤快,白清自然也不好萎靡下去,跟着去找所谓的机关了。 三人找了半晌,一丝线索也没找到。秦空岳嫌房中那个书架碍手碍脚的,便施法将它移了出去。牧歌恰巧那么低头一看,意外发现原先书架下的地面正中,竟浅浅刻了一个小小的图案。 她忙蹲下去查看,秦空岳和白清见状也围了过来,三人挤在一处紧紧盯着那图案打量。只见那刻着的图案学有拇指大,图案外廓是圆形的,圆圈中只刻有一朵浮云,旁的什么都没有了。 秦空岳问:“这是法阵么?” 牧歌不确定地说:“不像吧?阵纹都没有,就一个圈而已,你见识多,你说有这样的法阵么?” 白清和牧歌齐齐看向秦空岳,倒让他犯了难。以他的经历来说,确实从未听说过只画一个圆圈加一个图案便能结成有效法阵的,当初在道教学习时,李遇生也说过,若想法阵发挥效用,除了填字以外,对应的阵纹都是固定的,万万不能画错。 但君依一族历史久远,他也不知李遇生到底活了多少年,兴许现如今的法阵都是在和混沌的漫长对抗中改良而来的,年代久远时的法阵便是这么画的也说不定呢? “试试便知。” 他觉得这样畏手畏脚地想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大胆尝试一下。只见他一掌覆上那图案,尝试驱动,结果试了好几次均无任何反应。他知道再试下去也没有结果,便收了手,盯着那图案沉思。 牧歌失望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果然不是法阵啊……” 秦空岳却抬眸看着她,认真地说:“未必,这里毕竟是君依故土,兴许我是外人不认我,你来。” 牧歌想了想,惊喜道:“有道理!我来我来!” 她赶紧从地上撑起身子,凑到正对着那图案的方位,一掌覆上注入法力。结果如他所料,那图案有了反应。 只见图案上缓缓泛起微弱的光芒,就在众人惊喜地等着什么反应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 “牧歌!莫再顽皮!速速退下!” 众人一惊,皆循声望去,秦空岳下意识便拦在了白清身前。只见房门处站着一个胡须浓密的中年男子,他整个人之高大几乎都快头顶到天花板了,即便身着衣服看起来十分简陋,仍掩不住整个人威严的气场。那男子说完那句话之后没多久便消失不见,宛如鬼魅一般。 牧歌顿时热泪盈眶,她万万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后她竟能再见到父亲。即便只是一个幻影,也让她感慨万分。她心有不舍,再次驱动地上那个简单至极的法阵,父亲的幻影再次出现,说的依然是一样的话,却让她心中又悲又喜。 犹记得那时仙魔大战虽已接近尾声但仍未停止过,那时的星芒阁虽远离战火,但在这种四面环海的岛屿之上,君依的物资并不算丰饶。除了海中鱼肉之外,其余物资皆是匮乏的。 父亲身上那件粗麻衣已算是好的了,许多君依族人都是以叶缝衣将就着穿的,这样的情况还是在韶华外出学得了制衣的法术后才得到改善的。如今再见父亲这副模样,甚是怀念。 牧歌一次又一次地驱动法阵,只为了听一听父亲那句千篇一律的呵斥。眼见着她如此这般,白清和秦空岳面面相觑,却不想打断她。听着她泣不成声仍在驱动法阵,白清轻轻凑上前将她揽进怀里。 二人一句交流都没有,牧歌埋首于白清胸前轻声啜泣,即便泪流满面也仍然持续向法阵中注入法力。白清不清楚牧歌为何如此伤心,但想也知道,那个幻影应是牧歌的故人之一,她觉得不管此时说什么都无法缓解牧歌的悲伤,索性安静地陪着牧歌,什么也不说。 过了一会儿,地面猛然一颤,仅仅只是这样一颤,牧歌直接拉过白清的手按到那个简单的法阵上去,焦急地说:“白清,你来!快!” “怎么了?刚刚那是什么,为何如此慌张?” 白清不明所以,但仍按她说的做,将法力注入那个法阵之中。 牧歌粗暴地擦了残留的眼泪,皱眉道:“他来了……” “谁?” 秦空岳道:“鹿渊。” 白清回头望向秦空岳,正巧此时那个幻影出现了,只见那幻影冷然道:“此处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速速离去既往不咎。” 白清哑然,正打算问问牧歌,却见牧歌冲上前去,拉着秦空岳的衣角,几近哀求地说:“不能再走寻常法子了!我们得尽快找到那册子离开星芒阁!他再这么硬闯下去,星芒阁没了结界保护所有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的!” 秦空岳不语,垂眸看向被她拉住的衣角,她窘迫地松了手,他这才向前走去。 “既是君依故土,看在阿清的面子上,也不好就这么看着它毁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秦空岳让二人在门外等候,只见他眸色一变,煞气从指尖窜出,顺着三面墙壁的缝隙钻去。墙壁是用石砖砌制而成,缝隙处有些灰土,但并未用胶封上,煞气很轻易就通过砖块之间的缝隙穿透到墙壁背后去。 大地又是一阵震颤,比之前更甚。他抬起手,用指节轻轻敲了下墙面,整面墙顿时化为齑粉弥漫开来,此间书房被笼罩在一片烟尘中。秦空岳捂着口鼻挥了挥手,一股风卷着烟尘飞向了楼梯口的窗户外,白清这才看清墙后的情形。 只见三面墙后皆是石架,分辨不出是凿出来的还是嵌进墙里去的。左右两边的石架放着的均是深褐色封皮的书册,而正对门口的那面墙后的书架上,整整七排放着的全是牧歌描述的蓝底白叶纹的书册,且厚度也差不了多少,看起来差距也就在二三十页以内而已。 秦空岳侧身看向牧歌,问;“哪本?” 牧歌显然也没料到相同封面的书册会有如此之多,她快步上前翻开几本看了一下。每一册的第一页倒是写有编号,书中内容也尽不相同,但她只见过封面,现如今根本认不出来要寻的到底是哪一本。 “我…我也不知……” 牧歌有些慌了,只听不知多远处空旷的黑暗中传来一声轰隆隆的巨响,还能听到一些海水翻腾的声音。她一狠心,对着白清招手,喊道:“全带走!白清你也来帮忙!” 白清二话不说,立马跑上前去,和牧歌一起将书架上的册子放进各自的乾坤袋里去。过了两分钟,书架上的册子被挪了个干干净净,甚至连散落在书架旁的那几页她们也没有放过。 秦空岳催着二人准备离开,临走前,牧歌在门前身形一顿,又叫白清和她一起一左一右把那些深褐色封皮的书册也一并带走。等二人忙活完了,牧歌几乎是跑着在前带路,想着从上次出去的那个出口走,便不至于毁了保护此地的结界。 谁知才走了一半路程,远方的黑暗中就透出了一丝光亮来,在那光亮的照射下,黑暗的天空中出现了迅速扩散的裂纹。那裂纹的扩散速度之快,以至于牧歌才回头结界便已经被破了。 巨量的海水猛灌下来,牧歌大喊:“快出去!到海面上去……” 话还没说完,海水便以万马奔腾之势冲到了众人面前,秦空岳眼疾手快拦腰揽过白清便飞到了空中。那水倒是不见得有多深,但来势汹汹,牧歌一时没站稳便摔了下去,眼看就要被冲走了,秦空岳施法以法力拴在她腰上,将她从水里捞了上去。 光越来越亮,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鹿渊带着云鹤踏空而来。四目相对相对之下,秦空岳倒是没什么反应,而鹿渊则是一瞬惊讶一闪而过。 云鹤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三人,最后目光定在了牧歌身上,问鹿渊:“这便是你说的那个小娃娃?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啊~~” 鹿渊冷然看她一眼,回道:“她是你的前辈,放尊重些。” 云鹤一愣,显然是没料到这种时候鹿渊居然会和她计较这样的细节驳了她的脸面,但仙界就是有对待年长者不可语言轻佻这么一条规矩,她又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鹿渊俯视着牧歌,柔声哄道:“牧歌,你耍小性子也该有个限度,随我回去。” 牧歌犹如一只落汤鸡悬在空中晃悠着,即便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身子,即便脸上还有些泥糊着,她也丝毫不介意,反而抱起手来,一手托腮冷冷盯着鹿渊。 “你就是这么对待我家的?” 众人脚下已被猛灌进来的海水淹了个七七八八,秦空岳不得不逐渐上调高度,脚下的建筑已有一大半都浸入了海水之下。而海水仍然还在上涨,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完全淹没了,届时,所有结界也都会自行解除。 鹿渊看了眼脚下被海水没过的建筑,说:“造成这样的局面非我所愿。” “哈?!非你所愿?!你自己听听,不觉得可笑么?” 鹿渊沉下脸,低声怒喝:“牧歌!” 牧歌也冷下脸来,指向云鹤,大喊:“非你所愿你带她来作甚?!” 鹿渊深呼吸一口气,耐着性子向她解释:“我有几分几两你是知道的,没了韶华的助力凭我自己根本进不来。想要进入星芒阁无非两个法子,毁了结界亦或改写结界。你觉得凭我的本事能请动流庭?” 牧歌沉默着不作回应,海水渐渐上涨,已经快要够到她的脚底了,秦空岳又往上移了一点,顺便也将牧歌往上提了提。 牧歌又问:“门兽呢?” 鹿渊欲言又止,正想着如何回答,云鹤眼前一亮,似是自言自语地说:“原来那东西唤作门兽啊?既能缠住惜归这么久,倒是有点用处……” 鹿渊瞪她一眼,她有些恼怒地闭了嘴。 牧歌闻言,脸都黑了。坏了结界不说,竟还敢对门兽出手?!他这次来到底是来带她回去的还是来将她珍爱之物毁个干净的?! “牧歌,随我回去。” 鹿渊似是有些失了耐心,声音里能听出几分愠怒的情绪来。牧歌低下头去没说话,她早就想好了随他回去,只是如今他这般硬闯进来,她突然又不想回去了。 秦空岳似是看出她在想什么一般,晃了晃牧歌,笑问:“若还不想回去,随我去魔界待几天也不是不行,正好和阿清作伴~~” “秦空岳!” 云鹤大喝一声,方才鹿渊不给她面子她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如今秦空岳竟想阻拦他们带走牧歌,正是一个泄火的好时机。 谁知,鹿渊却伸手拦下了她,对她摇了摇头,遂又看向秦空岳,问:“魔尊一定要阻拦我等不成?” 秦空岳悠悠一笑,说:“你们急什么?本尊不过是提议罢了,要去哪里全凭她自己做主。若她不肯随你们去,你们还能强抢不成?” 云鹤突然笑了,胸有成竹地杵着拐杖幽幽道:“如今没了龙凤助力,你又刚清理过尤奈那个庄园里的煞气……据我所知,你应当正是虚弱的时候,我等未必会输吧?呵呵呵~~~” “哦?”秦空岳脸色一沉,一双紫色眸子紧紧盯着云鹤,“你不妨试试。” 第三百六十八章 秦空岳难得的严肃了脸色,倒不是觉得如今的他难以对抗云鹤和惜归,而是顾忌到云鹤是如何得知他吸收完煞气会变得虚弱这件事的? 他才入魔八百年,三百年前才成为的魔尊,前面五百年皆在游历,知道此事的人可不多。剔除竹吉、纱弥那一众亲近之人,红袖已死,魔界便只剩下罂尾知晓此事了,可他不像是会对仙界说这些的人,若是没了自己的庇护,就凭他从前作的恶,这世间不可能有人愿意收留他的。 魔界之外,也就只有悦春阁知晓了。悦春阁是他帮着一手建立起来的,虽说从前芳宁也有向外透露过他的信息,但这种弱点没有他的同意她不可能向外人说的,这点信任他还是有的。 每次处理残存煞气后,他都会休整一段时间,直至身体状况完全恢复。除了竹吉、纱弥和芳宁外,旁人根本掌握不了他的行踪,更不可能亲眼目睹他吸收完煞气后的狼狈模样。 既然如此,云鹤到底是从哪里知晓此事的?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想诈他?还是他周围的亲近之人生了叛心…… 暂且不论此事仙界是如何知晓的,他此时的状况确实不太好。丰澄庄园的煞气本就还未吸收,他马不停蹄地追到白清和牧歌的所在,刚刚又为了不破坏结界进入星芒阁出了不少力,别看他没表现出什么不适来,实则已是在强撑了。 若是此时与云鹤他们交手,恐怕得召竹吉过来了,只是这么做的话,岂不正好证实了他处理完煞气会变得虚弱一事?这可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海水已不似初时那么汹涌,但仍在不断上涨着,已将藏典阁都完全淹没了。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必须得离开此处了,不管是回到海面之上也好,还是回魔界也要,总之不能再待了。 双方皆持观望态度对峙着,谁也不打算先动手,却也不打算就此作罢。云鹤知道鹿渊的战力不敢轻举妄动,即便秦空岳此时真的状态不佳,她也拿不准是到怎样的程度,只能指望着惜归快些解决了海中的怪物速来支援。 而秦空岳则是想着牧歌的事该如何处理,他和鹿渊定有契约,鹿渊不会对他和白清出手,可就牧歌就不一样了。若是今日鹿渊独自前来,他恐怕已经将牧歌交出去了,偏偏鹿渊还带了云鹤和惜归。 一方面,他不愿云鹤和惜归如此轻松地三言两语便如愿。另一方面,鹿渊既然不再隐瞒牧歌的存在了,是不是说明他确实如牧歌所说,有什么心思或者说计划,而如今那计划已到了时机可以摆到明面上来了? 而考虑到鹿渊掌权必须一位身具君依血脉之人,他如今敢大摇大摆地将牧歌摆到明面上来,丝毫不怕五长老知晓,他该不会对白清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双方各有各的顾虑,就这么对峙着许久未动。海水不断上涨,眼看快要到撤离的时候了,牧歌率先开口了。 “秦……公子,多谢你了,我同他们走。” 秦空岳眼神下移看着牧歌,并未松手。白清忧心忡忡地也看向牧歌,轻声唤她的名字。 “牧歌……” “没关系的,此行我已经很开心,谢谢你们陪我跑这一趟,我也该回去了。” “牧歌……” 白清很是不舍,她始终像一个旁观者一般,眼看着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却什么也做不了。即便她想做些什么,牧歌都说要回去了,她也不好反抗别人自己做的决定。 牧歌挥了挥手,秦空岳也不再强留,他松了手,法力捆着牧歌的腰将她带到了鹿渊身边。 “多谢。” 鹿渊伸出手让牧歌牵住,神情复杂地向秦空岳道了谢,随后对着云鹤点了点头。三人随着那抹白光一并消失,四周重新陷入了黑暗之中。 “阿清,我们回魔界吧?” 秦空岳问了一声,白清搂紧他的脖子,将头轻轻靠在他的锁骨处,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秦空岳一手搂紧她,轻轻拍拍她的背,轻声说了一句没事的,便带她回了魔界。 白清将自己关在魔界的月倾院里关了整整一天,她也不知为何,总觉得心中烦闷得不行。 星芒阁虽是君依故土,她是第一次去,没什么感情,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但牧歌自幼生活在星芒阁,那是她的家,族人尽数消失不说,被封印了那么多年后回家看看,却被鹿渊就这么毁了,往后再想去星芒阁可就难了。 每当想到这里,白清就觉得心中郁结,悲伤如同泄洪一般填满胸腔一发不可收拾。她独自坐在窗边不住叹气,她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也不知该如何排解,只知道心中的悲伤情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秦空岳带她回来后,安排了隐来陪她说话,他便再没来过,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白清曾为此疑惑过几秒,但转眼又为牧歌黯然神伤,陷入了无限叹气的循环之中。 隐一开始见到她很是担心,绕着她走来走去的,生怕她受人蒙骗受了伤,可见她没事又十分开心,拉着她说话说个不停。后来,他发现不管说什么她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始终开心不起来,他便安安静静地陪她坐着。 夜幕降临后,隐困得不行便独自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白清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索性从乾坤袋里拿出酒来准备以酒浇愁。 她喝了两口酒,也不知怎么想的,拿出先前在星芒阁收的那些书册出来一本本翻开看。一本书册记载一种法术,后续还记载着延伸出去的类似效用对象不同或者效果程度不同的法阵。 有一些君依字不在牧歌教给她的范围中,她无法确定,但也能猜个大概。而这些蓝皮白叶纹的书册中,大多是关于如何耕耘、如何让花草树木长得更加旺盛的法术。其中一大半皆是如何让自然风光更为靓丽的,而剩下的那一半也大多和战斗没什么关系。 甚至还有一本册子画的法阵是关于如何驯服门兽的,门兽爱吃什么鱼、栖息于多深的海域之中、怎样的门兽能够达成守护星芒阁所必要的条件等等。 就这些东西,混沌怎么可能会看一眼就觉得害怕?! 第三百六十九章 白清尝试着传音联系牧歌,想着问问她那边是不是同样的情况,或许让混沌惧怕的那一册在她那边也说不定。但牧歌一直没有回应,白清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打算出门去逛逛。 天亮时,白清叫醒了隐,说想要出门走走。隐一听她终于不再沮丧想要出门了,那叫一个高兴,胡乱抹了把脸就要带她出门,连头发乱糟糟地翘着都没注意到。 白清忍不住被逗笑了,带他去重新洗漱一番,又为他将头发束起,眼见他终于有个人样了,这才心满意足地随他出发。 隐先是带她去了祭司殿。 纱弥披着件毛草大氅,坐在殿下的软塌上,他身形过于矮小,那大氅披在他身上就像披了床棉被一般。 “小隐,小白清,你们来啦?咳咳…咳……” 纱弥笑着对他们招招手,遂又捂着口鼻咳了几声。他的状态不太好,脸色也有些暗黄,看起来像是生病了一般,但身为魔族又怎么可能会生病? 白清和隐走过去,在纱弥身边一左一右坐下,她问:“纱弥,你怎么了?生病了?” 纱弥摆摆手,缓了缓答道:“前些日子进入了回溯期,如今已经没事了,就是有些咳嗽,过几日便好了。” 白清这才知道,怪不得那日她和白镯回来时纱弥不在殿里,原来是因为进入了回溯期。都是因为她一直没见过隐和秦空岳进入回溯期,差点就忘了这事了。 纱弥对着不远处桌上放着的果盘努努嘴,隐乖巧地将果盘端来递给纱弥,纱弥伸手挡下,就势将果盘推向白清。 “小白清,这些都是今日凌晨从人族那边运来的,我想着你怕是许久没吃到过了,特意让人洗好了的,本是打算给你送过去,正好你来了,快尝尝~~” 盛情难却,白清便不客气地拿了颗橘子就开始剥皮。隐抱着果盘,不停地将葡萄一颗颗地往嘴里塞,一脸的满足。 纱弥望着白清吃了一阵,确定她的情绪已经恢复如常,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准备和她说道说道。 “唉……小白清啊~不是我说你,你怎会都不说一声就一个人离开了?虽说未及时接应你我也有责任,但你也不该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吧?你是不知道,阿岳和白镯都快急死了,差点就要去仙界寻你了!还好竹吉劝下来了……” “嗯?”白清眨巴眨巴眼,“阿岳担心我我尚能理解,白镯……又是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你是她带回来的,转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阿岳一着急,把她好一顿怪罪。不过后来我和她谈了谈,她担心你倒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她说,你答应了她要为她解开当年晨曦覆灭的真相,她信了你,你却跑了~~她还以为她被背叛了,可不是发了疯地找你么~~” “啊…哈哈…我……我当时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没想那么多……给你们添麻烦了,抱歉……” 白清讪笑着低下头去道歉。想想纱弥的话,若是将自己代入白镯的立场,恐怕她也会是这个想法吧。 纱弥问:“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阿岳没告诉你么?” 听白清问起秦空岳来,纱弥显然目光闪躲,他暗自想了想,说:“你们回来后,阿岳几乎已经撑到极限了,他直接去找了罂尾,还没和我说过什么。” 眼见白清脸上浮上担忧之色,他又连忙说:“没有大碍!只是丰澄庄园的煞气太多,对他来说影响不小。他吸收后没有好好休息便去找你去了,这才有些头晕眼花的!罂尾正在照顾他,你不必担心!真的!你还是先说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白清一再犹豫,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牧歌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把君依的事告诉别人,但秦空岳去找她时,牧歌似乎也没有反对的意思,所以哪些部分能说哪些不能说,她一时拿不准主意。 纱弥见她一直不开口,心里已有了大概的猜测,问道:“事关君依故土?” “你怎知……” “鹿渊来魔界找阿岳时,阿岳正巧去找你了不在魔界。即便他和阿岳有交易,这还是他第一次亲自前来魔界。竹吉留了个心眼,转头便向阿岳报告了,阿岳说你们要去君依故土。” “原来是这样……” 纱弥见她仍不肯多说,想了一会儿,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橘子递给她,说:“若是不方便多说便不说,对外人有戒心也是好事……” 白清连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纱弥摆摆手,笑着说:“这也没什么,我也有事瞒着你啊~~大家都会有各自的秘密,这再正常不过了。你不方便说,我不问便是,只要知道你是为了君依的事离开便够了。” “谢谢……” 白清低下头去,仍是觉得有些抱歉。纱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示意她抬起头来,说:“不过呢~~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可不能再一个人离开了,起码让我们知道你去了哪里,知道了没?” “嗯!” 白清用力点头,不知受他语气轻松的影响,莫名笑了。 “喂!老头!我听说她终于舍得出来了?!” 人随甚至,众人向门口望去,白镯风风火火地走进来,还不待众人开口说什么她便已到了白清面前瞪着白清。 白清自觉理亏,正想着给她道个歉,谁知她一把拉住白清的手腕就往外走。 “人我带走了!需要的话就来明光殿!” 隐起身便想跟去,却被纱弥拦下了。只见纱弥笑呵呵地冲着二人离开的背影挥手,喊道:“是是是!您老慢走喔~~” 白清错愕地望望白镯的背影,又回头望望纱弥,心里冷汗直下,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 “那个……白…白镯……姐姐…你要带我去哪里啊?”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明光殿!” “你……你要对我做什么?” 白镯停下脚步,灿烂地笑着说:“做什么?还能做什么?我说我要把你吃了你信么?” 她倒是笑得灿烂,白清却觉得那笑容太过可怕,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去。白镯轻笑一声,继续拉着白清离开。 “放心吧!你是他的心上人,我才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平白惹他生厌呢!不过是听说你好不容易肯出来了,想和你谈谈罢了~~” 第三百七十章 走着走着,似是消气了一般,白镯放慢了速度,还甚有耐心地替白清讲解沿路的布局,白清也因此轻松下来不少,渐渐地和她说起了话。 从祭司殿到白镯的明光殿不是太远,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便到了明光殿。进入围墙后,白清讶异于此处的风景,难免多打量了几眼。 明光殿的景致与白清一直以来在魔界见到的都不同。从大门到大殿处铺满了碎石子路,路旁纷纷杂杂地长着许多花草。定睛一看,有不少还是杂草,那些杂草吸收了许多养分长得绿油油的,而其他的花草养分变少了,相比之下简直瘦小得可怜。白清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种花种草居然不除杂草的,不禁在心中猜测起白镯这么做的原因来。 到了大殿,白镯推门而入,白清一看,又觉得稀奇。殿内扯了许多纱幔悬于房梁上垂落下来,开门那一刹,微风吹进大殿,那些纱幔随风而舞,颇有几分神秘的仙气。 殿内布局与其他大殿倒是没什么两样,大殿上放着一张案桌,殿下两旁则是两把太师椅,椅子左侧放着一张桌子。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桌上放了花壶,壶中插着几支新鲜的粉黄色花枝。 白清理所当然地准备去太师椅坐下,刚走到椅子前,白镯转身过来拉着她直往殿后走。 “咦?去哪儿?这不是到了么?” 白镯语气颇为嫌弃地说:“这殿里死气沉沉的,我不爱待。我带你去廊亭,那是我找人专门建的,比这儿自在多了!” 白镯说完,还不忘回头白了这大殿一眼,遂又满足地昂起头来继续走。白清突然觉得她这举动煞是可爱,顿时忍俊不禁。 二人踏着轻快的步伐往殿后走去。殿后是一个小池塘,池塘周围建了一圈木制的走廊,在右手边的地方有一个廊亭建于池塘之上,将近遮了三分之一的池塘。 池塘旁原本有两个婢女正在扫着落叶,见白镯带着白清来了,连忙行礼退下。白镯带着她到廊亭中坐下,悠闲地泡起了茶。 白清四下打量,廊亭右下角的角落处放有一个大水缸,观白镯举动,应是备了给她泡茶用的。左右两边挂了两道纱幔,与殿中那些不同,是淡紫色的。 这廊亭倒是十分整洁,正中一张茶桌亦是不染尘埃,想来应是方才那些婢女每日都来打扫才这般干净吧。 “你不必紧张,我也不是找你兴师问罪的。” 白镯说着,将茶倒在茶碗里推至白清面前,示意她尝尝。白清小心翼翼地端起茶碗尝了一口,苦味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来,味道之浓烈让她忍不住咳了几声。 “咳咳咳……咳咳……” “哈哈哈哈哈……来!喝口水。” 白镯大笑出声,又倒了一杯清水推过来。白清正苦得不行,端起清水吹了两口一饮而尽。一瞬间,甜味从舌尖一路顺着咽喉滑下肚去,还伴有一阵花香,令人神清气爽。 白清惊奇不已,问:“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很香甜吧?”白镯笑笑,又为她加了清水,“这叫花散子,我在魔界闲得无聊时偶然发现的。这茶叶倒是普通,但是制茶工艺繁琐,要制成这样的效果可少不了一番功夫呢~~好喝吧?” “嗯!好喝!” 白清笑着点点头,想再喝一些又不好意思说,只好红着脸盯着白镯。所幸白镯明白她的事意思,主动给她续了茶又续了清水。 “对了,你方才说想和我谈谈,是有什么话要说么?” 白镯起身去水缸处重新舀了水灌进茶壶里,又用法术起火烧着水,这才看向了白清。 “找你来其实是有两件事想要问问你,这第一件事嘛……你何时为我卜出当年真相?” 闻言,白清顿觉有所亏欠,垂下头去用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碗边缘,说:“这个……现在还不行……” “不行?你没有骗我吧?” 白镯皱眉,声音也冷了几分。 “我没有骗你!真的!!!”白清连忙解释,见她神色有所缓和,又说:“只是想要看到那个过去,我得有命轮才行。” “……好,我知道了。”白镯有些失望,将烧开的水从茶壶里倒进了茶盏里,“那你能保证拿到命轮后立刻替我占卜么?” “当然!” 白清立马回答,怕她不信似的,还想指天发誓,白镯赶紧笑着将她拦下。 “我信你,不必如此,你也太较真了吧~~” “好,嘻嘻……” 白清赧然一笑,一口饮尽她新添的茶,连忙又将早就备好的清水灌进去,颇为享受地感受着那独特的香甜。 白镯温柔一笑,又给白清添茶,她连忙抬起茶碗伸手去接。 白镯笑问:“这第二件事嘛……你和秦…空岳准备何时成亲?” “啊?” 白清一愣,端着茶碗的手都忘了收回。白镯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遍。白清愣了半晌一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茶水的烫越过茶碗从指间传来,她才慌忙收回了手将茶碗放下。 “这这这……这个…这个嘛……呃…呵呵呵呵……” 白清不知怎么回答,差点就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白镯这一问,与其说难倒了她,倒不如说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被贸然问起,除了窘迫再无别的心情了。 她是觉得,两个人心意相通便知足了,成亲什么的,即便她想,也不该是她来说吧?哪有女子自己上门提亲的道理?!而且成亲不是还得同房什么的?眼下光是亲亲抱抱她就觉得害羞惨了,让她成亲,那不得要了她的命么…… 白镯观察了她的反应良久,歪下头来看着她红透了的脸颊,不怀好意地笑着问:“嚯~~该不会秦空岳还没提亲吧?我分明听说他有所准备来着~~还以为你们已经好事将近了呢~~~” “别别别…别瞎说!你听谁说的?!那肯定……”白清别开头去,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祭司大人说的,就在昨天。” 第三百七十一章 白清涨红着脸拼命往嘴里灌水,白镯见她喝得快,很是贴心地为她倒了温水。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秦空岳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入魔这么多年了,或许行事风格变狠辣了,或许有时会有些乖张,但他的初心从未变过。” “初心……” “是啊,你看如今的魔界,在他和祭司大人的治理下,可比许多人族国家要安乐多了。虽然他口口声声说都是祭司大人的功劳,他就是个甩手掌柜,可他又如何当真能做到放任不管?” 白镯说着,兀自笑笑,抬眼看向通往大殿的小门。良久,她又起身去重新舀了水,一边泡茶一边继续向白清说起秦空岳来。 “你别看现在魔界被治理得井井有条的,一切都像是步入了正轨的模样,一开始他刚上任魔尊之时,那可是辛苦了好多年的。” 据白镯所说,秦空岳刚做魔尊时,许多人仍是千猎的旧部,也习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对于秦空岳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安定要求,大多数人都是不接受的,甚至隐约有揭竿而起的征兆。 于是,他便和纱弥琢磨出个比武的法子来,通过以暴制暴的手段收服了许多魔族。但仍有相当一部分暗中潜伏,只待千猎归来重掌魔界之时,便是他们奋起之刻。 这三百年来,千猎的旧部至少已清理了数万有余,魔界的魔族大多都替换成了平民百姓入魔而来的,民风倒是淳朴不少,但也是来之不易的。 一开始千猎的旧部还未清除干净时,他不仅要收留那些弱小的魔族,还得从那些残暴的魔族手里保护他们,很是分身乏术了一段时间。 而且他虽承诺只要愿意遵守他定下的规矩便免费提供衣食住行,但那时候很多魔族尚未脱离为人时的习俗,再加上还时不时便被欺负,每逢发放物资,哄抢一空不说,甚至有人为了物资大打出手。 那时,千猎的旧部皆知不是他的对手,便暗中鼓动那些老实的魔族起事。一方面大肆宣扬千猎统治魔界时,酒肉应有尽有,想喝多少便喝,想吃多少便吃,那叫一个肆意潇洒。而另一方面,他们专挑物资发放的日子集结起来,一些人负责抢物资,另一些人则混入普通民众中伪装成受害者,带头叫嚣着不公。 那段日子对秦空岳和纱弥来说十分难熬,他们一边由纱弥加大物资发放数量和次数,一边由秦空岳去魔界之外想法子多筹备些物资来。 且不论魔界有多招人恨,有没有人肯卖物资给他们,就说采购那么多物资,需要的金钱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有的小数目。即便如此,面对如此困境,秦空岳也从未放弃。 他的理想便是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造一处没有种族歧视的地方出来,他不想看到白佑生和韶华的悲剧再在别人身上发生了。 但那么多人都等着他一个人去救,成为魔尊之前他只顾着浪迹天涯了,哪有什么积蓄。就连现在采买物资的钱还是从千猎殿里搜刮来的,而且最多只能撑一个月了,一个月后可就什么都没钱买了。  届时一旦停了物资发放,他威信受损事小,就怕千猎的旧部又在暗中鼓动那些老百姓造反。魔族生了乱,仙界势必不会坐视不管,定会派兵前来,战事再起,这世间就又会生灵涂炭了。 于是,秦空岳不管不顾地带人去了故国晨曦,想看看有没有多余的星银矿。星银矿既是晨曦特有的矿石,以星银矿造出来的兵器也是一等一的好,颇受道教弟子及其他那些散修欢迎。 而晨曦经过与混沌一役后已然覆灭,在这人世间已成了千金难求的珍宝,只要能寻到星银矿开采出来,不说此生无忧,至少坚持发放物资坚持个十年是没问题的。 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晨曦的星银矿不仅无人开采,对比起灭国时还多了不少。妖族久居妖界,修行也不必靠兵器辅助,更别提仙族自己制造的法器与星银矿打造出来的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晨曦遍地煞气,哪怕曾有贪婪之人前来寻找星银矿,也大多都死在了这里,倒是让他“白捡了个便宜”。 秦空岳一边带人在晨曦开采,一边让青戏前往人族各国联络买家。青戏游历世间的日子比秦空岳多了几百年,这人间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而他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秦空岳带了大笔钱财和物资回到魔界交给纱弥。而纱弥也没有辜负他,将魔界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清理了大半千猎旧部。 千猎旧部吃了亏,一下子亏损了一半人手,不得不从长计议,倒是安分了许多,魔界就此慢慢安定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在大夏时我看他并不在意金钱,倒是知道他有钱得很,我还一直以为是看官家给的饷银呢……” 白清恍然大悟,她倒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与她自己猜测的真是一点都不沾边啊…… “怎么可能?!就凭一个王爷能领的银子,哪够养偌大一个魔界的?你真是傻得可爱~~” 白镯倩然一笑,白清差点看呆了去。她这一笑,颇像当初幻象中那个在道教风华正茂的少女,十分令人心动。 白镯见她看呆了,又俯身凑近了她,说:“不仅如此,解了燃眉之急后,他又雇了许多老实的魔族回去晨曦,将星银矿挖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留着,什么时候没钱了就拿出来卖掉一些。我曾听竹吉无意间提过,他手里剩下的星银矿,至少还够魔界安稳个上千年的……” 白清震惊不已,对于够魔界安稳上千年的钱大概有多少,她根本就想象不出来,那怕不是金山银山一座又一座…… 看白清震惊得嘴巴大张,白镯满意地笑着坐了回去,又提起茶壶给她添茶。 “所以说,他这么有钱,长得也不错,身手又好,最重要的是,他心里有你,你难道不嫁么?就不怕别人把他拐跑啦?” “他这么好,你当初为何不嫁?” 第三百七十二章 白镯哑然失笑,显然没料到白清会问得如此直接。见她如此神色,白清方觉唐突了,连忙道歉,她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却一直沉默着饮茶。 今日魔界的天气算是好的,虽仍是不见阳光,但没有风,在这秋凉的天气里喝几口热茶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没多久一壶茶便已饮尽,白镯低头盯着温润的玉茶碗良久,叹口气开口了。 “我心里自是有他,不嫁不过是因为我配不上罢了……” 闻言,白清虽能理解但仍免不了一阵酸涩,对那背后的原因越发在意起来。 白镯为人时名叫江灵,是比秦空岳年长的。秦空岳幼时被寄养在江灵家,因江父对他的偏爱,江灵从小便不喜欢他,甚至在大人看不见的地方会主动欺负他。 而他得了更多关爱,许是觉得有愧于江灵,任她怎么欺负他都一笑了之,而她也越发变本加厉,直到那次出了事,是他救的她,她才改了对待他的方式。 从那以后,二人相处融洽,比许多亲生姐弟都要亲密不少。那时江父的仕途正如日中天步步高升中,前来巴结的人不少,他们的两小无猜倒成了一段佳话,在小范围内传扬出去。 后来,她遵从江父的安排远赴道教修行,与他身处异地。去到道教后,她方知这天地远比她听说的还要广阔。她每日辰时起亥时休,不管是哪个长老来上课她都从未缺席,甚至从未迟到过一分。她勤奋修炼、刻苦学习,收获颇丰,比起与她同时进入道教的同期们要厉害许多。 秦空岳和江父时不时会寄信给她。秦空岳会告诉她晨曦最近发生的趣事,而江父总是会随信寄些银票给她,告诉她家里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挂念。 她在道教的日子过得十分充实,就在她以为日子会这么过下去的时候,家里来了信,说是秦空岳会来八星十二山探望她。 时隔许久未见,她自然是期待的。看完信的那天她便告知了守山门的师兄们家里人要来,让他们届时行个方便。师兄们拿了银钱自是答应下来,还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会第一时间告知她。她等啊等,等了三四个月,终于等来了秦空岳的消息。 那日,守山门的师兄告诉她,她家里人来了,但恰巧遇到道祖归山,被道祖请去了鹤临山,那时她便觉得有些细微的不对劲了。鹤临山可是迎接仙族或者各国一品以上的朝臣才会去的地方,父亲在信里分明说了他会和秦父一道前来,为何会去了鹤临山? 那她那时尚沉浸在重逢的喜悦里,没有时间细想,她匆忙收拾打扮一番,甚至找相好的师姐借了把剑来,想着让他看看自己威风凛凛的样子。 只是这么一收拾便耽搁了不少时间,她正准备出门时,秦空岳已奔至了她楼下,大喊着她的名字,还将自己被道祖收为弟子的喜讯一并告诉了她。 她微微怔愣,她来道教这么多年了,别说是得到道祖的教授了,也只远远见到过道祖一次,而他一来便是道祖的弟子,这样的差距让她有一瞬的溃败感。 可是,当她探出头看到楼下那个稚气未脱却已有了些少年郎独有的帅气的秦空岳时,那些攀比的心思便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她笑了,那时她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秦空岳进了八星十二山,作为道祖的亲传弟子,日日跟在道祖身边,两人几乎见不到什么面。他天赋极高,不过两个月便已能成功催动符纸施放出法术来,而她却还连符纸的边角都摸不到,这让她很是气馁。 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周围的师姐师妹们也都在私下谈论他,说他一表人才天赋又高,还是道祖的亲传弟子,嫁了他可就下半辈子不愁了什么的。 她很不服气,凭什么她在道教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却还不如他的两个月?!这些师姐师妹们净会跟风说些这种话,她的努力却没人看到、没人在意么?! 她第一次尝到了努力被忽视的苦涩,她又气又伤心,便跑去找秦空岳比试。她想要在所有人面前击败他,证明自己一直以来的努力没有白费。 她去找他,却被守门的师兄告知她无权进入。一瞬间委屈涌上心头,她眼眶泛红,几乎就要哭出来了。那师兄见她这副模样于心不忍,便告诉她秦空岳去琼州执行任务去了。她连忙道谢,匆忙赶往琼州。 那时的琼州尚归属于正阳,也不叫风万,境内有许多小妖兽,虽不如大妖那般惹得人间腥风血雨,但小打小闹时常发生令人头痛不已。 那些小妖偷菜的偷菜,偷鸡的偷鸡,更有甚者与山匪为伍,干那些烧杀抢掠的勾当。老百姓苦不堪言,奈何屡屡报官官府都不出面解决,甚至赋税一年一年上涨,若不按时上交便会有官兵来明抢。 受害的老百姓们没了法子,你凑一钱我凑十钱的,凑了五十两银子出来,由身形壮硕些的年轻人带到八星十二山,请求道教出手整治。 道教的理念本就是人族兴旺,再加上只是些小妖,刚好可以拿来练手,便接受了他们的请求。秦空岳不知从哪里听到这消息,嚷嚷着要去,还求到了道祖面前。 李遇生本就因他天资聪颖对他颇多偏爱,他一提李遇生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怕他初次下山遇险,还吩咐了几个师兄随他同去。 江灵一边往琼州赶,一边在心里把他骂了个遍。凭什么他天资高就能得到偏爱?连接个下山的任务都能如此轻易?!等见到了他,定要和他理论一番。 她策马长驱,一边怨他却又一边担心他。他们自幼一起长大,她知道,不管她如何觉得不公,都并非他的本意。倒是她曾听说过,因他天资高得了道祖偏爱,有几个师兄对他很有成见,打又打不过争也争不过的,便暗中寻机给他使绊子。 按理说,道教接了什么委托都是由长老亲自交涉的,在派下任务之前谁也不会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才对,他到底是从哪里听说的…… 第三百七十三章 江灵赶到时,秦空岳和他的师兄们已完成了任务,他正在剖取妖丹,而他的师兄们则站在五六步之远的地方冲他大声嚷嚷。一个嫌他动作慢的,一个指手画脚嫌他剖得不好沾了血肉的。总之不管他如何做,他们总是极不满意地指责他。 江灵见到此情此景,碍于那些师兄也是道祖座下弟子,不敢得罪,只好下了马去安慰秦空岳。谁知他却毫不在意,还说什么师兄们都是为了他好,是想帮助他快速成长起来之类的。 那瞬间,她真是恨铁不成钢!那些师兄们明摆着就是欺负他,他怎还傻愣愣地感谢他们?!可当着那些师兄的面,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秦空岳取了妖丹,仔细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个干干净净递过去。那几个师兄得了妖丹便高高兴兴地去买酒吧了,临走还不忘调侃一句,说她是秦空岳的小婆娘,下个山都要腻歪在一起之类的。 她气不打一处来,本想去同他们理论,却被秦空岳拉住了。秦空岳对她笑了一下,告诉她不要放在心上,先回八星十二山再说。 她憋着气随他回去,见他当真不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她越想越气,生气之余还有一丝不知名的失望。 二人道了别,她气鼓鼓地回了自己的住处,久不能寐,可他是那般态度,自己再着急又能有什么用? 第二天,道祖召集所有弟子在鹤临山开会,她随同室的好友一同前往。她那个室友是个爱打听小道消息的人,据那个室友所说,八星十二山已经近两百年没有召集过所有弟子开这种大会了。而且那个室友还打听到,今日名曰开会,实则是训话,听说是有弟子昨日惹了道祖大怒。 提起昨日她隐约想到了秦空岳,谁知道祖说的还真就是昨日那件事!道祖李遇生立于浮台之上,俯视着门中弟子,痛心疾首地斥责座下弟子,并当众宣布道教从此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江灵踮着脚抬头张望,那几个被斥责的弟子不正是昨日随秦空岳下山的那几个师兄么?这是发生了什么?难道是他做了什么…… 就在她猜来猜去的时候,道祖宣布,从今以后,若任务卷轴上没有写明要剖取妖丹的话,任何弟子皆不可私自剖取,违者逐出山门。 众弟子不敢反驳,同声应下,道祖命人将那几个师兄驱逐出去后便转身离开了。散了场,江灵便立刻想去找秦空岳问个清楚,却并未看到他的身影。她寻遍了广场,又去他的住处寻,皆没找到他,就连守门的师兄都说不知道他在哪里。 她郁闷地往回走,准备回住处稍作歇息再去寻他。谁知好巧不巧的,她又听到女弟子们三三两两地成群议论他。大多皆是仰慕于他,夸他身姿不凡,首次出任务便能圆满完成的。 但偏偏她还听到有两位师妹说的话,说如今道祖座下弟子经此一变后只剩下了两位。一位师姐早就出师多年,已到了五六十岁的高龄,早就不值一提了。而他尚未出师,又生得俊俏,天赋比以往道祖教导的弟子都要高,若是能嫁得了他,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们光是说说便罢了,偏偏江灵还听到她们讨论着该如何拿下秦空岳。 其中一个有几分姿色的说,可以暗中跟随他,然后假装不经意间碰到他摔倒了,趁他扶起自己的时候往他身上歪去,以美色诱之。 另一个长得小巧些的对此不以为然,说再好看也会有老的一天,应当想办法与他多接触,多打听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然后在相伴的过程中让他对自己情根深种。 两位师妹各持己见,谈论的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毫不在意这些话被旁人听了去。 她们不在意,江灵却在意得不得了。她也不知为何,心里越来越觉得别扭,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于是,她半路转向直接去了英闲峰。 那时的英闲峰还未建什么观景台,倒是因为那里景观极好,硬是让门中弟子踩去一小块平地来。她本想去峰顶吹吹风、透口气,谁知却在那里找到了秦空岳。 他半倚在崖边赏着八星十二山的景,即便听到有人来了他都无心搭理,直到她喊了他的名字。他一转头看到是她,顿时笑着向她伸出了手。 那时正是天刚刚黑的时候,落日的余晖尚未完全退去,而月亮却已经明亮亮地照在了斜上方,他一双眸子亮如星辰,微风卷起他的发丝飞扬,卷起他的衣角飘荡。 那一刻,她情窦初开,她突然明白了此前种种都是为何。为何听到别人谈论他有多好她会觉得烦郁,为何看到他被欺负她会觉得生气,不过是情之一字罢了。 她明了了自己的心意,当即便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挤在那小小的平地上,眺望八星十二山的绝色风景。 秦空岳笑着同她说,那日师兄们难得下山,便想取妖丹去换钱买酒喝。他未阻拦,而是佯装懂事地帮他们剖取妖丹,尽显乖顺模样。事后他却去找道祖打小报告,弱化了那小妖的恶行,把它形容成为了活下去而迫不得已。 他心里清楚,道祖偏爱他,即便师兄仗着人多否认了,李遇生心中也会因此对他们有了成见。 而李遇生也没让他失望,听了他的片面之词后,李遇生大怒,命人去传唤那几个师兄。好巧不巧的是,那几个师兄自以为给了秦空岳一个下马威,洋洋得意之际喝多了些,被同门带至道祖面前时,那浑身酒气根本遮掩不掉。李遇生训了他们一晚上,并于今早集结门中弟子训话。 听了他说的话以后,江灵笑了,她颇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原来他并不是真的傻,而是在心里憋着坏静候良机呢。而这些话,他只会同她说,这让她觉得自己是特别的。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那天晚上的漫天繁星,仍记得他那时得意的笑容,仍记得那时她的心情是如何地愉悦。 第三百七十四章 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秦空岳越来越厉害,江灵不再会心怀芥蒂,反而会为他骄傲,自己喜欢的人能得到他人的吹捧,这极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二人再次亲近之后,江灵才从他口中听他说起他来道教之前的事。她先来道教的那几年,他随父经商,去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亦见过不少不公之事,他便有了行侠仗义的梦想。但所谓无奸不商,受父亲的影响,他又不得不算计,又养出了睚眦必报的性子来。 她倒是不讨厌他以牙还牙的做法,可想想小时候那个跟在自己后面,不管自己如何欺负,他始终笑着面对自己的孩子,如今成了这样,她始终是心疼的。 后来有一次,秦空岳接了任务下山去,却杳无音讯消失了半年之久。门中皆不看好,说他死了的谣言随着时间越来越多,屡禁不止。她悬着一颗心,她相信他,可连道祖亲自下山去寻他都未寻到,她又有些动摇了。 半年后,秦空岳回来了。他不仅安然无恙,甚至得了奇遇,成为了历史上第二个拥有自身法力的人。一时之间,道教上下都沸腾了。 这是何等程度的强者不必多说,毕竟听闻道祖已活了好几千年,始终尽心尽力地指引弟子修炼,却无人能达到他那般高度。别说与他并肩了,能修出自身法力的人从未再出现过。 秦空岳不骄不躁,甚至被吹捧者追得烦了,便藏起了自己的踪影,减少待在八星十二山的时间。 除此以外,江灵得了他的指点,身手也跟着长进不少,门中弟子对于二人的闲言碎语如风一般扩散开来。有说他们神仙眷侣的,有说他们青梅竹马、金童玉女的,甚至还有许多人为了能和秦空岳说上几句话便来向她示好的。 一时之间,二人成了道教的大红人,就连长老们也对他们颇多赞赏。虽然更多时候长老们单纯是欣赏秦空岳,只是她刚好也在便顺带着也夸她两句,但这样也足够让她开心许久的了。 渐渐的,她身手好了,交给她的任务便多了,而他只要有空便必定会陪她同去。那时的她觉得,这算是二人之间的某种默契,某种能够共同经历风雨一起成长的羁绊。有时夜里她独自想到这种羁绊时,还会开心又羞涩地睡不着觉。 二人成年后,家里来了信,只说要他们速速回家一趟,别的什么也没说。少了家长里短的问候,她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叫上秦空岳后急匆匆地赶回了晨曦。 结果却见秦父和江父正把酒言欢,而江母亦举茶碰杯,看起来其乐融融。结果一问才知,两家父母早早地就给二人定了娃娃亲,如今二人已成年,感情也不错,这婚事便该提上日程了。 江灵一听要和他成亲,娇羞极了,捂着红透了的脸不说话。秦父开口问秦空岳愿不愿娶她,他说好,二人的婚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因二人是告假来的,在晨曦没待几天就赶回了八星十二山。从青梅竹马的身份变成了未过门的妻子,她对待秦空岳时便多了些不一样的柔情,奈何他像个木头一样,从未给过她期待的回应,仍如从前一般待她。 那之后又过了两个月,秦空岳突然在半夜来找她,她慌忙地穿衣梳妆,心里想了一万种少女怀春的念头,他却告诉她,晨曦出事了。她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儿女情长了,忙向他追问细节。 他说那夜道教来了个外人,那人要与道祖李遇生单独交谈。他在道教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李遇生有什么朋友,也从未听李遇生提起过。如今来了这么个人,他心里好奇得紧,便悄摸摸地去听墙角,却听到那人说混沌出现在了晨曦。 他听说过混沌,说是什么万恶之源,什么世间极恶,他虽未亲眼见过,却知那是不得了的东西。传闻里混沌出现的地方大多是与仙族有关的,要么听命于仙界为仙族效力的,要么为仙界提供某些助力的,总之它会去的地方一定是和仙族有关的。 可晨曦是海岛,与各国各界之间皆是中立的,从来都是只谈买卖,那混沌去晨曦干什么? 就在他惊诧之余,他一时慌乱忘了要屏住呼吸,便被李遇生发现了。李遇生知他偷听到了一些什么,但不知具体到底偷听到了哪些部分,便好言好语地让他回去睡觉。他嘴上答应着乖巧地退下,等离开了李遇生的视野便转头来寻江灵。 他的想法是,他们在此修行,为的不就是荡尽世间邪恶么?如今家国有难,他们又怎能坐视不理?何况混沌传得那么邪乎,谁知是真是假?他们未必不能应付。且不说她是否赞同他的想法,家国有难,她定是要回去支援的。 二人一拍即合,一同去找李遇生,请求他派人支援晨曦。谁知,李遇生大怒,拒绝了他们不说,在秦空岳说出即便孤身一人也要回去后,他居然将二人关了起来。 秦空岳气得不行,大骂李遇生见死不救,愧对道教宗旨云云。李遇生充耳不闻,还将结界又加固了些,说什么人族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他不会再让秦空岳以身涉险了。 二人被困在那小小的屋子里,又气又急却无可奈何。他几经尝试,好不容易找到了阵眼所在,却发现那阵眼在结界外面。也就是说,即便他能挣脱开缚住四肢的绳索,仍然无法破开结界出去。 所幸,他在道教的名声不错,有不少追随者。那些人听说他被关了便来看他,在听他说了晨曦遭遇混沌袭击的事后,亦是一腔热血,吵着理应支援。而那些人之中,也包括负责看守他的师兄。 在他的指点下,他们破开阵眼,将他和江灵放了出来。众人从不同方向下山,最后聚集在了风万东南的海岸边,一同乘船前往晨曦。 只是,耗费了这么久的时间,他们终究是晚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秦空岳怕赶不上,一路上用法术推动着船前进,速度倒是快了许多,但他毕竟是人,消耗太大,到达晨曦时他的法力已经没剩多少了。 在他被关着的时候,李遇生曾来看过他,好言相劝的同时也告诉了他,仙兵已集结,正赶往晨曦支援,让他和江灵乖乖待着,不要凑那个热闹。 他本以为,他们在路上花了这么多时间,抵达晨曦时不说仙兵们已经消灭了混沌,赶走它至少是可以做到的。可是,还未到晨曦便已远远看到了漫天红光,整座岛已成了一片火海。 他还设想过,会不会是混沌太强,而前来支援的都是普通仙兵,所以打不过混沌之类的。谁知登上岛后,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已入魔的晨曦人民,地上已是血流成河,哪有昔日的模样?而他连仙族的一片衣角都未曾见到,仙界根本就没有来支援。 那些入魔的晨曦人见到他们登岸,就像看到可口的食物一般,发了疯地袭来。众人连忙列阵抵挡,可奈何魔族数量众多,打着打着,他们便从一开始的轻而易举变成了逐渐力竭。 一位师弟手里的符纸率先用完,他绝望地向秦空岳求救,可那时不论谁都已是自顾不暇的状态,别说是救人了,自己都危在旦夕。 就在秦空岳好不容易解决完了身边的魔族回头望向那个师弟的时候,只见他已被拦腰咬成了两半。他的喉咙处有一大个缺口,鲜血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而他的双眼已然失神,分明是已经死了一会儿了。 秦空岳根本顾不得悲伤,一大堆魔族已踏着血水杀至面前,他奋力应对,身上却累积了一处又一处细小的伤口。那些伤口虽然不大,可慢慢累积起来却不是个小事情。 江灵在离他不远处亦是奋勇反击,奈何魔族众多,她的符纸消耗极快,到了后来她只能提剑一次又一次地刺向那些魔族的喉咙。幸好这些魔族虽然疯狂,但没有保护魔晶的意识,想要消灭他们并不难。 可魔族源源不断地袭来,众人渐渐无力应对。江灵眼睁睁地看着秦空岳一个人面对七八只魔族,看着师弟们一个接一个地在身边倒下,看着他们临死前那不甘又惊惧的面庞,她却无力相助。 后来,她也没了力气。她突然意识到,这便是她的极限了,她的死期已经来临。如她所料,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已经被那一哄而上的魔族咬断了脚踝,被他们冲撞地肋骨断裂,被他们用指甲划破了喉咙。 她跌倒下去,感受着瞬间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和头晕目眩,看着不远处孤身奋战的秦空岳,她突然觉得好可惜。 为何明明喜欢他却不肯坦坦荡荡地告诉他?为何当初父亲母亲提及婚事时,她不立刻答应?为何到了这种时刻,她竟觉得不舍得死了? 江灵倒下后,秦空岳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拼尽全力施放出白莲咒来,将周围的魔族烧了个干干净净。他跑到她面前,抱着她的头不言语。她说不出话来,奋力抬手抚上他的脸颊,给了他一个微笑。 他突然像是被点着的炸药一般,扯着嗓子怒吼。他骂混沌是缩头乌龟,他来了它都不敢露面,只敢派些虾兵蟹将来消耗他的精力。他骂仙族都是骗子,自己从风万乘船而来都到了,结果晨曦境内却一个仙族都没有。 他不甘,他悲愤,但他似乎又无能为力。他眼眶泛红,也不知是杀红了的,还是悲怆想要从他的眼中释放出来。 然而,他这一吼,还真把混沌给吼出来了。 距离二人三个街区之外的地方突然风起云涌,煞气层层叠叠地汇聚起来,几秒钟的功夫便汇成了一个巨兽模样。二人知道,这便是混沌。 秦空岳放下江灵,嘴里说着要去复仇,提剑转身坚定离去。她想阻止他,她知道,只是普通魔族便能将他们逼到这种地步,他不可能打得过混沌,他这么做无疑是去送死。她死了就死了,他不能死,他是人族的希望…… 江灵突然理解了为什么李遇生会不同意他们前来甚至将他们锁了起来,只是眼下的她虽努力伸手想拦下他,却怎么也够不到他。她努力开口大喊,除了周遭火焰的噼啪声,她的声音没有一丝传达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独而去的背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她曾听说,死前会看到人生的走马灯,可她除了黑暗外什么也感受不到。那黑暗太过漫长,她甚至失去了对于时间流逝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有了些知觉。她开始能感受到有什么极重的东西压在身上,四肢又痒又痛,好像还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滑过脸颊。她努力挣扎着睁眼,可眼前仍是一片黑暗,她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有没有成功地睁开眼。23sk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头顶上方开始传来微弱的声音,每隔一段时间那声音便会变大几分。她竖着耳朵去听,似乎是什么人在哀嚎的声音。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四肢已没有了又痛又痒的感觉,她用力动了动手指,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看来那就是压在身上的东西。但她想尽力抬起手臂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死死压住了她。 她在黑暗中等了许久,头顶上传来的哀嚎越来越清晰,而身上的重量也终于渐渐减轻,至少她能够活动手臂了。 那日,有亮光透到了她面前,她惊喜连连,忙向上看去。顺着那抹微弱的光亮,她这才知道,一直压在自己身上的原来是人。 不,准确来说,是成千上万的魔族。而那抹光也并非一直亮着,时而出现时而消失,按它出现的时长来说,不是阳光。 头顶上压着她的魔族越来越少,她观察了许久,终于明白了她身处的地方是一个深坑。坑中皆是魔族,要么是被断了四肢,要么像她一般被压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每当那抹穿过缝隙透进来的光亮出现时,头顶上总会传来一阵哀嚎遍野的声音。她不蠢,立刻明白过来,那光亮是消灭魔族的手段之一。 而她既然在这坑里,想必她也已入魔,那么眼下当务之急,是得从这坑里出去。 第三百七十六章 当亮光越来越强时,那光已经开始灼烧起江灵的皮肤了。她努力往下缩,尽量避免被那光亮照到。幸好那光亮持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在覆盖在她身上的魔族只剩下约莫两层时那光便消失了。 她等了一会儿,听着头上的脚步声渐远,她立马拼了命地向上爬。她瞪着脚下松软的魔族,手往上拨开胳膊大腿的,让她意外的是,竟然十分顺利。 后来她去了魔界后才知道,以当时的情况来说,坑下都是没了意识的魔族,才会像失去了猎物的猎犬一般动都不动一下。而处在比较上方的那些,要么被圣光烧伤正在自愈而无力动弹,要么被圣光吓坏了浑身瘫软。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 当她终于站上了顶层,看着几乎有百米之高的坑口,她是绝望的。这么高的距离,即便她能爬上去,费的时间可不少,也定会被那些守在上面的不知什么人发现。 更何况,依照她先前观察的情况来说,那光亮起的间隔根本就不够她爬到坑口的。那时她虽不知那光就是仙界屠魔用的圣光,但她知道,那一定是某种能伤害魔族的东西,她不敢冒险尝试。 幸好那时有些月光洒落下来,虽不能完全照亮坑中情况,但起码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江灵借着月光在坑壁摸索,结果一步没踩稳,顺着魔族的身子摔了下去。她本想着月光不多,照不清坑壁,便顺着坑壁走好观察情况,谁知竟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发现了一处凹洞。 那凹洞不大不小,刚好因为魔族变少而露了大半出来。她心下一喜,连忙试了一下,刚好够容纳她一个人。她抬头看了眼上方被薄云遮挡了一角的月亮,立刻开始动手挖了起来。 她将凹洞旁边的魔族用脚踹开一些,然后将凹洞扩大,再用堆到身后的泥土将洞口遮掩起来,伪装成墙面,只留下一处小洞用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处理好这一切,她紧张地在洞里等着。小洞传来亮光时,她立马凑眼去看,坑中魔族没什么反应,看来只是天亮了。她又紧张地缩回去等着,没多久,哀嚎遍野,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听得她心里七上八下十分不适。 可她必须确认情况,于是她稳了稳心神,凑眼过去想透过那小洞看看外面的情况。谁知还没等她看到,一阵钻心的痛就从眼睛处传来,即便只是这么细小的光线,依然将她整个眼球都烧焦了。 她差点痛呼出声,情急之下她一口咬住自己的小臂,另一只手捏了一小撮土塞到小洞处。她听着外面的哀嚎透过这薄薄的壁障传入耳中,感受着温热的血从手臂滴落至大腿上一点点冰凉,硬生生捱过了那一次圣光屠魔。 等哀嚎声终于消停了,她用手在洞口扒开一小道口子向外张望。魔族仍如尸体一般躺在坑中几乎没什么动静,却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她心里对于那光亮有了更深的理解,她借着月光将洞口加厚,掩饰得更像坑壁,那原本留下来观察的小洞也被她完全封死。 她孤零零地缩在那凹洞之中,听着一波又一波哀嚎透过土壁传来,她一次次捂紧耳朵,在黑暗中自己安慰自己,自己给自己打气。 熬一熬,一切都会好的。 哀嚎声过一阵便会响起,她默默数着,记在心里。这坑中的魔族,很有可能都曾是晨曦的国民,这仇,她记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哀嚎声停在了第七百六十三次,她等了许久都未再听到哀嚎声。以防万一,确定哀嚎声已经停止不会再出现了,她数着时间又等了十天左右,仍然没有任何声响传来,她鼓起勇气戳破了洞口的土壁向外张望。 外面日头正好,阳光明媚,只是她久未见光刺了眼。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圣光而慌忙闪躲,下意识闭紧双眼,拼命用脚边已经干涸的土粉去堵她戳出来的小洞口。 堵着堵着,她猛然发现,那光是暖的,并不会伤害到她,她又重拾勇气尝试睁眼,努力适应着刺眼的光亮。这一适应,又过去了三天。而经过这三天,她也清楚地确定了,不会再有圣光落下。 完全适应了阳光后,她将洞口扩大了些,试着探头出去观察情况。坑中已没了魔族的踪影,空荡荡的直通往下方阳光都照不进的地方,而头上的坑口仍然离她有百米之远。 她开始试着放些血出来,将脚边的碎土捏成泥球,等伤口愈合后,她奋力将泥球扔上坑口。结果因为高度太高,而她又不好伸展,丢了好几个都没丢上去。她大着胆子将凹洞口又挖大一些,至少大到够她站起来的地步,再次试着将泥球扔上去。 这一次,她成功了。泥球被她丢上了坑口,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她连忙缩回去竖着耳朵听,没听到什么反应。她又丢了几个,始终没听到或看到一点动静,想来坑上原本那些人已经离开了此处。 她开始一点一点地在坑壁上挖落脚点,借着落脚点的助力爬上了这个深坑。 深坑是在一处空地上挖的,四周是些烧焦的树干,或倒塌或断裂的。地面是暗红色的,不是泥土那种自然的红色,而是血液渗透进去干涸之后的颜色。远处山腰上有一座焦黑中透着些许金光的宫殿,正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点点光芒。 江灵悲从心起。即便四周景象她不熟悉,那座半山腰的宫殿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她正踏在晨曦的土地之上。 她抬脚向着皇城走去,她要回家,回家去看看爹,看看娘,看看她失去意识前秦空岳离去的方向。 她赤脚走了五日,终于到了皇城。父亲的尸身压在坍塌的房顶之下已然腐烂,她四处找都找不到母亲和秦空岳的影子。 她绝望地一下子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忍了这么久,本以为已经麻木,其实不然。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晨曦的仙族其实还没有尽数撤走,她的哭声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第三百七十七章 江灵哭得正伤心,却听身后传来了声音,说的是为何这里还有一个漏网之鱼。她完全没料到竟还有人在此,惊惧中回头望去,看到三个身穿闪银仙甲的仙兵正指着她交谈,大致是在说要抓她丢到深坑里去。 她吓得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迎战,只是仙兵来得太过突然,她被吓得不停打嗝,倒是让气氛显得有些可笑。 见她有了战意,那三个仙兵一手捏诀就打算攻来,偏偏这时又来了个仙族。只见后来那仙族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她一身素白仙裙,裙角处溅到的血渍看上去已经干了许久。那仙族以悲悯的目光俯视着江灵,挥手将那三个仙兵打发走了。 随后她缓步走向江灵,温柔地对江灵一笑,伸出两根手指靠了过来。 江灵皱眉,心里拿不准这女子打的什么主意,她后退两步,戒备地看着那女子。 “别怕,我只是看你受了惊,想帮帮你罢了。” 她声音温柔,脸上的笑容也让人如沐春风,莫名地让人想要信任她。 江灵也不知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去。那女子盈盈一笑,伸手为她理顺杂乱的头发,她呆呆地接受着那女子为她打理,不知何时开始,她便不再打嗝个不停了。 那女子温柔地牵起她的手,眨眼的功夫身边景象便换了一副模样。那女子将她带到了一处废墟,看样子并不是晨曦的。 那女子告诉她,往后的日子会更加艰难,她能做的也只有送她到这里了,往后的一切机遇,她只能靠自己了。 那女子说完便消失不见了,江灵愣在原地许久,她对着残破的废墟磕了三个响头。 后来她才知道,当时那名算是救了她一命的女子,便是当时的仙界祭司,后来的仙帝韶华。 那时,江灵在那不熟悉的废墟中生活了许久。她想找个地方打听晨曦的事,也打听一下秦空岳的下落。晨曦那般惨状,她倒不是真的相信秦空岳还能活着,只是想确认一下以便死心。 她不认路,也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便四处闲逛寻找线索。动得多了,不比当初在深坑的凹洞那般,她时常会饿得前胸贴后背。所幸魔族的躯体很是厉害,她就算什么都不吃也不会饿死,相反,只要躺着休息一下,即便不用闭上眼,煞气也会慢慢为她恢复力气。 她在那废墟里探索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终于让她在某个方向看到了类似城墙的地方。她喜出望外,立马向着那个方向前进。离得越近她便越肯定那一定是某座城的城墙,甚至时不时她还能看到滚滚白烟从城墙里飘向空中。 那城墙虽然看起来不远,但对于步行来说却是很长一段距离。她走走停停的,又走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才抵达城墙附近。 当她兴冲冲地准备进城时,却被城门处的守卫拦了下来。那些守卫说的话她都听不懂,随后来了一队巡逻队指着她大喊着什么,她终于明白过来,这城是尤奈的边城。 尤奈有多恨魔族她是知道的,而且语言不通,想沟通解释也完全没有办法。她拔腿就跑,但尤奈对付魔族多年,自然是有些经验的。纵使她反应已经够快,跑得也很快了,仍然被身后那些尤奈士兵手里的不知名武器打伤。 见她受了伤,那些尤奈士兵士气大涨,硬是追了她一大段路。直到她进了亡魂漠的边界,那些尤奈士兵才骂骂咧咧地折返回去。 她知道,尤奈和正阳中间隔着一片亡魂漠。正阳对付魔族不如尤奈这般强力,且不论正阳没有能够区分出魔族的士兵,就连不能保有自己意识的魔族,正阳也是委托道教来进行消灭的。 而正阳设有许多道教的根据地,用来给下山的弟子提供食宿、银钱,或者与八星十二山取得联系。也就是说,只要穿过亡魂漠抵达正阳,她便能想法子打听到秦空岳的消息了。 她是如何穿过亡魂漠的她没有细说,只说那地方不是人能待的,若非她是魔族,铁定是走不出亡魂漠的。 抵达正阳后,她通过观察边境线的布防和换守时间,轻而易举地进入了正阳境内的赫敌州,也就是如今大夏的津夕州。 她找了几座城,终于找到了道教设在津夕州的据点,她本想编造个任务指名让秦空岳来做,结果因为没钱被那里驻守的师弟婉转劝离了。 无奈之下,她在那城里转悠,想着寻份短工做一下,苦些银钱再去尝试。她在城里到处寻工,但她穿的是当初那废墟里寻来的发了霉的脏衣裳,看起来又是个柔弱女子,竟无人用她。 她问了四五处招工的地方,店家不是嫌这就是嫌那的,就在她失望地走出最后一家时,天已经快黑了。她有些气馁,以前竟不知道,原来银钱是如此难得的东西。 正巧此时,一个头上扎着汗巾的男人凑上前来,问她是不是要找份差事,她连忙期待地点点头。那男人又说,他家里有许多木柴还没劈,若她愿意,每劈一捆柴便给她五文钱。 她可是晨曦人,在晨曦即便是普通民众,有钱程度也堪比大陆上的富商了,更何况她父亲在晨曦是为官的,她家里的钱只多不少,从前她也从未为银钱发过愁。 如今一捆柴才给五文钱,简直都不够她塞牙缝的。那时她甚至不知道,砍一捆柴给五文钱已经是大数目了。 可那时她寻了那么多地方都未得到一个机会,哪怕只是五文钱她也不得不答应下来。 那男人说他家在山里,要她跟着他上山去。她本有些戒备,但后来想到自己如今是魔族,眼前这人即便是坏人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便跟着去了。 那男人带她进了山,到了他的木屋处,还真有一大堆柴。那男人熬了一锅野菜,分了一小碗给她,待二人吃完便叫她去休息,第二天开始劈柴。她心有戒备,一晚上没睡,结果却无事发生,她还道是自己把人心想得太过阴暗。 第三百七十八章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那男子便来叫江灵去劈柴。为她演示了一遍如何劈柴后,那男子便去林中伐木去了,留下她一个人慢慢劈。 幸好劈柴对她来说不算很难,动作上来说不如练剑那般精细,力气上来说她如今可是有着用不完的力气。只是天亮以后日头太盛,晒得她汗流浃背,若非穿得厚实,恐怕汗水早就浸透衣裳变成半透明的了。 午后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那雇她的男人回来了。他滚着两大根树干回来,眼见她劈了好几捆柴,他神色一喜,忙卸下背上的背篓跑来。 他仔细查看了江灵劈好的柴,有几捆不太工整,应是初时还不太适应,其余的都劈得很好,拿去城里卖给那些讲究的老爷定是能赚一笔的。 他美滋滋地夸了江灵,让她在原地等着,随后跑回屋里去,再出来时手里已经拎了一小串铜钱。他说一百文是她的工钱,另外一百文是赏她的,并说今早在林中猎了只野兔,本打算拿去城里卖钱的,如今高兴干脆烧了和她一起吃掉。 江灵得了工钱自然也是高兴的,一听那男人还要给她加餐,便充满干劲地跑去继续劈柴,说后劈的不要工钱,算是报答他的。 那男人对她大加赞赏,将早上砍回来的树干滚到围墙边,便提着血淋淋的野兔准备做饭去了。 日落时分,那男人烧好了野兔叫她进屋吃饭,二人就着掺了水的酒愉快地用了晚餐。饭后,天色已晚,那男人说晚上走山路不安全,让她天亮再出发。她正好喝得有些头晕,便应了下来,吃得差不多了便扶着墙回去头天晚上睡觉的那个墙角休息去了。 也不知是那酒掺了水的缘故还是她一开心喝多了些,总觉得整个人都晕了,头也一阵一阵地疼,幸好这雇主心好愿意多收留她一晚。 江灵迷迷糊糊地闭眼休息着,差点就要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觉得手腕有些痛,手臂也有些酸,她随意动了动那种感觉便消失了。她本打算继续睡,身上却猛然传来一股重量,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压在了她身上一般。 她顿时睁开了双眼向背后望去,这才发现自己双手双脚被绑了起来,而压在她身上的是那个好心收留她的雇主。她震惊不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那雇主见她醒了也是一愣,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明明下了许多,怎就醒了之类的话。她这才知道,原来不是自己不胜酒力,而是他在那酒里下了药。 她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说他在这深山里以伐木为生,将近四十的年纪了却没个婆娘,而她又能干又漂亮,今天还对自己笑了,他便想将她娶回家。 她听完他的话后什么也没说,她不能理解这人的想法,他的行为和想法和她一直以来接受的理念完全没有一点是相同的。她动了动手腕,发现捆着她的绳索很紧,似乎不能轻易挣脱。 她这么一动,那男人便俯下身子来,用志在必得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说什么不要浪费力气,她挣不开的,待二人坦诚相见,生米煮成了熟饭,往后她便是他的娘子了。 那男人离她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听他说了那么多让她颇觉恶心,也不再保留地当即用力将头后仰,一后脑勺直接砸中那男人的鼻梁骨,砸得他顿时就流出了鼻血。 那男人从她身上翻滚下去,眼见自己流了血,恼羞成怒地拎起手边的小木凳就往她头上招呼。她正集中精力在挣脱捆住手腕脚踝的绳索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砸。她爬到墙边坐了起来,狠狠盯着那男人。 那男人见这一下竟还未将她打晕过去,不管不顾地从身后燃烧的碳火里抽出一把烧得通红的火钳。他说,只要她瞎了,除了他便不会再有人娶她了,届时,她纵使百般不愿也是要嫁的。 那男人不了解她,他哪里知道从小锦衣玉食的江灵即便是瞎了眼也不会让他如愿,更不知道她是魔族,即便瞎了眼过不了多久也是会恢复如初的。 他举着火钳向她冲来,她只好加大力气,不再顾忌会将手腕勒出了血。眼看那火钳就要落下,她挣断了绳索,三两下便将他手里的火钳夺过,两脚将他踢翻在地。 她一脚踏在他脊背上,一手拎着火焰在他眼前转悠。她本以为,如今局势反转,他好歹也该认个错求她手下留情了。她还预想过若他肯给她磕三个响头的话,她要不要放他起来。 结果,那男人怒极,大骂她是不守女德的泼妇,给脸不要脸,明日他定要去城里告官,让官府将她抓进大牢云云。 他骂得难听,骂着骂着还说几句污言秽语,听得她顿时火冒三丈。 江灵说,那时她心里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杀了他。听着那人将她祖上十八代都给骂过来了,她直接给气得神志不清,等她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死了。他的血溅到了她的脚踝上,凉嗖嗖的。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煞气带来的影响恐怕同传闻中一样,会夺人神智,令人做出屠戮之事。 她确认那人已经死了后,在他屋子里翻箱倒柜,拿走了所有她能找到的银钱。随后她守着那男人的尸体守了三天,确认无人会来寻他后便一个人下山去了。 下山以后,她手头宽裕不少,租了匹马换了个城市找到道教的据点,再次进行委托。那负责接待的弟子登记着,问她要委托谁,她指名要秦空岳来做。 那弟子一听,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是不行。她忙问怎么回事,那弟子告诉她,秦空岳不听道祖劝诫,私自带同门弟子下山寻死。晨曦一变后,道祖将秦空岳除名,并明令禁止门下弟子提及他的名字。 江灵听着那师弟说的话,脸色渐渐沉重。道祖对秦空岳有多偏爱是人人皆知的,如今竟然直接将他除名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问那弟子是否知道秦空岳在哪里。那弟子打量她两眼,翻了个白眼,说晨曦一事都过去一年多了,道祖又下了那样的命令,纵使秦空岳从前是八星十二山中风头无两的存在,曾是人族的希望,如今也无人在意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经过这些经历之后,江灵对人族失望透顶,她开始四处游历,一边打听秦空岳的下落,一边探查当年晨曦之事的真相。 当年混沌为何会出现在晨曦实在太过蹊跷,晨曦与仙族的关系说不上好,甚至与如今的尤奈差不多,都是被仙族贴了个不敬的标签的。而且混沌除了魔界外就没出现在过其他的海岛上,一直都只在大陆上现身过,它会去晨曦一事怎么想怎么古怪。 她行走于各地,每当手里快没银钱了,她便会利用入魔带来的强大去抢劫那些不仁不义却富得流油之人,然后带着钱去往下一个地方。 她几乎走遍了整个大陆的城市,除了晨曦灭国有多么惨烈之外,她什么都没打听到。她不放弃,开始往那些深山老林里的人烟稀少之地去打听,仍是什么都打听不到。 不过她也并非一无所获,多亏和那些被她抢劫之人雇的护卫还有深山里的各种野兽搏斗,她渐渐学会了掌控煞气,也知道了嗜睡对她来说便是回溯期来临的前兆。在这个过程中,她也交到了几个还算不错的魔族朋友,时不时偶遇到了便会一起吃顿好的,喝个尽兴。 当她走遍了大陆的所有地方之后,已经过了好几百年。对于秦空岳的下落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甚至在风万东南海边的悬崖上为他立了个碑。她连他的衣服都找不到,和他有关的东西也找不到,想立个衣冠冢都做不到,只能立碑。 有一天,她身上的钱快不够花了,便照例进城去物色抢劫的目标,却发现城中有许多仙族。游历过程中她也遇到过不少仙族,甚至还交过手,所以她对仙族有一定的了解。 据她观察,仙族虽都是身穿白衣,但按身份高低,他们的腰带上会印有不是很显眼的花纹。眼下这些都是普通仙兵,但领头那个的腰带花纹却是不同的,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式。 她不敢就这么在仙族眼皮子底下明晃晃地行事,便徒步去往最近的另一座城。谁知,另一座城也有仙族,她又去了几座城皆是如此。她察觉出了不对劲,便去找她的魔族朋友打听。 等她找到那座山,又顺着山路弯弯绕绕地找到朋友的小屋,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的时间。没想到朋友并不在家,她又在那里等了两个月,终于等来了朋友。 那朋友见她来了,匆忙拉着她便进屋去,急匆匆地收拾东西,像是被人追杀要逃命一般。 她忙问发生了什么,那朋友告诉她,仙魔两界变了天,仙帝仙逝了,仙界乱成了一锅粥。而魔界换了个新的魔尊,传了消息广邀世间的魔族前往魔界生活,并承诺说会保护他们免受仙族屠戮。 她顿时觉得那是天方夜谭。 她在世间游历多年,再加上从前的传闻,魔界是什么地方她很清楚。像她们这样不够强大的魔族根本没有资格在魔界生活,只能在人间东躲西藏。即便她们投机取巧,能成功混进魔界,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分分钟就能把她们吃干抹净,连根头发都没法留下。 而如今这新魔尊竟要她们这样的魔族也到魔界去?还说要保护她们?要么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么就是失心疯了吧? 可那朋友却说值得一试,她早就厌烦了躲在山里偷生的日子,厌烦了每次下山还要提防着走过哪个拐角后会突然遇到仙族的提心吊胆,她渴望与同病相怜之人一同生活。 江灵见她心意已决劝不动了,怕她被骗,便决定与她一同前往。自己游历多年还是有不少长进的,兴许届时能护着她逃离魔界也说不定。 她们结伴而行到了尤奈边境向南百里之地,在魔界摆渡人的接引下乘船前往魔界。 到了魔界后,没有想象中的搏命厮杀,倒是有背着兵器的壮硕魔族和一脸和蔼可亲的魔族一左一右迎接众人。 见船来了,那些魔族一拥而上,皆是热情接引。那些身形壮硕的魔族中有几个长得凶神恶煞的,再加上他们还带着兵器,江灵和她那个朋友便跟着右边那些笑容满面的大叔大婶们离开了。 负责引领她们的那个大婶将她们带到住处,安顿好她们后便笑着离开了。二人在魔界百无聊赖地住了两个月,每天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闲得都要发慌了,先前那负责引领她们的大婶终于来了。 那大婶说,魔尊要选拔魔将,问她们有没有兴趣,没有兴趣的话去现场看看也是好的。二人正好闲不住了,立马跟着大婶去观看选拔。 选拔之地人山人海,连那临时搭建的擂台都看不清,但现场气氛空前热烈,即便看不清状况,仅是现场那时而沸腾的呐喊就能让她们跟着激动不已。 人潮拥挤,挤着挤着把江灵和她的朋友分开了,凑巧把她挤到了前排去。近距离观看场上那些魔族比试,令她热血沸腾。尤其是某几场的选手,不管是肉搏的招式或是对煞气的掌控还不如自己呢,若是与刚入魔那年的自己比倒是还差不多。 打着打着,某一场的选手违规撒了毒粉,趁着对手被毒瞎的时候,那人直取对手的魔晶而去。人群一阵惊呼,早在比试前魔尊便下过令,只比试身手,不许伤及性命,这人竟直接无视这规定?! 眼看那人的剑已到了对手的喉咙前,可他仍没有收手的意思。一瞬间,一大团煞气凭空出现将那被毒瞎的人包裹起来,那人的剑刺入煞气之中,再抽出来时,没入煞气中的剑身却消失不见,已然成了一把断剑了。 “无视规矩,是为不敬。” 煞气之后,秦空岳缓缓踱步而出,如看蝼蚁一般冷眼望着那下毒之人。 江灵瞬间动弹不得。她设想过无数与他重逢的场景,也设想过重逢后要如何和他打招呼,却没想过会在几百年后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她悲喜交加,喜的是他还活着,她再也不是没有家人了,为晨曦复仇的担子她终于可以卸下一些了。 悲的是,过了这么多年,她早就不是当初的她了,他看起来却愈发遥不可及了。 他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第三百八十章 魔将选拔持续很多天,直到报名的人都打完为止才会开始进行下一轮。再次见到秦空岳后,江灵心里五味杂陈,而她隐没在拥挤的人潮中,秦空岳也并没有看到她。 她在住处思来想去几天,最终鬼使神差地去报了名,决定参与魔将选拔。 她初次登场时秦空岳不在,她一路击败对手,直到进入了八强。魔将共有三个名额,八强决出来后便是决赛了。决赛那日,他果然来了。 当她入场后揭开帽兜抬头望向那高台之时,秦空岳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飞身而下,站在她面前看着她。他迟迟不宣布比赛开始,人群议论纷纷。 想来,他亦未曾设想过重逢的画面会是如此吧。 他动了动嘴角,似是想笑却又碍于如今的场景不得不憋了回去。她用晨曦特有的手势向他作揖行礼,难免生分。他受了她一礼,未作回应,转身飞回了那高台上正中的魔尊之位坐下,宣布比试开始。 比试规则为一对一,每个人都会和另外七个人分别对战一次,取胜绩最多的三个人封为魔将。比试持续了七天,结果出来了,黑泽七胜,青戏六胜一败,红袖五胜两败,前三就此决出。 江灵四胜三败,就连那四胜都是她拼尽全力险胜得来的。她有些失望,倒是不至于到气馁的地步,参与选拔一事本就是她临时决定的,这样的结果虽不尽人意但也可以接受。 谁知,宣布完结果之后,秦空岳却站了起来示意众人安静。他说三个魔将不够差使,临时决定改为四个魔将,封将大典将在两日后举办。 也就是说,江灵也入选了。 人群一阵欢呼,江灵的那个朋友激动地抱着她又跳又叫的,兴奋得不行,而在她周围的魔族也都纷纷道贺。 只有她知道,哪是什么三个魔将不够差使这种理由,若她不是第四名而是最后一名,他恐怕就要搞出八个魔将来了。 也只有她发现,那时红袖看向她的目光是带有敌意的。 那夜,秦空岳来她的住处找她,美其名曰找她商讨封将大典的事宜支走了她的朋友,实际上却和她聊了一个晚上。 他问她当初是如何活下来的?这么多年为何不去找他?她都是怎么过的?是否辛苦? 她省去许多繁枝末节,简单回答了他的问题,并反问他这么多年又是如何过来的。他像个孩子般兴奋地向她诉说,说他是如何被韶华救了的,说他是如何遇到白佑生彼此相伴的,说韶华又是如何和白佑生相爱,如何被仙界追杀。 说到后半夜,他情绪低落下去,忍不住唉声叹气,她不知如何安慰。他的遭遇虽不算顺遂,但比起自己来好了太多了。 至少他不用为钱发愁,还有个意气相投的白佑生伴着他,虽然后来白佑生战死了,但那时的她还没有深刻了解到白佑生对他的重要性,她不以为然,觉得那只是身为魔族必须要面对的生离死别而已。 那一夜他们谈了许久,聊了许多晨曦覆灭以后的事,久再重逢,他们的感情仍是深厚的。 两日后,封将大典如期举办。因为黑泽和红袖的名字中都带有颜色,他一时兴起,让她和青戏也改个名字,这样说起四魔将时会顺口一些。青戏倒是无所谓,随性决定以青戏为名,倒是她犯了难。 这赤橙黄绿青蓝紫,也就赤字合她的心意,但红袖的红本就与赤字相差无几,旁的她也不想用。见她犹豫不决,秦空岳递给她一只镯子,问她以后愿不愿叫白镯。 她接过镯子,点头应下。自此,四魔将便诞生了。一开始,四魔将就是用来给他筛掉那些不合格的挑战者的,她也还算得心应手。毕竟她底子好些,他有空时也会手把手地教导她,对上那些空有一腔热血的普通魔族简直不要太轻松。 后来挑战者渐渐没了,黑泽被派去管着渊谷,而红袖则负责将秦空岳在人间抓到的无意识魔族带回魔界,与黑泽交接后关到渊谷里去。青戏依然游历世间,时不时会回魔界办些秦空岳交代的正事。 只有她一直闲着,也没找到自己擅长之事。一闲下来她就不安生,便开始在魔界之中找那些年长一些的魔族打听晨曦一事的真相。 她好不容易顺着蛛丝马迹找到些线索,他却寻来了,问她当年父母为他们定下了婚约,她还愿不愿嫁。 她左思右想,想起平日里红袖那些带着敌意的目光和那些讽刺的话语,还有她每每出了魔界便会被莫名其妙地偷袭之类的,她说她嫁。 他点点头,说去张罗婚事便离开了。他一走,她便后悔了。方才她不过是想起红袖一直以来小打小闹般的针对才答应的,这样对他岂不是很不公平? 她并非不愿嫁,重逢那日看到他,她仍然是心动的。只是如今晨曦灭国一事尚未查清,又怎能在此时贪恋儿女情长?! 可她已经答应下来了,再加上秦空岳身为魔尊,有他助力恐怕调查当年之事会便利许多,也只能先这样了。 魔尊要成亲,魔界自然是热闹非凡。秦空岳本打算亲力亲为,奈何那段时间白佑生的状况不太好,封印都差点压不住了,他只好先去处理白佑生的事,让青戏来安排婚事。 魔界到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挂了大红灯笼,大一些的城池甚至在城门上挂了大红花,旁边的墙上钉上两个大红喜字,处处皆是热闹景象。 那日,江灵之前去打听过的一个老魔族找上门来,说他找老朋友打听了一下,混沌会去的地方必有千猎的影子,若想知晓当年混沌为何会去晨曦,问千猎是最快的方式。 她道了谢,送走了那个老魔族,独自在房里发愁。她不知道秦空岳肯不肯为了她将千猎放出来,让她问个话再封印回去什么的。即便他肯,她也觉得这要求有些过分了。 她正举棋不定时,青戏来她的嫁衣来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江灵望着那红艳艳的嫁衣出神,直到青戏出声唤她,问她可是这嫁衣有何不妥,她方回过神来。 她说嫁衣很好,只是尚有些事想找秦空岳当面商量一下,问青戏是否知道他在哪。青戏告诉她秦空岳最近一直在忙白佑生的事,应当是在万骨殿。她道了谢便往万骨殿去。  万骨殿中,未见秦空岳身影,殿门处也没见有守卫,她只好大声叫他的名字。他循声出现,问她有什么事。她想问的自然是和晨曦有关的事,只是既然眼下白佑生好像不太好的样子,往后她可就是他的妻子了,她自然是要先关心一下。 秦空岳没对她说过白佑生变成了魔族,她还以为白佑生只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她问起白佑生的情况来,他哀怨地看着脚下的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她和盘托出。 她听着他说的话觉得困惑不已,如今不过一个白佑生竟能让他这般挂心?!当初她醒来那个坑里可是有着晨曦将近一个国家的民众啊!和他重逢这么久了,他为何从未提过当年之事?! 江灵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她向他问及千猎,提到千猎知道混沌降临晨曦的真相,并表达了她想亲自询问千猎的想法。 他耐心听她说完,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韶华曾说过,当年晨曦一事已经过去了,作为遗民,他该做的便是替那些平白无故死去的国民们好好的活下去。 初时他不理解,觉得魔族不配拥有幸福。可当他遇到白佑生后他明白了,这世间并不存在什么东西是不配拥有幸福的,关键只在于想不想。 而他,是想要幸福的。 他说,晨曦的事要查,但那不会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不会是他生命的全部。距离晨曦灭国已过了五百年,再查几百年又何妨? 江灵震惊不已,她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她甚至觉得他被蛊惑了,差点没忍住一巴掌打醒他的冲动。 他看她似乎一时无法接受,便劝她说,他已和芳老板联手,准备打造一个情报网,晨曦的事慢慢查就好,叫她不要给自己那么多负担,不必为此而活。 她没有回应他,她明白,他已经选了和她不同的活法。即便那是她不认同的、无法理解的,甚至觉得那是违背良心的,她也不该干涉他,不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已经学会了向前看,而自己仍驻足在过去。 江灵不再纠缠,与他道了别后回了自己的住处。她回去时,她那个同住的朋友也回来了。 她问她的朋友,以国仇家恨过活是错的吗? 她的朋友与她相识也有一段日子了,虽不了解其中详情,但知她应是有一段不太好的过去,也知她一直都执着于晨曦一事。 她的朋友告诉她,她没错,只是报仇雪恨之后呢?她有没有想过成功报仇之后的日子? 江灵陷入了沉思。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当她发现她连真相都查不清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想过能够成功报仇雪恨了,从前那些幻想出来的美好生活就像个笑话一般。萦绕在她心头的当年真相,如同一个泥沼不停地将她往下拉扯,让她越陷越深,让她将此当做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她想了一夜,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让秦空岳和她一样成为只为当年真相而活的人,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自己像他那般将此事放下一些。 天蒙蒙亮时,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她本以为是来替她梳妆打扮的妆娘,开了门才知是红袖。红袖往她房中看了一眼,邀她换个地方谈谈。 她知红袖一直憧憬秦空岳,对自己抱有敌意,甚至暗中搞些小动作。她也知自己打不过红袖,但想来今日便是大婚的日子,红袖应当知道收敛一些才对。 左右时辰还早,她便跟着去了。红袖一路低头带着她走,到了城外人少一些的地方,才开口说明来意。 说到此处时,白镯笑了一下,抬起茶碗来挡住白清半边脸,问:“你猜她说了什么?” 白清左思右想,摇了摇头,说:“我不知。我听说大婚那日你没有出现,红袖说的应当是和晨曦有关的事,但我不知何事能拖延你那么长时间……” 白镯点点头,一口饮尽茶水,随后将身子后仰,两手向后撑住,抬头望着天空。 “她告诉我,她知道我一直在追查晨曦的事,她还知道晨曦一事和千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想见到千猎,不妨到盏溪村去碰碰运气。” “你去了吗?” “去了。” “发生了什么让你那日没有及时赶回去?” 白镯笑着摇摇头,坐回了桌边抱住自己的膝盖,随后将头搭在膝盖上,歪头看着白清,笑着说:“不是我没赶回去,而是我故意没去。” “……为何?” 白镯闭上眼,似是在回忆那日场景一般,过了一会儿,说:“那日我去盏溪村见到了黑泽,他告诉我,只要我能从秦空岳那里打听到封印千猎那个法阵的具体样式,他就能让我见到千猎。” “这……你去打听了吗?” “我说我会考虑便离开了,当然,我是想过要去打听的。那时我和我朋友去到魔界后,是真的觉得魔界变好了,起码连我们这般弱小的魔族也不必东躲西藏了。若是放出千猎来,又变回以前那样的话……” “即便千猎仍是败了,他们之间必有一战,那一战又会让多少人流离失所,又会有多少人族被迫入魔?还不如就这样封着更好一些,我是这么想的。” “那你为何……” 白镯睁开眼,幽幽问道:“我为何没去成婚?” 白清点点头,白镯又闭了眼,说:“我和他虽仍有一定的感情在,但我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况且他从未说过喜欢我,他看我的目光中,也从未流露出男女之情来。他想娶我,大抵是觉得对不起我,想要弥补些什么罢了,并不是想要和我白首不离,此生非我不可的意思…… “既然成婚并不会让我们都得到幸福,反而会纠缠不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第三百八十二章 白清哑然,她似懂非懂,既觉得能够理解白镯的想法,又觉得仅仅是因为这样便放弃心中所爱难免令人惋惜。 “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即便走的路不同,我们仍是会互相关心的家人。今天对你说了这么多,我这心里也舒服不少,你不必丧着个脸啦~~” “可是……” “你现在的任务呢~~就是赶快找到命轮,替我寻得当年真相……嘻嘻……”白镯说着,眼角余光看向白清身后,顿时笑了,“你看,有人来接你了~~” 白清闻言,回头望去,只见秦空岳带着隐正向二人走来。隐与白清目光交错,惊喜地抬手准备打招呼,忽又看到白清身后的白镯,立马收了笑意瞪着白镯。 秦空岳走到白清身边站定,她抬手牵上他的手,担忧地问:“你怎么来了?纱弥不是说你不大好在罂尾那儿么?” 秦空岳无奈地瞟向隐,答道:“小隐来寻我,说你被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带走了。我问了纱弥说你在这儿便来寻你,你们看起来聊得挺开心的?” 白清叹口气,白镯却笑着点头道:“难得见到了弟媳,是挺开心的~~不像有些人,明明方才走得急匆匆的,如今却神色平静,也不知这深沉装给谁看呢?” 白清眨巴着眼打量秦空岳,听白镯所说,他方才走得快,难不成是担心自己么? 隐走到白清和白镯中间,一屁股坐下去,抱着白清的手臂瞪着白镯,说:“小爷我是新封的魔将……” “我知道。”白镯幽幽一笑,一手抚上隐的头,像摸小狗一般摸着他的头,“长得这么高大威猛,理应站得更高才是,魔将之位倒是委屈你了……” 隐浑身一激灵,本打算阴阳怪气一番的,如今她这么一夸,反倒开不了口了。 他的长相就是典型的狐妖长相,媚意浑然天成,若是女子倒还算倾国倾城,偏偏他是男子,这份阴柔之美可是他甩都甩不掉的阴影。 还记得刚封魔将之时,祝黎几天就和手下打成了一片,只有他的手下都不敬重他,还在背后说他是个骚气的女娃娃,给他好一顿气。 可恶!为什么这女人摸自己的头会这么舒服啊?!而且都夸到自己心坎里去了!他可是恨不得自己满脸络腮胡,长得凶神恶煞些才好呢! 隐别扭地闭着眼享受着白镯的抚摸,白清笑着说:“你夸过头了啦~~” 二人默契地捂嘴而笑,为这秋天添了一抹春色。 白镯看了一眼秦空岳,突然将隐拉到了自己身边,笑着赶白清:“好啦~天快黑了,回来后你们还没好好说过话吧?快去吧~~” 秦空岳浅浅一笑,牵着白清便往外走。白清回头望去,只见隐挣扎着想要跟来,硬生生被白镯按着动弹不得。 “我!我也要去啊!等等我!!!” 白镯一把捂住隐的嘴,轻轻耳语道:“别闹~人家小两口独处你跟去作甚?正巧如今我回来了,这魔将之位对你来说虽是屈才,但也不是那么好坐的,让姐姐教教你~~” …… 万骨殿。 秦空岳和白清相依坐在阵外的地面上,一人手中拎了一小坛酒,沉默地看着呆坐在阵中的白佑生。 白佑生像是和二人不在同一个空间一般,白清曾试着唤他,他皆充耳不闻,只呆呆地低头看着地面,若非他时不时地动一下,简直就像一尊雕像一般。 此前她不是没想过来看看白佑生,只是据隐所说,此地设有结界,除非有秦空岳或者纱弥带路,旁人是进不来的,便只能作罢。 过了一会儿,白清的酒先喝完了,她将酒坛放到一边,靠着秦空岳,眼睛却是看着白佑生,问:“阿岳,我听江灵说,晨曦之恨你都能放下,为何唯独放不下父亲?” 秦空岳也将剩下的酒一口干掉,轻轻搂着白清,答道:“晨曦灭国一事非是因我而起,但佑生……若非我当初告诉他西月被灭,他也不会只身赴死。哪怕他叫上我……” “叫上你结局会有什么不同么?” “不会。”秦空岳苦笑一声,“那是他的命数,我改变不了。” “那你又何必……” “我也不知。也许是自责,也许是怪他同我出生入死了那么久,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选择独自面对吧……”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伸手圈住了他的腰。她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以这样的方式表明自己陪着他。 他俯首在她头上落下一吻,什么也没说。二人相拥坐在漆黑冰冷的万骨殿中,温暖着彼此。 天色渐白,白佑生趴在地上睡得香甜,二人收拾了一番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万骨殿建在魔都郊外的悬崖之上,从殿门处走个一两里路便能俯瞰到魔都的全貌。秦空岳一路牵着她往下走,她恰好将魔都景色尽收眼底。 此时天色已亮,想来太阳已经升起了一大半。魔都中炊烟袅袅,与人间的烟火气不同,魔都的炊烟三三两两,有些冷清的味道。 而从这个角度看去,恰巧能清楚看到白镯的明光殿。倒不是因为明光殿有多气派、多与众不同,而是她殿前一片茂盛的杂草绿油油的,殿后亭苑中的小池塘此时正倒映出明亮的光来。明光殿一前一后的景色交相辉映,分外显眼。 秦空岳一路带着她回到了他的神湮殿。神湮殿虽说是他的寝殿,但他几乎不会在魔界待太久,就算偶尔回来待在魔界也都是在纱弥的祭司殿。自从魔界渐渐稳定后,虽说神湮殿每天都有人来打扫,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说是已经荒废了。 他来的次数都不多,更不用说白清了。难得他带她来一次,她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没多久就失了兴致。神湮殿的修饰与其他魔将殿并无二致,甚至还不如祭司殿华丽,真是没什么看头。 他将白清牵至床边让她坐在床沿,大手一挥,门窗啪啪啪地齐齐关上。她顿时心里狂跳,紧张地自己缠着自己的手指,甚至咽了一口唾沫。 他顿时笑了,俯身凑近她,问:“阿清,你在期待什么?为何如此紧张~~”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白清一紧张就闭了眼,她微微昂着头,一张脸粉嘟嘟的,十分可爱。秦空岳紧紧掐着自己的大腿内侧,拼命抑制住心中的燥热,这才没有对她出手。 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等来的白清睁开眼,却见一件灰色的衣服迎头盖了下来。她一阵失落,心中万般委屈。 “阿岳……” “嗯?” “你…不肯与我亲近,如今连见我也不肯了么?” “怎会?!” 秦空岳大惊失色,连忙将盖在她头上的内衫拉了下来,见她低着头啪嗒啪嗒地掉泪,顿时心疼得不行,内疚地一把搂她入怀,慌忙安慰。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你……我们尚未成亲,我不是不肯与你亲近,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对你做出失礼的事来……” “所以……所以你就不碰我?躲着我?今日若不是隐去寻你,你是不是都没打算来见我?” “我不是!我……” “怎的不是?!自从去尤奈寻江灵之后,我们都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也没有什么亲密之举!说的做的,哪样不是以正事为重?!” “……” “我也不是说要放着正事不管专注在儿女私情之上……”她懊恼极了,方才可真是口不择言,“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念着你,哪怕如方才那般走走也是好的……你不这样认为么?” 他叹口气,轻轻抚拍着她的后脑勺,说:“我又何尝不想同你游山玩水,每日都腻在一处呢?可是阿清,千猎一日未除这天下便一日不太平,我不想你遇到危险……” “你如何保证除掉千猎我就再不会遇险?这世上那么多危险,也并非全都是千猎造成的,你都要一一替我除去?!那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 “……” “即…即便真的不可能,那只要是我能提前为你避免的危险,我都理应……” “阿岳。”白清抬头望着他,打断了他继续往下说,“这世上哪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你又何必执着于这种事上呢?我不需要你这般,我只想陪在你身边,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一同闯一闯又何妨?” 他凝望着她的双眼,仔细思索着她的话。他又何尝不明白他不可能真的替她挡掉所有危险,可只要是他能提前预想到的,他都觉得他有义务和责任替她趁早排除掉,不然他当初又怎敢在仙界直言倾心于她呢? 只是,观她反应,他应是错了。若是只顾着如何护她而冷落了她、忽略了她的感受,岂非本末倒置? 他摇头笑笑,捧起她的脸吧唧一口亲在她额头上,说:“好~~是我错了,阿清长大了,能与我一起面对这世间万事万物了,是我思虑不周忽略了你的感受,阿清能不能原谅我?嗯?” 她心情好了许多。虽说知道他和江灵已没了那种可能,可他们毕竟一同经历了许多,她又不是什么大善人,怎会真的毫不在意?再加上自从二人心意相通后确实没怎么亲近过,一直忙这忙那的,心中自是又失落又嫉妒的,不过是没表现出来罢了。 她俏皮一笑,手指点上自己轻抿的双唇,满眼火热地望着他。他也不犹豫,一吻落下,吻得如痴如醉,差点就不能自拔。 他的手慢慢从她后脑勺滑向玉颈,又渐渐下移,眼看就要滑进她的领口中去,她发出一声忘我的轻吟。他猛然惊醒,一把抱紧她,拼命压下自己狂跳的心。 从前他还觉得,世人称赞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佳话皆是鼓吹虚假之事。他去过那么多地方,从未听说过哪个男子从一而终的,反倒是听过许多一夫多妻搞得家宅不宁之事。 见的多了,他便越发觉得虚伪,就连自己的父亲和江灵的父亲,他觉得他们之所以只和一人成亲,也是因为他们还年轻便遭遇了飞来横祸,这才没有纳妾。 渐渐的,他不再相信爱情。他从年少成名到后面入魔后游历多年,始终觉得女人就是累赘,即便风情万种如芳宁、妖娆多姿如红袖、温柔婉转如韶华,他也从未动心。哪怕后来和江灵重逢,差点与她成亲,他也只觉得是在履行父辈的遗愿,未曾感受过这般心跳。 一开始遇到白清,他也只觉亏欠想要弥补,也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心便已由不得他了。他突然便理解了爱为何物,只是尚且不知该如何表达。 该如何做才能把她既拴在自己眼前却又不会令她丧失自我?该如何做才能既让她感受到自己这份心意又不会觉得沉重得可怕? 呵……她倒是毫无畏惧地大胆引诱自己,也不怕他会做些什么?到底是她信得过他的为人,还是她觉得他即便做些什么也无妨?倒是苦了自己苦苦忍耐了…… 白清心满意足地任他抱着,感受着背上传来的滚烫鼻息,只觉得这便是世人所说的甜蜜温存罢了。关于男女之事她属实知道得不多,从前在贤亲王府时倒是听兰若和簌簌说过不少公子小姐的那档子事,但她们从未细说,每次说到牵手、搂抱便戛然而止。她每次追问其中详情,她们总会说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待她日后嫁了人便知道了。 姐姐们这么说,她自然也是这样相信的。对她来说,这样的一吻便已是夫妻之实,已足够展现她愿将自己交出去的那份决心了。 过了许久,秦空岳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松开她,盈盈一笑说:“好啦~阿清原谅我便好,至于后面的事嘛…还是待你我成亲之后再……” “后面的事?什么是后面的事?后面还有什么?” 白清顿时好奇心爆炸,眨巴着眼靠近他。她这般突然迎上来,他刚平静下去的心又开始不规律地跳动起来。 他懊悔不已,若是早知她对这些并不知晓,他根本就不会嘴欠提上这么一句,如今又要备受煎熬,可真叫人难受的。 “等日后成了亲你便知道了,现在不知道也罢。” “那我们何时成亲?” 第三百八十四章 “阿清这就想嫁了么?” 白清害羞极了,扑到他怀里藏起了自己绯红的双颊。 秦空岳识趣地未再提及此事。 那日从星芒阁回来后,他把白清送到住处便立刻去找了罂尾。先前在尤奈吸收的那些煞气在体内冲撞不止,幸好他底子好才不至于晕了过去,只是身子一阵冷一阵热的,胃里翻江倒海令他极度不适。 罂尾也不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了,轻车熟路地抓了把自己早就备好的草药丢给他。他生嚼下那些被晒到干枯的草药,这才觉得好了一些。 没想到,竹吉却急匆匆地寻来了,竹吉说纱弥有要事相商,让他速去祭司殿。 纱弥回溯期到来一事秦空岳已提前知晓,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刚醒就有事找自己。他心知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吩咐了罂尾替他备药后便又立刻往祭司殿去。 纱弥披着一件湿了的内衫立于殿中,见他来了立马相迎。秦空岳一看纱弥那样子便知他醒来还不是太久,那内衫分明就是他的汗打湿的。不过也没湿到滴水的程度,看样子应是回溯期醒来后又换了一件。 秦空岳心中不由得严肃了几分,究竟是有何事竟让他这般急着寻自己? 纱弥说此次回溯期来临并无任何征兆,他心中不安,一醒来便立刻卜卦,却卜出秦空岳前往妖界会有一劫,这才让竹吉寻他来商议。 仙族的占卜不比君依,君依占卜出的结果是不可改变之事,而仙族只能占卜出个大概来,何时何地之类的还要看占卜之人的才能。仙族中除开君依以外,就数五长老中的散人最擅占卜,这也是她几乎不出仙界的缘由。 而像纱弥这般主攻武修的,大部分是什么都占卜不出来的,即便他年岁长一些学会了占卜,占卜出来的结果也不会太细太精准,只能占卜出个大概来,但却是有转机的。 正因如此,纱弥的占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引路灯。每逢他占卜出了不太好的结果,他们便能提前做些准备。思考可能会出现的危机,提前准备些可能需要的物资、法术或者是某个可能有所助力的人之类的。 那日他们商议了许久,直到秦空岳和纱弥都已无力再开口才散去。因着占卜的不够精准,二人只能决定先将前往妖界的时间向后挪,具体事项还得等他们都恢复了身子再细细商量。 秦空岳本是打算从尤奈回来后便向白清提亲的。一则他已公开了心悦于她,名分自是该给的,二则他已忍耐许久,不想再这般忍着了。 鬼知道她对他来说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自从他正视了自己的心意后,他天天想着她念着她,每次见到她后,他又不得不极力忍耐。哪怕是忍不住说些调笑话看她脸红的样子,他都不得不静坐一晚以平复自己的欲望。甚至有时他会去找纱弥要些仙族晦涩难懂的书来看,后悔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纱弥说前往妖界必有一劫,他又开始退缩了。那一劫到底有多严重?他会不会因此死去,他和纱弥都说不准。他不想自私地占有她之后,还没多久便天人永隔,让她成了“寡妇”。他宁愿自己难受,自己忍耐,宁愿让她误会主动厌弃自己。 可是,他毕竟也曾是人啊,他也会贪心地期望着,如果只是受些皮肉之苦,对于是否成亲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 那日二人温存之后,白清时不时就找白镯品品茶啦、找隐看他练兵啦,或者是同隐和时不时过来的竹吉逛街啦,过得倒是十分悠闲自在。秦空岳还真放下了许多事,一得空就往白清身边凑,反倒是白镯和隐同他争抢白清,怨他一天不干正经事。 不知不觉地便入冬了。冬日的魔界还算凉爽,虽没有太阳的照耀,但因着那道结界,除开海边的悬崖上寒风刺骨外,整个魔界的气候其实比外界舒服得多。 这日,白清正同隐和竹吉在魔都一家茶楼听说书呢,秦空岳又来了。 “阿清~~阿清~~~怎么又来听说书?听不腻的么?” 秦空岳十分不客气,一来就一屁股在白清和隐中间坐下,硬生生将隐挤走了。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眼见竹吉对自己招手,不情不愿地坐了过去。竹吉从桌上抓了一把花生递过去,隐越想越气,将那花生当成秦空岳一把捏碎,抛进嘴中用力嚼着。 他一边咔嚓咔嚓地嚼着花生,一边小声嘀咕着:“一天天的不干正事……” 秦空岳神秘一笑,说:“巧了!我今日来还真就是为了正事来的。” 隐不屑地嗤笑一声,白他一眼说:“哼……小爷不信。” 白清瞪隐一眼,他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向竹吉,傲娇地摊开了手掌。竹吉替他将嘴角的花生皮屑抹干净,又抓了一把花生放在他的掌心。 秦空岳一把搂过白清,说:“之前你不是说想念赵兰若和萧簌簌了么?再过几日便是小团节了,萨吾勒会带赵兰若回大夏,而赵庭安亦会设宴款待。若是我们也去大夏,你们三姐妹便能团聚了,想不想去?” “当真?!” 白清拍案而起,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她这举动吓得隐一激灵,他手一抖,掌心里的三四颗花生便掉在了地板上。竹吉无奈地摇头叹气,弯腰下去将花生捡了起来,吹干抹净后又重新放回隐的手掌。 “自然是真的,我怎会用这种事诓你?” 秦空岳满意地笑了,又拉她坐了回来。 “去!我要去!” 隐唰地站起来,大喊道:“我也要去!!!” 秦空岳斜睨着他勾起唇角,问:“阿清是去和姐妹团聚的,你去作甚?” “那你去吗?” “当然……” “那你又去作甚?!” “自然是去保护阿清的。” “保护姐姐我也可以!” 隐越说越激动,白清见他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模样忍俊不禁,连忙出声劝道:“好啦好啦~~都去。” “好耶!” 隐开心地举起双手来,冲秦空岳挑衅一笑,似是觉得不过瘾,又往竹吉身上扑,将他的背拍得啪啪响。  “好,听你的,都去。” 秦空岳宠溺一笑,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她垂下来的发梢。 “不过……阿岳,小团节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三百八十五章 正巧台上说书的已罢了,不少人都散了场归家去,秦空岳便向她解释一二。 小团节是启越独有的节日。据传是因为前朝正阳时期,负责戍守诸鉴州也就是现在的启越的某个将军,因为思念长居京中的儿子,特意赶在过年前还算清闲的日子里,携家中亲眷赴京探望儿子。 谁知,那一去,正阳当时的皇上看上了他的女儿,又把他女儿接进了宫去。趁着大年三十那天直接封他女儿为嫔,说是图个双喜临门。 那姐弟俩年幼丧母,都是将军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感情深厚得不得了。来年,将军又挑在过年前赴京探望一双儿女。皇上念他爱子心切,特许他以后每年过年前无须禀报便可前往京中。 他年年奔波,在百姓中倒成了一段佳话,引得众人纷纷效仿,小团节便由此而来。 正阳灭国后,启越仍然保留了小团节的习俗,但正阳本就没有小团节,何况那时正阳已分崩离析成了大夏和周边各国。大战过后百废待兴,民众连肚子都不一定填得饱,哪还会关注这种没几个人过的小节日,是以白清不知道小团节也是正常的。 而兰若嫁去启越已有一年多。虽说原则上像她这般去和亲的是不允许回大夏的,但自上次一别后,兰若时常想着贤亲王妃的身子,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的。萨吾勒心疼她,便让青戏与大夏这边商议,最终决定小团节时带她回去再见见贤亲王妃。 白清叹道:“没想到这小团节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幸好那皇上还算开明……” “阿清当真是心善啊,哈哈哈……”秦空岳没来由地笑了,惹得白清摸不着头脑,“那将军戍守诸鉴州,挡的是北境的妖,他在职期间,北境一次也未曾进过正阳领土。你真当是那皇上开明?” “不是吗?” “我知道我知道!!!”一直在旁安静听着的隐拼命挥手。秦空岳含笑不语,端起白清的茶盏就往嘴边送。 “他既然有功,必然不是无能之辈,那皇上定是将他子女留在京中好用来牵制他。我说的对不对?” 隐自豪地将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说完还不忘求称赞似的看向秦空岳。 “对也不对。”秦空岳放下茶盏,“那将军终是凡人,常年奔波在路途之上,身体如何吃得消?” 隐恍然大悟,说:“你是说,那皇上故意这么做,一来得了贤名,二来损耗了那将军的身体,岂非一举两得?!” “没错。”秦空岳欣慰地点点头,“那将军常年奔波于路途之上,落了一身病,尤其小团节时已是冬季,天寒地冻的,再加上他本就有的痼疾,没几年就死在了赴京的路上。” “竟是如此……” 白清不敢相信。她一向万事皆往好处想,看人也都往好了看,她不理解,明明为国尽忠,为何要落得如此下场? 秦空岳一手搭上她的肩以示安慰,问:“阿清可是觉得不解?” “是。我不明白,按理说他戍边不是干得好好的么?怎会……唉……” “其实帝王之位说低不低,说高不高的,是个难以坐稳的位子。历代人皇多有猜疑的性子,生怕哪天手握重兵的王爷、将军们要反。届时打不打得过都是个问题,正阳不就是因为兵权太过分散这才导致莫继平一党举起反旗时无人驰援么?那将军就是做得太好了,功高震主,引来了皇上的猜忌,这才不幸陨落……” 白清心里不是滋味,忿忿不平道:“可身居其位司其职难道错了吗?!” “倒也不必如此气愤。”秦空岳顿觉好笑,拍了拍她的肩,“听说那将军死后第二年,诸鉴州便被北境宗家踏平了,好像是历经了四十年正阳才重新夺回了诸鉴州,难道这不算报应?” “什么报应?!受苦受难的分明是老百姓……” 白清气得猛拍了下桌子,想起早年间流落在外时跟着的那些难民就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呀~~要追随谁时可得擦亮眼睛呢~~得寻个看得见你努力、不会心生嫉妒的主子……”秦空岳歪头一笑,“比如我。” “噫!!!恶心死人了!!!”隐不受控制地一阵恶寒,赶紧起身跳了几下,欲将那些不适感从身上甩落下去。 “主子说得对。”一直默不作声的竹吉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他满脸正经的模样看得秦空岳心情大好。 “哈哈哈哈……开玩笑嘛~好啦,不说这个了。过几天就要去大夏了,隐,届时还要麻烦你替我们换副面孔,顺便和阿清去挑几件新衣如何?”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姐姐,我带你去看,听说有家叫魔胭楼的布庄做衣服可厉害了!走走走……” 隐拍拍胸脯保证着,拉着白清便往外跑。 竹吉打量了一眼茶楼,如今除了掌柜的和跑堂的,这茶楼已没了其他人。 “主子,恕属下冒昧,白姑娘已闲了许久了,你还不打算让她再精进些身手么?” “我又何尝不想……”秦空岳叹口气,“只是想到妖界之行有险,便想趁现在多陪陪她,让她再过几天开心日子。” “可……”竹吉略一犹豫,秦空岳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可仙界散出来的消息…再加上那边传来那人的消息,若是再迟些去妖界,怕是会误了许多事……” “我都知道,你不必再说……” “主子。”竹吉起身半跪在地,低头抱拳,“望主子三思!既已知妖界之行凶险,为何不肯带上属下?” “你和我定有命契人尽皆知。妖界之行尚不知要去多少时日,有纱弥坐镇魔界,你在旁辅助,才好震慑住仙界那帮家伙。这些话我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了?” 秦空岳无奈地将他扶起,耐心劝着。 竹吉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小声嘟囔道:“可我担心主子……若是主子不在了,守这魔界又有什么意义……” “竹吉!” 秦空岳坐直了身子,声音也冷了下去,竹吉立马明白了多说无益,识趣地认了错。 “属下知错。”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十二月月初时,秦空岳收到青戏传来的消息,说是萨吾勒和赵兰若已抵达天彦关,预计还有半月的时间便能到大晏。此次来大夏为图快捷,他们一行人轻装简行,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仆从和物资,这才勉强能赶上小团节的时间。 临近动身的日子,秦空岳想着白清和那两位小姐妹许久未见,应是要送礼的,特意让隐陪着她在魔都里大买特买。 只是可惜魔都里卖吃食的倒是多得不得了,可卖珠宝或者古玩字画的却寥寥无几。毕竟这些东西不曾算在衣食住行里,魔界不会免费提供,而寻常魔族也无甚银钱来源。也就魔都这样的地方还有几家入魔前算是大户人家的,拿出从前家里的藏品来勉强卖着一些,只不过品质上就说不上有多好了。 白清逛了一天,反反复复地游走在那几家仅有的古玩字画店里,硬是挑不出一件顺眼的来,索性转身去挑魔界专有的花果去了。 如今那二人皆身居后位,今时不同往日,自己也不可能用一句“送礼重要的还是心意”就把她们打发了。找不到适合的藏品赠予,买些花果应该也不错吧?像是九斤、霁荟果、乌甜果什么的,毕竟是魔界独有的东西,从稀有度上来说也算是世间罕有了吧? 白清一共买了一箱霁荟果和乌甜果,九斤因可作药用,她足足买了六箱。因为买的分量多,她自然是打算付钱的,奈何那些魔族不收,她只好和隐收了货,转身离开时丢下银钱就跑。 九斤生于魔界的悬崖之上,那老板是自己去采摘的,身体素质自然不差,硬是追了他们两里地。最后还是白清跑得大汗淋漓实在跑不动了,让隐藏起了二人身影,这才甩掉了那老板。 休息了半日,第二天一早秦空岳便叫上隐和白清,一同前往大夏。因二人不方便再用从前的身份,秦空岳提前就和青戏打了招呼,隐和秦空岳假扮成萨吾勒的随侍,而白清则扮成赵兰若的贴身婢女,随他们一道进入大晏。 动身去找青戏汇合前,隐便已用妖法改换了三人面目,青戏和萨吾勒也并未提前告知赵兰若,是以她和白清初见时并未认出白清来。白清也有模有样地伏低做小,看上去确像个普通婢子无疑。 大晏城门大开,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街道两旁前来相迎的人群发出阵阵热烈喝彩。贤亲王亲自来迎,未见王妃身影。双方寒暄几句,交换了文书,车队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大晏。 赵兰若坐在马车里,隔着薄纱车帘不停向外张望,几度欲抬手掀开车帘,又顾及如今是外邦之后,不得不停手作罢。白清心疼她,便用传音向秦空岳打听贤亲王妃为何没来。 走了半条街,秦空岳发来传音,让她向马车右边的路口看。她故意掐着嗓子用柔弱的声音疑道:“咦?王后娘娘,自进入这大夏的京城以来,百姓皆是站立街边相迎,就连贤亲王也是步行,不曾骑马,那儿怎会停着张马车?” 赵兰若不以为意地顺着白清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泪眼婆娑。 那马车停在街口人群外不远处,马车朴素简陋,不像大户人家的。赵兰若清清楚楚地看到半掩的车帘下,有张憔悴又焦急张望的妇人面孔,正是她的母妃贤亲王妃习燕。 那一刻,她的心猛然揪紧,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却仍是不安的。那些自家里传来的书信分明说她病症已有了起色,母妃瞧着怎又憔悴了许多…… 白清瞧着赵兰若那不知是悲还是喜的哭泣,犹豫着要不要出言安慰,原在马车厢门出候着的苑香此时进来了。厢门关上的一瞬,苑香再也控制不住,抓起车厢里放着的软枕就是一顿暴哭。见到此情此景,赵兰若也忍不住了,她伏在苑香身上,同她大哭不止。 所幸外边的锣鼓鞭炮就没断过,人群的喝彩声也随着车队移动着,倒成了一种保护,很好地掩盖了她们的哭声。 “若若,本王在想今夜……” 萨吾勒不知何时到了她们所在的马车旁,说着话便来掀窗帘,掀了一角便看到伤心欲绝的赵兰若。他手一顿,心疼不已,白清静静地对他摇了摇头。他神情复杂地打量白清几眼,默默放下窗帘又回去了车队前方。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贤亲王安排了上好的客栈和酒楼为启越车队接风洗尘。整个下午赵兰若皆是郁郁寡欢,萨吾勒来看过她两次,试图逗她开心,却并无效用,他便再没来过。 晚膳时,赵兰若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强颜欢笑着等众人吃完。白清心疼极了,想着等夜晚来临时带兰若回王府看看王妃去,一抬头却见站在她对面的秦空岳投来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 她猜他已有安排,便没开口提及此事,只乖乖站在兰若身后,盼着这宴席早些结束。 宴席临近尾声,萨吾勒却开口说成亲以来未曾好好拜见过岳父岳母,问贤亲王今夜能否去王府一住。贤亲王喜上眉梢,张口便要答应,话还没出口,猛然意识到萨吾勒国君的身份,怕此举不合礼数,他为难地看向赵兰若,将话又咽了回去。 青戏适时地上前一步,说是已得了皇上首肯。既然话都这么说了,贤亲王也不再顾及,满口答应下来,当即便让府里下人回府去通知,为他们收拾房间。吩咐完下人后,他举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盈盈笑着等待众人用完膳。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萨吾勒便吩咐青戏,让他带着护驾前来的启越士兵们去喝些好酒。青戏领命,叫走了席间的与天军们,一群人乌泱泱地便离开了。贤亲王赶紧让人备好马车,带着众人前往贤亲王府。 因贤亲王提前派人回府通知过,众人到时,贤亲王妃已在府门前等待多时了。她已是五十多的年纪,身子一直不大好,眼下又是冬季,冻得她忍不住瑟瑟发抖。 “燕儿?你怎么……” 贤亲王急匆匆地下了马车便去扶她,正巧此时兰若也下了马车,她一下就越过贤亲王,直奔兰若而去。 “若儿!!!” “母妃!!!若儿好想你!呜呜呜……” 第三百八十七章 母女俩相拥而泣,白清望着她们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羡慕有些失落,有些心疼又有些庆幸。贤亲王轻咳一声,她们反应过来如今尚未入府,天黑之后在大街上如此抱头痛哭确实有些不像样。 母女俩连忙收了声,众人浩浩荡荡地去了前厅。贤亲王妃强忍泪意和萨吾勒说了些感激之词,婢子们刚将茶端上来她便忍不住告了辞,叫上赵兰若回了后院。白清和秦空岳、隐对视一眼,跟随她们离去。 母女俩你关心我有没有吃苦,我关心你身子可还康健的,几乎说了一夜的话。甚至王妃还关心了苑香一番,感谢她尽心尽力地照顾兰若。直到远处隐约传来鸡鸣,她们才终于抵不住那困意相拥而眠。 白清伴了她们一夜,始终安安静静的守着本分未曾出声。她知道,若是她表明了身份,王妃定是也会关心她的,但她不愿占用母女俩难得的见面时间。 辰时,赵兰若醒了。苑香替她梳洗打扮一番,三人便去了前厅。前厅里贤亲王和萨吾勒一行人正准备出发。 “若若,你怎么这么早便醒了?我正想和岳父进宫去……” 萨吾勒见兰若来了先是一喜,后看清她熬夜熬到有些青黑的双眼,心疼不已地拥住了她。 “怎的这般憔悴?你再睡会儿吧?我同大夏皇上说一声便是了。” 兰若腼腆地推开她,低着头给贤亲王行了礼,这才开口说:“王上,臣妾不要紧,莫要误了进宫时辰,还是快些进宫吧。” 萨吾勒知是劝不动她了,便点头应下,和贤亲王交换了眼神后,众人出发了。府门处,青戏早早便带了奉礼候着了,见他们出来了,吩咐车队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大晏皇宫,抵达乾坤殿时早朝已进行了一半,大臣们在殿里吵得不可开交。众人候在殿门外,待小太监向众人确定了身份,守在殿外的禁军们收了秦空岳和隐的佩刀,那小太监便低着头小步小步地进殿去禀报。 白清竖着耳朵听,殿里大臣们似在争论到底要不要派出镇国大将军萧世忠戍守风万与大夏的边境处。白清心里咯噔一声,不安起来。 如今可是太平年代,之前也未曾听闻风万与大夏起了战事,怎么没来由地就要派萧将军去戍边?况且萧将军已近六十的年岁,手下的兵也早就交给了长子萧万里打理着,就算要戍边也不该由他去才对啊? “静。” 随着一声尖细洪亮的声音传来,殿里争吵声渐弱,没多久就完全安静了下来。 “宣,贤亲王,启越国君、启越王后,入殿觐见!” 候在殿门外的另一个小太监躬下腰,回头对着萨吾勒和贤亲王一颔首,便踏着小碎步在前引路。一行人低着头,跟着那小太监进了殿去。 殿中赵庭安端坐在龙椅之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大臣们在殿下分列两侧,悄悄用余光打量众人。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俯身行礼拜见赵庭安,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这就是那北边的蛮子?当真不知礼数!” “进殿觐见皇上那是他们几辈子都换不来的福气,怎能不跪?大夏威严何在?!” “贤亲王好歹是圣上的皇叔,又有圣上口谕在前,不跪也没什么,这启越人凭何不跪?” 秦空岳有意无意地环视一圈众臣,他们顿时被吓得闭了眼。他似是满意地低下了头,白清却分明看到了他上扬的嘴角。是了,他最烦这些满足虚荣心的礼节了,在魔界时,她几乎不曾看到身份低微之人向身份高贵之人跪拜的场景,如今倒像是委屈他了。 “平身。”赵庭安倒不似大臣们那般介意,反倒扯出一抹笑来,“自和安公主嫁去启越后,启越安分守己未曾再扰过大夏边境一次。和安公主乃是朕的皇姐,如今,朕同启越国君已是一家人了,一家人自是不必讲究繁文缛节的。启越国君,你说是不是?” 他这话讲得很有意思。先说启越不再进犯一事才说他和萨吾勒是一家人,分明就是在说若启越不知好歹再来进犯,届时他还认不认这个“家人”可就不好说了。 萨吾勒对于他这番说辞倒是不在意。大夏虽比启越大了许多,可勾心斗角之事亦比启越多,他倒是觉得守着启越那一方小天地更自在些,他相信兰若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贤亲王和贤亲王妃尚在大夏,他是有些忌惮的。就凭他对兰若的宠爱,这虽不是多大的把柄,那也好歹算是个把柄。 “皇上言之在理。”萨吾勒假意笑着,回了赵庭安的话。 赵庭安欣慰地点点头,注意到随萨吾勒进殿的人不少,又问:“朕观随你前来之人不少,不知这其中可有闻名各国的启越国师青戏啊?” 青戏向前一步,颔首道:“回皇上的话,臣便是青戏。” “好好好……”赵庭安大手一挥,“一表人才,不愧国师之名。不知……你家那位大人最近可好?” 青戏略一犹豫,又回道:“很好。” “是么……那便好,呵呵呵……” 赵庭安皮笑肉不笑地干笑两声。 「他在问你?」白清传音问秦空岳。 「是。这赵庭安啊,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了,也太难看了些。」 白清差点没忍住笑意,连忙将头又往下低些,生怕被人看到自己抽搐的嘴角。 萨吾勒和赵庭安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便差人将奉礼呈上来。 一旁负责宣读的礼官念着念着,骄傲之意浮在了脸上,好似萨吾勒送上这么多值钱东西全是他的功劳一般。 奉礼贵重且多,许多大臣由最初的不屑一顾到最后的刮目相看,表情转变之明显,甚至有几个大臣看向萨吾勒的眼神已带了几分谄媚之意。 赵庭安听着宣读心情大好,说:“怎的带这么多东西?倒是让你们破费了。” 萨吾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说:“怎会?本王还觉得少了些呢。” “这还少?” 赵庭安有些惊讶,就这些东西,都快抵上大半个国库了。萨吾勒如此轻易就送了出来,到底是启越财力雄厚,还是他在打肿脸充胖子? “不少吗?比起大夏送给本王的王后来说,这些东西不值一提。” 赵庭安有些尴尬地随便附和几句。 萨吾勒突然话锋一转,问:“方才本王进殿前听到殿中争吵萧将军的事,不知发生了何事?” 第三百八十八章 赵庭安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萨吾勒一个附属之国的君主竟问得如此直接。殿中几个有眼力见的大臣看到他如此模样,便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议论起来。 那声音说大吧,又像是在说悄悄话,说小吧,又恰巧能让萨吾勒听到。萨吾勒不动声色,仍然等着赵庭安的回答。 贤亲王亦觉得萨吾勒此举不妥,正想出声替其辩解一二,赵庭安却开口了。 “哦?没想到启越国君竟对大夏之事如此上心?” 萨吾勒摆摆手,笑道:“上心谈不上,大夏肯将和安公主托付于本王,本王已是感激不尽。不过是方才在殿外听闻群臣争论不休,正巧此行国师也一同来了,指不定他能有些别的主意呢?” “哦?” 萨吾勒这么一说,赵庭安还真来了兴致。皆传启越国君从前是个游手好闲的天真孩童,之所以能成功弑兄上位,与启越国师青戏的献策脱不开干系。更有甚者,传言说萨吾勒是傀儡,启越的实际话事人其实是青戏。 “既是如此,国师不妨说说看。” 青戏问:“敢问皇上,风万是否宣战?可有杀人?” “不曾宣战,至于人么……据报,风万人似乎是来大夏寻妖的,妖有没有寻到不知,这人嘛,倒是死了几个。” “亡者中可有官员?” “无。” “那前来进犯的风万人可曾捉到活口?” “不曾。” 青戏巡视着殿中众臣,思索良久后转头看向萨吾勒。明面上他作为国师是在向萨吾勒征求意见,实际上他却暗中传音问了秦空岳的意思。23sk 此次趁着小团节的名义前来大夏是早就定好了的,他也早就向秦空岳禀报过。原先秦空岳并未回话,这再正常不过了,他虽游历在外,但仍是魔界的魔将之一,该禀明的行踪他从未落下过。可偏偏前段时间,秦空岳突然说要带白清和隐一同前来,这倒让他不得不深思熟虑起来。 按理说,定安王的身份已经用不得了,大夏又不是什么险地,再加上有自己和隐在场,何须秦空岳亲自前来?若是大夏有什么他不得不来的理由,以他的身手,暗中潜入进来不就好了?又何必这般改头换面屈居人下? 如今这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是大夏皇上想要削弱萧家而已,不过是碍于登基不久朝纲不稳怕落人话柄罢了。 青戏不知道的是,秦空岳其实真的只是想陪白清来而已,真的是他想太多想过头了。 青戏在那儿胡思乱想,秦空岳却只回了他一句:自己拿主意便好。 青戏拱手道:“皇上,听闻风万国君派人四处搜寻妖丹。如今风万人虽来了大夏,但一未宣战,二未伤及官员,三未捉拿到人,只凭这些流言蜚语便要差萧将军前往……” 青戏勾起一抹笑,抬头望着赵庭安说:“若是传出去,只怕有些人还以为大夏胆小如鼠,一丁点儿事就被吓得派出了闻名世间的镇国大将军呢……” “荒谬!!!” “贼子!休要口出狂言!!!” 群臣激愤,竟指着青戏的鼻子破口大骂,哪还有文臣该有的样子。 等众臣骂了一会儿,赵庭安挥手示意他们噤声,这才问青戏:“那以国师之见,就任凭他们在大夏国土上肆意妄为不成?” “非也。”青戏笑着摇摇头,“无故杀人是为贼寇,派兵剿了便是。杀鸡焉用牛刀,您说呢?” 赵庭安顿时乐得仰天大笑,那些有眼力见的也跟着他笑。 “行了。”赵庭安瞥向候在旁边的太监,“带启越国君下去歇着吧,皇叔,劳烦您替朕陪陪启越国君,后续入宴一众事宜也由皇叔看着安排吧。” “臣遵旨。” 一行人拜别赵庭安,跟着那大太监离开了乾坤殿。大太监带众人上了大路,便差身边的小太监引路,他自己则回了乾坤殿去。离宫的路走了一半,路旁有一轿撵,轿撵旁站着一名宫女,看到众人后立马迎了上来俯身行礼。 “各位大人万福金安。” “冬枣姑姑。”那领头的小太监立马将头低下去,躬腰回了礼,“冬枣姑姑候在此处可是有事?” “皇后娘娘听闻启越王后进了宫,特别命奴婢来邀王后前去一叙。” “这……怕是不妥……” 领头的小太监面露为难,犹犹豫豫地看向贤亲王。这种事像他这样的小人物可做不了主,况且两国之后见面,若是叫那有心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传些什么难听的话呢,万一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他可不想担责。 贤亲王亦是犹豫不决。如今谁人不知大夏后宫中得宠的乃是喜贵妃,皇后早就失了势。让兰若去和萧簌簌见上一面,若是放在从前自然是没什么,可如今以眼下的形势和二人身份来看,他也拿不准皇上会不会为此动怒。 “父王。”赵兰若扯了扯贤亲王的衣角,待他回头便附到了他耳边,“让我去吧,没事的,不会牵连父王母妃的。” “傻丫头……去吧。”贤亲王无奈地拍拍她的肩,将她向前推了两步。 赵兰若拜别众人,叫上苑香向那叫冬枣的宫女走去,却被青戏拦下了。青戏同她耳语几句,赵兰若面露疑惑,但仍听从他的安排,换成白清与她同行。 白清在轿撵右后方跟着走,一路上听着赵兰若向冬枣打听簌簌的事。 据冬枣所说,她是被新派过去侍奉皇后的,从前皇后宫里是什么景象她并不清楚。她只知道,喜妃深得皇上宠爱,并且因为小产一事还升了位份,如今已是贵妃了。 皇上后宫如今有位份的主子就这两位,一个大红人喜贵妃,一个不得宠的皇后。她报到之前原以为皇后的凤芷宫是个待不得人的地方,没想到陈设是破旧些,皇后待她们这些下人却很是亲切,她便死心塌地地跟着皇后了。 说着说着,凤芷宫便到了。众人一进院里去,便看到簌簌身着红衣,正在庭院中的开阔地带耍剑。今日正巧飘了小雪,倒是衬得她明艳动人。 白清看呆了,就站在门口望着簌簌。她这般模样,不禁让白清想起从前她还未嫁人时,有时也会这般舞剑。这样的景象,没想到竟是让人如此怀念。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二人随冬枣前来,脚踩上薄雪发出喀嚓一声,萧簌簌提剑指向院门,见到赵兰若后神色一喜,随手丢了剑就小跑过来。 “兰若?你怎会来了?!快让我好好看看!!!” 萧簌簌牵着赵兰若的手,围着她绕了好几圈,久违的见面让二人皆是眼眶泛红。萧簌簌注意到兰若的手有些冰凉,连忙捂着她的手呵热气,将她往屋里引。 “快进屋,外面天寒地冻的,你看看,手都冻凉了!” 赵兰若已近哽咽,强忍着哭意点点头,随簌簌进屋去。方才进院时兰若就注意到了,她的院子太朴素了,就不说和赵庭安刚登基那时比,光是自己在启越的院子都比她的要好太多了。 二人快步进了寝殿,殿里烧着一大盆香炭,暖和极了。冬枣接过她们脱下来的大氅,替她们挂好。 刚坐下,赵兰若便急匆匆地拉过簌簌的手握住,说:“簌簌,我就不同你见外了,你这宫院怎么回事?怎的这般萧条?” 萧簌簌苦涩一笑,吩咐道:“冬枣,你下去休息吧,天寒了,记得多盖些,别冻着了。” “是,娘娘。” 冬枣欠身行礼退下,萧簌簌看了眼白清后又看向兰若,眼神有所顾忌。 此次回大夏,青戏早就说了魔界会来人一同前往,兰若本以为白清会来,却并未见到她的身影,只来了个没见过的婢女。她虽有些失落,但想着白清恐是有事要忙,这才不得已派了婢女来,所以她对这婢女并不忌惮。 “不必在意她,你快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你这宫院哪像皇后娘娘住的?!” “唉……”簌簌叹口气,垂下眼眸摩挲着兰若的指尖,“上次喜妃不是小产了么?皇上罚我禁足,前几日刚刚解封。我的事父亲在宫外也有所耳闻,他怕我在宫里无人照料,这才将冬枣送进宫里来伺候着我。偌大的宫院,平日里就只有冬枣和两三个杂役打理着,萧条些也不奇怪。”23sk “啊?可我听闻上个月太后寿辰时,你不是还出席了么?太后不是还催着你绵延子嗣么?” 赵兰若顿时疑惑不已。来之前她收到贤亲王寄给她的书信,书信里正巧提到了太后寿辰一事,贤亲王怕她担心萧簌簌,还特意将席间萧簌簌和皇上的恩爱模样写了出来。她还以为簌簌的处境变好了些,这还不满一个月呢,怎么又变回去了? “他罚我归罚我,可这事传到了太后的耳朵里。太后把他叫去好一顿骂,并要求寿宴上一定要看到我们和好如初的样子。本来他冷落我一事就已引起朝中有些大臣的不满了,若是再被人说不孝,他可受不了。这不就来找我要我出席太后寿辰了么?” “你去了吗?” “去了。” “那怎会过得这般艰难?” “呵……”萧簌簌嗤笑一声,盯着紧闭的门扉,“我是去了,他却没去。” “什?!!!咳咳咳……” 赵兰若吓得呛了一口气,剧烈地咳了起来。这又是怎么回事?父王来信上分明说簌簌和赵庭安很是恩爱啊?都是骗自己的么? 暂且抛开父王有没有撒谎一事,那可是太后寿宴!太后虽不是赵庭安的生母,而是镇威王的生母,可她从小也常常照拂赵庭安,甚至当初赵庭安还未崭露头角,他前任妻子死时,还是太后让镇威王派人去帮忙打捞的。更何况如今她身居太后之后,不管是从过往的恩情或是礼制来看,赵庭安是万万不该不出席的。 “你是不知道,邢玥那不要脸的玩意儿,生怕我和他之间有什么死灰复燃的可能性,平日里听到一丁点儿风吹草动都要万般阻挠。太后寿辰那日,她宫里来报说她脚滑落了水,性命危在旦夕。赵庭安那个瞎了眼的狗,寿宴也不去了,巴巴地就往邢玥寝宫跑。” 萧簌簌越说越气,但面上除了觉得恶心外倒是没有过多的情绪了。她这番话反让赵兰若听得心惊肉跳。 萧簌簌是将军府独女,从前娇纵跋扈些,但该有的礼仪照样不落,哪会像现在这般嘴里尽是粗鄙之词。赵庭安登基才一年多,她到底在这宫里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般? “唉……”赵兰若叹口气,将簌簌的手又握紧了些,“可惜阿清没来,不然她定有什么鬼主意能好好教训教训那喜贵妃……” “教训?不必了,如今这般也挺好。除了吃穿用度缩了些外,我倒是比刚进宫那会儿自由许多,也不必再顾虑着他的脸面把剑放下了。至于阿清……她没来反倒更好。” 簌簌说得漫不经心,白清在旁听着心里一下就觉得被揪住了,有些痛得喘不过气来。 “簌簌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们姐妹三人再聚是多难的一件事啊?你为何会不想见阿清?” “倒不是针对她,其实……我也不大想见你。” 空气瞬间凝固,气氛也冷得让人不自在。赵兰若呆着一张脸不知该作何表情,而萧簌簌则仍是望着紧闭的门扉,不愿与兰若有什么眼神上的交流。 良久,赵兰若问:“簌簌,我们……你为何不想见我们?是我们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 萧簌簌低头看向被兰若紧握着的手沉默不语,她抽回了手,将手藏进了袖里,眼神在满屋子的陈设中徘徊。 “正是因为你们什么都没做。” 兰若有些窘迫地低下了头去。 “我当他是真心爱我。想当初中秋宫变之时,我们萧家不惜顶着骂名为他调兵增援。还有他初登基之时,朝中臣服于他的大臣也没多少,是我父亲一家一家拜访,又是送礼又是威胁的,这才让那些举棋不定的大臣做了他麾下棋子,而非投奔镇威王。” “哈哈哈……”簌簌突然笑出声来,“当初先皇封他做太子,就连死后由他继位的诏书都提前写好了,你猜怎么着?他不及镇威王在朝中的威望,连登基大典户部都不给他拨银子。我们萧家为他鞍前马后,如今他在朝中势力趋于稳定,他便这般报答?!” “簌簌……” “兄长死去还不满一年,他这就急不可耐地想对父亲下手了!也不想想他那皇位是靠谁坐稳的!你说,他不是瞎了眼的狗还能是什么?!” 赵兰若心疼地抬眼看她,说:“簌簌,我知你心里委屈,你别气坏了身子,我和阿清……” “你们如何?”萧簌簌冷眼瞟向兰若,“你们什么都没做,却能得到疼你们爱你们、不会追杀你们家人的如意郎君!凭什么我不行?!” 第三百九十章 赵兰若惊得半天合不拢嘴,在她的印象里,簌簌虽有些武将世家的坏脾气,哪会像如今这样…… 萧簌簌见兰若如此,自觉话说过了些,但她自认说的句句都是事实,并不想认错。 赵兰若看着萧簌簌,仿佛想将她看透。萧簌簌垂下眼眸,回避着兰若的目光。 良久,兰若叹口气,问:“簌簌,萧将军要被派离京中去边境戍守一事,是我在朝堂上听到的,我离去时皇上并未下决断。方才我不想问,如今我且问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怎就那么肯定?” 萧簌簌似是觉得乏了,走到软塌边整个人随意躺靠上去,直盯着房梁。 “我再不得宠也是皇后,他身边自有可靠之人替我留意着……我不想哪天被赐了白绫鸩酒都不知道为何……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赵兰若目光追随她而去,仍坐在太师椅上侧着身。 “如今阿清有本事了,你若有难处你同她说,她定会助你,我亦是如此。只是我终究是人,不及阿清……” “兰若。” 赵兰若话还没说完,萧簌簌便出声打断了她。 “嗯?” “若我嫁的是普通人家,日子不好过大可和离,可我是皇后。自古以来,皇上皇后和离之事不是没有,可你听说过哪位皇后和皇上和离后还能善终么?” “这……” “青黎的徐氏,正阳的金氏,哪个不是万劫不复?甚至传说中的太安夫人,和离多年后儿子登基,她尽心尽力扶持,不也是落了个母族被诛的下场?” “簌簌,想要脱离如今的境地,也并非只有和离一条路……” “哈!不然呢?逃吗?”萧簌簌嗤笑一声,“我不是没想过逃跑,可无论我怎么想,都会牵连到将军府。即便我能逃出大夏,将军府又该怎么办?我若能狠心抛下他们,又怎会将日子过成如今这般?” 说完,萧簌簌皱眉闭上了眼,侧身背对着兰若蜷缩起来。兰若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如今的局面不是她有能力改变的。 赵兰若耷拉着脑袋走近萧簌簌,坐在她轻轻在她背上拍打着,希望能给她带去一些安慰。 她不是没想过这种事,当初决定嫁给萨吾勒时,她也在赌,赌萨吾勒会信守承诺,从此不再侵扰大夏边境,她赌对了。成亲后的萨吾勒虽时不时仍会有些大男子主义,时不时也会耍些小性子,但他不仅信守承诺,他对她的好她都感受得到。 反观簌簌,她和赵庭安初识时,赵庭安处处想着她念着她,有什么好玩的也定会第一时间同她分享。她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赵庭安会这般待她吧? 赵庭安登基之初,实行宽仁政策,百姓一片叫好,后来慢慢的,他开始计划着清楚扎根在朝廷内部的贪官污吏。不知从何时开始,赵庭安成了百姓赞颂的明君,可他却对簌簌变了心。 若自己是簌簌,恐怕亦不会料想到如今这样的局面。从未预料过的事就这么发生了,换谁也没办法就这么接受吧。 赵兰若越想越觉得心疼簌簌,不禁悄悄看向白清。她想着,这婢子既然是白清派来的,或许能将如今的局面告知白清,凭白清如今的本事,或许会有法子也说不定。 她并不知道,眼前之人就是白清,她更不知道,白清在旁听着她们的对话不是没想过办法,只是想来想去均不算完美。 白清想了想,魔界那么大,倒是容得下将军府上下,将簌簌她们全接到魔界应当是可以的,好好解释的话秦空岳也不会阻拦的。可那是魔界,簌簌她们待在那样的环境里对身心有百害而无一利,指不定还会因此入魔,她又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若是将簌簌她们安排到启越去,定会连累兰若,指不定到时候又久违地爆发战争也说不定。 思来想去,也就父亲的故国西月还算能供她们生活了。可西月荒废多年,若是将她们藏在那里,每日都要派人送吃喝过去,像她们这样的武将世家,定会觉得如同牲畜一般活着是屈辱吧…… 白清绞尽脑汁,属实是想不出万全之策来,如今被兰若这么一看,她心虚得不行,窘迫地移开目光。 偌大的寝殿死一般的沉寂,三个人谁也不打算先开口说话,直到门外冬枣来敲门,这才打破了这份寂静。 “娘娘,方公公差人来请启越王后赴宴,说是贤亲王和启越国君等着王后去落座。” “知道了。” 冬枣的影子从门扉上消失,萧簌簌仍然背对着二人。她等了一会儿,向背后挥挥手,说:“去吧,别让你的夫君和父王久等了。” 赵兰若起身整了整衣裳,回头发现萧簌簌仍躺着未动,惊问道:“簌簌,你不去?!” “他被猪油蒙了心,尚未消气。他若没派人来请,本宫去了只会更惹他生厌,倒不如在此小憩来得轻松自在。” 赵兰若凝望簌簌片刻,叹了口气,终是没开口,叫上白清便离开了。 皇宫的路白清走过许多次了,却从未觉得竟会如此寒冷。冷风嗖嗖地刮,赵兰若坐在轿撵上垂首叹气,脸颊和鼻尖红通通的,也不知是快哭了还是冻的。 白清回首望去,凤芷宫的宫墙仍是明艳的大红色,墙头的瓦片上压了一层雪。雪花漫天飞舞,宫墙明亮入眼,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外表再好看,宫里困着的是她十分看重的姐姐,而她对此无能为力。若只是簌簌一人,她自认能够好好安排,可若是将军府上下,她尚未想好该怎么做才能让簌簌满意。 婉音殿院门外,萨吾勒刚见到兰若便急不可耐地小跑过来,将她从轿撵上抱下来。 “若若!你怎么……快披上,天寒,别着凉了。” 他本想问个究竟,可看兰若那惨淡的脸色只得作罢,心疼地解了自己的虎皮披风给她披上,牵着她的手往自己袖里揣。 兰若摇首叹息,轻轻拥住了他。他并未多语,回环住她,安静地为她遮风挡雪。 白清在旁静静望着这一切,至少三姐妹中有人是幸福的,也算是欣慰。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众人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入席,白清和秦空岳他们因为身份问题不得入座,只能站在萨吾勒和兰若身后候着。 此宴名义上是为兰若和萨吾勒举办的,赵庭安举杯邀席间众人同饮,嘴里说着些夸赞兰若为大夏带来了和平、愿启越大夏世代交好之类的场面话。大臣乌拉拉地跟着干了酒,匍匐在地,高呼着皇上圣明云云。一声琵琶声响,舞女们纷纷入场摇曳生姿。 白清觉得无趣,这些宴席吃来吃去都是一个样,不过就是换个由头罢了。她左右张望,和兰若说了一声自己要出去逛逛便贴着墙往殿外走。 秦空岳知她不喜这种场面,和青戏打了个招呼让他照顾好隐后,便迈着无声的步伐悄悄跟上了白清。 刚跨出殿门,白清便被拦了下来,门外候着二十几个小太监,见她来了便立马迎上来问她需要什么。白清怕想太久惹那小太监怀疑,就随意找了个要出恭的由头。 她本以为这理由很够了,谁知那小太监神色一喜,躬着腰便要给她带路。她立刻拒绝,那小太监顿时丧着个脸,很是梨花带雨地哭诉宫中生活不易,若是任她自由走动他就要掉脑袋什么的。 白清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应允下来。那小太监立马变了个脸,欢天喜地地在前带路。 一路上,白清试着和他闲聊几句,得知他叫小福子,平素里是替皇上运送换洗衣物到浣衣局的太监之一。??? 每逢宫里设宴人手不够时,便会找些像他这样工作量不大身份也低贱的小太监来在殿外候着,若有宾客想要出恭或者去哪里逛逛,便由他们跟着。这样一来,既能够更好地接待宾客,也能够防止有心之人趁着进宫做些什么。 婉音殿是赵庭安登基后才修缮出来的,原先是处没人住的荒院,四周的宫院也几乎没住什么人。赵庭安觉得此处清净,便命人专门修缮一番,用来宴请宾客,平日里没有宾客时,这里便是他用来听戏听曲儿的地方。 婉音殿周遭本是隔了差不多两个宫院才有茅房的,赵庭安这么一修缮,在后门不远处新修了个茅房,如今走百步便有茅房,比起从前方便不少。 小福子笑容满面地引着白清去到茅房,将双手缩回袖兜里,笑眯眯地同白清说:“小姐只管去,多久都没关系,小福子就在此处候着,若是来了其他人,小福子再告知小姐。” 他如此殷勤又满脸的笑意,倒是让白清不好拒绝了。她干笑两声,装出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低头进了茅房。茅房内熏烟袅袅,香薰足足点了十余份之多,茅房本该有的味道倒是盖住了,可这等香味也太过浓郁了些,熏得她顿时就觉得头晕眼花的。 白清赶紧憋了气,默默起手隔绝了周身空气。等过了一会儿终于没有那么晕了,她这才尝试着去呼吸,空中仍有一股香味,但比起之前淡了许多,闻着有点像是陈皮的味道。 她静心听了听门外,没有什么不还有的声音,随即发去传音想要和牧歌取得联系。 说来也怪,自星芒阁一别后,白清再没和牧歌说过话。她时不时会给牧歌发传音,但她从未回过。一开始她还紧张兮兮地告诉秦空岳,让他去找芳老板问问是不是牧歌出了事。 他问了,然后告诉她,牧歌很安全,只是不太方便和她联系。她再追问详细情况,他却闭口不提。见她生了气,这才说牧歌没有性命之忧,时候到了会联系上的,让她不要急。 她虽有不甘,但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再做纠缠,只是偶尔得空了便试着联系牧歌。时至今日,她发去的传音仍是石沉大海。 茅房外突然吵闹起来,她连忙出去,打算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只见三个婢女站在背光的阴影里,用尖细的声音小声争吵着,小福子就像看不见她们似的,仍候在白清进去前那个位置。 “哟!小姐,您来啦?快随咱回去吧?” 小福子一见到白清便立马迎了上来,还故意直了直身子,意图将背光处争吵的人影遮住。深宫之中,欺凌之事常有,小福子不打算管,以如今白清的身份,她亦不打算管。 “劳烦公公带路了。” 白清点点头,抬脚跟在了小福子身后,却听不远处那三人中较为弱势那个宫女说了句皇后娘娘。这里是大夏皇宫,要说皇后那八成是指萧簌簌了。 她下意识侧头望去,刚好看到较为弱势那个宫女捂着脸,而在她对面那两个宫女一胖一瘦。胖的那个嘿嘿嘿地傻笑着,瘦的那个盛气凌人,双手叉腰,指着那捂脸的宫女骂。 “你个不要脸的玩意儿!皇后娘娘又怎么了?就算是皇后娘娘来了,看见本姑姑不也要礼让三分?!夏水,你那位主子位份高又怎样?皇宫之中靠的是位份么?不是!靠的是皇上的恩宠!” 那个叫夏水的宫女怒喝道:“葛湘!休要妄议主子!” 啪的一声传来,葛湘又给了夏水一巴掌。夏水意欲反扑和她死斗,却被旁边那个胖宫女钳住了双手动弹不得,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二人。 “夏水,今日本姑姑心情好便教教你,这可不叫妄议,而是陈述事实。宫里谁人不知我家贵妃娘娘正值盛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谁人不晓那皇后娘娘空有头衔,实际上却是个上不得皇上之榻的蠢货?!哈哈哈哈哈……咕唔……” 白清听着葛湘在那肆无忌惮地谩骂着簌簌,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葛湘笑得张狂时,被白清揪住了她的后领整个人被提至空中。衣领勒得她刹那间就喘不过气来,双手死命去拉扯自己的衣领,扯了几次都无济于事,反而浪费了诸多体力,越发喘不上气来,整张脸红得都能看到皮下暴起的青筋了。 白清冷声问:“谁给你的胆子在这皇宫里编排皇后娘娘的?嗯?” 第三百九十二章 葛湘喘不上气,口水沥沥啦啦地顺着嘴角往下流,打湿了胸襟的衣裳。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往身侧看去,伸手胡乱去抓,好似那里有她的生机一般。 白清看葛湘的脸色应是得了教训了,她也不想在此时弄出人命来,正准备收手,却猛然感受到左侧传来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气。她松开手向后翻滚,抬眼望去,那胖宫女低眸望着她,缓缓收了拳。 方才那一拳拳风凌厉,光是刮着脸颊而过都让她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灼热,若她的反应再慢一些,这脸怕是得被打烂了。 白清慢慢站起来,立在原地有所戒备。 这宫女身手不简单啊,倒是自己看走了眼,以为她空有一身横肉。如今这样看来,她并不是胖,而是壮吧,那覆盖在衣服之下的恐怕都是有劲的肌肉吧。 白清停了手,那胖宫女也未再进攻,摆了架势等着。葛湘恢复了自由,倒在地上一边大口大口喘息着,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仿佛衣领仍然紧箍着她一般,恨不得将一圈领口都撕碎了才好。 小福子早已吓得伏跪在了地上,惶恐地偷瞄着局势,不知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葛湘总算是喘过气来了,她柔弱地一拳打在了胖宫女的小腿肚上,骂道:“你这呆子!还愣着作甚?!给我杀了她!!!我要她死!!!” 胖宫女盯着白清没有轻举妄动,说:“娘娘交代过,这是宫里,若没她的命令不可随意出手。” 她这么一说,白清倒是松了口气。就此罢手的话,至少她们还活着。万一此事被发现了,也不至于被说簌簌横行皇宫,肆无忌惮地在宫里杀人什么的,毕竟方才自己说的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簌簌。 只要她们活着,就还有辩驳的余地,总比挨个灭口好些…… 白清一愣,惊诧于自己居然已经想到了要灭口的地步,顿时周身气场就减弱了好几分,对她们多了一分没来由的愧疚。 胖宫女不愿轻易出手,葛湘可就不是了。她哪受过这种气,当即便从旁捡了块不大不小的石头冲向白清,照着白清的头就砸下去。 那胖宫女身手不错,葛湘和她一对比明显差了太多。她步伐凌乱不稳,就连攻击的方向也不是朝着要害砸的,分明就是个门外汉,全凭胸中怒意行事。 白清轻松躲过葛湘的攻势,顺带起脚拦了一下。葛湘一个不稳摔倒下去,本能地就用手去护脸,可她似乎忘了她手里握着块石头。这一摔,她的嘴刚好磕到了石头上,顿时磕碎了门牙。在一旁看戏的小福子见到这一幕没忍住噗嗤一声,被她一瞪又赶紧收了笑低下头去。 “啊!!!!你这贱人!!!我要你死!!!!!” 葛湘狂呼怒吼,将断裂下来的两小片门牙用舌头裹着吐在了地上。 白清望着她连站都站不稳的身形,突然就觉得自己和她计较真是自降身份,叫上小福子准备离开。 谁知葛湘却依依不饶,连滚带爬地挡在了白清面前,在胖宫女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了起来。 她瞪着白清,厉声问:“随怎你走了?!你书哪个宫里的?!奔姑姑望此面生……” 葛湘又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模样,但门牙这么一缺让她有些口齿不清,让白清颇觉好笑。 白清还未回答,候在她身边的小福子赶紧拱手上前,说:“回葛姑姑的话,这位小姐不是宫里人,今日皇上在婉音殿设宴款待和安公主和启越国君,请了不少京中权贵,这位小姐是来参宴的。” 小福子他们是候在殿外的,并不知道白清是站在兰若身后的婢女,只知她未着宫女的衣服,那就一定是来参宴的。 “参宴?” 葛湘生疑地紧盯着白清看,似是在权衡要不要就这么放过她。 白清不打算理她,大不了待会儿让隐再给自己换个长相就是了。她看向站在墙角处那个宫女,对她招招手,问:“你叫夏水是吧?可是皇后宫里的?”  夏水点点头,绕过葛湘和胖宫女,走到白清身边低头等她问话。 白清柔声问:“我与皇后娘娘曾有些交情,不会欺辱于你的,你可愿随我走走?” 夏水行礼道:“是,小姐。” 白清轻轻笑了下,转身便要离开,葛湘带着胖宫女又拦了上来。她瞟了一眼葛湘,问:“怎么?思来想去半天,觉得你家主子肯为了你得罪别人?” 葛湘气势上丝毫不输,昂起头,用鼻孔对着白清,说:“那也得看是怎样的势力了!若你是二品以上官员的家眷,那就算本姑姑看走了眼,改日自会登门致歉。可若你是二品以下官员的家眷,那本姑姑也没在怕的。” 她之所以能如此有底气,就是因为二品以上的官员极其家眷她早就通过画卷背了个滚瓜烂熟,她十分肯定,白清并不在她惹不起的范围里。 “哦?” 白清来了兴致,仔细地打量起葛湘来。 “不瞒你说,京中那么多权贵想要巴结我家娘娘,不都得经过本姑姑安排么?谁家给只成色上佳的玉镯,谁家给黄金百两,本姑姑可是都记得的……” “噢~~~这么说来,你家主子要认识谁还得经过你同意?不送些好处给你,你家主子就要成孤家寡人啦?有趣有趣!” 白清两手叉腰,笑眯眯地看着葛湘的脸一阵红一阵绿,她是当真觉得有趣极了。也不知是贤亲王府、定安王府与众不同,还是她此前未深入了解过当今世道,在她的认知里,下人背地里说这种话,被主子知道了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休要胡诌!本姑姑知道你家定是准备投靠皇后萧氏的,咱可没打算拉拢你!不过是问问你家到底是哪位大人在宫里当差?” 白清更觉有趣,脸上的笑意又深了些。她问:“知道了我家是哪位大人当差…你便要去找贵妃告状,好撤了我家人的职么?” “没错!” “哈哈哈哈哈哈!!!”白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葛湘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傻啊?哈哈哈哈哈哈……” “什…什么……” “你都这般威胁我了,我怎会告诉你?!有你这么个傻子为虎作伥,想来贵妃怕是也走不远。” “你!” “先前我还担心呢,贵妃盛宠怕是对皇后不利。如今看来,有这样的婢子做心腹,这贵妃也不成气候嘛!这么说来,倒是要谢谢你了,葛姑姑。” “你!!你!!!” 葛湘没见过白清这般行事的,一时竟组织不出应对之语来。按她以往的经验,稍加威胁后谁人不是立刻要什么给什么吗?哪有人像白清这般,不被威胁不说,还笑话自己,笑话完了还满是讥讽地谢谢自己?! “行了,我们就先告辞了,不用送了。” 白清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叫上小福子和夏水便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婉音殿外的宫院里有个小花园,小花园位于婉音殿后侧,园里有条石子路直通后门,几乎没什么人影。 白清和夏水并肩走在小花园中,小福子远远跟着。他对她们的对话不感兴趣,亦不想偷听,只要不出婉音殿的范围他就不打算扰到她们。 白清问:“夏水,听你们方才争执,你是凤芷宫的人?” “回小姐的话,是。但奴婢来的日子晚些,不知小姐是我家娘娘什么人?” 夏水答了话,抬眸小心翼翼地打量白清。她虽跟在皇后身边时间短些,但也从未见过白清,再加上她又是出门替皇后取物的,也并没见到过白清跟在兰若身后的样子。 “故人罢了。”白清浅浅一笑,“方才我见那两个宫女欺辱于你,不知……你们有何过节么?” “方才谢过小姐了。” 夏水赶紧弯腰道谢,白清虚扶一下,二人又继续往前走。 “小姐有所不知,那二人是静德宫新来的婢子,瘦的叫葛湘,壮的叫葛漓,葛湘是葛漓的姐姐。之前贵妃娘娘经历了小产,精神不大好,日日喊着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快活不下去了……” 白清嗤笑一声,说:“自作自受。” 夏水点点头,继续说:“葛氏姐妹自幼与双亲走散,是在风万长大的,快及笄时才接回大夏来。她们跟着风万的江湖人士学了些功夫傍身,葛氏又和贵妃娘娘沾亲带故,说是娘娘的嫂家的其中一支分支,这才送进宫来陪着贵妃娘娘,算是个宽慰。” 白清喃喃道:“原是如此……” 难怪她会觉得葛漓身手不凡,想必幼时姐妹二人吃了不少苦头吧?再忆起葛湘那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她会是那样的性子倒也可以理解。姐姐负责装腔作势,以气势吓退弱敌,若是遇到棘手的强敌,便由妹妹出手,这大概就是她们的生存之道吧? 只是如今在宫里她们仍这般肆无忌惮可不太好,若是惹了哪位贵人不开心,那不得分分钟脑袋搬家? 白清一愣,连她都明白的道理,在泥潭里摸爬滚打过的葛氏姐妹又怎会不明白?! “夏水,我有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 “小姐请问。” “簌……皇后娘娘,她如今在宫里形势如何?是不是常受委屈?” “这……”夏水眼神闪躲,有些局促地将双手拢回衣袖里去,“事关娘娘威仪,奴婢不能细说……” “既是不方便,我也不为难你,不细说也可,你且说是与不是吧?” “……是。” “我知道了,谢谢你,夏水。”白清轻柔地笑了一下,“还有几句话希望你能帮我转告,可以吗?” “小姐请。” 夏水俯身行礼,附耳凑近白清。 “请你转告你家娘娘,今夜子时,阿清会登门拜访。” 说完,白清对着小福子招招手,一起离开了。夏水仍保持着俯身的动作,直到白清消失在了拐角处,她这才起身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神色匆忙地穿过小花园,从后门向凤芷宫赶去。 小福子引着白清回到了婉音殿,刚进殿白清便看到喜贵妃和葛氏姐妹正在山水屏风后私议着什么。 而葛湘也看到了她,微眯起眼来,用手拢着嘴同喜贵妃说了些什么,喜贵妃顿时就扭头看来。白清不以为意,在她们紧紧相随的目光中走回兰若身后站好。 这些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反正当时小福子也在,即便要掰扯掰扯,她也有小福子作证。 没多久,喜贵妃对着葛湘点点头,回了席位,葛湘一脸得意地跟在她身后,仿佛已经看到白清被收拾得跪地求饶的模样了。 喜贵妃坐在席位上打量了兰若和白清好一阵,挥手停了歌舞。乐师舞女们纷纷立在人后殿墙处候着。 “和安公主,久仰。” 喜贵妃面带笑容,兰若看在赵庭安的面子上微微颔首,却并未出声搭理,也未再看她一眼。前来参宴的宾客们窃窃私语,她倒是不在意,仍然保持着微笑同兰若说话。 “妾身犹记得,当年书阁诗会之上,皇后娘娘和你,还有你那捡来的妹妹,你们三人合演那一场离歌可谓是艳压群雄,就连妾身都有感落泪。不知今日有没有荣幸再见一次当年那般惊艳的光景?” 兰若冷冷抬眸白她一眼,兀自拿了萨吾勒的酒杯一饮而尽,仍是没理她。宴中众宾客议论纷纷,纵是他们压着声音,可谈论的人多了,再怎么压低声音,仍有喜贵妃不爱听的话传进了她耳朵里,这下她可就不干了。 “和安公主!妾身同你说话你怎的不应?你看不起妾身?” 众人一惊,纷纷向皇上看去。赵庭安脸上挂不住,正准备开口缓解气氛,兰若却提前一步开口了。 “你也知道你是妾?你以一个妾的身份向本宫搭话,本宫看你一眼已是抬举你,你还妄想本宫与你说话?” “妾身乃是大夏贵妃!岂能与寻常贱妾相提并论?!你到底是看不起妾身还是启越看不起大夏?!” 太傅拍桌而起,怒喝道:“喜贵妃!慎言!” 喜贵妃冷眼相对,带了些威胁的味道说:“高太傅!你敢和妾身作对?!” 白清仔细打量那高太傅,是没见过,从前只听说过齐太傅,哪听说过什么高太傅?看来他是在自己离开大夏之后的后起之秀啊?只是不知他这般与喜贵妃说话是为何?如今谁人不知皇上独宠喜贵妃,他为何敢这样与她说话? 眼看局势要乱,赵庭安也坐不住了,他正欲拍椅喝止,手都抬起来了,又再次被兰若打断。 “银子永远是银子,成不了金子。贵妾贱妾不都是妾么?有何区别?你也不必将本宫看不起你这件事上升到两国关系这个层面上来,也不看看自己能卖几多钱,竟有脸说这种话……” “你!你你你!!!” 喜贵妃气得直发抖,本想指着兰若破口大骂,奈何这是在宫宴之上,她明白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个资格,只得紧紧捏拳,将指甲都抵进肉里去。 “本宫不妨再说明白些。若是启越想对大夏做些什么,直接出兵就是,何须弯弯绕绕地找什么借口?!更不可能找到你这种蠢而不自知的人身上!倒是你,竟敢凭空捏造这样的话出来?你究竟是何居心?!竟想引起两国交战?!” “……你胡说!皇上!妾身冤枉啊~~嘤嘤嘤……” 喜贵妃涨红着脸,脑子里愣是想不出反驳之词来,索性泫然若泣地往赵庭安怀里钻。 兰若皮笑肉不笑地也看向了赵庭安,说:“表兄,噢不…皇上,您认为呢?” 第三百九十四章 殿下上百双眼睛都盯着赵庭安,盯得他不禁渗出冷汗来。 这启越国君敢从启越直奔大晏,靠的便是魔将青戏同行。 他虽如愿逼走了秦空岳,秘密组建了猎魔军队,但大夏人对抗魔族的经验太少,每逢发现魔族派兵出征,总是要死半数以上的人。对战普通魔族尚且如此,更别提据密探来报,启越有一支名为与天军的魔族军队。 启越地势险要,本就易守难攻,再加上还有与天军这种怪物一般的存在,以如今大夏的实力,根本无法同与天军抗衡,难怪当初他们敢在边境屡屡侵扰。 就算暂且抛开与天军不谈,现如今他刚登基没多久,朝中局势将将算是稳定,他才刚出手整治军队风纪。萧万里死后,京中派去接手的副将有勇无谋,根本就不得军心。镇威王镇守西南,又要防着尤奈又要防着风万,根本不能调派。 而大夏多年腐败之风盛行,现如今的武将中,竟只有萧世忠能堪一用。可今晨派萧世忠去戍边的圣旨已下,赵庭安既不想放过萧世忠,也不想自己驳了自己的脸面。 若是同启越开战,如今怎么看都讨不了半点好处。而青戏正悠然自得地饮着酒,看他那泰然自若的样子便知,即便此刻赵庭安就向他们发难,恐怕连他们一根头发丝都伤不到。 赵庭安的冷汗顺着鬓角躺下,滑过脖颈悄悄躲进了他金黄的衣领里。此刻他突然明白了为何当初父亲会那般纵容秦空岳,有些差距并非像他想的那般,只要够努力便可以缩短的。 可赵兰若说的那话,都快骑到他头上来了,启越毕竟是大夏的臣国,他也拉不下那个脸来认怂。思来想去,倒是让他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皇上?您说句话呀!他们欺负妾身就罢了,可他们这分明就是要反了天啊!您还不快将他们就地正法……” 赵庭安本就焦躁不安十分忧虑,偏偏喜贵妃不懂个中缘由,仍用那嗲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给他火上浇油。 “闭嘴!” 赵庭安反手一巴掌就将喜贵妃打翻在地,他此刻恨不得将她的舌头拔掉,将她的嘴给缝起来。 平日里她在后宫跋扈些就算了,宫里也就只有她和萧簌簌,萧簌簌不争不抢的他还算是拿捏得住,可如今她也不看看是怎样的形势,竟还如此口出狂言! 怪不得世人皆说后宫干政是大忌!得亏此前没给她机会,不然这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局势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没错!今日种种,全是她造成的,却要自己替她擦屁股!要不是他父亲尚有用处,他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将她赐死! 喜贵妃扶地坐起,一手摸着自己肿胀到发烫的脸颊,感受着殿中或嘲笑或讥讽的目光,顿时心里委屈得不行。 她想不明白。启越国君既然敢到大晏来,那就应该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启越终究是大夏的臣国,大不了派兵灭了就是,他不也一直说启越是个祸患么?如今,他竟发了这样大的火?!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对待自己?!他是不是忘了,父亲掌管着户部,那国库里有多少银钱可都是父亲说了算的!如今他竟如此羞辱自己?! 婉音殿中气氛很是沉重,赵庭安肉眼可见的不开心,谁也不敢在此时出声给自己寻祸端。 “噗哈……”青戏仰脖干了酒,颇觉畅快一般,笑说:“皇上,这酒味道不错呢~~~” 他这话说的既不是时候,又正是时候。赵庭安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就附和着笑了。 “国师倒是懂酒,这酒乃是唐州巡抚许爱卿出海之时偶得的上天馈赠之物,是以与寻常酒酿不同……” 赵庭安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起来。之前他还不是太子时,运气好遇上了仙族来大夏赐福,虽是赵易骞与鹿渊同行入京,但他亦有幸与鹿渊同桌而食过。 他仍记得,那时御膳房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可鹿渊仅仅是瞟了一眼,一嘴都没动过,唯独桌上那瓶酒是例外。当时鹿渊拿起酒闻了闻,又尝了一口,顾及着父皇的面子,只说那酒不算上乘。 那时,赵庭安就在想,父皇已拿出了国库里绝无仅有的珍品酒酿,就这都不算上乘,那仙族的酒会惊世绝艳到何等地步?! 后来他登基后,唐州巡抚许茂携此酒前来向他表忠心,他尝过才知道,原来仙族的酒当真是天下无双。 他本是想留着这些酒,等到什么时候仙族再来赐福时再拿出来的。可猎魔军伤亡惨重,他若想借此机会让启越传授对抗魔族的方法,怎能不拿出些诚意来? 他本想着凭赵兰若出身大夏,赐点仙酒再赏些银钱,应会大大提高启越答应传授经验一事的概率。但他心里终究没底,是以方才兰若呛声邢玥时,他并未阻拦。若是邢玥受了欺负,再加上那些赏赐,他就不信启越会不答应。 偏偏邢玥跋扈惯了,又是个只有小聪明不懂见好就收的愚妇,竟说出就地正法这样的话来,竟让他的如意算盘成了竹篮打水。 思及此处,赵庭安气不过,又瞪了一眼邢玥。 青戏耐着性子听完了赵庭安的介绍,又让宫女为自己斟满一口饮尽。他一脸满足,说的话却是充满了惋惜之意。 “仙族的酒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这口感也太绵软了些,可惜了……” 赵庭安知他话里有话,只是没听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天色已不早了,也顾不得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也该提一提那事了。 “想来国师是懂酒之人,这细微的差别也品得出。” “皇上谬赞了。” “朕听闻…启越境内有不少魔族,不知其中可有不服管教的?” “自然有。” “你们是如何管教的?” 青戏未答,看了眼萨吾勒后自顾自地喝着酒。赵庭安明白,青戏权力再大,做决定的仍是萨吾勒,他便跟着看向萨吾勒。 萨吾勒一直看着兰若,他们的对话他并不感兴趣,他本不打算开口,奈何赵庭安的视线太过炽热,让他不得不说点什么。 “若若,你听到了么?这可是仙酒,你要不要尝尝?” 第三百九十五章 赵兰若玉指推开萨吾勒推近的酒盅,故作惋惜地叹口气,幽怨地看向喜贵妃的位置。 “没有那个兴致,唉……本宫与皇后情同姐妹,若是她在,本宫兴许还能同她喝个尽兴……” 喜贵妃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虽气,但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将心中不快都发泄出来。赵庭安眼见兰若是那样的神情,立马开口解释。 “皇后今日身子有些不适,故未参宴,王后不妨今日就留宿宫中,也好同皇后多说说话。” 赵兰若捂着嘴弯了眼,假意笑着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此次宫宴主要是为了迎接萨吾勒和赵兰若,请的朝臣不多,亥时不到就散了场。 说好了让赵兰若留宿宫中,也不好将萨吾勒赶出去,再加上事发突然,空闲的寝宫也没收拾,只能让萨吾勒随兰若住在凤芷宫的偏殿里。但那毕竟是皇后的寝宫,让他国君王住进去恐会流言四起,赵庭安不得已也只能一同住在凤芷宫里。 凤芷宫许多没那么热闹过了,冬枣和夏水忙得一刻也没歇过。冬枣负责在殿中侍奉,夏水同冬枣一起烹了茶,便立刻赶着去收拾床铺被褥了。 临走时,夏水看到了白清,她低头对白清一笑。路过白清身边时,她小声说:“奴婢为您铺床,铺成和娘娘的一样软。” 白清哭笑不得,本想说句不必如此,夏水却已经红着脸跑开了,只得由着她去了。 秦空岳和隐散了场便跟着青戏回了客栈,只有白清是赵兰若坚持要留下的。此刻,殿中兰若和簌簌相视而笑,萨吾勒和赵庭安则是大眼瞪小眼。白清候在兰若身后,冬枣除了时不时地加茶以外也是静静地候在簌簌身后。 谁都没有说话,殿中安静到角落里烧的水每次烧开时,都能清楚地听到咕嘟咕嘟的声音。 冬枣加了三次水后,赵庭安终于坐不住了,率先开口说:“簌簌,你们许久未见,应是有好多话要说的,怎的都不说话?” 簌簌看都不看他一眼,回道:“皇上,姐妹许久未见,自然说的都是私房话,您也要听?” 她逐客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这就是她的寝宫,他身为皇上不住在这儿,难不成跟着萨吾勒去住偏殿不成? 兰若看向萨吾勒,轻声说:“大王,您还不去休息么?” “这便去。”萨吾勒起身,瞥向赵庭安,愕然道:“本王将王后留在此处,可不是为了侍奉皇上的,皇上还不休息?” 赵庭安的脸一阵青,嗯了一声便起身跟着萨吾勒离开了。冬枣送走二人后,撤了茶具,换上了两支酒盅,又拎了两坛酒来,关门出去候在了门外。 兰若替二人斟好酒,举杯道:“簌簌,如今那些臭男人走了,只剩我们了,也不必拘着了,我们一醉方休如何?”23sk 簌簌看向白清,似是有所顾忌,兰若又说:“她是阿清派来的,你不必介怀。” 簌簌低着头没回话,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拉过兰若的手,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坐直了身子跪下去就磕了个头。 “兰若,今日中午是我昏了头说错了话,请你原谅我,也替阿清原谅我……” 赵兰若大惊失色,吓得赶紧爬过去就将萧簌簌扶起来,怒骂道:“你这是作甚?!咱们十几年的姐妹情谊,何须你这般做?!就算是阿清同你相识晚些,她亦不会往心里去!你这样做是信不过我们吗?!” 簌簌摇头,坚定道:“正因我们情深,做了错事才更该好好道歉才是!正因我珍视你们,所以我才更要郑重!” “你…唉……”兰若一时语塞,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拥簌簌入怀,“罢了,我原谅你,也替阿清原谅你。” “嗯,谢谢你们。”簌簌回抱住兰若,眼角噙泪。 白清望着她们相拥的画面有所触动,脸上浮上一抹柔柔的笑。 今日中午簌簌说那些话时,她都觉得心里堵闷,更别说和她相识更久的兰若了。想必听到簌簌说不想见她们时,兰若的心比她更要揪得紧吧。 过了一会儿,簌簌拭了泪,重新斟了酒,递了一杯给兰若,笑着说:“敬我们永不凋谢的友谊!” 兰若笑着接过,转头对着白清招招手,说:“阿清没来可惜了,你来替阿清喝吧?你叫什么?” 白清一愣,踟蹰了一会儿才走过去,俯首道:“奴婢名唤期逢。” “期逢?取的何意?”兰若和簌簌面面相觑。 白清粲然一笑,说:“纵使山高水远,亦有重逢之日。取的便是珍视离别,期盼再逢之意。” “好名字!难怪阿清会派你来!”簌簌一拍大腿,仰脖对着门外就喊,“冬枣!拿只酒杯来!再多拿几坛酒!” 冬枣应了一声,噔噔噔跑着就将簌簌要的东西拿来了。见簌簌红着脸一副开心的模样,她也开心不少,关门出去时都是蹦蹦跳跳的。 “来!干了!” 三人干了酒,簌簌又迫不及待地为她们满上。白清望着酒盅有些走神,没想到她竟是以这样的身份再次与她们畅饮的。犹记得上次喝酒时喝得犯了浑,秦空岳的脸都黑了。 如今不过时隔一年多,怎会感觉这般遥远,遥远到好像是十年前发生的事了。 萧簌簌举起第二杯酒,说:“若若,听说你今日在宫宴上替我出气了?这杯酒就当是我的谢意了!” 说完一饮而尽,一刻不停歇地又斟满了酒,转向白清,说:“期逢姑娘,我不是你的主子,不会对你颐指气使。阿清和我亦是姐妹,我也不拿你当外人,还望你回去向阿清汇报时替我表达相思之情,今日中午那些昏话就不必告诉阿清了。” 说完又是一仰脖喝完了,兰若本想劝她不要喝得那么猛,她却开心得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什么狗屁男人?!我为何要为他黯然神伤?!我偏不!从今往后!我!萧簌簌!只顾念姐妹情谊!再不想那狗男人一分一秒!!!” 第三百九十六章 赵兰若和白清在簌簌的凤芷宫住了三天,从第二天开始,萨吾勒便去了客栈,赵庭安一肚子气,萨吾勒不留宿后他也没再来过。 今天,是兰若和萨吾勒启程回启越的日子。一大早的兰若便起了,跟着萨吾勒去了早朝作别,顺便签订了两国通商的协议。赵庭安心情大好,也顾不得再议其他事了,说是要亲自送别,早早就散了早朝。 出宫的路上,冬枣候在路边,见众人来了先是对着赵庭安跪拜一番,后又起身将两支金簪交给兰若,说是簌簌亲自设计的款式让人打的,三姐妹一人一支。 兰若接过金簪仔细打量,两支均是蝴蝶样式的。她突然想起有一年她们还小时,萧世忠还在边关,她随簌簌去边关探亲。奈何军营森然,并没有什么能供她们玩乐的东西,萧叔叔每日要练兵,也没有太多闲暇时间可以陪伴。于是,照顾两个小女娃的担子就落到了萧万里的头上。 那时萧万里已知他生母的身份,面对簌簌这样的嫡女,他一个庶子自是自卑得不行,簌簌想要什么他皆事事顺从。 有一天,簌簌说想要放风筝,但军营之中怎会有风筝?她不听,哭闹不止,还扬言说要去告诉萧叔叔,说萧万里欺负她。萧万里没有办法,只好问她想要什么样式的,他亲自给她做。 那时,簌簌就说,她想要蝴蝶一样的风筝。萧万里柔声应下,去找军中副将要了材料,埋首给她们扎风筝。只是那时的萧万里还是少年,此前也未做过风筝,扎了几只簌簌都不满意,又哭闹起来。 萧万里手忙脚乱地哄她,奈何材料都用完了,他只能尽量在做好的风筝上画些花样稍作改进了。但他一个少年郎,也没学过作画,越画越丑,反倒是画蛇添足了。 簌簌哭得更凶了,任萧万里怎么哄都哄不好。她的哭声震天响,引来了将军夫人李氏。李氏问了事情原委后柔声同簌簌讲道理,耐心劝导。 最后,她和簌簌挑了两只丑不拉几的风筝去放,萧万里从旁协助,玩得那叫一个开心。直到夕阳西下,李氏来唤他们去吃饭,簌簌仍有些恋恋不舍。 那时,簌簌对着夕阳扬起了手中的风筝立下誓言,说她日后定会拥有一只她独有的自由的蝴蝶。 兰若不禁有些怀念地摩挲着那两支金簪,那时簌簌尚且年幼,如今想起她当初的誓言只觉得荒唐。既是有主之物,又谈何自由呢? 白清颔首道:“王后娘娘,之前与皇后娘娘聊得开心,您莫不是忘了?此行您不是空手来的。” 兰若十分肯定,此行除了启越的贡礼之外,她分明已经偷偷在簌簌的枕下塞了书信,并没有其余东西要送。但想到她是白清派来的,便知定是白清有东西要送,立刻就反应过来了。 “呀!你看我这脑子!竟给忘了?!快快快!你快随冬枣去一趟,把东西交给皇后!我们慢慢走着,你送完了东西让冬枣带路再来追我们吧。” 白清行礼退下,跟着冬枣急匆匆地离去。赵庭安望着她们的背影久久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凤芷宫,冬枣径直往殿里走,白清半路拉住她,说只要去库房就好,冬枣便带她去了库房。库房没有锁,只有一个大大的木插闩。 冬枣将库房门打开,白清走进去环视一圈。幸好库房不至于像庭院那般看起来落魄,东西虽不多,但该有的都有。她示意冬枣先出去,待冬枣离开后,她将提前备好的东西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半来放好,又将提前写的信放在了木箱之上。 信上除了说明这些东西的味道、作用之外,也写了不少思念的话语。她也不知为何,本是期盼再相见的,这三天也过得很开心,但她就是不想让簌簌知道她来了。??? 保险起见,白清又向冬枣交代了一番用量用法之类的,尤其是九斤可作药用,她特别介绍了一番。待一切都交代完了,白清便让冬枣引路,准备往宫外去找兰若她们汇合。 二人行色匆匆,在凤芷宫的院门处遇到了夏水。夏水手握笤帚正往里走,她看到白清明显神色一喜,但注意到她们走得匆忙,抬到半空的手又放了下去,紧紧握着笤帚的竹杆目送白清离去。 在皇宫的宫门处,白清终于追上了兰若一行人,青戏带着秦空岳和隐候在宫门外,见他们出来了,吩咐了下人打开马车的车厢门,随时等他们上车。 赵庭安和萨吾勒说了些场面话,又语重心长地和兰若说什么常回来看看,兰若嗯了一声,面上则毫无波澜。她知道,那并不是他真心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天彦关,行至城门时,贤亲王夫妇混在人堆里远远望着兰若离去。贤亲王妃意外地没有流泪,而是一直保持着微笑,即便这样的距离兰若根本看不清。 许是考虑到启越和大夏路途遥远需要长途跋涉,兰若所乘的马车造得极好,以人族的技术来说,已经能算是最平稳的了,再加上行驶速度也不快,一路上几乎就没颠簸过。 离开大晏的视野范围后,青戏叫停了马车,叫白清下车。她下车一看,秦空岳和隐已在一旁等着她了,萨吾勒从前方骑马而来,似是来相送的。 “稍等。” 白清将车厢帘拉下,面对着兰若,将另外一半备好的东西取出放在了车厢的木地板上。 “王后娘娘,这段时间承蒙关照了,这是我家主子交代要给您的东西。其中两种果子是魔界特有的水果,另一种叫九斤,是魔界特有的东西,既可生吃、煲汤,亦可作药用……” 白清说着,从怀里将提前写好的信掏出来递过去。 “详细的信里都有写,您回去后誊抄一份让掌厨的下人们看看,他们一看便知……” 白清话还没说完,兰若收了信,一把拥住了她,让她一阵错愕。 “期逢,很有趣的名字呢,谢谢你。” 第三百九十七章 仙界,娈仪殿。 牧歌身着薄衣躺在没有温度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冰凉的地面上,仰面望着殿中以秘法造出的白日幻象。 娈仪殿没有房梁,亦无天花,抬头向上看去,只会看到和外界一模一样的天空。不同的是,到了晚上,仙界的夜空仍是一团又一团的云漂浮而过,炽光使在夜空中肆意飞舞,它们发出的光芒会自下而上映照着那些浮云。而娈仪殿的夜空却是漫天星河,是仙界本不因存在的景象。 这些幻象,是流庭特意为她改的。星芒阁位于人间,她从星芒阁出来后虽身居仙界,但一直都在鹭鸢居没有出去过。鹿渊找到流庭说她要住在仙界时,流庭怕她思乡,便特意改了这样一个幻象,算是送给她的一个小礼物。 她知道流庭对韶华有别样的情愫,他愿为她做这些,必是看在自己同为君依族人的面子上罢了。只是她不明白,流庭既然肯这般安分地留在仙界,当初为何要将白清抛在人间不管不问? 流庭和其他五长老来看望她时,她曾问过他。 他说,白清有自己的命数,不是他能改变的。而他之所以安分地待在仙界,本就因为他从未想过与仙界为敌。从前他带着白清躲了几百年,也全是因为他答应了韶华,要看护白清直至她成年而已。 白清成年后他也没有立刻就不管她了,而是依然耐心地陪伴着她。直到仙界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处,他才放手让白清自己成长,去经历她命中注定该经历的一切。他觉得,他做的只多不少,至少问心无愧。 “仙子,黄昏了,该沐浴了。” 殿门处传来几声轻微的敲门声,门外仙侍的提醒打断了牧歌的思绪。她不应,那仙侍便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敲门声也越来越重。 “……知道了。” 牧歌无奈地应了一句,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她侧过身子蜷缩着不想动弹,她已经倦了这样的日子。 自星芒阁随鹿渊回仙界后,她本以为她仍能像从前一般住在鹭鸢居,每日荡荡秋千,看看草药。可鹿渊却伙同云鹤将她带来了仙界,将她安置在承恩宫的娈仪殿里。明面上说她身怀继任仙帝之位的重任,仙界不能让她出了意外,说要好好保护她云云。实际上她一步也出不去,就连发出去的传音也从未得到过回复,她只能待在这空旷的殿里,整日百无聊赖。 她曾问过门外的仙侍,这承恩宫原是韶华继任仙帝前所住的秘境,自继任仙帝后便一直空着了,打扫倒是从未断过。可换了她来住,殿中陈设撤走了一大半,除了云床以外,还留下了一台筝,其他的几乎都撤走了。 她初来时并不适应这样空旷的地方,便想着法子打发时间。她从乾坤袋里拿出在星芒阁取到的古籍中的一本,正翻开第一页打算研读,门外的仙侍便冲了进来,说她不宜劳神,将古籍给收走了。 那时她只觉不能理解,追着仙侍理论,那仙侍却像没听见一般,对她的话浑然不理。 过了三四天左右,鹿渊来了。他带来了许多人间的机巧玩意儿供她把玩,等她开开心心地接过开始研究时,他却又将那些玩意儿从她手里拿掉,抱着她到了云床之上。23sk 初经人事的牧歌有些怔愣,鹿渊何时穿衣离开的她都不知道。第二天晚上,鹿渊又来了,第三天亦是如此。自那以后,鹿渊夜夜都来与她共享鱼水之欢。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悦于他,二人的身体契合度非常好,好到她分明是不愿的,可每当他抱起她时,她根本无力抵抗,甚至有些期待。可每次事后穿衣时,鹿渊总是冷着个脸,仿佛刚才翻云覆雨的不是他,仿佛他亦是不愿一般。 于是,她开口问他为何这么做。她虽不曾觉得他这样做是因为爱她,但哪怕他说一句对她有了情欲,她都是开心的。 鹿渊说,君依血脉不可就此没落,白清是半仙,又有秦空岳护着,他拿白清没有办法,只能来找牧歌。 他要她诞下他们的孩子。 她心中满是痛苦,他碰她,只是因为他碰不得白清。 她紧紧抓着床单,说只要想法子寻到月石,她一样可以为君依育后。他看都没看她一眼,只说他等不及了。以法力育后耗时成百上千年,可他和秦空岳定的契约是一百年。秦空岳的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料,现在已经只剩五个碎片了,他没时间耗了,以人族的法子诞下后代是如今最快的法子。 殿门大开,来人轻叹一声,遣散了仙侍,轻轻关了门向牧歌走来。她一动不动,她知道,他来了。 “怎么躺在地上?不凉?” “凉不过我的心。” “你看你,又使小性子。我不是同你说过,君依血脉对于仙界来说必不可少,你还是不懂么?” “……” “唉……”鹿渊将她从地上抱起,“沐浴过了么?” 牧歌盯着地面摇了摇头,在他转身时小声说:“没有,你嫌我脏?” 鹿渊低下头,与她额头相抵,柔声说:“我不是同你说过了,药浴助孕,每日都要泡么?你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 “天天一个人关在这里,换你你也受不了……” 鹿渊将她放入浴桶中,将旁边缸中水加热灌入浴桶中,又转身从架上拿下一包药囊丢入桶中,撒下几片郁香的花瓣,开始帮她沐浴。 “是你心性不稳,若是换了我在此,必会日日打坐冥想,既可参悟天地玄机,亦可精进法力……” 牧歌没好气地撇开头,说:“站着说话不腰疼!” “抬手。” 鹿渊不为所动,握着一半浸在水里的药囊看着她。牧歌没动,她不想再见到每次事后他那如同完成任务一般的表情,想再多感受下他此刻的柔情。 鹿渊柔声唤她:“牧歌乖,把手抬起来,我帮你擦拭,好吗?” 与她相处了这么久,他心知只要温柔一些,哪怕是装的,她都会乖乖听话。 牧歌浑身一激灵,带动着桶中水都跟着晃动起来。她不情不愿地将手臂抬起,任他用药囊替她擦拭着。 “好了。”鹿渊用药囊将她的身体擦了一遍,将药囊轻轻捆在了她的脚踝上,轻轻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再泡一刻钟,我去点熏香,待会儿便来。” 牧歌呆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出神。为了让她怀上骨肉,他除了为她配备药囊外,每次事前还要点上熏香,据说那熏香有催情之效。 今夜,还是逃不过么? 第三百九十八章 回到魔界后的白清闲了两日,秦空岳又不见了踪影。不过他提前和她打了招呼,说有事要处理,还给了她一个传送法阵,让她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夜里独自传送过去。 秦空岳离开以后,白镯几乎粘在了白清身边,早中午就没有一刻不粘着她的。一开始隐怨声载道的,对白镯的态度很是恶劣来着,但白镯年岁长,知晓的事比他多得多,哪片山头有多少种花草、哪片地界传闻闹鬼,随便挑一种说说便能让他安静整整一天。所以隐虽有不满,三人倒也相处得十分融洽。 今日便是约定之日,白清趁着白镯和隐还未来,早早便传送过去,打算提前等着。却没想到,刚抵达的一瞬,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幸好洞里尚有微弱之风,微风拂面总是惬意的,让她心安不少。 白清在头顶点了团火焰打量四周,跃动的亮光照不尽周遭,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黑暗。她调整法力,火焰陡然增大,她终于看清,她正处在一处极为宽广的空旷洞穴之中。 这洞里什么都没有,倒是能看到四面八方有不少通道,她大致数了一下,能走的大致有八九个,其余的几个个都在上方不说,入口极窄,不像是给人走的。 秦空岳只说让她过来等,也没说往哪边走,她也看不出区别来,索性席地而坐,耐心等着。 没过多久,上方的那些小洞开始发出光亮,那光亮由远及近来得极快。她吓了一跳,赶紧拍拍屁股站起来,将将站定抬头,嗡的一声,成群结队的炽光使从小洞里飞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向她用来照明的巨大焰团。 她记得他说过,炽光使是不能用碰的。她下意识跳开几步,稍微离远了些,就这几秒钟的功夫,那团火焰已被炽光使吃了个干净,一丁点儿都没给她留下。不过炽光使数量庞大,倒是替代了那团火焰为她照亮周遭,甚至感觉这洞里比方才还要明亮。 又是洞窟又是数量庞大的炽光使,她对于身在何处已有了几分肯定。据秦空岳所说,炽光使也就他的洞窟、仙界、妖界才有,他既然让她孤身前来,必然不会是仙妖两界,定是在他的洞窟中。 她安心下来,眼见炽光使吃光了火焰仍盘旋在空中,无意接近她,她又重新坐了下去。来得过早了些,如今竟有些无聊了,她虽好奇那些通道都通往何处,这洞窟到底有多大,但为了他一来便能看到自己,便强忍着好奇没有乱跑。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有些暗了,她抬头望去,有些炽光使已不发亮,正在石壁之上停歇着。她拍拍屁股站起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喂它们一团火,炽光使突然群起盘旋,身体中发出的光一闪一烁,仿佛很是兴奋。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又吓了一跳,正思考着它们为何如此时,炽光使盘旋中心处的下方地面上凭空升起几道黑烟。她这才知道,原来是他来了,许是相处得久了,所以这些炽光使才如此兴奋吧。 令她意外的是,随他而来的,还有牧歌。 黑烟如被风吹一般散去,秦空岳扶着牧歌正准备打量四周,只听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他不必看都知道,白清已经来了。 “阿清……” 秦空岳循着声音来源转过身去,正开口唤她,她却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牧歌,万分心疼地架在了自己身上。 “牧歌!你这是怎么了?!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这脸色怎的如此糟糕?还站得住么?要不要躺下歇歇?” 秦空岳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静立在一旁。 牧歌噗嗤一笑,搂着白清的脖子抱住了她,说:“我没事,只是没休息好罢了,劳你担心了。可终于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咳咳……”秦空岳轻咳一声,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二人。 白清跟没听见似的,轻轻拥住牧歌,说:“我也想你,我给你发了好多传音你都石沉大海,害我胡思乱想以为你不理我了呢~~” “怎会!”牧歌松开白清,苦笑起来,“我被困在娈仪殿里,你的传音我从未收到过,我也不是没给你发过,结果是一样的。” “困?他们竟囚禁你?!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说来话长,总之我没事,只是不自由罢了。那秘境是流庭所设,若非念柳相帮,我也不可能与他取得联系助我见你。” 牧歌说着,看向秦空岳低头以示感谢,秦空岳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念柳?” “是啊,那日我在殿中发现一只血魂虫,然后便和念柳取得了联系。依她所言,我日后是要登上仙帝之位的,她如今帮我算是既表了忠心又让我欠她一个人情……” “仙帝之位?!你?!” 白清大吃一惊,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 “说来话长,我们时间不多,就不说这些了。”牧歌瞧着白清那夸张的表情只觉得好笑,眉眼都舒展了不少,“此次要见你,便是要将君依古籍都给你,你记着学……” 牧歌说着,将之前去星芒阁时她带走的古籍都从乾坤袋里取出来,哗啦啦堆了一地。 白清忙道:“提起古籍我本想同你说呢!那些蓝底白叶纹的册子我都翻看过了,上面记载的都是些改善生活的法阵,没一个适合拿来战斗的。” 牧歌闻言不禁皱了眉,沉思良久,问:“另外那些深褐色封皮的你也看过了?” 白清摇摇头,说:“没看。当初你说混沌是看到蓝底白叶纹的册子才害怕的,我就没想到那些深褐色的也要看。” “先把我给你这些看了,若是仍没有头绪,你不妨把另外这些深褐色的也看了,兴许会找到什么奇巧之处与蓝底白叶纹的册子相对应。” “好。” 白清应下,将牧歌取出来的书收入乾坤袋里,正想再与她谈谈,秦空岳却走上前来。 “二位,我们该回了。” 牧歌目光闪躲,白清问:“回哪儿?魔界么?” “嗯。” 秦空岳轻声回应,白清顿时高兴极了,拉着牧歌的手不放,说:“太好了!你还没去过魔界吧?我跟你说,我现在对魔界可熟了!我们一同回去!我带你去……” “阿清,怕是要让你失望了。”秦空岳有些不忍心打断她这份难得的欢喜。 “……什么意思?” “我们确实是一起回魔界,但不是去玩的。我从仙界将牧歌带出来的事已经败露,鹿渊和五长老已带兵围了魔界,要我交出牧歌,纱弥正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第三百九十九章 魔界上空一如既往地阴沉,即便是在结界之外。黑云压在头顶之上,绵延百里,与站在空中将魔界围了个滴水不漏的清一色银甲仙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魔界的悬崖入口处,一边站着纱弥,在他身后站着的是隐和祝黎。另一边则站着云鹤,在云鹤身后站着的是鹿渊和惜归。另有一支红衣仙兵将众人围了起来,从衣着来看,是仙兵中的精锐,世称燎原军。 燎原军皆是经历过仙魔大战后存活下来的仙兵,身手与那些银甲仙兵不是一个等级的。他们皆已是法力高强的大仙,与魔族交手无须战甲,穿上厚重的战甲反而会影响身手。 秦空岳带白清和牧歌赶到时,云鹤脸上已有了不耐的神色,鹿渊仍是一脸淡然,惜归则皱着眉头四下打量,似在戒备魔族不知会从何处突然偷袭一般。 “她不过是出来透口气罢了,仙界何必这般兴师动众?” 秦空岳将白清和牧歌带到隐和祝黎身边,示意他们保护好二人,随后走上前去站在纱弥身边,看了一眼云鹤,视线最终停留在鹿渊身上。 “哼!”云鹤冷哼一声,“魔头!你竟敢劫走下任帝君,便早该料到如此场面!还不将下任帝君速速交还我等!” “本尊不过是受下任帝君所托,带她来见见故人罢了,怎能说是劫呢?云鹤,你有这闲工夫集结兵马来堵魔界,不如趁早去追千猎。于这世间而言,谁更危险难道你分不清么?” 秦空岳俯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衣裳。倒不是衣服上沾了灰,只是鹿渊那波澜不惊的表情他看腻罢了。 云鹤以杖指向秦空岳,说:“你最好识相一点!乖乖交出下任帝君,我等尚可就此撤兵!” “哈哈哈哈哈……”秦空岳顿时被都得捧腹大笑起来。 云鹤怒喝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秦空岳收了笑,面容一冷,扫视周遭,说:“就这么点儿人,晨雪和散人都没来,你们能奈我何?云鹤,如此狂妄自大,容本尊问你一句,你出门时带脑子了么?” 虽说此次集结了仙界一半兵力,但都是些普通的仙兵,燎原军又只来了一支小队,本就是想着充充场面,吓他一吓,接回牧歌便撤军的。若真要硬碰硬,最多也就能伤到秦空岳而已,杀不了他。 更何况此处是魔界地界,若是两军交战,魔兵比起仙兵来只多不少,届时仙兵支援不及时,那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云鹤自知以眼下兵力确实不能把他怎么样,撕破了脸反倒讨不到好,不禁恨得牙痒痒,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只得闷声重新思考起来。 鹿渊冷声问:“魔尊就不怕两军交战,伤了那些普通魔族么?” 秦空岳挑眉反问:“与本尊何干?” 他知道,若他就此退缩,往后仙界必会以此要挟,永远压得魔界不得喘息,此刻他越是表现得不在乎,越是没心没肺,仙界就越难拿捏他。 鹿渊与他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心知他重情义,断不会真的不管魔界那些普通魔族。但鹿渊也知道,若真的重开仙魔大战,也得是魔界先动手,不能由仙界出头。战火重燃,世间难以安稳不说,仙界也会受到战争的波及,这可是违背了风霆的愿景的。 鹿渊表情柔和下来,看向被隐和祝黎挡住半个身子的牧歌,温声道:“牧歌,我会与他们说,让他们给你在鹭鸢居时一样的自由。随我回去好不好?” 牧歌眼神闪躲,下意识揪紧了白清的衣裳,缩到了她身后去。 云鹤恨铁不成钢,怒喝道:“牧歌大人!莫再犯糊涂了!难不成您要叛出仙界与魔族为伍不成?!仙帝之位空闲已久,我等好不容易盼到了您,那可是仙帝之位!号令整个仙界!” “呵……仙帝之位?有何好?”秦空岳冷笑一声,“第一任仙帝为了世间牺牲自己封印混沌,第二任仙帝不过是寻到了自己的真爱,你们又是追杀又是囚禁的。本尊不明白,仙帝之位究竟有何好?!还请云鹤长老为本尊解惑!” 秦空岳说着说着有些动怒,声音都大了几分。云鹤一噎,怒瞪着他,却答不上来。惜归见状,自觉这一战在所难免,开始热起身来。 眼见气氛剑拔弩张,鹿渊叹口气,上前一步伸手拦在云鹤面前,再次柔声劝牧歌。 “牧歌,仙魔大战时期,各界损伤惨重。好不容易和平了这么久,难道你想因为你而战事重启,引得世间再度沦为炼狱么?” 鹿渊不愧是和牧歌相处了十多年的人,一句话便说到了牧歌的软肋上去,说得她再难心安,顿时就乱了心神。 “别说了!我……我随你回去……” 鹿渊松了口气,云鹤脸上浮上一丝得意之色,倒是惜归,分明是有些失望的。 “牧歌?!”白清不解,转头去看她,“你若不愿,没人能逼你!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 “小白清,我是不愿……”牧歌苦笑一声,紧紧抱住白清,“但我更不愿这世间因我而战火纷飞。谢谢你们了,此次离开仙界,我要做的事已了,我该回去了。” 白清本还想再劝,但听她所言心知已劝不动了,却又不舍她就这样被胁迫着回到仙界。 “阿清。”秦空岳向身后招招手,“送未来的仙帝一程。” 白清搀扶着牧歌向云鹤走去。她满是心疼,并未注意到云鹤眼色一亮。刚至云鹤身边,手腕吃痛,电光火石之间,秦空岳已至她身前。 “噗咳……” 她的手腕上有四根发红的手指印,她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够头张望。 只见秦空岳一只手穿透了云鹤的胸膛,他手里握着云鹤的心脏,那心脏尚连着血肉,在他手心里急剧地跳动着。而云鹤口吐鲜血,染了一身红,红得有些晃眼。 “本尊是不是太忍让了?阿清是我的,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的声音和眼神之冷,硬生生逼退了几欲上前的惜归。 “带着你的人,滚!” 秦空岳松了手,云鹤大口喘息着噗通一声倒在地上,鹿渊连忙上前为她查探伤势,惜归则青筋暴起,满脸愤怒。 “撤!” 鹿渊一声令下,三人带着仙兵浩浩荡荡地离去。 秦空岳换了表情,转头抬起白清发红的手腕查看着,满眼心疼。 “疼么?” “……不疼。” 第四百章 仙兵撤离后,秦空岳带白清回到了魔界的月倾院。哪怕她手上的伤势早就好了,他却非说她受了伤,理应卧床休养,并留下了竹吉守在她门外,随后赶往祭司殿议事。 白清拗不过他,只得乖乖待在房中。百般无聊之下,她拿出牧歌交给她的另外那一半册子开始研究起来。也不知是那法术晦涩难懂非得对照着注释来看,还是她真的累了,一册都没看完她竟就睡了过去。 她久违地做了个梦。梦中是一片荒郊野岭,杂草丛生中隐约有个小男孩蹲在地上的背影。他肩膀不规则地耸动着,似是在哭泣,可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倒叫人心生畏惧。 她轻手轻脚地拨开杂草走上前去,她想问问他怎么了,可走到离他两步远时,他却突然侧过头来。长发遮住了他上半张脸,白清只能看到他嘴角上扬,阴恻恻地笑了。 “嘻嘻……” 白清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手一挥放在手边的册子被她打翻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竹吉立刻敲响了房门,问:“白姑娘?发生了何事?你还好吗?” 桌上的烛台已快燃尽,仅仅照亮了她周身,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竹吉的声音让她安心不少。 “白姑娘?白姑娘?” 竹吉的敲门声越发急促,声音中也不乏担忧。 白清抚着胸口,忙回:“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那便好,我就在门外,有事叫我既可。” “好。” 白清抚着胸口调整呼吸,想起梦中男孩的笑容仍是心有余悸,久久不能平息。 那孩子是谁?为何笑得那样渗人?这梦给她的感觉很不一样,不像是预知到未来会发生之事,这几日也没见过那样的孩子,她为何会梦到? 左思右想想不出个答案来,正好心绪已平稳下来,她便伸手从地上将册子捡起,准备继续研究,门外再次传来了竹吉的声音。 “白姑娘,你睡了么?” “没有,怎么了?” “……容属下冒昧问一句,您做了个怎样的噩梦?” 竹吉突然的关怀让她受宠若惊,她倒是信任竹吉,加上秦空岳、隐和他的关系,二人的关系也算是友好的。但仅仅一个噩梦就这般主动关心她,还是头一次。 “竹吉,你进来说话。” 竹吉稍作犹豫,敲了敲门进了屋。白清寻了几个新蜡烛一并点亮,让屋中不至于像先前那般昏暗。 “你为何这么问?是在担心我吗?” “算是吧……”竹吉皱了眉,“白姑娘有所不知,此处虽说主子设了结界没什么煞气,但终究是在魔界,在魔界做噩梦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若是寻常魔族,做噩梦便是回溯期的前兆之一,若不是魔族,那就有可能是即将入魔的前兆,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属下这才冒昧问您,是否冒犯了姑娘?” “没有没有。” 白清连忙否认,竹吉松了口气,眉头舒展不少,又再次追问起她到底做了个怎样的噩梦。她想了想,将那噩梦描述出来。 她心中亦怕这噩梦会是不好的征兆,所以尽量描述得详尽些,连带着她的感受也一并说出来。竹吉听着她的诉说,脸色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有些疑惑,并没什么凝重之感,她又安心不少。 “如您所说,那孩子此前您从未见过?” “你不必这么客气啦,叫我白清就好,或者随隐叫我姐姐也行,毕竟我也比你大才对。” “是。” 白清想了想,说:“最近这段时间确实没见过什么孩子,但我仔细想了想,之前我不是去过尤奈么?或许曾在哪个街道见过,只是我未放在心上也说不定?” “也不是没可能……”竹吉颔首沉思着,“你说,那孩子什么也没做,只是笑得有些渗人?” “是啊,吓了我一大跳。以梦中环境来说,也不像是预知梦,依你看,这会是某种征兆吗?” “据属下所知,入魔的噩梦征兆中,大多都是从前经历过的或绝望或惨烈之事,像你这样的情况,属下倒是未曾听说过。” “这么说便是虚惊一场了?” “属下不敢断定。”竹吉摇了摇头,神色严肃不少,“这些年来魔界的外人极少,只以他们的噩梦征兆作为参考未免欠妥。主子来之前,魔界是没有结界的,魔族外出抓了外族囚于魔界,待养胖了再吃掉的事时有发生,兴许问问年岁大一些的魔族会知晓得更多。” “那……” “但主子来了之后,从前那些卑劣的魔族大多都被清理掉了,剩下的大多是隐藏的千猎旧部,千猎解封后他们早就已经出逃了……” “嗐!”白清眼看竹吉神色越来越凝重了,觉得他太过杞人忧天了,便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就一个梦而已,咱也别这么忧心忡忡的。” “不,此事可大可小,稍后属下会报给主子。至于这噩梦征兆之事,属下会去问问青戏,他岁数大,阅历也多,应该会有所了解。” “好……” 竹吉难得的说了这么多话,又这般严肃认真,白清不好拒绝他的好意,但心里却被他牵动起了不安。她总觉得,这梦里的孩子怪怪的,虽然怎么想都觉得没有见过,却意外地有种熟悉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秦空岳便来了,他不由分说地将白清带去了洞窟,依然让竹吉看着她。连他都如此小题大做,她心中的不安又大了许多。 眼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他才告诉她说,要准备去妖界的事宜了。进了妖界就没那么容易出来了,未免去妖界时出了什么意外,他这才想着让竹吉陪她在此处修炼,具体修炼的方向他已告知竹吉,竹吉会指点她。 她一愣,问他为何不亲自指导。他却说,千猎在大夏散了许多煞气,引得群魔并起,百姓苦不堪言。虽说赵庭安当初那般对待定安王府要赶他走,他不想帮,但他答应过韶华,亦不能就这样坐视不理,便打算只带上隐悄悄前去。 她有些不舍,但也知孰轻孰重,亦不忍看大夏生灵涂炭,便未作阻拦。 第四百零一章 隐接任的是红袖的位子,秦空岳带他去了大夏处理新魔群起之事。大夏无力面对一时之间数量众多的新魔,便向仙界求援,仙界派了一小队燎原军和百位仙兵前去支援。幸好五长老一位都没去,秦空岳和隐没遇到什么阻拦,还算是顺利。 白清则被留在了洞窟之中,由竹吉负责指点她。她花了三天时间,将牧歌交给她的另一半蓝底白叶纹的册子翻了个遍,仍是没寻到什么感觉上能与混沌的法术。 这天,竹吉不知拿来了几捆捆仙索,说是要给她训练捆仙索的应对之法。她顿时来了精神,随着竹吉去到洞外。洞窟外不远处有一大片荒地,用来练习再好不过了。 竹吉先是用捆仙索绑住了她的手腕,不松不紧,一边捆着就一边教着她该如何做。 “捆仙索会隔断你的法力流动,用法术是挣不开的,只能用巧劲。现在属下绑松一些,你试试看,应该是很容易就可以挣脱的。” 待竹吉打了结,后退一步,白清开始试着扭动手腕。竹吉一边看着,一边指导着她,手腕如何扭动,如何找到双手手腕的细小间隙形成错位,从而让手滑动出来。 白清听从他的教导试了好几次,终于找到感觉,顺利将手挣脱出来。她兴奋极了,乐得嘴都快笑歪了。竹吉淡淡笑着点了下头算是对她的肯定,随后拿起捆仙索来,示意她再来。 “这次属下绑紧一些,你再试试……” “竹吉,你也不必自称属下了,阿岳又不在此处,你不必拘束。更何况眼下你是你在教导我,你再这般客气,不就显得我不知礼数了么?你就把我看成隐,该怎么说便怎么说。” “……好。” 竹吉沉默一阵,应了下来。 他再次白清的手腕用捆仙索绑了,这次绑得比上次紧了许多,她按照之前的感觉去扭动手腕,刚一动就感觉被勒得生疼。她忍着疼,试了好几次,终于在手腕发红、被磨得破了皮时得以成功挣脱。 这一次对比起上次来辛苦许多,手腕处甚至能明显看到皮下有了血点。不过仰仗于仙族的自愈能力,那些血点已在慢慢变淡了。 “还不错,接下来是最后一段也是最重要的训练了。” 竹吉看了一眼她的伤势,将早就备在一旁的木桩抱起,深深插入地面中,随后示意白清过去,将她绑在了木桩之上。这一次,不止绑住了她的手,连她的脚也一并绑了,而且绑得极紧,捆仙索几乎勒进了肉里去。 虽然手腕和脚踝很疼,但白清没有丝毫怨言,她知道这是必要的。既是会用捆仙索对付她的敌人,自然不可小觑,更不能指望他们会绑得有多松了。 她忍着疼痛,咬牙尝试着挣脱,直到满头大汗也没能成功。反倒因为她动来动去的,让捆仙索越勒越紧,甚至出了血。 竹吉在旁等了大概一个时辰,见她状况不容乐观,便走到了她面前,将自己的双手绑住抬至头顶,一边教着她一边示范着。 “白姑娘,若是捆仙索捆得紧了,便该有受伤的觉悟。有舍才有得,也就是说,这样。” 只听咔咔咔的几声,竹吉的一只手掌像从手腕处断了一般,柔软地垂落下来,随后他用另一只手像挤面团一般强硬地将那只断手硬生生挤出了捆仙索。 白清看得目瞪口呆,那几声断骨的声音就已听得她胆战心惊了,可对比起后面将手从捆仙索的捆绑下挤出的画面来说,完全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竹吉甩了甩那只被挤得不成样子的手,不过一分钟的功夫便已恢复如初,他这才说:“仙族的自愈能力不比魔族快,但断一只手也只需几分钟便可复原,且对于挣脱后的战力并不会有太大影响,你要不要试试?” 白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这法子看着都疼,如果可能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用这法子。 竹吉摇了摇头,说:“一旦被捆仙索缠上,一点法力都用不出来,并且捆仙索上附着法术,也无法靠蛮力挣脱,只能取巧。” 白清有些丧气,只好调整好自己心态,再次尝试。然而疼痛带来的条件反射总会让她不得不中断下来,手腕处的血一滴一滴慢慢往下滑落,她仍未成功。 “休息一下,待伤势恢复我们再继续吧。” 竹吉终于看不下去,出声打断了她的无用功,动手将捆仙索解开来,示意她坐下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去洞中取了水和纱布来。 白清在竹吉一次又一次的示意和帮助下,练了一日,终于能够忍痛将自己的手折断从而挣脱捆仙索的束缚了。她看着满地带血的纱布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想当初她学武时天赋极高,后来在秦空岳的指点下学法术时也算很快了,如今不过学些会痛的投机取巧罢了,竟耗时如此之久,实在不应该。 趁着她恢复伤势的空档,竹吉收了捆仙索,为她讲解起赤霞来。 “白姑娘,要挣脱捆仙索并不难,我们再多练几次就没什么问题了,但面对赤霞时就不可能会这么轻松了……” “赤霞?那是什么?” “那是战家的血脉之力,你在北境时应当见过才对?就是那个红色的像雾一样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见过的,当初还吃了苦头来着。不过,那东西具体是如何厉害?我记得当时程一珩都没能逃脱来着。” “赤霞是战家的血脉之力,一旦被缠上便无法挣脱,除非施术者死亡,或是旁人用比赤霞更强的外力将赤霞散去才行。北境的战家够不上进妖界的资格,他们的赤霞还算能对付,等进了妖界,遇到本家某几个,那才叫难对付呢。” 白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说:“你懂得好多啊,你去过妖界么?” “怎么可能?!”竹吉连连摆手,“别说是我了,主子都没去过。关于妖界的事,都是我跟随主子时从芳老板那里听来的。” “哈?阿岳没去过妖界?!” “是啊,妖界自己会清理入魔了的妖族,何须我们插手?再加上血池,哪是轻易说进就进的……” “血池?” 白清疑惑极了,血池又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从未听说过? 第四百零二章 “唔,这么说吧,凡是受到妖后认可能够留在妖界的妖,都会在血池中留下一滴自己妖丹表面上附着的血液,便形成了血池。” “而没有在血池中留下过血液的,除了流庭之外,其他人想要进入妖界一般来说只有两个法子。一个是由定期出妖界巡逻世间有没有新诞生了大妖的接引人领路,另一个便是找妖界中的妖寻借口出界,然后再将人带进去。” 竹吉怕她听不懂,一边讲解着还一边用顺手捡来的小石子在地上画了个大概出来。 “你说除了师父之外?为何单独他不一样?” 竹吉理所当然地说:“虽然血池是第一任妖后创建的,但流庭毕竟是妖界的创造者,他想进去妖界绝不会是什么难事。” “那我们呢?我们如何去?” 竹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将手中石子扔远了去,他静静地望着白清半晌,仿佛终于整理好了思绪,缓缓开口了。 据竹吉所说,如今的妖后是第二任,名叫芳绽,乃是第一任妖后芳羲的同胞妹妹。流庭创立出妖界之时,芳羲继任了父母的族长之位没多久,时任狐族芳家的族长,她带领狐族全族率先搬进了妖界去。 那时的妖界虽在一定程度上给了妖族庇护,可仍然时不时会被魔族偷偷潜入,专偷那些小妖,扰得妖族苦不堪言。那时的狐族已是妖族中最大的族群了,话语权也大,依附者众多,芳羲就此被推举为了妖后。 眼见自己率领的部下和民众们都或多或少遭了难,芳羲便想着去找流庭,让他想个法子加固一下妖族的结界。谁知,流庭却称身体抱恙给拒绝了,她甚至没见到流庭一面。 她一怒之下回了妖界,一边增派人手在结界周围巡逻,一边自己钻研古籍,到处找法子加强妖界的结界。她钻研了将近五百年,妖界的住民越来越多,她找了许多家族打听,终于让她寻得了个法子,便是血池。 血池的创造之法具体是哪个家族与她交易的已不可追溯,但她又花了将近两百年让妖界上下都在血池中留下了血却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血池中聚了血之后,最重要的一步便是如何让血池与结界共鸣,从而阻断那些无礼的外来者寻到结界的漏洞穿过结界而来作乱。 传闻说,血池与结界共鸣那日,一切都十分顺利,甚至晚上还办了庆功宴,芳羲还同众人道了晚安。结果从此再也没人见过芳羲,妖界靠着血池抵御了外界,却也因此被困在了其中。 原因无他,芳羲一死,妖后的位置空了出来,既无外患,谁会不想争一争那一方天地中的至高之位呢? 妖界内斗了将近三百年,谁也不服谁,大妖频频斗法,打得小妖都差点死光了。最后是芳绽宣称寻到了操控血池之法,并当着几大家族的面亲自示范了一遍,这才服了众登上妖后之位。 芳绽继任妖后之后,对于血池的管理那是一刻都没有松懈过,凡是进出妖界者都必要先向她报备。若是没有报备过便私自出界、或是带人进入妖界,一旦被发现,那妖留在血池中的血便会被取出,从此驱逐出界。 白清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问道:“这血留在血池与否,具体会有什么影响么?” “那是自然。”竹吉点点头,在身边摸索一阵,用手开始在地上画了起来,“血液留在血池中,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就不细说了,若是血液被从血池中剥离出来并驱逐出界,再想进入妖界就难了。且没了血池庇佑,进过妖界的妖被驱逐出来的话,身体还会渐渐衰退,直到与凡人无异。” 白清一惊,她没想到妖族被驱逐出来后身体竟还会渐渐衰退。联想到芳绾常用心头血为人治病,本就耗损极大,再加上本身的衰退,难怪当初仅仅一个毕景加三个猎人就能杀了身为大妖的她。如此看来,芳绾当初在妖界时定也是佼佼者吧? “妖界的结界自从与血池融合后,若血池中没有血液,除流庭外旁人是找不到妖界入口的,主子也不例外。你们尚未离开大夏时主子便已让芳老板去安排进妖界的事宜了,许是间隔时间太长,那几只妖中途出了意外,这才又耽搁了许久。” 白清若有所思,去尤奈之前似乎是有听说过秦空岳去处理悦春阁的事了,没想到竟是这件事么。 “那如今安排带我们进妖界的妖,可有我认识的?” “有倒是有……”竹吉点点头,有些不确定地看着她,“但你应该不记得了,百家人你还记得不?” “百家…百家……好熟悉的感觉……”白清喃喃自语着回忆,总觉得似曾相识,可要说具体是谁、是怎样的面容,她一概想不起来了。 “当初在风万时,你可还记得,我们曾遇到过一只拟生妖?她救过你,断了只手可还记得?她便是此次带我们进妖界的妖之一。” 竹吉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画着,然而他画人物画得简直惨不忍睹。幸好听他的描述白清已经想起来了。 “记得记得!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是不是?!” “对,就是她……” 竹吉话说了一半欲言又止。他不想多嘴告诉白清,为了让百家人出来接他们,秦空岳和悦春阁答应了什么。 他没往下说,白清正巧陷入了回忆里,并未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自然也没有追问下去。 竹吉拍拍手站起来,打量了白清一会儿,说:“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有关妖界的事还很多,往后休息时我再慢慢告诉你,现在继续练习如何?” “好。” 白清活动了下筋骨,任竹吉再次将她紧紧绑在了木桩之上。这一次,也不知为何,她没了恐惧感,只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成功挣脱了捆仙索的束缚。 竹吉赞许地为她鼓了鼓掌,她蓄势待发,准备趁着有了感觉再试几次,竹吉却将捆仙索收了起来。 “待你伤势恢复再练不迟,现在,你试试冥想。用心去感受空气中稀薄的法力,将它们化为自己的力量。” 白清听得云里雾里,按着竹吉的教导去做,什么感觉都没有。她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竹吉立马出声制止。 “白姑娘,冥想可加快仙族的自愈能力,亦可加快法力恢复的速度,你一定要学的。不要想旁的事,摈弃杂念,静下心来。” 白清再次闭上眼,试着静下心来,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第四百零三章 白清和竹吉在洞窟中练了十日,总算是完全掌握了挣脱捆仙索的方法。为了挣脱之时不被发现,竹吉还教了她不少转移敌人注意力的话术。 她的身子每日自愈耗损极大,洞窟因饲有大量炽光使,空气中的法力比其他地方都更为稀薄,她补足不及,便恢复了每日三餐和睡觉的方式,确保身子的自愈速度不会变慢。 每日眼一睁一闭便过去了,这十日倒也过得充实。只是虽心知身子会自愈,为了挣脱捆仙索所带来的断骨之痛还是令她无法习惯,总是咬牙硬撑着。 这日练完,竹吉说她已掌握了挣脱捆仙索的方法,让她吃了晚膳便速去休息,从明日开始便改练白莲咒。 晚膳都是时辰差不多时竹吉从外带来的,饭菜都很合她胃口,量也不多,并不会浪费。以至于差不多快到饭点时,她的肚子总会事先就咕噜噜地叫着,期待着今日又会有怎样的膳食。 令她奇怪的是,今日饭点都过了竹吉仍未离开。换作之前,他总会和她打个招呼离开片刻为她取来食盒,今日却只字未提。她还以为他是不是忘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他一下,秦空岳和隐却带着三只食盒来了。 “阿岳?!隐?!你们怎么来了?” 白清心中欢喜,跑过去一跳便扑到了他身上挂着,搂着他的脖子笑得那叫一个灿烂。虽说几乎每日都会和他传音,提起自己修炼的进度,但总归是十日未见,她自是想念得紧。 “想见你便来了。” 秦空岳将手中食盒交给竹吉,顺手便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了自己手臂上,带着众人往洞窟中走去。 “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你们在大夏的事都办完了么?” “不想打扰到你嘛~大夏此次涌现的魔族不少,尚未处理完,我们回来歇歇,今夜还要去的。” “哦……”  白清一听难掩失落,原本搂着他脖子的手下意识紧了几分。他噗嗤一笑,用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轻轻握住。 “阿清,几日不见如此思念我么?竟这般失落?” 白清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说:“难不成你不想我?” 秦空岳轻笑一声,将她放了下来,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说:“方才不是才说过想见你才来的么?这么快便忘了?看来以后我得常说才是~~” “你你……哼~~” 白清顿时又羞又臊,不知如何应对,便想转头去问问隐最近过得如何。虽说她和隐也常常传音交谈,但如今见了面自然与传音是不同的。 她刚转过头去,却见竹吉双手拎着大大小小的食盒,正微躬着身、神色柔和地听着隐的诉说。而隐则满脸兴奋,一边说得眉飞色舞,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听起来似乎是在说自己制伏那些新魔时是何等英勇威风。 突然眼前一黑,黑暗中却有一缝亮光透进来,顺着那亮光看出去还能看到在半空中荧荧发亮的炽光使。面上传来一阵冰凉,原是他蒙住了自己的眼。秦空岳的眼眸在炽光使的照耀下如同星光般灿烂,他正透过指缝笑眼望着她。 “干什……” 白清第一反应便是抬手去拉他的手,他却一下凑近过来,一吻吻上了她的唇。她的手正好放在了他胸口的位置,明明感受不到他的心跳,明明他总是浑身冰冷,此刻却意外地觉得烫手极了。 他的吻肆掠中又带了些小心翼翼,既想无尽地向她索取,却又有所顾忌。她热情回应,身子都渐渐酥软下去,直到听到耳边传来隐的大喊大叫。 “哥哥?你蒙我眼作甚?!前面有什么可怕之物不成?这黑灯瞎火的,你再这般蒙住我的眼,我什么都看不到了啊?!” 竹吉一手蒙着隐的眼,只得被迫将那只手里的食盒放在了头顶。未免食盒掉了他又不敢低头,只能移开视线带着隐前行。他轻声说:“嗯,前面有洪水猛兽,噤声。” 隐顿时紧张地点点头,抓着竹吉蒙他眼那只手的衣袖,双唇紧闭,每前进一步都会伸脚诸多试探,走得颤颤巍巍。 白清一下便知被竹吉看到了,顿时羞红了脸便往秦空岳怀里躲,匆忙扯着他的腰带往前走。 秦空岳搂着她看向竹吉轻笑一下,低下头去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不比那狐媚子好看么?” 白清恍然大悟,原来刚刚他之所以那样做,全因他一时的妒忌?!她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啦,只是这种事何必当着竹吉和隐的面呢?他既有妒忌,何不趁早完婚? 她是恨嫁,但她是女子,之前已提过一次,若是再提难免就有些不知廉耻了。她知他心意,知他定也是想早日完婚的,但以他的性子,总是想要事事完美,有时难免思虑过多反倒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想着想着,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众人已到了用膳的地方,也就是她和秦空岳初来时的那个小小的湖心岛所在的洞窟。 竹吉张罗着将食盒打开,将菜一一拿出来,秦空岳则将桌下的大酒坛拖出来为众人备酒。白清和隐不愧是主仆二人,就那么眼巴巴地坐着,看着一桌饭菜又是吞口水又是擦嘴的。 一桌子菜,大多是不常见的菜式,白清还未问,秦空岳便将三只装满了酒的碗放至三人面前,邀他们一起举杯。 “今日算是个小家宴吧,这桌菜是我的家乡菜,是我亲手做的。只是我也不常做,味道也不好说有多好吃,你们且将就着吃吧。” “哼~不会做就不要亲自下厨嘛!不好吃可别怪小爷说你~~” 隐那神色分明已经忍不住要开动了,嘴上却还是言语讥讽,不过众人也都习惯了他这表里不一的做派,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秦空岳继续说:“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倒也不是有多大的事,不过是家人之间相见罢了。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为了我们的重逢,我先干为敬!” “干!” “干!” “……干!” 白清和隐一口干了酒,得了秦空岳的示意后立马动筷吃了起来。 竹吉望着那碗酒踟蹰了一会儿,才跟着一起干了。 第四百零四章 喝着喝着,隐不胜酒力已然昏睡过去,嘴里却仍吟着要再来一碗,不醉不归。竹吉告了秦空岳一声,背起隐便去了另一旁的洞窟,生怕扰了二人难得的清净。 洞中炽光使的光芒有些淡了,不似之前那般熠熠生辉,倒像是残烛一般时有时无。 秦空岳突然来了兴致,放下手中的酒碗,走到白清身边挨着她坐下,一手搂着她,问她:“阿清,此地景色不佳,可觉委屈了?” 白清将头靠在他肩上,偎在他怀中,说:“有你陪着,不委屈。” 秦空岳指向洞窟顶,说:“此处是寒碜了些,但好歹也是我家,亦有别处看不到的景色,阿清可想看?” “好啊。” 秦空岳眸色一变,紫色的眸子在这黑夜中微微发亮。只见他抬起左手,煞气如同泄洪一般涌上洞窟顶,慢慢汇聚。就在覆盖了洞顶的一刹那,那乌黑的煞气却开始发出蓝光来,犹如晴空万里的夜空一般澄澈。 白清还未来得及赞叹,只见炽光使瞬间争先恐后地飞向那夜空,就连在其他洞窟中的炽光使也被吸引而来。它们大肆蚕食着那溢满头顶的煞气,吃了个痛快。 而它们似是太过兴奋而手舞足蹈一般,身上发出的光芒扑朔迷离,一瞬如阳光般耀眼,一瞬又如燃尽的烛火黯淡下去。炽光使的光芒被那煞气形成的夜空衬托着,一片灿烂的星海就这样呈现在眼前。 如此景色,白清当真是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不禁看呆了去,甚至忍不住咂舌。 秦空岳将她搂紧几分,说:“炽光使以空气中的法力维生,每隔一段时间我便会回来一趟,算是为它们送些吃食。如今炽光使也就妖界和我这儿有,倒也算是绝景……” 白清满眼皆是炽光使发出的熠熠星光,根本无心回话。 炽光使从其他洞窟陆陆续续飞来,秦空岳许久没来了,导致此地法力稀薄,它们已然饿坏了。炽光使一波接一波,这满眼繁星从未断过。 “……阿清,你……你可愿嫁我?” 秦空岳没来由的一句话顿时让白清如同浑身触电一般从他肩上起来,坐直了身子望着他。 此次他回来得急,随手束的发已有几缕散落下来。他喜穿用金线绣了云纹的黑衣,此时金线在炽光使的照耀下亦是闪烁不止。 他低垂着头望向别处,紧抿双唇,眼神闪躲,从他微红的双耳便知,他在紧张,紧张着她的回答。 白清的心跳在此时漏了几拍,不由得全身发热,温柔又坚定地给出了她的回答。 “我愿。” “当真?!”秦空岳神色一喜,望着白清如水的双眸又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我……我知我脾性不好,世人皆说我行事狠辣……” “我知你并非如此,不管你如何行事,皆事出有因,即便是过了些,我也能理解。” “我……我是魔尊,嫁与我后,免不得受世人非议,还会被仙界无端揣测,平白无故便受委屈……” “那又何妨?世人不知个中缘由,他们要说便由他们说,我不惧。至于仙界,假以时日,我未必斗不过他们,即便当真斗不过,你亦会在我身侧保护我,对吗?” “对。” 秦空岳眉眼一弯,柔情蜜意地看着她。 白清再度依偎在他怀里,刻意低了些头以掩藏自己红透的脸颊。刚刚那番话是她故意学着那种看似霸气的腔调说的,如今把自己感动得不要不要的,忍不住害羞起来。 原来说这种话是如此令人羞耻的事啊…… 炽光使仍在头顶扑朔闪动着,但已不如先前那般热烈。有许多炽光使已吃了个饱,飞行的高度都下降许多,正好将下方照得更亮了些。 白清问:“那……成亲之事……你打算怎么做?” “唉……我正为此发愁呢。”提起此事来,秦空岳忍不住连连叹气,“阿清,你想如何办?按人界的规矩来?按仙界的规矩来?或是按魔界的规矩来?” 白清一愣,脱口而出:“难不成这成亲之事各地规矩还不一样?” “那可太不一样了!这其中就属人界的规矩最复杂!若按人界的规矩来,需得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规矩可多了!如今你我前面那些都未曾做过,这算是私定终身!实乃失礼,是对你的不敬……” “呃……倒也……” “若是按仙界规矩来,倒是简单许多,只需报备一声,让散人替我们占卜、赐福一下,其余的皆可我们自行定夺。” “其实……” “但你未曾登记在册,我又是这样的身份,掌管问天事宜的散人必定不会为我们占卜赐福,仙界的规矩怕是行不通……” “……” 白清几欲插嘴,愣是一句话都说不上,只好安安静静地听着他说。反正又不是眼下便要成亲,待他说完了再说自己的想法也不迟。 “若是按照魔界的规矩来,如今的魔界,成亲没什么规矩,只要你情我愿,找白镯登记一下即可,其余的事项都没有明文要求。简单倒是简单,可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秦空岳的妻子,必然是要让这天下人人艳羡的,怎能如此敷衍了事?” “……” “倒是从前的魔界规矩还多一些,那些规矩倒也好说,只是要交换心头血……我终归是魔族,本就身带煞气更何况是心头血。若当真按以前的规矩与你交换心头血,你体内的禁制必会引起强烈抵触,指不定会对你的身子造成怎样的伤害……太冒险了,还是算了吧……” 秦空岳说完难免有些焦躁起来,他眉头紧缩,咬着下唇,看起来十分不安。她不知他竟想得如此之多,心头一暖却又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她抬手将他的眉头抚平,笑着说:“如此愁眉苦脸的,旁人看了还以为你不想成亲呢~~” “怎会?!”秦空岳一把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我巴不得现在就和你拜了天地,可我绝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我要什么得不到?怎能在此事上怠慢了你?即便是慢些,该有的礼节也不可省掉,不仅要礼数周全,还要是这世间最好的……” “阿岳。”白清一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打断了他说话,“你我之间不需太过讲究,你知我不在意那些,只要嫁的是你,哪怕现在什么礼节都没有便拜天地,我也是愿的。” “唔!!!” 秦空岳大惊失色,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转身跳开两步,又怕她误会,偷偷转头偷看她。 差一点!就差一点就没忍住将她扑倒的欲望了!可真是太惊险了! 第四百零五章 鹭鸢居。 牧歌坐在秋千上失神,头倚着悬挂秋千的绳索,时不时蹬两脚晃悠一阵。她随鹿渊回仙界已有一阵子了,鹿渊也做到了他承诺的那般,不再事事强迫她,也不再拘禁着她。 甚至只要她想,只要和照顾她的蚕书说一声,蚕书便会带她去仙界其他地方逛一逛。可仙族性子冷,仙界无集市,就连仙京这样大的地方亦是一处可供游玩的场所都没有。故而她逛了两次便觉得无趣,不再出门了。 自她回来后,鹿渊将她安排在了鹭鸢居,派了蚕书照顾她,他却再没来过。 这日,他终于来了。 “牧歌。” 刚看到牧歌鹿渊便叫了她一声,她听出是他,心头一喜,从秋千上一跃而下,本欲跑过去相迎,却见他身旁还跟着另外一个男子。 “这位是……” 那男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听牧歌问起他来,也不待鹿渊回答便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给牧歌行礼。 “参见帝君,我名梼玉,奉命接任天威一职。” “桃玉?仙桃的桃么?” “帝君误会了,是木寿梼。” “你这名字……” 牧歌不禁多打量了他几眼,他这人是怎么取的名?哪怕用桃字女孩子气一些,也比梼字好得多啊,怎的取了这么个晦气的字? 梼玉仍然面带微笑,未答话又退了回去。那双眼莫名让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只觉这人怕是不简单,偏偏他一直保持着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笑容,反让她觉得自己方才失礼了。 鹿渊说:“他接任天威一职,往后待你继任仙帝之位,定是要常见的。今日有事需要你去一趟,我便让他跟来见见你。” “哦……”牧歌有些失落,原来他不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天威是什么?” 鹿渊看了一眼从远处小跑而来的蚕书,示意她先不要过来,这才回答了牧歌的问题。 “天威是五长老之一,负责仙界所有的布防之事。大石仙逝许久,魔尊几次三番闯入仙界如入无人之地,长老们几经筛选,选了梼玉来接任天威之职。” 牧歌不禁打量起梼玉来,她越发觉得眼前人深不可测。 大石她是知道的,云鹤很信任他,每每要出仙界总要告诉他一声,好像这么做了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一般。大石话不多,但为人忠厚老实,又没什么心眼,在仙界的名声还挺好的。 当初大石仙逝时,她从鹿渊那里听到了原委,她知道是秦空岳为了救白清才痛下杀手,可她心里仍觉得惋惜。 想当初大石来鹭鸢居找鹿渊议事时,她躲在远处偷偷张望时被他发现了。他离去时,不过眨眼便出现在她身后制住了她,问她为何偷听。他明明可以直接杀了她,也可以给她些苦头逼迫她,他却怕弄疼她似的,只轻轻钳住她的双手。 她那时将自己的身份交代了个干净,他松了手,不言不语地离开了,此时她没告诉鹿渊。大石是除鹿渊外第一个知晓她身份之人,可他却并未将她的身份传扬出去,她仍然在鹭鸢居待得好好的。 那时起她便觉得,大石是仙界难得的有心之人。既然能接任他的位置,眼前这看似彬彬有礼的梼玉又会是个怎样的人物? 梼玉仍然笑着任她打量,全无动静。鹿渊等了一会儿,眼见牧歌仍然一个劲地盯着梼玉打量,不得不轻咳一声吸引她的注意。 “咳咳……今日来,是有要事需要你去做的。” “什么事呀?” “你可知金璞?” “不知。” “金璞是仙魔大战时期幸存下来的大仙,然而他仙核不全,身子落了伤病久治不愈,前些日子仙逝了。今日便是他下葬的日子,他在仙界有些名望,你理应去送送他……可愿与我们同去?” 牧歌心知,这恐怕又是为了她登上仙帝之位而必须要做的事,为了得民心什么的,为了向仙界展示她的存在什么的,八成是拒不掉的。 “我去便是了,何时出发?” “即刻动身吧。” …… 婉音殿。 殿中歌舞升平。镇威王难得入京,赵庭安特意将他留在宫中,以美酒佳肴待之,就连台上的舞女、歌女,也是召的宫中乐坊里最好的那些。 只是大夏如今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那劳什子前魔尊在大夏到处散播煞气,又屠了不少村庄,搞得遍地魔族,几乎没一个州幸免于难。猎魔军伤亡惨重,若非仙界和那不知名的侠士帮忙,大夏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赵庭安眉头紧锁,每逢想到当下局面,他总是愁绪万千,甚至夜深人静之时,还会想起定安王来。若是当初不那么冲动以定安王杀鸡儆猴,是否如今局面就会不一样? 赵庭安猛灌一口酒,想到秦空岳虽帮过大夏,但归根结底到底是魔族,他身为人皇,竟妄想魔族相助?!岂非可笑至极?! 镇威王眼见赵庭安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知他心中不悦,叫停了歌舞,请求屏退其他人。待婉音殿只剩下他和赵庭安二人时,他起身走至殿中,先是俯首行礼方才开口说话。 “皇上,臣观您心情不悦,不知臣是否能为您解忧?” “皇兄快请起,眼下没有旁人,无须多礼。”赵庭安忙让他平身,从殿上走下来至他面前站定,“有皇兄替朕出主意,朕可是求之不得。如今大夏魔族四起,启越不肯传授应对之法,听闻大夏境内就皇兄掌管之地魔族最少,可是有何对策?” “禀皇上,臣倒是没什么法子,不过是仰仗他人罢了。” “哦?何人?可是那传闻中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士?” “非也。” 镇威王摆手笑笑,转头对着殿外大喊:“进来吧。” 殿门大开,三名身穿淡蓝色长袍的道教弟子走进殿中来,领头的是个女子。 “参见皇上。” 三人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这是……” 镇威王示意那女子上前一步,说:“皇上,他们三人乃是道教弟子,臣所辖境内的魔族,大多都是他们帮忙消灭的。尤其是这位黎芝曼女侠,乃是道教长老黎肃之女,实力仅次于道祖亲传弟子毕景,说她是道教弟子第二都不为过。” “哦?” 赵庭安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盯着黎芝曼上下打量。这般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是这样的风云人物?没想到皇兄竟能寻得此人相助,不知自己是否也能……??? 黎芝曼面对赵庭安那火热的视线丝毫没有退却,反而挺胸抬头,意气风发地说:“皇上,道教听闻此番大夏遭此劫难,特派我等前来相助。这两位是我的师弟,实力也是一等一的好……” 赵庭安眉头舒展,面露笑意。黎芝曼也跟着笑了,说:“如果皇上需要我等的绵薄之力,不若长谈一番?” “如此甚好!” 第四百零六章 第二天秦空岳和隐早早便回了大夏,竹吉陪着白清开始练习白莲咒。 白莲咒的强大之处在于不管是对群还是对单均是伤害不俗,法阵未曾泄露于人前,仙界暂无破解之法。 按照秦空岳的要求,白清需要至少能够召出一百朵白莲才算合格,这对于眼下最多只能召出十朵白莲的白清来说,是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 白莲咒阵法复杂,她虽法力浑厚,然而往往无法精准控制。每次试着召出更多的白莲,要么是残花败柳不成型,要么确实召出了更多的白莲,却无法爆炸造成伤害。幸而随着她练习次数增多,对于法力的掌控也慢慢有了感觉,白莲咒也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 竹吉陪白清又练了两个多月,她总算是接近了目标,已经能够召出九十多朵白莲了。她不曾懈怠,几乎每日都练干了法力,然后饱饭一顿睡个够,醒来后法力恢复得差不多了便继续尝试。秦空岳和隐时不时会回到洞窟呆上一晚,为她解惑、陪她吃饭什么的。 大夏得了道教助力,魔族消灭得很是顺利。秦空岳和隐也寻到了不少尚存意识的魔族,将他们带回魔界去。 新年伊始,白清终于成功召出上百朵白莲,秦空岳和隐也了结了在大夏的事宜,回来接白清了。 四人回到了魔界,纱弥久未见到秦空岳,又是好一顿抱怨,抱怨完了也不忘和他分享这些日子晨雪送来的情报。像是新晋长老梼玉接任了天威之位啦,牧歌已有了一定的登基基础,仙界已经在筹备着捧她做仙帝啦之类的。 秦空岳和纱弥浅谈几句,便让竹吉和隐送她回魔界的月倾院去,他自己则留下来继续和纱弥议事。 回到月倾院的白清屁股都还没坐热,白镯便来了。她一进门就往白清身上扑,带着哭腔地表达对白清的思念之情,却偏偏一滴泪都不见,眼眶都未曾红过,倒显得她这番举动有些滑稽了。 竹吉带隐回去休息,与白清说了一声便离开了。二人一走,白镯顿时变了个脸,也不哭闹了,而是将此处当成自己家一般毫不客气地为自己煮茶。 白镯一边等着水烧开,一边说:“白清,他们离开那么久就算了,你怎的也离开这么久?” 白清温声解释道:“阿岳说要去妖界了,让我提升一下自己,免得出了意外。” “妖界啊……确实该提升一下的,那地方不太安全。” “你去过?” “没有。”白镯摇摇头,将烧开的水壶提过来开始煮茶,“但从妖界出来的都不简单。甚至有很多再提起妖界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也就芳老板时不时会想起一些妖界的事透露给秦空岳,我还算幸运,跟着他听说过一二。” “芳老板也是从妖界出来的?” “没人知道。” “啊?”白清一愣,木讷地接过白镯递给她的茶盏,直到烫了手才赶忙将茶盏放下,“她也和我一样被封了记忆?” “这么说不太准确……”白镯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准确来说不是被封了,是丢了。” 白清惊诧道:“怎么回事?!” 白镯问:“会放结界么?” 白清立马抬手放了一道结界围住二人,白镯缓缓开口。 “你可知芳老板是怎么和秦空岳认识的?” “不知,他们都没同我说过。” 白清一脸焦急地等着听故事,白镯却不疾不徐地为自己添茶,急得白清忙催她,她笑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说。 芳宁和秦空岳的初见亦是偶然。 那时秦空岳尚未定居西月,仍在世间游历。那天,他感受到正阳某座小城中有煞气,便前去查探。夜深人静之时,潜伏在城中的魔族出现了,秦空岳追赶而去将他消灭。他离开时,在路旁的杂物堆中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发出微弱呻吟的小狐狸。 他看了一眼,本不想多事,耐不住小狐狸叫得凄惨,他于心不忍,便带她回了客栈。回到客栈后,他替她检查了一番,见她身上没什么伤口,便找店家要了些食物和水给她。 小狐狸吃完东西恢复了力气,对他俯首一吟便从窗子跳走了。他也没打算追,只当是做了件好事。谁知第二天一早,那小狐狸叼了只死鸡来给他。 他嫌弃不已,好言告诉她他不需要报恩,随后将死鸡和小狐狸扔出窗外,退了房继续前行。结果那小狐狸尾随了他一路,每逢他停下歇脚时,她总会叼来不同的动物死尸给他。 他又是好好和她说,又是赶她的,什么法子都用尽了,她就是不肯走。他索性不搭理她,继续该干什么干什么,对她视若无睹。 有一天,他去拜会旧识,那旧识是个喜欢作乐之人,身边总是莺莺燕燕的。那天晚上,他回房后,小狐狸又来了。他一如既往地不搭理她,她却直接变了个模样,也就是如今芳老板那副人身的模样。 他有些吃惊,看着她不言语。他本以为芳宁只是只寻常狐狸,难道跟随自己一段时日便成了妖?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没想到芳宁并不在意他的态度,袅袅上前竟欲勾引他。他瞪着她,她一激灵退了回去,低着头悄悄偷看他。 他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她也不知,她一醒来便在那杂物堆中了,除了身旁有一块玉佩写着芳宁外,其余的她一概不知。那时她快饿死了,幸得秦空岳相救,她便想报恩。 他说他不需要,她说不管他需不需要她定是要报恩的。他说要银钱,她说没有,他说要权,她也给不起。他问她会什么,她说她也不知。 他赶不走她,便让她跟着自己了。二人说好,报恩一事,待日后想好再说。后来,芳老板平时便化作狐身,用着芳宁的名字留在了他身边。 二人结伴了一段日子,他慢慢发现,芳宁对于妖族的许多事,不说有多精通,那也是比常人知晓的要多得多。他对她的身份便有了些猜测。 正好那时他们到了西月境内,遇到了一直纠缠他的白佑生,借此契机,他便让芳宁去查她自己的身份。没想到这一查,虽没查出个肯定的身份来,但却意外发现芳宁在情报搜集方面的能力十分突出,他便有了创立悦春阁的想法。 第四百零七章 白佑生入魔后,芳宁四处奔波,为秦空岳探寻恢复理性的法子,哪怕只是传闻,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他们都会去确认。 后来,他们得知了入魔后若不能保有理性便再也无法恢复正常,这才作罢。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秦空岳封印了千猎,做了魔尊,便开始慢慢扶持芳宁创立悦春阁。 “等等……”白清一愣,有些愕然,“阿岳不是说封印千猎是在纱弥的助力下才成功的么?” “祭司大人么?”白镯亦是一愣,仔细回想了半天,“祭司大人的事我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秦空岳做了魔尊后便给了他祭司的职位和掌控魔界的实权。要说他的身份……我好歹和秦空岳都是八百年前入魔的,但在秦空岳做魔尊之前,纱弥的名号从未听说过呢……” 白清有些心虚地低头品茶。看来纱弥曾是仙界战神苍穹的事,秦空岳和纱弥都没告诉过白镯啊…… 白清又问:“若是这么算的话,阿岳岂不是悦春阁的幕后之人?” “非也。”白镯好笑地摇摇头,为二人添茶,“他相助悦春阁颇多,芳宁亦给了他许多情报。悦春阁能有今日的规模,他们二人缺一不可。悦春阁的实权还是在芳宁手里的,但对于他交代的事常常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怎么说?” “呀!你和他们那般熟,竟然不知?” “我该知道什么?” “悦春阁一开始只是帮忙打听消息的,后来渐渐也有了帮忙做事的买卖。不管是打听消息还是帮忙出手,悦春阁开出的代价向来不低,且对不同的人条件大多不一样。但要的皆是客家视若珍宝之物或是无人知晓的某个秘密,除秦空岳以外,大多数人得过一次悦春阁的帮助,便再没能力得第二次了。” 白清哑口无言,看秦空岳常常找芳老板帮这帮那的,她还一直以为是他们交情好。没想到要得到悦春阁的帮忙竟会是如此困难之事?!想想从前自己似乎也让芳老板帮过忙,但她也从未要过什么代价,难不成都是记在秦空岳账上?! 如此一想,她顿时觉得亏欠颇多,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的,好想马上见到他,问问他还有什么为她做过的事是她不知道的? 白镯见她久未开口,想着或许是她一时无法理清思绪,便等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总之,芳宁的身份连她自己都没查出来,但关于妖界的事,她倒是记得许多。说起来,我听说之前芳宁为你们进妖界做的准备出了岔子,可有寻到新的引路人?” “嗯……”白清木讷地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话,“嗯,寻到了。之前去风万时我们曾救过一只妖送回妖界去,听闻此次去妖界便是由她带路。” “是么?”白镯抿了口茶,悠悠晃动着茶盏中的茶水,“如今这世道,妖魔两族都不太好过。人族还算好,毕竟寿命短些,咬咬牙也就过去了。倒是仙族,听闻仙界要有新的仙帝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白清立马想起了牧歌,说:“应当不是坏事,继任仙帝之人与我同族,也算是交情匪浅。” “那可不一定……上一任仙帝就已经被分了不少权,如今仙帝之位空了多年,哪还有半分实权?恐怕是五长老推上去的傀儡罢了……” 闻言,白清的脸色不得不沉了下来。依牧歌的性子,她断然不会做什么有害苍生之事。但白镯说的也有道理,如今仙界实际的掌权者是五长老,看上次牧歌那般妥协的模样,恐怕待她上位之后,许多事她也无法做主吧? 秦空岳杀了大石,上次又伤了云鹤,仙界狠话都放了,总不可能一直忍气吞声吧?定是会寻机会对付魔界的,即便不将矛头指向魔界,也定是会揪着秦空岳不放的。 如此看来,自己和牧歌难不成会有为敌的一天么?若真有那天,自己又该怎么办? 突然,她察觉到有人靠近,示意了白镯后,她解了结界,二人走到门口去看是何人来访。只见竹吉拎着食盒向二人走来,而在他旁边的是隐。 白清有些诧异,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隐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也不知是长高了还是气场变了,感觉有些陌生。妖族的人身一旦定型是不会轻易改变的,虽说他是半妖,不分真身和人身,但她就是觉得有哪里变了。 白清对隐招招手,笑问:“隐,你长高了?” “真的?!”隐一下子便笑了,踮着脚尖就往竹吉身边凑,用手比划着二人的头顶,“嘿!还真是!姐姐好眼力!不愧是姐姐!” 隐开心极了,屁颠屁颠地就跑向白清,俯身弯腰,将头凑到她面前,一副求夸奖的嘴脸。 “好好好~~小隐真厉害……” 白清摸了摸他的头,刚一松手,他便噔噔噔地跑进屋里去收拾着桌椅,甚至路过白镯时还笑眯眯地同她打了个招呼。 用过晚膳后白镯便告辞了,隐开心地要找其他人比身高,吃完后火速收拾一番便溜了,只剩下竹吉陪着白清坐在殿中。 竹吉是个话少的,白清说一句他说一句,弄得她有些尴尬,但安静下来更尴尬,只能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盼着他早些离开。 快接近亥时时,竹吉终于离开了。他前脚刚走,秦空岳便来了。 “阿岳?你怎么来了?和纱弥商谈完了?” 白清神色一喜,小跑着便去迎他。待二人站到了一处,他将下巴摆在了她肩上。 “是啊,可算是谈完了。我好想你,你想我了吗?” “嗯!” 秦空岳顿时心情愉悦不少,只觉疲劳都一扫而空了。他牵起她的手,同她一起进屋去。 “听竹吉说,你已能召出百朵白莲了?” “是啊!怎么?你来检查功课不成?” 秦空岳噗嗤一笑,牵她去桌边坐下,顺手将屋中所有烛盏都点亮。 “竹吉又不会诓我,何须检查?我是来督促你看书的。” “看书?什么书?” “上次去星芒阁带回来那些,还有牧歌给你那些,都看完了?” “那倒没有,那些蓝底白叶纹的我都看过了,都是些农事劳作的法术,不像牧歌要找的。” “那另外那些呢?” “另外那些?”白清不由皱眉,“可牧歌分明说混沌畏惧的是蓝底白叶纹的……” “无妨,你一并看了吧,务必全都学会。” “啊?那可有好多呢……” 白清闻言顿时哀嚎不止,满脸都是不情愿。 秦空岳抚上她的脸,笑着说:“怕什么?我陪你便是。” 第四百零八章 除夕。 一大清早的秦空岳便来月倾院接白清,要带她去顺康城逛逛,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顺康城中到处张灯结彩,毕竟过年这么大的节日,不管哪个国家都是有的。但各国习俗又有细微的不同,是以顺康城中的魔族居民将所有习俗杂糅起来,倒是将顺康城装点得比人间其他地方还要热闹些。 街上卖年货的、画糖人的、捏陶塑的、卖瓜果的,杂七杂八地几乎摆满了整座城。除了人界的习俗外,白清还看到不少卖树苗花种的,问了秦空岳才知这是妖界的习俗。 而妖族过年最重要的习俗之一,便是种植。妖族是从飞禽走兽修行而来的,最为珍视森林,是以每年过年之时,每只妖都会按实力高低种下一棵树或是花草,悉心照料到那植物不再需要他们照料之日。 入魔的妖族不如人族多,但也不算少,还是有一两千左右。每年过年时,魔都和顺康城都会有人卖些树苗花种的,以供入魔后的妖族过节习俗所需。这些树苗花种都不白送,有些人嫌贵,便会自己去野外寻一株,做了记号后好生照料。 顺康城的东北角处搭了一处简陋的祭台,据秦空岳介绍,这是仙族过年的习俗之一。每逢过年,仙族会祭拜天地、祭拜大海、祭拜星空,并在祭坛的香炉中供奉满十日的香火。 秦空岳一介绍,白清的目光便被那祭台上的香炉吸引了。那香炉比她见过的所有香炉都要大,都够她躺在上面打滚了。不过香炉中插着的香却极少,仔细数去也就零散地插着三两把,倒显得有些寂寥了。 顺康城中有两支舞龙队,一队身着红衣,一队身着黄衣,交错着在城中进行游街表演。每过一个时辰,他们便会在城中心处相遇,随后表演一场即兴的双龙戏珠后纷纷离去,回归他们原本的表演路径上去。 顺康城的东北角处有一家赌坊,是魔都那家有名赌坊辛劳坊的分店,也是魔界中唯一一家经过了许可认证的赌坊。 原因无他,全因这赌坊是魔族在魔界除立功、做公务外唯一能获得金钱的地方,而赌坊中赌的也不是骰子牌九那等俗物,而是打擂。每隔一段时间,辛劳坊便会开擂,并向全魔界公募参与人和下注人。 比试的内容千奇百怪,有比谁种的庄稼更好的,有比谁打的铁器更好的,大多比的都是些手艺技能,偶尔会有一些比谁更能吃的、比谁睡觉时打呼声更响的。 因比试内容不同,下注的方式也不同,但大致可分为押胜者或是押名次。其中,押名次的回报更高一些,因为必须押对八甲名次,每错一个,奖金都会大幅度减少。而参与者若是拿了第一名,便能获得总赌注的三分之一,外加第一名本该得的奖金,还有机会面见祭司大人,得份公家的差事。 不管是参与比试或是下注,只要参与并达到一定的名次或是押对一定的数量,那么无关比试结果都可以另得一枚银币算是参与奖。 并且对于首次参与的魔族,辛劳坊还会网开一面外借一枚银币作为本金。若是参与后赢了钱就得扣除一半赔给辛劳坊,若是输得惨、什么也没赢,便要留在辛劳坊做工半年。 秦空岳介绍时,白清顿时觉得新奇无比。如此特立独行的赌坊她还是第一次听说,不愧是经过秦空岳和纱弥认证的。这样的经营模式既能赚钱,比试内容也千奇百怪,适合各种各样的能人巧匠,不至于让人沉迷其中倾家荡产。 秦空岳见她来了兴致,便问:“阿清可想试试?” “想!”白清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随即不好意思起来,“可我没钱……” “无妨,你初次参与,辛劳坊自会送你一枚银币。只是不知今日比的是什么,若是耗时颇久咱们便不比了,只下注便好。” “好!” 二人往辛劳坊走去,门前排了一长条队伍,一眼竟望不到头。队伍旁还有小厮在发号码牌,若是取到的号码偏后,便能去别处逛逛再来。 白清正想着照这排法不知何时能排到自己,那发号码牌的小厮便已经迎了上来。 “二位……啊!参见尊上,今日是来视察的还是……” 这小厮声音洪亮,他这一嗓子引得附近众人纷纷举目,白清有些害羞,低着头往秦空岳身后挪了挪。 “带我家阿清来看看。她初次来,按你们的规矩行事即可。” “这……”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一橙色身影自店中走出,小厮忙回头行礼。 “东家。” “行了,你去招呼别处吧,此处有我。” 白清仔细一看,这东家不是青戏么?往常他不是青衣便是蓝衣的,这大过年的他不穿红不穿绿,倒是穿了这么一身橙色衣装,颇有些稀奇。 “尊上,白姑娘,许久未见,咱们进去说?” 青戏侧身,微微低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 秦空岳也不与他客气,抬脚便往里走,白清连忙跟了上去。 店中陈设古色古香,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尤其悬挂于正中那两幅画着竹子的画,随微风摇曳,显得那画中竹如同真实存在的一般。 柜台旁置了一架看起来就很珍贵的古琴,一气质若仙的男子正用他修长的手指在古琴中抚弄弹奏着。袅袅音色穿耳入心,可谓是沁人心脾。 店中景象哪有一丝赌坊的味道,说是书画阁、琴坊都不为过。但想到辛劳坊实际上赌的是什么,再加上东家又是青戏,会是这样的场景好像也不是那么意外了。 青戏带着二人走到柜台前,给了掌柜的一个眼色,掌柜的便立马双手奉上一枚银币。 青戏接过银币,递到白清面前,问:“白姑娘可想好了?是要打擂还是下注?” 白清看向秦空岳,在得到他肯定的示意后,她从青戏手里接过那枚银币仔细打量。银币上镌刻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草环的图案,除此以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不知此次是要比试什么?” 第四百零九章 青戏神秘一笑,引着二人去到相隔十米外的初选场地。 只见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然而现场却意外安静,仿佛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什么。随着一声哨声响起,人群中爆发出各种不同的反应来,有喝彩的、有嘘声的、还有觉得惋惜咂嘴不止的,一时又热闹起来。 青戏带着二人登上一旁临时搭的小高台,一下子就高出人群半个身量来,白清这才看清,人群中围着的原是两只大约七尺高的木桶。此时木桶中的人正在他人搀扶下往外爬,他们浑身都湿透了,其中一人颤抖不止。 青戏解释道:“此次比试内容乃是我一时兴起定下的。那木桶中灌满了水,随后由我的手下将水凝成冰,由参与者坐到冰上去……” 白清茫然地望着那参与比试的两人从桶中爬出,十分不解,问:“坐到冰上?这是比的什么啊?” “比谁能只靠体温先将冰坐化,一旦融化了的水没过头顶便算是赢了,哨声响起,便有人搀扶他们出来,换了水再叫下一组来比试。” 白清瘪了瘪嘴,属实是有些无言以对。虽说早就听秦空岳说过辛劳坊比试千奇百怪,可当实际知道时还是觉得想不明白,这比试有何意义么? 青戏观她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笑着说:“这不是按尊上吩咐,要赌些无伤大雅的事么?辛劳坊从前也是个寻常赌坊,赌输了没钱赔的也有卖肉卖骨的,左右是魔族,削点肉剃点骨倒也死不掉。白姑娘若是想看那等场面,倒不妨去魔都看看。” “哈?魔都竟有人卖人肉?” “有啊。人肉嘛,从前吃不到,如今成了魔族,总有人想尝尝鲜不是?不过那地方也让尊上整改过了,那店家卖的是无痛割肉的手艺,若想吃人肉,只能拿自己开刀……白姑娘有兴趣?” 白清忍不住不寒而栗,喉间涌上一阵恶心,连忙拒绝:“不不不!!没有!不必了!!!” 秦空岳见她一时不适起来,搂着她看向青戏。青戏也识趣,没再往下说下去,反而对着白清摊开了手掌。 “看白姑娘神情,想必是不会参与此次比试了,那便只剩下下注了。如今参与者已有五百多人了,但报名尚未截止,不知白姑娘想现在就下注还是等报名截止再来?” 白清缓了半晌,终于将那想吐的冲动压了下去,她抚了抚胸口,问:“不过图一乐呵,现在就下吧。不知按辛劳坊的规矩该如何下?” 说话间,第二组参与者已上场,人群哄闹不住,青戏怕吵得听不清,又带着二人往回走。待到了柜台前,他用指关节敲了敲柜台,掌柜的便拿出一张纸来。 “这是契约,只一枚银币的话,只够押胜者不够押名次。白姑娘要押几号便写几号,填好之后按个手印收好便行。辛劳坊也会登记在册,待比试出了结果,若是押中了,白姑娘带着这张契约来领钱便可。” 说完,青戏将契约递给白清。她大致看了一眼,契约用的是人族文字,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她看了眼秦空岳,见他微微笑着,便放了心按了手印,随便填了个数字。 青戏接过契约交给掌柜的,掌柜的盖了辛劳坊的印后双手毕恭毕敬地递给白清。她道谢一声,将契约收进乾坤袋里放好。 青戏问他们要不要留下喝口茶,秦空岳谢绝了,他便亲自送二人出了辛劳坊。 下注一事来来回回耽搁了不少时间,一抬眼,已是未时末了。秦空岳问她要不要吃些东西,她说不用,他便又带着她到处闲逛,感受魔界的除夕氛围。 秦空岳提前好几天便在顺康城的来往楼定了宴,来往楼位于顺康城西南处,是顺康城中最好的酒楼,味道、价格都不错。逛着逛着看时候差不多了,便带着白清向来往楼那边走。 今日的顺康城格外热闹,许是因为这是所有种族都要过的节日,街上人流密集,看上去比前几次来都要翻上一倍不止。城中店铺也比从前热闹,之前来时总有几家不开张的,更别说是城里较偏僻的地方了。今日却是不同,大街上每一家店铺都敲锣打鼓的,就连小巷里的店铺也会差人到大街上拉客。 二人逛了许久,白清收获颇丰。什么新奇的小玩意儿啦,什么合口味的小吃啦,什么香飘四溢的美酒啦,甚至是瓜果、蔬菜、药材、家具,秦空岳几乎见到一样就给她买一样。她一旦想拒他便皱眉,她只好一并收下。还好她有牧歌送的乾坤袋,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了来往楼门前,便看到竹吉带着隐和芳老板、南夜正说着话。久未相见,白清十分热情地就小跑着过去打招呼。 “芳老板!好巧啊,你怎会来顺康城了?” 芳老板转头看见她,牵着她的手便往自己身边拉,笑着回道:“白姑娘!顺康城每逢过节便热闹非凡,今日除夕,奴家怎能不来?嘻嘻……秦公子。” 南夜早早便看到了二人,他微微俯首算是打了招呼,芳老板有模有样地行了礼,他这才跟着行礼。对面的竹吉看到他这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带着隐向二人行礼。 “嗯。”秦空岳点了点头。 芳老板问秦空岳:“哪间?” 秦空岳勾唇一笑,说:“我又没请你来。” “嘻嘻嘻~~”芳老板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拉着白清便往里走,“秦公子宽宏大量,定会饶恕奴家不请自来的,是吧?” 秦空岳摇头笑笑,跟在了二人身后,说:“娴宜阁。” 芳老板美滋滋地拉着白清往里走,门口的小厮迎了上来,她报了方才秦空岳说的房名,那小厮便弯着腰在前带路了。 隐走在秦空岳身边,拿出今日买的礼别扭地递给他,他道了谢,隐昂起头没搭理他,嘴角却泛起了一抹笑意。 竹吉和南夜并排走在最后,二人没什么眼神交流。 “真巧,我还当你看不起魔界呢~” “谈不上,不过是阿宁喜欢我便跟着来了。怎么?不欢迎?” “若是悦春阁的二当家自是欢迎的,若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南夜,那确实不欢迎。” “呵……” 第四百一十章 来往楼的饭菜说不上是炊金馔玉,但胜在菜式丰富,几乎涵盖了人界所有的口味,是以楼中宾客盈门,坐得满满当当。 娴宜阁在顶楼,是一间比大堂还要宽敞的厢房,整个顶楼只此一间,中间又有许多中小型的厢房,完美隔绝了大堂吵闹的氛围,倒也配得上它的名字。 众人坐下还没聊几句,小厮便排成队进来上菜了,众人停了嘴,开始专注在饭菜之上。 芳宁是来往楼的常客,几乎每次来顺康城都要来吃上一顿。她十分熟络地给白清介绍着菜式,并通过观察白清的细微表情摸出了她的喜好,默默记在了心里。 娴宜阁虽听不到楼下的吵闹,却挡不住满城的鞭炮齐鸣。鞭炮声此起彼伏从窗外传来,热闹极了。城中四处张灯结彩,甚至在这顶楼上都能看到一些微弱的红光。 众人吃完了宴,小厮们上来收拾了饭桌,端来了好茶好酒和爽口的瓜果便又下去了。此时正好是酉时一刻,太阳已落了山,但阳光仍然挣扎着照亮了远处房屋的轮廓。 魔界阴云密布,白天鲜有阳光,但黄昏时日落的余晖却是几乎日日都有的。落日照得半边天都是橙色,却照不透魔界头顶的乌云。这样的景象对于芳宁来说并不常见,便又拉着白清去赏。 直到天完全黑了,乌云之外能看到星光点点时,芳宁才拉着白清坐了回去。南夜独自在一旁的竹几处泡着茶,秦空岳和隐则坐在饭桌边喝着酒,竹吉坐在隐身旁,滴酒未沾。 白清自觉去秦空岳身边坐好,向他讨了壶酒喝着。 芳宁先去南夜那里饮了杯茶,随后摇曳生姿地走到秦空岳对面的位置坐下,双手搭在桌上撑着下巴看他。 “饭也吃了,如今也该谈谈正事了。” 白清顿时集中了注意力。她本以为今日不过是就着除夕,大家一起吃顿饭热闹一下,没想到竟是有正事的? “前两日,妖界传来消息,百家问何时出界?” “不急。”秦空岳歪头眼带笑意地看着白清,“阿清尚须做些准备,待时候差不多了我自会通知你。” “可得提前些,往妖界递消息至少要两个月。” “我知道。”秦空岳收了眼角的笑意,转头看向芳宁,“此次若再出差池,别怪我不顾念往日情分。” 叮当地一声传来,南夜重重地将茶盏盖上,皱着眉盯着秦空岳。芳宁回头看他,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他低下了头去她才回过头来。 “秦公子放心吧,奴家知道的,此次奴家已做了妥善安排。” 秦空岳点了点头,又转头笑眯眯地盯着白清看。 “仙界如今不仅忙着仙帝继任一事,还有梼玉接任天威一事,也只有处在权力中心那些人知道,还未昭告仙界,再加上晨雪的处理结果也没定,估计他们也没那个闲工夫盯着悦春阁了~~” “嗯,”秦空岳眼看白清喝完了一壶,笑盈盈地又递了一壶给她,顺手往那空壶中灌酒,“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奴家知道。” 芳宁似是觉得二人那腻歪的样子没眼看,抬手招来了南夜。南夜一来就摘了桌上的葡萄,一颗一颗剥好了喂到她口中去。 吃了几颗葡萄后,芳宁心情好了不少,又说:“关于你之前问的事,奴家查了,一般来说不会有什么反应。但白姑娘情况特殊,你若是想再有把握些,恐怕去问问沈原沈娘子更好一些。” “我知道了。” 白清看向芳宁,问:“沈娘子?” 芳宁未答,神秘一笑,一口将南夜递来的葡萄含进嘴里。白清又转头看向秦空岳,他架不住她那求知的眼神,叹口气稍加解释。 “唉……你去尤奈时不是从风万出发的么,路上途径了鬼域可还记得?” “记得,那沈娘子是鬼域的人?” “不,她是鬼域之主。她的事你若想知道我以后再告诉你也不迟……” 白清一愣,鬼域是有主的?不是说只有些游牧民族在那儿靠打劫过路商队为生么? 秦空岳话还没说完,芳宁立马就接过了话头。 “白姑娘,那次你随行的商队那么大,按理说鬼域不会放过才是,你可知他们为何没出手?” 白清问:“为何?” 秦空岳瞪向芳宁,低声说:“别多嘴……” 谁知芳宁根本不惧他,直言道:“秦公子巴巴地跑去提前和沈娘子打招呼,说你要途径那里,让她吩咐下去那段时日不许出手。” 说完之后,芳宁还颇嫌弃地白了一眼秦空岳,怨道:“有些人啊~~为了心上人暗地里做了多少事,害奴家四处奔波……他不说别人怎么知道嘛?!” “多谢芳老板,劳芳老板四处奔波,辛苦芳老板了。” 白清连忙起身对芳老板行礼。 芳老板顿时又眉开眼笑,说:“白姑娘客气,奴家不辛苦。” 白清笑笑,复又坐下,有些幽怨地看着秦空岳不说话。 芳老板见状,识趣地拉着南夜便一溜烟跑了。 “秦公子,白姑娘,奴家想起来悦春阁还有些事务没处理完呢,就不多叨扰了,告辞。” 芳宁识趣,竹吉亦是有个眼力见的,二话不说拉着隐便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自言自语。 “小隐,祝黎传音来说,先前送去那批人有点问题,让你去看看。” 隐嘴里叼着半截甜瓜,另外半截握在手里,满眼不舍地望着那桌上没吃完的瓜果哀嚎。 “不是,他怎的不直接和我说?!我的瓜啊……” 屋中只剩下白清和秦空岳二人,气氛静得出奇,就连窗外楼下的街道上跑过一个小孩都听得到。 “阿岳。” 白清出声唤他,他低着头不看她,也不应,手里紧紧攥着为她盛满了的酒壶。 “阿岳,你看着我。” 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看她两眼又移开了目光。她一急,两只手捧着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说,若不是今天芳老板告诉我,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空岳被她捧得嘟了嘴,小声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不是大事?!你对我好我知道,可究竟有多好,你不说我又怎会知晓?!” “你不需要知晓。” “怎就不需要了?!我……” “阿清,我为你做的事,再苦再累我也愿,我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第四百一十一章 “秦空岳,你当真喜欢我吗?” “那是自然,我对你何止是喜欢?我爱你。” “呵……”白清冷笑一声,松开了他往后瘫靠在椅背上,“爱我?你爱的不是我吧?” 秦空岳吃了一惊,并不理解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做了这么多却不让我知晓,到底是爱我,还是只是为了感动自己?” “阿清……” 白清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她强忍着泪意,尽力压着嗓子,说:“是我自己高看了自己,真以为自己能在你心中偏安一隅……从一开始,你便告诉过我,你对我好,皆因你心中有愧,不是么?” 秦空岳满眼震惊,不可置信地说:“阿清,你…你怎会突然这般想……” 白清转头看向窗外,仍是黑云压城,一如既往。 “我以为,心悦一个人,便是事事都想与他分享,无关好坏,互相慰藉,互相温暖才对。可你呢?” 她转回头来,眼里满是失望。 “有关你我之事,你从不与我说,都是旁人告知于我。我本以为,我们两情相悦便会不一样了…结果呢?!你在北境寻宗家为我出气,是隐告诉我的!你想同我完婚一事,是江灵告诉我的!你在暗地里为我谋划是芳老板告诉我的!秦空岳,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值得?” “不是!不是这样的!” 秦空岳有些慌了,伸手想去拉她。她迅速往后退,躲开了他。 “我……阿清,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些不是什么大事……” “是啊……小事不必告诉我,而大事,于你而言,我仍是个孩童,无力与你并肩共沉沦。” “不!不是的!不是的……” 秦空岳连连否认,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才好。他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在意他有没有告诉她,亦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揪住此事不放,一点都不像她。 他的手仍僵在半空,即便她有意躲着他,他也不愿收回。 良久,他努力撑起笑容来,柔声说:“阿清,今日是除夕,我们不要争论这个了……我…我明日便都告诉你!好吗?今夜我备了烟火!我们先观赏烟火如何?” 语毕,窗外蓦然升起烟火来,炸开的一瞬间璀璨夺目,与她在人间见到的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呵……” 她望着那争相绽放的烟火轻轻一笑,看都未看他一眼,抬手便传送离开了。 “你自己赏吧。” “阿清!” “阿清……” 秦空岳望着她消失时站的地方发呆,烟火的光芒映进他紫色的眼眸中转瞬即逝。他脑袋一片空白,愕然颓坐在地,一遍又一遍地想怎会突然就如此的。 小厮来时,秦空岳仍呆呆地坐在地上。窗外的烟火早就停了,他的瞳色也已恢复了正常,四周烛火也已被夜风吹灭,屋中一片黑暗。小厮吓了一跳,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硬着头皮小声告诉他要打烊了。 他木讷地起身往外走,路过小厮身边时,那小厮吓得跪了下去,他猛然回神,登时就往祭司殿跑。 今夜除夕,纱弥未留在殿中,连平时负责看顾祭司殿的隽永也不在,只有一层对于秦空岳来说不算牢靠的结界。 他破开结界独自走进去,也没有给纱弥发传音,而是就那么静静地垂首站着。 过了一会儿,纱弥露出小半个脑袋往殿里张望,门的另一侧,晨雪也探头张望。 他们本还在街上逛着,享受着过年的气氛,纱弥却突然面色一变,说是祭司殿结界被破了。二人匆匆赶来,还想着若是运气好能抓个现行什么的,谁知竟是秦空岳。 纱弥放了心,踢踏着脚便往秦空岳身边走去,调侃道:“大过年的,你不同白清一起,来我这黑灯瞎火的祭司殿干什么?也不同我说一声……” 秦空岳未作回答,连动都未动一下。纱弥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忙上前仰望着他。只见他神情落寞,双眼无神地盯着地面,眨都不眨一下。 纱弥转头对着晨雪挥挥手,晨雪点点头,关了殿门离开了。他叹口气,点亮了屋中所有的烛火灯盏,牵着秦空岳去软塌边坐下,声音也温柔不少。 “阿岳,怎么了?怎的这般失魂落魄的?嗯?” 秦空岳嘴唇翕动,却没发出一丝声音来。 距离结界被破也没过去多久,但不知他在此之前是否就这般呆滞了许久。纱弥跳下软塌,接了杯水来温好递到他手中,踮着脚尖抬手,想将他脸旁凌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去。他刚碰到秦空岳的头发,他突然就回神了。 秦空岳一把握住纱弥的手,他望着纱弥,满脸的不解与悲怆。似是认出纱弥一般,他一怔,四下打量一番,松开了纱弥,欲言又止。 “……” 纱弥也不上软塌了,稚嫩的脸上浮上了难有的慈祥之色,温和地笑望着秦空岳。 “此处没有旁人,无须顾虑。你既来寻我,定是有话要同我说吧?” 秦空岳点点头,将纱弥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慢慢开了口。 “今日一切都好好的,芳宁也就提了一嘴,当初阿清去尤奈途经鬼域时是我打的招呼。也不知道阿清是怎么了,突然就来了脾气,怪我没有告诉她……” 说着说着,因着此事着实令他费解,他的声音便越来越大。 “她问我心里有没有她,我说有,她竟不信?!你说奇不奇怪,我不过是没告诉她这么小一件事,怎就能扯到我对她的心意是不是真的了?!你说,当真是我的错么?!” “这个嘛……” “我恨不得为她料理好所有事,为她提前规避掉所有风险,让她此生平安喜乐。我为何这么做?不就是心里有她么?!怎的到了她嘴里就成了是我心有愧疚才这般待她?” 纱弥毫不留情地掐了一下他的手臂,在他震惊不已的目光中,似是看着不开窍的顽石一般,说:“就算她不信,这话不是你自己同她说的么?如今她会这么想,说到底还不是你自作自受?你在这儿发哪门子脾气?嗯?” “不是!”秦空岳有些急了,手扬起想抓住些什么,发现周围无物可抓又垂了回去,“我说那句话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今时不同往日,这样浅显易懂的道理她岂会不知?” “……你就不能让人家耍个小性子么?你哄哄不就完了?” “不是,她若是耍小性子怎会是这般的?以她的性子,理应是哭哭啼啼一副委屈了自己的模样,怎会是那般冷淡?” 纱弥有些无语,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 竹吉突然出现在殿中,也未行礼,只低着头说:“主子……属下突然想起一事……” 第四百一十二章 “你说什么……”秦空岳眯起眼冷冷看着竹吉,双手紧握成拳,“如此重要的事!为何今日才报!” 竹吉低着头,心里委屈极了。他分明之前就说过了,秦空岳也为白清换了住所来着,怎的如今再提就成了他的不是…… 纱弥跳下去走到竹吉身边,仰视着他,说:“你方才说,白清噩梦中所见是个……男孩?” “是。” 纱弥背着手在殿中走来走去,竹吉依旧低头站着未动一步,而秦空岳渐渐平稳了心绪。 良久,纱弥问:“阿岳,关于她梦到的男孩,你可有什么头绪?” 秦空岳想了想,如实说:“有一点。她去尤奈时,曾有个孩子找她搭话,我看她神情似是有些震惊,便暗中跟着那孩子,却跟丢了。” “跟丢了??!” 纱弥猛地瞪大了眼,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抓着秦空岳的手臂不放。秦空岳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若说有谁能让秦空岳跟丢了,必不会是普通人,也不会是小妖小仙,甚至大妖、大仙,秦空岳都不会如此轻易地跟丢才对。一个尤奈的孩子却能做到这样的事?那孩子该是何等身份? 秦空岳又说:“可后来那孩子再没出现过,我便就没放在心上,如今提起,确实耐人寻味……” 纱弥又转身问竹吉:“竹吉,后来你们去金光洞时,她可曾还做过噩梦?” “不曾。” 秦空岳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纱弥转回身来,少有地严肃了神色,“魔界她不能再待了。” “可她身上分明还有禁制……” “阿岳,你别忘了,她是半仙,咱不能用常理看待此事。纵然你为她那院子加了结界,可这里终究是魔界。从前她跟在你身边,也就你和竹吉或许会影响到她,可魔界的煞气混杂,她又不是天天闭门不出,你怎知她就不会受影响?” 秦空岳哑然失言,只动了动喉咙。 纱弥又说:“如今她生你的气,你若是劝不动她,便让小隐去,定要让她离开魔界才是。如今仙界不动她,不过是看在她有君依血脉的份上,若她入了魔,仙界不会再这般睁只眼闭只眼了,她必死无疑。” “她生我我气原是因为这样么……” “你怎的如此蠢笨?!”纱弥气不过,跳起来打了一下秦空岳的头,“她受煞气影响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你倒好!竟将这当成了原因?!我同你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觉得你愚不可及!!!” “我怎就愚不可及了……” “你还说?!你真当她是因为受了煞气影响才与你置气么?!她是不喜你身上藏了秘密,偏生这些秘密你肯对旁人说,就是不与她说!你自己想想!她若有什么事第一时间便来找我,找竹吉,甚至找祝黎都不找你,你气不气?!” “那怎么行?!” 秦空岳一拍大腿,一下就激动起来。纱弥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忍不住摇头叹气,一下子又变回了那个往常的小老头。 秦空岳一怔,突然明白过来了。他匆匆向纱弥道了谢便往外跑,他一时兴奋,都忘了可以直接传送过去。 “老头,谢啦!改日请你吃酒!” “我又不是酒鬼!不吃!你要感恩不如替我批几摞报告~~” “不要!哈哈哈……” 人生无常,一时得意一时失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秦空岳兴冲冲地跑去月倾院,却被白清的结界挡在了外面。 他知是自己有错在先,便未破结界,就那么站在院外等着。白清闭门三日,他便站了三日,任凭风吹雨打绝不动摇。虽说这三日也并未下雨就是了。 白清习惯了每日两餐的日子,赌气归赌气,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第一日暂且还能将自己气饱,第二日就已经浑身没力,她本打算出门寻些吃的,一出门就看见秦空岳呆呆站在院外,气得又回了屋去。 虽说不至于就这么饿死,但那种饥饿感实在是太久没体会过了,她一时适应不过来。再加上她时不时就会向外张望,看着秦空岳静静地候在院外,也不传音给她,她又心软了下来。 她已饿得没力气再同他置气了,这段日子她也想过许多次,甚至觉得或许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她早就想与他和好了,却又拉不下脸来。 于是,二人和好的契机就这么“凑巧”地出现了。 第三日,隐提着只烧鸡来找她来了。 白清饿得头晕眼花,闻见烧鸡香的那一刹那,她一刻也不肯多等,健步如飞地就解了结界奔向烧鸡。 眼看就要触碰到烧鸡了,就在那一瞬间,烧鸡略微往后移了些许。她以为要扑空了,却没想到,取而代之的是秦空岳。他一手环过她的脖子握住了她伸向烧鸡的手,微微下蹲,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附在她耳边低语。 “等到你了。” 她饿得力气都没有了,就算想挣扎也无用,只好羞恼地瞪向隐。而他低头看着她,注意到她耳朵红透了时,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隐没来由地一激灵,佝偻着腰将烧鸡递过去,话语间却满是抱怨。 “噫!托姐姐的福~这几日我吃多少都吃不饱,还差点给我吃撑了~~姐姐,我知道你饿了,你瞒得了自己也瞒不了我。所以,你也不必瞪我,快拿去吃了吧。” “就你话多!” 白清接过烧鸡,小声嘟囔一句。美食当前,她也顾不得什么脸面了,当即便掀开层层包裹的荷叶,用手撕了一只大鸡腿下来啃着。 她吃了一脸油,甚至沾到了头发上去。秦空岳觉得她可爱极了又觉得有些无奈,抱着她往屋里走。隐站在原地没动,望着二人的背影犹豫不定,秦空岳传音让他跟上,他便喜滋滋地也跟着进了屋。 进了屋,秦空岳抱着她坐下,就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环住她的腰抱着。她浑身无力,更何况美食当前也没多余的心思去想太多,也就任他这么抱着了。隐识趣地自己去了二人对面坐下,看着她大快朵颐。 待她终于吃完了一整只烧鸡,隐递了杯水给她,她一口饮尽,呆坐着任秦空岳用衣袖替她拭嘴。 秦空岳柔声问:“阿清,可吃饱了?” 白清不搭理他,但也未动弹。 秦空岳轻笑一声,说:“那便谈谈正事吧。” 第四百一十三章 白清不由翻了个白眼,但念及秦空岳说了是正事,总不好让自己的小别扭给耽搁了,便没出声阻拦。隐亦是正了正神色,抬着圆凳往前挪了挪。 “首先要同你们说的事,我暂时没有做任何安排。一来时间紧,二来不知你们都是何想法,所以打算先问问你们的意见。” 隐点点头,说:“你说。” “阿清,这几日我得了个消息,想着你兴许会感兴趣。” 白清没说话,秦空岳便没再往下说,而是干等着她给个反应。隐来回打量二人,他不理解,白清分明就没生他的气了,怎不搭理他? 过了一会儿,白清轻轻嗯了一声,秦空岳如了愿,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大夏的新魔泛起一事我和隐已处理妥当,之所以能如此快,除了我们和仙界援助之外,道教也插手了。” 白清小声嘀咕:“就这,我为何要感兴趣……” “此次道教弟子下山的不多,与你相识的那几个小孩都没来,领头的是个女子。那女子似乎在道教有些名头,下山那些弟子大多是她叫来的。” 白清有些不耐烦起来,问:“然后呢?” “赵庭安趁着新魔泛起,找了个由头将户部尚书换了个人,连带着那后宫的什么贵妃也被打进了冷宫。” “什么?!你说喜贵妃?!邢玥进了冷宫?!” 白清回头看他,眼里已有了求知欲。 秦空岳心道果然,还好此次亲自告诉她了。 “那贵妃叫什么名字我也不记得了,不过他的后宫就只有一个贵妃,应当就是你说的那个人没错……” 秦空岳话还没说完,白清硬生生掰开他的手,咬着手指在屋中来回踱步。 这是发生了何事?以之前赵庭安的表现来看,最多也就对喜贵妃有些不满罢了,如今怎就将她打进了冷宫?!暂且不管发生了什么,如今这样的情形,是否意味着赵庭安良心发现,簌簌又得宠了? 她抬头看向秦空岳,刚想开口问,他却如早知她心中所想一般,先她一步开了口。 “萧簌簌并未复宠。赵庭安原本是下了圣旨,让萧将军去戍边的。临时出了新魔的事,朝中一时无人可担此重任,他便将萧将军半路叫了回去,御驾亲征协同萧将军奔赴各地处理新魔。而他这一路上,都带着那个道教女子。” “难不成……” “没错。新魔一事处理完之后,他将那女子纳入了后宫,虽只是封了个嫔,如今却是得了独宠的。连带着随那女子下山的道教弟子也得了赏赐,有几个还给了差事,就此留在了大夏。” “怎会如此……那簌簌怎么办……” 白清不禁有些急了。这刚走一个怎的又来一个?她既替簌簌担忧,又替簌簌不平。那赵庭安真是瞎了眼,也不知他为何要这般行事,真是让她恨不得带簌簌离开大夏。 可簌簌一直没用通信娃娃联络过她,她又不好贸然插手。即便她当真冲进宫里去带走簌簌,将簌簌安顿在何处都是个难题,她自己都是四处漂泊的状态…… 秦空岳抬手示意她坐下,似是想让她宽心,又说:“但赵庭安未再为难萧簌簌。此役之后,他没再提及要萧将军戍边一事,反是给了不少封赏。那道教女子也不是争风吃醋的个性,如今独得盛宠,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于萧簌簌来说,这未必不是好事。” 白清屁股还没坐热,又忍不住起身来回走动。她心中始终放不下萧簌簌,可眼下簌簌并未向她求助,她也一时没有什么好法子,不禁愁绪万千。 秦空岳等了一会儿,见她始终拿不定主意,便问:“要去看看她么?” “……我再想想吧。” “也好。”秦空岳点点头,转头看向隐,“小隐,这另一件事是与你有关的。” 隐抿了抿嘴唇,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风万国君……精神状态不太好,八成是疯了,风万皇宫中身具天眼之人说他身上带有煞气,快要入魔了。风万群臣以此为由将他软禁了起来,听说过几日就是他的死期了……” 隐没想到他和自己说的竟是风万的事,颇有些嫌弃地说:“与我何干?” “我让手下去看过,他疯了倒是真的,但他身上并没有煞气,估计也就是风万人要将他拉下皇位才找了这么个看似有理的由头吧。” “所以说,与我何干?” 秦空岳叹口气,说:“我知道你对他没什么感情,但他终归是你的祖父,与你血脉相连。风万虽说不算大,但到底是玄家的天下,你就这么拱手让人?” “嘁,没想到你这魔头也会说这种话啊?”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别说什么血脉相连,我和他唯一的一丁点儿联系,早就在他要取我妖丹时消失殆尽了。也不必说什么玄家的天下,我如今随哥哥姓商,他玄家的天下会如何,与我无关。” 秦空岳轻轻一笑,看不出是欣慰还是赞许,说:“那就这么不管了么?” “且不说他玄家的江山我不想要,即便我想要,如今我是魔族,让一个魔族统治风万,那也离灭国不远了。左右都是要灭国,不如让他们自己折腾去,指不定还能给折腾活了。” “你倒是看得开……” 啪的一声,隐拍桌而起,眯着眼打量秦空岳,问:“魔头你怎么回事?!怎么感觉你在怂恿小爷去风万?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藏了什么坏心思?”23sk 秦空岳摇头笑笑,看向在屋中来回踱步的白清,幽幽说:“我猜你不会去,我也不是想让你去做些什么。但那毕竟可能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怕你以后会后悔……” 隐斩钉截铁道:“他不是我的亲人,你搞清楚,小爷我没有那种要取我性命的亲人。” “好,我知道了。” 白清将二人的对话听进了耳朵里,待二人谈完了,她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走到秦空岳面前,俯视着他说:“我决定了,不去大夏了。” “好。”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 “不问。上次从大夏回来,你就不开心了许久,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想说自会与我说。你们姐妹之间感情如何,你比我清楚,我不必问。” 白清一愣,倒不是意外他不追问,而是意外他竟知道自己不开心。那次去大夏听簌簌说了那样的话,虽说簌簌后来改了口,但她心里不堵是不可能的。她努力装作无事发生,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他竟注意到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隐望着二人之间眼波流转,心中感受着白清复杂的情绪,他倒是替二人之间气氛的缓和感到开心,但又觉得实在是没眼看,便生了退却的念头。 “还有其他事么?” 秦空岳一挑眉,问:“怎么?你有急事?” “千猎这一跑黑泽不是跟着去了么?渊谷那边也跟着跑了一大半。此番从大夏带回的新魔很多,之前祝黎找我抱怨,要我抓紧时间训些新人过去,我还得去挑选一番呢~~” 隐越说越骄傲,仿佛这世界缺了他就要乱套了一般,那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秦空岳瞧着他那神气的模样不禁觉得煞是好笑,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是是是,你最忙了~~其余的事么,也就是交代给你们一些妖界的常识,倒是不急于这一时。眼下阿清还须多加修炼,我们会去洞里住,你每日忙完后让竹吉带你过来吃饭时我再说给你们听也是可以的。” “得!小爷我走啦!姐姐再见!” 隐起了身,向秦空岳挤眉弄眼地使了个眼色,又和白清告了别,立马就传送离开了。 隐离开后,白清问:“为何要去洞里?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 秦空岳说:“牧歌给你那些册子也看了大半了,是时候试试了。你院前这片花海是我好不容易种的,你忍心在这儿练么?” “那就快些走!” 秦空岳起身凑过去,说:“急什么?都这个点了,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刚刚那只烧鸡没吃饱吧?待会儿让竹吉给你带好吃的如何?” 白清像躲瘟神一般连连后撤,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呢。 她白他一眼,说:“说正事便说正事,你凑这么近作甚?我可还没原谅你!若是没事了你就出去!” 话是这么说的,但她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在看见他的那一瞬,她的手早就消了,只是之前阵仗不小,她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从前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很多事解释起来很麻烦,如今她对这世间的了解越来越多了,怎还是她不主动开口问他就什么都不说?! 他笑盈盈的,她退他便进,步步紧逼地追着她走。俗话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么?不就是没皮没脸么?他又不是不会。 “谁说没事了?我和隐谈完了不代表我和你也谈完了呀?阿清,我知道我错了,惹你不开心了,往后我定都与你商量,你就原谅我吧?嗯?阿清~~~” 白清耐不住他那蹩脚的撒娇,一时没注意周遭情形,被圆凳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摔倒。 她都准备翻转身子用手撑地了,谁知他的反应更快,一刹那便来到了她身边。她的手好巧不巧地勾上了他的脖子,被他拦腰抱在了怀里。 她又气又羞,正想着说些什么缓解下眼下的尴尬情形,他却一手稳住了她的脑袋,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阿清,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莫生气了好不好?” “……好,你放开我。” “不放。这段日子都没见着你,我想念得紧,让我再抱一会儿。” “……” 窗外一缕阳光意外地穿透层层乌云照射进来。 傍晚,竹吉和隐带着食盒来了。众人麻利地吃了饭,趁着隐还不困,秦空岳就之后的安排作了说明。 首先便是进了妖界后,在找到韶华之前他们都不会离开妖界。因为血池的关系,妖界的结界有些特殊,是没办法传送离开的,百家也不会全程跟着他们。若想中途离开妖界,只能强硬将结界打出个缺口来。但如此做妖界必有察觉,后面再想进去就难了。 因此竹吉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妖界,他得留在魔界。只有他留在魔界,才能让有狼子野心的那些人以为秦空岳也在魔界。否则一旦生乱,纱弥的身份大致是瞒不住了。而关于纱弥的身份,秦空岳也对隐坦白了。 当初纱弥借秦空岳之手安排假死一事,正是让仙界忌惮秦空岳的重要因素之一。若是仙界知晓他没死,还入了魔,铁定是要开战的。如今渊谷空虚,虽说以仙界如今的情形也算不上有利,可魔界如今大多是泛泛之辈,若是开战时秦空岳和隐不在,魔界也不一定能抵抗得住。 其次,秦空岳向隐说明了进入妖界必须得和他一样提前服药遮掩煞气。北境边界有静翎守卫,而妖界境内,每五里地就有一只静翎巡逻,并且它们的实力比北境的高出不少,只靠自身控制煞气是行不通的。 那药是他找鹿渊要的,他给罂尾看过,没什么大问题。但服了药后,因体内煞气被遏制了流动,会有一些不良反应出现。并且在妖界境内,他和隐没到关键时刻是不能出手的。因为一旦出手,四个时辰后那药的副作用会全面爆发,服药者必会晕厥过去,预计昏个七八天才会苏醒过来。 因此,如果不是到了会危及自身或者白清性命之时,他和隐就得忍着,得尽力护好自己不拖累白清。 妖界形势复杂,进去之后能否顺利找到韶华还未可知,要耗费多少时日也不确定。秦空岳问隐愿不愿意同去,毕竟妖界算是芳绾的故乡。他心知隐对芳绾和对风万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但此行凶险,他不好替隐拿主意。 隐想都没想就说要一起去。既是有危险,他又怎能安心待在魔界?他定是要跟在白清身边的。哪怕服了那劳什子药后可能会拖白清的后腿,但他既是她的从者,关键时刻就算豁出这条命来他也定要护着她的。 秦空岳对于隐的回答倒是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知道命契带来的那种忠心,若不是他下了命令,竹吉肯定也是要同去的。 商议好之后,秦空岳便为之后的日子作了安排。从明日开始,白天时白清就和他在洞窟这边修炼君依法术,隐则留在魔界忙他自己的事务。到了晚膳时竹吉和隐带着食盒过来一同用膳,而他则负责为二人说明如今已知的妖界中的世家关系和妖族种类、血脉之力一类的情况。 众人都没有异议,事情就这么决定下来。秦空岳让竹吉带隐回去休息,他则带白清去了洞窟之中。 那洞窟内部错综复杂,他提前让竹吉找了个离吃饭那处湖心岛很近的洞窟收拾出来,放了些家具、起居用品什么的。他带白清认了路后便让她早些休息了,说是从明日开始会很辛苦。 第四百一十五章 每天白天白清练得都几近瘫软。幸好之前加练过白莲咒,她对于法力的掌控精进不少,修炼的进度倒也不算慢,平均下来三四天便能掌握一个新法术。 傍晚时竹吉和隐总会按时带着饭过来,待吃完之后,秦空岳便会向他们普及妖界的常识。待隐困了竹吉就会带他回去,而白清也会洗漱一番去睡觉,以加速恢复白天过多的法力消耗。 时间一天天过去,白清和秦空岳之间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许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他们便能明白彼此心中所想,初来时那点子气早就消失得荡然无存了。 五月时,秦空岳眼看白清的进度差不多了,便开始和隐一同吃从鹿渊那里带回来的药。原本他只找鹿渊要了一人份的,本是不够的,但罂尾不愧是天才,他不过研究了几天就配了一模一样的药出来。 六月,白清学会了所有的君依法术,实力精进许多,连带着隐也变强了不少。按秦空岳的话说,她如今已经可以独自面对两位仙界长老的围攻了。去妖界的事提上了日程,她也住回了魔界的月倾院。 秦空岳提前给芳老板传过信,按时间来算,七月百家人就会出妖界了,届时便要去妖界了。也就是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为妖界之行查缺补漏,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这天,青戏传信给秦空岳,让他们得空了去一趟启越王宫,他便来找白清商议。他来时白镯正和白清聊得开心,二人相视一笑,她揉了揉白清的脸便离开了。 “你来啦~~”白清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坐。 “嗯,在聊什么?” “江姐姐在给我说晨曦的事儿呢~~” 秦空岳忍不住调侃道:“她有这么闲?仙界派人来了几次说要见你,她拒绝的借口换了好几个,都快用完了。昨日又来了,她也不好好接待人家,想想这次用什么借口才好,倒是跑你这儿怀旧来了?” 白清连忙讨好地给他倒了杯水,问:“仙界为何要见我?” “前几次来,八成是贪图你那君依血脉来的。虽说如今牧歌已继任了仙帝,但她仙核有损,很多事总是差那么点味道。这次仙界派人来,听说是牧歌有喜了,他们怕她心情不好,想接你去仙界住一段时日。” “这不是好事么?”白清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为何要拒?” 秦空岳反问:“据说他们只要你去,不让任何魔族随行,包括我在内。谁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为何要答应?” “咦……这样啊……算了,那我还是不去了,左右牧歌如今也能和我传音了,我私下再和她谈便是。” 白清略表遗憾。自从牧歌回了仙界后,常常与她传音聊天。又是督促她学习君依法术、为她答疑解惑的,又是抱怨仙界冷清,连个继任仪式都不热闹的。可她却从未听牧歌提起过有喜一事,甚至也不常和她聊与鹿渊有关的事,这孩子就像突然冒出来似的。也不知那二人是个怎样的情况…… “嗯,你问问她需不需要你去看看她,陪她解解闷什么的。若是需要,趁着如今云鹤还未醒,仙界秩序也还在恢复中,咱俩悄悄去一趟即可。” “好。” “对了,我这次来可不是同你说这个的。”秦空岳揉乱了白清的头发,十分满足地看着她自行整理,“青戏传信来说,要咱们去一趟启越。” 白清认真顺着凌乱得快要缠在一处的发丝,看也不看他便回道:“可是兰若有什么事?” “他未细说,只说让我们得了空跑一趟。要问问么?” “算了吧,反正最近也是干等着无事做,等你闲时去一趟就好。” 白清总算是将头发理顺了,掏出木簪来七扭八扭地将头发盘上固定住。这盘发的本事还是牧歌教的,二人不能相见,她硬是靠着牧歌的形容摸索出了一点成效来。如今虽不能完全固定住,但起码日常走动时头发不会再散开了。 秦空岳一直望着她,自然注意到了这木簪。这不是当初二人还在大夏时他送给她的么?没想到她竟学会用了?木簪倒是个普通木簪,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他随手自己弄着玩的。但他当初送给她时是藏了私心的,他暗中在那木簪里埋了追踪的法术,以便她出意外时能立刻到她身边。 “这簪子……” 他伸手想去碰那个木簪,她以为他又要揉自己的头发,连忙靠上椅背双脚蹬地让身子后仰,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你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弄好!别又给我弄乱了!” “我不过是觉得,戴着我送的木簪的阿清非~~~~常养眼罢了,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秦空岳用十分夸张的表情和语气夸赞她一句,滞在半空的手却没有丝毫收回之意。白清半信半疑地凑过去,他一手揽过她的后脑勺,一下便亲上了她的唇。 白清欲拒还迎。她的手轻轻抵着他火热的胸膛,舌尖却与他缠在一起,由着他肆掠任为。 自从她搬进洞窟后,他越来越肆无忌惮,常常搞这种“偷袭”。她一开始还羞涩不已,也不像现在这般附和着他的动作。后来慢慢的她便习惯了,甚至随着二人的亲密举动越来越多,她开始觉得不满足了,她想要更多。他总说尚未完婚,不可有夫妻之实,可对于何时完婚却一直闭口不谈。 思及此处,白清气不打一处来,猛地推开了他,擦了擦湿润的唇,气鼓鼓地责问他。 “我们究竟何时完婚?!” 秦空岳砸吧砸吧嘴,品尝着从她那里偷来的甜丝,双眼一弯,笑道:“阿清就这么迫不及待想与我洞房花烛?” “我呸!!!你胡诌什么?!再胡言乱语!我拔了你的舌头!”白清假意啐了一口,耳朵都羞得通红,只好用手稍作遮挡。 “哈哈哈哈~~你拔吧,左右弹指的功夫便能再长出来了呢……” 秦空岳不气反笑,丝毫不慌,甚至伸出半个舌头来,起身在她四周晃悠着。 太幼稚了! 白清翻了个白眼,说:“别闹了,我认真问你呢!这都多久了,你提都不提!难不成你不想娶我?就想天天占我便宜?” 秦空岳收起那副欠揍的模样,正儿八经地端坐下来,说:“你既提起婚事,那有件事我就不得不向你坦白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哦~~~~?坦白?” 白清故意拖长了音。之前他明明说过知错了,之后也常常有事便同她说,没想到,居然还是有要事瞒着自己?!他都不长记性吗?! “阿清,你别生气,不是我刻意瞒你,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这才一直不曾与你商议……” 秦空岳立马抓住了她的手,生怕她一生气又自己跑掉。如今的她可不同之前了,若是她刻意躲着自己,怕是得找好几日。 “好啊,你说呗。” 白清不为所动,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斜睨着他。她倒是想听听他要说的是什么,为何就要拖到现在? 秦空岳见她没有离开的意思,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即拂起外袍蹲了下去,尽显一派伏低做小的模样。 “阿清,实际上吧……大约是咱们去星芒阁那段时间,纱弥替我卜了一卦,说妖界之行我有一劫,只怕是凶多吉少……” “……纱弥?他卜得可准?” “准!他可是如今世间难有的上万岁之一,占卜虽不是他强项,卜不出具体的时间、过程和结果,但至少是准的。” 闻言,白清不禁面露忧色,问:“什么劫?” “不知。究竟是会伤到什么程度,或是会否危及性命,他是卜不出来的。”秦空岳摇首,“正是因为不知是怎样的劫数,所以我才想着等我们从妖界回来之后再完婚……” “秦空岳……” “在呢!” 她突然叫他的全名,让他冷不丁地紧张起来,连忙笑着应她。 “唉…不是我说你,你这想法就不对。且不论只知有劫,结果如何都尚未可知。若是当真危及性命,那就应该趁早想些应对之策才是。你不是说过,若非君依占卜,还是有机会可以改变结果的么?” 她看着他那模样,又觉好笑又觉心疼,扶着他的手臂让他坐好,耐心与他商议。 “我自是做了准备的。但除了知道有劫数之外,具体信息什么都不清楚,恐怕无法真的做到应对有策……” “……那,要不…我帮你占卜一下?” “可别!”秦空岳连忙摇头摆手,脸上神情那叫一个抗拒,“你们君依占卜出来的结果都是无法改变的,如今这样模糊些也不错,总比被你一棒子打死好些……” 白清忍不住白他一眼,怨道:“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盼着你出事似的?!不要就不要,哼!” 秦空岳也意识到方才那话说得不对,略微有些窘迫,说话的底气都不足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冒险去赌那劫数的后果究竟如何,他可不想像韶华那般,早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嘛……再则,你当真知道如何用君依血脉占卜么?” “当然!”她说得自信满满,“据我所知,睡一觉做个梦就是了。” “阿清,不是我有意挑刺啊……”秦空岳试探着说了一句,见她没有生气的意思,才继续往下说,“若当真如此简单,那这段时日你哪天不睡觉的?岂不是早就该知道许多事了?” “那……那是因为……” 白清一愣,突然发现他说得对。她在洞窟中修炼了几个月,身手精进许多不说,日日都睡得十分香甜,却从未梦到过未来。那可是几个月啊,一次都没有! “因为什么?” “定是因为我太累了!所以才一觉到天明!若我有心,定能成功!” 她真是死鸭子嘴硬,即便心虚得不行,仍是咬着牙不肯承认。 秦空岳倒也没有再反驳她,而是说:“那不如这样。明日我们便去启越,你今夜就按照你说的法子试试,看看能不能占卜出明日的事来。” “好啊~!” 白清一口应下。 翌日,到了日上三竿她还没起。在洞窟中养成的作息让她早早便醒了,只是她眼一睁一闭天就亮了,却什么都没梦到。入睡前她在心里将要占卜的欲望放到了最大,左思右想之余甚至还不断低声默念,结果却令她大失所望。 早知如此,昨日就不该那般强撑着嘴硬了,这下倒好,她都没脸去见秦空岳了。 午时,她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实在捱不住那饥饿感,便想让隐悄悄来给她送些吃的。谁知隐没来,秦空岳却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一来便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先去为她开窗通风,后又献殷勤般地伺候着她洗漱。待她洗漱完了才拉她去桌边坐下,将食盒中的吃食取出放到她面前。 “我一早便带着甜粥来了,谁知你还在睡,我只好一直在外面等着。早知你这么晚才醒,我就带午饭来了……” 他故意加重了那个“醒”字的音,听得她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平白呛着了。她心虚地移开目光,给自己倒了杯水假意喝着。 秦空岳见她不动勺,端起甜粥舀了一勺就要喂她。 “你不饿么?吃呀?这可是城北强叔熬的甜粥,你平素不是最爱吃了么?今晨我特意去买的,我都给你温好了,来,张嘴……” “咳咳……我…我自己来!” 白清差点又呛到自己,吓得赶紧将水放下,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碗勺,侧过身微微背对着他吃了起来。 他噗嗤一笑,倒也没说什么,起身从妆台取了木梳来替她束发。她吃了两口,低着头任他捣鼓,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阿岳……” “嗯?” “我试了……却什么都没有梦到…之前明明就是这样看到未来的……” “无妨,我们来日方长。兴许只是什么细节被我们漏掉了而已,你也不必如此丧气。” “……抱歉,我昨天说了大话。” “……” 秦空岳没说话,她小心翼翼地抬眼望去,他正笑眼望着镜中的自己,似乎很是满意。 她这才注意到,她头上那个发冠很特别。色泽上不如银器闪亮,看起来却不是发冠本身材质的原因,而是发冠周遭有一团氤氲的光亮,像是一层透着光的雾一般。 “咦……这是什么?” 白清下意识就抬手去摸,碰到光亮的那一刻,一种又凉爽又温热的感觉从指间传来,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这是我用星银矿给你打的。星银矿除了可铸造法器之外,在较为昏暗的环境中会散发荧光也是独一份的特点……喜欢吗?” “喜欢。” 第四百一十七章 启越王宫。 六月正是炎炎夏日的季节,启越亦不例外。山上的雪融化了大半,露出贫瘠的泥石来,除了山尖尖那经年不化的坚冰,启越几乎可以说是改头换面了。 所幸启越王宫本就建在半山腰处,山风几乎不曾停歇,又有青戏亲自挑选训练的与天军去山尖尖上挖取坚冰,白清才能在这样的夏日与兰若赤脚坐在临时搭的草棚下吃那冰凉可口的甜瓜。 秦空岳和萨吾勒站在不远处临时搭的木台之上,正比试着谁能射下更多的飞禽。 白清悠闲地嚼着甜瓜,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这样悠闲安稳的日子,有多久不曾感受过了?她甚至忘了此次来启越,是兰若说有事找她才来的。 二人吃完了瓜,青戏向候在一旁的宫女使了个眼色,宫女们低着头上来收了空盘,换上了一只朴素的陶罐和两盏精致的瓷杯。 兰若撸起袖子,拎起那陶罐就给白清倒。 “这是什么?还挺香的呢~~” 一股甜味从陶罐中飘出,是甜味中混杂着一丝酸味的果香,在炎炎夏日中这样的味道倒是沁人心脾了。那从陶罐中倒出来的应当是果汁,白清连一丝酒味都没闻到。 “这个呀,是一种叫落日果的野果的果汁,落日果可是启越才有的东西,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东西不错呢~~你快尝尝!” 兰若轻柔地笑着向白清解释,倒了一小杯就立刻推到她面前,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白清端起瓷杯看了看,这果汁竟是金灿灿的,而且那甜味更加浓郁了,让人嘴馋得紧。她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小口,入口丝滑,甜而不腻,又有那么一点点酸味。在这热辣的太阳下,坐在草棚中喝这东西,真是太棒了! 白清喝得开心,兰若看得也开心,不停地为她添。 “好喝吧?” “嗯!好喝!” “这可是我特意找宫中最好的厨子学的呢!” “若若好厉害!” “那当然!哈哈哈哈哈哈……” 二人谈笑风生,气氛极好。青戏浅笑着上前来,说:“王后,差不多得了,莫忘了正事。”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苑香~” 兰若恍然大悟,连忙去唤苑香,待苑香端着一个精致的鎏金盒上来,她取了盒子递给白清。 “阿清,前些日子母妃精神不少,父王想着给主院添些东西,换换风格,便让人先收拾了一番,便发现了这个。母妃说这东西是你的,便命人送到我这儿来了,你看看可还有印象?” 白清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浅蓝色的玉佩,玉佩上没刻字,只雕了个像鹿一般的动物轮廓。 “没什么印象呢……” 白清拿着玉佩翻来覆去地仔细打量,总觉得眼熟,但怎么想却都想不起来。 兰若目露心疼,搂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说:“那时我刚遇到你没多久,还没带你回府呢。有一回我去布施遇上个疯了的老人家非要抢吃食,他差点危及我性命,还是你护着我才没伤到,你可记得?” “……不太记得了。” “那老人家抢不到吃的,看到了你腰间的玉佩就抢了去。后来我花了大价钱才给找回来,只是穗子让他给扯坏了,我就想着给你换一个新的再还你。” 白清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玉佩,上面挂着的穗子完好无损,不禁问:“这不是好着么?后来怎没还?” “我将玉佩送去让人配个好点的穗子,后来不是迎你进府么?又忙着给你寻学武的师父,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若不是前些日子翻出来了,我都没想起来有过这事儿呢……” 兰若说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连忙献殷勤般地给她加果汁。 兰若说的事她没什么印象了,那时她被师父丢在人间,自认为是家破人亡了,精神上有些浑浑噩噩的,根本就没打算好好过日子。 她看了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玉佩拎起来对着日光去看,也没什么特别的。谁知,一只手从她背后伸出,紧紧握住了她拎着玉佩的手。 “这东西哪儿来的?!” 秦空岳的声音一同从背后传来,他的声音中有些激动、又有些似是感伤般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白清问:“阿岳?你知道这是什么?” “……是佑生生前的玉佩,亦是他送给韶华的定情信物。” 她没想到,这玉佩如此平凡,竟是大有来头? 得知了是父亲的玉佩,她再看时,莫名觉得这玉佩泛着微弱到几不可察的温暖光芒。情感真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再普通平凡的东西,一旦有了感情,就会变得很特别了呢。 秦空岳再次询问:“这玉佩哪儿来的?” 此时萨吾勒也走了过来,说:“是白姑娘自己带着的。只是为了救若若时被人抢了去,后来若若为她换穗子时恰逢迎她入府,又忙着给她寻师父,就忘了此事。前些日子岳丈意外找了出来,差人送来的。” 秦空岳和白清古怪地看着萨吾勒,方才若若解释时他离得那样远,竟全都听到了?! 青戏知他们心中所想,插嘴道:“王后收到此物后觉得对白姑娘有愧,寝食难安,日日垂泪向国君哭诉个中缘由。我家国君心疼得不行,来找我说了此事缘由,同我商议逗王后开心,所以我和国君对于此事了解颇多。” 秦空岳和白清了然,萨吾勒则紧张地在兰若和青戏之间来回打量。兰若脸颊泛红,头埋得更低了。 秦空岳摸上玉佩,询问白清:“我看看?” 白清松了手,任他紧紧盯着掌心中的玉佩,看着他的表情渐渐变得怀念起来。她问:“可是有何不妥?怎的这副表情?” 秦空岳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一笑,将玉佩还给她,说:“睹物思人罢了。” 白清接过了玉佩,他却未将手收回,而是看着空荡荡的掌心,说:“有些人,有些事,过了便是过了,回不去了。”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谁也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来。 第四百一十八章 白清回到魔界后,将那玉佩挂在了腰侧随身带着,隐见着了就日日围绕在她身边,说什么他也要一个玉佩。 秦空岳和白清独处的时间被占了一大半,他被烦得不行,让竹吉去挑了个质地上乘但颜色绿得非常俗气的玉佩来,交给白清让她送给隐。 隐得了新的玉佩,开心极了,天天挂着那玉佩到其他人面前显摆,不再缠着白清了。他倒是得意极了,竹吉却听到许多人背地里议论他明明容貌惊为天人,偏偏品味如此俗气。想着给他留些面子,竹吉只得给他找些新奇玩意儿来分散他的注意力,想各种法子让他别再到处显摆。 七月中旬,悦春阁传来消息,百家人已到达悦春阁。秦空岳带着隐和白清去悦春阁,想尽早商议出动身的时日来。 魔界的悦春阁掌柜带着众人到了芳老板的房门前,门刚打开了一条缝,刺眼的白光就率先穿透门扉而出。 白清当下就紧闭双眼,没了视觉,她的其他感觉都灵敏不少,一股浓到可以称是馥郁的熏香味窜入鼻腔,令她顿时咳个不停。 待适应了一阵后,白清睁开眼,只见房中雾气缭绕。在场的除了芳老板和南夜以外,每个人身旁起码放着四五个小香炉,房中四角也放了更大的香炉,不浓才怪呢。 白清用袖子捂着口鼻,问:“芳老板,你怎点这么多香?” 房中坐着五个人,正中是一名蓝发男子,十分显眼。在他左侧坐着百夕和另一个白清不认识的姑娘,在他右侧坐着两个白清亦不认识的男子。 芳老板还未开口,百夕连忙满是歉意地起身,迎上来说:“抱歉啊,这里有魔族,我们毕竟是出界来带人的,不是被逐出来的,该防还是要防的。” 百夕说着,看了南夜一眼,待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秦空岳和隐一眼,有些紧张地低下头去。 “哦……哦。” 白清懵懂地点点头,与秦空岳和隐坐在了他们的对面,百夕也默默退了回去坐好。 秦空岳和芳老板对视一眼,看向那坐在正中的蓝发男子,说:“你就是领头的?” “不错。”那男子皱着眉,似乎是不大高兴的样子,“在下百辞,百夕是我胞妹。听闻她得以回归妖界全凭各位相助,百辞在此谢过各位恩人。” 百辞说完,对着秦空岳他们的方向就是伏身一拜,其余四人也纷纷拜倒了一片。 “不必如此。”秦空岳假意抬了抬手,“本就是交易,恩人…谈不上。” 百辞起了身,其余四人也跟着起身,他从左到右依次为众人介绍。 “恩人客气了。此番家妹说恩人需要帮助,我这便带着他们前来了。家妹百夕,你们都认识了吧?她旁边这位是百灯灯,灯灯,见礼。” 坐在百夕旁边的女子乖巧地起身行了礼,微笑着坐了回去。她看起来似乎是个甜美的女子,只是那一双漆黑的眼莫名透着一股深藏不露的味道。 “这是犬子百罡,年纪虽小些,但本事还是有的。罡儿,来。” 若非百辞如此介绍,任谁也看不出这是父子二人。毕竟百辞一头蓝发,面容又是个少年郎模样,看起来就张扬洒脱。而百罡的模样看起来至少三十有余,及肩的长发随意扎起,有一股沧桑的味道。 百罡向众人行了礼,百辞继续说:“这位是程下疆,是与家妹一同长大的玩伴。” 程下疆亦效仿先前其他人那般行了礼。 秦空岳问:“我们只有三人,你们怎的来了五人?” 百辞眉头更拧巴了,观他神情,他似乎不理解秦空岳为何要这么问。 一直安静斜倚着的芳老板此时举起了纤纤玉手,笑着说:“秦公子莫怪,奴家和二当家的也要去妖界,只是不与你们同路罢了。” “哟!”秦空岳顿时来了兴致,歪头笑眯眯地看着芳老板,“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劝你你都不去,如今寻了个郎婿就巴不得回去了?怎么?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是不是?” 芳老板亦跟着笑,说:“从前悦春阁根基不稳,公子交代的事奴家怎敢疏忽?如今的悦春阁,便是奴家不在,也不会因此乱了套,奴家还不能去见见公婆么?” “自是可以。” “多谢公子。” 二人相视一笑。 秦空岳又看回到百辞身上,说:“此次劳烦各位了。我等都未去过妖界,也不知此行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又是如何安排的?” “不劳烦,应该的。” 百辞摆摆手,从怀里掏出筒卷轴来展示给众人看,是一张地图。他一边解释着,一边用手在地图上指着。 “妖界与人界、仙界都不同,每个族域是一整片大陆,以身份高低按序排列。每层区域之间有两名守门傀儡,只有得到当层区域族长的手令,傀儡才会为你们打开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秦空岳问:“妖后在第几层?” 百辞答:“第一层是血池所在,除了妖后谁也去不得。第二层据说是个大人物的住所,不过谁也没见过就是了。第三层便是妖后所在,要想见妖后,得先去第四层找芳家家主芳桑时拿到手令才行。” 秦空岳又问:“百家在第几层?” “百家位居第三十七层族域。” “啊?!”隐惨叫一声,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在那儿算,“那我们不是得过…过……三十四层才能见到妖后?!” 百辞摇摇头,指到了地图上写着颜字的地方。 “恩人们有上天照拂,运气极好。下月末时,颜家家主颜七返大婚,百家也收到了请柬,届时可带各位恩人同去。而颜家,在第八层。” “颜七返?!”白清不禁惊呼一声,“和谁?!” 自尤奈一别,她再没见过颜七返,也没听秦空岳提起过稚龙,她怎就要嫁人了?! 百辞将白清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虽心有疑惑,却未开口询问,而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据传,是和真龙成亲。” “!!!” 白清惊得瞳孔都抖了一抖。这是什么极其玄乎的发展?稚龙不是嫌颜七返缠他缠得紧觉得厌烦么?他不是还向自己抱怨过?怎么一转眼,他们二人就要成亲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白清惊得口不能言,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百辞倒是觉得她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十分了然地说:“很不可思议吧?我懂!当初颜家说夫婿是真龙时,震惊了妖界上下。前代仙帝仙逝后没过多久,龙族就和仙界决裂了,他们和仙界打了好多年,死伤惨重,如今更是已经销声匿迹了。” “……呃?” 白清眨眨眼,有些懵,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龙凤成双倒是不奇怪,毕竟能修成凤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如今龙族无影无踪不说,还有没有活口都不好说,颜家竟说是和真龙成亲,还是在妖界开宴!别说是恩人了,我当初听到时也是吃了一惊的!” 百辞为了表现出此事确实非比寻常,说得就激动了些,甚至屡次身形摇晃,要是给他搭个戏台,他怕是能站上去直接开唱了吧?! 而白清听着百辞所言也明白过来他确实是误会了,自己震惊的是此事与她的认知有偏颇,而他以为自己震惊的是真龙的存在一事。 之前倒是听秦空岳提过几次稚龙的身份,但他也没有说得特别清楚,再加上稚龙天天用人身到处闲游浪荡,她对于龙族的事也就知道个大概,没有什么真实感。没想到原来龙族是这么稀有的存在?稚龙的身份光是说出来就能震惊妖界上下?! 白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打算将自己与稚龙认识的事说出口,秦空岳的传音却在此刻响起于脑海中。 「是我让他先过去帮忙探探情况的,不过他要和颜家家主成亲一事,我先前并不知情。」 「知道了。」 秦空岳出声问百辞:“颜家在第八层,那上面还有哪几家妖族世家?可知他们家主脾性?” 百辞想了想,在地图上指着开始向众人普及。 “百家势微,前十层的情报我也只知道个大概。第七层是南家族域,南家是鹰妖,大多都是硬骨头,尤其家主南衡弛,据说是个不苟言笑,从不会将情绪浮于表面之人。” “第六层是程家族域。程家是兔妖,族中男子大多性子温顺,女子性子火辣些。噢!对了,程家家主程际是出了名的多情种,据说他后院里住了上百个娘子呢!不过我也是听说来的,毕竟以百家的身份,根本没机会亲眼见识。??? “第五层是音家族域。音家真身乃是赤鱼,是妖界中最熟悉水性的妖,因此音家负责掌管、护理妖界所有族域的水域。百家族域内有几十个湖泊,与那音家家主音叙还算有些交情,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托族长为你们手信一封,等你们去到第五层时或许能有所帮助。” 秦空岳想了想,问:“那音叙是什么性子?” “我个人认为,音家主是个随和的人,待谁都是和善的,至少他来百家时是这样的。不过我听说,音家与我们这种小族交情不错,但与前十层那些大家族却是针锋相对的。听说颜家升至第八层时,和原本排第八的战家起了争执,音家主表了态,说是支持颜家,差点就打起来了,还是妖后亲临才平息了事态呢!” 白清问:“战家?可是北境那个战家?” 百辞摆摆手,说:“恩人说笑了,北境那个战家嘛,不过是战成方在妖界混不下去了才拖家带口迁去北境的,他在妖界时不过是个小角色,若不是在北境搏得了一席之地,妖界都没人知道他呢!怎能相提并论?” 秦空岳轻轻笑道:“你听说的事还挺多。” 百辞拍拍胸脯,骄傲地说:“听家妹说恩人们有事相托,又是通过悦春阁联系的,我自然是事前特意去打听了一番的。” 秦空岳不置可否,问:“那第四层呢?” “妖后是狐妖,第四层自然是妖族的族域了。芳家现任家主芳桑时乃是当今妖后的孙女,本事可大了!不过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关于她的事,除了她与妖后的关系外,恕我无能,什么都没打听到。” 秦空岳并未介意,点头道:“无妨。” 说完,他转头看向芳宁,问:“芳老板,既是同族,关于那芳桑时你可知晓些什么?” 芳老板勾唇一笑,说:“当然。” 百辞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芳老板,被南夜一瞪,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白清哭笑不得,没想到这百辞表面上看起来一股子书呆子味,实际上竟是这样的性子。 芳老板故意不说话吊着众人胃口,慢悠悠地剖开一粒瓜子,用指甲夹着瓜子仁扔进嘴中。秦空岳抱起双手,挑眉看她,她这才开口。 “芳桑时那小丫头吧,是个话少的孩子。她自幼天赋异禀,性格甜美,任谁都喜欢与她相处,芳绽自然也不例外。但她是芳绽的孙女,中间还隔着个芳情呢,偏偏这家主之位落到了她头上,纵是有血缘关系,芳情可吞不下这口气。秦公子,你猜,她们母女二人关系如何?” 秦空岳微微歪头,说:“你不是说了,芳情吞不下这口气,何须问多余的话?” 芳老板捂嘴笑笑,故作惊讶地说:“呀!奴家说漏嘴了呢~~” 秦空岳深吸一口气,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芳宁。” “哎!奴家这就要说了嘛!秦公子,男人可不能猴急!” 芳老板连忙坐直了身子,赔着笑。 “芳情自突破了大妖以来,法力就再也无法精进了,她四处寻医问药,却一无所获。这种时候,芳桑时八岁就晋为大妖,并且一直不断变强。她面上仍是夸奖桑时的,但却在心里埋下了嫉妒的种子。” “芳情是妖后之女,自出手就饱受期待,可她却令所有人失望了。她的夫君也并非她心仪之人,而是芳绽执意给她找的。偏偏桑时成年许久,芳绽一直没干涉过她的婚姻。种种情况日积月累,芳情对于桑时这个亲生女儿,渐渐变得只剩下了恨。” 白清心觉惋惜,好好的母女,芳绽、芳情也好,芳情、芳桑时也好,本不该是如今这样的。 百辞听了芳老板的话犹如醍醐灌顶,然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舔了舔下唇,问:“你叫芳宁?听你对芳家事如此熟悉……你从前是芳家人?” 第四百二十章 芳宁嫣然一笑,微微弯下腰来,眉眼上挑,风情万种地看着百辞,说:“你猜?” 百辞知她无意回答,再加上她胸口的领口有些低,这个姿势刚好让她胸间的沟壑若隐若现。他连忙收回目光,红着脸轻咳一声,不再纠缠。 “总…总之!妖界上层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情况我也不甚了解。此次出界,百家用的由头是出来接应布在人间的眼线,但时机不太凑巧。” 秦空岳问:“怎么说?” “我们来时,恰逢北境出了只大妖,趁接引人尚未获准出界,我们需尽快动身,赶在接引人出界之前回去。” 隐不解,问:“为何?” 百辞叹口气,说:“恩人们有所不知,在妖界和人界交界处盘查的那些大爷们都是难应付的主。他们平时日日喝酒闲聊,但每逢接引人出界去迎新晋大妖,他们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盘查十分严格。像我们这样出来办事的,即便手持批文,他们也会像盘查新晋大妖那般为难一番。” “好,我们今夜就动身。”秦空岳点点头,转头看向芳老板,“北境有新晋大妖?” “是。” 芳宁对着南夜勾勾手指,南夜走到她身旁坐在地上,任她玩弄着自己的头发。 “哪家的?” “宗家有人成功化蛟了。” 秦空岳眉头一皱,说:“怎会?上次不是……” “嘻嘻嘻……可不是嘛~~”芳宁捂嘴而笑,媚眼如丝,“那老头确实是不行了,但他的妖丹未染煞气。宗家本就是靠那老头才得以在北境横行,老头没了,他们的仰仗也就没了。他们怎肯就此陨落,选了族中最有潜力的孩子,将那老头的妖丹给吃了~~秦公子,可后悔?” 秦空岳未作回答。 当初去北境善后时,除了伤了白清的战家之外,他还去了宗家。只因听说宗家曾要求离家献出白清,他就将宗家那个修炼了上千年却一直没能化蛟的老头给杀了。 但他未取妖丹,毕竟妖丹这东西对魔族无甚大用,也就人族拿它当宝贝。没想到,宗家倒是狠,他未动那老头的妖丹,他们倒是自个儿享用了。 后悔么?有一些吧,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妖丹毁掉的。但要说肠子都悔青了,那倒也不至于。 百辞硬是靠着二人的只言片语脑补出了一场大戏,他看向秦空岳的眼神都充满了憧憬。 “曾听闻北境宗家一夜之间死伤过半,竟是出自恩人之手?!您也太厉害了吧!!!” “不提也罢。”秦空岳有些僵硬,摆摆手干笑两声。 百辞又道:“我真心感谢恩人!您是不知道,宗家虽排在第十六层,但在妖界那可是人人都不待见的!更别说北境的宗家是被驱逐出妖界的了,恩人此举可谓是为民除害啊!” 百辞说到激动之处,双手都扬了起来,要不是在场人数众多,又有小辈,他差点就激动得蹦起来了。 白清看他那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说:“有这么夸张吗……” “那是!恩人们怕是不知道,蛇妖本就是冷血动物,一个个地天天冷着张脸,像谁都欠了他们似的。最可恶的是宗家的修炼法子!从前还没有妖界时,宗家就常常窜到人族的村寨去偷人!” 白清吃了一惊,不禁想起之前青戏说过魔界从前是有魔族吃人的,忙问:“噫!偷人作甚?要吃掉吗?” 百辞面露疑惑,脱口而出:“啊?为何要吃人?” “那偷人干什么?” 百辞满脸鄙夷,说:“宗家真身是蛇,即便是化了人身,那人身也是如坠冰窟般的冷。寻常妖族化了人身后,是能吸收空气中的微弱法力化为己用的,但宗家却需要通过定期合欢才能做到。” 白清顿时面红耳赤。 “恩人们是不知道,从前尚未迁去妖界时,宗家也就去人族的寨子偷人,偷不到妖族头上。可后面去了妖界,也没人族给他们偷了,他们就打起了我们这些小族的主意。” “宗家每年都会去他们族域之下的小族中,买一批中意的或男或女的妖带回去,供族中那些尚未有配偶的年轻人挑选。有时候买不够数,他们还会暗中抢。妖界上层还好说,像我们这般下层小族,谁提起宗家不是摇首叹息?!” “每年?!宗家如此繁盛?”白清惊呆了。 百辞恨恨地一拍大腿,说:“是啊!虽说大多数情况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但像宗家那些地位高一些的大妖,谁不是院里养着十多个娘子?那叫一个乱啊!任谁家女儿嫁过去那都是要受气的!” “宗家如此行事,所以讨了妖界小族的厌?” “是啊!不过宗家毕竟算是龙族的前身,实力不俗,地位本是不低的,但之所以排十六层,是因为宗家曾出过个疯子惹恼了妖后,这才越来越往下走的。” 隐不解地问:“疯子?” 百辞砸吧砸吧嘴,将双手收进了袖兜中拢好,微微躬身,说:“两千年前,宗家出了个医才,叫宗湟。他一岁便可化人身,十岁就已熟读妖界的所有典籍。宗家本指望着他化蛟的,谁知他十一岁那年生了场大病,转头开始钻研医术。” 「他说的是罂尾。」秦空岳悄悄传音告诉白清,她看他一眼,轻轻点了下头。 “宗湟是个天才,二十岁那年他晋为大妖,成了妖界医术的医师。恰巧有一年,人族闹饥荒饿殍遍地,爆发了疫病。有两个接引人出妖界后染了疫病,回来后妖界就没了安宁。” “那疫病棘手得很,宗湟用了许多法子,却总是治标不治本。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他开始暗中抓些小妖来,让那些小妖染上疫病,然后他再用不同的治病方法去医,直到他找到正确的治病方法。” 白清不由得一惊,大呼道:“竟如此残忍?!” 百辞点点头,说:“听说那时被他抓去并因此死亡的小妖有上万之多,不过此事年代久远,我也只是听说。总之,他稳住了疫病,但上万小妖没了踪影,妖后一查就查到了他头上。” “妖后一怒之下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将他驱逐出妖界了。听说后来他开始执着于这种以活物探寻医术的法子,好像是成了魔族去了魔界……” 第四百二十一章 芳老板见百辞越说越来劲,丝毫没有停嘴的意思,便故意伸了个懒腰,大声说:“哎哟~~这时辰可不早了啊~奴家已命人在楼下为各位备好了晚膳,贵客们,随奴家去用膳吧?” 秦空岳赞同地点点头,柔声问隐:“饿了吧?” 隐一听能吃东西就两眼放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白清嘟囔道:“怎不问我……” 芳宁摇曳生姿地走来,俯身一手勾上白清的脖子,一手搂紧她的手臂扶她起来,媚声说:“他不念着你奴家念着你呀~随奴家走吧,再耽搁可就要凉了~~” 芳宁这么一说,白清也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当即便跟着芳宁勾肩搭背地往外走。 悦春阁表面上是做酒楼生意的,各种琼浆玉露应有尽有,下酒菜也做得极好,但其余菜式都很普通,只能用中规中矩来形容。 待众人吃完了晚饭,天色也黑了下来。芳老板留下了百家人在悦春阁饮茶,给秦空岳他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回魔界收拾。 到了魔界后,隐便自行离去了。白清之前就将能想到的需要之物都放进了乾坤袋中,没什么可收的。秦空岳却带她去了洞窟中,说有礼物要给她。 他牵着她在洞窟中漫步,为他们照路的炽光使不多,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只。炽光使的光芒忽明忽暗,她的心也跟着一跳一跳的,有些紧张。 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他会送什么礼物? 他引她走了许久,总算到了目的地。这处洞中灯火通明,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熔炉,打铁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烛台,烛台下安静地躺着一个全身漆黑的匣子。 他带她走过去,从桌上抱起匣子横置于她面前,笑着说:“打开看看?” 这匣子黑漆漆的,也没刻什么纹路,好似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匣子而已。她轻启锁扣,匣子里是一柄剑,剑鞘上刻着“清鸣”二字。 “给我的?” “嗯,”秦空岳示意她将剑拿起来,“之前你使剑使惯了,你的剑丢了之后虽给你买过一把,但那把太俗,不经用的,我便用星银矿给你打了一把。虽不如仙界制作的法器那般好,但也能当半个法器用了。试试?” 白清点点头,秦空岳放下黑匣,一手搭上她的肩,二人瞬间置身于洞窟之外那宽阔的平地之上。这地方她可太熟悉了,毕竟和竹吉、秦空岳先后在此修炼了这么久,且空地周边设有结界,完全不必担心会酿成什么无法修复的后果。 她将剑从剑鞘中抽出,没听到预料中的铮声,失望之余,却见月光似有生命一般包裹于那银白中透着些蓝的剑身之上,宛如覆了一层流萤,光是看着就觉得此剑不凡。 她将剑鞘丢给他,挥剑试了几招。剑身轻盈不说,每次挥舞时,总觉得似有微风推波助澜一般,出剑的力度似乎增强了不少。 “你铸剑的手艺还不错啊?” 白清十分满意,侧头将耳附于剑身附近,一指弹去。若是寻常刀剑,大多是会发出一声叮的清脆声响,这剑却未发出对应的声响来,细细听去,好像能听到细微的风声。但那声音极轻,又转瞬即逝,让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怎么没声啊……” 秦空岳无奈地笑了,抱着她的剑鞘歪头说:“阿清,这是星银矿,是我亲自给你的,怎会与人间那些俗物一样?不是我自卖自夸啊,就这一把剑,若找人拿去道教卖,卖得的银钱都够供魔界三年的口粮了。” “哈?!三年?!!!” 白清大吃一惊,握着剑柄的手心都出汗了。星银矿竟这么值钱吗?又或者说,道教竟这么有钱吗?! “物以稀为贵嘛~”秦空岳满脸自豪,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魔界那么多张嘴都要吃饭,怎能贱卖?星银矿又只有我有,开的价再高照样有人求而不得呢~~” 眼见白清直勾勾地看着清鸣剑,仿佛在看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他又怕自夸过了头吓到她,忙说:“别愣着啊?试着用它放几个法术看看?” 白清想了想,以往的经历中,让她印象最深的便是云鹤的那根拐杖了,大概是那种感觉? 她刚运转法力,清鸣剑的剑身就变得亮铮铮的,她猛然想起当初在八星十二山观看毕景和赛兰斗技时毕景用的那把剑。 她挥剑而出,空气震颤噼啪作响,轰隆一声,数十道雷电齐齐绽放在她身侧,正是她从君依的秘典中学来的九方雷动。 秦空岳悠然地退后两步,赞许地点点头。 白清顿感愕然,这剑极为顺手,仿佛是同她伴生而来的。而且以这剑释放出来的法术,威力看起来虽与不用剑时是差不多,但总有一股舒畅之感,好似在某种看不见的方面增强了她的法术一般。 “这剑……” 秦空岳示意她收手,又走近了些,说:“是不是感觉很顺手?” “对!为何?!” “这便是星银矿的稀罕之处,它能加强你对法力控制的精准程度,让法术释放得更为完美。不然以道教大多数人的资质,即便李遇生在符纸里早就附了法力,他们也不一定能放得出来。” “有这等宝贝你怎不早些告诉我?害得竹吉陪我练了那么久的白莲咒……” 白清小声抱怨着,以掌轻轻摩挲剑身。知道了星银矿的作用后,她简直要对这清鸣剑爱不释手了。 秦空岳收了笑,语重心长地同她说:“这终究是捷径,不可靠的。有了便是锦上添花,没有便踏踏实实精进对法力的操控才是正道。你也不想像道教那些家伙一样,一旦没了佩剑和符纸就成了一无是处的凡人吧?” 白清又问:“可我看云鹤不是日日拄着她那个拐杖么?” “那不一样。”秦空岳想了想该如何让她理解,“法器是仙族自己用秘法造的,各族造法器的法子都不同,除了本族以外,在其他人手中都无法发挥出应有的功效来。但以星银矿铸的剑,谁都能用。而当你习惯了有佩剑之后,一旦佩剑被敌人夺走,你的实力就会大幅下降。” 白清懵懂道:“哦~~原来如此,那确实不太可靠呢……”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齐聚悦春阁,准备出发前往妖界。 一个时辰未见,芳老板换掉了她一惯喜穿的红衣,改穿了一身墨绿色的长衫,将身子包裹得严严实实,不似以往那般风流婉转。 南夜亦换了一身海蓝色,脸上戴了一副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双眼来。 白清打量二人半晌,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准备得不够充分,比起他们来,自己也就多带了把清鸣剑而已。 再看秦空岳,秦空岳一直与她在一处,倒也没收什么,但三人在魔界汇合时,隐丢了个看起来有些沉的包袱给他。 再看隐,他是众人里包袱最多的一个。他肩上背着个药箱,是他找罂尾要的。在魔界时白清看过,药箱里没放药,放的全是果干。他背后的腰上绑着一个小包裹,不知放了什么。他正面的腰间还拴着个灰不啦叽的钱袋,看起来沉甸甸的,但他说里面放的不是银子,白清细问时他却神秘兮兮地不肯说个明白。 众人各有各的准备,白清有些心虚地扶了扶腰间的清鸣剑。 秦空岳问:“此次的入口在何处?” 百辞答道:“在八星十二山以西,尤奈以北之处,具体位置得去到那附近才知道。” 秦空岳又说:“那便从尤奈出发。” “不可。”芳老板立刻出声制止,“大夏出了那样的乱子,尤奈也坐立难安,自是未雨绸缪,加强了巡逻和各个关卡的盘查。咱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不严查?秦公子还想打出去不成?” 秦空岳皱眉,说:“可我们都没有八星十二山附近的传送点,尤奈是离得最近的。” “尤奈确实离得最近,可咱们这么多人,你和小狐狸不出手的话,如何保证我们能够全身而退?你们若是出手的话……” 芳老板故意没往下说。秦空岳和隐提前吃了药,以便在进入妖界后隐瞒魔族的身份,若是还未进妖界便提前动用法力,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秦空岳皱眉道:“那你说往哪儿过去?” “南夜。” 南夜低着头,从一旁的矮柜上取下人界地图,搬了张小桌到众人中间,将地图展开来。他一边在地图上指着,一边解释着。 “四个法子。一是去临云州,从八星十二山北面绕过去。这条路的优点是安全,缺点是耗时颇多。二是从大夏或风万走亡魂漠,从八星十二山和尤奈的交界处快速通过。这条路的优点是距离最近,缺点是亡魂漠情况复杂,咱们这么多人要横穿亡魂漠太难。” 秦空岳不满地摇了摇头,问:“还有呢?” “三是从北境走,从北境乘船向西南行进便是,但北境边界皆是静翎,你们能瞒过去,我不行。四是从魔界出发,从魔界北部乘船,开出一段距离后再往东边靠。魔界北部离得远,又是先往北边走,尤奈不会发现的。” “这倒是可行……”秦空岳换了几个角度去看南夜在地图上指出的路线,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忽而想起什么,俯身凑近南夜,“不过你连北境的静翎都瞒不了,去到妖界打算怎么办?” 南夜不为所动地仍看着地图,低声说:“进了妖界后我们不同路,我自有我的法子,不劳您费心了。” 秦空岳转头看向百家人,问:“各位可愿从魔界出发?” 众人还未出声,百辞便已拍着胸脯说:“当然!恩人说往东我等绝不往西!” 秦空岳无奈地点头笑了一下。这百辞,初见还有些端着,没想到听到北境一事后,竟变得这般盲目崇拜自己了。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当初去完北境之后,北境的势力格局就变了。 宗家虽没了那老头,但在离家和战家都伤亡惨重的情况下,宗家成了北境最具话语权的妖族。而当初之事,人族也好、仙族也罢,口口相传之下,越传越离谱。 人族的传闻中,大多是传秦空岳如何神勇,只身对抗整个北境,凭实力让北境臣服什么的。而仙族的传闻中,则均是传他如何狠辣,让本就有了败势的战家雪上加霜,几乎覆灭。更责骂他好端端地跑去宗家屠妖,搅得北境分崩离析、不得安宁。 妖界相较其他种族本就消息闭塞些,再加上比起仙族来,妖族更喜人族。百辞会是这样的表现,八成传入妖界的关于他的事,是人族的那个版本吧。 定下从魔界出发后,秦空岳第一时间便告诉了纱弥,让他备一艘大船,再配个识水路的船家,重金征几个从前熟悉船务的船工。 秦空岳将传送法阵画给白清,白清将众人一起传送过去,入眼是一片倾斜的乱石岗,能看到远处的海面上有一艘大船,船边小如黄豆的人影在船身周围动来动去的。 众人小心翼翼地穿过乱石岗,幸好乱石岗虽然道路崎岖碎石又多,但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扒着一块又一块大石越过,不知不觉便能听到乱糟糟的人声,再翻两块大石,便到了船前的沙滩上。纱弥正指挥着部下将最后两个木箱抬上去。 秦空岳喊他:“老头!” 纱弥转回头来,肉嘟嘟的脸顿时浮上了笑容,嘴里却说:“臭小子!下次再这般临时决定可莫要找我!我为你忙前忙后的,这老腰都快遭不住了!” “忙什么呢?我可只叫你备船而已。” “我平时怎么跟你说的?万事多留个心眼!你看看你们这一行有多少妖族?你是不必吃喝,他们可不行!” 秦空岳一把抱起纱弥让他坐在自己肩上,笑道:“是是是,多亏了你细心周到,不然我也不会将此事交给你啊~~” 纱弥用小手抱着秦空岳的头,不满道:“少来!你呀~就会成天给我惹麻烦,我烦得很,此次去妖界我可算能清闲段日子了,你可得多在妖界待会儿,别急着回来!” 秦空岳知他心口不一,也没往心里去。待将众人引到了跳板前,望着他们都一一上了船,他才将纱弥放了下来,小声嘱咐几句。 “若我此行当真出了事,阿清和隐就拜托你了……竹吉也是。” 纱弥厌恶地一把拍开他的手,说:“想都别想!我才不会替你照顾谁呢,你别想逃。” 第四百二十三章 魔界四周大风呼啸,吹得海面波涛汹涌,船身晃得剧烈,有一个船工没拉稳,差点摔了下去。隐飞扑过去按住了他,咬牙紧紧抓着船沿。 出了魔界的区域后,天空放晴,海面也逐渐趋于平稳。那船工对着隐连连道谢,才转身去和其他人忙船上的事务去了。 白清按秦空岳的吩咐,暗中在水下施了法,让船走得更快一些。原本预计十天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七天就到了。 他们上岸的地方是个长满了须腾的密林,巨大的树根一半泡在水里,一半裸露出来。隐踏了两下试试,确认树根可供踩踏后,便让众人下船。 秦空岳问了百辞,百辞说什么也感受不到,还得再深入一些才行。南夜和百辞打头阵,白清和芳老板断后,一行人往密林深处出发。 这片密林很是奇怪。树根杂乱无章地缠绕在地表上,小一些的树根犹如须藤般瘦的可怜,大一些的树根则可供两人并排走动。树根的缝隙下是大大小小的低洼,白清尝过,接近海岸的低洼中确是海水无疑,越往里走,低洼中水的味道就越淡,就好像这些树根将海水中的盐分都吸收了一般。 按理说,这么大的树根,密林中的树应是参天大树才对,可密林中的树大多只有两三人那么高。树干很瘦,放眼望去,大多数的树干是弯弯曲曲的,到接近腰部左右高的位置,树干会和其他树的树干生长在一起。到了底部时,树干已经完全融合。 这片密林太奇怪了,按这样的生长特性来看,不该是树林,倒更像是一片巨大的菌菇林。 可看树冠部分又是正常的。绿油油的枝叶随微风而动,发出沙沙沙的响动,几缕阳光时不时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眼前忽闪忽闪的。这么看去,又不像巨大的菌菇林了,倒是奇怪。 穿过了密林之后,百辞有所感触,秦空岳让南夜去断后,将白清换上了前来。二人去到了百辞身后,秦空岳问:“百辞,方才那片密林是怎么回事?” 这片密林像是突然出现的,可它生长得那么茂盛,扎根那么深,又觉得理应是已存在了千百年才对。可他记得,去年去八星十二山时,他有看过一眼这个方向,当时分明还是海岸,哪有这样的密林? 时隔一年,这树木虽看起来古怪些,但仅仅一年就长成这般规模?还是在背靠海水的情况下?! 百辞一边在前靠感觉带着路,一边为二人解释着。 “那个啊,是同生树,是妖界特有的。同生树很有趣,它们会不断和周围的树抢夺生存资源,抢着抢着它们的根就会长到一起,变成了一棵树。” “同生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恰巧证明了方圆五十里之内就有妖界入口。只是可惜离得还有些远,我也不大确定入口的具体位置。只能按着感觉走,劳累各位恩人了。” “无妨,你只管带路就好。” 秦空岳将肩上快要滑下的包袱往上提了提,地面湿润有些滑,他不放心白清,非要牵着她的手。她哭笑不得,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即便真摔倒了,她也不会有事,也不知他怎就这般不放心? 密林外是有些荒芜的广袤土地,潮湿的地面中时不时能看到裸露出一角的石头,石头和地面的缝隙中定会长着绿油油却又瘦得可怜的杂草。 众人跟着百辞如无头苍蝇一般到处走,此时的夜空浮着几层薄云,没什么星星,月光微弱却还是能照亮脚下的。 又走了许久,百辞总算停了下来。他这里望望那里瞧瞧,绕着趁机休息的众人走来走去。 隐带的东西多,走了这一路有些累着了,他不羁地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秦空岳瞧他那模样觉得有些心疼,便向百辞招手道:“百辞,可找到了?” 百辞应声而下,面露疑惑地打量四周,说:“我确定入口就在这附近,但这里看起来却空荡荡的……” 程下疆闻言,将喝了一大口的水袋丢给百夕,走了过来对众人行了礼才说:“妖界入口隐蔽,自然不可用肉眼窥探。大…大哥应是不常出妖界,所以对此才不熟悉吧?不如让我试试?” “那就麻烦你了,下疆啊。” 百辞欣喜地点点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他虽在家中是排得上名号的,但对比在从程家这种大妖族中长大的程下疆,他自愧不如。如今程下疆是要帮忙,哪有拒绝的道理? 程下疆让众人都离远些,起码离他十步开外,随后他眸色变得血红,法力如同飞尘一般被他抛至空中消散不见。没过多久,小雨淅沥,或嘀嗒或叮咚地与大地相拥。 “这便是入口。” 程下疆抹去脸上的雨水,抬手指着他左前方不远处。众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亦是飞着银雨,但雨水之中,赫然有一个房屋屋顶的轮廓。 “还真是!下疆啊,可太谢谢你了!!!” 百辞欢喜极了,立马飞奔过去,顺着雨滴显现出来的轮廓摸了一圈,随后回到正面,对着程下疆点了点头。程下疆停了雨,百辞一口咬破自己的手指,凭空在那轮廓的正面开始写字。  白清全程盯着看,此时只觉得那些血字似曾相识。第一眼看上去像大夏这边的东方字,但有几个字的拐角却像尤奈的西方字。 百辞写完,后提两步,回头看了眼众人,确认大家都在他身后,他深呼吸一口气,对着方才那字一拳挥出。 只听咔嚓咔嚓的声音随着凭空出现的裂纹蔓延开来,无数如同镜子一般的碎片从那真正的房屋上剥落下来,一点一点分崩离析升入空中消失不见。 百辞轻咳两声,上前去敲响了门。 “谁呀?”屋里传出一声听起来十分有力的回应,光听声音就会觉得此人应当八尺之高。 “应汝等所愿,呈吾心所往。” 第四百二十四章 眼前突然一片明亮,刺得白清睁不开眼,下意识就用手掌挡光。但她又想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偷偷从指缝中眯着眼张望。 眼前除了亮光和身前几人的影子外,什么也看不到。既没有房屋、房门,亦没有其他人出现。 方才那道人声再次响起:“欢迎回家。” 那亮光渐渐弱去,不再刺眼,成了一团散发着柔弱光芒的光晕。 百辞转过身来,示意妖族都站到他身后去,随后看向秦空岳:“烦请恩人自行选择由谁带领,当然,选谁都是一样的。” 白清选了百夕,芳老板径直走向百灯灯,南夜走到了百罡面前,隐选了程下疆。秦空岳见众人都选择完毕,自行站到了百辞面前。 妖族五人咬破中指,在面前人的额头上画下了一个白清看不懂的符号,又从怀中掏出一根绿绳,绑在了自己和所要带领之人的手腕上。 百罡打头阵,带着南夜先行走入光晕中消失不见。随后众人依次进入光晕,百辞和秦空岳则负责断后。 白清有些紧张,牵着百夕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百夕对她柔柔一笑,引着她踏入光晕中。 一瞬间,耳中传来了模糊不清的声音。似是有人在极远的地方大声叫喊,不待她听清,又换了个人发出清脆的笑声。那些声音此起彼伏,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只是均太过模糊,根本就听不清。 白清再睁眼时,眼前是一片海阔天空。晴空万里之下是波涛粼粼的海面,咸湿的海风刮在脸上,让她忍不住想好好地洗把脸。 远处的山丘下,可见大片大片的村落中冒起炊烟。村落遍布各处山脚,村落与村落的间隙中总有一条白花花的河流淌过。 正中,是一棵参天大树,如今光是站在这高阔的山顶都觉得那树大得令人发指,不知站在那树下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众人依次抵达,百辞携秦空岳最后抵达。芳老板眼见人齐了,正要开口说话,秦空岳突然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魔头!” 隐十分担忧地奔过去,将秦空岳抱在怀里,让他不至于狼狈地躺在地上。 百辞一慌,伸手就要去触碰秦空岳,芳老板闪身挡在二人中间,眯着眼说:“你们不会是想背叛我等吧?咱们可是定了契的,趁眼下秦公子还活着,你们最好老实交代都做了什么~~不然……” “我…我没有……”百辞百口莫辩,心一慌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百家人和程下疆本想靠过来,南夜闪身至他们身前,悠悠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不说话。 白清的大脑一片空白,刚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刹那间局势就变得如此紧张了?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当务之急是搞清楚秦空岳到底是怎么了。白清赶忙跑了过去,为秦空岳诊脉、探他的神识。她将她从牧歌那里学到的所有医术都想了一遍,对于秦空岳的状况毫无头绪。 他的身子特别烫,应是高烧,可他的脉搏强劲有力,神识也并无不妥,为何会发烧?只不过,他身体里的煞气有些太弱了,弱得不像一个魔族,倒像是一个经过了有煞气残留之地的普通人。 但想来,这应是为了进妖界提前吃的那药导致的,那药隐也吃了,却并无任何症状。 秦空岳倚在隐怀里,十分虚弱地对芳老板说:“芳宁…不……不是他……” 芳老板顿时面带笑容,和善地说:“看来是奴家误会各位了~~奴家在此给各位赔不是了,望各位见谅。” 说完,她十指交叠,平置于胸前,她弯腰躬身,手指随之向下压。白清看不明白,妖族的那几个都看明白了,那是妖族里在表达最高的歉意时才会用到的赔礼手势。 百辞连忙去扶芳老板,说:“您言重了!误会而已,都是误会嘛~解开便是了。如今还是看看恩人的情况才好啊!” “你说的是。”芳老板笑盈盈地起了身,“夜郎。” 南夜闻声,收起了匕首,抬头望着天空兀自走开了。 众人围在秦空岳四周,想搞清楚他到底是怎么了。一下子围了这么多人,别说是秦空岳了,隐都觉得闷得慌。他没好气地向众人挥手,硬是让他们退后了两步才罢休。 芳老板蹲在白清身边,问:“秦公子情况如何?” 白清摇摇头,说:“我也不知,许是我医术不精看不出什么门道吧……” 芳宁一手覆上秦空岳的额头,不出两秒,秦空岳闷哼一声,疼得他紧紧咬着下唇。芳宁又一手覆上隐的额头,皱了皱眉将手放下。 白清忙问:“如何?” “我也说不好……” 芳老板有些犹豫,故意打量了围在四周的妖族一眼,百辞秒懂,一下就拉着百家人离远了去。 芳老板一手搂上白清的脖子,将她的头压低了些,小声说:“你体内的煞气不稳定,这症状应当是之前服的药有问题……” 白清小声说:“可那药隐也吃了,他为何没事?你确定是药的问题?” “唉……”芳宁叹口气,“正如白姑娘所言,这小子什么症状都没有,就秦公子这般高烧虚脱,我也不确定……兴许是你俩……体质不一样?” 秦空岳幽怨地看了芳老板一眼,她尴尬地笑笑,低下头去。都是魔族,哪会有体质不一样的说法,可她也确实搞不懂是怎么回事…… 四人冥思苦想,都想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秦空岳渐渐好转了一些,不再捂着心口,呼吸也平稳不少,只是高烧依旧没退,身子也没什么力气。 南夜突然快步走来,在芳老板耳边耳语了些什么。芳老板点点头,看向秦空岳,说:“秦公子,静翎要来了,我们得动身了。你服了药,静翎不会发现你们的。眼下是怎么回事我们谁也不知,但我看你已有所好转。你不如先随百家人回去,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呢?” 白清脱口而出:“去哪儿?你们不与我们一道去百家?” 她知道芳老板不会同行,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 芳老板未答,望着秦空岳不动弹。秦空岳虚弱地一挥手,说:“去吧,我心里有数。” 芳老板颔首行礼,这才对白清说:“白姑娘,奴家此行来妖界是有些私事的,就不与你们一道了。若是有事需要我帮忙,只管叫我便是。”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狐狸式样的银饰递给白清,在白清错愕的目光中与南夜一同奔离此地。 第四百二十五章 高空之上,静翎越过头顶,循着芳宁和南夜离去的方向飞去。百辞识趣地没有多问,让百罡和隐一左一右架着秦空岳,安排了众人一同前往主城。 拟生妖百家的族域是个盆地,四周高山连绵,越靠近中心地面就越下垂。如百辞所说,族域内肉眼可见许多湖泊,湖泊和河流相连,将村庄分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围在主城四周。 众人向着主城前进,由百辞在前打头阵,百罡和隐扶着秦空岳走在中间,白清和百夕走在最末。 百夕十分热情,路过一处村庄便会主动向白清介绍,绕过一处湖泊她也会说一些关于湖泊的传说。听了她的介绍,白清对于百家族域有了更多了解。 主城万生寨是百家居住的地方,依百夕介绍,每一层族域由某一族统领,但其中居住的妖族又不止那一族,而是鱼龙混杂的。 若是要迁去或是闯荡排在本族之下的地方,只要此前没有恶行案底,守门傀儡便会放行。但若是要去往排在本族之上的族域,就必须得了本族族长的举荐,拿着手令去找守门傀儡才行。 若是没有手令,硬闯也是能够通往上层的,但会惊动南家。南家的血脉之力使他们能目视千里,再加上族中秘法,他们平时负责监视妖族的一举一动,遇到不对劲的就会上报妖后。妖后会依据情况做出定夺,再由相应的妖族执行。 守门傀儡不算弱,但也不强,打起来倒是不难。但一旦惊动了南家,若是妖后觉得情况不对,判定强闯之人已构成了威胁,便会派出战家。 战家的血脉之力乃是赤霞,是魔界研发捆仙索的依据,而捆仙索只对仙族生效,赤霞可没有这样的限制。只要对象身负法力,赤霞便能隔断法力流动,让对象变得与人族无异。 人族对上妖族,除非妖族寡不敌众,否则人族必败。这也是战家在排名被颜家挤掉后仍能表达不满的底气,他们不仅替妖后在妖界中奔走,处理各种她想处理掉的妖和事,也是妖族对抗仙族的底牌之一。 万生寨就在那棵参天大树之下,但那棵树却不在主城正中,而是在东北角。百夕说,守门傀儡就住在树洞里,因着大树连接着上下族域,大部分族域的主城中央都是一棵这样的大树,大树周围一般都是统治那一层族域的妖族本家所在。但也有少部分妖族因生活习性等问题,并没有将大树围在中央向外增建。 比如百家,拟生妖喜欢伴水而居,恰巧大树向西十里便有一处湖泊,所以百家就住在大树和湖泊中间的地方。百家人口多,不断向北扩建,但已扩建到了湖边,其余妖族便都住在万生寨的南方。 众人自南方入城,一路上碰见了不少妖族,他们基本是人身。据百夕介绍,妖界白天时,是不允许妖族在能成功化出人身之前走出家门的,只有夜晚准许妖族用真身出门,但天亮之前必须回家。 之所以有这样的规矩,听说是因为从前没有这样的规矩时,许多小妖在只能化出一条胳膊或者一条腿时就上街溜达,结果导致许多半妖混杂在其中,根本无从分辨。 后来出了槿宿那档子事,半妖突然就成了忌讳。妖后下令在妖界严查半妖的存在,还错杀了不少小妖,搞得妖界人心惶惶。后来大家开始不让家中小妖在白天出门,只有夜晚时敢带他们出门透透风。慢慢慢慢的,这就成了妖界中大家都认同的规矩之一。 百夕一直在给白清讲解,万生寨那些妖族只当白清他们是贵客,不敢打扰,便都缠上了百灯灯和程下疆。百灯灯是个性子活泼的,每个同她搭话的妖族她都会一一回应。 程下疆一开始也应,后来涌上来的妖族多了,他实在吃不消,就往百夕身边跑。听着周遭妖族的起哄声,白清看着百夕娇羞地低下头,她才明白,百夕和程下疆原来不止是青梅竹马,更是已经定下了婚约,就等吉时了。 “哎哟!我的子孙们!可让老夫好等啊!” 众人刚靠近百家居住的片区,一作渔夫打扮的青年便抬着钓竿跑来,脸上神色那叫一个开心,说是眉飞色舞也不为过。看他年岁不过二十三四,竟自称老夫?还说他的子孙们?该不会…… “爹!”百辞用力地挥挥手,连忙侧身,“各位,这是我爹,百家家主百淼堂。” 三人齐齐弯腰行礼道:“见过家主。” 百淼堂一摆手,将钓竿往跟在他身后跑来的人手里一丢,说:“嗐!听说就是你们解救了我家夕儿,都是我们百家的恩人,你们这样可就见外了!” 三人起身,白清忍不住多打量百淼堂几眼。只观面相的话,这百家人分明是百罡最为年长。看来在妖界,以人身判断年龄是作不得数的。 百淼堂侧身,迎着众人说:“算算日子,我猜你们今日就到,老早早就去捕鱼了。只是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早,还没抓到几条呢!你们先去家里休息,我再去抓几条……” “爹~!”百辞白他一眼,“人家是贵客,让二姑下厨就是了,你跟着瞎搅和什么?!” “呸!你小子懂什么?!咱们这儿的活鱼,那可是出了名的鲜美!别的地方都比不上的!人家是贵客,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就得是这样独特的东西才配得上各位恩人的身份!”百淼堂伸手将百辞往后扒,生怕堵了众人的道,“各位恩人,别站着了!快随我回家去~~!” 百辞一把拉下百淼堂的手,说:“爹!这位恩人自进了妖界后一直高烧不止,你就别想着那破鱼了!赶紧寻族中最好的医师来……” “呀!恩人病了?!”百淼堂夸张地张大了嘴,一摸秦空岳,果然是烫的,当即就要去背他,“快快快!子孙们!在前开路!咱们冲回去!!!” “不……” 秦空岳刚要拒绝,话都没说完,百淼堂就已经将他背了起来,由百罡在前嚷嚷着让路,几人一溜烟跑没了影。 白清愣了一会儿,她怎么也想不到,一族之长会是这样的性子,突然就觉得百淼堂不愧是百辞的父亲了。就凭他们带给人的那种错愕的感觉,莫名地让人觉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第四百二十六章 等白清和其他人追到时,一男子从屋内冲出,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屋中气氛有些不对劲。秦空岳躺在床上闭着眼,百淼堂皱着眉面壁而立,满脸都是不开心,百罡则跪在了百淼堂身边,有些不知所措。 白清示意了一眼隐,与他一同挡在了秦空岳面前。 百辞快步上前,去扯百淼堂的袖子,说:“父亲?罡儿?这是怎么了?” “哼!你还好意思问?!”百淼堂扯回袖子,一把甩开百辞,“平日里你不着边就罢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我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倒好?!竟将你惯得都敢带魔族进来了?!” 白清一听,心想恐怕刚刚那匆忙逃离的人就是百家请来的医者吧?对于魔族的身份会被人厌恨的事她早就习惯了,可百辞分明是知道他们之中有魔族,仍然愿意带他们进妖界的,怎的这家主竟然不知情么? 百辞拍拍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义正言辞地说:“那又如何?!父亲说过,知恩便该图报!若非几位恩人相助,夕儿早就被抓回仙界去了!父亲不心疼妹妹,我来心疼!父亲不报恩,我来报!” “逆子!这是魔族!你失了智不成?!” 百淼堂一掌掴去,百辞一个下蹲躲了过去,反倒让百淼堂踉跄了几步,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静翎都无法察觉到他们,父亲又有何惧?再者说,我不过是帮他们进入妖界,要杀要剐那是妖后才能决定的事情,父亲您操什么心啊?” “你!你!你……”百淼堂气得指着百辞的手都在颤抖,然后他突然神色一变,“你刚刚说……静翎没发现他们?” 百辞点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没错,静翎对于他们的存在毫、无、反、应。” 百淼堂愣了一会儿,低下头在屋中来回踱步沉思着。 百夕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百罡,说:“父亲,您莫要多想。恩人们既然能躲过静翎的感知,百家便不会因此遭难。当初女儿能和家里取得联系,确是靠着他们的,包括一路上回到妖界,也是由着他们护送,这才没被仙界抓回去。若非仙界出了更重要的事,您觉得如今女儿还能这般安生地待在家里么?咱们不能过河拆桥吧?” 百淼堂皱眉道:“可你的手……” 百夕又说:“父亲,您应该知道,悦春阁在妖界之外是怎样的存在。此次咱们只是帮这么一点儿忙,悦春阁便是欠了咱们的,日后有何需要都能说得上话,何乐而不为呢?” 百淼堂似是被说动一般,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想了半晌,才看向程下疆,问:“下疆啊,你是程家人,比他们靠谱。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程下疆上前一步,说:“伯父,凭心而论,我定是支持夕儿的。凭理而论,大哥已答应了悦春阁会助他们进妖界,来之前也说了,颜家婚宴会带他们同去。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何况是定了契的?这个忙,百家不得不帮。” “什么?!你还和人家定了契?!!!你是活腻了是不是?!” 百淼堂气得一口气没喘顺,猛地咳了起来,不得不赶紧抚着胸口。 百辞昂着头,说:“是!儿子和悦春阁定了契。颜家婚宴之前,父亲若不肯收留他们,那就让老天收了儿子,给儿子收尸吧!反正您还年轻,也还有孙子,百家也不会因此绝后!” “你!你你你!唉……” 百淼堂干跺两脚,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径直向门外走去。他一只脚都跨出了门槛,又收了回来,转过身来看着百辞。 “让他们去后仓住,没我的允许,不可外出!在他们离开之前,家中的清心香不能断!听明白了吗?” 百辞和百夕行礼道:“孩儿知道了,恭送父亲。” 百淼堂摇首叹息,一挥衣袖快步离去。白清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不用担心会被赶走了。 百夕让百辞带其他人先下去,关了门后走向白清。 “抱歉啊,父亲这样失礼,我替他向各位赔不是了。” 白清摆摆手,说:“没事,这样的事我们也习惯了。只是没想到你们竟没告诉他,要带进妖界的是魔族这件事。” 百夕无奈地笑了笑,说:“他原本也不是这种人,以前父亲和母亲一样,对魔族是没有偏见的。只是后来有一年,正是因为没有偏见,亦没有防备,母亲被魔族骗出了妖界杀害,尸骨无存……自那以后,父亲眼里便容不得魔族了。” 白清略表惋惜,说:“抱歉,让你想起伤心往事了……” 百夕摇摇头,说:“没关系,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总之,我和兄长说了我们要出界相助各位恩人,但对于恩人中有魔族一事我们瞒了下来。” “若是父亲早就知道我们带进妖界的人中有魔族,那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若不同意,我们便拿不到出妖界的恩准,拿不到恩准,我们就无法知道妖界此次与人界相连的入口在何处,到时候只能找遍整个人间,就不会回来得这么快了。” 白清问:“如此说来,私自离开妖界不止会被惩罚,连回来都难?” 百夕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说难其实也不难。只是妖界和人界相连的入口并不是固定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改变。若是私自出界,就是找入口费时些,回来时倒也不会遇到什么阻拦。” “原来如此……”白清点点头,看向隐,“隐,你扶一下阿岳,我们动身去后仓……” 隐点点头,刚要去拉秦空岳,百夕连忙出声制止。 “不必不必!恩人身体不适,我们也没帮上什么忙,怎能让各位真去住后仓!” “可你父亲不是家主么?” 百夕拍着胸脯说:“母亲过世后,兄长掌不了事,我资质高些,家里一直是由我帮着打理的。再怎么说,我也算是二当家了,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就是……” “怎么了?” “就是父亲不让各位随意在家中走动,还望各位恩人见谅,忍耐一二。恩人身上的煞气虽淡,对像我和父亲这样的大妖倒是不会有什么影响,可家中还有不少小妖,只怕是遭不住的……” 白清说:“好,我们就在屋里等着,不出去便是。” “谢谢各位恩人理解!” 百夕顿时喜笑颜开。 白清话锋一转,问:“不过,你为何这般感恩戴德?我听你父亲的意思,携魔族进妖界应是不得了的事。当初只是护送你回妖界而已,怎就值得你如今这般冒险?” 第四百二十七章 百夕紧张地舔了舔唇,说:“恩人稍等。”随后走到房门处向外张望,轻轻将房门关上。 “恩人可知,我为何被抓去仙界?” 白清摇了摇头,百夕连连叹气,一手扶着另一只机巧手臂,犹豫再三,慢慢开口。 “我们百家是拟生妖,一生可以幻化无数形态,飞禽走兽也好,男女老少也罢,哪怕是化作一棵树的模样也是能够做到的。基于这样的本事,百家主要负责为妖后打探妖界内外的情报。” “母亲去世后,父亲一蹶不振,他不再如以往那般倾心料理公务,反倒爱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兄长满腔热血,但他的许多想法却非常人所能理解,常常让部下搞不明白到底要做什么。我不得不接过打理百家的重任。” “我做得很好,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若非父亲还在世,恐怕这家主之位便要落到我头上了……可那年,我率领部下出妖界,去为妖后打探消息,却出了意外……” 百夕说着说着,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白清也不是故意想让她提起伤心事来,只是百辞立契要带他们进妖界,如今已经做到了。说是要带他们赴颜家婚宴,却是没有立过契的,若是此时遭逢背叛,可不算违约。 她只是想搞明白,百夕不惜违背妖界规矩也要如此帮着他们,是否真的值得信任?所以即便百夕说得艰难,她宁愿铁了心地听下去,也不想盲目信任她。 “我们在打听消息的途中遇到了五长老其中的两位,她得知了我拟生妖的身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将我和我的同伴全部击败带走了。” 白清问:“仙界要你做什么?” 百夕紧张地咽了咽,说:“恩人可听说过命轮?” “……听说过,他们要你假扮命轮?” “嗯……那次我出界时,恰逢上任仙帝携命轮从仙界逃跑了。仙界遍寻无果,失了仙帝和命轮,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急需一个什么契机稳定人心。我们正好撞上罢了……” 白清狐疑道:“不对啊?依你所言,若是扮成仙帝,岂不是更能稳定局势?” “非也。”百夕摆摆手,“仙帝那么大一个活人,我们与她并不熟,体态、神韵、气质,我们一概不知,哪是那么容易扮的?但命轮乃是死物,只需看起来一模一样就够了,而这,正是我们拟生妖最拿手的。” 白清又问:“你说,当时你是率领部下出去的,那你的部下呢?” 百夕答:“我的部下……因为化出的命轮在比如色泽、软硬程度等诸多细节上不如我……我听五长老说是将他们放回了妖界,但我再未见过他们。回到妖界后我也问过父兄,他们也都说,那几名部下随我离开后再也没回去过……” 百夕神色惋惜地低下头去。白清自然也听出来了,百夕那几个部下,恐怕是早就被杀了吧。 白清又问:“还有呢?” 如果只是这种程度,怎至于她就那般感恩戴德? “一开始,五长老和我说好了,只要我乖乖扮命轮,他们就放我族人离开。我心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答应下来。他们将我囚于一处秘境中,还在四周有模有样地布置了守卫,装得很像那么一回事。” “谁知后来,他们的要求越来越离谱。不仅要我将使用命轮的过程也假扮出来,甚至当我做得不好时,他们还会伤害我,说是惩罚……” 百夕说到惩罚,忍不住身子一抖,额头开始渗汗。白清伸手想安抚她,她吓得往后缩了缩,尴尬地笑了一下。 “他们……” “他们剜我的肉,说是大妖的血肉能制成人族的良药。妖族又不像仙魔两族,自愈能力极强,虽说死不掉,可真的很痛啊……每次被这般对待时,我只能忍着痛躺在床上几个月,等着那被剜过的地方重新长好。” 白清怒道:“怎会如此?!他们怎么敢!” 百夕惨笑着说:“不仅如此。有时,他们会将我按入水中,任凭我如何挣扎也不松手,待我被溺得晕了过去才会作罢……有时,他们会取我心头血拿去制药,当成恩赐送给人族……总之,在仙界的日子,如今想起,仍如噩梦一般挥之不去……” 白清愤愤不平道:“这群人模狗样的东西!做的事这般上不得台面!亏他们好意思自诩光正伟岸……” “恩人有所不知,不管什么种族,总是有好有坏的。我在仙界时,亦承蒙一位仙子关照。她虽不敢明面上与那些禽兽作对,但她总会暗中为我吟诵,减轻我肉身的痛楚。如今想起,她是我在仙界那如坠深渊般的日子里,唯一的慰藉。” 白清气不过又无可奈何,总不能现在就杀上仙界去。再说,她和百夕也没有熟到这种份上,百夕都没有想着去报仇什么的,她又凭什么去? “那你后来是如何逃掉的?” “后来,我模仿的命轮已经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有时,他们会带我去人界,装模作样地展示一番他们的神力,以增添更多的信仰者。人族中,除了尤奈以外的国家,大多都有仙族的信奉者,其中以风万最为尊崇仙族。他们不仅愿意献上财宝,献上其他生灵,甚至有些人只要仙族一声令下,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白清默不作声。她没有见过百夕说的那种场面,有些难以想象。人族寿命短,为何愿意为了仙族的一句话就英勇赴死?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 “原本每次带我出仙界时,都会有一位长老跟随的。那次去风万,恰逢风万出了乱子,听说有魔族破了结界,在边境作乱。那位长老应风万请求前去边境,将我托付给了一个随行的大仙。” “我伺机在房中观察了两天,化成了房中的一本书。我故意将窗打烂,制造出我逃跑的假象,将他们引走后,我才真的开始逃跑。” “后来,我遇到了你们。仙界派出了血魂虫,我原本是逃不掉了,多亏你们出手相助……所以,我真的很感激你们。” 百夕说着,诚意满满地躬腰致谢。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对于百夕来说,助她逃离的秦空岳确实是大恩人没错…… 第四百二十八章 “好,我信你。在去颜家之前,我们会待在房中不外出,但每日的饭食不能缺了。” “多谢。” 三人如说好那般,日日待在房中不曾外出。百家有许多还不能化出人身的小妖,时不时会爬上墙头张望,他们仗着有清心香不易染上煞气,总想要看看家中藏着的客人是什么模样。 白清怕真的给那些小妖添麻烦,房中十二扇窗,她只开了一扇,用以通风。秦空岳仍旧高烧不止,但身子恢复了不少,心口不疼了,也不再连站着都费力了。为了保持体力,他恢复了每日进食的习惯,饭后也会在房中走上几圈,慢慢恢复身子。 百家的小妖来了一波又一波,白清这才知道,拟生妖的真身,竟是如同透明浆糊一般的团状物。人界没有以真身行走世间的拟生妖,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心下生了好奇。 仗着自己不是魔族,她时不时会和那些小妖打招呼。那些小妖也挺有意思的,会用尖细的声音向她打听妖界外的事情。 若是她说了什么有趣的事,那些小妖还会从圆滑的身子上伸出两只小指大的小手来奋力挥动,随着它们起伏的笑声晃得她眼花。但那一团又一团的拟生妖都这般做时,她又会打从心底觉得可爱极了。一大片细小的手不停挥动,再加上它们那种特有的稚嫩又尖细的嗓音,任谁看了不会心生欢喜呢? 每次她和那些小妖谈笑风生时,隐总会倚在远处的墙上跟着她们一起笑。一开始她还邀过他,他却以自己是魔族为由拒绝了,说他站那里看着就好,后来她便不再强求了。 多亏这些小妖总往院墙上跑,在百家等候的这些时日,三人都不算无聊,完全没有闲的发慌的感觉,过得还算充实。甚至白清每天醒来总会盼着那些小妖再来,有些事,原本感觉是很平淡的,但和这些小妖说过后,它们却会如获珍宝般七嘴八舌地讨论个没完,那过程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空岳和隐都长了胡茬。白清找百夕要来了小刀,用火燎过之后依次给二人刮胡子。 她初次给人刮胡子,那小刀怎么用怎么别扭,秦空岳下巴上的胡子被她刮得参差不齐。这一片刮的干净,那一块又跟没刮过似的,盆中的水凉了她就温好,等她停了手就又凉了。 百家小妖们一个叠一个地凑在墙头,有两只胆子大的已经爬上了窗框,身子忽高忽低地尖声叫嚷着。 “笨笨!!!大笨笨!!!” “笨笨~~~哈哈哈……” 白清无奈地笑了。没想到啊,如今竟被这种连人身都化不出的小妖嘲笑,看来她就算身手长进了,其他地方也还差的远啊。 那两只趴在窗框上的小妖嘲笑她一阵,又嚷嚷着教她如何下刀,该顺着什么方向,用怎样的力道等等。她照着它们说的去做,果然顺手许多,没一会儿就给秦空岳刮完了胡茬。趁着掌握了手感,她又连忙帮隐也刮了一遍。 二人摸着光洁的下巴,毫不吝啬对她的赞许之辞,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让她很是受用。 那些小妖不愧是妖,十分有灵气,它们将秦空岳和隐的夸赞中的词捡出来又再强调一遍。什么天纵奇才、独一无二、可为人师,一遍有又一遍地将白清夸得晕头转向,差点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气氛十分轻松,一片欢声笑语中,小妖们的哄闹突然戛然而止,一窝蜂地作鸟兽散,瞬间便没了身影。白清正疑惑着,敲门声适时响起。 “恩人们,我是百夕。后天便是颜家大婚了,咱们该动身了。” 白清打开门,将百夕迎进屋里,问:“现在就出发么?” 百夕说:“还有些时间让恩人收拾一下,待天黑了咱们就动身。我来时已吩咐了厨娘,今日的晚饭会早些端来,各位恩人吃了东西在屋中等着便是。” “好。” 百夕起身,望着白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白清问:“还有什么事吗?” 百夕有些愧疚地说:“父亲说,只将你们带去颜家族域,百家不能带你们赴宴。届时,恐怕得恩人们自己想办法了……不,不过,我听闻颜家的当家家主不是攀权附贵之人,就算是寻常人也有机会和她说上话的……” “知道了。我们也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了,待到了颜家族域后,我们会自行想法子的,你不必担心。” 百夕点点头,带着歉意离开了。 吃了晚饭后,太阳开始落山。隐和白清收拾了包袱,三人静坐房中等着。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银白的月牙爬上天空,百家人也应约而来。 百夕抱了一大个竹筒来,见到白清便将竹筒递给她,说:“恩人,在妖界行走,藏锋为好。您的佩剑不如就放在筒中背在身上如何?像现在这般悬挂于腰间太引人注目了,不便行动的……” “好,多谢。” 白清道了谢,接过竹筒,将清鸣剑装了进去,封好口后往背上一甩。看不出来,这大竹筒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背起来却又轻又稳,真是奇了。 百辞和程下疆亦同白清三人打了招呼,简要说明了一下到达颜家族域后就不再同行一事。见白清他们没有什么意见,百辞也不犹豫,拿出颜家的请柬来,嘴里吟唱了一段什么。 只见那请柬原本安静地悬于空中,在百辞吟唱完毕后,那请柬突然泛起红光,化作一只蝴蝶模样围着众人飞了一圈,随后落在地上,化成了一道红雾缭绕的门立于众人面前。 那是一扇木门,门扉上刻着两只鸟,长得有些像凤凰,可不管是羽毛部分还是尾巴部分,都不如凤凰那般长。这么看下来,差了许多味道,难不成这就是颜家的真身凤鸟么? 百辞念念有词地触摸门扉,红雾瞬间膨胀裹住了众人。 白清眼一闭一睁,已置身于一处红艳艳的村寨之中。 “恩人,这里便是颜家族域,珍重。” 百家人齐齐行礼作别。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三人与百家人告了别,白清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颜家族域同百家族域很是不同,百家族域内大多是各种各样的小湖泊,而颜家却只有一个大湖,域内多为洼地。虽同有森林,但颜家族域的森林却几乎是百家族域森林的三倍那么高。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家主即将举办婚宴的原因,族域内随处可见粉色的桃花花瓣。森林边缘处还算少,大多是已经飘落在地上的,抬眼便可望见,林中大树上有人拿着簸箕在往下撒花瓣。 颜家森林中的树极为高大,屋子都建在大树之上。颜家真身为凤鸟,房屋建得高倒也没什么,却苦了那些不是鸟妖的其他妖族。所以颜家为了他们的方便修了栈道,差不多三四棵树共用一个栈道上下,树与树之间则装了吊桥用以互通。吊桥上垂挂着不少藤蔓,若不是人来人往的,从低处看去颇有些森然的味道。??? 颜家族域的气候温热潮湿,地面大多是软土,在上面行走久了之后,鞋底就会沾上一圈润泥。为了方便行走,稍大一点的城市或者部落会在林中地面再铺栈道,不过不多,也就铺在各处上下的栈道之间。 秦空岳的身子已经适应了许多,虽还烧得厉害,但已经可以自己行走,不需要人扶着了。即便如此,白清仍是放心不下,便让隐跟随在他身边,由她自己打头阵带路。 林下没什么来往的人,白清让二人在林下等着,她上去问问看。爬了一阶又一阶,她总算是看见了人。 不远处的屋门旁,有一老妇坐在一个小木桩上,正眯着眼拨弄着手里簸箕中的谷物。 白清走上前去,弯腰笑问:“老人家,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听闻颜家家主即将大婚,不知是在何处?该如何去?” 那老太太抬头打量她半晌,用沙哑的声音问:“你是外来的?” 白清心下一惊,这老太太怎的初见就知她不是妖界的?是该认还是不认? 那老太太见她不回答,又说:“你不肯说就不说。这儿是重火林外的百荣村,你要去重火林?” “呃……?”白清眨眨眼,没明白那老妇在说什么。 那老妇停下拨弄谷物的手,白她一眼,说:“你从哪里来的?为啥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重火林就是颜家住的主城,你要去参加喜宴,难道不是去重火林吗?” “对对对!重火林!去那儿就能见到颜家家主么?” 那老妇又白她一眼,说:“那是家主,岂是谁都能见的?” 白清尴尬地笑笑,却见那老妇转头对着屋里喊了一句,“娘~~有外乡人想去参加喜宴来问路了~~~”喊完她又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着谷物。 屋里走出来个中年妇女,看装扮像是门口老妇的女儿,若不是刚刚老妇那声娘,她怕是又要认错了。看来在妖界不可以人身来判断年龄啊,下次要谨记了。 那中年妇女打量了白清几眼,用别在腰间的汗巾擦了擦手,笑着说:“妹子想去赴宴?你没有收到请柬吧?” 白清又一惊,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没有请柬的?! 那中年妇女爽朗一笑,说:“妹子,你别惊讶!因为咱这儿离重火林近,下面就有一处请柬设定的位置,凡是收到请柬过来的,颜家是会感觉得到的,不出十秒就会有人来接。你问小女问了这么久都无人来接,我才心想你是没有请柬的。” 白清说:“确实没有……没有请柬就不能去么?” 中年妇女挥挥手,笑道:“那倒不至于~!听说若是和颜家人有什么交情,也是能去参加喜宴的。” “原来如此,多谢…姐姐告知。我初来颜家族域,不知姐姐能否告诉我该如何去?” 那中年妇女未答,而是转头看向坐在门口那老妇,问:“幺儿,你爹呢?” 老妇回道:“爹去北市了。” 那中年妇女有些踟蹰,那老妇又说:“娘去吧,二哥在呢,我有分寸。” 中年妇女摸了摸老妇的头,说:“好,那娘一会儿就回来,你乖乖待着,可别乱跑~” 老妇一歪身子,不耐烦地说:“知道啦!” 中年妇女笑笑,开始解围腰,看向白清说:“重火林不远,但路上的树高,容易迷路,姑娘稍等,我换身衣裳送你过去。” 白清赶紧道谢,那妇女摆摆手进了屋。她站在门口等着,有些无聊,便盯着那老妇给谷物去壳。 那老妇见她盯着看,以为她感兴趣,抬头问她:“姐姐住的地方也吃实谷吗?” 白清说:“我住的地方倒是也有谷物,不过不是这个…实谷?” 那老妇有些失望地低下头去,小声嘟囔:“从人界带来的新谷细腻很多,大家现在都不爱吃实谷了,但奶奶总说,实谷是凤鸟一族的家传宝,是要常吃的……” 白清蹲下去,笑着说:“难怪我没吃过,原来是你们的家传宝呀?你很喜欢奶奶?” “嗯!”那老妇突然神色激动,停了手,“你看我,我这人身就是照着奶奶的样子化出来的……”随后她眉目低垂,有些难过,“就是只化了七八分像,没能和奶奶一模一样……” 难怪她刚刚管那个中年妇女叫娘,原来这垂暮的模样是她照着她的奶奶化的。 白清安慰道:“世间哪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啊……” “有的!”那老妇又激动起来,“我听说有一个妖族,什么人的模样都能变!可厉害了!” 白清不置可否地笑笑,这段话,要是让百家人听到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呢? 二人谈笑间,中年妇女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出来了。 “姑娘,咱走吧?” “好~”白清站起身,“不过我还有两个同伴在下面等着我,还请姐姐稍等,我叫他们上来……” “嗐!别白跑一趟了,咱下去不就完了?反正看你的样子也不像鸟妖,咱走的也是下面的路,一道下去了吧。” “好,多谢姐姐。” 二人下了栈道,和秦空岳、隐汇合,白清将情况一说,他们二人又连忙道谢。 那中年妇女摆手道:“干啥这么客气啊?这姑娘刚刚已经谢过了!颜家能得龙族夫婿,那可是大喜事!我不过是替你们带路而已,不用谢不用谢!” 第四百三十章 白清初带那中年妇女下来时,秦空岳还有所防备,觉得如此轻易就要亲自领路,实在有些反常。 他随口问了一句,那妇女说从一个月前便有其他妖族陆陆续续来到颜家族域,有许多没有请柬的妖族都想亲眼目睹这一盛事。毕竟颜家出了凤凰,成亲对象又是真龙,这可是几千年甚至上万年都难得一遇的喜事。 而她们住的地方恰好是重火林外围的村庄,几乎每日都会有外乡人来问路。一开始她们也就指指路,奈何颜家森林中的树木太过高大,林下灌木丛生,出了村庄就没了栈道,许多人走着走着就又走回去了,于是她们便开始亲自带路。 而颜家的请柬大多都送给了各妖族的族长和颜家家主的朋友,除此之外都未送请柬。但若和颜家人有交情,去重火林让族中小辈通传一声,确认属实后,颜家亦会招待。甚至不论结果如何,还会给中年妇女她们这样的引路人一些钱财,所以住在重火林外围村庄的妖族们,但凡没有什么顶顶要紧的事,都会亲自跑一趟相送。 再加上那中年妇女一路上还给三人介绍了一些颜家的情况,即便她的身份是旁支中的旁支,提起颜家出了凤凰一事,言语间也不乏自豪之情,秦空岳才放下了些戒备。 那中年妇女引着三人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总算是到了重火林。重火林中住着的,大多是颜家的嫡系,不管男女老少,皆身穿黄色劲装,外披一件橙色披风。 据那中年妇女介绍,颜家乃是凤鸟,成为了大妖后的凤鸟进阶修为凰鸟,再进阶才是凤凰。而只有浴火成功才能晋为凤凰,所以颜家主修火法。族人穿的衣裳式样便是参考了火焰的模样做的,除了位高权重者,其余族人外出时都不得穿私服。 而浴火浴的也不是普通火焰,而是颜家的圣火。据传圣火能焚尽一切,是以几乎所有尝试浴火的凰鸟都会在浴火中死去,能成功晋为凤凰这种事,几千年都未必能出一例。还有一部分凰鸟畏惧圣火,断了浴火进阶的念头,安稳地享受着比凤鸟更高的待遇和权力。 重火林入口处的林下有一处木制平台,平台上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棚下坐着两个颜家人。那中年妇女领着三人走过去,向颜家人说明了情况,颜家人给了她两枚贝钱。 那妇女喜滋滋地收了贝钱,转身时对白清说:“妹子,你们想去吃喜酒,只管跟他们说,我就不瞎掺和了,先走啦~~”说完,她紧紧握着装有贝钱的钱袋,步履轻盈地离开了。 方才那中年妇女与颜家人交谈时,白清就安静地打量过二人。一位站着的,神情姿态较为柔和,方才交涉、给钱也都是由他来做的。另一位则翘着二郎腿,斜躺在身后的椅背上,方才中年妇女与站着那位交谈时,此人只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便满脸不屑地继续闭目养神了。 如此看来,站着那位待人温和些,找他说明情况应该更容易吧。 白清上前两步,走到方才给钱那人面前站定。她记着之前百家人说过在妖界是不能对妖后和家主以外的人行礼的,最多只能低头以示尊敬。 于是她微微颔首,说:“这位小哥,我们与你家家主和未来郎婿乃是旧识,无奈弄丢了请柬,能否劳烦你替我们传个话?” 那斜躺着的人突然就坐起了身子,笑得前仰后叉,说:“哈哈哈哈哈哈!别笑死人了!你说你们是那位龙族的友人?怕是不知道他的友人他都是亲自来接的吧?怎会让你们自己找来求见?什么土鳖耗子都能往喜宴里钻?那你以为我们闲得发慌在这儿晒太阳吗?趁我心情好,快滚吧!” 站着那位说:“颜臣安!她都说了是弄丢了请柬,这才让我们去传话,你这般态度不就是因为今日还没人给你送孝敬么?你不肯做分内事,就不怕她当真认识家主和姑爷,回头被家主知道了治你的罪?” 那叫颜臣安的脸色不屑之人双手抱头,复又仰躺回去,悠哉悠哉地说:“我叔母乃是猎泉长老,我有什么好怕的?!你觉得她当真认识家主那你就跑一趟呗~反正我是走不动路咯……” “哦?如此说来,这差事倒是难为你这个大妖纡尊降贵了?” 一道女生自站着那位身后传来,众人回头望去,来者正是颜七返。 “家主。”站着那位颜家人匆忙行礼。 “家主。” 颜臣安亦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起身,松散地行了礼,也不待颜七返回应便又自行坐了回去。颜七返看了一眼白清,没和她说什么话,转身走向颜臣安。 此时,秦空岳突然拉过白清的衣袖,对她小声耳语道:“给稚龙发传音,让他亲自来一趟。”白清点点头,他便又退了回去。 颜七返盯着颜臣安,冷声道:“你是觉得我这家主说话不好使,还是觉得猎泉长老肯为了你与我作对?” 颜臣安仍坐着未动,说:“一个黄毛丫头,侥幸成功浴火而已。你说你是家主,可你晋为凤凰后满心地要寻龙族做夫君,可曾真的管过族中事?论辈分,我还是你长辈呢!怎好意思摆家主的架子……” 颜七返深呼吸一口气,眨眼间便瞬移到了颜臣安面前,一把掐着颜臣安的脖子将他整个人从太师椅上提了起来。她的指尖跃动着亮澄的火焰,一寸一寸地灼烧着颜臣安的皮肤。 她歪头一笑,说:“臣安,你说~我若是杀了你,会有谁敢说三道四么?” 颜臣安被她掐得紧,喘气都难,被烈焰灼烧的疼痛让他喊痛都来不及,哪还能开口回话。他只能痛苦地张大着嘴,拼命挣扎。 一女子从空中跃下,对着颜七返俯首行礼道:“家主息怒。” 较和善那位颜家人看见来人又匆忙行礼:“猎泉长老。” 那女子待颜七返让她起了身,才对那颜家小辈点了点头,示意他也起身。 颜七返收了笑,松开了颜臣安,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说:“猎泉长老可是要为了他与我作对?” 第四百三十一章 猎泉微微低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说:“怎会?您是家主,在这族域之中谁敢和您作对?只不过家主您继任不久,又一直未曾料理族中事务,家中小辈们这才有些微词。是我管教不严,之后定好好教训他们,还望家主见谅。” 颜七返沉默地看着猎泉,似在沉思着什么,颜臣安悄悄挪到猎泉身后,一语不发。气氛有些凝固,与头顶的一片喜乐截然相反。 过了一会儿,龙闲来了。他穿了一身天蓝色,手中没拿着他一惯称手的纸扇,而是拿着两条红纱。 “七返,可算寻到你了!咦?秦公子,白姑娘?你们怎会在此?我不是给你们发了请柬?怎的没用?” 白清笑回道:“不小心弄丢了,正想法子找你呢~可巧,这两位小哥还未去通传你便来了,倒是省了不少功夫。” “真巧!稍后随我走吧。”龙闲默契地点点头,又转向颜七返,举起了手中红纱,“七返,你是不知道,颜苒找不到你都快急哭了呢!那小妮子,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我烦,便亲自拿了盖头来寻你来了,你看看想用哪个?” 颜七返瞟了一眼白清三人,转身便走,说:“随便!” 龙闲对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上,随后便喊着颜七返的名字追了上去。白清和秦空岳、隐分别对视一眼,跟在了他们身后。 待众人离去后,颜臣安不满道:“叔母~!您才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中大小事务,哪样不是您亲力亲为的?她天天就知道寻龙族,如今寻得了夫婿,回来竟这般大操大办,您忍她作甚?!依我看,她根本不配这家主之位……” 猎泉反手便是一巴掌,扇得颜臣安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猎泉,几欲张口说话,终是没说出来。 猎泉俯视着他,说:“她是家主!族中事务她皆可定夺,但她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她念及我对她的栽培,不愿与我争夺。你当真以为她是靠血脉继任家主之位的?” “难道不是吗?!不就是仗着老家主是她母亲……” “住口!你别看她好欺负就得寸进尺!她若是想,便是取你性命也不过弹指一瞬!你这般指责她,是活腻了不成?你若觉得她不配那家主之位,你大可自己去试试浴火,你若是成功了,再来指责她才有底气!” “……” 颜臣安咬着下唇不回话,满脸的不屈。猎泉突然弯眼一笑,说:“哦,我忘了,你如今只是凤鸟,连凰鸟都不是,没资格浴火。” “哼!” 颜臣安满脸羞愤,自行爬起来便要走,临走看见另外那个与他一同值守之人嘴角抽搐,知他是在强忍笑意,忍不住吼他两句才离去。 “看什么看?!就你没挨过训?!” …… 白清他们跟在龙闲和颜七返身后,一路顺着半空的栈道走。重火林的栈道比外围村庄的栈道要多,甚至可以用错综复杂来形容。重火林的栈道看木质便知是新造的,大约是为了前来参宴的宾客便于行走吧。 一路上,大部分颜家人看见颜七返和龙闲都会恭敬行礼,也有少部分和颜臣安一般,似乎并不把颜七返放在眼里。 二人将白清他们带到一处树屋前。颜七返停下了脚步,看向秦空岳,说:“我不管你们是真的弄丢了请柬还是不请自来,也不管你们要干什么,我奉劝各位一句,莫搅了我的婚事!”  秦空岳回道:“颜家主放心。我们此行确有些打算,但于颜家主无碍。” 颜七返又看向龙闲,摊手道:“盖头拿来!” 龙闲装模作样地将盖头双手奉上,谁知颜七返拿了盖头转身就走,他忙问:“哎?七返你去哪儿啊?” 颜七返没回头,挥了挥手中的红纱,没好气地说:“去找颜苒!你别跟着!” 龙闲摇头笑笑,目送着她离去后,才领着白清众人进了屋。 进屋后,秦空岳自行去床上躺下,不停喘息着,隐自顾自去窗边靠墙坐下小憩。白清则又是倒水又是用浸了冰水的软巾去给秦空岳敷额头的,忙得团团转。 龙闲慢悠悠地晃到床边,调侃道:“哟~~你也会病?” 秦空岳睁眼白他一眼,没有解释什么。白清说:“他和隐来之前服了药压抑煞气,隐倒是没事,他的身子大约是有些抵抗,一直高烧不退。” 龙闲尴尬地收了笑,站直了身子,说:“我知道,就是难得见他这般模样,这才调侃两句……” 秦空岳问:“你查得如何了?” 龙闲说:“确实如你所料。我顺着你给的线索一路查下去,得知曾有人在妖后身边见过与韶华极像的女子。不管那是不是韶华,妖后定然知道什么!” 秦空岳叹口气,闭了眼,说:“那便照计划行事。” 随后他又睁眼看向龙闲,犹豫了一会儿,问:“那你……去吗?” “去。”龙闲低着头,目光游离,“只是她……似乎有些介意。” 秦空岳轻笑一声,说:“哟~~当初是谁说誓死不娶她的?如今倒会心疼她了?” 龙闲轻叹一声,无奈道:“都说真龙和凤凰是命中注定的伴侣,初时我还不信,如今……倒不得不信了。许多事,也不是没有别人为我做过,可却没有那种……那种感觉。” “我懂。” 秦空岳看向白清,傻傻笑了。白清也回他一个笑,将被他的体温敷热的软巾取下,换了另一块已经浸好的扭干,为他敷到额上。 龙闲又说:“所以……去是要去的,只是我不知该如何同她说。这些日子随她回来妖界,我才知她也不容易,一直都过得不顺遂……” 秦空岳说:“或许只要如实说便是,依我看,她未必没有猜到。” 龙闲顿时愕然,过了半晌,轻声说:“你是说……她猜到我要去寻韶华了?” 秦空岳笑而不语,龙闲瞪大了眼,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秦空岳歪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着说:“他也会有体会到情爱的一天啊……” 白清轻拍他一下,说:“你还有空感慨?倒不如好好想想你这烧为何还不退~~” “辛苦阿清了,我这便好好想想。” 第四百三十二章 颜七返找到颜苒,将颜苒定不了的婚礼相关的事宜都交代清楚,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站在窗边,喂着那养了多年的小翠莺,情不自禁地想起往事来。 颜七返的母亲原是颜家家主,名叫颜姬,是家族中最有本事的凰鸟。她的父亲是夜莺一族的旁支翠莺一脉中一个极普通的大妖,名叫沈淳。他们本不会有交集的。 有一年,翠莺族中有只妖染了煞气,正是沈淳的妹妹。夜莺一族均有天籁之音,每逢妖界哪家有喜或是设宴时,便会来请。 而翠莺一脉因真身头顶处总有几缕翠绿的绒毛而得名,翠莺的歌喉亦不错,但更出名的是他们的容貌。据说,翠莺的容貌不管是真身还是人身,皆是倾国倾城之貌。于是夜莺一族受邀出去歌唱时,总会带上一个翠莺出身的舞姬为表演增光添彩。更有甚者,会从小培养翠莺,用以权色交易。 沈淳的妹妹那时势头正盛,是翠莺一脉中最负盛名的舞姬,因此遭了妒忌,被害得染了煞气。 原本染了煞气的妖族,若还未伤过他人,是可以由家主上报,只判个流放驱逐的。但那时夜莺家的家主不愿这么做,执意要处死沈淳的妹妹,因她抢了的,是家主亲曾孙的风头。 但魔族不可随意杀掉,一个魔族死后溢出的煞气,够害了整个村子的。于是,夜莺一族便派人去颜家,想请颜姬用圣火烧死沈淳的妹妹,颜家烈火之下,煞气不会弥漫开来。 沈淳得知此事,拼了命地闯进处决地挡在自己妹妹身前。他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子,仿佛那些汩汩流出血的伤口无足轻重一般。 夜莺家主大怒,命族人围剿,谁知沈淳以命相搏,竟将那些主家的打伤不少,一时之间吓得他们都停了手,只严严地围着他,不再贸然进攻。 他身上的伤势又重了许多,连身形都有些不稳了,可他眼神坚毅,寸步不让。 这样的他,打动了颜姬。 夜莺家主眼见家中小辈止步不前,亲自动手。沈淳奋力抵抗,只是二者之间实力悬殊,仍是不敌。 在他濒死倒下之际,颜姬出手救了他,并将他和他的妹妹带回了颜家族域。他醒来之后,心念着自己的妹妹,大闹一场,直到颜姬从外赶回,告诉他他的妹妹还活着,他才安静下来。 颜姬说,她可以将他妹妹送出妖界,放她一条生路,但条件是要他入赘颜家。那时,颜姬并不知晓,沈淳在沈家是有心仪之人的。再加上她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她以为,能和她成亲,对沈淳来说应是一种荣耀,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沈淳的妹妹出名之后,沈淳每日的吃穿用度几乎都是她出的钱,此事又关乎她的性命,他虽不情愿,却也应了下来。 二人成了亲,他努力尽好丈夫的本分,却仍旧舍不下旧情,与他心仪之人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而他的心仪之人也是一腔痴情,一直为他守身如玉,不肯另嫁。 以妖族的习俗,为了孩子能成才,都是以真身原本的生育方式去诞下子嗣的。过了两年,颜姬下了两颗蛋,颜七返便是其中一个。 好巧不巧的,那年沈淳的妹妹惹了魔界的强者红袖不快,被红袖取了性命,这消息也不知怎的就传进了沈淳的耳朵里。 他虽努力尽好丈夫的本分,可他因出身低微,并不被颜家人待见,一直以来都在努力隐忍,积攒了不少的委屈。在他得知妹妹死去的消息时,那些委屈突然到了他的临界点,就那么爆发了。 他割断一束发,手写一封绝婚信留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颜家。因他不得颜家人待见,颜姬办完事回来时已是一个月之后了。 颜姬发了疯地找他,遍寻妖界却不见他踪影,自此她的精神便不大好了。她为了找沈淳的下落,一次都没管过她产下的蛋,还是猎泉觉得它们可怜,将蛋接了过去自己孵化的。 颜七返和她的弟弟一同破壳那天,猎泉欣喜地带着他们去找颜姬。谁知,颜姬只看了一眼颜七返弟弟头上那几缕翠绿的绒毛,便一把捏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猎泉大骇,拼了命地带着颜七返从她手下逃脱,往下层族域躲去,求那家主上报妖后。 芳家人来查看时,颜姬已然疯了,她已经到了见谁便要杀谁的地步。芳家人不敢马虎,一边与她周旋,一边上报妖后。 后来,妖后亲临颜家,带走了颜姬,并将家主之位交给猎泉暂代。此后再也没人见过颜姬,但依妖界的规矩,她是活不成了,所以大家都心口不宣地不再提及颜姬的名字。 猎泉觉得颜七返十分可怜,便将她视如己出,不仅手把手地教她自己会的一切,还花了很多钱助她早日修出人身,早日晋阶凰鸟。 颜七返说要去浴火之时,猎泉万分担忧,她深知圣火有多厉害,满心的不情愿。可她能劝的都劝了,能闹的也都闹了,颜七返死活不听,执意要去浴火。那时,猎泉根本不知道,颜七返是因为从别的妖族口中听说了父母之事,也听说了弟弟的事,一心奔着寻死去的。 送别之时,猎泉带领颜家人去送,场面十分沉重,她哭得很凶,仿佛是在诀别。谁也没料到,颜七返会成功浴火,晋为凤凰。 成为凤凰的颜七返初时十分迷茫。颜姬想要夫妻琴瑟和鸣,老天偏让她为情所伤,最后丢了性命。她不想活才去浴火,老天却不让她死。 这天意,到底是什么扯淡的东西?! 而随着她晋为凤凰归家,震惊了颜家上下。猎泉满心欢喜地上报妖后,欲将这暂代的家主之位归还,颜七返却不想要。可妖后之令已下,她又违抗不得,便开始想着法子捣乱。 像是私自潜入金库偷钱,看野外哪片小树林不顺眼就一把火烧了,哪家人树屋盖的丑她就给人家毁了之类的,总之,她绞尽脑汁干了许多荒唐事。 颜家上下一片怨言,可猎泉却说,她是家主,想如何都没错。猎泉为她补了金库的钱,为她重新种了片林子,为她找那家树屋被毁的人家赔罪,重新给那家人修了更大的屋子。 猎泉为她一一去弥补,从未怪过她,也从未说过她一句不是。越是这样,她越不想要这家主之位,也越发觉得,猎泉才该是家主。 第四百三十三 一阵脚步声打断了颜七返的思绪,她转头向门口望去,敲门声一同响起。 “家主,你在吗?” “在,进来吧。”颜七返一听是猎泉,起身回案边坐好。 猎泉开门进了屋,在案前面对着颜七返盘坐,说:“我已训过臣安了,家主莫要因他气坏了身子,也莫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我的心思,家主应当是知晓的,对吗?” “嗯,我知婶婶待我视如己出,断不会因他与您生分了,婶婶只管放心。此处只你我二人,婶婶也不必讲究那些礼数。” 猎泉脸上挂着柔和又略带恭顺的笑容,说:“如今你是家主,该遵的礼数还是要的。即便是私下里,我既身为长老,更该以身作则才是,否则家中小辈更要无法无天了。” 颜七返叹口气,没说什么。颜七返一直想将家主之位归还,猎泉却总说她之前只是暂代,家主之位本就不是她的,她亦没有那样的心思。每次颜七返提起这事来,她总说,凤凰是颜家至高无上的存在,甚至因为出了凤凰,颜家才得以升至第八层。这家主之位,说什么都不能推了。 时间久了,她也懒得再提了,反正猎泉怎么都不答应。只是其他人不清楚这些,家中长辈虽有怨言,但不会像有些小辈那般,总是对她颇为不敬,并不服她。 猎泉又说:“家主,明日我便让人下令,若是再有小辈对您不敬,一律严惩不贷。” “你且看着办吧。” 颜七返挥挥手,不欲多说。猎泉没动,神色犹豫地欲言又止。颜七返问:“婶婶可是还有话要说?” 猎泉坐近两步,小声问:“我看你对今日那三人似是有些不欢迎?要不要我寻个由头将他们打发走?” 颜七返摇摇头,猎泉盯着她仍然不动,她叹口气,说:“他们确实是夫君的朋友,当贵客好好招待着就是。只是……他们这一来,恐怕大婚之后夫君便要走了。” 猎泉也叹了口气,说:“唉……那毕竟是真龙,即便成了婚他也不可能一直在妖界陪着你,我还以为你早就知道才要与他成婚的……” 颜七返苦笑道:“我岂会不知……” 她跟在稚龙身边那么久,说了多少次要和他成婚,他都是一口否决,甚至看她的眼神多带着嫌弃的意味。她信命,都说龙凤天生一对,她相信她迟早会打动他的,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尤奈之行后,她分明没有助他们成功收伏千猎,他却在她说要他和她回妖界成婚时,一点都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下来。他答应得那般干脆,反倒让她犯了难。 她本就是不想要那家主之位,想要逃离,才会轻易接下北境的求助出界的。龙族与仙界反目之后,早就销声匿迹了几百年,她不过是恰好用了要为自己寻龙族夫婿的借口,谁知竟真的碰到了龙族,还是真龙。 龙凤天生一对的说法她本是不信的,可却在感受到他的存在时,不得不信了。离他越近,她的身体便会越发燥热,她会莫名地觉得心跳难抑、血脉偾张,冲得她头晕目眩,她甚至会有一种想将周身一切都焚尽的冲动。 可在见到他的一瞬,她体内所有的暴动皆会平静下来。仅仅是看着他,她便会觉得他就是她最好的良药。他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他,想要得到他。 于是当借口成了现实,她便觉得对族中有所亏欠,而在她离开后替她料理着颜家的猎泉,更是让她觉得羞愧难当。 她不是不想做好家主该做的,可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待在稚龙身边,已然是离不开他了。而他是绝无可能安居妖界的,她一时陷入了两难境地。 当初稚龙答应娶她时,她就觉得他另有图谋。果不其然,进了妖界后的稚龙向她要了能自行穿梭于妖界族域的家主令牌,总是神出鬼没的,两三天才能见到他一次,她还曾隐隐有些不安来着。 如今秦空岳他们一来,她便知道,离稚龙离开的日子不远了,她是时候做出抉择了。 猎泉见颜七返半天不说话,又说:“龙族消失了几百年,你既能寻得他,想要珍惜他也在所难免。若是你们都留下,那就再好不过了。若……你决定追随他而去,你不在时,族中事务我能替你看着,但这家主之位仍给你留着。” 颜七返笑道:“婶婶这又是何必?你拿去便是了。” “你是凤凰,我不过是个连浴火都不敢的凰鸟,怎可僭越?这事你提了许多次了,这话我也说了许多次了,你我皆知,家主只能是你,不是么?” 颜七返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说:“我能有今天,谁人不知是婶婶的功劳?您为何就是不肯接受呢?” “我不过是可怜你,才将你养大罢了。我当初并非因为你家主遗孤的身份才抚养你长大,换了族中其他小辈,我亦会如此对待。你能成为凤凰,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你能带给颜家的,我皆做不到。既是不如你,我自然心甘情愿臣服于你。” 猎泉说得很认真,即便这话她亦说过许多次,都快说腻了。颜七返颔首而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过,还容我以长辈的身份多嘴一句。”猎泉望了门外一眼,“你那夫婿,我瞧着似乎对你也不怎么上心,恐非良人啊……” 闻言,颜七返看向窗外笼中关着的小翠莺,说:“婶婶是怕我重蹈母亲的覆辙?” 猎泉并未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自古以来,传闻都说龙凤乃是绝配,可他对你这般……若传闻不假,会不会是他在身份上欺瞒于你?” 颜七返摆摆手,说:“婶婶多虑了,他的身份绝不会有假,这点我可以保证。” 猎泉颔首,颜七返起身走向窗边,抓了一把活生生的蠕虫扔进鸟笼之中,说:“婶婶亦可放心,我不是母亲,也不像她,自然不会步她的后尘。” 小翠莺歪着脑袋望着颜七返眨眨眼,一口未动。 第四百三十四章 白清他们在颜家待了几天,转眼就到了大婚当日。 重火林上下都大肆装扮了一番,但与人界习俗不同。 人界每逢嫁娶,富贵人家那都是张灯结彩的,普通一些的人家大红灯笼是必不可少的,更多的装饰还是红缎或是张贴喜字。 重火林没有大红灯笼,没有喜字,甚至没什么红色。林中每棵树上下各站了三个颜家小辈,他们人手举着一个火把,看得白清心惊胆战,他们是丝毫不怕烧了这林子啊? 颜家长辈和宾客则入席于摆设在地面上的宴桌之上,大多端坐着等待婚礼开始。白清第一次参加妖界的婚礼,自然是好奇地左顾右盼,还好她坐的位置比较靠边,就算她动来动去也不会有几个人注意到。 太阳落了山,随着第一缕月光洒下来,一名穿着橙色服侍的女子唱着歌慢慢从远处的栈道走来。她的容貌惊为天人,歌喉更是有如天籁。 同桌之人有人赞许地说:“不愧是颜家,竟请来了池家!都说池家歌喉是天上音,今日我也算沾光,得幸领教了。” 另一人说:“可不是?只是我看着只有这一名歌姬,却不见舞姬。不是说池家和沈家都是一同出现的么?” 方才那人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嘘!!!这可是在重火林!你竟敢提起沈家来?你不要命啦?!” 那人连忙捂着嘴望向四周,见无人在意他才松了口气。白清听到了二人对话,本想追问两句,可见那二人一脸讳莫如深的模样,大约是不会细说的,便没问出口。 那女子一边唱着一边走到尽头,立于后侧继续歌唱。随着曲调变得欢快起来,颜七返和龙闲登场了。 颜七返身穿红嫁衣,盖着红盖头,赤着脚,每走一步脚踝处的银铃便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来。龙闲亦是一身红色,他牵着颜七返的手,引领她慢慢凌空走来。 二人身后有两道弧形的水环,两道水环正中处,有一团亮澄色的火焰。那火焰与普通火焰十分不同,给人的感觉十分温暖,感觉即便触碰到了它也不会被灼伤一般,有种莫名的亲和力。 尽头处摆了一块巨大的石屏,屏上写的字白清看不懂,但画的画却能看出,大概是讲的凤凰浴火重生的故事。石屏前有两张巨大的荷叶,颜七返和龙闲面对着面,分别站了上去。 曲调再一换,变得空灵起来。站于上方栈道的颜家小辈们交替着开始举落手中的火把,同时吟唱着白清从未听过的曲调。 颜七返和龙闲立于荷叶之上,先是摆了那面石屏,荷叶换换上升,二人换了个方向,又拜了天、跪了地,荷叶再度上升至与上方栈道相同的高度,二人对拜。 礼毕,颜家小辈们吟唱的曲调也到了结尾,随着恭祝白头四字唱罢,他们齐齐灭了手中的火把,上方顿时暗了下来。 荷叶载着二人缓缓靠近彼此,颜七返和龙闲执手,上方空中,一滴发着光的水珠缓缓下降至二人面前。二人一齐吻上水珠,那水珠一分为二,各自口中都衔着变小了的水珠分离开来。 月光悉数落在二人身上,龙闲抬手掀了颜七返的红盖头,随后二人深情一吻。 至此,算是礼成了,宾客们齐齐起身喝彩恭贺,不约而同地将酒水抛洒上天空。神奇的是,那些酒水并未落下,而是一颗一颗地汇聚到二人脚边,在空中上下浮动着。每一滴酒水表面都泛着银白的月光,那场面,犹如他们是在星河之中相拥相吻,让白清颇觉震撼。 二人吻完,一齐躬身向脚下的宾客们行礼。荷叶载着二人缓缓下降,原本浮于空中的酒水如同流星一般,四散飞向空中消失不见。 那名歌姬又换了曲调,宛转悠扬的歌声让人有一种恭贺新人细水长流之感。 宾客们终于动了筷,开始吃席。颜七返和龙闲则拿了酒坛和酒盅,开始一桌一桌地敬酒。等他们终于敬到白清这桌时,宾客们都已吃了个饱,大多懒散地坐着等新人敬酒。 颜七返举杯相邀道:“各位,今日多谢各位来见证我二人成婚。我们干了,各位随意。” 说罢,她和龙闲对视一眼,一齐干了酒,又为彼此添酒。 以妖界的习俗,新人为彼此添酒这段时间,宾客是要送上祝福的。或是说几句祝词,或是送些礼,不必有多贵重,但总是要有所表示的。 同桌的宾客们纷纷凑上前去,有的送了送了自己亲手做的衣裙,有的送了对小妖颇有增益的灵果,大多数宾客送的都是一小捧贝钱。 白清来之前不知道有这样的礼数,明知他们要成婚,却没想着提前打听打听,如今只能手忙脚乱地苦想自己的乾坤袋中有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相送。 她想得不周到,秦空岳却不是。 只见秦空岳起身,从胸前的夹层中掏出一本书递向颜七返,说:“贺礼。” 颜七返面露疑惑,将书接了过去,翻开一看,顿时震惊得脸都快贴到书上去了。其他人见她如此神色,胆子大的便凑头去看书中内容,却因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迷惑不已。23sk 颜七返大致翻看了一遍,忙问:“你从何处寻得的?” “重要么?” 秦空岳悠悠一笑,颜七返哑然失言,再次翻开确认了一遍,不可置信地看着秦空岳。 “你当真要送我?” “自然。此物虽珍贵,却于我无用。贺礼嘛,代表的不就是个心意么?我将它赠与你,岂非一举两得?” 颜七返躬身道谢:“多谢秦公子。” 秦空岳笑笑,亦躬身回礼。 颜七返这一举动引来了猎泉长老。能让家主行躬身礼的,必不会是寻常的人或事,她自然要来看看。谁知,颜七返将那书交给她时,她也震惊了。 那书是颜家秘籍,里面记载的不止有圣火的秘密,还有利用圣火精进自身的功法,是颜家传承了不知道多少辈的宝物。 而这东西,在几千年前一次颜家当时的家主出妖界时给弄丢了。颜家寻了多年未果,还以为这书已然被毁了,如今竟失而复得,还是以贺礼的方式。 “多谢公子!!!”猎泉十分郑重地躬身行礼。 “小事而已,礼重了。”秦空岳摆摆手,不以为意地坐了回去。 龙闲虽也看不懂那书中所写,但看颜七返和猎泉的反应便知这书应是十分贵重,起码对颜家来说是如此。 他朝秦空岳扬了扬下巴,问:“我的贺礼呢?” 第四百三十五章 秦空岳以茶代酒,敬了龙闲一杯茶,却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龙闲笑着摇摇头,也未打算再纠缠下去。 颜家秘宝失而复得,猎泉大喜,招呼着那些已敬过酒的宾客换个场子,势要不醉不归。颜七返难得见她如此高兴,便由着她去了,自己则和龙闲继续敬酒。 颜家欢庆了两天两夜,逐渐有人熬不住了,这才收了场。白清他们也等了两天两夜,不过并未参与其中,而是好好逛了逛重火林。两天后,颜七返召见了白清他们。三人去到位于最高处的树屋时,白清还是有些被惊到了。 之前在重火林闲逛时是远远见过颜七返的屋子的,但当她来到树屋面前,还是不得不感叹颜家工匠是有几把刷子的。 家主的树屋位于重火林中央靠后的最高处,别的树屋都是一棵大树上修一间屋子,而她的屋子则是由五棵大树簇拥着修成的。四棵大树分别位于屋子的东南西北四个角,正中一棵大树则直接穿屋而过,从屋内看去就如同一根粗壮的顶梁柱一般,只是这顶梁柱有些不太雅观罢了。 由于树屋太大,除了在树干上用木架用以支撑之外,房屋的墙体上还有不少小洞。洞中以坚固的藤条穿过,另一端则是消失于密集的树冠之中,看起来又似乎像是悬挂着整个屋子一般。 颜七返端坐在主位之上,龙闲则立于窗边,弯着腰逗弄着她养的那只小翠莺。白清他们一来,龙闲将手中剩余的吃食一股脑丢进鸟笼之中,走回屋中,坐于颜七返的右下方,并示意白清他们也坐下。 秦空岳来妖界已有一段日子,今日的神色又好了许多。此处再没有旁人,他也不多礼,直接开门见山道:“颜家主,我们想要一份手令,最好是可以直接见到妖后那种。” 颜七返不语,反是看向了龙闲,似在考量什么。白清不明所以,也跟着看向龙闲,隐亦是如此,唯独秦空岳仍看着颜七返面不改色。 龙闲感受到众人的视线,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索性闭了眼不予理会。直到颜七返轻咳一声,他才说:“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也要去的么?你放心~~我不会一去不回的。如今婚礼已成,你是我的娘子,我断不会抛下你的。” 得了他的回答,颜七返才看向秦空岳,说:“虽说家主有直接面见妖后的特权,但也仅限家主一人。这个忙我帮不了,但去第七层南家族域的手令给你们是可以的。要吗?” 秦空岳笑道:“要。” 颜七返起身,去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一阵,拿出张纸来,随后在纸上附了法力,递给秦空岳。 “多谢颜家主。” 秦空岳接过,转手就给了白清。这东西挺宝贵的,带在身上不大安全,而白清有乾坤袋,又是半仙,要存取个物件比他和隐要方便太多了。白清自然也懂这个道理,接了那张纸当即便放进了乾坤袋之中。 秦空岳看向龙闲,问:“你要不要收拾些东西?外面局势复杂,咱们越快动身越好。” 龙闲打开折扇,悠悠往面上扇着风,说:“不必,我们即刻启程。” 秦空岳点点头,还不待众人起身,一个颜家小辈就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 “报!报!!!家主!大事不好了!!!呼……呼……” 他许是来的路上跑得急了些,说了两句话就喘个不停。 颜七返起身道:“你别慌,出什么事了?” “战…呼……战家……” “战家怎么了?” “战家家主带大军不请自来!现下已到了近生湖畔了!猎…猎泉长老怕来者不善…已……已先行赶去了!命我来请家主即刻赶往!!!” “战戎起!好大的胆子!”颜七返怒喝一声,随后指了指白清三人,吩咐那颜家小辈,“事不宜迟,我这就动身,你一路赶来报信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将这几位贵客带去渡海门。” “是!” “秦公子,事出突然,我就不多招待了,待他喘口气,你们快些随他去吧。” “好。” “告辞。” 龙闲微愣了一瞬,颜七返越过他身边时,他才突然回神,急忙拉住了她,问:“战戎起?可是那个屠了何家的战戎起?” “是啊!”颜七返忙着赶路,扯了扯袖子,奈何他抓得紧,“你别拉着我啊?现在可没时间给你叙旧的!你快随他们去吧!我还要快些去近生湖呢!只靠婶婶一人怕是应付不来……” 龙闲难得的大了声音,说:“你没听他说战戎起是带了大军来的?你去就应付得来?!” “这里是颜家族域,我是颜家家主!我都应付不来,难不成还指望着外族来救颜家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别闹了行不行?!”颜七返生了气,一把扯回自己的袖子,“你只管去找你的韶华!我颜家就是天塌了,也有我撑着!” 颜七返说完就要走,龙闲再次拉住了她,在她愤怒焦急的目光中,说:“可我更担忧你的安危!” “你!你什么意思……” 颜七返有些懵,连带着声音中的怒意也消失了许多。 龙闲紧紧握着她的手,转头看向秦空岳,说:“你们先去,待我随她处理完眼下的事,我自会去寻你们汇合。” “哇喔……”隐情不自禁地惊叹一声。 “好。”秦空岳点头笑笑。 随后,龙闲十分郑重地看向颜七返,将她的手贴到了自己心口上,认真地说:“七返,我不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也不知你是不是还没意识到已与我成婚了。但如今你我婚礼已成,你便是我稚龙此生唯一的妻子。如今颜家有难,我怎么可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不管你答不答应,此次我也定是要去的!” “你……” “战家有赤霞在手,自然是难对付的。但我稚龙更不是吃素的!便是千难万险,有我陪着你,必保你性命无忧!” 龙闲说着说着,把自己的脸都给说红了。但他强撑着将此时心中所想都说出口,生怕少说一句便会后悔。 颜七返亦被他说的话所打动,扑到他怀里用力抱了抱他,抬起头笑道:“好,我们一起去!” 第四百三十六章 眼看二人要走,白清忙出声询问:“需要我帮忙吗?” 初闻战家来时,她就已经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一帮颜七返,毕竟当初颜七返在尤奈也帮了自己不少。可以如今秦空岳和隐的状态,她又着实不放心。带着他们去,她怕与战家起了冲突,万一一时没看住让他们受了伤;又或者将他们留下,却被什么神秘势力给绑了去…… 她胡思乱想一通,想着还是不去为好,只是面上的话,该问还是要问的。 颜七返还没开口,龙闲便摆了摆手,说:“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跟着去指不定是添乱呢……” “未必。”秦空岳幽幽一笑,“我既然敢放心地服了药带他们来,自然是信任阿清的身手的。她若随你们同去,于你们而言定是有所助益的。” “哟?”龙闲闻言,转过身来站定,“那依你之见,我和七返合力还对付不了区区一个战戎起了?” “你二人合力,那战戎起必然是讨不了好处的。可方才这位小哥来报,只说战家来了不少人,可具体是多少却并未细说。”秦空岳轻松一笑,“不过嘛~如今我和小隐都不便出手,倒是拖累了阿清要护着我们,她怕是不好与你们同去。” 龙闲翻了个白眼,说:“那你说这么一大堆作甚?” 秦空岳故意摆出一副委屈巴巴的神色和腔调,说:“只是见你小瞧了阿清,为她辩驳两句罢了,这也不行么?” 龙闲无语极了,挥挥手,说:“行了行了,你们还是快些动身吧,待我随七返处理完此间事宜便来寻你们。可别到时候我来了,你们还什么进展都没有,那可就丢人咯~~” 秦空岳拱手作揖,笑道:“恭祝二位顺遂无恙。” “承你吉言。” 颜七返和龙闲快步离开,刚出了屋门便消失不见。经过了这么一阵耽搁,先前来报那位颜家小辈倒是得空喘了口气,便带着白清他们前往渡海门了。 渡海门是守门傀儡所在,专用于在各层族域之见传送。妖后掌管着血池,其他妖族不管是何等实力都无法成功埋下传送法阵,是以妖界统一在每一层族域都造了个渡海门出来。 “各位贵客,此处便是渡海门。” 那颜家小辈引着众人到了地方,禀报一声后自行退到一旁去低头候着。 渡海门与其说是门,倒不如说是个树洞。渡海门所在的这棵树,与重火林中其他的树不同,光是树干就是其他树的三四倍粗,但相应的高度也低了许多,甚至还没有半空中的栈道那么高。 树干下方正中处挖了一个树洞出来,树洞旁站着两个面无表情的童男童女,左边为童女,右边为童男。那两个童男童女身上没有一丝生气,想来应就是守门傀儡了吧? “阿清,手令给他们。” 秦空岳示意白清上前,她点点头,将颜七返给的手令从乾坤袋中取出,递到童男童女中间。他们顿时抬起头来,望了手令半晌,二人举起双手稳稳接住了手令。  童女以木讷的声音道:“确认,确认。” 童男以同样的声音道:“开门,开门。” 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群荧绿的萤火虫,它们闪着绿光聚到树洞的洞口上。随后荧绿的光芒成了一道波纹在洞口处漾开,再也不见萤火虫的踪影,那绿光亦是如此。 “走吧。” 随着秦空岳的话,三人依次往树洞中走去。 穿过树洞的洞口时,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清脆声响,随后是一阵天旋地转,让人站都快要站不稳了。白清不得不抱头想要蹲下,刚蹲下去,便觉那不适之感荡然无存。 她睁开眼打量四周,天空中乌云阴霾得不行,压得人有些心慌。她的身旁,只见隐似笑非笑地站着俯视她,却不见秦空岳的踪影。 “阿岳?” 白清连忙起身朝四周大喊,焦急地寻找秦空岳的身影。 隐本还想着,只是通过渡海门而已,白清竟站立不稳,让他觉得有些想笑又不敢笑。眼下秦空岳突然消失了,他也严肃起来,跟着白清一起寻找秦空岳。 一声鹰啸自头顶传来,二人循声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将近有十人合抱在一起那么大的鹰在空中盘旋。二人不明所以,皆是严阵以待。隐为了不给她添麻烦,还戒备着往她身边凑。 那鹰又盘旋了几圈,挥舞着巨大的翅膀落于二人前方的空地之上。随后以双翅遮掩身体,双翅化作碎片散去时,一名高大的男子立于二人面前。看来,这便是方才那只雄鹰的人身了。 那男子气宇轩昂地站着,不苟言笑地说:“我家家主想见你们。与你们同行之人已先行前往瞻星城‘作客’,二位若是想要他毫发无损,最好与我走一趟。” 白清挡在隐身前,一手去摸身后背着的竹筒,戒备着问:“你是何人?你家家主又是何人?” “我是何人不重要,不过是替我家家主带话而已。二位身在我南家族域之中,却问我家家主是谁,不觉得可笑么?” “南家主可真是‘有礼’啊?抓了我们的同伴,以他的安危相要挟?这就是南家的待客之道?” 白清暗中观察着四周,此处一片荒芜,连棵草都没有,远处却能看到怪石嶙峋,怪石之上,隐约还能看到一排雄鹰的身影。想来秦空岳确实如他所言,被抓走了吧。 “二位恐是误会了。”那男子歪了头,似是有些不解,“你们并非是南家的客人,该如何对待自有家主定夺。” 隐探出个头来,大喊道:“即便不是客!你们如此这般也是不该!你们岂知日后不会有求于我们?” “家主做的决定,我等岂能妄议。若二位不想让我交差,那我也只好如实禀报。只是届时,与你们同行之人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我也不知……” “你!” “罢了。”白清放下手,示意隐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动怒,“我们与你走一趟便是,还望你们莫伤了他。否则,我们定会翻了南家的天。” “请。” 第四百三十七章 那男子又化成了雄鹰模样,趴在白清二人面前,转头示意她和隐到他背上去。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爬上了雄鹰的后背,白清紧紧揪住几根鹰羽,以确保自己不会滑下去,隐则搂住了她的腰坐在她身后。 雄鹰振翅飞翔,飞上了高空,向着南家所在飞去。耳边狂风呼啸而过,白清适应了许久,才终于能做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她本想睁眼看看下方,看看南家族域是什么样子的,若是之后需要出逃什么的,也好提前观察条路线出来。可惜,这鹰身太过巨大,除了周遭一掠而过的阴云和时不时从云中缝隙里透出的太阳外,什么都看不到,更别提是提前观察路线了。 这雄鹰巨大,飞得又快,冷风不停地从领口往脖子里灌,吹得她时不时会打个冷战。她一冷,隐也跟着觉得冷了起来,下意识地趴在她背上,搂紧了几分。 幸好这鹰速度快,没多久便到了目的地。它的速度降了下来,开始俯冲下去,白清也终于看到了下方一星半点的面貌。 只见远处有三幢三四层楼高的屋子,与人间的屋子不同,房顶棱角分明又尖又高,顶端均有一尊不同大小的鹰像。除了这三幢房子,其他房屋倒是和人界的没什么区别,不是瓦房就是草屋的,普通的很。 纵观眼下的布局,独独有一棵大树在那三幢另类的房屋后方大概两三里之远,极有可能就是渡海门所在。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到时候往那里跑,若运气好,还可以退回颜家族域再做打算。 雄鹰载着二人停在了那三幢另类房屋面前,待白清和隐落了地,它又化成了人身模样在前带路。 “二位,请随我来。” 白清点点头,和隐戒备着跟在他身后,顺便打量四周情形。这里应当就是南家所在的主家才是,附近倒是有人神色匆匆地走着,可却一个护卫都见不到。 主家未设护卫,这还是白清第一次见到,心中不得不又戒备了几分。思来想去,南家毕竟是在妖界排得上号的大妖族,也只剩南家自信到不需要护卫这一种可能能解释得通了。 那男子带着二人进了正中间那幢屋子。外面是阴天,屋中四处都有厚重的帘子遮了窗,昏暗得几乎寸步难行。一道火光亮起,他点了一盏灯笼,才继续带着二人前行。 因屋中昏暗,白清也看不清周遭情况,那人又带着他们绕来绕去的,绕着绕着她就记不住路了。 那男子将二人带到一扇厚重的门前,敲了敲门,说:“家主,人带到了。” “进。” 那男子将门打开一条缝,白光透过门缝迸射而出,照亮了门前的木质地板。随后他示意白清他们进去,自己则提着灯笼俯首站在了门旁。 白清稳了稳思绪,推门而入。一刹那,刺眼的光芒亮起,好在她大约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眨了几下眼就适应了。 她本想严肃地质问那南家主将秦空岳藏在了哪里,却见秦空岳好端端地坐着,手里拿着个暖炉捂着手,正好整以暇地笑望着她。 “你……你……你倒是自在?!” 秦空岳低头一笑,向她招招手,待她过去了,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说:“南家主有事相求,又怎会苛待我?” 坐于秦空岳对面的男人起身,对着白清和隐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用低沉的嗓音说:“我便是南家家主南衡弛。因急着让二位前来,又不想让其他家族的眼线察觉出些什么,所以才用这种法子请二位来,见谅。” “无妨。”白清摆摆手,看向秦空岳,“我们一起来的,你如何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消失的?怎就你的待遇不同?” 秦空岳笑问:“小隐,你觉得呢?” 隐看了一眼南衡弛,自行找了处地方坐下,说:“大约是他知晓你的身份?”  “不错。”秦空岳赞许地点点头,将白清拉到自己椅子旁,示意她在扶手上坐下,“他以为你们是无足轻重之人,所以初时只带走了我。都是误会嘛~阿清不要生气。” “害我白担心一场……” 秦空岳笑而不语,南衡弛挥手关了门,重新坐了下去,说:“如今你的人也替你带来了,能否答应我了?” “这个嘛……”秦空岳故意拖长了尾音,并不看他,而是将白清的手握在手心里捂着,“我也无能为力。不过呢~~如果阿清愿意的话,她倒是能帮你。” “?” 南衡弛立马目光殷切地望着白清,说:“我知道你们需要家主手令往上层去,还请白姑娘帮我这个忙,事成之后,我定将手令双手奉上!” 白清有些迷茫,望望秦空岳,又望望南衡弛,说:“不是,到底什么事?你们都不说清楚我怎会知道?” “我想见犬子一面。” “我怎知你儿子是谁?!” “悦春阁二当家,南夜。” “南……哈?南夜?!” 白清不由吃了一惊。南夜姓南,又早就听说过他是鹰妖,身手亦比普通大妖要好,她居然现在才意识到他是来自妖界南家这种可能性?!自己此前竟从未察觉?!到底是有多笨啊! 南衡弛点点头,有些落寞地说:“没错……只是一千多年前,我们起了争执,他一怒之下离开了妖界,再也没回来过。” “这……” “我也不是没派人去寻过他,只是他出身南家,自然知道该如何藏匿行踪……一百年前,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他在为悦春阁效力,便立马派人送了书信给他,但他看都没看就烧了,还扬言说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 白清有些无语地望着南衡弛,倒不是她不爱听这种故事,就是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要为街坊邻里调解关系的大娘一般,让她有些不爽罢了。 “大概是一个月前吧……我亲自出界去寻他,又再度与他起了争执……就…就失手伤了他……” 白清大惊道:“什么?!” “我一时慌乱,就离开了一小会儿!想替他寻个医士来,谁知…等我带着医士回去时,他已不见了踪影,悦春阁也人去楼空……” 第四百三十八章 秦空岳悠然摆弄着白清的手指,不禁想起之前芳老板来找他为南夜入魔的事。算算妖界和人界的时间差,所以那时南夜受伤是出自南衡弛之手?下手这般重,也亏他好意思说是失手? 白清不明白这其中关系,自然没有秦空岳想得多,不过她也并未相信南衡弛说的话。以秦空岳和芳老板的交情,若南夜当真是南衡弛的儿子,芳老板是不可能不提及此事的,想必这其中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晓的。 白清问:“所以你为何想见他?他既然躲着你,不就是不想见你么?既然你想我帮你违背他的意愿劝他来见你,总要给我个理由吧?” 若当真寻了南夜一千年,是否代表南夜手里有什么是南衡弛想要的?即便南夜已成了魔族也在所不惜?  南衡弛说:“我…我命不久矣……南家需要他。” “这算什么理由?”隐轻蔑一笑,“南家主,南家好歹也是位居第七层的大妖族,怎么可能除他之外就没有合适人选呢?” “唉……”南衡弛叹口气,“各位有所不知,我们南家的血脉之力是与众不同的眼睛。以南家大妖的实力,整层族域发生的事情皆可尽览眼中,是以我们南家便是妖后在妖界的眼线之一。” 隐不以为然,问:“所以呢?” “可南夜不同,他是南家少数拥有异视的大妖之一,他的眼中,能看到的不止眼前真真切切存在的实景。” 白清问:“什么意思?” 南衡弛有些紧张地看了眼门外,从袖里射出一枚金币钉入门中,说:“他能看到整个妖界。也就是说,原本除了家主之外,其余妖族想要前往某一层族域,都要通过渡海门,而他却可以凭着那双眼睛找到每层族域之间的缝隙,随心所欲地在妖界之中穿梭。” 白清有些惊到了,她虽明白了所谓种族血脉的力量大多都是特别又强大的,但能强大到这种地步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当初听闻初代妖后芳羲凭一己之力让妖界的结界与血池融合时,她就已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毕竟师傅的本事那可是受天下认可的。可如今,竟还有南夜这般根本无须破解结界便能在结界之间穿梭之人,这样的能力岂不是能与师傅并肩了? 隐又说:“可你也说了,他只是其中之一,即便你需要一个特别之人继任家主,也不是非他不可吧?” “不!”南衡弛说得斩钉截铁,“确实非他不可!他虽是其中之一,可身负异视能力的南家人,千百年才能出一个,如今新生族人中尚无人拥有此等能力……” 他说得极真诚,脸上有些焦急的表情也不像在撒谎的。但白清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一直不想应下此事。 隐低着头沉思一阵,突然抬头问:“如此说来,南家主也拥有这般能力?” 南衡弛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不悦,颇为为难地点点头,怕三人误会什么,又连忙道:“是曾经有过!只是我如今身子不大好,很多东西已经看不到了。所以……还望各位帮我劝劝犬子,让他回家来见我一面。若他不愿继任家主,我也不会强迫他……我…我十分想念他……” 他说得动情,眼泛泪光,周遭的火光照得他的瞳孔闪闪发亮。那种不适之感越发强烈,白清本能地就想拒绝,但又要仰仗着他给的手令前往上一层族域,一时犯了难,只好求助地看向秦空岳。 秦空岳一手与她十指相扣,一手撑着半颗脑袋,笑眯眯地望着她说:“全凭阿清定夺。” 白清有些不安,她怕她应下此事会对芳老板和南夜不利,又怕她说得不好惹出什么祸事来。 想了想,白清问:“南家主,能否容我考虑考虑?毕竟……南夜不想见你,我总要想想是否有把握说服他对吧?不然我应了你,又做不到,岂非失信?” 南衡弛满脸“我懂”的神情点了点头,双指竖起,那枚钉入门中的金币被他收了回去。房门大开,先前带白清和隐来的那名脑子俯首候在门口。 “南亚,带几位客人下去歇歇,好好招呼,莫亏待了去。” “是。各位,请随我来。” 南亚提着灯笼站在门外,待白清三人皆出了那间房,他将沉重的房门关上才带着三人前进。 南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屋里黑得可怕,一路上未见什么人,直到出了这幢屋子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慢慢看到南家人来去匆匆的身影。 而路上那些人看见几人也从不打招呼,白清在魔界待惯了,若是此时身在魔界,即便是有要事在身,那些魔族见到相识的也会寒暄或是调侃几句。这南家人全都只顾着低头走自己的路,别说是交谈两句了,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甚至让她怀疑南家是不是性子就是这般冷情的。 没走太远便到了供三人歇息的小屋,还好这屋子不管是外观还是内设都很普通,并不像南家主屋那般特别。这让白清松了口气,起码是可以用来休息的。 南亚示意三人进屋,他却在门前驻足不前,说:“三位就请在此间休息,稍后我会为各位带些吃的来,若有什么其他需要,只管拉绳便是。” 南亚说着,晃了晃悬挂在门旁的绳索,确定白清看到后,他便自行为他们关了门离开了。 “呼……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白清伸了个懒腰,大大地喘了口气。隐在屋中四处走动,似在检查什么。 秦空岳笑着对她勾勾手指,待她过去了便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说:“未必,当心隔墙有耳~~” 白清秒懂,顿时在屋中张开了一道强有力的结界。进妖界之前他便就与她说过,在妖界说话、行事皆要小心谨慎,他和隐不便使用法术,就连传音都不行,万事还要她多留个心眼。 谁知,结界刚设好,秦空岳整个人便无力地瘫靠在她身上,把她吓了一跳。 “阿岳?!你怎么了?” “无事…只是南衡弛请我去时手段强硬了些,我如今身子弱…有些吃不消罢了……阿清扶我去坐一会儿便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恬不知耻地摸上她的腰。 “你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没个正经?!隐还在呢!” 白清没好气地小声埋怨两句,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去床边坐下,任他将头靠在自己肩上。他调息一会儿,果真好了许多,用头蹭了蹭她的脸颊,说:“阿清真是我的良药啊~~” 第四百三十九章 隐检查完房屋各处,确认没有问题后,本想和白清禀报一声,谁知一回头就看见了二人那个腻歪的模样,忍不住转了头。 “啧啧啧…没眼看没眼看……” 白清顿时就红了脸,秦空岳越过白清探出半个头来,笑道:“小鬼,你要是羡慕,不如也寻个心仪之人如何~~” 白清轻轻拍了下秦空岳,怨道:“他才几岁,你说什么胡话呀?” 隐不以为意地昂起头,将双手抱在胸前,说:“我有姐姐就好,什么情情爱爱的,小爷我不需要~!” “小隐啊,你这么想就是不对的了……” 白清闻言便想更正一下隐的想法,刚转头,又被秦空岳拉回身边去。 “阿清,他还小,等他长大了不就知道了,你何须跟个孩子较真?” “小爷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小爷说几遍你才记得住?!” 隐气得直跺脚,秦空岳也不再故意逗弄他,向他招招手,哄道:“是是是~~你长大啦~~来来来,一起来听听你姐姐是如何打算的?” 隐虽不愿和秦空岳挨着,但正事要紧,还是不情不愿地挪了几步,乖顺地站在白清身边瞪着秦空岳。 “这……”白清不禁有些窘迫,“我还没想好……” 秦空岳背靠着床头,牵过一缕她的发丝在指尖缠绕摆弄着,悠然道:“那你可要抓紧时间想咯~~在妖界耽搁得越久,人界的日子便过去得越多。要是耽搁个一两年的,指不定等我们离开时,你那两个小姐妹都七老八十了呢~~” 白清一下便有些慌了,想了想,忙问:“关于南衡弛所说的事,我尚有几处疑虑,你们帮我参考一下如何?” 秦空岳和隐皆点了点头。 “这第一嘛,便是如何联系南夜?” 秦空岳说:“这个简单,他肯定和芳宁在一处,只要你和芳宁取得联系便等同于和他取得了联系。” “可我也不知道如何联系芳老板啊?虽说她临走前给了我一个信物,可那么重要的东西,只用作联系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些?” 秦空岳又说:“稍后我将芳宁的传音法阵给你便是。只是若真如南衡弛说的那般,他们穿梭妖界走的是妖界族域结界之间的缝隙的话,那她也不一定能收得到你的传音,不过试试总是好的。” 白清点点头,又说:“其次嘛,就是……关于南衡弛所说的话,我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秦空岳未答,将指尖缠绕着的白清的发梢松开,歪头看向隐,问:“小隐,你觉得呢?” 隐一手撑着下巴,皱着眉说:“说实话,我毕竟不是生长于妖界的,妖界的规矩和有关妖族血脉之力的事,我也不比你们知道的多。但方才我问南家主是否也拥有异视的能力时,他的神色不大对劲……” 白清忙问:“如何不对劲?” “怎么说呢……”隐想了想,“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悦?就好像故意瞒着什么,却快被别人发现了一般。就…感觉就像是…他说的话不假,但他故意隐去了某些很重要的细节不想让我们知道。” 秦空岳又转头看向白清,问:“阿清也这般想?” 白清摇了摇头,说:“不,我没有隐观察得那么仔细,并未注意到南衡弛的神色有什么细微的变化……” 秦空岳点点头,说:“南衡弛的神色我也注意到了,结合我知道的事,也有一些猜想……” 白清忙问:“你知道什么?说出来让我参考参考?” “关于南夜的事,我也知道得不多。他是自己找到芳宁要为她效力的,建立悦春阁虽说本是我的主意,但大小事务仍是芳宁自己拿主意的,我也没有过多干涉。芳宁和他定了契,定好他不得背叛芳宁后,就将他收下了。他倒也没让芳宁失望,凭自己的本事做到了二把手的位置……” “不过,我也不知哪里惹了他不快,他对我总是有些敌意在的,关于他更详细的事我也不知情。” “还有呢?” 秦空岳想了想,压低了些声音,说:“我们还在大夏之时,芳宁曾让我为南夜入魔……” “什?什么?!” 白清惊了。以她的所见所感来说,世人这般不待见魔族,进入妖界这么久,据她的观察妖族也不例外,竟有人会主动要求入魔?!为何? “妖族、仙族虽比人族长寿,但寿命也是有限的,妖族的寿命普遍比仙族要更短些。而魔族虽有失智的风险,但煞气带来的自愈能力十分强大,只要不伤及魔晶,理论上是不会有寿终正寝之日的。” “那时南夜身负重伤,芳宁大约也是没了法子,想着死马当活马医才找到我这儿来的。结合妖界和人界的时间差来看,那时南夜之所以会受伤,极有可能就是南衡弛所为。”??? “啊?!”白清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终于明白过来秦空岳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可南衡弛不是说失手……当时南夜的伤有那么重?除了入魔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秦空岳点点头,说:“在人界为妖族寻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时也不知芳宁给他用了什么,已经是吊着一口气在了。就凭他当时的伤势,绝不可能是南衡弛所说的失手那般简单,那定是下了死手的。所以我猜……” 秦空岳故意没说完,拖长了尾音看向白清。 “南衡弛其实不是想见南夜,而是想要他的命?!” “不错。”秦空岳赞许地笑了,“据我所知,妖界一方面以强为尊,另一方面却又极珍惜直系亲属。但南夜却没带芳宁回南家,甚至看南衡弛这态度,他们是有意避开南家的。况且若真有如此简单的法子便能见到妖后,芳宁又怎会不告诉我?以她的性子,定会以此为由好好敲我一笔才是。” “所以我想,或许南夜确实曾有过这种能力,但因成了魔族或有其他顾虑,如今或许没有十成的把握了吧……” 白清低喃道:“如此说来…倒是得想个法子拒绝南衡弛……可拒绝了他,家主手令又该如何取得……” 秦空岳的手指又重新绕上白清的发丝,笑道:“倒也不必急着下定论,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并不一定是事实。当务之急还是与芳宁取得联系为重,南衡弛那边……且先应付着拖时间吧~~” 第四百四十章 白清几乎每个时辰都尝试着给芳老板发去传音,一连两日,却从未收到过回音。南衡弛忍了两日,白清仍未给他他想要的答案,一怒之下下令要将白清三人扔进地牢。 白清设了结界护着秦空岳和隐,孤身上前奋力抵抗。所幸领命前来的大妖都不是她的对手,人数也就五六个,她应付起来也算轻松。 待打晕了南家人,她解了结界,准备带着秦空岳和隐先离开此处,寻个稍微安全些的地方休整一番另行商议。谁知,久等不见大妖复命的南衡弛却亲自来了。 南衡弛一来,可就比不得先前那些大妖那般好对付了。白清戒备地挡在秦空岳和隐身前,不敢轻举妄动。 南衡弛先是让手下人查探了一番先前领命前来的大妖,确认他们只是晕了过去,并未被煞气所染后,他的神情明显变得自信了不少。 “想不到啊~~大名鼎鼎的秦公子竟不下杀手?莫非是为了掩盖自身气息才不便出手?躲在女人身后,亏你做得出来啊~~” 南衡弛也不急着出手,试探着观察几人神情,想为心中猜测寻个确切的答案。 秦空岳拍拍白清的头,说:“就这点儿人~她一人足矣,何须我出手?别说是这些小辈了,便是遇上你,她也不一定会输了去。” 秦空岳这句话鼓舞了白清。她本还有些紧张,想着南衡弛终归是家主,定是有着那些大妖所不能比拟的强大之处。如今秦空岳这么一说,她又重拾了自信,一手抚上背上的竹筒,已经开始在心中计划着这一战如何打了。 而南衡弛显然也因秦空岳的话有所顾虑。他深知秦空岳的本事,能坐上魔尊之位的,恐怕在这妖界非妖后不能匹敌。而秦空岳如此信任眼前这女子,是当真没有出过手的,那他自然也不能小觑了她。 在场众人皆在观望,一时之间,气氛仿似僵住了一般。 从远处飞来一只半人大的雄鹰,化为人身落在南衡弛身边,大喊道:“禀报家主!程家主路过此处,想要一份手令,如今人已经在博望阁等着了……” 南衡弛一皱眉,低声怒道:“从前他要带谁回去不都是直接回去?!今日非要来南家走这么一遭干什么?!这不是添乱么?!” 程际在妖界是出了名的多情种,他养在院里那些娘子都已经上百人了,他也不知收敛着些!几乎每次他奉命去下层族域巡查结界时,都会带一个新娘子回程家去,可他有哪次是按规矩带着人一层一层往上走的?偏偏今日要这般发疯! 若是让他发现自己瞒下魔族行踪不报,他往妖后面前那么一说,届时指不定南家会被问责成什么样呢!可自己又没把握能一时半刻就将这三人拿下,时间一久,那爱凑热闹的程际肯定会循着味儿自己找过来的! 如今之计,要么试一试能否拿下这三人,要么服个软,改个态度,让他们放下防备安心歇着不要到处乱跑。可先前已派了人来捉拿,他们恐怕没有那么好糊弄了…… 那禀报之人大气不敢出,低头站着等他下令。 南衡弛眼神一冷,身影瞬间化成了残影。 “小心,不必顾及我们。” 秦空岳小声在白清耳边嘱咐一句,示意隐和他一起往后退。 白清一手拎过竹筒挡在胸前,只听咔嚓的一声,果不其然,南衡弛一脚正好踢在了竹筒上。竹筒碎裂开来,清鸣剑的剑鞘紧紧抵住南衡弛袭来的脚尖。 “啧!” 南衡弛的身影再次化为残影消散,白清借机抽出清鸣剑,两指擦过剑身凝出法阵。 “十里寒霜!!” 她将剑高高举起,顿时飞雪漫天,秦空岳眼疾手快地拉着隐钻进了屋里去。空中凝结出数不清的冰凌,随着她将剑转向往下一插,冰凌悉数落下。 那些跑得慢一些的南家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也就一两个大妖仍在奋力抵挡,可在他们发现那冰凌火烧不化、掌劈不碎之后,也不得不到处闪躲。 “呼……”十里寒霜的范围之外,南衡弛半蹲于地面之上,皱眉望着白清,“星银剑和仙族的十里寒霜,看不出来啊,你这小道士确有几分本事……” 星银矿因稀有而物价极贵,除了尤奈大家族的公子哥和道教弟子,旁人都是用不起的,更别说白清这把清鸣剑用的是最好的星银矿,南衡弛理所应当地便将她认定为了道教弟子。  白清起身时,用眼角余光看到了毫发无伤的秦空岳和隐,放心不少。随后她执剑而立,就势拱手道:“承让。” “你有这般本事,竟跟随于他?不觉得对愧对师门么?” 白清闻言轻轻一笑。妖界不愧是消息闭塞,她的身份早就传遍了仙界,在魔界亦是人人皆知她是秦空岳的心上人,即便是人界,打听打听也能知道她并非道教弟子。虽不知这南衡弛是如何认出秦空岳的,但他既然认定了她就是道教弟子,她也懒得解释,左右道教和妖界的关系不算差,总比知道她真实身份要好一些。 白清又道:“问心无愧。” 南衡弛闷声不语。他倒不是没自信能不能打赢白清,可观方才白清那一招十里寒霜,他便知,要赢她是要费些功夫的。此处周遭有许多南家普通大妖的居所,家中还有不少小妖,若是因为二人交战波及到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此刻不是适合争斗的地方,时机亦不是好时机。可眼下他已出手,再说握手言和的话未免苍白,最好是想法子拖延时间,让南家人能够撤离此处…… 南衡弛似乎忘了,程际正在南家族域之中,白清方才这一招,已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南衡弛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正欲开口,就听到了程际那浪荡不羁的声音从侧方传来。 “哟?我说南家主怎的还不来见我,原是在此处和这位美…妹子打情骂俏呢?” 第四百四十一章 “程家主……”南衡弛斜睨程际一眼,又紧紧盯着白清,“今日刮的什么风?竟将程家主刮到我这儿来了……” 程际走到离白清两步远的地方,俯身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说:“小夕,下疆,还不见礼?” 跟在程际身后的百夕和程下疆连忙上前一步,颔首道:“小辈见过南家主。” 南衡弛正不爽着,根本不想搭理他们,随意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地问:“你这又是闹的哪出?” “妹子算不得标致的美人,却不乏巾帼的味道呢~~”程际冲着白清眨眨眼,见白清无动于衷,兀自笑了笑折头望向南衡弛,“家中小辈有意喜结连理,我这做家主的不得亲自去百家商议么?既是明媒正娶,自然得按规矩一层一层回程家见见长辈,还望南家主行个方便才是~~” 程际话语间,秦空岳已站在了白清身边,冷眼望着一身墨蓝色却语态轻浮的程际。方才程际直勾勾打量白清的目光他可都看到了,若非如今不方便动手,他定要将那程际的眼珠子挖回去喂狗! 秦空岳一动,隐自然也跟着动了。两人一左一右站在白清身侧,脸上神色皆不算友善。程际不以为意地走回百夕和程下疆身前站好,心不在焉地等着南衡弛的回答。 南衡弛冷着脸沉思着。按妖界的规矩,程际这么做确实没问题,既是明媒正娶,确实是不能由家主私自带回本家族域的,这手令他得给。 可他不想现在给,他不想就这么放过白清三人,可若他去给程际弄手令,一旦离开,手下人必定不是那三人的对手。届时他们一跑,万一被人知道有魔族溜进了妖界,还去博望阁走了一遭,捅到妖后那里去,他可就没了辩驳的余地了。 如今骑虎难下,只恨方才冲动了些。都怪程际那浪子,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挑这节骨眼上来,可恶至极! 南衡弛紧盯着白清三人不敢松懈,许久拿不定主意,程际幽幽一笑,凑近南衡弛小声说:“方才我从颜家上来时,听闻战戎起带人围了颜家的近生湖,双方已僵持许久了,怕是快动手了~~这般大事,不知南家主可有及时上报给妖后?” 南衡弛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想起颜家和战家的事还未上报。他知晓此事时,恰逢白清他们抵达南家族域,他忙着追问南夜的下落,一时给耽搁了。后来也无人提醒,他竟给忘了!此等大事,若是妖后从旁人口中听说…… 程际眼见南衡弛神情有了动摇,又说:“南家主不肯给手令也无妨,让小辈们等一等便是。不过我可没那闲工夫在这儿耗着~~家中娘子身怀六甲,正是心神不宁之时,还盼着我早些归家安抚一二呢……” 南衡弛闻言,恨恨地望向程际。他就算想威胁自己早些给他手令,也不该用这般无足轻重的借口才是。在这偌大的妖界之中,也就他程际会不知所谓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等等……威胁? 南衡弛心跳不已,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打量着程际。 他分明知道自己在此处理“家事”,就算是他,也不会急于这一时非要自己给出手令才对?他这般催促自己,莫非是想帮那三人一把?好让他们趁机逃脱?就算他和南家没什么交情,也不至于要帮几个外人吧?莫非……他们早就相识?! 如此一想,南衡弛突然想起,之前下面人曾报过,说是百家平白无故地点了好几日清心香,可却没听闻百家有人入魔。如今这程家小辈要娶的正是百家那个从外面归来的百夕小娘子,莫非…… 想着想着,南衡弛突然就神态轻松下来,甚至眯起眼笑了。 “如程家主所见,我正在处理家事,纵然是我也是分身乏术。不若程家主帮帮我,助我收伏这三位不速之客如何?” 百夕闻言本欲上前,却被程下疆轻轻摁下了。程下疆眼神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亦明白凭自己的身份,此时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大概也是添乱的,索性全都交给程际罢了。 之前程际在颜家族域见到自己时,曾聊起过她是如何回到妖界一事,方才几人过来时,她亦告诉了程际那三人就是她的恩人。程际这人虽风流浪荡些,但亦是妖界中为数不多的看重恩情之人,自己又即将嫁与下疆,便是念在程家媳妇的份上,他也会帮一帮的。??? “啧啧啧……”程际惋惜地咂咂嘴,歪头望向白清,“如此英气的小娘子,怎会是不速之客?你要抓去作甚?莫不是像我一般~突然开窍了?” “程际!你当人人都像你这般不知检点?!是个女人就都想要?!我南衡弛才没你那么饥渴!他们是魔族!怎就不是……唔……” 南衡弛青筋暴起,气得大骂出声,结果一时口快,说了魔族二字。当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在场的除了心知肚明的几人外,其余人皆是面露惧色,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都想远离白清三人。 “哦呀?我竟不知,南家主原来好这口?怪不得要藏着掖着呢~~~呵呵呵……”程际脸上都笑开了花,丝毫不顾及南衡弛的脸面。 南衡弛恨得咬牙切齿道:“闭嘴!” 所以他很不喜欢音叙和程际不是没有道理的,一个天天到处管闲事还蛮不讲理,一个说不到两句话总能扯到男女情爱上去,真是烦得人想动手! 隐轻轻碰了碰白清的手臂,她转头望去,只见他掌心里捧着一捧不知从哪儿寻来的瓜子仁。他一边用另一只手往嘴里扔着瓜子仁,一边用眼神示意白清也来点儿。 「你这又是从哪里寻来的?」 「我自个儿备的。芳老板说了,姐姐爱热闹,来了妖界肯定有听不完的故事,我备了一大袋呢!姐姐不来点儿?」 「不了不了,你吃。」 白清传音和隐交谈两句,又转回头去观望事态如何发展。 南衡弛气得脸都青了,程际却仍是一副轻浮的姿态。 “哎呀~南家主何必动怒呢?不是便不是呗……既然这小娘子不是你的心头好,不如交予我?日后若是妖后追问起来,你就说是我抢了~~如此一来,你也好交差不是?” 第四百四十二章 “呵……”南衡弛冷笑一声,下意识便想拒绝,转念一想又觉得用程际做借口也不错,“这女娃你想要带去便是,左右程家主风流的名声人尽皆知,想来日后妖后追问起来也不会怪罪于我。不过……她身边那两个男的,得留下。” “成交!”程际美滋滋地走到白清面前,向她伸出手去,“小娘子,随我走吧?我那儿可比南家有趣多了~~” 白清心想可算这俩人可算是谈完了,听二人这意思,竟将自己当做是什么可随意赠予的货物么?不过嘛,他们做的决定,她也没打算认便是了。 她正想拒绝,却突然听到了隐的传音。 「魔头说,让你跟着他先走,我们自会想办法脱身与你汇合。」 白清正欲拒绝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疑惑地偏头去看秦空岳。他正十分不友善地瞪着程际,见她看向自己,顿时换了笑脸,冲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她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信他,便打算先照他的意思来。 “那便叨扰了。” 白清将清鸣剑收回剑鞘,竹筒已毁,只好将剑别在了腰带上,随后站到了百夕和程下疆身后。 程际又看向南衡弛,笑道:“南家主,请吧。” 南衡弛白了程际一眼,随后走到秦空岳身边,冷冷盯着他说:“你们乖乖待在此处,南家人自会盯着你们。但凡轻举妄动,小心我要了她的小命。” 秦空岳并不吃这套,眼看南衡弛转身要走,他一把拉回南衡弛,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不是她的对手。” 南衡弛受惊地跳开几步,胸膛起伏不定。说这小女娃不如他?他本是不信的。可方才秦空岳那句话犹如鬼魅般在他心里扎了根,倒让他动摇了。 “呵呵……” 程际毫不客气地掩嘴轻笑,南衡弛难堪地整了整衣领,恼怒道:“程家主,随我来!” 说完,南衡弛快步上前带路。程际丝毫不收敛嘴角的笑意,迈着轻快的步伐跟了上去。百夕和程下疆则低着头跟在程际身后。 白清临走前回望了秦空岳一眼,见他得意地冲自己笑着,便知他是当真有把握的,心安地跟随众人离去。 南衡弛一路带着众人回到博望阁,亲自将手令交与程际,随后便叫手下人送他们去渡海门,程际却拦了下来。 “南家主,去渡海门的路我还是识得的,就不劳烦小辈们了。倒是南家主,这魔族混进了妖界一事,在下倒是可以帮忙瞒一段时间。可颜战两家的事,知道的人可不少,我可没那个胆子瞒着不报。南家主,时间不等人哪~~” 南衡弛阴沉着脸望着他不语,他知这番话已让南衡弛不得不思量上报妖后一事了,便笑道:“在下言尽于此,南家主,告辞。” 程际带着百夕、程下疆和白清转身便离开了博望阁,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起了效果,一路上果真没有南家人跟着。 走了一段路,大约离开了博望阁能看到的区域,程际偏头看向百夕,百夕连忙会意地上前几步,走在他身侧。 “小夕,你可是要救他们?” “是……他们都是晚辈的恩人,若无他们相助,别说是回妖界了,我连风万都逃不出去。” “……好,我不拦你。渡海门就在此处往北十里地,方才的来路和南衡弛的模样可记住了?” “记住了。” “天黑时若你们没有出现在渡海门,我就带他们先走。” “好。” 百夕应下,感激地低头行礼道谢。程下疆闻言,立马紧张道:“我也去。” 程际瞪他一眼,低声喝道:“胡闹!让小夕去是因为她是百家人!方才南家人已见过你的面貌,你去作甚?去给她添乱么?!” 程下疆不甘道:“我不能再失去她了,一次也不行!” 百夕心知此时不是争论的时候,连忙牵起程下疆的手抚慰他,说:“下疆,你放心,此处是妖界,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的。时间紧,带上你反而不便……” “可是……” 白清看不下去了,幽幽道:“我都放心让他们留在那里独自随你们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时间紧倒是真的,再争论一分,她的时间便少一分。” 程下疆满是不舍,一把抱住百夕,柔声让她小心,随后松开她,低着头快步跟上了程际。 百夕路过白清身边时,白清小声说:“小心。” 百夕点点头,立马往回奔去。 三人往北走了九里地,总算是看到了大树,也看到了旁边一左一右两只傀儡。程际让二人随他躲在路旁的斜坡下,按约定等着百夕和秦空岳他们前来。 程下疆难以心安,自告奋勇守在路旁的斜坡上,时刻注意着有无动静。斜坡之下有一小块平地,程际和白清围着平地,一人挑了一小块石头坐下等着。 也不知为何南家的渡海门选择建在这种乱石丛生的地方,显眼倒是显眼,可那大树显然不如其他族域那般壮硕,倒显得孤零零的,看起来很是瘦弱可怜。 二人围坐了半晌,谁也没说话。白清倒不觉得有什么,程际先按捺不住了。 “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白清。” 白清原本不想报真名的,但想到妖界消息闭塞,似乎报真名也无妨,便还是决定至少在这一点上以诚相待。 “白清……倒是个高雅的名字,与你的气质……不太搭呢~~” “……” 白清有些无语。虽说她知道自己不喜打扮,穿衣又以轻便为主,颜色挑选上也不似寻常女子那般华丽,但好歹也是注意着整洁的,怎就与名字不搭了?! 按他说的话,以自己的理解来说,难不成她该叫白壮壮或是白武什么的才合适不成?!再说了,名字不都是父母给的么?这人怎的这般不知好歹拿名字调侃人?! 眼看白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不少,程际连忙笑道:“白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以姑娘巾帼之姿,应当配个侠女之名才是……总之!绝没有贬低姑娘的意思!若是惹姑娘不快……” “行了,你不必同我解释什么,也无须觉得抱歉,我未往心里去。” “那便好那便好~~”程际见她如此爽快,脸上的笑都跟着轻松不少,“听小夕说,你们是她的恩人。可我观姑娘随身带着星银剑,应当是道教里极出色的弟子才对,怎会与魔族为伍的?” 第四百四十三章 “?” 白清不明所以地望着程际,脸上的神情仿佛在说“我和谁同行关你何事”一般。 程际阅女无数,立马明白了她心中所想,暗恨自己又说错了话。 “白姑娘别误会,我只是……白姑娘既是修行之人,想必也知道妖界消息闭塞。我只是好奇,七百年前我出妖界时,还听闻道教和魔族势不两立呢!转眼过了这么多年,不知是否是当今世道有变?还请白姑娘不吝赐教。” 他这么一说,反倒让白清觉得错怪了他,就连解释一二也变得极为耐心。 “赐教不敢当。当今妖界外的世道,说变也确实变了不少。魔族亦分善恶,如今魔界住着的魔族,许多都是未曾伤过人性命的。魔尊亦为魔界起了结界,魔族不会再肆意外出伤人了。甚至魔尊还会亲自外出,抓捕那些伤人的魔族回去关押。若是有意伤人者,甚至会被魔尊亲手消灭。” “原是如此。”程际点点头,“听闻魔界换了魔尊,想不到这新魔尊还有些善心。如此说来,世间可算是太平了……” “说没变也是对的。”白清低下头去,“人仙两族大部分人依然痛恨魔族,不论善恶。毕竟失智的魔族仍是大多数,伤亡在所难免……” “唉……”程际叹口气,抬头望天,“终归是千万年的恩怨,不过百来年便想冰释前嫌,确非易事。” 白清亦是觉得有些郁闷,连连叹气。程际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重,又连忙道:“曾听闻道祖的亲传弟子皆有一柄以星银矿打造的佩剑,我观白姑娘的星银剑品质极好,不知姑娘可是那道祖的亲传弟子?” “……不是,我不过是误打误撞从道教弟子那里学了些皮毛罢了。这剑是有人送我的,送我此剑之人倒曾是道祖座下弟子。” 白清说得模棱两可,程际没起什么疑心,还一个劲儿地夸她。 “白姑娘说笑了。若非姑娘和南家主对战之时响动太大,我也不至于能寻到那里去。可见姑娘天赋极高,若是能得道祖亲自指点,必定大有所成!” “呵呵……承蒙程家主夸赞了。” 白清干笑两声,敷衍地道了谢。这程际夸得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不如赶紧结束这个话题为好。 “噢!对了!白姑娘既是从外面来的,可知人界有妖成功化蛟一事?” “略有耳闻,不过个中详情我并不知晓。” 程际颇觉遗憾,幽幽道:“听闻外界出了只蛟,我还想着白姑娘是外界的修行之人,或许会知道些什么呢……”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程际双眼发亮,期待地说:“宗家的修补法子谁人不知?也不知那化蛟的是男是女,若是女子,我定要去好好结交一番!我院里宗家娘子可多了,届时她们既出身同族,定也是聊得来的……” “……” 程际久违地遇到了自妖界外来的人,那话匣子一开就关不上了,纵然白清反应平平,他也一直说个没完。 白清时不时会回答一些她知晓的外界之事,可一旦程际说起男女情爱来,她就只能干笑两声。也不知这程际怎么回事,怎就如此执着,明明聊着旁的事,最后总能再次说到男欢女爱上去。 不过也多亏他一直不停找话题,原本煎熬的等待一晃眼便过去了。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日落时分。 程下疆远远就见到了百夕,激动地跑上去迎她。白清和程际见状,也拍拍屁股起身去迎。 程下疆飞奔过去一把就紧紧抱住了百夕。白清走回大路上,眼见秦空岳和隐正站在百夕身后冲自己招手,总算是放了心。 白清快步走去仔细打量二人,问:“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秦空岳歪头一笑,“他们不敢。” 程际轻咳一声,小声劝道:“各位,闲话回去再说吧,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南家族域为妙。万一被南家主发现了,咱可就走不了了。” 众人也知此处不宜久留,纷纷默契地跟在程际身后往渡海门走去。守门傀儡按照惯例查验了手令,随即便放行了。 眨眼间,众人便到了程家族域。众人刚刚抵达,一名女子便神色慌张地快步走上前来。 “家主!不好了!颜家和战家打起来了!两家交战激烈,风家和宫家也参战了!如今打得几家族域之间结界受损,都快乱套了!” 饶是程际这般浪荡惯了的也吃了一惊,当即便招呼众人随他快步往主家方向走,边走边向那前来禀报的女子追问细节。 “风家和宫家为何也去瞎掺和?!这不是胡闹么?!” 那女子紧跟程际的步伐,说:“风家受战家压迫已久,积怨已久,风家主一听闻战家围了颜家的近生湖,就立马带人去支援了!宫家主又是因颜家跻身第八层,导致宫家掉出了前十,便顺水推舟想卖战家一个人情,也带人去了!” “胡闹!!他们眼里还有没有妖后了?!反了天了?!如今战况如何?何时来的消息?!” “一刻钟前报来的消息,说是…颜战两家族域间的结界已有了裂痕!战家和风家族域间亦是如此!但两家交战激烈,小辈们不敢冒险擅自修补,这才报了上来!” “知道了!我这便去收拾那群兔崽子!你着人为几位贵客安排住处,务必安排妥当!” “是!” “我……”白清听闻事态似乎挺严重的,难免心中担忧,便想去帮一帮颜七返,却被百夕按了下来。 “恩人,不可。”百夕神色凝重,“颜家大喜时,我已看出恩人们和颜家有交情,但眼下不是出头的时机。颜家主和她的夫婿身手了得,又是在颜家族域,他们断不会出事。但私斗在妖界是重罪,更何况此事牵连四家妖族,必会严查。恩人们身份特殊,此时不宜露面!” 百夕已说得很清楚了,白清也不好执意要去,只好作罢。 若是届时当真查出他们的身份,暴露了身份便罢了,指不定还会牵连带他们进妖界的百家,她不想那样。她相信以颜七返和龙闲的实力,定不会输了去,但心中仍难免不安。 程际走后,白清始终难以心安,万般思忖之下,决定还是亲自传音问问龙闲为好。 「龙闲,听闻颜家有难,可需要我来相助?」 传音发出去后许久,龙闲才十分嫌弃地回了她:「可别!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搅屎棍已经够多了!算我求你!姑奶奶您就别来添乱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闻言,白清总算是安了心。一放松下来,她便有了闲心四处打量。 该说程家不愧是兔妖么?程家族域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草地,草地上有着数不尽的小山包,山包下的洞口直通地下,每一个山包旁几乎都竖着一块不尽相同的木牌。而渡海门所在的那棵大树格外显眼,是程家族域中唯一的一棵树,用鹤立鸡群来形容都不为过。 时不时还能看到或人或兔从小山包下的洞口处进出,有的还会偷偷张望众人几眼再离去。越往中心处走,山包旁竖着的木牌上开始有了相同的图案。 白清正想着为何那几处的图案会相同,一阵刺鼻的馥郁香气飘散而来,让她不得不停下思绪,循着味儿去看是何物散发的香味。 只见前方出现了好几个千姿百态的女子一窝蜂地围了那领路的女子,像群喧闹的鸟儿一般在她周围你一句我一句地扯着嗓门大喊。 “阿启~~家主呢?你不是去迎他了么?怎不见他来?” “阿启!程郎呢?他是不是又想和我玩捉迷藏?!” “阿启~~怎就你一人?!家主大人去哪儿了?” “阿启,他为何不肯见我?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阿启……” 那领路女子见怪不怪,十分平静地站在那里任那群女子在她身边问个没完,直到每个人都将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安静下来后,她才无奈地回答。 “家主突遇急事,已经离开了。各位娘子也别围着我了,我不知他何时回来,他去了哪里、发生了何事,均是机密,不能告知各位娘子,还请见谅。” 那群女子有的失望有的愤怒,大多还是疑惑。 “啊?!怎会?!” “哼!他明明说好了此次回来便陪我的!” “少胡扯了!他要陪的是我!你闪一边儿去!” “吵什么?!本姑娘都没说话呢!就你们一个个有能耐能得家主恩宠是不是?!” 一时之间,那群女子你推我搡的,倒是互相吵起来了,甚至颇有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那领路女子叹口气,在掌心亮起一团火,举着手不停晃动,直到吸引了那群女子的注意,才冲她们大声喊话。 “今日我还要带贵客去休息!各位娘子若再纠缠于我等,我可就要禀告给夫人了!” 那群女子闻言,顿时闹哄哄地作鸟兽散,一眨眼便都跑没了影。那领路女子叹口气,将掌心的火焰收了,转头就对众人致歉。 “让各位贵客见笑了,抱歉。我家家主……比较风流,是以家中娘子众多,争风吃醋的事亦是常有的,望各位笑一笑便罢了。” “无妨,还蛮有趣的,倒是辛苦你了。” 白清摆摆手,对她笑了一下示意她安心。 “感谢各位包容,还请随我来。” 那领路女子微微颔首,随后又再次在前带路。 经此一事,白清大约猜到了,那些画着同样图案的木牌,恐怕都是程家主的“后宫”所在吧。 众人随那女子到了右前方的一处洞前,她让程下疆带百夕去休息,又唤了一名晚辈出来,为白清三人领路。 白清三人一路跟着那名程家小辈到了住处,秦空岳和隐同住一处地洞,白清独自住在他们旁边的另一处地洞。 随后三人打发了那名小辈,聚在秦空岳和隐所住的地洞里,正点了灯准备商讨今日之事,百夕和程下疆带着晚饭来了。 “各位恩人,今日奔波了一天,还未吃晚饭吧?我和下疆带了一些来。只是程家喜食素菜,菜肴不如别处丰盛,望各位恩人将就将就。” 百夕说着,将饭菜从竹篮里端出。 “多谢。” 白清嘴上道着谢,可看到那清一色绿油油的菜式后,难免还是有些没了胃口。独看每一份菜,那都透着一股新鲜感,可当一桌子都是这般绿,除了米饭的白色外,一丝别的颜色都没有时,她也确实提不起多少食欲了。 众人埋头吃饭,也不知是不是饿坏了,没多久就将饭菜一扫而光,甚至隐还有些没吃饱似的,委屈巴巴地望了空碗碟许久,才闷闷不乐地将碗筷放下。 百夕快速收拾了碗碟,为众人倒了露水,颇有些歉意地开口了。 “各位恩人,我思索再三,怕恩人心有芥蒂,还是觉得应当解释一下。” 白清问:“解释什么?” “就是……方才我拦着恩人不让恩人前去相助颜家一事……” “哦,那事啊?你自然也有你的考量,我能理解……” “不不不!怎么说呢……恩人能理解我是说明恩人宽宏,但我该解释的还是要向恩人解释清楚的。下疆,你知道的比我多,或许有些细节之处能够帮到各位恩人也说不定,你来说吧。” …… 芳家族域,锁馨庄。 芳桑时望着阶下站了两排的家主们,面对争吵不休的家主们几欲开口,终是捶胸顿足,气得不停调息。 阶下,风如初和宫赫静默地立在后面。前排,颜七返和战戎起隔着龙闲互相指责。 “分明就是你们颜家先动手的!就算闹到妖后面前去,老子也不怕!” “我呸!”颜七返抱着双手,腰板挺得笔直,“那人就不是我们颜家的人!谁知道是不是有些人别有用心,偷了我们颜家的族服假扮的?如今还想恶人先告状?!美得你!” 战戎起气得胡子都被吹得飞了起来,指着颜七返大骂道:“你这小妮子!好生的口无遮拦!长辈面前还轮不到你造次!” “哟呵~~”风如初悠悠开口,“且不说妖界本就强者为尊,有些人仗着自己年纪大在这儿撒泼打滚,也不知道丢的是自己的脸……” “风如初!!” 战戎起气得转头大喝,目光如炬。风如初也不怕他,抬起手掌来悠悠打量着。 “就说你这看不起女子的态度~难不成你觉得在你面前,芳家主也好,妖后也罢,都得向你低头不成?” “你莫在此胡言乱语,我何时说过?!” “你当然不敢明说了,可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这妖界里还有谁不知道么?” “你们这些长舌妇!惯会编排我!今日老子就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战戎起气得撸起袖子来,作势就要动手,芳桑时连忙喝住了他。 “战家主!你当锁馨庄是什么地方?!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此处撒野?” “我……” 战戎起的脸气得涨红,硬是靠着顽强的意志及时止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风如初见他如此模样,心情大好,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 “你们若肯认错,我就在妖后面前替你们求情。若是不肯认错,那就随我去见妖后,她自有决断。” 第四百四十五章 据程下疆所言,妖界内部局势复杂,既有千万年积累的恩怨,亦有不少随着族域排名变化而新增的恩怨,私斗屡禁不止。但像此次这般几族混战的,已有好几百年未出现过了。 因前四层位置是不变的,实际上所说的前十层只有六家妖族,统称六大家,也就是妖界的权贵象征。 战家血脉之力是赤霞,一向负责妖界的巡防看守和出征一众事宜,一直稳居六大家的位置。但随着妖界的封闭,没了外界的屡次干扰,战家的排名一再下降。 颜家是凤鸟一族,本是四大瑞兽之一凤凰的前身,原本也是有名望的妖族,但因族中多年不出凤凰,排名一降再降。在颜七返晋为凤凰前,颜家族域是位居第四十九层的。 结果颜七返一成凤凰,妖后直接将颜家提到了第八层,将原本位居第八的战家挤到了第九层。原本位居第十的宫家也因此掉出前十,排到了十一层去。如此一来,战家和宫家就不乐意了。 宫家为魑鼠一脉,因在空中亦可如履平地,真身又小巧便捷,妖后便将妖界除去前四层的建造事宜安排给了宫家。 颜家此次将宫家挤出了六大家,宫家自然是有怨言的。但宫家的实力一向以数量取胜,个体实力却很一般,若是对上有凤凰的颜家,那基本可以断定是毫无胜算的。 再加上颜七返成为家主后不管事的传闻传遍了整个妖界,宫家还曾以此取笑过颜家,说颜家一家子都是没娘管的野孩子。所以宫家也就私下抱怨两句,最多说两句阴阳怪气的话,不敢真的和颜家硬碰硬。 而风家则恰恰与宫家相反。风家真身乃是雪翼,如今位居第十层,族中凡是大妖者,皆是医术了得。妖族的医治法子和其他两族有些不同,所以妖族到了妖界之外如果生了病却没得到及时医治的话,是会病死的。 但风家族人对比其他妖族却极少。且不说宫家那般族人多到族域都快住不下的妖族,妖界大部分妖族,不算未能化出人身的小妖,只算大妖,寻常妖族大概都有万人左右,而风家人算上未能化出人身的小妖却只有千人上下。 风家居于严寒之地,要养育一个新生命本就困难重重,再加上风家人出去采药时还会遇险,能保持在千人左右已是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 风家人四处奔波为各家妖族治病,遇上疑难杂症还会耽搁许久。有些妖族本是小病,硬是拖着等风家人去治,拖成大病不说,更有甚者直接就病亡了。是以风家人虽炙手可热,是所有妖族都要拉拢的存在,可族域排名却并不高。 许久许久之前,曾有个战家小辈就患了罕见的疾病,风家派了几个医术佼佼者皆无法医治,总是治标不治本。战家赶走了风家人,派人去请风如初。可当时风如初正在医治另一个患者,不愿离开,结果那战家小辈一个时辰都没挺过去,就那么病死了。 战戎起看不起风如初是个女子,又因家中小辈病死一事记恨上了风如初,平素在战家就毫不避讳地说风如初的坏话,甚至屡次放任战家人去风家族域挑衅,导致两家关系更为恶劣。 战戎起认为,风如初居然为了救治一个低层的妖而弃位居高层的战家小辈于不顾,这是何等的愚钝不堪! 而于风如初而言,病患无高低贵贱之分,当时她着手的那位低层妖族亦是性命悬于一线,她无法弃那人于不顾转头奔赴战家。 此番战家围了颜家,风如初并不意外,她不过是想借机灭灭战家的嚣张气焰,并未打算动手。宫家原本只是蠢蠢欲动,打算隔岸观火的。结果风家一去,宫家赶忙叫了族中几个个人实力尚可的大妖,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我所知的也就这么多,如今程家主还在颜家修补结界,听闻芳家主已将四位家主带去了芳家主屋锁馨庄,至于后续会如何,眼下还不好说。不过大抵是要闹到妖后面前去了……” 百夕说:“百家带各位入妖界是承担着不小的风险的,我父亲……从他对各位态度的前后变化,想必各位亦能理解带魔族入妖界并非小事。但说到底,若是没惹出什么乱子来各位便离去的话,此事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方才那般局势,若是恩人们也掺和进去,万一失手伤了哪位,令其入魔,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白清没说话,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自然是不知道秦空岳和隐不会出手,她之前的意思也只是她过去相帮,让秦空岳和隐先行去往程家。不过眼下看来,好像除了她自己,没人是这样认为的。 百夕见白清不说话,以为她仍是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意思,又说:“恩人,即便那时你们只是去站在颜家身后不出手,即便那时各家族也没有打起来,可我已假扮了南家主将两位恩人带走,你们再想从南家主手上拿到手令是绝无可能了。” 白清喃喃道:“这个我倒是确实没考虑过……” 百夕继续说:“若无南家主手令,以我对各位身份的猜测来看,你们想见妖后,便只剩两种法子可行了。” “什么法子?” “上层家主是有权利往自家族域带人的,要么是芳家主亲自下来带你们上去,要么是妖后召见你们。而这两个法子,都是建立在那位悦春阁芳老板与芳家主或妖后相识,并且仍和你们有联系的基础上。” 百夕这么一说,白清这才想起,都过了这么多天了,芳老板仍旧杳无音信。 “可那位芳老板在进入妖界后就和她那位手下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看恩人神情,似乎是与她失联了……我自作主张拦下恩人去往颜家相助,还望恩人理解。” “嗯,我能理解。” 白清摆摆手,又和百夕、程下疆聊了聊他们定亲一事,没过多久他们便告辞了。 二人一走,秦空岳便轻笑一声,说:“呵……百夕……倒是有趣。” 第四百四十六章 白清还未开口,隐倒是先警觉起来,说:“你这话说的是怎么个意思?如何有趣了?我怎不觉得?” 秦空岳笑着凑过身去,揉乱了隐的头发,惹得隐轻轻拍掉他的手,嘟着嘴为自己顺发。 秦空岳回了身,说:“不是你想的那个有趣啦。按他们所说的,带我们进妖界已是担了天大的风险。可我们进妖界不一定会暴露,但她假扮南衡弛是一定会被发现的。假扮妖族族长的罪名,恐怕不会比带魔族进妖界的罪名小到哪里去。你就不奇怪她为何敢假扮南衡弛将我们带离南家么?” 秦空岳这么一问,倒是勾起了白清的好奇,她问:“因为如今她离开了百家?” “非也~~”秦空岳笑笑,“即便如今她离开了百家族域,可同行之人还有程际,以她的身份,若非程际点头,她怎敢冒险前来?” 白清不由想起百夕去之前和程际交谈的三言两语,低声道:“程际当初确实是点头同意的,可我听他们所言,就好像百夕执意要去救你们,程际迫于无奈才答应一般……” 秦空岳又说:“即便离开了百家族域,百夕终归还是百家人,若是当真怪罪下来,怎么可能不牵连百家?就算她已经嫁去了程家,这么做也会牵连程家才对。她在百家还算有些声望,可她在程家的境地,岂会和在百家是一样?程际既是程家家主,又怎会被她这等身份的小辈拿捏?” 白清恍然大悟,说:“也就是说……其实程际也有意要救你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秦空岳点点头,白清不解,又问:“为何?我们与他素不相识,他为何要帮我们?” “这正是我还没想明白的地方,你们可有什么头绪?” 三人面面相觑,隐突然大声说道:“程家!启越不是有只大妖叫程一珩吗?当初姐姐不是帮过她来着?会不会和她有关?!” 白清看向秦空岳,说:“他们都姓程,也都是兔妖,兴许程际从程一珩那里听说过我们,所以决定帮我们?会不会有这样的可能?” “不好说……” 秦空岳沉思良久。 “妖族在晋为大妖后,还得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延寿,寻常小妖的寿命和人界那些动物并无区别,常会患病而亡。而妖界有专门医治妖族疾病的医者,所以妖界的大妖才会比人界多出数倍来。” “妖界外的大妖,能存活至今、还能冠以族姓的,特别是像程一珩这种建立了自己的族群的,为了必要时得到对症下药的救治,应该是和妖界的本族有一定的联系。或许……是有可能的?” 三人讨论了许久,决定先打听一二,等程际归来时再找他问清楚,总得知道他因何帮助他们,才好决定要不要信他。 谁知,这一等,便是五日。 在程家这段时间,程家人对三人倒是客气,但为了不打扰到程家,秦空岳和隐仍是不出门的,打听的事就落到了白清头上。 幸好程家人对她没什么戒心,白清轻易就打听到了许多信息。 程下疆的父母去百家修补结界时,恰逢他母亲临盆,就没有及时回程家。谁知他刚生下来,百家有一个从外界回来的人入魔了,百家战力低微又事发突然,被那魔族伤了不少人,还有一些受煞气影响也入魔了。有两只魔族就杀到了程下疆和他父母所在的地方。 程下疆的父母虽是大妖,但为了保护程下疆,他们有所顾忌,竟不敌那两只魔族。他的父亲受煞气侵扰爆体而亡,他的母亲亦被魔族所伤,硬是撑着快要失去的意识将他藏了起来,引着那两只魔族离去。 那一战过后,程下疆在百家族域边缘的丛林中自己生活了二十年,成功化出人身。可他只远远观望过百家族域边缘村庄里生活的人们,即便化出人身,他却不会开口说话。 后来有一天,百夕去林中打猎,遇到了程下疆,觉得他是个有趣的小哑巴,便央求她的父亲带他一起回去。程下疆那时才化出人身不久,根本不是百淼堂的对手,被百淼堂打晕了当作玩具一般赐给了百夕。 百夕和程下疆朝夕相处,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小哑巴。她教他说话认字,教他做人,将初来时像个刺猬一般的程下疆教成了对她百依百顺的人。后来二人还一同修炼,一齐学习法术,渐渐互生情愫。 再后来,百夕作为百家人的血脉之力逐渐苏醒,慢慢地就成了百家中化形最像的人,得到了百淼堂的重视,时常派她出妖界去搜集情报。 而程下疆因不是百家人,不会化形,百淼堂不让他跟着百夕出界,他只能在妖界等着。二人的聚少离多,让程下疆不愿再承受思念之苦,即便他知晓自己身份低微,或许得不到他想要的回应,他仍想要放手一搏。 他找到百夕向她表明心意,可那时她正好接到了妖后的指令,有事要她出界去办。她说,等她回来,就和他一起禀明父亲,让二人成婚。??? 结果,百夕那一去却没回来,随她同行之人也都生死不明。 百淼堂和程下疆疯了一般地找百夕。他们在妖界找了几百年,百淼堂却放弃了。程下疆不愿就此放弃,他请求到妖界外去寻,百淼堂允了,却不愿派人随他同去。 程下疆在人界寻着寻着,寻到了启越,遇到了程一珩,意外得知了自己很有可能是程家人一事。 程家在妖界可是颇有名望的六大家,若能得程家相助,定是比眼下更有希望找到百夕。 程下疆当即就回了妖界,一层一层往上去,想要寻到程家去,证明自己的身份。那时百家虽排名比现在靠前,位居第三十层,但距离程家的第六层仍是有很大一段差距。去往程家的路途有多艰难,程下疆从未向外人提过。 他好不容易去到程家后,程家证实了他是兔妖且有着程家的血脉之力,便认下了他。因他是从下层族域而来,也不知他父母生前给他取了什么名字,程际便为他赐名下疆。 第四百四十七章 得到程家认可的程下疆仍不忘和百淼堂保持联系。百淼堂断了继续寻找百夕的念想,程下疆却仍然坚持着。只是程际虽同情他的遭遇,却嫌他明明身为大妖却没有掌握大妖应会的法术,就时常趁着回程家时抓着程下疆修炼。 程际在程家时,程下疆便跟着他学习,每逢他有公事要离开程家时,就会告诉程下疆大约要离去多少时日,程下疆便会趁着这段日子出界,并算着日子回去。 一来二去的,程下疆倒也没辜负程际亲自教授,身手突飞猛进,程际甚至动了将他提为副手的念头。 程际这人在妖界是出了名的多情种,在用人这方面也是毫不客气。别的家主一般也就一两个副手,程际却有十多个副手。 为他管钱的、为他清扫的、为他培育族中小辈的、随他出行的,几乎是面面俱到。甚至于他怕极了每逢回家时娘子们为他争风吃醋的场面,特意将善于应对此事的程启也提拔为副手,专门为他挡住那些难缠的娘子。 程启的副手涉及各方各面,跟生活在程家族域的程家人和其他普通妖族难免要打交道,大家对于副手的称谓也跟着多了。叫副将的、叫二当家的、叫小副的、叫大副的,甚至还有叫二三四五副的、直呼其名的,总之叫什么的都有,全看那人和那副手是否相熟。 程际在程家时总将程下疆带在身边,明眼人都看得出程际对他的器重,慢慢的大家就和他熟络起来了。 有些人遇到闲时还会跟随程下疆出界去,帮他打听百夕的踪影。一来既能和他套近乎,二来也可以跟着他见识一番界外不一样的世界。 程家许多人都和程下疆相熟,只不过程下疆回程家的时日不算长,他又不是什么话都会往外吐的性子,再多的就难打听了。 可程际不同,他不止风流成性,还是个话痨,尤其喝了酒,那话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但凡白清问起程际来,不管是程家人也好、住在程家族域的其他妖族也罢,关于程际的事那简直就是有说不完的。 因此,这几日打听下来,白清反而更为了解程际。就比如说,程际是妖后的孩子。 妖后与其他妖族不同,她没有固定的伴侣。心情好时,她便会按序在轮到的妖族中挑选一位顺眼的男子同床,直到她怀了孩子,便会差人将那男子送回家去。 而以妖族的规矩,生下来的孩子若与母亲同族,就留在母亲所在的族域,若与父亲同族,就留在父亲所在的族域,由奶娘负责喂养。因妖后独居一域,若她诞下的是狐妖,就会送到芳家去。 程际一出生,就被送回了程家。但妖后诞下的子嗣,不管资质如何,那都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程际从出生到荣登家主之位,那是一点苦都没吃过,可谓是真正的平安顺遂。 程际晋为大妖之后,得知了自己为妖后所出,更是自豪不已。后来,他慢慢觉得,妖后没有固定伴侣这事,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帅的事。他想效仿妖后,即使他已有了妻子,也毫不顾忌地追求其他女子。 程际有上百个娘子,夫人却只有一位。要说这程际也是运气极好,他那位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个淡雅的性子,倒是丝毫不介意他满腹花花肠子。他要领几个娘子回家她一概不拦,亦不会伤害那些娘子,但她明令要求程际不许给那些娘子名分,算是保住她最后一点体面。 程际满心欢喜地应下,自那以后便开启了他一发不可收拾的见女人就想带回家的征途,成了毁誉参半的妖界最为风流之人。 但他带美娇娘回家还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全凭自愿。一开始程际倒是过得还挺滋润的,但随着他家中娘子越来越多,他的好日子也渐渐一去不回了。 他的夫人不屑于争风吃醋,那些娘子可就不同了。她们争先恐后地围在他身边不说,吵得他头晕脑胀不说,居然还有人想对他下药,那是将他折腾得苦不堪言,唯有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早些年没有程启替他拦着,那闹出来的事是一桩接一桩。这住在程家的寻常妖族那是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迫不及待地口口相传,他们一边看他的笑话,一边觉得他这一生顺遂如今总算是栽了跟头,叫人解气。 人们总是一边拿他那点子陈谷子烂芝麻的旧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边翘首以盼他又能闹出什么又难堪又好笑的事来。日子一长,莫名的增添了人们对他的亲近感,再加上他虽自负,待人却极为亲和友善,以至于他分明是声名狼藉,却又深得民心。 关于程际那些旧事,像是如何被某位娘子下药推上了榻;某位娘子送了他一朵罕见的鲜花,却害他被蜜蜂蛰肿了大半个脸颊;他约某位娘子去赏月,在去高地的路上被另一位娘子泼了一身洗脚水,结果两位娘子打得不可开交,他去劝架,却被一左一右扇了一巴掌等等等等诸如此类之事,白清从程家族域的妖族口中听了五日。 白清白天打听到了什么,晚上回去时就会给秦空岳和隐再讲一遍。多亏程际身上有着说不完的故事,这五日光阴倒是让三人过得十分有趣,以至于程际回来时,三人还有些意犹未尽。 这天半夜,白清刚给二人讲完今天听来的有关程际的趣事,正打算回去歇息,百夕和程下疆却来了,说是程际回来了,让三人速去相见。 三人随百夕和程下疆往程际的住处赶去,刚进屋还没说话呢,就见到他怀中的女子吓了一跳,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见…见过百夕小家主……我…程郎,我害怕……” 百夕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女子说:“沫沫?你?!你怎会在此?!” “她自然是心悦于我,随我而来的。小夕,你别凶巴巴的,都吓到她了!”程际理直气壮地说完,侧过身怜惜地轻抚那女子的脸颊以示安慰,“沫儿别怕,有我在呢~~沫儿乖,你先去旁边休息,我有事要与他们商议,待会儿再来陪你。” “好…那你可别忘了沫儿在等你~一定要来哦~~” “那是自然!我怎会舍得你独守空闺呢?” 那女子笑嘻嘻地离开了。 白清和秦空岳、隐相视而笑。 这程际,都闹出那么多笑话来了,连他自己都头疼后院起火,居然仍不知悔改?!这才几天功夫,去了趟百家,竟又带了位娘子回来?! 第四百四十八章 程际轻咳一声,看向程下疆,说:“下疆,你和小夕也退下吧,我单独和他们谈。” “这……”程下疆有些犹豫,“那我让人来给你点些清心香?” “不必,静翎都没什么动静,无须清心香。况且他们既然敢冒着与仙界为敌的风险送走小夕,想来对我妖界也并非是敌对的态度。你不必紧张,只管去说说你们的私房话就好。” 程际都说到这份上了,程下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和百夕离开了。 二人一走,秦空岳不冷不热地说:“程家主故意支开他们二人,是有何连自家人都信不过的要事与我们说?” 程际轻轻一笑,示意众人随他去桌边坐下。他拿起桌上的干果放进嘴里咀嚼一阵,酸得他眉头紧皱,又缓了一阵,才说:“我知你们是魔族,但具体是何身份也该告诉我了吧?” 秦空岳打量半晌程际,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随即眼神示意白清设下结界,说:“你会不知道百夕是靠什么回到妖界的?” “我自然知道。” “既知是悦春阁出手,我又是魔族,我的身份你早就猜到了,不是么?” “是有些猜测。”程际微笑着起身,从一旁角落里拎来一坛酒,为自己和三人各斟了一杯酒,将酒杯缓缓推至三人面前,“可程家不似百家那般常有出界的公事,对于外界之事知道的自然没有百家多。猜测终归是猜测,有些事还是要确定了你们的身份才好继续往下谈,不是么?” 秦空岳问:“何事?” 程际闻了闻杯中香气,轻轻抿了一口酒,随后一饮而尽,晃着不剩一滴酒的酒杯,悠悠道:“听小夕说,你们此行来妖界是要去见妖后的,我或许能帮你们。” 白清和隐顿时大喜道:“当真?!” 程际笑而不语,并不作出明确的回应。秦空岳观程际神色便知,此事没有白清和隐想的那般简单,二人还是欠缺历练了。 秦空岳也跟着微微一笑,将面前的酒一口干了,随后将酒杯缓缓推向程际,说:“我们和你没什么交情,你已经帮了我们一次,如今又说还要再帮我们,不会没有条件吧?”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程际顿时爽朗一笑,为秦空岳添了酒,双手将酒杯奉上,“既有条件,那便是交易。谈交易嘛~双方都该拿出些诚意,对吗?” 白清和隐一阵失落,又插不上话,乖乖在一旁安静待着。 秦空岳思忖良久,接过了程际递来的酒,直接干了,说:“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魔尊秦空岳,这位是我麾下魔将,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不是魔族,是仙。” 程际跟着秦空岳的介绍依次看向二人,听到白清是秦空岳未过门的妻子后明显有些失望,可在听到她是仙族时又笑了。 “魔尊竟和仙族相恋?!哈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 “该你了。” 程际收了笑,一本正经地理了理衣服,说:“既然你们是这样的身份,我确实能够帮你们见到妖后,但你们要受些皮肉之苦,各位能接受么?”??? 隐顿时皱了眉,不满道:“怎样的皮肉之苦?你不是直接带我们去见妖后么?” “哪有那么简单?”程际摇摇头,“家主确实有直接面见妖后的权力,但若没有要事的话,妖后也不会轻易现身,更别提是直接带人前去了。” 隐又问:“那你还说可以帮我们?” “我说的,是或许。若是妖界出了魔族,按规矩是要呈报给芳家主,再由芳家主下派战家和风家前去处理相关事宜。一般来说,是不会报到妖后那里去的。” 秦空岳挑眉,问:“所以?” 程际咧嘴一笑,说:“但既然是魔尊这样的大人物混进了妖界,我便有了直接面见妖后的借口,凭你们的身份,妖后定是会见我的,也定是会见你们的。” 隐嘟囔道:“那你又说什么皮肉之苦……” 程际又说:“没错啊!你们是妖界的入侵者,届时是由我押送你们去见妖后还是由战家押送你们前去,那可不是我能决定的~~若是由我押送倒还好,若是由战家来押送,以战家的性子,你们一路上指不定要吃多少苦头呢~~” 隐立刻拍桌而起,低声怒喝:“说半天,你不就是要出卖我们?!亏你好意思说帮?!” 程际一点都没被隐的气势唬住,反倒是捂着嘴慵懒地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地说:“呼啊……你们自己想想,你们从百家而来,又从颜家一路上来,如此快捷有效的法子,却没人肯为你们做~~如今我站出来了,我既得偿所愿,你们也见到了妖后,可不就是在帮你们?” 隐气得大喊道:“这是出卖!是背叛!他们没做这种事恰恰说明他们是为我们着想!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程际根本不搭理隐,悠悠喝了口酒,看向秦空岳,说:“若是不愿就罢了,程家的手令我依然会给你们。但你们运气不好,如今出了四家混战这档子事儿,就算音叙肯给你们手令去芳家,芳桑时忙于处理此事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她都不在芳家,你们都见不到她。就算运气好见到了,她身边是有个能辨别魔族的南家人在的,别说给你们手令了,一旦她发现你们是魔族,你们想见到妖后就绝无可能了。况且……” 秦空岳追问:“况且什么?” “听闻仙界新立了个仙帝,已于前段日子诞下子嗣,妖后似乎和那位新上任的仙帝有些交情,听说那新仙帝近期就会携子嗣来妖界拜访妖后。不管是芳家主也好、仙族也罢,发现妖界混进了魔族,你说你们会是何下场?” 闻言,白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她觉得他们来妖界也没多久啊?怎么牧歌就有了孩子了?!是鹿渊的孩子? 秦空岳沉声道:“仙族要来的话…确实对我们不利……” 程际又笑道:“所以呀~~由我先行去告知妖后,就算是战家押送你们,比起让仙族和芳家主发现你们的身份,战家送你们的那点皮肉之苦可就算不得什么了~~你说是吗?魔尊大人~~” 秦空岳沉思良久,问:“方才你说,此事于你而言是得偿所愿,不知是何愿?” 第四百四十九章 “哼哼~~”程际顿时神采飞扬,就差把自豪二字从他脸上抠下来了,“听说你们在程家这几天打听了不少关于我的事,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是妖后所出吧?” 三人反应平平,他倒是毫不介意,又说:“我虽有直接面见妖后的权力,可惜妖界规矩森严,早些年我刚当上家主那会儿,见妖后有些…过于…频繁……然后她就开始躲着我了……” 秦空岳调侃道:“哦~~~想你娘了。” 听秦空岳这么说,隐没忍住噗嗤一笑,说:“我三岁就不黏着母亲了,如今也不再时时黏着姐姐了……” “但是!”程际像没听到似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如今有了你们,我若将此事稍加说明,相信妖后定会愿意见我!指不定还会因我立了功而奖励我一番呢!” 程际说完他的一番豪言壮志,自信地昂起头来,脸上的神情仿佛拯救世界的希望就靠他一般激动。 三人仍旧反应平平,等着他的下文。程际等了半天,脸上的表情都快僵了,也没等到他预期中的反应,忍不住小声嘟囔一句。 “你们倒是给点反应啊……” 秦空岳表情平淡地说:“哦,也就是说,其实是你想见妖后,所以准备拿我们做垫脚石而已。照你这么说,这事换了旁人也可以不是么?甚至于在南家时,兴许南衡弛也有如此打算也说不定。反倒是我们为何要帮你?” 程际眨了眨眼,忙说:“原本是这样没错。但如今出了四家混战一事,芳桑时携四大家主去见妖后已经好几天了,妖后时至今日都还未决定要怎么罚。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前十层之下的妖族,没人会愿意在这种时候将你们揪出来的。若能杀了你们那就再好不过,若不能,那也最多是对你们视而不见,放任你们自由活动,绝不会想和你们扯上一点关系的。” 程际见秦空岳低着头不说话,以为他在思考自己方才所言,顿了顿又说:“况且据我所知,前十层的妖族,也就颜家主和你们有些交情,再来便是我了。你这样的身份,音叙是再多管闲事,但那也只针对住在妖界的妖族而已,外界的妖族他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你?如今四大家主随芳桑时觐见妖后一直未归,纵观前十层的六大家,除了我还有谁愿意为你们冒这个险?” 秦空岳顿时乐呵一笑,说:“冒险?刚刚你不还说是大功一件么?” 程际顿时又扬起那副自豪的笑容来,说:“那就看我的本事了!以我的口才,那必须是大功!换了旁人…那可就不好说咯~~” 秦空岳顿觉这人倒是有趣,哪有人自夸到这种程度的?他还说得没有违和感,反倒还莫名地让人心里有些愉悦,真是奇也怪哉。 “那南衡弛呢?我们来程家也好几天了,他竟未向妖后上报过?” “他倒是想报~奈何妖后忙着处理四大家主私斗一事,根本就没工夫理他!说起来就好笑,听说他刚说了一句有要事禀报,妖后就回了句天还没塌,有任何事都容后再议给拒绝了!他连妖后的面都没见到!哈哈哈哈哈……” 程际越说越得意,说到最后直接就笑得前仰后叉了。 “既然妖后不肯见他,又如何肯见你?你就算当真有口才,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 “哈哈哈……你…等等…哈哈哈哈……”程际笑得有些过了,有些收不住,又笑了许久才缓过来,“如今这个时候,除非是芳桑时,不然谁要请见都没用。所以,若你们肯与我合作,待妖后处理完四大家主一事,我便立刻去报!” 隐拍了拍手上沾了的干果碎屑,说:“你又怎知届时南衡弛不会去报?”他着实坐得有些无聊,都有些犯困了,想起之前程际吃干果那扭曲的表情,他就十分好奇这东西会是什么味的。谁知竟意外地合他的胃口,这一尝就没停得下来,居然把一整盘干果都给吃完了。 “我们程家既然能在南家上一层,自有法子拖着他让他见不到妖后。这个你只管放心,你看你们在程家这么久了,他可曾来找过你们?甚至都没派人来过,不是么?” 秦空岳点点头,说:“程家主,你的提议我们大致了解了,容我们商议过后再回复你。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休息了,你可莫要让你那小娘子久等~” “也好,我叫人来带你们回去……” 早听闻百家可随意变换模样,颜家喜宴前,程际和百淼堂商议为程下疆提亲一事时就把百家随行的小辈都看了个遍,但碍于颜面他并未出手。谁知后来去修补结界时,竟遇到了还没来得及回去的百家小辈,他略施小计就勾走了百沫的心。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期,他也确实舍不得让百沫久等。 “不必了,我们识得来路,自行回去便是。” 三人同程际告了别,匆匆回了住处。隐困得不行,白清便让他去自己那边歇息,她则留下来和秦空岳商议。 隐一走,秦空岳顿时就跌坐在地,不停喘着粗气。白清这才注意到他满脸都是汗,伸手一摸,好不容易降下来一些的体温又变得滚烫不已,甚至比一开始还要烫手。 “阿岳?!你…你怎么又……快!我扶你去床上躺下……” 秦空岳虚弱一笑,任凭她几乎是架着自己往前走。到了床上躺下,看着她为自己忙前忙后,他身子虽烫得难受,心里却高兴坏了。 白清为他寻来毛巾,浸了冰水后敷在他的额头上,又将窗户打开通风,又备了温水放在一旁。待一切弄完,她坐在床边,熟练地将已经温了的毛巾取下,换了另一块敷上,说:“程际说的,你如何想?” 秦空岳无奈一笑,说:“你当真是留下与我商议的?”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看出我的不适,这才支走了隐,想要悉心照顾我呢~~” “我照顾你不是应该的么?一边照顾你一边与你商议,这两件事也不矛盾吧?” 白清温柔一笑,替他掖了掖被角。 “阿清变了呢~~” “我哪里变了?” “从前我若这般说,你定会羞红了脸不搭理我,如今脸不红心不跳的,倒是让我有些……” “怎么?有些什么?” “没什么,还是说回正事吧。” 第四百五十章 “关于程际所说的话,阿清是如何想的?” 白清想了想,说:“我感觉…百夕对我们,至少对你,确实是有感激之情的。不然在南家族域时,程际手握手令,他们是完全可以抛下你们的。又或者等回到程家后再商议如何从南衡弛手里把你们要过来,毕竟程际那么信誓旦旦地说有手段能够压下南衡弛,不让他见到妖后,那么将你们要过来应该也不是难事。可百夕仍然冒险假扮南衡弛将你们带了出来,可见她对你的感激应当不假……” 白清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秦空岳,想等他认同自己所说的话或者指出其中不对的地方。 秦空岳不予置评,她等了一会儿,便继续往下说了下去。 “如果百夕可信的话,程际应当也是可信的。只是他所提的法子,确实不是什么好法子,感觉倒更像是一条布满荆棘的捷径罢了。而且我们来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带隐去看看芳绾的故乡么?芳家我们是一定要去的。” “嗯,继续。” 白清替秦空岳换了额上的毛巾,又说:“所以我想,既然不知道妖后何时能够处理完四大家的事情,不如我们先往上去,先带隐去芳家看看。若是妖后处理完四大家的事后能够联系上龙闲,或许能让他替我们问问颜七返对此事的意见,毕竟他们的喜酒还是请我们喝了的,我不想连累他们。等那时候,有了颜七返的意见作参考,我们再做决定也不迟。” 秦空岳面色红润,长期的高烧令他浑身没了力气,尤其眼下更是烧得厉害,他都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白清问:“你觉得呢?” “嗯……我没什么想法,许久未曾病过了,如今都快给我病糊涂了~我听你的,你说如何便如何。” “这……我能行么……” 白清未能从他嘴里听到有效的建议,顿时就有些不自信了。若是由着自己决定,万一自己当真信错了人,届时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她一下觉得肩上都重了几分。 “我信你。若当真因你做了错误的决定让我们陷入险境,以你如今的实力,任何一个家主都无法轻易击败你了,我和隐的身手还是能将自己藏好的,你无须为我们担心。即便届时出现了你一个人无法解决的局面,我和隐自会出手相助的。你不必畏手畏脚地怕暴露身份,我们说的是尽力避免争斗,不是任人欺凌,大不了我们下次寻机会再来便是。” 秦空岳语气轻松,尽力化解白清的紧张,而她也确实因他这段话重拾了自信,当即便笑逐颜开。 “好~!那我明日便先假意答应程际,再告诉他我们有事要去芳家一趟,让他先替我们拦着南衡弛。如何?” “如今你是当家,都依你。” “以我如今这点资历,都不够精通算计者拿来塞牙缝的,怎又是当家的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秦空岳摸摸额头,体温降下来了一些,开心地笑了笑,“往后需要你当家做主的事儿还多着呢,正是要多让你自己实践一番,才能慢慢积累经验。万一此行我当真出了什么意外,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也不至于轻易就吃了亏去……” “你又说这种话……” 白清幽怨地盯着他,仿佛这样他就能将方才所言收回去一般。秦空岳拉过她的手,却又怕烫着她,并未紧握。 “虽说占卜不是纱弥的强项,但也算不得太弱。再加上自打进了妖界后,我这身子实在是拖后腿,我也不想出什么事,我也想一直守着你,可我却不得不考虑,若当真有那一天……” “什么那一天!没有!不许胡说!” 白清立马捂住他的嘴,缓缓低下头去。她又何尝不知,眼下情形不容乐观。 初时,她还当他是不适应妖界,这才发了高烧。可都过去这么久了,从百家到程家,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一直高烧不退。就算偶有好转,也不过是降低了一些,对比正常体温还是烫得要命。 高烧带来的,不仅是身体上的不适,他的身子也十分虚弱,总是走得久了些就能明显感觉到他体力不支。 反观隐却几乎没什么变化,她便一直刻意忘记秦空岳一直在强撑这一事实,就是害怕面对。怕当真如他所说那般,此行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更怕其中有什么她无法理解更无法解决的玄乎之处。 秦空岳眼见惹了她不快,赶紧换上了温柔的声音,说:“对,没有!都是我瞎说的,阿清不要生气……” “谁生气了?!你不要老说这种话!说得多了,万一假的都给你说成真的了怎么办?!我们不是说好,等从妖界回去就成婚的么……” “是啊……” 二人各怀心事,各自都安静下来。白清仍隔一段时间就为他换额上的毛巾,也耐心地替他拭去双鬓晶亮的汗。只是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心中难过着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程下疆早早便来了,说是程际想要一个答案。秦空岳睡得正香,她未吵醒他,叫来隐守着他,只身随程下疆去见程际。 她向程际表达了愿意合作的意愿,但也说明了还需去一趟芳家之事。程际倒是不介意,给了她手令,又给了她一根以草绳打的结,说是等她办完芳家的事后将这草结烧了,他便会来接三人。 空闲之余,白清还打听了一些关于音家主音叙的事,随后太阳已升到了半空,她便准备回去叫醒二人出发了。 “白姑娘,需要我派人随你们一道么?有我的人跟着,你们做起事来也会方便一些。不如就让下疆随你们同去?正巧他和你们熟络一些……” “谢程家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此次去芳家主要还是为的私事,就不劳烦各位了。况且程下疆和百夕的婚事在即,还是早日定下为好,就不要让他跟着我们受累了。” “既如此,那就祝三位一路顺遂。” “谢谢。” 第四百五十一章 白清一路回了三人所在的住所,叫醒了秦空岳后三人便一起往渡海门出发,踏上了前往音家的路途。 秦空岳的烧又退了一些,虽仍未痊愈,但至少已有了走动的力气。只是他难得的陷入了沉睡,白清和隐叫了他许久才将他叫醒。 白清胡思乱想了一路。秦空岳和隐服的明明是同一种药,隐分明没什么异常之处,为何他却一直在发烧?同样的,两人也都没有回溯期,隐倒是保持着每日睡觉的习惯,但秦空岳偶有小憩,却从未像今日这般睡得死,为何? 按理说,二人之间是有许多和其他魔族不同的共同点的,可为何表现会如此天差地别?难道说是因为隐以半妖之身入魔,而秦空岳是以人身入魔,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又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她尚未想到之处? 因着秦空岳此前从未出现过的种种症状,白清心中很是不安,走得就快了些。她想尽早结束此趟妖界之行,尽早带他回魔界去,让罂尾帮他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空岳的身子虽有所好转,但为了跟上白清的脚步,硬是咬牙硬撑着,结果刚到音家族域,他直接晕了过去。秦空岳这一晕,顿时就让白清措手不及。 音家是赤鱼一族,为了便于族中小妖生活,音家族域是一片辽阔大海之中夹杂着几个可怜巴巴的山尖尖,看上去就像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正在汇聚一般。让人不禁觉得,若水位年年上涨的话,怕是要不了几年就真成大海了。 可三人落地的地方连山尖尖都称不上,就只是一处可供临时落脚的还算的平坦大石罢了。往大石边缘处看去,水面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就眼下这状况,别说是寻个医者了,怕是想见到个人都难。 白清叫了半天秦空岳都没将他叫醒,可她去探他的脉搏、眉心,却又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来。他的体温甚至偶尔会一阵冷一阵热的,她知道他一定是病了,但她医不好。她心急如焚,一时有些乱了分寸。 白清让隐守在秦空岳身边,并吩咐他有问题立刻联系自己,他不要轻易出手。之后她便捏了御水诀,踏浪前行,想从附近找个医者来。 她忘了,妖界的医几乎只治妖族的病,他们不光不会医治魔族,甚至即便会也不可能出手相助。更何况,以如今魔族的体质来说,还没听过哪个魔族会生病这种怪事的,她就算想寻求帮助,恐怕最终也会一无所获吧。 脚尖掠过之下的湖泊中,有许多粉粉红红的小鱼,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慌里慌张地四散逃开。一时之间,她身后的湖面都波漪连连。 白清横穿了好几个大小不一的湖泊,始终未见村庄、房屋之类的建筑,不禁加快了脚步。没过多久,她总算看到了一抹绿色,还有细微的水声。 随着水声越来越大,她终于看清了那抹绿色所在的地方,原来是一处洞口。她匆忙赶去,总算是见到了房屋。 这洞十分宽广,洞中正中央是一棵参天大树,看起来便是渡海门所在。大树之下有一小片丛林,丛林外是错落有致的一大片村落,村落外是悬崖峭壁,除了深渊外,看不清再往下还有什么。 身边的海水顺着上方峭壁往洞中直灌而下,错开村落外的峭壁,直接灌进了深渊之中去,形成了十分壮观的一整圈瀑布。离得如此之近,湍流之声几乎可以说是震耳欲聋。 三只静翎盘旋于头顶上空,而下方因离得远些,除了渡海门、村庄和四处升起的炊烟外,其余景象都看得不太真切。 白清略微一犹豫,顾不得许多,纵身一跃,往村落外围的悬崖之上跃去。 “呀!!” 跃下之时,似乎听到有谁惊呼了一声,但极速的下落让她无暇去看,只顾着用御风诀在空中调整身形,以便自己不至于跳空了落进深渊里去。 令人不适的失重感充斥着她全身,令她心跳不已。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加上瀑布的水声,吵得她的耳朵生疼。在上方看时,还不觉有多远,可她直坠而下都快好几分钟了,眼前的景象在一点点变大,离她准备到达的地方却还是有很大一段距离。 有这么高么? 又过了许久,她总算是落了地。落地之前,她还特意将风聚在脚下,快落地时还先将自己往上抬了一抬。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扭到了脚。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查看了自己的伤势。还好,只是扭到了,不是很严重,走还是能走的,只是疼得厉害,怕是走不快了。 她抬头望去,突然后怕起来。洞口处的天空差不多也就巴掌那么大,可见此处的深度怕是比她预想的还要深上许多。而且不知为何,此处光线不太明朗,能见度也就十多米的样子,与在上方看到的完全是两个模样。 她坐了一会儿,待眼睛适应了这种昏暗的环境后,咬牙忍痛起身,准备继续前行。方才她在空中看得挺清楚的,以她落地面朝的方向来看,从此地向右走一段路,应该就是一处有三四座房屋的小村子了。 她刚起身踉跄两步,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似是谁在向她奔来。她立马警惕地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一抹粉绿色的身影渐渐清晰,看起来是个正值豆蔻的小姑娘。 “姐姐姐姐~~~可算找到你了~!你咋从恁高的地方就跳下来了哈?也不怕摔死自己个儿?!” 那小姑娘一脸担心地焦急跑来,围着白清就想替她查看伤势。结果真让她发现白清扭到了脚,正好肿了些。 “哎哟~!你瞧瞧!这不是扭到了哈?……嚯!从恁高的地方跳下来,就只是这一个小包?!姐姐您可真是厉害啊!!” 那小姑娘瞅着白清扭伤的地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咋咋呼呼的。 “不是,你谁啊?” 白清拍拍她的肩,有些无奈地将在自己扭伤处乱摸的手拉开,上下打量着她。 第四百五十二章 “哟!瞧我!一时忘了自我介绍了!”那小姑娘连忙站得笔直,挤出一个灿烂又机械的笑容来,“贵客您好!我负责接引来自下层族域的贵客们的,我叫音葵,您叫我小葵便好!” “你好,我不是……” “不知贵客前来音家是有何要事?不会是族域内突发大水了吧?还是湖泊河流干了?啊!难不成是水域内生了蚊虫?!要我说啊,这些虫族也实在是烦人得很呢!” “我想……” “奇怪?今天没听家主说有客来访啊?我就回来上个茅厕的时间,差点错过了您!” “……” “还好我回去时半路看见您了…哎?您胆子可真大啊!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也不怕摔着?!快快快!我扶您去给医师看看,您这伤面儿上看起来不咋的,万一受了内伤可就不好了!” “好!去看医师!” 白清几次想说明来意,奈何这音葵说起话来就没断过,她根本就插不上嘴。幸好音葵主动提出要带她去看医者,倒省去了她解释的麻烦,她就连忙答应下来。 音葵搀扶着她,随后一手捏诀,法阵亮起,二人脚下出现一个水盘,托着两人离地,迅速往前行去。 这音葵也真是个话痨,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她的嘴就没停过,硬是将她自己的故事从开智讲到了如何成为大妖的。她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个没完,二人便到了地方。她倒是没再说自己的经历了,但那话头却停不下来,又给白清介绍起来。 白清听她讲了一路,托她的福,脑子倒是冷静了不少。白清时不时假意应两句,实则在考虑如此做是否欠妥。 秦空岳是魔族,依据进妖界后这一路观察来看,妖族也是排斥魔族的,只是个别不排斥而已,似乎与外界没什么区别。 在这样的前提下,她该如何向医者形容秦空岳的症状?该如何求助才能让秦空岳得到医治?而且就算医者当真愿意救治,妖魔有别,恐怕也无从下手吧? 如此想来,自己一时冲动,想着找到医者便能让秦空岳的奇怪症状好转,恐怕是异想天开了。可她来都来了,也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贵客,咱们到了!这便是医师住处,他可是风家人,本事是有保障的!保管您的伤马上就好!您且在此处等等,我去通报一声!” 音葵又说了一大堆,让白清一个人站在屋外,她则上前去与门口之人交谈。 白清打量四周,门外排了一长串的队伍,有序地候着,等门口药童打扮之人念到名字了,便安静地低着头进屋去。 原来是风家人,怪不得门口排了这么长的队伍,看来治病的实力确实是有的。 音葵交谈一会儿,门口那人远远打量白清几眼,又同音葵说了什么,她转头笑眯眯地就来扶白清。 “贵客,咱们进去吧!” 进了屋,满屋充斥着药草的香气。正中央一名老者坐在案前,他抬头望了白清一眼,又低下头去在纸上写着什么。 “坐。” “贵客,我扶您坐下。” “哪儿不舒服?” 白清还未回答,音葵倒是开口了。 “医师,她从大瀑布上面跳下来,扭了脚,麻烦您给看看有没有什么内伤?啊!大瀑布您知道吗?就是……” 老者瞅了音葵一眼,说:“是你看病还是她看病?” “呃……是这位贵客看病……” 音葵悻悻地动了动嘴皮子,硬是将一肚子话都憋了回去。 白清指了指脚踝,说:“扭到脚了,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有另外的事想要请教……” 说完,白清转头看向音葵。还好音葵虽然话多,却不是个粘人的,立马就起身出去了。 老者放下笔,问:“你想问什么?” “嗯,我有一个同伴高烧不止,您能否告诉我是因何而起?” “我连那人的面都没见到,妄下诊断岂非害人?等你将人带来再说。”老者摆摆手,面露不悦。 “我们也有我们的苦衷,不方便向您表明身份,望您见谅。我那位同伴如今陷入了昏迷,若非我才疏学浅就不会来叨扰您了。望您帮帮我等,哪怕只是透露一些可能出现这种症状的原因,或者透露一些或许会有用的药材也好。” 白清言辞恳切,姿态也一低再低。那老者叹口气,提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下什么,随后将写好的纸递给白清。 “你让随你来那小姑娘带你去找找看,这几味药材皆有清热解毒之效,若无用,要么将人带来,要么就直接去无念境请安家出手吧。” “多谢!” 白清连忙接过纸张,向老者道谢后转身便往外走,顺便低头看了眼纸上所写。角芎、术齿、魄圈、嵇香……字倒是看懂了,可这些东西她从未听过,甚至也没听牧歌提起过,该不会是什么妖界特有的药材吧?! 幸好音葵仍候在门外,并未直接离开。白清拉着她拐进一旁的小巷中,将那纸递给她看,忙问:“你说你是音家的接引人,这些药材你可识得?” 音葵看都没看,直接就说不认识,说是自己不识字。白清又念给她听,她听了两三个药名就知晓白清是要找什么了,立马拉着白清去寻。 “贵客,这些都是药材名,是方才那医师开给你的药方?让你吃这些?” “嗯,差不多吧。” “随我来吧。” 音葵又重新担任起了引路的工作,拉着白清找了几处村庄都没寻到这些药材,都说这些药材不算名贵,却并不算常见。她只好又拉着白清往中心渡海门的方向走,那边有个主城。 刚进主城,音葵正向白清诉说着如果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带她去见家主,家主一定会有法子云云。却听前方传来一阵打杂声和女子哭喊声,二人急忙奔去。只见一户人家外围的竹篱笆被砸得破破烂烂的,小院里也尽是锅碗的碎片。 院外一名少女拦在一老妇身前,与一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对峙着,那大汉骂骂咧咧的比划着手中的木棍,老妇在她身后哭天喊地。她双腿可见细微的颤抖,脸上却毫无惧色。 白清正打算听听他们在争执什么,音葵却已经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白清眼睁睁地看着音葵拦在中间,与那大汉争执起来,顿时恍若隔世。 这一幕她似曾相识,若是以前,她恐怕早就和音葵一起冲上去了,可如今,她为何还站在此处? 第四百五十三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你们这一顿打砸,把人家的家都毁了一半,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哪还有钱赔给你们?会不会动动脑子啊?!” “那些事咱管不着!今天要是不赔钱,咱就把这儿全砸了!赔不出钱是吧?!那咱就把那小姑娘拖去卖了!” “你们铁了心不讲道理是吧?!” “你们要是不服,尽管找当家的去告啊!咱就是到当家的面前理论也是在理的!” “说半天,不就是想将事情闹大,让家主知道么?” “那咱管不着!咱只知道今天就要收到钱!你若再拦着,别怪咱不客气!” “好啊~!你不客气一个试试!” 音葵和那大汉吵得不可开交,二人吵得越来越凶,从屋内又出来两名大汉,离得稍远一些的地方也陆续有人出来看热闹。 眼看几人似乎就要打起来了,白清不再去想自己身上的变化,连忙就要过去帮忙,却见一人先她一步从人群中走出。 “家主。” “家主大人。” “音家主。” 人群纷纷颔首行礼,包括那三名大汉。白清刚抬起的脚又收了回去,倒不是她不想帮,只是如今这音家主既已出头,自己也没必要再做些引人注意的事了。 音叙简单打量众人一眼,望向那三名大汉,问:“她们欠了多少?” 为首的大汉竖起两根手指,说:“不多,两金贝。”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白清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两金贝在妖界已是数额不小了,普通人家一辈子不吃不喝也就能攒个三四个金贝而已。 那护着老妇的小姑娘见人群指指点点的,连忙解释道:“奶奶身患重疾,好不容易寻到风家医师替奶奶诊治,可药材是真的贵!眼见奶奶的病有了起色,我不会就这么放弃!这才找几位大哥借了些用以周转!我们祖孙二人省吃俭用,就连身上这几件粗衣也是我捡的别人不要的缝缝补补而成,除了看病问诊从没花过什么大钱,望家主明鉴!” 那小姑娘说着,已红了眼眶,人群里站出一人来,说:“禀家主,我可为她所言作证。她们在这一带是出了名的可怜,她们家儿子儿媳,也就是这小姑娘的父母,有一年去治理水患,结果被煞气所染,就那么没了。咱们附近的都觉得她家可怜,平素能帮的也会帮一些。” 音叙听着那人所说,打量着那名老妇,眉宇间似是有些疑惑。 那人注意到音叙的神情,又说:“她一个人将这娃娃拉扯大,奈何这娃娃没什么资质,始终无法晋为大妖。眼看这娃娃快要寿终正寝了,她剖了一半妖丹喂给这娃娃,这娃娃才化出人形成了大妖,寿命得以延续。” “唉……” 音叙叹口气,神情转为悲悯。妖族中有许多连小妖都无法成为,一生只能像外界的动物那般活着的存在。而动物的寿命比人族都不如,所以有些大妖会将自己妖丹的一部分喂给自己的孩子,以这样自损的方式为孩子延续寿命。 这样的现象在底层妖族中并不少见,这也是为何风家和织梦娘一族在妖界倍受追捧的原因。 那人继续说:“只是这娃娃虽晋为大妖,仍是资质低下,连一滴水珠都掌控不了,更别说应征随行去其他族域治理水域了,连活计也只能找到些最普通的,勉强够糊口罢了。唉……” 那人说完,叹着气回到了人群中。 音叙打量祖孙俩半晌,不忍地闭了眼,转头又看向那三个来要债的大汉,说:“她们欠你们的两个金币,我替她们还了……” 白清心想:果然么?这祖孙俩如此可怜,音叙既有能力又有悲悯之心,再加上都说音叙爱多管闲事,帮一帮倒是在她意料之中。只是这老妇脸色依旧苍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病还没好,若是病还没好,往后的药钱怕是还要不少,音叙也要帮么? “不过,我有个条件。” “您说,咱只要能收到钱,也不是不讲理。只要您开的条件不是太过分,都好说……” 那为首的大汉顿时便展露笑颜,而白清也对音叙所提的条件来了兴致。 音叙环视人群一眼,随后对那为首的大汉说:“钱我替她还了,以后你们不许再借钱给她。若是觉得她可怜,大可送她些吃穿之物,亦可给她一份差事。但绝不能借钱给她。” 大汉笑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白清不由得愣了一下,她没想到音叙的条件竟会是这样的。这老妇无钱看病,岂不是让她就这么去死么?!可周遭人群的议论白清也听见了,大多都是夸音叙贤明,不失偏颇,如今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白清不理解,同样不理解的还有那老妇的孙女。她几乎是爬到了音叙面前,扯着他的裤腿,颤抖着声音恳求。 “家主!家主!!您行行好吧!我这条命是奶奶给的,您就算让我剖取妖丹还给她也好!我都心甘情愿的!我不能就这么看着奶奶病入膏肓啊!!!家主!求您!我求求您了!!!呜呜呜……” 那小姑娘说着说着就趴在地上大哭起来,音叙并未回应她,而是看向那老妇,问:“你也这么想?” 那老妇神色平静,说:“禀家主,我活得够久了,也够累了。家主做的决定,我觉得很好,只是我仍有一愿,望家主成全。” “你说。” “希望我死后,家主能将我仅剩的妖丹交给我孙女。” “好,我答应你。” 那老妇弯嘴一笑,露出一口没剩几颗还参差不齐的牙来,说:“谢家主,我这便动身前往安家。” 那小姑娘猛地抬起头来,飞扑到老妇身上,肿着一双眼大吼道:“奶奶!!!您是不是病糊涂了?!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傻孩子。”老妇温柔地为那小姑娘整了整发皱的衣裳,“这世上,没有谁缺了谁就不能活的,你亦是如此。囡囡,有些事,你该学着放手了。” 白清凝望着祖孙二人出神,她不知为何,那放手二字在她听来格外刺耳。 第四百五十四章 音叙散了众人,扶起祖孙二人来,说要送她们去渡海门。音葵注意到白清,连忙拉住了音叙,向他说了白清的事,他看向白清的眼神渐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待音葵禀报完,音叙俯身在她耳边吩咐了些什么,音葵欲言又止地望了一眼白清,带着祖孙二人离去了。音叙扯出一抹礼貌的微笑,向白清走来。 “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称呼?是从哪家来的?可是族域内发生了水患?” “见过音家主,我叫白清。” 白清微微颔首点头,算是按妖界的礼数打了个招呼。 “哦~?白家?”音叙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想要将她看透一般。 白清心里有些发毛。她没有说谎,但妖界有没有姓白的妖族她根本就不知道,这音叙就这么盯着自己,也不往下说些什么,倒让她紧张起来了。 音叙保持着微笑打量她半晌,拍了拍她的肩,说:“你不必紧张,妖界的水域我都熟记于心,你既从白家来,是哪片水域出了问题么?” 他这么一问,她更紧张了。听他的意思,妖界确实有姓白的妖族?只是他直接问是哪片水域,这她怎么知道白家都有什么族域?要是直接瞎编一个,蒙对就罢了,万一没蒙对可怎么办? 虽说隐那边没什么消息,那就表示秦空岳还没陷入病入膏肓的境地,但同时也代表他还没醒来。他毕竟是晕过去了,手中的药不管有没有用,那也得试了才知道。 万一瞎蒙一个蒙错了,音叙指定会对她起疑,肯定免不了一番盘问,届时她肯定有更多问题答不上来,铁定是要露马脚的。秦空岳既然肯定了她的身手,她倒是也不怕会打起来会输什么的,但她能否压制住音叙,甚至能否带隐和秦空岳离开音家另寻他法,她心里没有一点底。 音叙见她闷声半天,始终不回答自己,又说:“听小葵说,你是直接从顶上跳下来的,还扭伤了脚,她带你去找风家人看过了……不过我看你的样子,并不像有伤,即便曾经有过,如今也痊愈了,对吗?” 白清说:“多亏风家妙手回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我这脚治好了,果真不负盛名~” “哈哈哈……白姑娘,这儿的人都被我遣散了,没有外人,你也没必要再同我装了吧?你到底是谁?从何而来?” 音叙拍着她的肩笑了一会儿,随后看似是在向她介绍周围情况,实则悄悄与她拉开了些距离。 白清眼看瞒不过去了,甚觉倒霉,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乖乖地站在原地看戏的,不然这会儿她都把药送到了。她翻了个白眼,说:“我没骗你,我的名字确实就是白清。我也从未说过我从白家来,是你自己那么认为的。” “唔……好像还真是?”音叙想了想,收了笑,认真打量着白清,“你到底从哪儿来的?想干什么?” “自外界而来,至于目的么……寻亲吧?” “外界?”音叙狐疑地绕着白清转了几圈,“为何没听南家主提起过此事……你是程家带进来的?” 白清想起百淼堂在得知秦空岳和隐是魔族后那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答道:“不是程家,但具体是哪家……我不能说。” 音叙望着她不说话,又和她拉开了一些距离,问:“你说你来妖界是来寻亲,可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半妖,近些年也没听说有谁是怀着身孕被逐出界的……你要寻的是谁?” 都说音叙爱管闲事,他居然问这个?难不成有机会可以忽悠一下他,从他那儿拿到手令?! 白清一时想不起来如今的妖后叫什么名字了,正想着干脆就不报名字,直接说妖后算了。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争鸣之声,几道黑影掠过,向着白清跳下来的方向而去。她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真立马收到了隐的传音。 「姐姐,我们被发现了!」 「想法子周旋一下,不要受伤,我立刻到!」 “怎么回事……” 音叙被静翎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话音刚落,白清便犹豫一缕白雾般从他头顶掠过,追着静翎而去。他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不忘向瀑布中注入法力,顿时音家的守卫纷纷从海中涌现出来。 白清在海面上疾行,终于在三人初来那个落脚处上看到隐抱着秦空岳戒备着,只见他们附近的海面上浮着一层煞气,是从秦空岳的袖子里泛出的。 天空中两只静翎嘶鸣着俯冲而下,他们周遭的海面上也升腾起几根粗壮的水柱。水柱顶端分别站着一个人,看样子应该是音家的护卫之类的。另白清觉得大事不妙的是,无数尾红艳艳的鱼如同受惊一般在海中四处乱窜,搅得海面如同沸腾了一般。而水柱之中,也有无数尾红鱼上下游动。 白清来不及多想,连忙抽出清鸣剑指向隐和秦空岳,一道结界将那两只静翎隔绝在外,天边又飞来几只静翎,不停地依次冲击她设下的结界。结界中,秦空岳手袖中泛出的煞气渐渐染黑了结界底部。 白清以剑指天,几道落雷劈向静翎,静翎们敏捷地躲避开来,注意力却并未被白清吸引,仍围着带有落雷的结界盘旋。静翎不被她吸引,那些音家的护卫就不同了,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白清摆出备战的姿态来,就冲她帮着魔族这一点,他们已将她划为了敌人。 而此时,音叙也终于赶到了,他环视一圈四周就大致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都这种时候了,他也不再和白清多话,一声令下,便和音家人们一同攻向白清。 “拿下!!!” 一时之间,漫天的水墙升起,将此处包裹得十分严实,几乎是达到了遮天蔽日的效果。无数细小的雨水犹如银针般落下,从四面八方攻向白清。 白清一边抵挡一边闪躲,还是被划出了几处不致命的口子。她一分神,围着结界的落雷便断了,静翎再次冲向结界,不停用喙、爪子攻击结界,想要撕出一道裂缝来。 各方攻势凶猛,她虽法力浑厚,但一方面欠缺实战经验,另一方面她也不想伤及无辜,竟被牵制住了。 而趁着她被牵制住的空档,音叙已转头向隐和秦空岳所在的结界攻去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白清见状不妙,飞身过去,以清鸣剑抵在胸前,拦下音叙的攻击。音叙的法术打在清鸣剑上,震得剑身不停颤抖。白清用力以剑抵挡,正思索着该如何将秦空岳和隐送离此处,却见方才天空中的水针已调转了方向,再度袭来。 白清大喝一声,金澄的火焰裹上剑身,她奋力一挥将火焰挥了出去。只见那些金澄澄的火焰顿时散作满天繁星状拦在三人面前,一阵依次闪烁后,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彻天际,不仅拦下了所有攻击,也震得那些赤红的水柱溃不成型,就连空中的静翎也有两三只受了伤,落入水中被那些赤鱼吞没。 “你……” 音叙忌惮地退开两步,话还没说完,白清一手覆上为秦空岳和隐设的结界,如同扔手鞠一般将二人掷向渡海门所在的方向。 「你带他先走!从渡海门去最底层!我待会儿再来找你们汇合,务必保护好他!」 「是!」 白清一声令下,隐毫不犹豫地抱紧了秦空岳,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距离越来越近的绿色树冠。 “追!别让他们跑了!!!” 音叙大喝一声,水面下的赤鱼顿时如同赤潮一般追着二人而去,搞得整个水面晃来晃去的。而空中剩余的静翎嗥叫几声,亦一同追去。 音叙扯掉上身的衣裳,露出上半截身子来,他眼神阴鸷地盯着白清,大喊道:“结阵!遮天!!!” 说完,他半跪在水面之上,双手插入水下,方才那几个站于水柱之上的音家人纷纷聚到他身后去,化出了几乎有三个白清那么大的真身来。 只见音叙光亮的脊背泛起一道微光,仔细看去,他整个背部都变成了鳞状,正如同鱼鳍嘴一般翕动着,让白清有一种他的皮肤正在呼吸的错觉。 化出赤鱼模样的音家人张开鱼嘴,只见从它们口中正往外吐出白色细小颗粒状的粉末,而那些粉末则全都聚到了音叙的鱼鳞之上,在鱼鳞一张一合之间全部被他吸收进了体内。 原本干净的天空开始变得迷雾蒙蒙,水面上泛起一层层浪来,一浪高过一浪。白清直觉再让音叙继续吸收那些白色粉末不大好,可隐和秦空岳刚刚消失于水面,她还没感觉到为他们设的结界有什么变动,想来他们还没成功离开音家族域,不此刻如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也算为他们争取一些时间。 白清就那么戒备地注意着周遭情况,等着隐和秦空岳成功离开。没过多久,音家人不再吐出白色颗粒,尽数沉入了水面之下,而音叙脊背上的鱼鳞也消失不见,变回了人族该有的皮肤模样。 音叙握了握拳,饶有兴趣地对白清说:“你竟就这么看着?该说你无知呢~还是自负过头呢~?” 白清有些焦躁,并未回答他。为何隐他们还没什么动静?!之前她往下跳时分明看过,渡海门那里守卫并不森严,应该说妖界的渡海门因为机制和有傀儡守着,她就没见过哪家妖族在渡海门设防的。既并未设防,应该很轻易就能离开才对啊?为何到现在都…… “罢了~”音叙手捧一汪水,水面上升起一座塔,托着他渐渐上升,“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就让你……” 白清还想再拖延些时间,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真的先让他停手,脱口而出:“等等!” “……怎么?” “等…等……”白清快速在脑中思索该说什么,时不时偷偷看向隐和秦空岳最后消失之处,“我…我其实是颜七返的朋友……你……我听闻音家主是举世闻名的大善人,我其实是有苦衷的……” “那又如何?你有再多的苦衷,也改变不了你出手保护魔族的事实,何况你似乎还想将他们送走……” 她认为,既然音叙在颜家和战家不和的关系中,更偏向于帮颜家,那么抬出颜七返来或许会有用? 音叙倒是确实犹豫了一两秒的功夫,但随即更加坚定了不能轻饶白清的决心。他正准备出手,白清又连忙病急乱投医地开口了。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战家主都带人打到颜家头上了,怎能就这么吞下这口恶气?我那两位朋友受了伤,这才一时不慎着了道,被煞气所染!我们……” “撒谎!”音叙厉声呵斥,“你当我没去过颜家?!颜家分明没有煞气!你休想在此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音叙话还没说完,白清便感受到为隐和秦空岳所设的结界有了异常,隐的传音也立马在脑海中响起。 「姐姐,我们到了最底层!」 「好!趁他们还没追去,你想法子带着阿岳先躲一躲,我稍后便来。」 「是!姐姐万事小心!」 得知隐他们已经脱身,她放松许多。一股赤潮自远处游来,停在了音叙脚下,音叙勾勾手指,一尾赤鱼顺着水塔浮上去,到了音叙手中。 “什么?!逃……逃了?!” 赤鱼在音叙掌心中的水球里扇了扇尾巴,音叙惊得大呼一声,随后注意到白清,怕她听到,连忙压低声音又再确认了一遍。那赤鱼又动了动尾巴,音叙板着脸将它扔回水里,紧紧盯着白清。 “你手中拿的虽是星银剑,可你却从未用过一张符,分明不是道教弟子,还帮着魔族……你究竟是谁?” “我不是说过了?”白清轻轻地将清鸣剑收回剑鞘,随后将剑收进了乾坤袋里,仰头毫不畏惧地看着音叙,“白清。” 音叙微微一愣,他没想到她竟还敢嘴硬装是白家人?不,或许不是嘴硬?难不成不是从要妖界的白家而来……而是从外界来的?! 可若是从外界而来……仙魔两族势不两立,虽听说这些年和平不少,但终归是对立的,她怎会是仙族?可她一张符都没用过,若是道教弟子,按道祖的性格来说,肯定早就四处张扬告知了,妖界消息闭塞些,但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啊?!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四百五十六章 音叙以手结印,法阵亮起,阵上所用字眼与人族的有些相像,但白清没看懂。随后音叙整个人化为了水,汇入了音家族域这一望无际的水中去。 远处树冠所在那个洞口处,顿时有无限的赤潮猛然迸出,自下而上直冲天际。随后倾盆大雨开始落下,或者说那已经不能叫大雨了,就仿佛是雾蒙蒙的天空破了无数大大小小的洞,正不停往外漏水一般。 脚下的水面陡然上涨,白清不得不以承天上升至空中去,正想着这又是什么法术,该如何应对,却收到了隐的传音。 「姐姐,你还不来么?」 「我找机会去渡海门看看能不能脱身,大概还得再过会儿,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要小心,实在不行就唤我。」 「好,放心吧,我有分寸。」 刚结束与隐的传音,白清忽听耳边传来细微的嗡的一声,她本能地后退闪躲,却见声音传来的地方发生了爆炸,而她虽提前躲闪却还是被伤及了表皮。 在这样满是水的空中发生了爆炸?是如何发生的?方才只看着眼前了,竟完全没发现这爆炸是如何产生的! 她还没想明白爆炸是因何而起,又听到了那一声嗡响,这次是来自身后。这次她故意没躲闪,而是第一时间就转头去看,她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可她还是晚了些,等她转过头去时,爆炸已经发生了,她只看到四散炸开的白色水珠扑面而来。她下意识就闭了眼,抬手张开结界,一朵巨大的白色水花打在她面前,随后顺着结界壁滑落下去。 “啧……” 大部分的水珠都挡了下来,但还是有一些没来得及挡下,打在了她的手掌之上,她的掌心被滚烫的水烫起两个泡来。 这招式好像有些不妙啊,范围广不说,爆炸的方向她根本无法预测。如今入耳之声几乎都是水流的哗哗声,能听到那细微的嗡的一声,恐怕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在个安静的地带,或许她还能提前防备接下此招,可眼下耳畔吵得不行,她完全没摸清这法术到底是什么。 况且隐和秦空岳已经离开了音家族域,秦空岳的状况大概不容乐观,眼下过多纠缠是没有意义的,还是尽早离开音家,去找隐他们汇合为好。 白清疾行靠近渡海门所在,空中倾泄而下的水纷纷停止,反而汇成了一个个巨大的水球,水球之中,能看到赤鱼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她才接近了一半的路程,便有数以万计的水针从各处水球中向她射来。她倒是不惧这些,在身旁张开一道结界抵御。防是防下来了,可水针前赴后继地打在结界之上,她根本看不清结界外面的情况,就连行进方向都分不清楚,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甚至到后来,她都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前进。 该说此处不愧是负责掌管妖界水域的音家族域么?结界壁一直被冲击成白花花的一片,她甚至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直到隐的传音再度响起。 「姐姐,你还不来吗?」 白清有些疑惑,隐肯定是会担心她的,但也不至于问得这么频繁吧? 「你为何这么问?」 「我们来此已经有五日了,虽然安家主说过,这儿的时间比外面过得慢些,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你。」 「五日?!阿岳怎么样了?」 「他前两日就醒了,但身子还是不大好……这几日安家主一直在帮他,我只远远地看着他们,还没上前与他交谈,。」 「安家主?怎么有些耳熟……」 「妖界最底层是织梦娘的族域,织梦娘族姓为安,安家主就是织梦娘一族的族长。」 织梦娘一族居然在最底层?白清有些不解,不是说织梦娘和风家一样,都是十分炙手可热的妖族么?风家排第十层,安家怎么说也不会掉出前二十层吧?怎会是最底层…… 许是许久没等到白清的回音,隐带了些歉意说:「方才是我思虑不周打扰姐姐了。总之,安家主不惧我们魔族的身份,甚至愿意帮那魔头,虽然她不肯说是为何,但我们现在都挺好的,姐姐不必为我们忧心,务必小心不要受伤。」 「好,辛苦你照顾阿岳了。」 结束了与隐的传音,白清已经迫不及待想去见秦空岳了。可水针的攻势丝毫没有减弱,结界壁外仍是白花花的,她甚至开始怀疑,安家过了五日,按音家的时间怎么着也起码过了一个时辰了吧?都过了这么久了,音家的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么?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白清调整呼吸,加大法力将结界扩大,在结界中又另设了结界包裹好自己,在两层结界之间开始释出火焰。 这尚明火是她从君依法术中习得的,火焰呈亮澄色,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不管是从威力还是操控难度上来说,都比人界的火或是仙界的御火诀之类的更与她契合。方才她试过了,不说卓有成效,起码尚明火对上音家的水不会落于下风。 待尚明火充满了两层结界之间,白清解开第一层结界,将尚明火四散射出。她的预料果然是对的,虽未完全抵消水针的攻势,却也为她争取到了对比之前算是相当大的一个空间,她也终于看清了那片被水向上封锁而成的渡海门所在。 她毫不犹豫,一手向前在空中画下法阵,尚明火宛如飓风一般吹向渡海门所在,硬生生在密密麻麻的水针之中替她开了条路出来。与此同时,她的脚下也亮起了法阵,尚明火的路一开出来,她就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身后的水针们反应慢了半拍,快速凝聚成一双双大手,拼命地追赶着她。 眼看她快要够到渡海门所在的那片水幕了,甚至水幕后树冠她也看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眼前的水幕中却猛地冒出一个盾牌模样的水盾来,似是想拦下她。 水盾之上歪歪扭扭地汇出一道人影来,那人影下半身和水盾融为一体,上半身渐渐成型,是音叙。 “白姑娘!你趁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别再帮着魔族了!把他们的去向告诉我,日后妖后追责时我还能为你在妖后面前开脱!” 第四百五十七章 白清不语,反而加快了速度,用实际行动拒绝了音叙。 “结御!!!” 随着一声令下,音叙又重新汇入了水中,水针尽数落入水面,原本在水下四处横冲直撞的赤鱼们受到感召,以肉眼几乎快要追不上的距离赶超白清,在渡海门所在的地洞前形成了一道又一道坚固的屏障。 那些屏障一层又一层,看起来就令人望而却步,真要穿透这么多屏障抵达渡海门,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再坚固的墙,也总有弱点。那些屏障纵然看起来坚不可摧,可范围却算不得广,看起来也就十人并排站那么宽,而侧面根本全是破绽。 也就是说,其实只要绕一下,找到防御薄弱之处就好?也就是所谓的避其锋芒? 白清只是想去渡海门而已,她既不想过多纠缠,更不想因为强行突破伤了一大片音家人。所以当她想到绕后或许能行这样的可能性时,自然是打算实践一番的。 她再次加速,眼看水面之下的赤鱼们大多已集结成了挡在她面前的屏障,就在快要抵达第一面屏障时,她一个拐弯,趁其不备直接绕后。赤鱼们眼见并未拦下她,外围形成屏障的赤鱼群纷纷落回水面之下,追着白清而去。 虽说后方没有屏障拦她,但还是有一道围着洞口向上逆流的水幕。水流湍急,再想用尚明火开路怕是行不通了。用火行不通,那就…… 白清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之前学习的君依法术,突然想起一招名叫“寒酥之宫”的法术来。 星芒阁是大海之中建起的孤岛,气候随四季变换,夏季时果蔬、畜肉难以保存,便有人研究出了寒酥之宫这个法术,本意是建造一座冰雪宫殿,用来在天热时储存那些容易变质的食物的。 但当初学习这个法术时,秦空岳曾告诉过她,阵法与嵌入阵中的文字十分契合,使得宫殿的冰墙体十分坚硬,宫殿内部和周遭的气温也会极低,且所需法力不多,可在需要防御时作取巧之用。 白清缓冲几步放慢速度,停在了背面防守薄弱之处,趁着赤鱼们还没追上她,立刻施展寒酥之宫。寒气从下往上蔓延开来,冰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上磊起,硬生生将此处的水流截断。宫门大开,雪白的寒气由宫门吹向白清,凝成了一条光洁的冰路。 白清左右两旁巨浪骤起,一浪高过一浪地直奔白清而来。她轻轻一跃跃上冰路,接着路面的光滑极速滑去。宫门开始缓慢合上,在只留下一条仅够一人通过的缝时,她终于侧身滑了进去,门外的赤鱼们和巨浪一头撞在宫门之上,发出轰隆的一声巨响。空气也跟着颤动,宫门却依然严丝合缝。 巨响一阵又一阵,白清顺着宫殿内的地面一路冲向出口。出口处她就设在了渡海门顶端,届时只需落下,最多在空中可能会遇到树的枝杈,调整一下身形即可。 渡海门在音家族域这唯一的一大片村落正中央,白清是在赌,赌音叙不会为了抓她而真的放水淹了这唯一的村落,毕竟音家大概也和其他妖族一样,族域内还住着其他妖族。 去她所料,她从出口处跃下时,并未遭到阻拦,眨眼间就到了守门傀儡面前,甚至渡海门附近也无人阻拦。她对着傀儡说要去底层,傀儡二话不说就为她打开了渡海门。 白清离开后,赤潮退去,音家的水也恢复如常,音叙站在洞口的海面之上,向下俯视着渡海门,喃喃自语。 “如此这般,妖后应当不会怪罪于我了,颜家那边也给了人情……” …… 这一次通过渡海门,白清意外的似乎是睡着了。穿过渡海门后,她眼睛一睁一闭,并未看到想象中像是族域的地方,而是一片漆黑。 她心中想着点一团火看看是在哪里,如同感应到了她的想法一般,一团火焰就那么凭空出现在了她面前。那火焰呈亮澄色,看上去很像君依的尚明火,但总觉得有些不同,有一种疏离的似曾相识之感。 她想用手去触碰,她看到了她的手抬起来,手指慢慢接近火焰,可她觉得身体太轻,根本就没费一丝力气,没什么实感。 结合着之前这火焰如同读心一般出现,此处是某处梦境或者说幻象的感觉油然而生。如此一想,她倒是没了顾忌,手指直接触摸上了火焰,没有灼烧感,甚至连暖意都没有,就仿佛触摸的不是火焰,而是空气一般。 “你倒是胆子不小啊~~”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下意识四处张望,想要寻到是何人在说话。 “不必找了,我并不在此处。” 白清紧张地张了张嘴,随后又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木讷地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若说方才只是感觉有些熟悉,如今这声音再度响起,她十分肯定,这声音与她之前看到的无数幻象中母亲的声音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些温柔,多了些邪魅。 “母…母亲?” 她试探着问出声,那声音轻呼呼地笑了一会儿,才回答了她的问题。 “阿清~我不是你母亲,不过么……我的名字确实是韶华没错。” “哈?” 白清一愣,没听懂那声音在说什么,声音乃至名字都和母亲一样,却不是母亲?!她十分困惑,完全没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呵……今日只是好奇韶华的孩子是什么样的,也算同你打个招呼罢了~日后见面时你就会明白了,我在第二层等你们。” 白清呆滞地回想着那声音所说的话,想了许久仍是没想明白。她试着再问详细些,却再也没了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姐……姐……” 一阵遥远的声音传来,那声音太小,她听不真切,反正眼下再这么干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便去寻那声音的来源。 那团火焰跟着她动,不论她走到哪儿,四周仍是一片漆黑,不过那声音倒是越来越大了。她也终于听清,是隐在叫她。 “阿清,醒醒。” 秦空岳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她猛地回头去,却见周遭景象全都变了。眼前是隐和秦空岳的脸,二人身后不远处,还站着另一位女子。 第四百五十八章 秦空岳在白清面前挥了挥手,见她看向了自己,笑着说:“你可算醒了,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痛?” “没有,倒是你……你这是好了么?”白清伸手便去捧秦空岳的额头,他的脸色看起来已恢复了正常,不过额头却还是烫着的,但比起之前已好了许多。 “好多了,还有些热,但没什么大碍了。我听隐说,你独自面对音家家主?感觉如何?可还轻松?” 白清摇摇头,说:“我怕伤及无辜,所以并未倾尽全力,倒是试着用你教我的,用了些取巧的法子。轻松嘛~倒是谈不上,不过没受什么伤,比起从前面对云鹤时,我自己都觉得我长进了许多。” “那便好。”秦空岳愉快地点点头,侧过身让那位白清没见过的女子上前来。“阿清,这是安家主安怀瑾,此次我得以好转全靠她相助。” “见过安家主。” 白清微微颔首,打量起安怀瑾来。她的人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衣着却与白清见过的其他妖族都不同。安怀瑾内里是一件淡紫色的内衬,光滑如水波一般,外面是一件淡黄色的皮毛大氅,还不好好穿着,随意地裹着,落出半个香肩来。 她的头发如瀑布一般散落在腰部,尾端用红绳拴了银白的铃铛,将头发扎出了大约八九条的样子。她的上半张脸缠了两条黑带,看不到眼睛也看不到眉毛只露出了鼻尖和粉嫩的双唇,让人好奇她是如何看清脚下的,不会绊到什么摔跤么? 安怀瑾也颔首回礼,笑道:“你倒是与你母亲有三分相像,嗯,是个可人儿~” 白清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怔愣道:“你认识我母亲?” 安怀瑾勾唇一笑,并未回答,而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吧,几位随我来。” 白清和秦空岳、隐分别对视一眼,见二人似乎没什么意见,便点了点头。秦空岳牵起她的手来,与她一起跟在了安怀瑾身后,隐则安静地跟在了二人身后。 白清这才留意到安家族域的模样。只见目光所到之处皆是星光点点的夜空,夜空中,有无数的丝线垂落而下,丝线底端,挂着一颗颗璀璨闪耀的星状结晶。或低或高的“星星”们扑闪扑闪的,十分夺目,让人沉迷。 夜空之下的地面像是湖面又像是镜面,波光粼粼地倒映着漫天繁星的夜空。她分明就走在这波光粼粼的景象之上,脚下却不曾感到潮湿,或感受到一点点波动。蹲下去用手去触碰地面,能明显感觉到有一层看不到的屏障隔开了地面之下的景象。 说来也怪,这安家族域放眼望去皆是相同的景象,夜空仿佛是一望无际一般,根本看不到建筑,更怪的是一路上连其他人也看不到。 走着走着,安怀瑾停了下来。只见她以手在空中画圆,随着她画过的轨迹,一道白线出现。她就像是掀开帘子那般掀开了那圆,圆后竟是一处村落模样,而且是白天?! 白清心里莫名想起了仙界,安家村落藏在看不见的地方,倒与仙界的宫殿藏在不同的云中有异曲同工之妙。方才安怀瑾那话,似乎是认识母亲的?如此想来,这安家的族域,莫非是效仿仙界?还是说有仙族帮助什么的? 不过为何外面分明是夜空,此处却是白日,白清实在是没什么头绪。 村落中的房子零零散散的并不多,人就更少了,众人穿过了这处村落,竟只见过一个人。那人也和安怀瑾一样,遮住了上半边脸。 安怀瑾又带着众人前行,到了一处稍大些的房屋前,开门引众人进屋去。屋内没什么光亮,只有几束微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 安怀瑾将屋中烛台都点亮,斜倚在她最喜欢的软塌上,说:“如今白清也来了,如先前说好那般,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会在我能回答的范围内替你们解答。” 白清毫不客气,直接问:“你为何要帮我们?” 这是她最好奇的事。当初她让隐通过渡海门前往底层,她从没想过得到什么帮助。 她只是假设,若是渡海门的守卫傀儡不具备来往记录的功能的话,如果日后音家要追查他们的下落,从上往下查,或是先查和他们交情较好的那几家再往下查,查到底层时也够她和他们汇合了。 当然,她也想过或许也会从下往上查。但在她的认知中,位于妖界底层的妖族应是无足轻重,或者至少是很弱的妖族才对。那么如果到时候他们被追查到了而不得不出手的话,一来尽量避开了伤及重要之人,二来在底层交手的话,来自妖族的强力援助会少上许多。 她从未想过能得到什么帮助,更没想过有人竟能将秦空岳治个半好。底层是织梦娘的族域,她和织梦娘一族没什么交情,所以一开始知道安家主出手帮助秦空岳时,她都以为是秦空岳和安家有什么交情。可方才安怀瑾那句说她与母亲有三分相像的话,又让她开始怀疑,难不成安怀瑾帮助秦空岳是因为她???? 安怀瑾说:“我帮你们,是那位大人的意思。” “那位大人?” “没错,韶华大人,只不过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韶华罢了。” 白清一脸困惑,方才那个梦境中与她说话的声音似乎也是这个意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安怀瑾似是看见了她的神色一般,又说:“关于韶华的事,我不能细说,但日后你们见到她时,她会同你们都解释清楚。眼下,你们只需要知道我帮你们是她的命令,而我是为她做事就够了。” 白清眨眨眼,还是没有理解安怀瑾的意思。秦空岳和隐的反应对比起她来倒是平淡了许多,大概是之前就听到过只言片语吧? 秦空岳见白清一时无法消化这句话,恐怕一时半会儿都不会再问什么了,便开口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嘛~~”安怀瑾歪头一笑,“比如知道白清是半仙,隐是半妖?又比如知道你曾是道祖弟子,再比如……知道你们何时成婚?”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三人不语,安怀瑾的笑意又更深了些。 方才她所说的话,不得不让三人警惕起来。都说妖界信息滞后,这一路走来白清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虽说这些信息只要用心打听还是能打听出来的,但按理说若这些事在这妖界中会有谁知晓的话,也该是妖后或者前十层的六大家才对,不该是位于妖界最底层的安家。 那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们是不是在想我是如何知道的?”安怀瑾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大氅,盖住了原来裸露出来的香肩,“妖后是否知道这些我不好说,再抛开与你们有些交情的颜家主,我敢说在这妖界之中没人会比那位大人更了解你们了,这些也都是她告诉我的。” 秦空岳皱眉低语道:“又是韶华么……到底怎么回事……” 安怀瑾自信一笑,随后满脸憧憬地向上仰望,仿佛这样就可以窥见她口中的韶华一般。 “那位大人知道你们进妖界后都会做些什么,也知你们会来到无念境,所以特意让我候在家中,等你们前来时便于为魔尊疗伤,并吩咐了我何时带你们去见她。” 白清一愣,那种诡异的熟悉又疏离之感再次浮现。难不成自众人进入妖界后,妖界的韶华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们?何时?何地?若真有“母亲”的身影,她怎会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若非一路尾随,那便是占卜到了?是她或者他们有了行动后占卜过去所知?还是提前占卜到了他们在妖界会有怎样的行动?不管是通过占卜过去还是未来,也就意味着妖界的韶华确实是流淌着君依血脉的,可她又不是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清都快想破头了,脑海中的疑问越来越多,却还是没有想到什么合理的解释,而秦空岳亦是陷入了沉思。只有隐像是不太在意一般,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放弃了思考,放空了脑海中所有想法,安静地待在一旁等着众人继续往下说。 秦空岳问:“如此说来,无念境中为我疗伤的煞气也是她特意给你的?” 安怀瑾答:“是也不是。我们织梦娘一族虽得以在妖界有一席之地,但本身还是算虫族。虫族不如妖族这般易于精进,从古至今,虫族中也就只有我们织梦娘和居于仙界的血魂虫一族能够修出人身了。家中小辈能修出小妖水准倒是不难,但要晋为大妖却是几十年才能出一人。安家的煞气,有一半是用来作织梦能力的训练用的,另一半才是那位大人特意为给你疗伤而给我的。” 秦空岳若有所思,随即挑眉问道:“说起虫族来,确实是其他种族普遍观念中最为低等的生命了。念柳就曾因仙界对其有亏而帮过阿清,那你呢?你为何要为韶华做事?为何要帮我们?难不成你也是因为居于妖界底层什么的……” “呼呼呼……魔尊说笑了~~”安怀瑾用鼻腔细笑两声,“安家位于底层倒不是因为实力不济,不过是因为生离死别实乃常事,为了大家需要时都能第一时间找到我们织梦娘,这才设在了最底层。至于我肯帮你们的原因嘛~~倒是要叫你们失望了,确实只是因为那位大人的吩咐而已。” 秦空岳毫不客气,又追问道:“那你又为何听命于她?妖界能将她的事捂得这么严实,想必她不会是能现于人前的存在吧~?” “那位大人身手不凡,通古晓今,这世上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可她却愿意屈居于妖界这一方狭小天地中,做出一副受困的模样~啊!这是何等的潇洒帅气啊!” 安怀瑾说这话时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憧憬之情,纵然看不清她上半张脸,白清却觉得,此刻她的双眼应当是闪亮的。 “你倒是挺喜欢她的?” “喜欢?非也,非也~~”安怀瑾摆摆手,随后啪啪啪地直拍胸脯,“那位大人有如天上日,水中月,是只可远观的存在。若说我喜欢她,岂非亵渎?硬要说的话,她的一切都令我臣服,令我心甘情愿做她脚下的一只蝼蚁!这样说才更为准确吧~” “呵~~我了解了。”秦空岳轻笑一声,“你方才说,她要你带我们去见她?如何见?” “依那位大人所言,这几日妖后应当在处理妖界事宜,芳桑时那丫头也不在芳家。只有等她们处理完事情之后,我再带你们前往芳家,找桑时丫头拿了手令去见妖后,届时妖后自会送你们去见那位大人的。” 白清目瞪口呆,先前在百家、颜家、程家,不管谁说起前往芳家再拿到手令见妖后什么的,都是一副艰难险阻的模样。甚至在音家时,她还未拿到手令,就和音叙先交过手了,根本连芳家的边儿都没挨着。怎么到了安家这里,见妖后就像什么轻而易举的事儿似的?! 隐知她心中所想,问:“竟如此轻巧?与我们一路以来听到的不大相同呢~?” “按常规法子,自然没那么简单,但我安家位居最底层,每次去为人送终都要一层一层上去岂不麻烦?于是妖后给了咱一点儿便利~所以咱们安家除了前三层之外,在这妖界里可是畅通无阻的。” 秦空岳紧盯了安怀瑾许久。他有些想不通,既有这样大的权利,说明妖后待安家不薄,她为何会选择臣服于妖界的那个韶华?此韶华非彼韶华又是什么意思? 考虑到之前为自己疗伤时那个煞气的量,那种量存在于妖界之中,属实是一大隐患,他实在难以相信她是忠于妖后的。可若她不忠心,妖后又为何不将给她的权利收回? 包括此前为他疗伤时,他也曾顾忌过静翎,生怕被发现什么的,她却说无念境中没有静翎。他不明白,妖后为何没在安家族域留下静翎?是信任安家?是觉得安家不会携带煞气出去?还是觉得安家不会入魔?可这些想法根本就站不住脚,任他随便拓展一想就可以完全否定掉。 根据安怀瑾的状态来看,她不像是在撒谎,可为何总觉得会有许多彼此矛盾的地方…… 秦空岳问:“我们何时动身?” 第四百六十章 安怀瑾说,据那位大人的占卜结果来看,似乎还有两三日妖后便会决定对四大家主的处罚,随后在下达了执行命令后就会面见众人。而这段时日对于安家来说,是长达几个月的时间。据那位大人占卜,三人并不会一直待在安家的无念境,而是待一段时间后就会离开,所以安怀瑾收到的命令比较模棱两可,只告诉了她何时去芳家接应众人。 安怀瑾建议三人先在无念境待一段时间,主要是那位大人想让秦空岳尽快恢复一下状态,虽然她也不知为何要这么做。 虽然安家没有静翎,芳家可不仅有妖界最多的静翎,甚至还有南年这样的存在。若说妖界之外,身负能够辨别种族的天眼之人是稀有且珍贵的存在,那么妖界能和这样的人齐名的只有南家两兄弟,一个是南夜,一个是南年。 这两兄弟均天资出众,成了南家千年难遇的奇才,而他们的感情也十分要好,不仅会互相指点,甚至会一起钻研精进。南家也因他们曾风光无限,一度从第九层升至第五层。 可谁知,南年成为大妖后不久,就表现出了与天眼相同的能力,妖后以惜才想要好好指点为由将他要去了芳家养着,从此南年除开有公事外再没回过南家。没了南年,继承南家的担子自然都落到了南夜身上,然而南夜天才归天才,却一直没有表现出与天眼相同的能力。 一千年前,南家突然天翻地覆,一夜之间死伤过半,甚至族域都被打烂了大半,还是妖后亲自带程家前去修缮的。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南夜也从此在妖界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南家也一路往下掉,掉至如今的第七层。 此后的南年在视力上已没什么能够精进的了,便着手精进身手,他虽生活在芳家、为芳家做事,却还是有许多其他妖族会妒忌他,想要暗中除掉他。 而他不愧是天才,他的身手突飞猛进,甚至于到了今天,几乎快要与芳桑时齐名了。越是这样,暗杀便越多,而他应付起来也越来越得心应手,可他的名字也越来越无人敢提,就连妖后也减少了与他相见的次数,这其中意思谁不说一句不言而喻? 若魔尊当真恢复成来妖界之前那般去芳家的话,南年必定是会看出来他们的身份的,再加上静翎,那届时芳家可就要乱套了!关键那位大人也不告诉她具体会发生什么,只让她将三人送去芳家,之后在某个时间点再去芳家接应。那段时间会发生些什么,之后接应时该如何应对,那位大人都未提及。 她甚至开始想,以她的身份想要在可能会引起的骚乱中接应三人,这难不成就是需要她献身之时?她倒也不是怕死,而是有些不舍。往后那位大人将会有怎样奇幻精彩的经历,她都不会知道了。 安怀瑾已经做好了为那位大人英勇就义的准备,她绝不会违背那位大人的嘱托,所以也极力劝说众人在安家再待一段时间。 秦空岳的身子日渐好转,白清也想让他再多休息些日子,便答应下来。三人在安家待了些日子,白清对织梦娘的了解也逐渐加深。 织梦娘真身乃是蜘蛛,因有织梦的能力,第一任妖后特意在创立妖界之初邀请织梦娘一族迁至妖界,并赐族姓为安。 安家虽得以居于妖界,但初时的妖界还不似现在这般一族拥有一层族域,而是像人界那般全都挤在一处,争斗时有发生,织梦娘一族忙得连轴转,却还是难以顾及所有将死之人。死伤者众多是一层原因,另一层原因则是安家拥有织梦能力能算上是大妖的人属实太少。 虫族寿命比兽类还要短,受限于这样的出身,安家纵然得了妖后许多恩惠,却还是只有万分之一的概率才能出一个织梦娘,其余的最多也只能修成小妖增长寿命,并不能觉醒出织梦娘的能力来。 是以安家是妖界中数量最多,大妖却最少的种族。安家人少,妖界的需求又太大,芳绽便调整了无念境的时间流速,使之比其他族域要快,一来能让安家人能好好休息,二来也能加快安家出大妖的速度。 白清初来那处挂满了“星星”的夜空便是安家的供域,里面挂着的“星星”皆是安家为将死之人所织的美梦。安家人每次外出织梦后,会将所织的美梦带回来,悬于供域之中,以便死者亲属前来查看那些美梦以缅怀故人。 来的人多了,安家又抽不出人手为每一个亲属带路,便将通过渡海门而来的地点直接设在了供域之中,只留下一人负责打理和为前来观梦的亲属取梦。 绝大部分安家人都住在梦庄之中,他们要么是在屋中睡觉休息,要么就是在外出的路上,都不太见得到面。无念境很大,除了供域和梦庄之外,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巢穴,是那些还未化形的蜘蛛和小妖所在,像白清这样的外人是不许入内的,而它们除了成功化形外也不允许离开巢穴。 白清只花了两日就将安家族域无念境逛完了,闲暇之余,便开始试着和芳老板联络,虽然发出去的传音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这天,秦空岳和隐来找白清,说是得知了供域中有一位芳家人的梦,梦中有和隐的母亲芳绾相关的画面。秦空岳想要带隐去看看,来问白清要不要一起。 白清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立刻动身随二人前往供域。 负责打理供域的是个看起来一把年纪的老头子,手里拿着个长长的木杖。他听说了三人的需求之后,晃着木杖勾了几颗“星星”逐一查看,嘴里念着不对又放了回去,跳到另一边又去勾其他“星星”。 如此反复了几次,就在白清觉得此人不靠谱的时候,他终于得意地取下了其中一颗“星星”递过来。 “找到了~!就是这个!”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三人捣鼓半天,也没办法让那记录在其中的梦显现出来,转头又去寻那老头。那老头听三人说了来意,不好意思地恍然大悟道:“看我这记性!太久没人来观梦了,竟忘了将萦梦丝给你们……” 说着,那老头从木杖上抽下一根缠绕在上面的白丝递给众人,说:“这是萦梦丝,用它缠着临终之梦,另一头放在这供域里随便一处地面之上即可。” 隐接过萦梦丝,那老头摇头叹息着自行走开。隐照着那老头所说的做了一遍。 只见地面之上凭空开出一朵紫幽幽的花来,花蕊一圈一圈裹缠住萦梦丝,随后那花和临终之梦穿透那看不见摸得着的地面,一起沉入了地面之下去。 地下原本的一片波光粼粼顿时平静如镜面,临终之梦渐渐闪耀起光芒来,整片镜面开始浮现梦中的景象。 一片绿油油的森林之中,一个光着脚的小女孩正坐在高高的树杈之上,百无聊赖地撑着头欣赏着夕阳。 “小米~!” 脚下传来一道柔柔的呼唤,女孩惊喜地转头一看,只见芳绾模样的女子站在树下正对她招手。 “姐姐!!”女孩一激动,纵身跃下,直接跳进了芳绾的怀中,“你终于回来了!小米等你等得好辛苦!”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们都说姐姐私自出界食人精气,坏了规矩,还、还说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我可算等到你了……呜呜呜……” 女孩说着说着就攥紧了芳绾的衣服,小声哭了起来。 芳绾温柔地抱着她往前走,轻轻地摸着她小小的头,说:“我这不是来了么?小米乖~不哭哈~姐姐会心疼的……” 女孩紧闭双眼,将最后一滴泪挤出眼眶,灿烂一笑。 “嗯!小米是个乖孩子!小米不哭!姐姐,咱们要去哪儿?” “去一处只有快乐的地方。那里有比拂风林还要宽广无际的森林,有吃不完的甜果,有喝不完的净水,有吸不完的精气。我们永远住在那里,好不好?” “嗯!!!” 二人身影渐远,森林和夕阳也在一层层细小的波浪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颗临终之梦安静地躺在地面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白清捡起临终之梦,无言地看向隐。尽管他极力克制自己,低头盯着恢复了波光粼粼的镜面,可她却还是看出了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她心中不断涌现出悲伤的情绪来,眼眸慢慢热了。她知道,那大概是来自于隐。她记得她当初看过的他的记忆,记忆中的芳绾只有在隐还小、还不会说话时才偶尔这般温柔过,后来的芳绾总是满脸疲惫,甚至已经有些有如惊弓之鸟一般。 尤其在当初隐失手魅惑了一个山下的孩子回去被芳绾发现,她打聋了他一只耳,在那个隐需要安慰时,她也再没有如此温柔过。 白清以为,隐是因为芳绾的温柔不常对他展现,却都留给了同族的后辈而感到悲伤。 秦空岳走到隐身边,拍拍他的肩,柔声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心里藏了太多情绪的话很有可能会导致煞气浓郁,那样的话或许你也不能去芳家了。那样你也没关系吗?”??? 白清注意到秦空岳说了个“也”字,下意识就觉得他不会去芳家了,只是眼下还是安慰隐比较重要,这个“也”字的事还是留到之后再问他吧。 隐深呼吸几口气,小声问:“母亲原本一个人能过得好好的,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母亲和父亲还能相爱几十年,如果不是我,母亲也不会疯了一般天天用心头血制药去给人治病,求什么没用的心安……如果不是我,当初母亲就不会死……” 白清大吃一惊,连忙跑过去低头看他,说:“你怎会这么想?!隐,这是不对的……” “如果不是因为我,母亲怎会虚弱到几个猎人加个道教弟子就能杀了她?我说的哪里不对?!唔……” 隐似乎是发泄情绪一般,抬起头来一阵乱吼。白清哑口失言,他却捂着胸口痛苦地跌坐在地,鬓边豆大的汗珠不停往下冒。 秦空岳见状,急忙将白清拉到身后,小声对她说:“看他这样子,恐怕是因为这几句话与你的想法相悖,这才被命契牵制住了。你现在先什么都不要想,他说什么听着便是,让他把情绪发泄完再说。” 白清急忙捂住嘴点点头表示明白,虽然她不明白此前隐也不是没说过类似的话,怎就偏偏这次会如此? 秦空岳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她一只手,对她笑了一下,这才转过头去继续安慰隐。 “小隐啊,许多事呢,不是只看坏处的。你只看到芳绾为了你取心头血制药医治山下百姓,可她是心甘情愿的啊,你又怎知在养育你的过程中她不快乐呢?” 隐神情悲戚,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哽咽着说:“那可是取心头血啊!你难道不知道心头血如何取吗……她怎会快乐?!我尚且年幼时,她还会躲着我……后来她不躲了,你可知道为何?!” “……为何?” “因为只靠她一个人已经没办法在取完心头血后处理伤口了!她得依靠我的帮助才能完成……我每次看时都觉得触目惊心!就那样硬生生……该有多疼啊……谈何快乐……” 隐越说越难过,就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秦空岳半蹲下去,一手搂着他,说:“难道你和她在一起那么多时日,她从未笑过么?” 隐一怔,迷茫地抬起头来看看秦空岳,又看看白清,神情恍惚地低下头去,哑声说:“……笑过。” 秦空岳揉了揉隐的头发,站起身来,说:“还记得那时将她的妖丹与碎片剥离开时她对你说的话么?” 隐又抬头望着他,问:“值么?” 秦空岳想了想,笑着说:“我不是芳绾,我不知道。但若换做是我,我想是值的。” 隐低下头去沉思良久,苦涩地笑了。 正在气氛渐佳之时,守供域那老头摇摇晃晃地来了,见到三人的状态,咂嘴道:“啧啧啧~真是很久未见了呀~!如今这年头,竟还有人对几十年前的梦境如此感怀……真是很久了啊……” 白清十分疑惑,这段时日她见到的所有安家人都是蒙着眼的,她很好奇他们究竟是如何看到这层层布外的景象的。碍于眼下情境并不适合问这样的问题,她只得将这疑惑打回了肚子里。 第四百六十二章 隐陷入了莫名的自责当中,连着几天几夜的不出门,幸好该吃喝的时候还是按规矩来的。秦空岳和白清劝了几次劝不动,索性时间也还充裕,就想着让他自己想明白也好。于是除了吃饭的时间外,二人便没再去打扰隐了。 秦空岳每天入夜之后便会离开一段时间,据他说是去找安怀瑾了。安家某处地方有十分充裕的煞气,他待在煞气中就算什么也不干,身子也会慢慢好转起来。 每天夜里他和安怀瑾分开之后,总会来找白清一趟。一方面告诉她一些从竹吉那里听来的妖界外发生的事,一方面也是因为自己天天去找安怀瑾,他怕白清会多想,所以来多陪陪她。 白清倒是不介意,毕竟他和安怀瑾八字都没一撇呢,当初白镯的事她都没介意,何况是安怀瑾?再者说,她也看着秦空岳的脸色一天天地好了起来,自然知道他是认认真真去养身子的,更不可能会有什么不必要的想法了。 这天晚上,秦空岳来得晚了一些。白清照旧试着给芳老板发了传音,望着房中摇曳的烛光发呆了许久,直到那蜡烛燃了一半,敲门声才响起。 她打开房门,见门外果真是秦空岳,顿时便笑着去挽他的手臂,想迎他进屋。 他拉住她,问:“今夜陪我走走如何?” “好啊。” 她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转身将房门虚掩起来便随着他漫无目的地走着。 今夜的月光很是皎洁,不过看不到什么星星,也不知是不是无念境没有星星。二人逛了一会儿,当月亮开始从头顶往下落时,秦空岳带她去了供域,在供域边缘处随便挑了个角落,和她面对面坐下。 他抬起手又摇摇头将手放下,问她:“阿清,你那儿有酒么?” “有倒是有……”白清点点头,从乾坤袋里取出几坛酒来放在二人中间,“就是随便拿的,不知对不对你口味。” 秦空岳扯掉塞子,闻着久违的酒香味立马就喝了几大口,满足地笑了。 “这种时候还挑什么?有酒就成,何况这酒也不赖。” 这一路走来,二人之间几乎没说过话,眼下他又这般馋酒,她难免有了些猜测。 白清问:“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秦空岳抬眼看了她一眼,又立马收回了目光,晃着酒坛子说:“芳家……我怕是不能与你同去了。” 他这么一说,她就想起之前他劝慰隐时,曾说过的那个“也”字,看来眼下是时候谈谈此事了? 她想了想,开口问:“是怕被静翎发现么?” 秦空岳点点头,说:“去芳家一事,原本就是为了隐,想让他去看看芳绾曾经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虽说我能感觉到鹿渊给的药的药效尚未完全消失,但如今我体内所存在的煞气已无法再瞒过静翎了,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坏了这难得的机会。” “那你……”白清拿过一坛酒,稍微抿了一口,“不去了么?” “去。”秦空岳举起酒坛与她的酒坛碰了一下,“但会比你们晚一些。” 白清有些失落,什么也没说。秦空岳有些自责,一边喝着酒一边在心里想着再说些什么好。想了半天,总觉得说什么都很苍白,便试着转移话题。 “芳老板那边有回音了么?” “没有,这几日我都有试着按你说的去联系她,包括方才出来之前我也有给她发过传音,但一直没得到回应。” “嗯……” 二人又沉默下来,除了一同喝酒外再没了其他交流,皆是想着该如何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才能最大限度地得到理解。 白清想要秦空岳一同去芳家,但是按他所说的他去芳家必定会吸引静翎的注意这一事,虽然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但还是不想与他分开。 这段日子他虽然已经好转了一些,但参考之前的情况,他似乎是越到上层族域身体情况越差,不排除上层族域会影响到他身体状况的可能性。谁知道他去芳家时会不会又突然晕了过去什么的?万一真是那样,那时候她不在他身边,又有静翎,那他不就危险了? 可她也不想明明答应了隐的事却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尤其上次看了那个芳家人的梦后,隐一直闷闷不乐的,她都能感受到。她怎么劝都劝不好,本就觉得挺对不起他了,若是这种时候去芳家的计划再有变,那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而秦空岳却在想,来妖界虽然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人界都过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了。 之前竹吉传音告诉他,牧歌的孩子因是她用人身孕育的,体质上弱一些,一直没当众露过面,都是养在深宫中由鹿渊和牧歌负责调养的。 如今那孩子已经长大了一些,不必再时时黏着牧歌了,而她继承帝位也有一段时间了,与各长老之间也都熟络了一些,已经开始着手仙帝的事务了,最近正在和妖界商议带那孩子来妖界的事宜。 赵兰若也在前几日刚诞下了孩子,是个男孩,取名为利伯塔斯,意为自由。萨吾勒大喜,正举国欢庆皇嗣的降临。 而在大夏,萧簌簌依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和赵庭安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但仍算不得亲近。当初助赵庭安清理境内新魔一事的黎芝曼如今已是贵妃,和赵庭安恩爱无比。再加上赵庭安又纳了不少大臣之女入后宫,他心里又怎会还有萧簌簌的位置。 这些事,秦空岳都还没有告诉白清,倒不是他想瞒着她,而是在他初听这些事后,心中有了一些悸动。 他想要和她成婚,即便自己或许不能善终。 他早就做好了进入妖界后处处要依靠白清的打算,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身体的反应会有这么大,竟真成了拖后腿的。在白清日夜的照料之下,他越发想要她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可同时他也明白,若此次妖界之行当真出了什么意外,若自己不能活着和她回去,那成婚一事就是非常不负责的,若他此时开口那就是自私的行为。 秦空岳在日复一日地压下自己心中自私的想法,再加上身体不舒服的原因,他一直没找到机会对她开口。 直到来到无念境,在安怀瑾的帮助下恢复了一些煞气,他才想着要告诉她外界的事。可她像个好奇的孩子一般日日外出打听,和她只有晚上才能相处一段时间,他又一直耽搁了下来。 前几天和隐去看与芳绾有关的临终之梦时,他突然觉得,任何生命都会有走到尽头的一天,如果只顾念着死亡的结果而忽略了一起相处留下的美好回忆,岂不是舍本逐末? 如此一想,他想与她成婚的念头便止不住地冒了出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仙界,引天宫天命殿。 牧歌正听散人报着需要她占卜之事,听得她颇觉无聊直打呵欠。 散人忍了好几次了,终于忍不住皱眉道:“帝君,这些都是很重要的事,还请您耐心听完。” “我这不是听着呢么?”牧歌无趣地伸了个懒腰,指了指散人手中的竹简,“反正你都会把那东西留下,上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了,你又何必每次来报都要一条不落地念完?” “这不是提前给您念一遍,好让您有意见随时可以提么?” “我就算有意见又能怎样?”牧歌一句反问让散人的眉头更拧巴了,“难不成我有意见就能不做么?我有选择的权力么?” “您是帝君,这天下哪有人能对您横加管束……” “怎么没有?你们不就是?” 散人皱着眉不说话,牧歌这句话说的,根本就是存心气她。但她性子寡淡,就算有气,也不会像云鹤那般大嚷大叫地与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她只会选择以沉默来表达不满,这样才不会失仪。 而散人越是沉默,牧歌就越想气她。对牧歌而言,散人的性子和鹿渊有些像,每每看到散人沉下脸来,她都会想起鹿渊。于是她常常就想逗一逗散人,想从散人那里看到什么不一样的表情,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看到什么样的表情。 一阵由远及近的婴儿啼哭声传来,牧歌神色一喜,她的宝贝来了。 果然,鹿渊抱着欢盈快步进殿来,说:“这孩子哭着要见你……” 鹿渊怀中的孩子紧紧扒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肩头哭得那叫一个惨。听到了他说话,那孩子一边哭着一边四处张望,看到牧歌之后立马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嘴里啊啊啊地叫着。 “鹿渊仙君。” 散人见状,先是对鹿渊行了一礼。鹿渊抱着孩子不好还礼,只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散人低头上前将竹简放在牧歌案前,说:“少君既来了,我便先退下了。” “去吧去吧~!” 牧歌此时此刻心中只有她那泪眼汪汪的女儿,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逗弄散人了,甚至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还不待散人离开,牧歌便已提着衣摆跑向鹿渊,从他手里抱过欢盈哄着,眼里藏不住的欢喜。而欢盈也十分给面子,一到牧歌怀里她就不哭了,眼角还挂着眼泪就开始咯咯咯地笑了。 牧歌转身就往寝殿的方向走,鹿渊屏退了随侍的女仙官们,跟在牧歌身后,说:“今日我已喂少君服了药,她的身体已调理得差不多了……” “你这个做父亲的说话这样生分,难怪她不与你亲近……是不是呀?我的小宝贝~” 牧歌说这话时没有回头,并未看到鹿渊脸上浮上一抹苦涩的笑。 “她不与我亲近,是因为那些苦药汤子都是我来喂的。” “你还知道苦呢?” “良药苦口。她身子差些,既是年幼,更该打好基础才是。” 牧歌自知说不过他,便不再回应,鹿渊也安静地跟着。 二人一路走到寝殿,欢盈在牧歌怀里,揪着牧歌的一小撮头发放在自己的脸颊附近,已睡得十分香甜了。牧歌抱着欢盈坐到靠窗的位置,那里阳光正好,很是温暖。但她又怕晒到欢盈,便背过身去,让自己的身影笼罩着欢盈。 鹿渊望着阳光下牧歌温柔看向欢盈的目光,有一瞬的出神。 牧歌低头看着欢盈柔柔地笑着,小声说:“你既跟到寝殿来了,是有什么话要说?” 鹿渊回神,别开头去,回道:“去妖界的事……非去不可?” “是,非去不可。” “为何?因为白清在妖界?还是说你知道了什么?” 牧歌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看着鹿渊,问:“你觉得我知道了什么?” 鹿渊皱眉看着她,她闭上眼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又低下头去看着欢盈熟睡的脸庞。 鹿渊又说:“当初你那般力排众议,甚至不惜以自身安危相威胁也要坚持保下晨雪,前些日子下边人来报,混沌的封印之地似有可疑之事出现,晨雪却说什么也没查到……” “你要是来和我抱怨我的决定的,那你还是回去吧。” “我不是……”鹿渊欲言又止,见牧歌没有坚持要赶他走才松了口气,“云鹤刚醒,晨雪离心,梼玉又接任天威之位没多久,如今的仙界可不能再出意外了……要不你还是别去妖界了?或者……就别带少君去了?” 牧歌眨巴眨巴眼看着鹿渊,他难得与她说那么多话,却都是她不想听的。 “我心意已决。” 鹿渊低头也看向欢盈的睡脸,心里那叫一个愁。 如今仙界势力本就不太稳定,长老换人之事向来会动荡一段时间,这种时候偏偏混沌的封印之地又有异,她万万不该此时冒险带欢盈前往妖界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可他知道,他劝不动她。 自从欢盈诞生之后,虽然他仍能感觉到她心里有他,可她却开始变得执拗起来,甚至会用命运作借口去做一些在他看来并不理智的事。 究竟是不是命定的未来,他不确定。她一意孤行时,他也不好再像从前那般强迫她听从自己的安排。甚至有时他看着牧歌和欢盈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他会怀疑自己对她的要求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罢了,既是帝君已经决定好的事,凭我的身份也拦不住你。我会让梼玉和惜归做好准备,待与妖界定下时间,我们会随行护送。” “嗯,上个月我已托妖族接引人给妖后去了信,再等半个月应该就会有答案了吧,你们先提前准备着也不错。” 鹿渊点点头,行礼后转身准备退下。 牧歌小声问:“鹿渊,我便罢了,你对这孩子……可有感情?” 鹿渊背影一滞,侧过脸来似想开口,最后却没看母女俩一眼,握紧双拳深呼吸一口气,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牧歌抱着欢盈起身,走向了那张柔软的大床。 「我倒宁愿你像当初那般威胁我、训斥我,如今的你,就好像和我们母女是陌生人一般,我不喜欢。」 牧歌的传音在脑海中响起,鹿渊猛地回头望去,窗下阳光明媚。只是没了那母女俩的身影,又似乎不那么明媚了,倒显得有些苍白。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大夏,凤芷宫。 萧簌簌坐在院中的银杏树下,手里拿着一本有些发黄的薄册,正对照着册中所画的棋局往棋盘上落子。 这一年来,黎芝曼助大夏屠魔有功,很受赵庭安的喜爱,后来魔族之乱平息后,她还回八星十二山请了不少飞鸾山弟子参与到大夏各地的重建工作中去。原本哭天喊地的百姓们在受了她和道教弟子的帮助,十分爱戴她。 黎芝曼平乱有功,又出资又出力,还深受百姓拥护,短短一年就提到了贵妃的位置上,封号为歆。她虽是贵妃,却有随意出宫的自由,时常带着那几个自愿跟随她下山的弟子在大夏各地除魔卫道,声望越来越高。 赵庭安有些忌惮她的名望,但又因大夏应对魔族一事上还要仰仗她,再加上她又是十分正道的性子,不搞那些算计,他又很是喜爱她。 有了黎芝曼,赵庭安不再忌惮将军府,甚至还曾想重新宠幸萧簌簌。只是萧簌簌已看清他的为人,根本不想与他多纠缠,行房时她一点反应也不给,他觉得无趣,来了一两次便不再来了。 如今萧簌簌在凤芷宫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除了不能出宫外,各方面来说都算过得很是惬意了。 门外有一宫女够头张望,雅筠连忙过去,没多久拿着一封信回来了。她将信递给萧簌簌,说:“皇后娘娘,启越王妃的来信。” 萧簌簌顿时神采飞扬,一把就将信拿过去,迫不及待地就转头想要回屋去拆信。她和赵兰若保持着书信往来,兰若时不时会提一些白清的事,更多的是和她分享启越与大夏不同的景色、吃食、习俗。拆看兰若的来信,对于被困在深宫中的她来说,是唯一能感受到自由的快乐时光。 雅筠又忙说:“娘娘,还有一事。涌泉宫的盼煜来了,说是想将涌泉宫收到的今年冬季的物资分出一半去分发给百姓,望您批允。” 涌泉宫是黎芝曼的寝宫,赵庭安觉得她对大夏有恩,特意取了这么个名字,寓意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萧簌簌每次听到这寝宫的名字都觉得可笑,就赵庭安那样的人,也好意思取这样的名字,简直恬不知耻。 萧簌簌顿住身形,无奈道:“不是说了,歆贵妃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无须来问本宫。” 黎芝曼倒是个可敬的人,她对百姓是真的上心,也不似之前的喜妃邢玥那般一肚子小家子气,不仅敬重萧簌簌,对宫里其他位份低下的妃子们也很友好。她升至贵妃时,萧簌簌就提过将掌管六宫之权交给她,却被她以不合规矩、力不能及为由一再拒绝。 如今她宫里的物资要怎样处置是她的事,这样的小事也要批允,这方面她倒是有些过于循规蹈矩了。 雅筠又说:“奴婢也是这么说的,盼煜说贵妃娘娘的意思是,那些东西都是要带出宫的,没有您和皇上的同意不合规矩。皇上那边已经同意了,就差您了。” 萧簌簌急着去拆信,没好气道:“皇上都同意了,还要本宫同意作甚?!” 雅筠声音柔下来,说:“是啊!咱大夏也没这样的规矩。可贵妃娘娘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她自觉即便是嫁给皇上,她也是妾,您是妻,该要敬重您的!要奴婢说啊,麻烦是麻烦些,但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当初凤芷宫的宫女太监们死了一大半,宫女们私下都说是因为皇后斗不过喜妃。所以后来凤芷宫要派新的宫女时,许多人都不大情愿去,而雅筠却是自愿来的。 她是出身文官之家,她的父亲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能进宫来服侍贵人们,已是荣幸。萧簌簌刚进宫那段时间,雅筠曾偶然见过一次簌簌舞剑的样子,那惊鸿一瞥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但那时的萧簌簌不是她能高攀的,即便只是去簌簌宫里做个打扫婢子,那都得提前给掌事姑姑塞钱,才有可能得到举荐去簌簌宫里任职。所以后来大多数人都不愿去凤芷宫时,对她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雅筠故意拖长尾音,微微一笑低下头去。簌簌顿时没了脾气,摆手道:“罢了,让盼煜呈上来吧,我先去取凤印。” 萧簌簌回去寝殿取了凤印盖上,好让盼煜回去交差。雅筠心知肚明地遣散了其他宫人,只留下她自己陪着萧簌簌。 萧簌簌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拆开兰若的来信,将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嘴角也止不住地上扬。 兰若在信中说了她诞下子嗣一事,说了许多关于孩子的趣事,来信十页纸,关于孩子的事就整整写了八页,看得簌簌忍俊不禁。她还说算算时日,下次来信时应是明年春天了,她会派车队送簌簌一些启越才有的雪地药材,要簌簌好好保重身体。另外在信的末尾,兰若提及白清在妖界过得很好,让簌簌不要担心。 萧簌簌又看了一遍信,随后将信合上收回信封里,将信放进她专门命人打来收信的木盒中,叹着气走向妆台。 妆台的抽屉中有一层暗格,里面放着白清送她的通信娃娃,每当她想白清时总会将这个娃娃拿出来,仔细地用帕子擦拭一遍。 萧簌簌想着兰若和白清,止不住地叹气。一开始她还会嫉妒兰若和白清,觉得命运不公,为何姐妹三人只有她不能得到幸福。后来,随着兰若不断地写信来,她的嫉妒没了,渐渐变成了羡慕和向往。 她深知她这辈子可能也就这样了,也许之后会过得更差,但不会更好了,可那两个人不同。 兰若的生活不愁吃穿用度,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疼爱自己的夫君,一个可爱的孩子,就像她想象中嫁人之后该有的那般美好。 而白清在各地游历,尽管她不清楚个中缘由,也不清楚白清到底有怎样的经历,可对她来说,那一定是快意恩仇,就像她想象中仗剑走天涯那般潇洒。 雅筠见簌簌这样,知道簌簌又在思念故人,眼中不禁满是心疼。但她自觉身份卑贱,即便心中有万千抚慰的话语,她仍选择安静的陪伴在一旁。 第四百六十五章 魔界,祭司殿。 “你说什么?!确定是千猎?!” 纱弥不敢相信,仰着头再次向浮生确认。 竹吉无奈地在一旁摇了摇头。自从主子去了妖界后,祭司大人常常这般大呼小叫的,也太容易激动了吧。 浮生给了纱弥一个肯定的眼神,说:“至少晨雪是这么说的,说是血魂虫临死时的视角里,在那神秘人的帽兜之下看到了千猎的侧脸……” “不不不不不,只是侧脸的话,她如何能肯定那就是千猎的?” 纱弥不待浮生将话说完就打断了他。浮生又说:“我只负责为二位传信,她是如何肯定的她没说,我不知。” 纱弥急得直咬手指,有些慌了。 方才浮生来替晨雪传话,说是之前混沌的封印之处就曾有可疑之人出没,就在昨天才发现已经被袭击过了。 那地方封印着混沌是只有五长老和仙帝才知道的事,并且为了不引人注意,守卫也安排的不多,且都伪装成了普通仙族的模样。 那神秘人身手不错,将在场的守卫都杀了,一个活口不留,却没发出什么动静。另一班守卫去换岗时才发现有人袭击,但已经去晚了,除了一地零散的尸身和残衣破布之外,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影了,现场还发现了残留的煞气。 万幸的是,混沌的封印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想来那神秘人并不知道如何解封。 晨雪匆忙去找念柳,毕竟那地方虽伪装成什么都没有的普通模样,但总归是要有所防备的,外围也都暗中围了许多血魂虫。 谁知道,念柳一探,发现有十几只血魂虫确实死了,而且是一瞬间死去的,大多什么都没看到。只有唯一一只血魂虫的视角中捕捉到一个身穿白衣、戴着帽兜的神秘人影。可也只有一瞬,下一秒那只血魂虫就死了,什么都看不到了。 念柳将法力与以往所知的人进行对比,发现是未曾记录过的无名之人,晨雪和念柳只得反复观看这段残影。最终还是念柳依稀认出那侧脸是千猎的,她还特意将杀死血魂虫的法力与千猎的做了对比,结果发现并非是同一个人的法力。也就是说,千猎不是一个人来的,是有谁在帮着他。 晨雪得知此事后,立即出仙界召去浮生,让他将这消息带给纱弥,并附了一张字条。 浮生将晨雪给的字条拿出来蹲下身去递给纱弥,说:“晨雪说,她们也不知道千猎是如何得知那里封印着混沌的。封印如今尚且完好无损,但假以时日,千猎必会寻得破解之法。这是她让我给你带的,说是上面写有破解之法,让你想想办法阻止千猎。” 纱弥顿时有些期待,既是封印,说起解封的话,果然还是要看流庭的?这么看来,流庭回了仙界可真是太好了! 他连忙将字条打开,只见上面只写着“君依”两个字。 是了,当初封印混沌之时,流庭并不在场,是他先入为主地觉得流庭结界之术天下无双,那封印会与流庭有关,破解什么的流庭也定会知晓该如何做,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而当初封印混沌时,他自己是在场的,却不知道什么破解之法,不如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只是个封印而已。 当初出发去晨曦国之前,风霆就暗中料理好了后事,他虽有所察觉,但风霆还是瞒着他的,他没主动问,风霆也没主动说。后来大战之时,风霆也是满脸的视死如归,他还以为,风霆是打算和混沌同归于尽的。 他和风霆携手对抗了混沌几千年,仙族虽落下风,但始终未曾彻底败过。再加上仙族人数不多,魔族却更少,大多数人入魔时都会因身体承受不住煞气带来的剧变爆体而亡,真正能成为魔族的人连一半都不到。他始终相信,只要他和风霆坚持下去,一直成长下去,总有一天他们能够击败混沌。 可当他发现那不过是个让混沌陷入沉睡的封印时,那是他第一次觉得人生天旋地转,信仰几乎崩塌之时。 仙界当时几乎失去了三分之二的主力,再加上风霆的牺牲,让他第一次觉得,几千年来的努力都是徒劳无用的。到最后,除了死去,他们什么也没能改变。 那之后的纱弥浑浑噩噩,而失去了混沌庇佑的魔族也好对付多了,他便再也没上过战场。再后来,他应风霆遗言,开始教导韶华。 他开始觉得自己做不到的事,或许别人能够做到也说不定。他好不容易开始变得明媚起来,韶华却又爱上了一个凡人,并不惜因此违抗仙界,还不知为何丢了性命。 韶华仙逝之后,他才真的对这世间都死了心,觉得人生失去了所有意义。无论再怎么努力,最后似乎都是死路一条。 于是,他找到韶华生前曾与她交好的秦空岳,想要秦空岳替他入魔。 那时他本是对人生失去了兴趣,想要寻个死路罢了,谁知事与愿违,他竟真的入魔成功了。他舍弃了仙名,自毁人身,换了个名字也换了副容貌,从此过起了魔族的生活。 据纱弥所知,如果不算千猎的话,如今只有他、流庭、妖后,还有那人界中鬼域之主的沈娘子,他们四人是这世上年岁最长的。 他比千猎年岁长,封印混沌的风霆又几乎和他形影不离,他都不知道那是封印,更不知道什么解封之法,更遑论千猎呢。 解封之法既然和君依有关,最危险的难道不是仙帝牧歌么?晨雪让他想办法阻止千猎,难不成想要叫他去仙界保护牧歌?可真逗,他如今可是魔族。 想到这里,纱弥不禁笑了。还没笑两秒,又神色严肃地喃喃道:“不对……” 白清虽是半仙,可她身上也流有君依血脉啊?! “竹吉!立刻通知秦空岳!让他们在妖界注意戒备,千猎可能会去妖界找白清!浮生,你且等等,我写封信,你替我送过去给晨雪。” 竹吉和浮生异口同声道:“是!” 纱弥眉头紧皱,转身便走向案台,提笔开始写信。??? 这字条也写得太过模糊了吧?!只写君依两个字,具体如何解封却只字未提,可别是什么要献祭君依血脉那种法子! 阿岳,白清,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秦空岳还在犹犹豫豫之时收到了竹吉的传音,得知了千猎正在寻找破解混沌封印之法,而那办法与君依有关一事。这让他立刻就决定了要和白清成婚。 “阿清,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隐。” “嗯。” 秦空岳寻了个由头离开,打算去找安怀瑾问问这无念境何处适合求亲。这么重要的事,他也不想场面太过寒碜。 他顺路去见了隐,隐看起来精神状态好了一些,至少不会再恍恍惚惚听不到旁人说话了,但仍是愁眉苦脸的。他劝慰了隐几句,并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隐,隐听完后久违地浅笑了一下。他又将自己的顾虑和盘托出,隐表示能够理解。 “姐姐心里有你我是知道的,你这人也还不赖,你和姐姐相伴这么久了,若是能给她一个名分,想必她定是十分开心的。但我也能明白你有所顾虑,只不过祭司大人也说了只是有劫数而已,结局如何还不知道呢,你也不要太悲观。” 秦空岳笑着点点头,说:“你还反过来安慰我呀?你既知道这个道理,那你自己又为何如此悲观呢?” “唉……”隐叹口气,用手托腮,“劝人是一码事,到了自己身上又是另一码事了。” 秦空岳笑了笑,说:“你都在这儿闷了这么多天了,不如随我去忙活忙活?你和她心意相通,定能给我不少好意见。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转换一下心情,兴许就想开了呢?如何?” “噫~~~你想要小爷帮忙就直说呗,事关姐姐的人生大事,我又不是不会帮你。” 隐故作嫌弃状地挥挥手,眼睛却紧紧盯着秦空岳。 “你肯答应真是帮大忙了!”秦空岳说着便去拉隐的手,想要带他出去,“那就快走吧!” “等等等等等等!”隐连忙叫住了他,“魔头啊,这都大半夜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你有这么急吗?明天不行?” “唔…倒也不是不行。依安怀瑾所言,无念境之外的妖界,如今大概也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吧……”秦空岳想了想,确实觉得隐需要好好休息,便作罢松开了他,“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找安怀瑾打听打听,明日再来找你帮忙!咱们可说好了啊~?” “是是是,说好了,你快去吧,我都困死了……” “嗯!明天见!” 秦空岳笑着揉乱了隐的头发,噔噔噔地跑出门去,临走还对隐做了个鬼脸。 原本隐都要吼他两句,怪他又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可看见他那俏皮的鬼脸时,又不禁被逗笑了。 笑容快要消失时,隐突然反应过来,秦空岳来这么一趟,看似是来找他帮忙的,却莫名让他的心情好了许多,让他有一种其实他是来宽慰自己的感觉。 隐关了房门上床准备睡觉,却总是想起秦空岳临走时的那个鬼脸来。那家伙,虽然总喜欢像逗小孩那样捉弄自己,但不得不承认,有时秦空岳这样做却能让他感受到他是被关心着的,莫名的有一种安全感。 一连两天,白清都没见到秦空岳和隐的身影,不管是早上、下午或者是晚上,害她还试探地去问安怀瑾。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是在捣鼓什么事还要瞒着自己,如今他们二人不便使用法力,都不知道她会担心吗? 无念境中的安家人仍然很少,她打听安家的事也打听得差不多了,一下子就这么闲下来让她不大适应。不过也多亏如此,她倒是意外知道了为何安家人都是蒙着眼的。 原因令她十分意外,安家人之所以都遮住了上半张脸,竟是因为他们化出来的人身不止一双眼睛。而他们之所以蒙着眼也能看得清周遭,原因也在于此。 那日她走在街上,听到有人交谈,说是公共澡堂子的景色很是别致,她便一路打听着想去看看。结果刚进更衣间便看见一个头上长着三双眼睛的女子正在更衣,一双眼瞪得老大,另一双半眯着,还有一双眼是闭着的。 她第一次看见一个人长着三只眼的,着实吓了一跳,但有之前在启越的经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愣了一愣。而那女子看见她后尖叫一声,红着脸就跑走了。 后来她实在好奇得紧,便去找安怀瑾问了一下。她这才知道,原来安家人的人身都不止一双眼,有的甚至还有四双眼睛。 一般来说,安家人都是三双眼,一双和人眼无异,他们平常是用不到的。另一双半眯着的,是他们织梦时用来查看做梦之人的心的,具体是如何看到的,安怀瑾并没有详细解释。最后那双眯着的,便是安家人常用的,那双眼能让他们在黑暗中也能看清周遭,所以在安家不管是白天或者黑夜,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差别。 很久很久以前,安家人曾因有三双眼睛的事被视为丑陋污秽,受到过人族和仙族的欺凌,安家先辈便命安家人将眼睛都蒙了起来。后来来了妖界,妖族大多是不介意的,但这习惯仍然保留了下来。 安家人一般在有外人的情况下是不会摘下蒙在眼上的布条的。安怀瑾解释说,白清之所以会刚好撞见,也是因为一般来无念境的外人都不会走出供域的范围,不会到梦庄里来,她也没大肆宣扬白清她们在此,所以那女子才会大意地解下了遮眼的布条。 想起那女子临走前的惊呼,白清觉得自己可能吓到了她,想去赔个不是。安怀瑾却说遮眼的初衷本是不想被人看到三双眼的丑陋面貌,但织梦娘一族来了妖界这么些年,也没人在这方面为难过他们,蒙眼的习惯虽保留下来,目的却渐渐地变味了。 从一百年前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开始传,安家人蒙眼是因为真实样貌只有成亲之人才能看,若是轻易露给旁人看了,便是不合礼数,是不知羞耻的。 安怀瑾劝她此事就不要再纠结下去了,那女子既然并未来报,想来也是不想被其他人知道她被人看到了自己的真实样貌吧。 安怀瑾都这么说了,白清也不好再执着,本想着在梦庄中四处逛逛,若是有缘就还能再见到。可她却忘了安家人大多是蒙住了上半张脸的,仅凭一面之缘,她根本就认不出来那女子是谁。 傍晚时分,她失望地回去准备歇息,却碰见了秦空岳和隐,说是来找她共用晚饭。 第四百六十七章 秦空岳身子好了许多,隐也想开了一些,三人有说有笑的,这顿饭倒是吃得很愉快。饭后,白清关怀了一下隐,确定他并不是在强颜欢笑才放下了心。 三人就何时离开安家前去芳家寻找芳绾生活过的地方讨论了一番,白清念着隐,想让他早些去,隐和秦空岳却说什么他们虽在安家待了十几日,但安家之外的族域还没过多久,不必着急。 那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白清一愣一愣的,什么时候他们关系这么好了?虽说倒也不是真的不共戴天,但秦空岳时常将隐当做小孩子那样逗弄,隐又总是想要吵着自己已经长大了,二人相处起来常常是十分吵闹的,何曾像今天这般互相帮腔过? 白清嘴角上扬,故意说:“哎呀呀~你们何时开始相处得如此融洽了?不会是谁假扮的想捉弄我吧~?” 二人异口同声道:“今天!” “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不是呢~?” 白清笑眯眯地凑过头去望着隐,隐四处张望,就是不和她对上视线。可即便如此,还是耐不住她的注视,都被盯得心虚得厉害。 “哎呀~!反正这事儿不急!这儿没有静翎,住着多安心啊~!我都不着急,姐姐也不必急着带我去芳家啦!我、我吃撑了,出去走走……” 隐一口气说完,匆匆忙忙红着脸跑了出去,眨眼就没了踪影。 “你们在打什么鬼主意呢?”白清望着隐消失的方向无奈地摇头轻笑,随即转回来盯着秦空岳,“他不肯说那就你说吧。瞒了我什么?” “这孩子,还真是不坦率啊~” 秦空岳也跟着笑了,眼见白清并不打算就此跳过这个话题,他向她伸出一只手掌摊开。她很是自然地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坛酒递给他,他微微愕然了一下,低头将酒打开闻起了酒香。 他明明是想要她的手,她却给了他一坛酒,看来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不怎么好啊~? “说来也是怪我。之前想着让他不要影响到你,这才教他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年纪小,正是喜欢和人分享的时候,心里藏不住事儿,总是找竹吉倾诉。此次竹吉留在了魔界没有跟来,倒是难为他憋了这么久了……” “扯远了啊!好好回答……” 白清眼见他答非所问,伸手就想去夺他手中的酒坛子。 她的存货可不多了,他这样每天来几坛,怕是过个四五天就全喝完了。这次来妖界根本就没带妖界流通的钱币,酒没了可是买不起的!她可不想在他酒瘾犯了的时候给不出来!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万一他到时候真的面露失望她可是会伤心的。 白清恰好扑将过去,他故意将手往后一缩,腾地站了起来,顺势就将她揽入怀中。她猝不及防,又羞又气,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独属于他的味道冲进鼻腔里,她顿时就无可奈何地红了脸。 “你!你、你干什么呀……” “别动,让我抱抱。” 他的话对她有奇怪的吸引力,她真就任他抱着不动弹,只小声嘀咕道:“昨天不是才抱过……” 她声音虽小,但此时二人的距离非常近,他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特意用委屈的音调说:“昨天抱过今天就不能抱了么?阿清是个小气鬼么?还是说我太贪心了?” “抱抱抱抱抱!给你抱!” 安家人本就少,又是在夜里,周遭安静地连微风吹起地上的尘埃都能听到。 白清听着自己的心跳和他的心跳混杂在一处,莫名觉得这是世上最动听的美妙音律。 她的脸越来越烫,直到感觉到似乎开始出汗了,她小声问:“阿岳?我好热……” 他将头放在她肩上,闻着她淡淡的发香,正是觉得身心都舒爽无比的时候,想也没想就歪头附在她耳边问:“哪儿热?” 他只是沉迷在这样的状态之中,不想现在就放开她而已。可他慵懒低沉的声音此刻在她听来却极具蛊惑的意味,仿佛要将她拖进欲望的深渊中,叫她再也爬不出来一般。 白清匆忙推开他,大步走到门口迎接微风。他本有些伤心和失落,却见她真的抬起手臂往额头上来回擦汗,这才知道她是真热,不是不想和自己亲近。他顿时心情大好,又屁颠屁颠地走过去。 “这安家呀~确实是有些热的,我知道几处地方还蛮凉快的。不如我们去走走吧?” 白清点点头,他自然地去牵她的手。她正浑身都出汗呢,手自然也不例外。她不想因为自己掌心的汗脏了他的手,奈何他握得紧,她抽了好几次手都抽不掉,只得作罢。 二人并肩慢悠悠地往梦庄外围走着,晚风越来越大了些,她也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他,看着晚风拂起他鬓边的发,露出他好看的侧脸来,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样好看得像从画中走出的人,居然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真是命运弄人啊。不过,这段时间能和这样的他就这么在夜晚漫步,让她不禁觉得这大概就是她想象中白头偕老、细水长流该有的模样吧。 秦空岳听到她那声叹息,以为哪里惹了她不高兴,忙问:“怎么了?” “没什么。” 白清对着他笑了。 然而,就在这时,她却收到了隐的传音。 「姐姐!不好了!你快来!!!」 隐的声音很是着急,似乎还有一些传音中不该存在的喘息声,顿时让她警戒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在哪里?!」 「姐……梦庄…南……十里地!有……」 「我马上来!」 隐的传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听得她的心都跟着颤抖起来。传音这种法术虽然也有可能被阻挡,但她和隐可是定了命契的传音,是直接通过灵魂交流的,怎么可能会这样断断续续的?!他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危机?! 想到这里,白清顿时就抬头去看月亮,想要确定梦庄南边是哪个方向。 她突然紧张起来的异常举动引来了秦空岳的主意,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期待,只不过她正忙着寻找方向,并未察觉。 秦空岳问:“怎么了?” “隐可能出事了!他让我去梦庄向南十里地找他!” 白清抽空解释了两句,一找到方向便抬脚要走,秦空岳一把拉住了她。 “我陪你去,我知道在哪儿!” 白清虽顾虑他不便出手,但事态紧急,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好,你抓紧我,我带你一起去!” 秦空岳恬不知耻地从她背后搂紧了她,趁着她看不见,忍不住笑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无念境中除了供域和梦庄之外,大多都是供小妖和那些连小妖都尚未修成的蜘蛛住的巢穴,除了偶尔能在巢穴口看到些微的白色蛛丝外,到处都是黑乎乎的。 白清带着秦空岳疾行,没一会儿便到了梦庄向南十里左右的地方,但却什么也没看到。别说是隐的身影了,四周没有什么石头树木的,又是乌云蔽月的天气,若非二人离得近,怕是连彼此都要看不清了。 「隐,你在哪儿?!我到了!」 白清对隐发去传音,却没得到回应,她顿时心急如焚。他们之间有命契在,隐若是还有意识怎么可能会不回答她?她现在还未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说明隐暂时还没有性命之忧,但或许已经被什么东西弄得失去了意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万一她去晚了…… 白清急得一边不停给隐发传音,一边牵着秦空岳蹑手蹑脚地打探周围的情况。秦空岳十分配合,甚至他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不过气息倒是没有刻意隐藏,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要不是白清一直牵着他,又知道他身手了得,怕该以为身后有鬼跟着了,虽然这世上并没有鬼。 找了一会儿,白清还是没有寻到隐的下落,她也顾不得许多了,正打算开口叫他的名字,将他召唤到自己面前,秦空岳却捂住了她的嘴。 她疑惑地回头望去,黑夜中看不太清他的脸庞,却能听到他轻吸了一口气,随即低声吟唱起她未曾听过也没听懂的歌谣来。她还以为他也十分担心隐,正在施展什么了不得的法术,所以并未打断他。 微风携起地上的微尘缓缓浮于空中,乌云渐渐变得透明,直到完全消失,银白的月光洒将下来。曲调开始变得空灵起来,二人脚边无数嫩芽冒出,一层又一层地往外蔓延,眨眼间就铺满了方圆四里地左右的土地。 秦空岳的吟唱还在继续,那些嫩芽跳着舞舒展身子,在歌声中缓缓长出一朵朵待放的花苞,渐白的花瓣扭动着打开。花苞中不见花蕊,却见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宛如一个个生动无比的小人儿一般,从伸懒腰醒来到叮咚起舞,非常的惹人注目。 白清从未见过这般光景,颇觉新奇地四下张望着。她还不忘保持安静,毕竟在她看来这是秦空岳在施展什么法术,虽未见法阵也未见他眸色有变,但她下意识就是那么认为的。 花瓣中心的露珠小人儿们开始此起彼伏地蹲下又站起,秦空岳不再唱词,而是突然改成了高声哼唱。那曲调高昂热烈,听得白清莫名觉得十分振奋。而那些露珠小人儿们也开始泛出花花绿绿的七彩颜色,保持着那此起彼伏的态势渐渐升上空中。 白清下意识往秦空岳身边凑了凑,他将她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随着秦空岳最后一声哼唱结束,小人儿们开始震动起来,身上的七彩颜色也开始变成七彩的微光越来越亮,还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白清紧紧盯着,期待着。她总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应该是那些小人儿会汇聚成隐,或者它们会突然猛地落下,然后隐也跟着落下什么的。 然而,她想错了。 一声有如雨滴敲击剑器又有如大海的浪潮袭来的声音响起,小人儿们如同佳节庆典的烟花一般在空中炸裂开来,裂成了无数滴更加细小的水滴,各自在空中闪耀着自己的那份光芒。点点亮光照亮了黑暗的夜空,犹如星河般灿烂。 白清看得呆了,这画面太美太震撼,是她此前从未感受过的。但她也有些失落,她并没有看见隐,也无法从中看出什么和隐有关的消息、象征之类的东西来。 “阿清。”秦空岳握紧她的手,与她面对面站着,“你可愿嫁我?可愿在这妖界与我完婚?” 白清顿时就懵了,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所措。愿意!她当然愿意嫁给他,甚至可以说是求之不得!但眼下隐下落不明,他怎会挑这种时候求亲?! “姐姐!他成功了!你就答应了吧~!” 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白清猛地转头看去,果然看见隐笑嘻嘻地从一旁走近。 她困惑地皱了眉望着隐,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你没事……” “小爷我厉害着呢~能有什么事儿呀?!姐姐未免也太不信任我了吧?!” 隐似是在抱怨,脸上的笑容却可看出他此时真实的心情。只见他走到二人身边,一直负于背后的手伸向白清,她低头一看,他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枚玉兰。 “……?” 秦空岳取过玉兰,隐退后两步,期待地望着二人。 秦空岳轻轻将白清的手掌打开,将那温凉的玉兰置于她的掌心之中,柔声说:“这是我母亲生前交与我的传家之宝,她特意叮嘱了我,说一定要给我未来的娘子。阿清,如今,我给你。” 白清怔愣了半天,总算通过秦空岳和隐的神色猜出来发生了什么。 “好哇!你如今都敢和他合伙欺骗我了?!” 隐一下就往后退了两步,连忙摆手道:“姐姐可是冤枉我了!我哪敢欺骗姐姐啊?!我对姐姐的忠诚天地可鉴!连这魔头对你的忠诚都不抵我对你的万分之一!” “你还撒谎?!” “哪有!我说的哪句是骗姐姐的了?我叫姐姐去梦庄向南十里地,可不就是此处么?我也没说我有遭遇什么危机吧?不过就是说得断断续续了些,故意不回你两句罢了……姐姐英明!可不能冤枉我!” 白清不依不饶道:“那你慌慌张张地说什么不好了?!” 隐双手叉腰道:“我知道姐姐心中有他,他若求亲姐姐八成是要应下的!姐姐这般谪仙一样的人嫁给他,不是便宜了他么?!这对我来说,这是最糟糕的事了!我可没有说谎~!” “……” 白清一想,好像还真是他说的这么回事。从一开始的传音来看,他确实没说谎,只是故意营造了那么一种氛围引导她紧张罢了。 可是,这样一想,她就觉得憋屈了。害她那么担心,结果是这两人狼狈为奸闹这一出?求亲就求亲嘛,搞那么紧张干什么?!害得她一下子放松下来觉得累得慌! 秦空岳又问:“阿清,你还没说你答不答应呢~!” “……你猜我答不答应?” 第四百六十九章 白清故意黑着脸不给出明确的答复。这要是当初还在大夏的时候秦空岳来这么一出,她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指不定还会激动地手舞足蹈,甚至热泪盈眶都是有可能的。 现在的她也不是不激动,也不是不想答应,她当然恨不得立刻答应,可她就是觉得被戏弄了,还是隐和他一起戏弄自己,心里有股劲儿拧巴着让她不想那么快就答应下来。 秦空岳见她黑了脸显然是愣住了。在他的预想中,她会喜悦、会流泪、会娇羞、会感动,唯独没想过她会是现在这个表情。他以为他们心意相通,难不成不是?!还是说她觉得他此举太过轻浮?或者是不符合礼节? “……阿清不愿嫁我?” 秦空岳有些失落地望着她,声音轻极了。她一下心疼得不行,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要不先解释解释?为何和隐瞒着我这般捉弄我?”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隐瞒你……虽然确实没有提前告知你,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也不是在捉弄你!我早就有此打算,只是一直固步自封…不,也不能说是固步自封……总之!这是我特意学的妖界的求亲礼节,今日凌晨才成功我就想着来向你求娶了!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发誓……” 秦空岳慌不择言地想解释清楚,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不相信自己了,急急忙忙就想举手发誓。 白清连忙去握他的手,噗嗤一笑,说:“你看你,慌什么?” 秦空岳动了动嘴唇,抬手似乎想做什么,却又咬唇垂了下去,小声说:“我还以为我们心意相通,你定会答应的……你要是不答应…我可怎么办啊……” 说完,他抬眸可怜巴巴地盯着白清,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模样。他眼中映着二人周身那些闪亮的细小水珠,在她看来,那双眼十分动人,她的心一下就软了。 白清问:“你方才说,这是你特意学的妖界的礼节?” “嗯!我想要阿清,想要你成为我的娘子。但咱们身在妖界,以人界的成婚习俗怕是不行了,且不论什么那些繁琐的来往礼节,光是成婚时的二拜高堂就做不到了。如今你体内那两道禁制还在,若按魔界的习俗来,对你身子不大好。若按仙界的习俗来,对我也不大好。所以我就去问了安怀瑾,妖界都是怎么求亲的……” “嗯,然后呢?” 秦空岳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不再生气了,邀功似的说:“按妖界的习俗,求亲之人要唱合律,若是心意天地可鉴便会有祥瑞之象。你别看就是哼个歌那么简单,我可是练了好久的!嗓子都快唱哑了~!你听听?是不是?” 秦空岳故意往白清眼前凑。白清配合着瞄了一眼他的脖子,随后一挑眉,问:“所以呢?” 他又忙说:“昨日凌晨时好不容易成功了,我才想着找隐配合一下我……我还以为会送你个惊喜呢……” 白清阴阳怪气道:“可真是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他又想解释,又觉得刚刚好像解释得很清楚了,眼珠子一转,说:“今日你就站在我面前,我心潮澎湃,这番场景可比我昨日独自练习时要壮丽得多~!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看呢~定是因为我对你的心意又更深了些!阿清觉得呢?” 说着,他便笑盈盈地俯首去抱她,她被他哄得开心,也未躲闪,嗔道:“油嘴滑舌!” “都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若是只靠油嘴滑舌就能让你留在我身边,那我这辈子都要油嘴滑舌~!” 他说的话虽然不要脸,她却很是受用,笑道:“好啊~” 秦空岳心情大好,与她鼻尖相触,问:“所以阿清愿意嫁我咯?” “嗯……” 她本还有一句愿意,可她只是嗯了一声,愿意二字都还没说出口,他的唇便已覆了上来。 他的身子还没有恢复如初,嘴唇不似之前那般冰凉,但也并不滚烫,反而是温温的,让她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躲在远处偷看的隐见到二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知道他们的婚期理当不远了。他一边享受着白清开心的心情,一边又觉得心潮澎湃,小声嘀咕一句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荒郊野外的,也不害臊。” …… 秦空岳和白清的婚礼定在了三日后。 无念境在妖界是有些晦气的,除了来请安家人和观看过世之人的临终之梦外,几乎是没什么人来的,更别说是在这里办婚礼了。而安家也许久没有这种大喜的事情了,一时之间,安家上下就热闹起来了。 久违的婚礼让安怀瑾忙前忙后地替二人张罗着,虽说没什么亲朋好友前来不必办太多宴席,和二人也没有多深的交情,但她仍是事事亲力亲为。 婚服的面料、款式、裁制,二人那日的妆扮、头面,该有的仪阵、环节,包括那久未使用过的礼堂要如何打扫、如何布置,她几乎包揽了所有事项,忙得不可开交。 受到喜庆的气氛感召,许多安家人不仅抽出休息的时间前来帮忙打理,还四处奔走相告,让那些完成了任务却还留在其他族域的织梦娘们也回无念境来。 安怀瑾很是细心,许多事项都要问过二人意见才下决定,前来问询各个环节具体事项的人几乎一炷香的功夫就要来一次,搞得白清也忙得不行。 三天时间在忙碌中眨眼便过了,成婚的日子马上便到了。 白清十分紧张,导致她一夜未眠。一大早的,安怀瑾便带了一堆安家女娘来敲响了白清的房门。 她才开门便被众人闹哄哄地推进了屋里,七手八脚地为她穿上红艳艳的婚服,替她梳妆。 两个时辰过去了,总算是梳妆完毕。安怀瑾手一拈,一面水镜呈现在白清面前。白清盯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她向来喜穿深色,穿的都是便于行动的衣服,她也不喜欢在头上戴首饰,最多也就戴个发冠,大部分时候都是将头发高高扎起。 可如今镜中人身着红色嫁衣,明眸红唇,头上戴着许多制成花的形状的银白首饰,多却不繁杂,倒显得活泼俏皮。 如此明艳动人,真是自己? 不知他看到后会作何感想? 第四百七十章 晨露渐起,无念境染上一层朦胧,白清是越发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她屏息凝神坐在神龛中,等着秦空岳前来寻她,这是妖族成婚的习俗之一,类似于人族的接亲环节。 仙妖两界的习俗大多是参考了人族的,这其中便有建立神龛供奉神仙的习俗。只是后来妖族发现,天地无神,仙族无情,与其供奉不存在的东西,或是供奉仙族那帮自视甚高的家伙,还不如转头供奉自己的祖宗。 于是,妖族将神龛稍作修改,开始供奉起自家祖宗来。后来妖族又发现,族内设有祠堂,自家再设神龛供奉祖宗有些多此一举了。 因大部分大妖都有长久的寿命可以慢慢实现自己心中所愿,而小妖却因寿命短急于晋为大妖,几乎所有小妖都会供奉祖宗以祈祷自己能够在某一天突然开窍。再加上许多妖族的家主寿命都很长,熬都能熬死好几代小妖了,他们又觉得,与其供奉死人天天许愿,倒不如想法子求活人指点还实在些。 于是,不过几百年时间,大部分妖族就放弃了供奉神龛一事。大多数妖族都是小妖众多,神龛的用料又都是用的妖界最好的木材,做工又极讲究,就这么丢了、烧了未免也太可惜了些。可放在家里占地方不说,每每看见想到这东西毫无作用又觉得生气。 结果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的,颇让人头疼。那时候就有人开始收购神龛,以低价收购,转手就将拆下来的木料再倒出去卖钱。 其中就有一位小妖以此法子发家致富,还得到了一位大妖的青睐,想要娶她进门。那位大妖家道中落,又是家中旁系,日子过得很不好。那小妖怀疑他娶自己的目的,便打了一个容得下她的大型神龛,又花重金请来与她有些交情的大妖,让其为神龛加诸封印,想要在新郎来接亲时作为他对她是否真心的考验。 结果那新郎官历经重重困难真的凭着一颗真心找到了她,二人缔结良缘成了一段佳话,而她的做法也被各妖族争相模仿,一直传承至今。 白清有些紧张,一直不停地往下咽唾沫。幸好这神龛所用的木料有宁神之效,让她不至于紧张地晕过去。 她时不时向外张望,想要看看秦空岳来了没有。在她进神龛之前,安怀瑾告诉她,神龛封印生效后,她在里面是可以看到外面的,但在外面看来是看不到神龛的,且就算是感受到她在哪里,若非真心喜爱,也无法让她现形。 神龛封印的法阵她没有看到,对于用真心让她现形一事她尚存疑虑。真心这种事,怎么证明嘛?她倒没有怀疑秦空岳对她有假,可具体要如何做她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依安怀瑾所说,她们作为她的“娘家人”,在秦空岳来时会告诉他一个大概的范围。在这个范围里,她们会布下一些不伤人但又具考验性的小机关供他破解,以象征他为了娶她历经艰险。而为了避免神龛的位置暴露,她们是不会在这个范围里逗留的,只会跟在秦空岳身边,看他如何破解那些机关。 太阳还没出来白清就在神龛中等着了,外面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太远的地方。 她等着等着,眼前明显亮了起来。她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升起了,只是雾很大,阳光还无法穿透下来。她又等啊等,直到太阳已经驱散了大部分的雾,她才终于看到远处有几道人影正慢悠悠地走来。待那几道人影走近了,她仔细一看,为首的身穿红衣的男子正是秦空岳,只是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只见他的头发有些凌乱,头上歪歪扭扭的朱玉发冠都快掉了。婚服倒是好端端的,只是对比起她的来,也太皱了些。 他身后还跟着安怀瑾和两个早上给白清梳妆的女子,三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笑盈盈地与他保持着五步左右的距离。 秦空岳走着走着停了下来,他有些迷茫地打量四周,他小心翼翼的模样让白清觉得他走来这一路她没看到属实是有些可惜了。 他向南走两步,又转身向北走五步,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安静站在一边的安家三人。 白清心里一咯噔,他为何叹气?莫非是找不到她?!该不会他一直都不是真心的?!怎么可能?!那他为她做这么多事是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还是说…… 白清胡思乱想着,秦空岳却缓缓开口了。 他望着安家三人,说:“阿清我已经找到了,你们说的要证明真心是要如何证明?” 三人对视一眼,安怀瑾昂起下巴,笑道:“不可说,不可说~” 秦空岳又叹口气,坚定地走向白清所在的位置,站在她面前低头望着她。她的心忍不住狂跳起来。 虽然安怀瑾说过,外面是看不到她的,可看他那神情,却让她不得不怀疑安怀瑾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秦空岳温柔地轻唤:“阿清,随我走吧。”随后他俯身蹲下,低着头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白清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眼看就要碰到神龛龛门了,她猛的反应过来,连忙将手缩了回去。好险好险,安怀瑾明明吩咐过她不可以主动打开龛门的,不然将神龛隐藏起来的封印就会自动失效了。她倒不是不愿,也不是想要为难他,只是心上人就在面前,还有一个不知真假所谓考验真心的机会,她又如何不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呢? 秦空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反应,不禁轻笑一声,主动伸手打开了龛门,笑问:“如今是不是算验过我的真心了?可愿随我走了?” 阳光终于驱散了所有雾气,照得他周身都泛起了一圈光晕。他的头发也不再凌乱,恢复了往昔那般顺滑,婚服也一点一点变得平整许多。这一瞬间,在她看来,他就好像是这世上最灿烂耀眼的宝物一般。 “好。” 白清下意识答应,手掌轻轻与他的相握。他用力一提,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随后起身走到安家三人面前。 “按规矩,下一步是什么?” 第四百七十一章 未免白清他们在无念境的消息泄露出去,成婚的环节并未设置成如今妖界流传的习俗,而是采用的安家从前的习俗。 安家的古习俗还分成了两种,一种是已有人身的大妖成亲的习俗,一种是尚未能化出人身的小妖和蜘蛛们所用。安怀瑾问过二人意见后,采用了大妖的成亲习俗,并作了些改动。 按安家的古习俗,接亲后,新郎要奉上定情之物。此物对安家的大妖来说,普遍是用萦梦丝织一张网。秦空岳并非安家人,没有这样的本事,安怀瑾便建议他送给白清一样独一无二的珍视之物。 他初时得知此事时,绞尽脑汁想了很久。此次来妖界他除了那枚玉兰是贴身携带的之外,并未带什么贵重的物什,而那枚玉兰他已经给了白清。如今让他再拿出一件定情物来,他自然是犯了难。 他的身子虽恢复了大半,但他还是能感觉得到鹿渊的药还在生效,他体内大部分煞气还是被压制着的,这也是他尚未完全恢复的原因。碍于这样的情况,他也不想冒险使用法力从洞中取东西出来。 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那藏着他所有家产的洞窟了,可洞窟的传送法阵他已经给过白清了,如今他身上,哪还有什么珍贵的东西? 他苦恼了许久,最后找安怀瑾要了一本空白的册子,将他知道的所有高阶法术对应的法阵都画了上去,怕她看不明白一时半刻学不会,还在法阵旁贴心地附上了注解。那些法阵虽不如君依秘册记载的那么多,但其中有近八成都是世间已经失传了的,包括他已经教给了白清的白莲咒。 接亲后,安怀瑾引着众人去往净善殿。这地方虽叫净善殿,其实也就是个茅草屋,破旧是破旧了些,但仪式所需的东西安怀瑾都替二人备全了。 按规矩,新人要在殿中为彼此洗干净身子,寓意着婚后的生活中会体贴彼此。但二人婚服好不容易才穿上,秦空岳又是人族出身,觉得尚未礼成便坦诚相见不大合适,便将此环节换成了为彼此净手。 秦空岳抱着白清在水池边坐下,伸手试了下水温。 还好,水是安怀瑾提前命人温着的,摸起来是暖的。 他细心地舀了一勺又一勺的水,替白清冲洗手心手背,随后用软帕替她擦拭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抱起白清便往外走。 白清一愣,挣扎着想下来,说:“安家主不是说要为彼此净手么?我还没给你……” “无妨。”秦空岳点头笑笑,脚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本就是寓意彼此体贴才有的仪式,有我体贴你便好。” 白清还想争辩两句,他却低头吻下制止了她。二人身后传来几声低笑,羞得她耳根通红。 见她没了反抗的意思,他抬起头来继续走,轻笑着问:“还是不满么?” 白清慌张地摇了摇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躲着,叫这世间无人可以看到她。 净手之后的环节他记得,因为这是他和安怀瑾商量了很久才定下的。 秦空岳抱着白清往梦庄走去。净善殿离梦庄不远,也就几百步的距离众人便到了梦庄的其中一处入口处。 庄外站着两排女子,尽头处还站着四位男子,其中一位是隐,在此处迎接新人的皆是晚些时候要参加喜宴的安家人。女子们手中提着一只小篮子,小篮子中放着她们织出的萦梦丝。 按规矩,新人要从每一个篮子中取一根萦梦丝,最后交由尽头处的安家人替新人把萦梦丝编织成手环,新人再替对方将手环戴上,寓意着新人的婚姻得到了他人的支持和祝福。 这环节的流程安怀瑾早先就对白清说过,她都记得。 白清和秦空岳一边缓缓向前走着,一边从身旁安家人的篮子中取出萦梦丝,最后走到尽头处,将收集到的萦梦丝交了出去。 隐暗中给了白清一个自信的微笑,接过她手中的萦梦丝和身旁的男子替她编织起来。 安家人也不知怎么回事,族中能化出人身具备大妖实力的男子极少,最多也就只能凑出三人来。萦梦丝坚韧难断,却又十分柔软,只靠一个人的双手来编织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于是安怀瑾便来找隐帮忙。 隐自然是答应下来,但当他真的上手尝试时才发现此事并不如他预料中那么轻松。他跟着他身边那位安家男子练了两天,除开吃饭睡觉的时间外,他几乎一直都在练习。他知道这是对白清来说很重要的事,他不想因为自己搞砸了去,所以练得十分刻苦。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隐刻苦练习是有所回报的。在那位师傅的指点和辅助下,对于如今的他来说,编织出一个像样的手环已经不是难事了。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男子们替新人编好了手环,又交还给了二人。秦空岳和白清分别接过,为彼此戴上。 众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迎着众人往梦庄中走去。 安怀瑾主动走在二人身前两步远,边走边说:“早上要做的事儿就这么多,午饭已经快做好了,咱们先进庄里去,吃了饭后休息一会儿,待差不多快到吉时时,我再来引导二位。” “啊?还有啊?” 白清小声嘟囔一句,当初安怀瑾似乎是来问过她这些有关于成亲礼仪的事,可安怀瑾问的事儿太多,又问得仔细,她早就忘了都有些什么礼仪了,也就只记得那些反复问过几遍的事了。 秦空岳笑笑,牵着白清的手慢慢跟着,问:“怎么?阿清这就嫌烦了?这可是你自个儿的亲事~?” “怎会?!没有啦……”白清讪笑着移开目光。 隐不禁偷笑,快步上前凑到了秦空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怎么不抱着姐姐了?累着她了可怎么办啊~?” “你瞎说什么呢?!去去去~!”白清顿时羞得脸通红,瞪了笑得开怀的隐一眼,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秦空岳的神色。 “你说的有理。”秦空岳赞同地点了点头,真的将白清重新抱在了怀中,“今夜还有的忙,现在确实不能累着了。” 在前带路的安怀瑾忍不住侧头偷看几人,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贼笑起来。白清搂着秦空岳的脖子,用手臂挡着自己已经熟透了的脸颊。 第四百七十二章 安家自古以来便是女子多过男子,当家的大多都是女子,男子因为稀有大多是赋闲在家的。按安家的古习俗,新人抵达宴席所设的地点后,新郎要为新娘展示自己持家的本领。 之前计划到这个环节时,秦空岳原本是打算亲自为白清烧一顿饭的,但安怀瑾说拿出来展示的本领最好是此前从未在新娘面前展露过的。秦空岳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持家本领,再加上这习俗与人族的成亲习俗未免太过不同了,最后只好亲绘了一张金光洞地图,顺便将之前准备的法术册子一齐交给白清。 安怀瑾说大约还有一刻钟便能上菜了,随后便出去催厨子去了。安家人都离开了,隐起得早有些累了正趴在桌上小憩。 白清目不转睛地看着秦空岳送她的地图和册子,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地图上详细地绘制了金光洞的全貌。除了白清已经去过的几处地方外,他在人界要使用的银钱放在何处、他收集的各类奇珍异宝放在何处、各种名贵药材放在何处、炽光使们平时休息的洞窟在何处、密道在何处等等。每一个分洞中有什么、哪些是空洞,包括洞中路线他都绘制得十分仔细。 其中最让白清惊讶的是,他用了整整十个大洞来存放星银矿,看比例来算的话,那十个洞加起来将近有整个大宴那么大。而秦空岳提到这些洞时,还颇有些可惜地提到,如今星银矿的存量只剩下了初时存量的三分之二。他说为了供养魔界庞大的开销,他卖了许多星银矿给道教,这才勉强支撑下了两百年。 白清惊讶他有钱的程度超乎了她的想象之余,也感叹得亏金光洞中的分洞都是有层次的,不然这么大又无人打扰的地方可不好找。 看完了地图,她听他建议将地图收入了乾坤袋中,二人又看起了他写下的法阵册子。 仙魔大战初期,流庭还未开创妖界和仙界之时,各族都是在如今的人界生活,彼此争夺地盘和资源的。 那时的仙族还没有风霆这样的仙帝将他们凝结起来,对付外族之余还要戒备同族进犯。 那时候,许多规模不大的仙族都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那就是一旦族中强者逝去,整个家族就极有可能土崩瓦解。 有的仙族随着族长逝去整个仙族跟着一夜覆灭,有的强撑一段时间后也难以再继续维系下去,嫁人的嫁人,入赘的入赘,渐渐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生命或许会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但大地会记得他们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秦空岳答应了韶华每过百年便会到人间走一遭,替人族除魔。也就是在他四处游历的时候,他常常会发现从前的仙族存在过的痕迹。 这些法阵都是他游历时发现并学会了的,那些因文字不同看不懂导致始终无法掌握的,他则单独记载在了金光洞中,期望在未来有一天灵光乍现突然就能学会了。 秦空岳大致为白清讲解了一遍,还着重挑了几个能用来战斗的法阵为她讲解。 一刻钟马上就到了。 听到了门外传来脚步声,秦空岳嘱咐白清先将册子收起来,随后去叫醒了隐。隐刚抬起头,迷糊着睁开眼,安怀瑾便张罗着安家人来上菜了。 隐望着那满满一桌的绿色菜肴有些失望。 安家的小妖和小蜘蛛们吃的都是虫子,而大妖们皆要出去为他族织梦,伙食都由邀他们前去的妖族负责,留在安家时都只顾着休息了。也就只有家主安怀瑾常常是待在无念境的,此次负责为喜宴烧菜的厨子还是她特意去请来的闺中密友。因此,安家储备的食材非常少,大多还都是干货,不是那种新鲜的食材。 在安家逗留的这段时间,隐一直没吃上什么肉,他早就吃腻了这些干巴巴还没什么水分的蔬菜了。他本想着既要办喜宴,按理说是肯定会有肉的,谁知这满满一桌全是新鲜蔬菜,一丝肉都没看见,他又怎会不失望。 秦空岳注意到隐兴致缺缺,凑过去小声对他说:“之前安家主来问我,喜宴上都要备些什么菜式,我特意让她吩咐厨房做几道鸡。听说掌勺的厨子特意去买了一箩筐的鸡回来,准备傍晚宴席时再享用。就是那鸡啊~太油了~!怕是腻得很呢~!正好中午吃些菜垫一垫……” 他完全就是胡诌的,中午吃的菜,和晚饭哪有那么大的关系?! 可隐却听进去了,顿时就拿起筷子已经等不及了。他才不管有没有关系呢,只要知道今晚有肉吃就够了。 上完了菜,安怀瑾又招呼着安家人去门外院中另摆了一桌,就在白清他们门外用饭。 秦空岳哪有心思吃饭,光顾着盯着白清看了,几乎没动过筷子。而白清顾忌着会让今天早上辛辛苦苦才化好的妆容花了,象征性地吃了两口就没再吃了。隐吃了大半也吃不下了,舌尖感受到的尽是菜味儿,他感觉再吃下去自己嘴里怕是都要长草了。 三人安静地待在房中,听着门外安家人喧闹不已,听起来似乎已经有人开始喝酒了。 到了未时,安怀瑾终于起身吆喝着众人该散了,随后进屋叫白清三人随她去进行下一个环节,顺便还派人将某两位已经喝醉了的安家人送回家里去。 谁知那两人却一把推开了搀扶着她们的安家人,指天大骂道:“你们这些臭妖族!看到没有?!我们安家!不是什么晦气的地方!我们安家一样能办喜事!别看不起咱!” 另一位喝醉的女子也有样学样,附和道:“对!有求于我们时倒是会装孙子!待织完梦了一个个狗眼看人低!我呸!!!都是土里的臭狗屎!谁也不比谁高贵!” 那位先骂的女子以为后来那位骂她是臭狗屎,顿时就不满地回头,二人一下就互相推搡起来,边骂边挥着软糯无力的拳头。 安怀瑾赶紧叫人将二人抬走,满怀歉意地说:“几位,抱歉啊,咱无念境确实许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她们一高兴就喝多了,非是有意要搅乱二位喜事。说来也是怪我,我也是一时高兴就没拦住……” 秦空岳不以为意地看向白清,白清摇摇头,看了一眼被抬走的两位安家人,说:“没事。方才听她们说,安家人在外被嫌晦气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和风家人一样颇受欢迎么?” 第四百七十三章 安怀瑾低头一笑,说:“也没什么。会来无念境请我们安家人的,大多是族中某人已经没救了,所以都说我们安家人是死亡的使者。人人争着来请安家人是没错啦,但也不妨碍某些人觉得我们晦气。族中资历老一些的对于这种情况早就习惯了,方才那二位资历尚浅,年轻气盛些,有些怨言也是正常的,过几年习惯了就好……” “分明不是你们的错,你们好心帮忙,居然有人这样编排你们?!太过分了!” 白清听完安怀瑾的解释,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安怀瑾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替安家抱不平,突然就对她生了些兴趣。 “这就过分啦?白姑娘未免也被保护得太好了吧?!” 白清惊呼:“什么?还有更过分的?!” “从前未设供域时,从渡海门来的外来之人都是落在梦庄外向西三十里的地方。从那儿到梦庄的路上,有一处巢穴。许多孩子白天时喜欢出来晒太阳,几乎漫山遍野都爬满了,有些人运气不好见到了那景象觉得恶心,骂骂咧咧就算了,有人路过巢穴时甚至还会故意放火去烧……” 安怀瑾一边说着,一边盯着白清,她很好奇白清会是怎样的脸色。妖族中也不是没有同情安家的,但白清又不是妖族,为何会起同情之心?难不成妖界外的世界其实比她想象中要友好得多? 白清顿时就气得拍桌而起,恨不得撸起袖子去和那放火之人打一架。 “什?!怎么这么过分?!这不得叫他们血债血偿?!” “哈哈哈哈~!不至于不至于……”安怀瑾捧腹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那些孩子神智未开,连小妖都算不上,就是些普通蜘蛛而已。再说也怪那些孩子不听劝,非要出去晒太阳,这才惹人不悦,血债血偿什么的也太过头了些~” 安怀瑾都这么说了,白清想了想又重新坐了下去。经安怀瑾这么一说,她只是简单想象了一下漫山遍野都是蜘蛛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光是想象就觉得那场面有些可怕了,实际见到的话恐怕确实会心里不舒服吧?她自己都接受不了,又有何资格说别人的不是? 安怀瑾见状,忙说:“不说这个了,今儿是你们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开心的不是败兴么?来来来~咱们去……” “家主!不好啦!!!” 安怀瑾话还没说完,一姑娘从门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眼见众人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她,一下子紧张起来,小心翼翼地眨着眼偷看安怀瑾。 “不知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么?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安怀瑾训斥一句,“怎么了?” “齐家!……”那姑娘刚要大声禀告,被安怀瑾一瞪,连忙换了温顺有礼的模样,声音也小了许多,“齐家家主夫人怕是不行了,齐昀公子来了,非要您亲自去齐家织梦。安伯说没有这样的规矩给拒了,那齐公子就把安伯给打伤了,如今已经在来梦庄的路上了。” 那姑娘尽量说得平稳,但眉眼间的焦急之色根本就无法遮掩。安怀瑾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皱了眉头,起身就要往外走。 “二位,对不住。今日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也是我们安家久违的热闹之日,我不想被那小子搅和了。烦请你们在此休息片刻,我去会会那小子……” 白清偷偷看向秦空岳,她不知道这齐家又是什么来头。她虽有心想帮,但安怀瑾的样子看起来只是因为供域那位留守人被打伤了而有些生气,不像需要她插手去多管闲事的样子。未免添了倒忙,她下意识就想求助秦空岳。 秦空岳应了一声:“好。” 关于没落的齐家,他倒是有所耳闻,芳宁曾经或多或少透露过一些传闻给他。 齐家乃是虎妖,在妖界创立之前,齐家是势力最大的妖族。那时的芳家虽亦有声望,但面对与魔族的恶战表现出来的能力始终不如齐家。 流庭成功创立仙界之后,那时的芳家家主也就是第一代妖后芳羲,她提议请求流庭出手,为妖族也创立一个妖界出来。然而齐家却拒绝了这个提议,那时的齐家家主认为,借仙族之手创立妖界,那就等于仙族掌握了妖界的弱点,此举不可行。 芳羲却认为,就算初时是仙族创立的妖界,只要找到办法将结界加以改良,就算是仙族也可以拒之门外。更何况创立了仙界之后的仙族,战损是肉眼可见的下降了许多,这对本就东躲西藏的妖族来说,必是一个得以喘息的机会。 在那之后,芳羲一边和流庭联系,一边暗中研习结界之术,想要寻到法子借仙族之手创立妖界却又不落人把柄。 那时起,妖族就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齐家,说芳羲的想法未免太不可靠,还说芳家其实是狐假虎威。另一派则支持芳家,多年战乱让他们身心俱疲,就算被仙族掌握了仙界的弱点,也想要偏安一隅。 原本齐家的支持者更多,奈何一次和混沌的交战中,齐家主就那么战死了,风向顿时就变了,除了齐家之外几乎全部妖族都支持了芳家。 后来仙族以必要时能得到妖族的助力为条件,派流庭为妖族创立了妖界,时不时还会去妖界做些比如偷取炽光使这类在他们看来无伤大雅,在妖族看来却欺人太甚的事情。不过百余年,芳羲成功创造出血池,虽从此生死不明,但妖族却有了底气,转眼就将仙族拒之门外,连原本说好的对战魔族时派出兵力援助也当做从没存在过。23sk 自那以后,仙妖两族就结下了梁子,仙族认为妖族不守诚信,妖族认为仙族得寸进尺,平素里两族之间的小摩擦就没断过,只是不如和魔族那般有着血海深仇罢了。 秦空岳倒是确实知道一些齐家的事,只是眼下还有不少安家人在场,他也不好当着人家的面告诉白清。 谁知,安怀瑾才刚走到门口,那齐昀就已经到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安家主呢?!叫你们家主滚出来!躲着本大爷作甚?!安家难不成是缩头乌龟变的?!” 那齐昀一把推开安怀瑾,骂骂咧咧地进了屋瞧见秦空岳和白清身穿婚服,顿时就笑了。 “哟!还真在办喜事啊?我还当你们是在诓我。不过也真是不赶巧了,这亲事你们日后再办吧。你们家主呢?叫她出来。” 齐昀环视一圈屋内,安家人除了安怀瑾外个个都畏缩着低下了头。白清注意到,齐昀的眼睛是红的,想来这应当是他血脉之力的效果吧? 白清发现就连隐也颇感不适,但他并未低头,只是瞪着那来者不善的齐昀。她轻轻隐拉近自己身边,握着他的手传音让他放轻松,隐的脸色才稍微舒缓了一些。 安怀瑾从齐昀身后的房门走上前来,挡在了齐昀和白清三人之间,笑道:“齐小公子,何至于这么风风火火的?都要吓坏孩子们了~” “怎不至于?!我娘都危在旦夕了……”齐昀用那双红目瞥了一眼安怀瑾,发现她并不惧怕自己,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们家主呢?” 安怀瑾脸上仍挂着得体的笑,说:“我便是家主……” 安怀瑾话还没说完,齐昀就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得了得了,无须多礼。你跟我去一趟,现在就动身。” 说完,齐昀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发现安怀瑾没跟上,又沉着脸折返回来。 “走啊?!你听不懂我说的话?!愣着作甚?!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齐小公子。”安怀瑾收了笑,“不知可有为夫人请医师?” “你问这个作甚……” 安怀瑾没说话,齐昀只好不耐烦地回答道:“请了!那又……” “可是去风家请的?” “是又怎样?!” “齐家夫人病入膏肓,请的是风家医师,若是救不回来就这么死了,与我安家何干?” “你!”齐昀一噎,一下子无言以对,张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白清拼命忍下嘴角上扬的冲动,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别过头去,心想着别被发现才好。 齐昀正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正好瞅见白清的举动,顿时就扬手要去打她。 “你笑什么?!你敢笑话本大爷?!” 眼看齐昀的手已经落了下去,在场众人却无一人出来劝阻。只见白清就那么轻轻一摆手,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齐昀的攻势化解了。 齐昀没来得及收势,手掌重重地打在了桌上。他只是想教训白清一下,无意伤及性命,所以并未动用法力,用的就是单纯的拳脚功夫。这一下打得他的手掌火辣辣的疼,也把他给打懵了。 他自知并非天赋异禀,但这人不过是个安家女娃,面对自己的威压没有惧色不说,就算自己未尽全力,方才这一掌她也不该接得如此轻松。这对于从小娇生惯养、在周围人的奉承中长大的齐昀来说,这件事几乎将他的自信碾了个粉碎。 白清望着一脸不可置信的齐昀,悠悠道:“齐公子,恕我直言。今日是我大婚的日子,你不该在此生事。” 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安怀瑾此时连忙上前附和道:“可不是~?齐小公子,这位贵客可是从六大家来的,连我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更别说连家主都不是的你了。我劝你一句,还是莫要激怒了她才好。若是非要我去为齐家夫人织梦……倒也不是不行~那你就得等等,等我喝完了贵客的喜酒便随你去。如何?齐小公子,你要等我呢?还是抓紧时间带其他安家人回去?” 齐昀后退两步,颤颤巍巍道:“在、在无念境办亲事,是嫌活得太、太痛快了不成?” “此地清净。”白清眼眸微垂,连看都不愿多看齐昀一眼,“又不是你的亲事,妖后都没说什么,你管得着?” 齐昀咬着唇不说话,眼底却明显升起了怒意。 秦空岳不合时宜地笑着吹了声口哨,隐站起身来,瞪着齐昀道:“今日是我姐姐大喜的日子,公子孤身一人,若是觉得有那本事搅黄此事,大可试试。” 齐昀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这未免不是个台阶,便昂着头说:“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本大爷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等就是!” 安怀瑾不禁面露疑色,她不过随口一说,谁成想这齐小公子如此死心眼非要自己随他去,看来那齐家夫人大约是真没救了。也不知是生的什么病,竟连风家都治不好…… 安怀瑾又说:“齐小公子,你愿等便等吧。不过经你这么一闹,二位贵客恐怕已有不满,后面的流程你就莫要跟了,且在此处等着吧。待二位贵客礼成,我喝了喜酒便立马来寻你,可好?” 齐昀没说话,径直转身走到门外靠门坐在地上。 安怀瑾示意白清三人随她去,说:“二位贵客,咱们走吧?” 三人起身跟在安怀瑾身后离去。经过齐昀身边时,隐故意掸了掸根本就没什么灰尘的衣摆,不忘再对齐昀翻了个白眼,这才昂着头离去。在场的安家人也急忙低着头跟随众人离去,一下就只剩下了齐昀一个人坐在门前吹着冷风。 齐昀不满地踢了一脚低,恶狠狠地嘟囔道:“哼!今日这仇我齐昀记下了!待他来了,助我齐家重掌妖族,我必将你们千刀万剐!” …… 另一边,羲照坊。 “……就按方才所说的办。桑时,仙帝来妖界的事宜你注意去对接一下,劳你多费心了。” 妖后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芳桑时行礼道:“孩儿懂的,请妖后放心。” 妖后又说:“稚龙,咱们许久未见,和你夫人一起留下叙叙旧吧。” “也好。” 龙闲点点头,眼神示意颜七返站到他身边去。 芳桑时恭敬地行了礼,带着其余几位家主告退。还好,妖后虽然生气,但罚得还算轻。 临走前,战戎起侧头冷眼看了其乐融融的龙闲和颜七返一眼,握紧了拳头。 第四百七十五章 因齐昀耽搁了一些时间,再加上安怀瑾虽有心气齐昀,但齐家夫人毕竟还是有身份的,以妖界规矩来说,既然齐昀来请了,她确实该去为安家夫人织梦。于是,安怀瑾主张为二人减去一些原本可有可无的趣味性环节,秦空岳征求了白清的意见后便答应了安怀瑾的提议。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无念境的白日不长,黑夜居多,才申时就已经开始天黑了。 据传,申时三刻是第一个织梦娘诞生的时刻,这个时刻便被安家视为吉时,也是二人行礼的时刻。 安怀瑾张罗着摆宴,让二人稍作休息。待到了申时三刻,无念境的安家人都来了,坐了满满六桌,均期待着二人行礼。 安怀瑾让二人分立于礼台两侧,随着萤火虫成片成片地闪着光飞起,安怀瑾念着古老祝词,二人同时缓缓向舞台中央走去。 秦空岳走的慢些,白清则是步子跨得大些,这都是安怀瑾吩咐的。安怀瑾说,从两侧走向台中的步数必须是九步,意味着新人长长久久之意。而考虑到二人身高不同,步子长度也不同,便提前让二人调整了步调。 以安家的习俗来说,新娘子是没有盖头的,取而代之的一张以萦梦丝织就的半透明面纱。面纱遮住了白清下半张脸,可她红如烈火的唇却若隐若现。随着她每一步的走动,面纱起伏不定,秦空岳总觉得她那红唇若即若离的,对他莫名的有吸引力,让他总有种把那面纱一把扯掉狠狠吻上去的冲动。 随着安怀瑾的祝词唱罢,二人已走到台中央,不禁相视一笑。安怀瑾走上前,拿出一只布囊来,安家人纷纷起身,从指尖弹出一丝妖力,妖力萦绕二人周身一圈,有序地进入了布囊之中。 最后一丝妖力进入布囊,安怀瑾拉紧结绳,将布囊交到了二人手中,仰头望着璀璨的星空。 “天地见证,群友赐福,今日此二人结为夫妻,受诸方庇佑,永结同心。敬!” 安家人齐齐起身,展开双臂伸过头顶,对着二人行礼。 “拜!” 秦空岳和白清携手将布囊举高,随后俯身额头相抵。 “礼成!” 安家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随后纷纷坐下开始享受难得的美味佳肴。隐在离二人最近的那一桌看得热泪盈眶,不忘掰下一只烤鸡腿,就着这难以言表的心情咽下。 白清将布囊收进乾坤袋中,和秦空岳携手走下礼台,和隐简单吃过两口饭菜后,二人又去给各桌敬酒。 按安家的习俗,礼成之后新人便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一般都是直接进洞房的,是没有新人敬酒的环节的。但秦空岳出身人族,白清身为半仙,也更为适应人族的习俗,所以二人还是决定要去敬酒的。 二人去敬酒时,安家人都觉得打扰了二人的独处时间,都没起哄过多为难他们。不像人族成婚时,新郎大多是要被灌好几坛酒的,遇到酒量不好的新郎,洞房花烛夜极有可能就那么在沉睡中度过了。 敬了酒,秦空岳和白清去和隐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她先回了安怀瑾为他们备的婚房中。婚房的摆设倒是与人族习俗没什么区别,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大概就是被褥上铺着许多白清不认识的大红花吧。 白清有些局促地坐在床边。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又紧张又期待的。她预想过许多次这样的场面,但如今她真的嫁给了他,她却没什么成婚的实感。 秦空岳将屋中的窗户都关上,只留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屋中的红烛逐渐从摇曳变为平静。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转身抱住了她。她顿时心跳不已,但大着胆子回抱过去。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她虽不知道为什么,却从赵兰若和萧簌簌闪躲的只言片语中对这个说法深信不疑。 他却再没有过多的举动,只是那么抱着她。 细微到几不可感的微风中,传来了森林的味道,似有泥土的芬芳,又有树叶的清香,吹得白清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过了许久,他低声说:“阿清,有些事我想同你说,但希望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瞒你,实在是此前总有旁人在,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同你说。” “好,你说。” 秦空岳起身,示意她设下结界未免被外人听到。她照做之后,他将此前收到的关于赵兰若、萧簌簌、牧歌还有千猎的事都一并和盘托出。 她认真听着,时不时追问两句,言语、眉目间倒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 他仍不放心,紧紧握着她的手,小声问:“你生气了吗?” “没有呀,你都说了只是没找到机会告诉我,况且这些事你即便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身在妖界,也不可能因为思念就跑出去见她们吧?” 他总算是放下心来,紧握着她的手松开了些,说:“你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白清又说:“不过你说千猎可能会来妖界,对我可能不利什么的,我暂时没想明白。不是说妖界不容易进的么?他与其来找我,不如去找牧歌?” 秦空岳说:“如今虽说仙界大不如前,但牧歌毕竟是仙帝,她所在的位置,仅凭千猎一人是无法企及的。但你不同,你在妖界,妖界这地方吧,若非妖族确实是找不到入口的。但妖族避世许久,鱼龙混杂,只要能有法子让妖族带他进来,倒是比去仙界找牧歌要容易多了。”  “可即便如此,有你在我身边,还有隐也在,他有自信在这样的情况下带走我?或者对我做些什么?” “我和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们无法对彼此造成致命伤,若不致命的话,他总能暗中寻到其他法子,我大约是阻止不了他的。” 白清忍不住沉思起来。如今她倒是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但千猎好歹是上任魔尊,又是跟着混沌混了许多年的,她还真没有把握能完胜他。 秦空岳轻笑一声,抚上她的脸庞,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眼下是你我新婚之际,就不要想他了~我就在你眼前,你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我会伤心的~” 白清也忍不住笑了,说:“好,那就先不想他的事了。那如今还有什么要做的么?我总觉得没什么成了夫妻实感……” 秦空岳猛地将她扑倒在床上,轻声说:“有了夫妻之实后,你便会有实感了。别怕,都交给我……” 第四百七十六章 白清和秦空岳三日未出房门,安家人都当他们不存在一般,既不曾靠近他们的住所,也不曾打听一二。 新婚第二天,隐本想去问问白清要不要吃个饭什么的,可越靠近他们的住所,他越觉得腰酸得不行。 初时他还怕白清是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后来觉得她都没有叫自己,又有秦空岳陪着,肯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于是他就跑去问了安怀瑾,想搞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安怀瑾却是贼笑着叫他不要去打扰二人,好好歇息几日就好了。他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了。 一连三日,白清都不曾下榻一步,甚至累得几番昏睡过去。从没有人告诉她,原来所谓的圆房是这样累人却又叫人觉得欲罢不能的羞于启齿之事。 这天一早,白清刚醒就看见秦空岳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自己。 见她醒了,他轻轻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早安呀~夫人。” 白清身子一激灵,马上就坐了起来,一把扯过被子裹住了自己,只露出一双眼来紧紧盯着他,说:“打住!再来我可真受不住了!” “为夫也没说要做什么呀~你别这样,搞得好像为夫是禽兽一般哎!”秦空岳笑着摆出一副委屈状,随后弯着眼对她勾勾手,“好啦~!今日我会克制的啦,过来~” 白清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本想让他先出去,可也不知怎么的,他的话对她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她即便有心保持些距离,身子却乖乖地靠了过去。 他满意地笑了,随后抱了她一会儿,先行下了床,对她伸出手去,说:“来,我为你绾发。如今你可是嫁做人妇了,可不能再如从前那般随意束个发冠就作罢了~!” 白清借力起了床,任他为自己更衣,怨道:“可女子发式着实影响身手,行动起来多有不便,咱们又是在妖界,就别讲究那么多了不行吗?” “倒也是……” 秦空岳想了想,她所说的也确实是事实。若是深宅大院的女子就罢了,左右事事有下人打理着,无须她亲自去做,那些好看的发式倒更像是锦上添花。可白清又不是久居深闺的姑娘,不仅如此,三人行走妖界也要仰仗她,万一真因发式影响而发生什么意外可就当真不好了。 可如今他就是想看看她不同的模样,想要暗戳戳地炫耀一番,况且如今是在安家…… “那就仅限今日好不好?我想看。” 白清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狐疑地盯着他说:“你还会绾妇人发式?” “幼时我娘初病那会儿,父亲外出替她寻医时,我曾照顾过娘一段时日,那时娘教过我一些。虽然时隔许久,但我还依稀记得一点点。就让我试试呗?若是不对,那我也只好不强求咯……” 秦空岳眼见她没有直接拒绝,连忙冲她挤眉弄眼的想要讨好她。 白清捂嘴而笑,说:“好,让你试试。” 二人坐到妆台前,秦空岳有模有样地拿起梳子替她梳着。他怕弄疼了她,下手极轻,反倒让她觉得有些痒。 他按照记忆里的步骤慢慢地鼓捣着她的头发,过了许久,乍一看倒是有模有样了。 他让她起身走动看看会不会散掉,她刚起身,龙闲就的传音就来了。 「小白清,你们在哪儿呢?我总算是和七返弄完了颜家的事了,现在就在芳家,我来找你们?」 「我们不在芳家,在安家。」 「安家?你等等。」 等了一会儿,龙闲又说:「你就在安家等着我,我一会儿便来。」 白清刚打算和秦空岳说龙闲要来的事,此时却响起了敲门声。门外一安家女子小声问:“二位贵客,你们起了吗?家主有事相告,请二位速去供域。” “知道了,这就来。” 二人对视一眼,起身便往外走。 …… 梦庄郊外,隐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想看看今日会不会有小蜘蛛出来晒太阳。他很喜欢远远地看着那些小蜘蛛在阳光下舒展身子的模样,会让他回想起在临云州的深山中时,与那些小狐狸相伴的日子,它们也会这般“放肆”。 一女子从背后急匆匆地赶来,边走边喊:“贵客~!贵客!!” 隐停下脚步,回望过去,见那女子向自己小跑而来,便站定了等着她。待她到了跟前,才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那安家女子喘息几口气,忙说:“家主有请,另外两位贵客也在过去的路上了,您快随我回去吧。” 隐点点头,随那女子折返回去。 供域中,安怀瑾正与那守着供域的大爷说着什么,白清和秦空岳一到,她便立马挥手让那大爷离开,随后迎向二人。 “四大家私斗一事已有了结果……” 安怀瑾话还没说完,白清连忙问:“怎么说?是怎样的惩罚?” “说是惩罚似乎也算不上吧……”安怀瑾叹口气,“在妖界,族域排名靠前除了象征着地位之外,越靠前的族域,环境也会更适合族中小妖修炼。此次四大家私斗,妖界各族都讨论了许多种结果出来,结果妖后做的决定却没人料到……” 白清顿时就有些急了,一把就抓住了安怀瑾的衣袖,问:“怎会?!到底是什么惩罚啊?!不会有性命之忧吧?!” “阿清别急。”秦空岳扯了扯白清的衣袖,趁她不注意握紧了她的手,“安家主方才不是说了,算不上惩罚么?性命之忧什么的,是你想太多了。” “噢!对对对!”白清恍然大悟,但仍是悬着一颗心,“那到底是什么结果嘛?!” 安怀瑾说:“妖后说,让四大家分出三分之一的大妖去低层族域施教,帮助低层族域的妖族尽快增进实力。并且,出去了这么多大妖,四大家不就空了许多么?妖后的意思是,让十层之下的妖族各家选出三人来,到四大家去进修。” “啊?”白清一愣,“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么?” “颜家和风家倒是很赞成,宫家也没说什么,可战家就非常不情愿了。听说战戎起不满妖后此举,又不敢直接顶撞妖后,只好抓着颜家人先动手这事不放,和颜家吵了好几天几夜呢!啧啧啧~不愧是他,揪着一个小姑娘不放,也就他做得出来了……” 安怀瑾说着,神色中不乏鄙夷。 白清不解道:“可妖后这决定既没让四大家受皮肉之苦,也没损失什么财物。说是让族中大妖去施教,也没说去了就不回吧?战家有什么好不满的?再说颜家先动手又是怎么回事?颜家没那么好战吧?” 安怀瑾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压低声音说:“可不是?!听说颜家主一口否定那先动手之人颜家人,还猜那是套了颜家族服的战家奸细呢!只是听说开战后那人就莫名其妙地没了踪影,两家人都没有证据罢了。” 第四百七十七章 安怀瑾透露了一些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随后表示明日便要送白清和隐到芳家去,而秦空岳则会继续在安家待一段时间。 众人做了决定后,三人便先回了住处,准备收拾一番行李。白清没什么要收的,她的东西都放在了乾坤袋中,隐则是慌慌忙忙地就回屋去收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 白清和秦空岳面对面围坐在桌边,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她却满脸通红地不敢看他。自从与他行过夫妻之实后,每逢独处,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些羞于启齿的感觉来。如今他这么望着自己,让她萌生出想要逃离此地透透气的想法来。 他也不和她说话,就那么笑望着她,她终于是觉得再待下去恐怕整个人就要融化了,正想着找个借口出去散个步什么的,龙闲发来了传音。 「白清!你们在哪儿?!」 听声音,龙闲似乎是有些着急的样子。 「我不是说过了,我们都在安家的无念境么?」 「是吗?那就好,你就在那儿等着,我马上过来。」 龙闲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听上去似是放心不少,搞得白清满头雾水,他怎么回事? 她将与龙闲传音的内容告诉了秦空岳,便有清脆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贵客,您歇下了么?您的朋友寻您来了,家主让我将人带来了,您现在可方便一见?” 白清和秦空岳对视一眼,起身就去开门。 “稍等,这就来。”白清开门一看,龙闲穿了一身有火焰纹样的颜家家服站在门外,正摇着他那纸扇越过在他身前的安家人向里张望,“哦?你这么快就到了……” 白清话还没说完,龙闲以纸扇点了点安家人的肩膀,说!:“多谢,你去忙你的吧。” 安家人一脸困顿模样,确实无意多留,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龙闲推着白清就往屋里走,说:“不好了!出大事了!快进屋说……” 进了屋,龙闲四下打量,眉头微皱,问:“白清,你那小跟班呢?不是说他也来了?” “哦,我们打算明天就去芳家族域,他回他那屋收拾东西去了,我去叫他。” 白清一边解释一边重新向屋门走去。龙闲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冲她挥手道:“行,那你快些啊~” 白清和秦空岳的“新房”是安怀瑾另外准备的,隐的住处则没有变动过,因此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白清离开后,秦空岳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示意龙闲坐下,问:“听阿清说,你语气中有些慌张?发生什么事了?” 龙闲用手抹了下凳面,确认没什么灰后才坐了下去,颇嫌弃地说:“怎么?许久未见~你如今连口茶都不给我泡了?” 秦空岳一摊手,笑道:“如今我的情况你也知道,你想讨口茶喝我是给不起了。这安家久居底层,这屋里也没备茶叶,白水要不要?” “不要!” “呵呵……”秦空岳无奈一笑,“行了,说正事吧,到底是怎么了?” 龙闲望了望四周,虽未察觉到什么气息,仍是不放心地落下结界,说:“有魔族进妖界了。” 秦空岳一挑眉,像看傻子一般看着他,说:“你在我面前说这个不是废话么?” 龙闲白他一眼,说:“我来之前恰好与七返一起在和芳桑时说话,芳家人来报说,有实力强劲的魔族混进了妖界,正打算从下层往上硬闯,对方有何来意并不知情。芳桑时带着芳家精锐和战戎起赶赴过去,还召走了芳家族域内的静翎。那阵仗,我还以为是你们被发现了,这才赶紧问白清的!” “哦?”秦空岳起身,去一旁的柜台上拿来了提前让白清留的酒壶和酒杯,给自己和龙闲都倒了一杯,随后坐下抬起酒杯闻着那浓郁的酒香,“千猎来了。”??? “什?!千猎?!他怎会能进到妖界来的?!” 龙闲一惊,一激动就不小心拍桌而起,酒杯中的酒一晃,洒了两滴出来。 秦空岳望着桌面上那几抹亮晶晶的酒滴,叹道:“这么激动作甚?你是不知道在这妖界里阿清给我的这些酒有多珍贵吧?啧啧啧…太浪费了……” 龙闲才不想和他纠结这几滴酒到底有多珍贵,追问道:“你别给我扯别的!你好好说,千猎是怎么进来的?!” 秦空岳摇摇头喝尽了杯中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我哪儿知道啊~” 龙闲气得合上了扇子指着他,说:“你别装着明白装糊涂!” “各族不都有叛者么?这有何奇怪的?妖界又不归我管,我哪儿知道他怎么进来的?” 秦空岳说得理所当然,龙闲一下就被他说的话卡住了,仔细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顿时就消了气重新坐了下去,甚至加入了他喝酒的行列。 二人还没来得及交谈更多,白清就带着隐来了。她远远就看见了龙闲用扇子指着秦空岳说了什么,却听不到一丝声音,便知是设了结界。 她在指间附了些法力,敲了敲看不到的结界壁。她无意也无须破坏结界!只要让龙闲注意到她就够了。 果然,她才碰到结界壁龙闲就转过头来看她了。他解了结界将二人迎进去,又重新起了结界。 白清带着隐也去桌边坐下,说:“刚刚聊什么呢?也不说等等我们~” 秦空岳伸手覆上她的后脖颈轻轻摩挲着,笑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 “噫……”白清忍不住一激灵,白了他一眼,“坏消息是什么?” “千猎来妖界了。” “……那好消息呢?” “我大概也能和你们一道去芳家了。” “哦……啊?!”白清习惯性地哦了一声,在脑中念了一遍他方才所言,才突然明白过来他说了什么,“为何?你不是说你如今恢复了些煞气,不方便去么?” 秦空岳笑了笑,微微起身,搬着凳子挨着她坐下,与她肩并着肩,将方才与龙闲说的话告诉了她。 “难怪你说可以一起去了……” 白清暗自开心,隐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情绪,说:“那你倒是蛮幸运的,可以去见识见识我母亲的故乡~” 秦空岳歪头冲隐笑道:“可不是?荣幸之至~” 龙闲啪地一拍桌子,骂骂咧咧道:“喂!你们怎么回事?就好像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一样!不要无视我啊你们!” 第四百七十八章 听了龙闲的话,白清目光闪躲地干笑两声。 隐大声道:“什么一家三口?!我不是小孩子了!” 秦空岳则笑道:“不是挺好的么?要不你也要个孩子?” 隐气得用手指着秦空岳,怒道:“喂!你乱讲什么呢?!!!” “哈哈哈哈哈……” 隐气急败坏的样子顿时逗得秦空岳笑个不停。 龙闲顿感疲惫,他看出白清和秦空岳二人之间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但秦空岳此时这样没皮没脸的,他不想此时就追问下去。他叹口气,扶额道:“方才的话当我没说,咱们还是继续谈谈正事吧。” 秦空岳正了正神色,点头示意龙闲继续。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想想有没有头绪。当初战家和颜家在近生湖对峙时,先动手那人穿着颜家的族服,却不是颜家人。而且之后我们顺着线索寻去时,那人的邻居却说那人已于一个月前死了,我们进屋查看时,那人的家明显是已经收拾过腾出来准备给其他人住的了。可那里却留下了一张孤零零的桌子,桌上放着一套叠好了的族服……” 龙闲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皱起了眉。这件事困扰了他和颜七返许久,他们怎么都想不通那动手之人是何身份,也想不通那人是怎么混到颜家人里去的。 秦空岳想了想,问:“这种事不该是颜家去查么?去查查渡海门的过往记录什么的不行么?怎的要来问我?” 龙闲低声道:“且不论渡海门的记录向来只有通往上层族域的记录,去下层族域并不会被守门傀儡记录下来。想要问你的意见,主要是因为我发现那套族服上,有淡到几乎不可察觉的煞气。” “煞气……” “对。七返体内有圣火庇佑,是能看到邪祟之物的。可我们追查到那里后,她却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若非我跟随韶华与魔族征战多年积累了许多经验的话,恐怕我也无法发现吧。” “……再说些细节?越细越好。” 龙闲的话让秦空岳不得不重视起此事来。既然有煞气,就不可能这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事又是发生在千猎来妖界之前。他冥冥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而且有一种就快抓住什么的感觉…… 龙闲见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起来,自然也不会隐瞒,将他知道的全都和盘托出。而白清和隐虽不明白龙闲是想得到什么答案,但久未看到秦空岳这般神色,便也跟着认真去听龙闲所说。 战家和颜家已不和许久,战戎起不满进位过猛的颜家爬到了自己头上,再加上凤凰多年未出,早就成了传说中的存在。这样的情绪使他根本就没把颜七返放在眼里,甚至仗着自己家主的身份,还会特意发下手令,让战家人能够自由前往颜家。 战家骨子里是有些血性在的,很多战家人在颜家族域横行霸道,闹得颜家一地鸡毛。他们喝醉了打打杀杀不说,甚至就连擦肩而过时不经意的触碰也会让战家人觉得颜家人看不起他们,这样的举动是在侮辱他们,从而大打出手。 这样的小打小闹层出不穷,每每颜家去芳家控诉时,在芳桑时面前,战戎起总是会保持着表面的客气。但言语间则会指责颜家小肚鸡肠、过于计较,居然连战家这般真性情的人都容不下。 两家不断积怨,但碍于妖后不断说和,所以战戎起和颜七返包括两家族人都知道,小打小闹断不了,但不会真的起什么一发不可收拾的冲突。 那天颜七返大婚战戎起带人为了近生湖时,其实大家心里都知道他大约没有收到邀请心怀不满,闹一闹也就罢了。所以颜七返带颜家人去会见战戎起时,带的也都是些普通大妖,并不是颜家战力中的佼佼者。 然而,谁也没想到,两家吵得不可开交,气氛剑拔弩张之时,居然有人假扮颜家人先出手了。仅仅一击就杀了一位善战的战家大妖。 而且那一击非常有趣,分明并未打到妖丹所在的腹部,而是瞄准了那战家人的肩膀处,本应不会是致命伤。可那战家人的肉体就那样当着众人的面化成了灰烬,只留下一颗妖丹滚落在地,随后裂成了几块碎片。 见到此情此景,战戎起哪里忍得了,立马就下令所有在场的战家人反击,颜家被这一击震惊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及时应对,倒让战家取得了上风。 后来风家和宫家听闻了消息也掺和进来,那场面当真是混乱不堪。好在后来龙闲赶了过去,与颜七返并肩而战,这才逐渐扭转了局势。 没过多久,芳桑时也来了。众人停了手,芳桑时询问事情起因时,战戎起一口咬定是颜家先动手的。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颜家小辈中有人说那先动手之人有古怪,这才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后来开始收拾残局时,颜七返和龙闲在颜家族域内四处追查那动手之人的下落,却只查到了个死无对证。按理说,若那人真是魔族,死时体内的煞气也必定会释放出来,不可能这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踪影。可若不是魔族,那残留在衣服上的一丝煞气又解释不清了。 而那动手之人若是从下层族域而来,战戎起不可能没有映象,可上层族域中,除了南家是多年前新晋之外,芳家、音家、程家都和颜家没什么恩怨,根本没有对颜家下手的理由。偏偏那衣服上还沾了极淡的煞气,一时之间,那人会是什么身份竟成了谜。 所以龙闲就想着来问问秦空岳,他总归是做了八百年的魔族,或许会有什么自己想不到的线索? 然而,秦空岳沉思良久,却什么头绪都没有。他第一反应是,那动手之人就是魔族,应当是用什么法子像他一直掩盖了煞气。可若真是魔族,不可能会在有静翎的情况下打出那样的一击却不被察觉才对。 众人又交流了一会儿,渐渐的,隐开始呵欠连天。于是众人决定先放下此事,日后再慢慢思索,明日便要动身前往芳家族域了,眼下还是先休息为妙。 第四百七十九章 秦空岳久违地没有缠着白清,而是约了龙闲外出走走,美其名曰许久未见要表达一番对他的关心。二人这一走就是一夜未归。 白清在屋中几乎看了一整夜的书,如今新学的法术太多,她怕自己关键时刻掉链子,又不停地反复看以加深印象。时不时她还会试着联系芳老板,只不过发出去的传音仍旧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回应都没有。 第二天都日上三竿了,秦空岳和龙闲先去叫醒了隐才来找白清。四人收拾妥当,一并去找安怀瑾。 临走前,白清才突然生出些不舍来,回头望了一眼安怀瑾为二人备的新房。 因龙闲是从芳家族域来的,倒是方便了安怀瑾将几人带至芳家的渡海门,再加上芳家如今没了静翎,便舍弃了原本带他们去边远地区的打算。 不过安怀瑾也说了,将几人送到后,她就要赶往齐家去了。按安家以外的时间来算怕是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了,再拖下去,万一那齐家夫人咽气了,指不定齐家要找她闹成什么样子呢。所以她不会在芳家久留,将几人送到后,她便直接去齐家,待那位大人说的时间到了后,她会再来芳家接应众人。 她既有事要忙,白清虽感谢她,但也不想她全程跟着,所以当她提出这事时,白清等人是完全没有意见的。 安怀瑾与众人说好后,对着众人一挥袖,从她袖中飞出许多粉末来。那些粉末从上空飞舞着落下,掉得白清一头都是,有一种总让她觉得鼻子很痒的感觉。她实在受不住了,捂嘴打了个喷嚏,再抬头睁眼,她已不在安家了。 众人也都在她身边站着,安怀瑾数了数人,确定将众人都送到了,随后便向众人挥了挥手离开了。 “你是不是有病?!” 白清才刚和众人都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道怒骂声就从不近不远的地方传来。她刚要循着声音来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龙闲却已经直接越过她径直走了过去。 在龙闲走去的方向前方不远处,颜七返正怒目瞪着一名男子。白清心里好奇得不行,看了一眼秦空岳,见他笑着点点头,她立马对着隐招招手,屁颠屁颠地轻步跟了过去。 颜七返的怒视并未换来那男子的退缩,他反是伸出手去欲拉住颜七返,说:“七返,你又何必这般待我呢?我对你一片真心……” 颜七返的怒意渐盛,甚至隐约能看到她鬓边的青筋了。 龙闲大步上前,重重地拍掉了那男子伸向颜七返的手,将颜七返拉到自己身后遮挡起来,说:“你缠着我家娘子作甚?你心中一点廉耻都没有的么?还说什么一片真心?呵……” 那男子眼见龙闲来了,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立刻将手收回了袖子里背到身后,趾高气昂地望着龙闲。 “你配不上她!” “哈哈哈哈哈哈……”龙闲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我配不上她,你配得上?” “那是自然!所以你最好知趣些趁早滚吧!”那男子满脸自豪之色,分明就不把龙闲放在眼里。 龙闲收了笑,正了正神色,铿锵有力道:“龙凤乃是绝配,这是妖族皆知的事实。我乃真龙稚龙,龙族之长,曾与仙帝并肩而战。若我配不上她,这天下便没人配得上她!你不过是一只刚刚够资格进妖界的渣滓罢了,哪来的底气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白清从未见过龙闲这般姿态,心知他是当真生气了。不过那缠着颜七返的男子是谁啊?听他说的那些话,都不能说是不过脑子了,完全就是没带脑子出门吧?也怪不得颜七返和龙闲都被气着了。 即便龙闲已经表现出了敌意,那人却完全就像没有察觉到一般,或者说即便察觉到了,他也自动无视掉了,因为他露出的神色完全就是满满的鄙夷。 “你就是这么骗七返的吧?真龙?哈~!谁不知道龙族早就在前代仙帝仙逝时一同销声匿迹了,怕是早就死在什么深山的犄角旮旯里了!你说这话谁信啊?!我可是宗……” 那人话还没说完,龙闲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他向后飞出几米远。那人还没反应过来,龙闲便已闪身到了他眼前,一脚踩着他的腹部,一边弯下腰去笑眯眯地看着他。 “宗志鹏,你若还不死心再来纠缠我家娘子,别怪我将你的妖丹抽丝剥茧,让你入不得轮回,呼~的一下,魂飞魄散~” 在附近的芳家人被此番动静吸引,纷纷停下脚步侧目看了过来,颜七返和秦空岳都向二人走去。 那男子几欲挣扎,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只得死死抓着龙闲的小腿,低声对他说:“你不敢,这里是芳家,就算你想杀我,也要考虑会不会连累到七返吧?” “噢~~”龙闲一把掐住那人的脖子,低头附在耳边,“妖后见到我都要给我几分薄面,也就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威胁我了。你且记着,你这辈子,但凡敢出芳家,我就会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龙闲刚说完,颜七返和秦空岳已经走到了他身边。 颜七返顾忌周遭芳家人的注目,轻轻去拉龙闲,小声说:“好啦~你不要生气,跟个疯子你计较什么嘛?!此处人多,还有白清他们在,还是不要引人注目的好,咱们走吧?”??? 秦空岳则是探头去看那躺在地上之人的脸,笑问:“这脸我记下了,你别动气,下次来时我帮你杀了就是。” 颜七返没好气地白了秦空岳一眼,总算是将龙闲从宗志鹏身上拉了起来,正准备叫众人都快散了,别围观了,却听宗志鹏惊惧地怪叫一声。 “你、你、你!是、是你!!!怎!怎么可能?!我不信!!!” 宗志鹏指着秦空岳语无伦次地惨叫着,他脸上的惧色根本无法遮掩,冷汗也不断从额头渗出,顺着脸颊流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将他的衣领颜色染深了些。 秦空岳顿时来了兴趣,他方才看这人时,十分确定这人他没见过。 “哦?你见过我?” “你!是你!魔……” 第四百八十章 宗志鹏话还没说完,龙闲就一拳将他打晕了过去。一些还未离开的芳家人见状皆是惊声低呼,与身边熟知之人交头接耳,却无人上前阻拦。 原因无他,芳家的渡海门是设在主家所在的锁馨庄里的,而住在锁馨庄的芳家人都认得颜七返。且不论颜七返等人的举止是否恰当,他们就算想拦,未必拦得下,倒不如隔岸观火,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即便日后芳桑时追问起来也算有的交代。 颜七返也不知该解释些什么,拉着众人赶紧躲进了屋里去。一进屋,龙闲就围着颜七返上下打量,嘴里还念念有词。 “他没伤着你……呃不,没碰着你哪儿吧?” 颜七返被他围着自己转得头晕,一把将他拉停,说:“我没事。” 龙闲这才心安地点点头,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向外张望,松口气说:“还好,芳家人都散了。” 秦空岳若有所思地盯着被随意扔在地上的宗志鹏,问:“这人是谁啊?他好像认得我?” 颜七返说:“他叫宗志鹏,是北境宗家化蛟的那孩子。” 龙闲紧张兮兮地凑了过去,用扇子戳了戳秦空岳,小声问:“你当初去北境大闹时是不是没有斩草除根?” 秦空岳白了龙闲一眼,说:“什么斩草除根?不要说得我好像什么大魔头一样……” 隐嘟囔道:“你本来就是魔头。” 秦空岳只当没听见,继续说:“不过一个无名小辈,不值得我放在眼里。我哪记得当初是不是见过他?就算当真见过,如今他成了大妖,人身都变了,我怎会还认得?” “也是哈~”龙闲点点头表示理解,“不过既然他有可能认得你,还是灭口比较好吧?” 白清立马说:“不行!就这样杀了他,我不同意!” 秦空岳无奈地耸了耸肩,说:“喏~阿清不准。” 龙闲又说:“不是咱心狠手辣啊~是这人知道的太多,又缠人得紧,还不讲道理!与他好说歹说,他全当耳旁风!七返都被他气成什么样子了?!你们又不是没看见!” “合着原来你是因为他纠缠颜姑娘才想杀他?那你直说好了,扯上我们作甚?” 白清的态度十分坚决,秦空岳也依着她,龙闲心知此计不通,倒也没有再劝说下去。 “罢了,不杀就不杀呗~不过说真的,这宗志鹏若当真认得他,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他回去吧?若是他到处去说魔尊在妖界,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呢!你们来芳家不是还有其他事么?白清啊~你就不怕因你的一时仁善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龙闲这几句话倒是让白清有些动摇了。确实如他所说,如果宗志鹏当真认得秦空岳,即便不杀他,也不能就这么放他自由,更不可能一直带在身边吧?! 芳桑时带静翎离开了芳家不知何时回来,她本以为这是件好事。因为去见妖后是躲不开芳桑时这一环的,她还想着有时间能带隐去芳绾曾经生活过的故乡看看。可眼下出了宗志鹏这事儿,她就有些心烦了。宗志鹏不能放着不管,可就算看着他,让他无法说什么不该说的话,那也不知芳桑时何时会回来,总不能这段时间都一直守着宗志鹏吧? 颜七返一直在观察着龙闲和白清的神色,眼见白清为难了,她开口道:“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我倒是能替你们看着他。” 龙闲立马表示不同意,说:“不行!他本就缠着你,你还和他朝夕相处,那他不得乐疯了?!指不定还以为你移情别恋了心里有了他呢!” 颜七返乐得见龙闲这小气巴巴的样子,自从成婚之后,他似乎越来越重视自己了。她故作小鸟依人状靠上龙闲的手臂,说:“你之前不就说了,他们来芳家有些私事,既是私事让他们去就是了,夫君陪我一起不就好了~?届时他若有什么过分之举,夫君替我做主呗~?” 隐顿时感觉像吃了什么油腻到不行的东西一样,往秦空岳身边凑了凑,小声说:“他们怎么比你俩还腻歪?” 秦空岳没忍住轻笑一下,小声回道:“我可是很克制的~没事儿,以后等你长大了,寻得了心上人时,再腻歪回去不就好了?” 隐气他又说自己还没长大,但碍于眼下不好发作,只得气鼓鼓地瞪着他以示不满。 颜七返的提议倒是得到了龙闲的认可,白清也拿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便也答应就先这般,由颜七返和龙闲在锁馨庄盯着宗志鹏,以免秦空岳的身份暴露,而她则和秦空岳一起带隐去找芳绾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只不过,说是要找却也没那么容易。据颜七返所说,芳家族域非常大,住着的妖族也十分繁杂,除了主家所在的锁馨庄和边境地区小妖所住的拂风林外,大大小小的庄子有上百个。 过了这么多年还有没有记得芳绾都不好说,即便记得,像芳绾那样被驱逐出境的,不管是哪个庄子,那都算是耻辱,即便真是芳绾曾经住过的地方,也不一定会承认。 唯一的希望就是寻到与芳绾相熟的旧识。妖界种族多,各有各的个性,多亏如此,妖界之中认可芳绾的人倒是绝不会少,直接去找她的旧识比去找她的故乡要容易得多。只是就这般没头没尾地去找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颜七返让众人先等等,她先出去帮忙打听打听。四人在房中有些无聊,龙闲便给他们谈了些关于此次四家混战之事,比如妖后是怎样想的、为人如何,另外几家家主又是什么脾性之类的。 过了好一阵子,颜七返回来了。她先去看了一下宗志鹏,确认他没有清醒的迹象,这才召集众人凑到她身边,将打听到的事一一道出。 “芳家有一处庄子叫琼景林,据说那里住着的妖族大多比较激进,你们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记着,不要轻易说出那被驱逐之人的名字,先打听去哪里可以寻得志同道合之人才是最快的法子。” 白清一愣,问:“志同道合之人?” 颜七返说:“也就是你们说的那位芳家人被驱逐出境的原因。只要认可那种做法,大约是会认识你们要找的那位芳家人的。” “好,多谢……麻烦你们了。” 白清道了谢,与秦空岳、隐一道离开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白清按颜七返所说,和秦空岳、隐一起一边打听着一边往琼景林而去。 初时还有芳家人好奇三人的身份,好在芳家正是忙着给去下层抓捕魔族的芳桑时支援的时候,那几个怀疑三人身份的芳家人,均是问不得几句话就被旁人叫走了。其余的芳家人大多没什么危机意识,白清问个路他们都十分热心地给她指路,更有甚者闲着无事便会为三人再带一段路。 芳家族域名为方珏坛,该说不愧是排在妖后所在的逢野之下么?一眼望去,碧绿幽深的森林根本无穷无尽,其族域之广阔是白清此前在妖界中从未曾见过的。 尤其芳家的渡人很多,不管是渡湖渡海,或是充当驿站之用将行人带到另一个庄子去,那都是只要钱到位不管路途有多远,只要在方珏坛的范围内,所耗时长就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而这些渡人所用的方式也大同小异,他们都是有一张自己的“马车”,只不过将拉车的马匹替换成了渡人自己罢了。每当有生意找上门,那些渡人们便会化出自己的真身来,牵着绑在“马车”上的缰绳拉客前行。 这些渡人大多是资质平平历经许久才得以修成大妖的妖族,身手方面已没了巨大长进的可能,便用这样的方式养家糊口,安居于方珏坛各处。也因渡人们身手高低不一,车速也有快有慢,比起芳老板那辆朝霞来说确是逊色许多。 不过相对的收费大多也非常便宜,一枚贝钱便能使唤普通渡人们驱车一天,若是只需跑一趟单程,渡人们还会贴心地问客人们需不需要地图,他们可以免费提供。 锁馨庄是芳家主家所在的村庄,往来客人非常多,所以外围满满当当地排了三层渡人。白清他们出锁馨庄时便有不少人围了上来,十分热情地介绍着。这人说他速度快,那人说他的车坐起来舒适的,为了抢一单生意那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不过若眼前之人没有明显意向或是委婉拒绝的,他们也不会再多纠缠,而是调头转向下一个可能成为客人的目标。 白清三人出发时,为了他们行事方便,颜七返给了白清一大把贝钱,其中还有五枚金贝。白清原本不打算收的,颜七返说不是送的,是换给他们的,之后要拿人间的银钱来赔,她这才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白清用一枚贝钱雇了一名渡人,那人热情地迎着众人上车,替他们关好车厢门就载着他们出发了。车身如渡人所说十分平稳,隐甚至在车厢里打了个盹。 她不过和秦空岳说了会儿话,车身一晃,那渡人便打开厢门告诉她到了。问过了她接下来不需要渡人候在外面后,那渡人送了她一张地图,便美滋滋地去揽其他客人了。 锁馨庄是芳家主家所在,装修陈设皆以典雅为主,颇有些江南庭园的味道。而这琼景林据颜七返所说是鱼龙混杂之地,看起来和锁馨庄简直就不是一个风格的。 琼景林虽名字带有林字,却不像颜家族域那般是建在林中,几乎与森林共存的,而更像是一处如同人间集市一般,热闹却又有些脏乱的寨子。 三人一前一后地走在琼景林中。白清记得颜七返说的,不要直接打听芳绾的名字,而是寻找志同道合之人。来时,她想了一路该如何找,却没想到其实根本无须她特意去找。 琼景林的泥路上不乏坑洼,每走几步还会看到黑乎乎发出腐烂气息的菜叶。道路两旁几乎每走五步就会支有一个酒摊,每一家酒摊都坐满了人。 那些人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有美有丑,几乎涵盖了所有模样的人。而他们有的豪饮畅谈,有的高谈阔论,还有的在那儿讲自己的过往逸事,还吸引了不少“听众”。 三人走了十多米远,秦空岳拉停了白清。白清这一回头才发现他的脸又开始红了,用手一摸,果然烫得可怕。她有些不安起来,方才在锁馨庄时他分明还好好的,她还想着他大约不会再烧起来了,谁知如今又不好了。 白清和隐扶着秦空岳找了处有空位的酒摊坐下,点了三碗茶,引来旁桌几名彪形大汉的侧目。她没有理会,让隐去找店家要了块干净帕子和一些凉水来,替秦空岳擦汗。 旁桌那几人窃窃私语一阵,窃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看向三人,又重新将目光聚到了另一桌。 替秦空岳擦了一会儿汗,白清问:“怎会又烫起来了?如何?好些了吗?” 秦空岳点点头,说:“好些了吧…我休息片刻适应了这种状态就好,就是拖累了你们。” 白清还没说话呢,隐倒是先反驳了起来,他说:“你快别说这种话了!你都明知拖累我们了,还说这种话,这不是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秦空岳噗嗤一笑,说:“往人伤口上撒盐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呢!总之,你现在就好好休息,别自怨自艾的,小爷我听着别扭得慌!” “好好好~不说,我不说~~” 秦空岳被隐那生气的小表情逗得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心情一好,他竟觉得呼吸都轻松了许多。这发热的毛病也真是愁人,虽不可能会致命,但烧得他是真的挺难受的。 就在此时,忽听旁边有人惊呼道:“你说什么?!你说你那位故友最后被驱逐出妖界了?!” 这一声惊呼顿时吸引了三人注意,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可不是!也怪她运气不好,偏生出去的时候被接引人逮了个正着!,回来就报到妖后那儿去了!啧!结果妖后让芳家主一查,发现了她偷偷在人界吸人精气的事儿,这不就把她给赶出去了!” “嚯~!兄弟!你还认识这等人物呢!要我说,咱吸点儿精气又有什么?!没死人不就好了!何必这么赶尽杀绝?!” “就是就是!而且就算死了人,那也怪人族孱弱不是?!要我说啊,人族也不是好畜生!他们不也杀了许多连小妖都没来得及修成的孩子么?!真要论起来,咱也是为小辈报仇了不是?!” “就是就是!!!” 人群附和连连。 白清忍不住回头去看,她想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为何敢在芳家族域说出这等话来? 第四百八十二章 人群骂骂咧咧。这桌讲着芳家人如何用死规矩欺负他们;那桌说着芳家人有着全妖界独一无二在吸人精气后却不会致命的法子,却并不开诚布公地传授于其他妖族,反而禁制他们出界吸人精气是如何不公;还有的谈论着人界哪里有好玩的、好吃的,还相约下次偷溜出界时一同前往。 这些酗酒之人高谈阔论,说的话都不是该在芳家族域中说的,却无一人阻拦。白清不得不感叹,妖族学习人族的生活方式,连这等劣习也学了去,真是令人唏嘘。可同时她也深感疑惑,这琼景林毕竟是在芳家族域之中,难道芳家人就这般大度,默许他们在这儿大放厥词? 人群的激昂之声渐渐淡去,各自坐回了各自的位置上去,与同桌之人共饮。白清眼见方才那说有故交被驱逐出界的妖族落了单,便想着去找他攀谈几句,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白清小声吩咐隐照看着秦空岳,便起身去那人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去。那人抬眼扫了白清一眼,喊店家再上一坛酒、几碟下酒小菜来。 “这位兄弟……” 店家开开心心地下去备酒菜去了,白清刚打算开口说话,那人却向她举起了杯,打断了她。 “嘘~美酒当前,理应享受才是。姑娘你有什么想问的、想说的,喝完了酒咱们换个地方再说不迟。” 那人说话时眉飞色舞的,但他眼睛小、眉毛也细,这样做反倒有了些贼眉鼠眼的味道。眼下人多嘴杂的,他既不肯说,白清也不好逼迫他,只好等着。 店家上了酒菜来,眼神在那人和白清之间来回流转。那人自然地拿过酒坛子就给自己倒,尝了一口后大呼过瘾,又用手去抓下酒小菜。 店家礼貌地笑道:“客官,这酒钱……” “慌什么?还能短了你的不成?”那人大手一挥,歪头笑望着白清,“姑娘,你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也不能平白告诉你吧?你说呢?” 那人说的也有些道理,她可是听说过悦春阁收费不菲的,就眼下来说,一顿饭钱就能买到有可能与芳绾有关的消息,那还是不亏的。这么一想,她还算愿意替那人出这些钱,便问:“多少钱?” “两钱。” 闻言,白清有些不悦,小声嘀咕道:“怎的这般贵……” 想想聘渡人一天只花费一贝钱,这不过一小坛酒和几个小菜就要两贝钱,该不会是把她当冤大头吧?! 店家又笑盈盈地给她解释,说:“客官,您是初来方珏坛吧?这可是如玉窖用方珏坛的水酿的酒,别说是咱琼景林了,您就是跑遍了整个方珏坛,那也是这个价。要是在方珏坛之外啊,两钱可还尝不到哩~咱开店的不就讲究一个诚信么?定不会诓您,这一点您大可放心~” 店家说的头头是道的,白清听着听着还莫名有一种赚到了的感觉,她不再犹豫,将酒钱付了。店家乐呵呵地拿着贝钱退下了。而就在她和店家说话间,那人也飞速喝完了酒、吃完了下酒小菜,见她把钱付了,便起身邀她换个地方详谈。 白清表明自己还有同行之人,转身就去叫隐和秦空岳。那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就在看到隐扶着看似虚弱的秦空岳跟在白清身后走来时,他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琼景林到处都是酒摊子,街上亦是人声鼎沸。那人带着白清往小巷中走,拐来拐去拐了十几次,人声渐渐远去,时不时能听见谁家院里传来洗衣服的声音。 众人越走越偏僻,白清隐隐觉得有些古怪,下意识就向秦空岳望去。秦空岳由隐搀扶着跟在她身后两三步远,看他神色有些疲惫,见她望来还冲她笑了一下,并没有她预想中的警示意味。 白清回了一个微笑,又转回头去继续走着,悄悄将清鸣剑从乾坤袋里取了出来藏在衣袖中。 那人带着三人走到一处背坡下的断壁残垣中,指着一间破破烂烂的房子说:“各位,到了,咱们进去说吧。” 说完,那人便打开了门,示意众人随他进去。 白清迅速扫了一眼周遭情况,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总觉得有些诡异。她拦停了秦空岳和隐,传音告诉隐注意他和秦空岳的安全后,就那么站着。 那人等了一会儿,见三人没有进屋的意思,便赔笑着说:“各位别介意啊~我这儿是破旧了些,但平时都收拾得很干净的,不会脏了各位的。” 白清说:“我看这附近也没什么人的样子,不会被偷听了去,就在外面说吧。” 那人收了笑,沉着脸问:“你们是铁了心不肯进我这破屋了?” 白清不语,她确定这儿一定是不对劲的,那屋子里似乎……有呼吸声?难不成屋里有别人?既有别人,这人又不说,还摆出这种脸色来,那这人八成是没打什么好主意了。 果然,那人见白清没有动身的意思,随手敲了敲门,说:“行了~都别藏着了。” 屋门大开,从门里呼啦啦出来了四个人,三男一女。观他们身形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但这儿毕竟是妖界,他们再不济那也是大妖,不可小觑。 那些人分散开围住了三人,那带白清他们来的领路人此刻又笑了,得意地说:“姑娘~你要是识趣就将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咱们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定会放你离去的~嘻嘻嘻……” 他都挑明了说了,白清也无须再猜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顿感轻松不少,连带着先前因怀疑他而产生的负罪感也一并烟消云散了。 白清正想着是将这些人打一顿再回城里去,还是再与他交谈几句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 就在此时,一串听起来像是树叶发出的哨声入耳,那几人猛然警觉起来,脚下暗暗发力,能听到从他们脚边传来沙子的摩擦声。 “什么人?!出来!” “朝南殿,音平。” 第四百八十三章 “什么?!!!音、音平……”从屋内出来那几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不安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那领路人,“老大,怎、怎么办?!是真货……” “他说朝南殿不会是那个朝南殿吧……” 真货?朝南殿? 白清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过眼下不是细想的时候,她保留着那丝疑惑戒备着,留意事态将会如何发展。 而那领路人明显也慌了一瞬,咬牙似是在思索对策。 音平从墙角的阴影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他身穿一身棕色武服,腰间一抹紫色眼带分外惹眼,为他平添了一抹鬼魅气息。他面容平静,仿佛眼中没有眼前众人的身影一般。他步履轻盈,在耳边传来那几人慌张地窃窃私语之声的情况下,白清根本就听不到他的脚步声。 音平停在了众人外围,扫了一眼从屋里出来那几人,随后将目光停留在了那领路人身上,开始审视起那人来。 “就是你假装认识我大哥,扬言可送人出界到处敛财吧?为了让旁人信服,甚至不惜盗用我的名字,害我要亲自跑这一趟。” 那人咬紧了唇不回答,他知道,不管怎么答都免不了一场恶战,而他绝不会是音平的对手,只凭音平方才说的朝南殿三个字就注定了他的败局。 音平又说:“不过你敢这么做,大约也没想到我隶属于朝南殿吧?如今既然知道了,难不成还需要我多费口舌么?” 说完,音平踏上前半步。那领路人吓得连退三步,一把抓过恰好在他身边的跟班之一,用力地将那跟班往音平身上推。 “上啊!都愣着等死吗?!快上啊!!!” 然而,那几个跟班脸色煞白,就跟丢了魂似的。那领路人一推,那个被他推出去的跟班就像个失去了操控丝线的木偶一般,啪地一声就摔在了地上。白清看着那跟班汗如雨下,目光空洞,连站起来的欲望都没有,不得不越发戒备。 这朝南殿是什么地方?为何音平就那么一说竟能将这些人吓到这个模样? “唉……难得休沐。” 音平话音刚落,那几个跟班和那个领路人的身子便已开始腐坏,而音平手中正拿着几颗血淋淋的妖丹。 白清顿时一惊,抽出清鸣剑来摆出备战的姿态。 方才不过电光火石之间,音平就将那么多人的妖丹都取了,那些人甚至都没没反应过来,可见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她倒不是没有胜算,单独独斗她倒是完全没在怕的,只是眼下秦空岳和隐不便出手,音平身份不明,再想想音家主音叙先前对她的态度,万一被音平发现了他们魔族的身份,谁知这他会不会搞什么偷袭。 音平轻轻一捏,几枚妖丹便化成了灰被他随手洒了。他嫌弃地拍了拍手,转身走向了白清。 “星银剑?我不知你是如何进到妖界来的,不过就算有星银剑在手,道教弟子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怪只怪你们知道了我的身份,留不得你们了,可怪不得我……” 白清分神设下结界护着秦空岳和隐,沉声道:“不过一个名字而已,朝南殿是什么地方,我们也并不知情……” “是吗?”音平眼中流转出惋惜的意味来,“死的不明不白的,那也怪可惜的。” 说罢,音平脚下发力,握拳径直攻向白清。他速度极快,难怪那几人都反应不过来,看来妖界大妖与大妖之间的差距恐怕是有天地之别的。不过,白清可不是那种普通大妖。 她侧身跳开,用剑身化解了音平的拳击,清鸣剑被震得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嚯!不愧是星银剑,声音真好听啊~!”音平嬉笑一句,跃了回去,“看来你有些本事,仅凭拳脚功夫竟杀不了你~?” 白清挥动着剑,重新摆好备战姿势,说:“你太轻敌了。” “或许是吧。”音平扭了扭身子算是活动一下筋骨,随即他眸色变红,蹲伏下去,“且让我看看你这道教弟子有几斤几两……” 说罢,他脚下陡然亮起一个法阵,水流如同翻转的瀑布一般从法阵中倾泻而出,白花花的水流隐去了他的身影,哗啦啦地攻向白清。 白清假意挽了个剑花,随后将剑尖刺入脚下的地面之中,故意用了个弱一些的法阵,召出弧形的土墙来挡在身前。 水流冲上土墙,却被弧形的墙面分流开来,最终冲向了旁边的无人之地。此地本就是一片断壁残垣,被这么一冲,顿时又冲散了些墙角,青砖被水流裹着越来越远去。 “哈~!确实有几分本事!可水滴石穿你听说过吗~?” 音平的声音夹杂在水流的哗哗声中,听上去非常模糊。白清听完他说的话琢磨了好几遍才听懂他到底说了什么,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在水里叽里咕噜地威胁人,人家都听不清,他说了不也等于白说么?! 白清没有任何回应,音平似乎有些失望,又说:“算了,不闹你了,这便送你们上路吧。” 说完,水流明显加大了许多,土墙开始微微震颤起来,墙面上也开始出现了裂痕。 果然,对于善水的音家来说,这个土壁术还是太弱了些么? 白清叹口气。 既然他打算拿出真功夫了,她也试过了,干脆…… 土墙上的裂痕越来越多,慢慢地变成了裂缝爬满了整面土墙。随着轰隆一声,土墙倒塌裂开,水流袭向了白清,她慵懒地抬手举起了清鸣剑。23sk “哦哦哦?这便放弃挣扎了吗?”音平兴奋的喊叫声传来,却又似乎夹杂着些失望。 水流触碰到剑身的一刹那,尽数结成了亮晶晶的坚冰,凝结速度之快让音平大吃一惊。从接触剑身的水流到法阵亮起之地,不过三秒钟的功夫就都被冻上了,透明的坚冰歪歪扭扭地倒映着蓝蓝的天空,颇有一番别样的风味。 音平被从水流中逼了出来,他跃出水流落地后赶紧拍了拍沾了些冰碴子的衣角,十分戒备地望着白清。 “你不可能是道教弟子!你是仙族?!” 第四百八十四章 白清未做任何回应,就那么持剑而立。微风裹挟着碎冰扬起白清耳旁的发丝,此时的她在音平眼中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音平戒备地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只看他那越来越皱的眉头便知,估计也没往什么好的方面想吧。 白清自认为与音平无冤无仇的,她来方珏坛要低调行事,眼下音平看起来总算是有了停手的打算,她也不想伤了他。她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解释清楚,谁知音平转头就跑,眨眼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一般的背影了。 这倒是……第一次见啊…… 白清没打算去追,遇见音平的事本就是意外。她不清楚朝南殿是什么地方,不过观先前那几人的反应,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是不要和朝南殿别上关系,有机会打听看看了解一下就算了。 白清解了结界,确认秦空岳和隐都没有受伤后,和二人商议一番,决定再回琼景林去找其他线索。但考虑到路程不近,二人怕秦空岳的身子撑不住,便决定在此稍作休整。 隐扶着秦空岳挨着仅剩的一丢丢墙脚坐下,白清则负责去附近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废墟倒是不小,主道几乎有百米之长,就规模来说,此处从前大约是一处不小的……闹市? 白清摇摇头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废墟中的布局看起来像闹市,可废墟之外却连个挨着的房屋都没有,附近离的最近的地方也有好几百米远,哪有闹市专门挑没人的地方建的啊?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可看这细长的布局又着实不像宅邸的布局,谁家建房子会建成这样的形状? 白清逛了一会儿便将附近都逛完了,没什么可疑之处,也没什么可疑的身影。她折返回去,准备叫二人一同出发回琼景林。 秦空岳休息了好一会儿,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至少看不到汗了,走起路来也不再软绵绵的了。他的状态好了些,白清都开心了许多,蹦蹦跳跳地就去牵他的手。他倒也不客气,一边握紧了她的手,一边假装柔弱地往她身上倚。她面上假意生气,可实际上却笑着与他并肩而行。 二人的氛围可以说是一路欢声笑语,隐也习惯了他们这般“目中无人”,由着他们闹,自己则安静地走在前方四处张望。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他已经不介意秦空岳占据着白清的心,也不介意秦空岳娶了她,只是每每看着二人笑闹,他还是会莫名烦躁。就好像小时候看见母亲为别的小狐狸顺毛,他也会暗自不开心一般。 回程的路走了一半,头顶上的阳光忽地一闪,隐立马脚下发力,连跳几步跳回了白清身边。轰的一声,他方才站着的地方浓烟滚滚,似乎是有什么从天上砸下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场面让白清顿时就戒备起来,隐后退两步,用半个身子挡住秦空岳。白清刚设下结界护住二人,有什么东西立马从她背后的浓烟中袭来,她靠着身体下意识的反应弯腰躲了过去,那东西打到结界上,发出嗡的一阵颤抖声响。 白清这才看清,那是一杆……长枪? 尖细的枪头告诉她这是一柄长枪,可枪杆一直延伸进浓烟里去,看起来至少有七八米远了,这似乎也不能叫做长枪了吧?! 白清见那长枪再没有攻击之意,也没有收回之意,大声问:“什么人?!” 长枪突然抖动起来,随后慢悠悠地往回缩去,一只大手举枪转动,浓烟片刻间就被转动的风吹散了去。浓烟中的人现了形,一个是音平,另一个倒是从没见过。 那人身穿一身黑白相间的长袍,头戴银冠,腰间还别着一本书,上面写着“勾栏奇事志”。若是光看样貌,这人面相温润如玉,配着如同水墨的穿着,看起来倒像个小有名望的书生。可腰间那本书却与这样的气质格格不入,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那人提枪行礼道:“在下乃朝南殿六殿殿卫,芳时烬。” 又是朝南殿?!而且还是芳家人?音平那一脸骄傲又是怎么回事? 考虑到音平也在,而且他也说他是朝南殿的,八成是音平叫来的,白清觉得这人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更大一些,下意识就摆出了备战的架势。 谁知,芳时烬却说:“姑娘莫要误会了,我不是来捉拿姑娘的。只是听人说姑娘是仙族,想着来问问姑娘,为何没有提前报备就来妖界做客?怕是不合规矩……” 白清一乐,笑问:“我们若就是有私事前来,不想报备,你待如何?” 芳时烬又说:“这……便是有私事,也该提前和妖界沟通报备才是,这是规矩……” “可我等已进了妖界,此时就算有心报备也来不及了。” “这个倒是无碍,烦请各位随我走一趟,回去找主管外界来访事宜的人说明便是。” 白清收了架势,打量着芳时烬思考起来。她倒是无所谓要不要走一趟说明些什么,但秦空岳和隐是魔族,谁知道芳家还有没有身负天眼之能的人,万一被看出点什么遭到通缉或者追杀就不好了。倒不如说些什么,让面前这二人替他们保密还来得稳妥些吧???? 音平上前一步,附在芳时烬耳边小声说:“大哥!眼下仙界来人却未经报备,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别忘了那位也要来!可别是打着什么坏主意,还想推到咱妖界头上也说不定啊!” 音平声音虽小,白清却听了个清楚。想起之前秦空岳说过牧歌要带她的孩子来拜会妖后的事,她大概明白音平在担心些什么了。 白清哗地一下蹲了下去,吓得音平立刻后退,眸色都变了紧紧盯着她。 “你、你想干什么?!” 白清故作抱头痛哭状,指着秦空岳和隐就开始哭诉:“哇~~!二位有所不知!我与夫君成婚在即,他却说什么弟弟心愿未了,非要来这妖界走一遭才肯与我完婚!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芳时烬叹口气,问:“他弟弟有什么心愿?” 白清觉得有戏,又赶紧继续往下说:“唉…说来也是孽缘啊!弟弟他多年前在人界见过一位狐妖女子,一眼沦陷!从此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就盼着再见那女子一面以诉心意……我们这才悄悄找了来!二位想想,我们哪有那本事擅闯妖界啊,都是仙帝大人感念弟弟相思之苦,又…又因仙妖有别,这才悄悄安排我等来寻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长枪如同碎裂的光一般消散,芳时烬说:“唉……也是孽缘啊……你说你们私自入界是仙帝安排的,可愿随我去找仙帝对质?” 白清一愣,懵道:“自然可以。” 芳时烬在身上擦擦手,弯下腰去对白清伸出了手,似是要拉她起来。 “罢了,既有仙帝首肯,我且随你们走这一遭吧。”  白清怔愣不已,一时之间都呆住了。她不过是突然想演这么一出而已,且不说这番说辞如何,就凭她那拙劣的演技,芳时烬居然信了?!还想帮自己?!怎么回事?!该说他是绝世大善人么?!这都行?! 显然不止白清一个人这么想,音平顿时就急得跳脚,大喊道:“大哥!!!你就是这般心软才会屡次遭人诓骗!不然就凭你的本事,早就坐上了殿首的位置,怎会屈居六殿?!况且他们已知晓我的身份……” “我意已决,至于你的身份嘛……”芳时烬拍了拍音平的肩,遂又看向白清,“几位既是外界人,想必也不认识他,对于他的身份也并不清楚,对吧?” 白清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这样的便宜不是不捡白不捡么? “可是!” 音平还想说什么,芳时烬却打断了他,说:“你就是遇事太过武断,这才没什么朋友,我不是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么?待人要以和善为主~!好了,你不是还得将那有人假冒你之事写成报告呈上去么?快去忙吧,我跟着他们就好。” “可是……” 芳时烬一个眼神瞟去,音平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极不甘心地瞪了白清一眼,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确定芳时烬没什么敌意后,白清自然将结界解了。秦空岳和隐同芳时烬简单介绍两句,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只是到隐介绍自己时,芳时烬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低声说:“你这长相…倒是与芳家人有些相像……” 白清忙说:“他自幼就生得动人些,听说他还因此受到过排挤呢~!” “是么……”芳时烬倒没再往下细想,他看了看四周,“此处偏远,倒是个说话的地方。我在朝南殿任职,相熟的、不熟的都认识不少人,不知几位要找谁?” 白清想了想,问:“不知芳……我等初来妖界,对妖界规矩不甚了解,不知怎么称呼才不失礼?” “按妖界规矩,是该称呼一声大人的,但你们非是妖族,像人族那般唤我芳公子即可。” 白清点点头,又说:“芳公子,听闻有些妖族会私自出界去食人精气,不知公子对此事如何看待?” “哈哈哈……”芳时烬捏着下巴笑了,“看来你们也是打听了不少规矩,连这都想到要问了啊~?放心吧,我既说要帮你们寻那人,便不会讲究妖界的规矩,你们且说要寻谁便是。” 白清回头看向隐,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便对芳时烬坦言相告了。 “不知芳公子可听说过一个名叫芳绾的芳家女子?” “……芳绾…么……” 芳时烬的神情一滞,显然没料到从白清的嘴里会听到这个名字。他眼神黯淡下去,低声重复了一遍芳绾的名字,随后神色又柔和起来。 白清顿觉芳时烬八成是认识芳绾的,便没有心急地催促他。 过了一会儿,芳时烬抬头问:“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个绾字?” “绾发的绾。” “唉……”芳时烬苦涩一笑,不停地摇头叹气,“她已经不在了。” 白清想了想,又问:“不在了?是不在妖界了吗?” “对,她就是出界食人精气的那一类妖之一。当初她私自出界的事被妖后发现后,就判了流放将她驱逐出界了,早就不在了……” 果然,他并不知道其实芳绾已经死了。也就是说,芳绾离开妖界后,再也没往妖界传过信么? 白清又问:“不知芳公子可知道谁与芳绾相熟,或是知道芳绾此前待过的家乡之类的?就算见不到她了,听听她的往事,或是看看她待过的地方也好。” 芳时烬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打量了三人许久,尤其是隐,他盯着隐看了很久很久。 天色渐晚,太阳已然开始落山了。 芳时烬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对着三人招了招手,说:“实不相瞒,我就是绾儿的亲哥哥,各位且随我来,其他事……移驾寒舍再说吧。” 白清大喜,她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竟还找对了方向,当即便喜滋滋地转身去拉隐。可她一转身,这才注意到隐呆呆地看着芳时烬。 是啊,芳时烬是芳绾的哥哥的话,那他就是隐的舅父了。此前对芳绾了解不多,仅知的所有情报不是出自悦春阁就是出自隐之口,他们还一直以为她没什么亲人,如今看来,只是她从未提及罢了。也就是说,隐除了风万那边父亲的亲属外,其实在这世上还是有其他亲人的。 风万国君当初对隐那般,实在配不上做他的亲眷,秦空岳也有意回避风万的情报。可根据眼下的情况来说,恐怕芳时烬是个正常的亲人,起码不会叫隐牺牲自己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复生芳绾吧? 那么在之后的相处中,隐会不会想留在妖界?会不会想留在他的亲舅父身边?若是到了那时,自己又能不能大大方方地将他留下? 白清望着隐复杂的神情忍不住胡思乱想,伸出去的手停留在了空中。秦空岳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对她轻轻一笑。 随后秦空岳用另一只手搭上隐的肩,笑道:“发什么呆呀?快走吧~?我正好想好好休息会儿呢~!” “哦!哦……” 隐回了神,一手握紧秦空岳的手,一手环过他的腰给他足够的支撑,这才发现白清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秦空岳的另一侧。而他环腰的动作刚好和白清的手有所擦碰,白清也恰好看向了他。 二人相顾无言,随后一齐笑了。 走了七八步远的芳时烬发现三人没跟上,停在远处招手喊道:“几位快来啊~!再晚些可就要有蚊虫咯!!” 第四百八十六章 芳时烬掏钱雇了渡人,将众人带到了位于彩光埂的家中。 一进门,白清就隐隐闻到了一股尘味,她本还想着芳时烬称此处为寒舍,其实不过是一种效仿人族的谦称罢了,如今看来,倒也不为过。 屋内陈设不算多,但不管是桌椅还是床柜上,都能看到一层明显的灰尘,甚至有几把木椅可怜巴巴地倒在了地上。看起来此处从前至少是一处还算温馨的家,但那也仅限于从前了。 芳时烬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撸起袖子手脚麻利地收拾了几把还算像样的椅子出来供众人坐下。 “抱歉,我许久没来,家里也没人打扫,灰成了这样我都不知道。不过还请各位放心,我已让部下在客栈为几位安排了客房,咱们在此说说话即可,几位不必屈居于此。” 顾及到秦空岳的状况,白清也没有推辞,虽然住的地方灰不灰的对于秦空岳可能也没什么影响,但总归还是干净些好。??? 芳时烬招呼着众人坐下,自己也跟着坐了下去,说:“各位来得确实不巧,绾儿被判出界已经好些年了。不过此处便是我们兄妹成为大妖后的居所,绾儿离开后,此处除了累积了不少灰尘外也没其他变化了。至于绾儿的往事,我也算知道一些……弟弟若感兴趣,我也可以说与你们听。” 白清转头看向隐,说:“小隐…弟弟,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问芳公子就是,总比一无所知要好。” 先前白清演的那出戏隐自然也看到了,他尽力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与芳绾有所牵扯,而是像一见倾心思念良久的样子。 “我知道了,姐姐。” 隐点点头,看向了芳时烬。他有很多想问的,但一来若是一股脑问出来,芳时烬也不好一口气都回答了,二来他隐隐有些担忧,生怕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他倒不是怕会惹恼了芳时烬,他怕他想知道的事会勾起白清对他的愧疚来。 他一直都知道,当初将命轮碎片从母亲的妖丹中剥离出来而让妖丹就此消失一事,白清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对不起他。他本觉得自己无法面对那样的场面,可当秦空岳带他去和妖丹中母亲的最后一缕残魂见了一面后,他不但没觉得此举有何不妥,甚至还觉得有些庆幸。 他其实和白清说过几次,叫她不要因为此事而觉得有愧,只是效果似乎不大好。每逢听到芳绾的事或是临云州的消息时,她总会担忧自己。他不想她一直那般误会自己,但又无法说服她,这才导致他尽量回避这一类的话题。每当无法避开而提起时,他也会下意识管好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尽量让她不要多想。 眼下要说的事皆是与母亲有关,他不知该如何问才能不让白清担心自己,可他也确实想知道母亲的事而不得不问…… 隐站起身来,尽量用平静而温和的神情在屋中四处走动查看。 隐问:“她……芳绾一直都住在此处吗?” 芳时烬说:“那倒没有。我们的父亲是一只分家的大妖,而母亲只是一只小妖,得益于父亲的血脉,我们生下来时就已是小妖了。芳家族域外围是一大片连起来的林子,叫做拂风林,是芳家专门给小妖食住和修行的地方,我们幼时一直住在拂风林中。” 隐从地上拾起一卷散乱的画轴,打开一看,上面画着一颗被风吹动起枝条的杨柳树,没有落款。 芳时烬说:“不过自从我们成为大妖后,就得到了父亲家的认可,被接到了这分家所在的彩光埂来,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了。仔细算算……怕是在此处住了一百多年吧……” 隐将画轴仔细卷起来,插回了画筒中,继续在屋中走动,说:“你本可以不帮我们,也本可以不告诉我们这些,你为何要这么做?” 芳时烬显然没想到隐会问起自己,无奈地低头笑了,轻声道:“我本也不是这样助人为乐的性子……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大约是被绾儿影响了吧……” 隐轻轻摩挲着支撑房屋的柱子上刻着的一小排歪歪扭扭的绾字,问:“芳绾她……是个怎样的人?能不能和我说说?” 芳时烬低着头,过了许久,叹口气开始说起了芳绾的往事。 芳绾和芳时烬的父亲是分家的一只大妖,有一次有要事去拂风林时遇到了二人的母亲。他们的母亲只是一只小妖,连化成人身都做不到,可她的真身在狐妖看来却非常漂亮。他们的父亲对那小妖一见钟情,便宠幸了她,在完成了拂风林的事宜后,他还许诺,待来日她成为大妖,他必定明媒正娶迎她进门。 可他们的母亲在生下二人几年后,就因没有成为大妖而寿终正寝了。在拂风林中,因为双亲未能修成大妖死去后而成为孤儿的小妖非常多,芳家还因此派了许多分家的普通大妖去拂风林协助小妖修行。那时二人尚是小妖,也没听母亲提过父亲的事,在母亲死后自然也没想太多,仍是在大妖们的协助下生活在拂风林中。 二人虽是龙凤胎,可从那时起,兄妹二人的性格就开始显示出了不一样来。芳时烬为人正直,非常守规矩,而芳绾性格跳脱,甚至有些小聪明。 后来有一天,他们的父亲苦等不到心上人,便寻到了拂风林中,他才听说心上人已故。伤心之余他又得知了二人的存在,好不容易几经找寻才寻到二人。 他们的父亲怕二人会像他们的母亲那般还未修成大妖便死去,无法与他们团聚,所以与二人相认后,他向分家告了假,日日前往拂风林指点二人修行。 亲生父亲的指点与旁人终究是不同的,二人在父亲的指点下进度飞快,不过十年就成功修出人身,随父亲迁到了分家所在的彩光埂中。 只是二人性格不同,到了彩光埂后又各自有了不同的差事,聚少离多没有时间沟通,这就为二人之后的分道扬镳埋下了隐患。 第四百八十七章 到了彩光埂的兄妹二人都被派了不同的差事。芳时烬性格耿直,做事非常循规蹈矩,便被派了维护秩序、捉拿犯人一类的差事。芳绾性格跳脱,待人接物自有一套法子,便被分家派去做了外界大妖的接引人,随她父亲一道。 妖界的规矩千年不变,又有妖后坐镇操控大局,致使妖族在生活上虽多有借鉴人族的习性,却不像人族那般换一代君主就多一种生活方式。 人界的光怪陆离对于芳绾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她身边有父亲跟着,大事小事父亲都会为她稍后,她没了后顾之忧便没了规矩。担任接引人的差事几年后,她就常常因流连人界而晚归,有时出一次界甚至要好几年才会回家。 她的父亲宠溺她,便擅自替她瞒下了此事。 而芳时烬则不同。 他认为即便是缺少了母亲,可这样的亲情已是来之不易,所以每逢得了空闲,他就会回家守着,以期能够和恰好从外界归来的父女二人团聚。结果好几次回家时他都发现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家,却不见芳绾的身影。 初时他以为芳绾是和到分家后结交的朋友在何处玩耍便没在意,后来这样的情况越来越多,甚至芳绾很长时间不回家后,他开始暗中留意起芳绾的行踪来。 后来,因他能力出众,他被破格提拔到了朝南殿任职。朝南殿是直属于妖后类似暗部一样的存在,其中的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像他这样的只能算是泛泛之辈。 他自认为出身卑贱,一直以来的自信都是建立在他努力得来的能力之上的。到了那样的环境后,他大受打击,在闲暇之余更加努力修炼,因此而疏忽了对芳绾的关心。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芳绾交了许多朋友,而那些朋友都是来自琼景林的,也就是正经人家眼里的流氓一样的存在。芳绾本就爱耍小聪明,结交了这样的一群朋友后,她的小聪明得到了追捧,一时之间混得风生水起。 有一次琼景林的一些人集结起来闹事,芳时烬去处理时在那群被抓的人中见到了芳绾,他这才知道,妹妹的路或许已经歪了。 他试着和芳绾谈谈,希望她能及时回头,做一个正经乖巧的妹妹,芳绾却不肯。那时的她靠着那些小聪明的手段,身手也长进了许多,她认为不管手段如何,只要结果正确就够了。 兄妹两人大吵一架,芳绾一气之下说就夺门而出,一直避免和芳时烬见面。兄妹二人的关系急转直下,愁坏了他们的父亲。芳时烬是个让人放心的性子,所以父亲是跟在芳绾身边,想着在不伤害她的情况下让她做出些改变和让步,毕竟谁都不想她再做出私自出界食人精气导致死亡的事了。 结果有一次芳绾又私自出界去,父亲追去时,意外遇到了好几个没有意识的魔族,就那么染上煞气死了。芳绾赶到时,恰好亲眼目睹了父亲的死亡,那一瞬,她突然就后悔了。 这件事芳绾没敢告诉芳时烬,或者说还没想好如何开口时,也不知怎么的就走漏了消息被妖后知道了。私自出界的事屡禁不止,妖后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那次既是有人报了上去,她就不得不表态了。 那时芳时烬正好在妖界外围有公务,消息闭塞些,等他得知芳绾和她的同伙被判流放出界的消息时,芳绾已经离开妖界好几个月了。他一边觉得生气,因为父亲的死芳绾逃不了干系,另一边他又自责不已,后悔自己没有教导好妹妹,没有尽到一个哥哥该尽的职责。 从那以后,芳时烬也有了些改变,他不再恪守成规,而是会在允许的范围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遇到有苦衷的,他也会尽力去帮。 公务之外,他会抽空出界去寻芳绾,只是人界之外他并不熟悉,一直苦寻无果。他觉得这样下去怕是到死都找不到芳绾,便将外出寻找她的时间抽出一些来,看看从人界买回来的书册,从各种角度了解人界。 到白清他们寻来时,芳时烬一直就没打听到关于芳绾的任何消息,也没收到过芳绾的来信之类的东西,一直是和芳绾失联的状态。 他一直以为,芳绾也对他心有怨怼,这才一点联系都没有。他根本不知道芳绾已经死了,死在了大夏临云州的深山里,他也不知道,芳绾诞下了一个孩子,他还有另一个血亲存活于世。 芳时烬说起和芳绾的过往时,毫不掩饰脸上的愧疚之色,说到动情处时还会忍不住唉声叹气。他的五官长相并不像芳家人普遍拥有的那般明艳动人,普通得跟人界的平民老百姓差不多,他再一叹气,一下子就让人感觉他又苍老了十岁。 “各位,我说了这么多,也没什么瞒着各位。回报也好,可怜也罢,不知各位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芳时烬抬起头来看向隐,“绾儿她……在外面过得可好?” 白清下意识地紧张起来,甚至手心都出了汗。她转头担忧地看着隐,期待又害怕。她怕隐会说出他的真实身份,怕他会选择留在妖界,但考虑到妖界并不欢迎魔族的事实,她更怕他会强颜欢笑,硬撑着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来。 隐知道白清在担心自己,他身子前倾些许,折过头来看着她,用唇语说了句“我没事”,随后冲她轻轻一笑,这才回过头去回答芳时烬的问题。 隐说:“我初次见她时,夕阳犹如火焰一般灿烂夺目,她半边脸都被红色的夕阳映照着。她看向我的眼神中爱恨交织,后来我才明白,那并不是对我的情感,可初见时我却知道,她是我会爱一生的人。如今的她过得很好,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 芳时烬听着隐的描述不禁嘴角微微上扬,似乎脑海中也浮现出了隐所描述的那个画面一般,他慢慢伸出手去,又突然惊醒一般小心翼翼地缩了回去。 “……不知……这位小兄弟可有法子联系上绾儿?我……” “没有,我和她也就是一面之缘,若是想联系便能联系得上,我们也不会寻到这里来了,不是么?” “……也是。” 第四百八十八章 芳时烬尽量说了些在芳绾成为大妖后,他所知道的与她有关的轶事。但就如他所说那般,成为大妖后的二人逐渐聚少离多,对于芳绾他也确实知之甚少。 接近子时时,芳时烬总算是将自己知道的事都说了个大概,他大约也是不大好意思再耽搁三人休息,便赶紧送众人去了住处。离开时他还和众人约定好,第二天辰时再来接众人,带他们去他和芳绾幼时所在的那片拂风林看看。 白清挺担心隐的,但隐却说他没事什么的,还催着她赶紧休息。她觉得他至少面上还表露出了些许兴奋,应当是挺期待明天去拂风林的,便也没再缠着他。她虽想好好安慰他、陪着他,那如果他确实不需要,自己这般做甚至会给他造成压力或者困扰的话,似乎也不好再坚持。 这一夜,白清心里始终挂念着隐,没怎么睡过。倒是秦空岳因着身子虚弱,缠着白清抱着她的手臂睡了一夜,睡得十分香甜。 第二天一早,辰时还未到,白清就起了。她本想让秦空岳再多睡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想将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却还是弄醒了他。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撒娇一般地拉住白清的手,微微向自己那个方向拉了一下。她还算配合,把头伸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随后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替他整理着略微有些凌乱的衣衫。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往隐那间房走去,白清敲了敲门,轻唤两声,却未得到什么回应。她还以为隐恐怕还睡着没醒来,所以又加大了音量再试了一次,然而房中却始终没什么声响。 她一下子就担心起来,立马就推门而入,着急忙慌地往床边走去。短短几秒,她脑袋里闪过了各种各样负面的想法。 早知道昨天就不该让他一个人的!他该不会是昨夜更深露重的,觉得又孤单又冷的,一气之下就出走了?不不不,出走应该不至于吧?!那不然就是半夜实在想念芳绾,所以提前去了拂风林?这事放在隐身上好像也不太可能呢?那他到底去哪儿了?在这么重要的关头? 秦空岳知她心急,却也明白以隐的性格不会做出这种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事来,可别是遇到什么危险才好。但二人确实没在房中发现隐的身影,于是他拉了拉白清,示意她不要着急,先冷静下来。 等她冷静了许多,他才说:“你试试给他发个传音,问问他在哪儿?” “哦!对对对!!!” 白清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给隐发去传音,问:「小隐,你去哪儿了?怎么不在房中?」 「哦,我在大堂呢~今晨店家来敲门说备了丰盛的早餐,我想着魔头怕是不舒服,想让他多休息会儿,就没叫你们。你们要吃吗?我已经吃了一半了……」 隐的回音立刻就传了回来,听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白清赶紧叫上秦空岳,噔噔噔地拉着他小跑下去,果然看见吃了一脸油的隐正往嘴里塞着吃食,桌上的盘子已经空了许多,还有几盘看起来似乎没动过,他似乎是一碟一碟地吃过来的。 见白清二人下来了,隐朝二人扬了扬手中拿着的鸡架,张嘴就喊:“哥哥姐姐~快来尝尝这个~!” 白清正疑惑他为何突然愿意喊秦空岳喊哥哥了,却见隐对面的人歪出半个身子来也向二人挥了挥手。原来是芳时烬也在啊,难怪隐难得的那么乖啊。 “二位,我本也想叫上二位的,但这位弟弟说你们正是甜蜜之时…不便打扰…咳…我就只喊了他下来,抱歉啊。二位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再叫店家去备。” 白清听着这说辞忍不住觉得害羞起来,但想一想,总比说秦空岳身子不舒服、病了要好多了吧,理由倒是充分,就是当着她的面说还怪让她不好意思的。 秦空岳搂过白清,冲芳时烬笑道:“我们就不必了,原本也只有弟弟才是贪吃的性子,让他吃个够便好了。” 芳时烬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又重新看向了隐。 白清和秦空岳站在一旁,她一数,桌上起码有十多盘将近二十盘菜了,他竟吃得完吗?!话说桌上已经有七八碟空盘了哎?!??? 不过这也不怪他,在安家时吃的东西都不怎么好,更别说还能对他的胃口了。眼下到了芳家,就是在分家这样的地方,这些吃食的华丽程度也完全是安家族域比不上的,也不怪他想解解馋了。 众人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隐已经吃不下了,但桌上的菜肴却还没吃完,甚至还有三盘没有动过。他舍不得,却又着实是吃不下了,便眼巴巴地望着白清。 白清心想左右眼下自己用的是仙族的身份,倒也不是不能帮他,便将那些还没动过的菜肴收进了乾坤袋里去。 芳时烬雇了一位还算认识的渡人在外候着,那渡人待众人上了车,便拉着众人前往拂风林。 芳家族域非常大,外围有一大圈森林将芳家族域围成了个闭环,这片森林便是供给小妖们居住、生活的地方,被称为拂风林。 拂风林外看起来还有其他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森林,听芳时烬说,那里是供给连小妖都做不了的动物们住的,被叫做云霞观。 云霞观和拂风林之间有一层荆棘林,据说是一位厌弃了和魔族打打杀杀的仙族化成的。若没有相应的实力,小狐狸们是无法穿过荆棘去到拂风林的,只能在云霞观里生活。 芳时烬说:“据说,在云霞观生活非常辛苦,光是为了每天能填饱肚子就要四处奔波。听说那里的生活也更为弱肉强食,若是能做到小头目之类的,享受着最好的资源,就会有更高的几率成为小妖迁入拂风林中去。” 隐不禁有些担忧地看向秦空岳,秦空岳冲隐笑了一下,隐这才放下了心。白清突然想起,当初在启越遇到那只织梦娘的小妖时,曾得了从前跟随着隐的小狐狸帮助。 犹记得那时那两只小狐狸还为自己受了伤,后面秦空岳安排人替它们治好后,似乎就是将它们送到了妖界来?方才隐应当是在担心吧?担心它们会被送到云霞观里? 第四百八十九章 拂风林离分家所在的彩光埂并不远,芳时烬才介绍了个大概,渡人就已将众人送到了拂风林的其中一处入口处。 芳时烬与负责那处的先生算是有些交情,便带着众人去找那先生打招呼,想让先生允许众人随他去看看儿时所在的居所。 那先生是名女子,她一见到芳时烬嘴都快笑歪了,热情似火地说着些场面话。芳时烬将来意一说,她立马就说没问题,还以芳时烬许久未来,怕会不熟悉如今拂风林的路为理由,非要走在前面带路。 先生那态度,几乎可以说是满脸都是上赶着要倒贴的模样了。饶是白清见过人族那些攀权富贵的模样,也被吓了一跳,隐也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先生的背影,眉宇间均是不解。 只有秦空岳似乎并不在意那先生的表现,反而是慢悠悠地自行走着四处张望,似乎对于拂风林的景色还更感兴趣一些。 芳时烬怕三人有什么想法,故意放慢脚步,和白清、隐并排而行,小声解释几句。 拂风林中负责协助小妖修行的大妖大都是普通大妖,在其他地方不大找得到活计,这才被派往拂风林的。在拂风林做先生时,但凡谁手底下出了大妖,尤其是出了得到锁馨庄认可的大妖,那都是巴不得要到处宣扬的,甚至还能领一大笔奖赏。 因此,虽说这先生带给芳时烬和芳绾的帮助,其实还不如他们父亲的十分之一,但她却很会揽功,将二人成为大妖的事说得是离了她就成不了了。至于真实情况,她不说、兄妹俩不说、兄妹俩的父亲也不说,旁人自然是默认了兄妹俩能成大妖都是她的功劳。 她一方面感激兄妹二人不戳破她,另一方面也有些过意不去。偶尔遇到了芳时烬来拂风林,不管他要干什么,她总会想法子帮一帮,尽管有时他并不需要。 拂风林虽也是森林,但芳家考虑到要供小妖修行,便着人开辟出许多空地,围上些简易的篱笆,用作修行之用。 一路走来,白清看到了不少的修行场,几乎每一处修行场都有四五只小狐狸在其中,有的似在尝试施放法术,有的在尝试化出完整的人身,很是热闹。 白清望着有些小狐狸憋得脸都拧巴到了一处也没有成功,都快忍俊不禁了。同时她也想起当初在镜湖初学法术时,自己也是这般摸不着头脑。 唉,已经许久没有师父的消息了,也不知他过得好不好?当初在仙界匆匆交谈,话都没说得清楚…… 白清不明白,自仙界一别后,流庭为何再没有找过自己,也着实想不通临走前那次交谈,流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拂风林虽大,但每位先生所辖的区域也不过方圆五十里,白清还没感怀多久,众人便到了兄妹儿时所居的区域。 芳家对待小妖不像对待动物那般几乎是不管不顾,小妖们以家庭为单位,每一家都有一座半人高的小屋住着。屋子是木制的,比较简陋,也未造屋门,不过用来遮风挡雨倒是妥妥的足够了。 “到了,时烬啊,你可还记得你们从前是住哪儿呀~?” 到了小妖们的居所,先生亲和地笑着问芳时烬。 芳时烬点点头,对先生行礼道:“有劳先生,我记得,后面的路我们自己走就好。” 先生脸上的笑容一僵,但碍于如今芳时烬朝南殿的地位,仍笑着说:“那我就先回去,叫上那位渡人师傅后,再与他一道来此处等候各位吧。” 说罢,先生保持着笑容转身离去。白清光是看着她那快步离去的背影,便知她心中大约是有不满的吧。 芳时烬在前带路,不断说着从前和芳绾生活在此的点点滴滴。像是什么地方从前是没有那棵树的啦、哪座房屋从前的住客曾关照过他们兄妹啦、从前哪儿有个大水洼啦之类的。隐听得很认真,脸上始终挂着柔柔的笑。 白清听还是听着的,但显然没隐那么感兴趣。比起芳绾还是小妖时的事,她对于隐听到这些事的感受倒更在意一些。他既然露出了笑容,她也就放心了,便和秦空岳一起慢悠悠地跟在芳时烬和隐的身后。 没过多久,众人便到了兄妹俩从前住的那座小房子。芳时烬突然不说话了,望向小房子的目光又更柔和了些,仿佛亲临到此,大量的回忆涌现,让他一时哑口无言一般。 如今这小房子是住了别的小妖的,芳时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带众人去敲门,那门上挂着的帘子突然被掀开了一条缝,门缝中一双红艳艳的眼睛望着众人。 芳时烬眉头一皱,压低声音说:“各位,这屋子有些古怪,还请各位稍等。” 说罢,他伸手去拦隐,示意他过去和白清二人汇合,随后一眨眼的功夫,只见门帘一动,他如同一阵风一般已冲进了屋去。 三人面面相觑,白清习惯性地挡在二人身前,隐则拉着秦空岳站在了她的身后。芳时烬在屋里的响动不小,四周住着的其他小狐狸纷纷走到门前,睁着狭长的眼睛向外打量。 建给小妖居住的小屋虽只有半人高,但里面却挺宽的。芳时烬进去之后,白清能听到屋内有打斗声传出来,甚至能从门缝中看到时不时闪烁的亮光。 白清心中有些不悦,就是来看看芳绾从前住过的地方,怎么还能遇上意外?!可别因此牵扯到三人,暴露了秦空岳和隐的身份才好。 门帘由内而外被风扬起,几道身影从屋中先后冲出。芳时烬连连后退,退到白清三人面前时,他后脚跟用力,立马停了下来,扬起了脚下的些许沙石。 “你这小妖!竟无视规矩私藏来历不明之人不报?!平素也就罢了!眼下正值仙帝来访的关键时刻,你竟还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芳时烬的声音浑厚,听得周遭看热闹的小妖们都嘤叫一声躲回了屋里去。 可对面之人似乎并不惧怕,不耐烦地喊道:“我都说了,此事与这小狐狸无关!你要打便打!老逮着这小狐狸不放干什么?” 白清一愣,这声音有些熟悉。她连忙探头去看芳时烬对面到底是何人,却不禁真的呆住了。 “白姑娘?!你!你怎、你怎会在此?!” 第四百九十章 看清对面那人模样,白清亦是震惊不已。那不是什么可疑之人,正是失联已久的芳老板芳宁。她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白清,更没想到白清等人会和这来势汹汹的官家人走在一起,惊得她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南夜和一只小狐狸站在芳老板身后,看起来并没有出手的打算。南夜的表情微微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芳老板的表情那么夸张,看到芳时烬护着白清等人,他似乎有些不悦。 而芳时烬见状,心下顿时就明白过来白清等人和对面的可疑之人是认识的。可他和那人方才已过了两招,眼下收手也不是,继续打也不是的,一时间反倒是僵住了。 白清连忙上前劝和,先是对着芳时烬说:“芳大哥,对不住,我与他们是旧识。还请您高抬贵手,莫难为他们。他们不是什么坏人,但眼下人多眼杂的,能否换个地方容我等解释一二?” 芳时烬先前在小屋中与芳老板交过手,知道她确是妖族无疑,白清又态度诚恳,他索性就答应下来,准备听听她们所谓的解释。 眼见芳时烬罢了手,白清又忙转向芳老板等人,说:“芳老板,此事算是他分内之事,先前他不知道你们身份,这才出了手。都是误会嘛!咱们寻个地方,把误会解开便是。你意下如何?” 以芳老板和众人的交情,其实白清是没必要说这么多的,但碍于眼下还有旁人,她也不得不做做样子。芳老板哪会不知她的意思,连忙拿腔作势地也答应下来。 南夜低声嘟囔道:“方才解释他不是不肯听么?一来就要动手…这下倒是肯听了~?” 芳老板回头瞪他一眼,将他往身后拉了拉,见他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了嘴,这才回过头来笑盈盈道:“请~” 芳时烬在前领路,但仍是不放心,时不时就要回头看看芳老板和南夜还在不在。芳老板知他不信任自己和南夜,很是自觉地拉着南夜走在他和白清三人中间,算是略表态度了。 来时众人走走停停,芳时烬带着隐看看这里看看那里的,走得就慢了些。如今芳时烬也没了那心情,回去的路就走得快了许多。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众人便已到了先生所在的拂风林边缘处,先生和渡人也恰巧到了。??? 芳时烬让众人先上车,自己则去找先生交谈。只见先生先是一惊,有些慌张地看向车厢,随后点头如捣蒜,一边半弯着腰听着芳时烬说话,一边时不时擦擦额头的汗。 白清上车上得晚些,将先生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下对于拂风林出现不明人士之事的严重性有了些分寸。 芳时烬与先生交谈完,径直走来上了车,让渡人将众人带往朝南殿。 朝南殿虽说是直接听命于妖后的,但很多时候妖后的指令是以书面的方式,通过芳桑时带来的。为了让芳家主不至于跑东跑西的,所以朝南殿建在了锁馨庄外向北不远处。 朝南殿的名字,在白清看到其真身的时候,只觉得这名字起的太不三不四了。朝南殿是一座宽阔巨大的塔,底层看起来至少有秦空岳在大夏的王府那么大,越往上越收拢,但塔尖高耸入云,光从下面看是看不清其全貌的。 且不说朝南殿是座塔而非殿,就说这塔还是坐东朝西的,白清怎么想都觉得起朝南殿这名字实在是牛头不对马嘴。 朝南殿外是一大片草坪,绿油油的,长得极好,草坪中只有一条石子铺就的路通往入口处。但不管是朝南殿外还是入口处,都没见什么人走动,就连守门的守卫都没设。倒是时不时能看到朦胧微小的身影,从塔中各层窗口往外飞去。 芳时烬带着众人进了朝南殿。 朝南殿内设装修非常沉闷,几乎是清一色的木制,木制门窗、木制楼梯、木制桌椅,也不说雕个花、镂个空什么的,看起来全是木匠裁成什么样就用什么样。哪怕是人界随便一个国家,就算是那种人迹罕至的小山村,他们的桌椅板凳怕都比这好看得多了去了! 唯独正中一个巨大的莲台还算是特别,那莲台应是位于整座塔的正中,白清离得远,看不清全貌,但以旁边站着的人作比对,就能知道那莲台起码有几十米宽,还看得到那儿泛着些粉红的光。 朝南殿中也看不到太多人,偶尔见到一两个,还都是一副匆匆忙忙的模样,根本就没人关注跟着芳时烬的白清等人。 白清心中不由得起了些敬佩之意,不设守卫就罢了,没想到外人竟能这般在塔中来去自如、无人阻拦?!该说是太过大意呢?还是自信过头呢? 芳时烬引着众人往正中的莲台走去,说:“这第一层是玄关,没什么人。我所在的六殿在第八层,那儿的人会多一些,还请各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众人点点头,他一边走着一边扬起手,只见一枚石牌从他袖中飞去,晃晃悠悠地飞到了莲台旁,咔的一声自己卡到了凹槽中去。 莲台的莲瓣犹如活过来一般晃动起来,耀眼的光芒顿时犹如山洪一般倾泻而出。 白清只觉眼前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既看不到也听不到。但须臾的功夫,她就感觉到视力正在恢复,听觉亦是。 耳旁传来谁说话的声音,太过细小听不真切,眼前也慢慢浮现一个朦胧的人影。随着那人影动来动去,他的面貌也开始清晰起来,是音平。 音平正指着白清,几乎是不满地冲芳时烬大喊着:“不是?!大哥啊!你信她那站不住脚的说辞就罢了,咋还把他们都带到殿里来了?!竟还多了两个人?!大哥!我不能再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了!这事儿我可要往上报了!!!” 芳时烬摆摆手,说:“无妨,你有这闲工夫操心他们,倒不如去二殿问问仙界那位到底何时来?我也好带他们去当面对质,让你放心。” 音平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转头瞪了白清一眼,气鼓鼓地离开了。 芳时烬作势请众人随他进右手边的屋子,说:“请进吧。” 第四百九十一章 众人进屋坐下,芳时烬为众人沏了茶,随后好整以暇地坐着,等着白清等人所谓的解释。 “说说吧。” 路上白清已通过传音和芳老板说明了与芳时烬同行的契机、原因等,当她问及芳老板和南夜怎会在拂风林时,芳老板却说一言难尽,等有机会坐下来好好交谈时再作说明。 “芳公子。” 芳老板点点头,并未欠身,芳时烬也没说什么,颔首一下算是回应了她。 “实不相瞒,我是悦春阁的当家,不知芳公子可听闻过悦春阁的名号?” “悦春阁?”芳时烬一挑眉,“听闻悦春阁消息灵通,这天上地下之事就没有悦春阁不知道的,更听闻悦春阁没什么规矩,能不能与悦春阁做成生意全凭当家的心意。据传这妖界中亦有不少妖族愿为悦春阁效力,然我们追查至今却都不知何人与悦春阁有往来,倒是神秘得紧。不知悦春阁当家的到我妖界来作甚?” 芳老板神秘一笑,说:“芳公子也听说了,我也姓芳,来妖界嘛~自然是来探亲的,只是其中有些缘由,不便光明正大地来罢了。当然,此来妖界亦有些我个人的私心,不过于妖界无害,还请芳公子海涵。” “呵……”芳时烬低吟一声,脸上神色看不出什么变化来。 芳老板继续说:“关于悦春阁的底细,若是朝南殿想知道一二,我也不是不能相告。不过嘛~我是生意人,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告诉妖界吧?” “哦?你觉得你能和我谈条件?” “嘻嘻嘻嘻~……”芳老板笑弯了腰,“芳公子,你好好想想,别说是我了,白姑娘她们不也来了妖界许久?你不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的么?咱们既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若我想走,除非是妖后亲自前来,不然只凭你们朝南殿怕是也拦不住哟~” 芳时烬皱了眉,显然是不高兴了。不过他并没有反驳芳老板所说的话,也不知是无法反驳还是另有考量。 芳老板瞧见他那样子,平复了一下,又说:“芳公子,我倒是好奇得很。白姑娘不是坏人不假,但你们毕竟是初识,你就这般轻信于她,还当真带他们去看故乡,说了许多关于芳绾的私事,你何来的底气下这样的赌注?” 芳时烬认真道:“她敢随我去仙帝面前对质。” “所以呢?” “若是届时仙帝肯认下这事,那我信她就无妨,还能算得上是表明了妖界对于仙族的友好态度。若是仙帝不认,那他们来妖界便是图谋不轨,妖后不可能让他们活着离开。既是死人,那我告诉了他们多少事就都不重要了。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亏。”??? “哟~原来芳公子是这样想的啊?”芳老板眯起眼勾唇一笑,开始仔细地打量起芳时烬来。 芳时烬的手指轻轻地一下又一下敲在椅子的扶手上,故意避开与众人对上视线,状似漫不经心地说:“芳老板方才所说的条件……还谈么?” 芳老板笑而不语,认真地思考起来。她方才不过是随口一说,哪知朝南殿的办事效率这么低下,竟到今时今日都未查到悦春阁的眼线。要她出卖手下人是不可能的,但话都放出去了,也不好改口,倒不如想个妖界不可能会答应的条件才是。 芳时烬并未出声打断芳老板的思考,反而静静地望着她,似是在等她开条件。 正在此时,房门被一把推开了,一个戴着黑色头巾的小哥跌跌撞撞地快步走了进来。他来得匆忙,直到要开口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屋子里坐了许多人。 “殿卫大人!不好了!!啊……呃……您…您在会客么?打扰了……” 芳时烬摆摆手,起身示意那小哥随他出去说。二人出去了一会儿,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芳时烬就回来了。 他一回来也不坐了,似是有些为难地扫视着众人,说:“不好意思,突然来了差事,我得去忙了。你们……” 芳老板连忙摆手道:“芳公子只管去忙公务,我们不会生乱的。若您实在不放心,叫人来看着我们也是行的。若是芳公子能再安排我们住下,最好是那种客房宽广明亮、鸟语花香的上房,那可就再好不过了!我们定安安心心地待着,保准您一回来就能找到我们。” 芳时烬呆了两秒,大约是没想到芳老板这么不跟他客气。 “哦…好,你们在此稍候,我着人去为你们安排……记住你的承诺。” “恭送芳公子。” 芳老板乐得合不拢嘴,起身行了妖界的礼数。 芳时烬走后,白清立马就去拉芳老板的手,她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可还没等她开口,芳老板就对她摇了摇头,说:“眼下说什么都不合适,稍后到了住处再说。” 没过多久,门口就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听起来就非常浑厚的男声传来。 “各位,我能进来了么?” “请进。” 来人身高七尺,浑身皮肤黝黑,即使是身着粗布衣也能看出他身上肌肉的线条非常紧实,光是看着就让人不太想招惹。 那人看见白清顿时就笑了,娇俏地喊道:“白姑娘~~!果然是你们呀~~?嘻嘻~头一说这差事我就猜会不会是你们,接下这差事可真是太好了~!” 白清顿时一阵恶寒,下意识就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困惑地问:“你是谁啊?我们认识吗?!” “是我呀~!”那大汉一掌拍向自己的脸颊,等他的头再转回来时,却变成了女子脸庞,“我和小夕一起带你们进来的,我是灯灯呀!百灯灯!白姑娘不记得啦?” 百灯灯的脸虽成了女子模样,可身材却还是个壮汉,声音也是时而男声时而女声的,弄得白清那叫一个无语。白清只觉此刻莫名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眼前这景象也太过魔幻了吧?! “咳咳……呃…我想起来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百灯灯结了手上的差事,才出门转了个弯就听到了芳时烬用传音问询手下人,说是有身份暂待确认的客人需要看着,问有没有人得空,她立马就接了这差事。到了地方一看,果真是白清等人,乐得她那话匣子都关不上了。 左右眼下没什么要紧事,白清就没打断她,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可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兴奋极了,就算白清回个“嗯”、“哦”之类的,她也完全不在意,说起话来简直就是没完没了的。 一开始芳老板还和二人一起聊着,聊着聊着发现从百灯灯的话中已经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了,她便没了耐心。可之后百灯灯还是自顾自地说个没完,她便忍不住出声打断了。 “百姑娘,我知你在兴头上,但我还有些私事,咱还是说些正事如何?” “噢噢噢!好的好的!看我~一高兴就停不下嘴了,抱歉啊……” 百灯灯早就换回了她常用的模样,经芳老板这么一说,她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煞是可爱。 “百姑娘性子活泼亦是好事,道歉就言重了。容我冒昧问一句,芳公子有何要事?何时回来?” “殿卫大人啊……” 百灯灯想了想,起身去门外看了看,又重新将门关上,拉开门旁小柜的抽屉,从中取出一根黑线缠上了门环,这才放放心心地回来了。 “交给殿卫大人的事,以我这样的身份是无法得知的。但我今日来交差时见殿中人来人往的乱极了,便多嘴打听了一下。擅闯妖界那魔族的身份确定了,据说是前魔尊千猎!” 除百灯灯外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秦空岳,秦空岳波澜不惊地倚坐着,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的意思。 芳老板一见他那模样,多年合作下来的默契让她立刻明白,千猎确实来了妖界。她问:“所以芳公子是去支援了么?” “那倒不是~”百灯灯摆摆手,“且不论芳家主已经亲自前去应对了,就算她当真不敌需要支援,真有了支援的差事,那也是派战家去,不会落到朝南殿头上的,更不会落到咱六殿的头上。” 芳老板追问道:“那他那么匆匆忙忙的,是去干什么了呀?” “这便要提到我打听到的另一件事了~”百灯灯神秘一笑,“我有位好友在一殿当差,他给的消息绝对可靠。知道前魔尊来了妖界后,我立马就找他打听了。据他说,千猎这事是真的,而帮千猎进入妖界的人,出自齐家。我估计啊~头就是去捉拿齐家人去了~对了!齐家你们知道吗?就是……” “知道知道!”芳老板见她又要说个没完,赶紧打断了她,“就是虎妖一族嘛~!对吧?” “嚯~!不愧是能将小夕送回妖界的人,确有几分本事!想想齐家当初多么风光,现在别说是外界了,就是在妖界,齐家都没什么话语权,早就没多少人知道了呢!也是可悲可叹啊……” 白清听着二人所言,猛地想起在安家时,那个来请安怀瑾的可不就是姓齐么?!想想他当初那态度,难怪他看起来颇有底气,原来是有千猎相助? 可千猎才来就被察觉到了,芳桑时都亲自过去了,可见千猎的身份对妖界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那齐小公子为何要投奔他呢?还是说齐小公子其实另有打算,帮助千猎的另有其人? 白清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芳老板。 “都说齐家人颇有傲骨,怎么会与千猎狼狈为奸?齐家之所以没落,不就是因为主家对抗魔族尽数陨落,这才导致只剩下了分家,到了如今血脉不纯么?竟是齐家帮的千猎?!太诡异了吧……” “嗐!这有什么奇怪的?看来你们是没听说啊~”百灯灯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还刻意弯下了腰,“齐家如今的排名甚至都追不上我们百家呢,这偌大的妖界中也没什么要职是由齐家人担任的。听说啊~那齐家的小公子从前被齐家主带着去六大家拜访时,就被六大家的小子们联合欺负过,硬生生将他的一节骨头给剔下来了!” “哈?!发生这样的事妖后不管吗?!”白清愤而起身,越想越气,气得她都觉得胸口胀得难受。隐扯扯她的袖口,以动作哄她坐下。 “管?怎么管?”百灯灯叹口气,“这事儿啊~说来也怪!还是当初欺凌齐小公子的人之一在许多年后,自个儿喝大了说漏了嘴,不然这事儿都没人知道哩!明明是齐家吃了亏,若认了,有妖后为他们撑腰,能得许多补偿不说,妖后是定会为他们主持公道的!可齐家偏偏不认此事!” “怎会如此……”白清瞠目结舌,一时之间气全消了,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空岳见她如此,心中担忧她,便也靠近了她,握着她的手用眼神安慰她。 芳老板略一猜想,问:“可是齐小公子的父母拿了六大家的好处,想息事宁人,所以才不让他说?” 白清本想辩驳,哪有父母会这般害自己的孩子的?可这话是见多识广的芳老板问的,她下意识就认为,芳老板不可能平白无故问出这样的话来,许是有什么先例…… 如此一想,她就更不好了,神色都明显憔悴了一些。 百灯灯想了想,说:“应当不是。听说这事儿传到齐家主耳朵里时,齐家主震怒,直接去面见了妖后。可妖后传齐小公子去问话时,他却说没这回事,齐家主夫妇怎么劝慰他他都不认。此事闹到妖后面前时又是时隔多年,在齐小公子身上也找不到什么愈合了的伤口之类的。妖后就算想管,也着实是管不了啊……最后只能当是无稽之谈不了了之了。” 白清觉得十分无奈,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愁容满面。隐和秦空岳一左一右陪在她身旁,什么话也没说。 而芳老板暗自思忖,眉头渐渐紧皱起来,南夜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对她摇了摇头。 “呃……不好意思啊~百姑娘,那芳公子大约何时回来?我还有些私事,想看看有没有时间……” 百灯灯答道:“据我猜测,能让殿卫大人去捉拿的,至少也是齐家主家人的身份才是。如若顺利的话其实今日便会回来了,如若不顺利……怕是要耗个三五日……芳老板有何私事?可以的话,我们陪你一起去吧?” 第四百九十三章 芳老板没有直接回答百灯灯的问题,而是和南夜对望许久,唇角勾笑,说:“罢了,那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头绪,还是再等等吧。”??? 芳老板不愿细说,百灯灯心知芳老板对她信任不深,便识趣地不再追问。气氛一时沉默下来,一声沉闷的钟声传来,百灯灯忙说:“呀~午时了,各位饿了吧?我去给各位拿些吃食,还请各位在此处稍候,不要外出走动。” “好。” 百灯灯离开后,秦空岳倚靠在椅背上,望着芳老板悠悠问:“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你为何来妖界呢~?” 南夜拉了拉芳老板的袖角,芳老板回过头去冲他微微一笑,随后看向了白清,待白清熟稔地设了结界,她才开口。 “我来妖界查自己的身份。” 秦空岳白了一眼南夜,说:“哦~~你想起来什么了?” “没有。”芳老板摇摇头,“南夜有个猜测,且他十分坚信。虽没有直接证据,但经我各种查证,觉得他的猜测不无道理,这才特意来妖界求证。” “哦?”秦空岳两眼一亮,显然很是感兴趣,“什么猜测。” “他说,我的名字应叫芳羲。”芳老板大约是觉得这话由自己来说有些害羞了,脸颊都染上了两抹粉色,“也就是那个生死不明的初代妖后。” “什?!真、真的吗??!!” 白清震惊不已。她猜到芳老板的身份理应不简单,但没想到会不简单到这种程度。仔细想一想,初代妖后可是创造血池、改良了师父结界的存在,并且这么多年大约是没有破解之法的,那得有多厉害啊?! 可奇怪的是,且不论初代妖后消失到芳老板现身这段时间都有好几千年了,妖界根本就寻不到初代妖后的一丁点儿消息,就说芳老板在秦空岳的帮助下创立悦春阁后,悦春阁那么出名,关系网亦是错综复杂,见过她的妖族必不会少。她若真是初代妖后,竟无人察觉?! “别激动别激动~都说是猜测了嘛!就算是我自己,也觉得这猜测属实是天马行空了。但许多线索却让我越来越觉得,这猜测大约也不能说是空穴来风……” 芳老板说得轻松,白清却久久不能平静。不是说芳老板是秦空岳在路边随手捡的小狐狸么?就随手一捡都能捡到前代妖后?!这合理吗?!难不成他是什么运气好到爆棚的怪物不成?! 白清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看向秦空岳的神色变幻莫测,逗得他浅笑不止。 “所以呢?查到什么了?” 秦空岳笑眯眯地望着白清,话却是对芳老板说的。 “唉…不大顺利。”芳老板叹口气,“初代妖后的事太过久远,知之者甚少,我们只能来芳家碰碰运气。若是在芳家也没法子查到什么典籍,怕是只能去面见如今的妖后了,毕竟她是芳羲的妹妹,理应是知道许多旁人不知道的事才对。” “嗯,也是。”秦空岳斜眸瞥了眼南夜,“不过你们这……说句蜗行牛步都不为过吧?” “秦公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芳老板还没回话,南夜就已经不满地站了起来,“我和阿宁一路上几乎都是走的族域间的夹缝,你没走过自然不知道其中艰辛!更别说一路上还要躲避静翎,你知道有多辛苦吗?!” 芳老板知道南夜对秦空岳多有不满,但她劝过几次都劝不动,只能让他就算是装也要收敛着些。眼下南夜一下子急眼了,她连忙去拦。 “哦?辛苦?呵……所以呢?”秦空岳轻蔑一笑,“那静翎是我招去的?还是说你明明知道有药可以压制煞气躲过静翎,你不肯喝是我的错?” “你说什么……” 南夜表情阴鸷,引得白清都起了身挡在秦空岳面前。秦空岳不以为然,轻轻拍了拍白清的手,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 “还是说,芳老板一个人明明自由自在、乐得轻松的,非要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跟着你不走寻常路,平白吃了许多苦,这也要怪我不成?” “你!” “南夜!本尊知你对本尊有不满,今日不妨咱就敞开讲讲,本尊怎么你了?” 南夜咬紧了牙,说:“你对阿宁不敬。” “不敬?!呵呵呵……”秦空岳冷笑一阵,站起身走到南夜面前俯视着他,“你搞清楚,她的命都是本尊救的!本尊不求回报地帮她!视她为朋友!在你眼里,倒成了本尊的不是?” 南夜大吼道:“她是妖后!理应受众生膜拜!!!” 白清和隐面面相觑,都觉得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是不是不太正常? “南夜!别说了!!!”芳老板腾地站了起来,手都扬起来了又握成了拳放下,只能瞪着南夜喝止他,“你这条命都是秦公子救的!你怎能这般与他说话?!” “芳宁,让他说。我倒是好奇得很,他还能说出什么话来。先前竹吉向我打小报告时,我还当他是想多了,如今看来,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秦空岳摆摆手,好整以暇地凝视着南夜。 芳老板错愕地看着秦空岳,南夜倒是毫不客气地开始了他的控诉。 “你也不必拿话呛我!我确定阿宁就是芳羲,就是她带头创立了妖界,这才让妖族免于受战火牵连,才为世间走向和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正因如此,她理应得到众生感敬,这世间无人配与她平起平坐!!!” 南夜越说越激动,甚至于看向芳老板的眼神都有了些病态的崇敬。隐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上前一手拂过南夜的脸庞,南夜顿时像没了骨头一般瘫软下去。 隐蹲下去,仔细查看一番后,站起身来看向秦空岳,说:“我看过了,看来我的猜想没错,他这般疯狂大约是受煞气侵扰导致的。” 秦空岳想了想,犹记得当初替南夜入魔时他还彬彬有礼的,方才说出那些话确实不符合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倒是确实有可能是因为煞气才变成这样的。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百灯灯那兴奋的声音。 “各位!方便给我开个门不?!我拿多了!腾不出手来!” 第四百九十四章 隐急忙将南夜抱到了一旁的书桌上去让他趴着,白清这才开了门。一开门,白清都有些错愕了,只见百灯灯一手提着三大个食盒,怀里还抱了一坛酒,头上顶着一个果篮。 芳老板连忙搭把手,替百灯灯分担了一些,笑说:“怎的拿了这么多?我们哪里吃得完呀~?” 白清见状,也连忙上前去帮忙。百灯灯感激地将东西分了一些出去,说:“我这不是想着人多么~没事儿,反正都是官家发的,吃不完就吃不完吧~” 三人张罗着摆了一桌子的饭菜,隐闻着香味便来了,笑道:“看来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拿官家的倒是不手软呢~” 众人都默契地笑了,随后坐下开始吃东西。朝南殿的吃食不如锁馨庄的好,但比起安家的来说,那还是好上太多了。一阵风卷云残,在隐的巨大饭量下,饭菜被吃了个精光。 百灯灯询问了众人的意见,给喝酒的人倒了酒,收了桌上的空盘,拿来了果篮分着吃。 这果篮里的水果种类倒是和人界的差不多,不过又水嫩又甜,这要是放在人界,那就是贡果级别的了。 …… 大夏,天云寺。 庙里的住持汗如雨下,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镇魔军恭恭敬敬地做好守卫的工作,将天云寺围了个滴水不漏,而镇魔军的首领歆贵妃黎芝曼,则有些不安地躬身候在大殿中,眼神时不时瞟向主位。 主位上,牧歌端端正正地坐着。她倒是有心表现作为仙帝的威仪,但奈何坐得太久了,她忍不住直犯困,眼皮子重得都快要睁不开了,能好好坐着不至于睡过去,已是尽了她最大的努力。 鹿渊抱着欢盈站在牧歌身后左侧方,而右侧方则站着云鹤和晨雪。云鹤重伤初愈,本不该这么早就出仙界的,但她却放心不下。 仙族和妖族的关系算不上好,甚至有些恩怨未了,但妖族闭门不出,两族之间的来往并不多,也因此仙界并未设立与妖族相关的职位或者部门。 此次牧歌想要去访妖后,算是打了五长老一个措手不及。无奈之下,和妖族联系相关事宜的差事就落到了晨雪头上。虽说晨雪和魔界有些牵连,但念柳说什么也不同意换掉晨雪,只愿将情报交给她,否则就要带领血魂虫脱离仙界。 自从韶华陨落后,仙界就一直是五长老在管着。他们虽尽心尽力,可仙界的状况却一直没什么起色。 如今大石仙逝,尽管找来了梼玉接任天威一职,但始终是新上任的,其余长老都觉得他资历尚且不深,除了布防一事外,其余事项几乎都不会参考他的意见。云鹤重伤初愈,对于五长老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仙族更是人心惶惶。 替换晨雪本就是担了巨大风险的,念柳再这么一闹,饶是不情愿,五长老也不得不继续采用晨雪。不过他们已不像从前那般信任晨雪了,便往她身边安插了眼线。 在与妖族联系的相关事宜上,晨雪并没有私下打算,差事办得倒是让其余长老都挺满意的。但那都是在牧歌尚未出仙界的情况下。 千猎四处作乱,惜归为了收拾魔族的烂摊子忙得不可开交;梼玉得守好仙界,尤其在魔族势起的情况下,仙界缺不得他;而散人战力本就不高,只负责占卜事宜,一向深居简出,亦不是合适人选。结果,最后随牧歌前往妖界的事宜,又落在了晨雪头上。 这可急坏了云鹤,牧歌在仙界她尚且能算是安心,可牧歌要是出了仙界,跟随牧歌去的还是并不可信的晨雪,这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的。于是她只能强撑起尚未痊愈的身子,说什么也要陪牧歌走一趟。 来时说好了,和妖界的接引人于今日在天云寺碰头,妖界为表其重视,说是派如今妖后之下最有话语权的芳家家主芳桑时亲自来接应。 结果众人都在这儿等了两个时辰了,芳桑时却一直没来。不见妖族身影不说,给妖界发去了消息,他们却说妖界有突发状况,让众人再等等,之后就再没了回音。眼下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的,倒是进退两难了。 可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万一真是妖族有眼无珠故意怠慢,那么若是再在这里苦等下去,传出去不就丢尽了仙界的颜面么? 于是云鹤下了命令,再等一个时辰,若是妖族再无人前来接应,那就打道回仙界去。牧歌虽想去妖界,但确实等了太久了,还是这么多人陪她等,她心中也是过意不去,已经暗自盘算着之后再与妖族联系,另定日子再访。 过了半个时辰,镇魔军终于来报,妖族来了,黎芝曼看向众位仙人,见他们并无阻拦的意思,总算是松了口气,下令让人将妖族带上来。 妖族一共来了三位。领头的女子除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还算特别外,其余地方看起来都十分普通,并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云鹤初见她就觉得她是芳家人,但一定不是那种位高权重的,神色 肉眼可见地生了不满。 那领头的女子微微颔首,说:“见过仙帝,各位仙人,我叫芳情,乃是妖后之女。” 牧歌还没来得及回应,云鹤一皱眉,吼道:“大胆!见到仙帝竟然不跪?!” 芳情抬头,眼带笑意地说:“仙人怕是不知,在我们妖界,除了妖后之外,无人配享跪拜礼,低头已是表达我们妖族的尊敬。” “那是在你们妖界!这儿可不是妖界!你们该跪!” 云鹤上前一步,神色不容拒绝,尽显仙家傲气。芳情身后那两位妖族浑身一激灵,犹犹豫豫地就要欠身,芳情却拦了下来。 芳情不卑不亢,说:“仙帝是仙界的仙帝,不是妖界的,我等为何要跪?” “你……” “好了~!”眼见局势有些不妙,牧歌连忙出声拦下即将发作的云鹤,“既已按妖界礼数行了礼,就莫要为难她们了。不过…不是说是芳家主前来接应么?怎的事到临头换了人?” “芳家主被一件重要的小事儿绊住了,短期内怕是来不了,这才换我前来。我身为妖后之女,以这样的身份来也不算失礼。还请各位仙人见谅。” 第四百九十五章 众人酒足饭饱,百灯灯又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一脸神秘地去关了门,有些期待地问:“各位,你们救了小夕一事,我十分感激,请容我在此再次表达我的谢意。” 说完,她站起身来,朝着除了南夜外的众人挨个鞠了躬。白清一开始见她如此便要去扶,她却执意如此,白清只好与众人一起受了她的礼。 一一行完礼,百灯灯这才重新坐了下去,她几番欲言又止,看得白清一头雾水,秦空岳不动声色地喝着酒。 在纠结了一会儿后,百灯灯说:“既然各位肯为了小夕与仙界为敌,想来理应不是仙族的盟友。其实……我有些事…想寻求各位的帮忙…不知各位可愿?” 白清顿感疑惑,下意识就看向秦空岳和芳老板。芳老板笑而不语,看不出什么意思来,秦空岳则依旧只顾着喝酒,仿佛并未看见白清求助的眼神。 白清自认为和百灯灯没什么交情,此番百灯灯突兀求助,令她直觉不妙。而且百灯灯的原话是寻求众人的帮忙,她觉得由自己来拿主意并不合适。 隐发来了传音,说:「姐姐,先听听看是什么事吧?」 白清感激地看了隐一眼,说:“你不如先说说是要我们帮你什么?” 百灯灯一阵踟蹰,小声说:“听闻悦春阁出手就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此次仙帝来访妖界,其实我们有一些志同道合之人是不满的,我们……想知道陪同仙帝前来的都有谁?实力如何?” “哟~~”芳老板慵懒地用手撑着头,好笑地看着百灯灯,“这些事难道朝南殿会不知道?怎的还要来问悦春阁呢~?” 百灯灯神色一窘,转头看向了芳老板,说:“实不相瞒,我等…身份低下,只知道仙帝会来访,可何时来、来几人我等是无权知晓的…这才…迫不得已……” 芳老板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幽幽道:“百姑娘,你想清楚,这情报可不便宜呢~你到底是要悦春阁出手?还是要白姑娘出手呢~?” 此话一出,白清和百灯灯都愣了一下。白清不理解为何这种时候芳老板要把她和悦春阁分开谈?她确实不为悦春阁效力,可若是由她去打听,八成打听不到什么,最后大概还是要靠芳老板和悦春阁的,那分开谈的意义何在? 而百灯灯只知众人是因为救了百夕,所以悦春阁的手下人来时,百夕才会想也没想就答应帮助他们进入妖界。对她而言,她只知道当初百夕能回到妖界是得了悦春阁的助力,所以她想当然地认为,众人皆是出自悦春阁的。 可方才芳老板这话分明否认了她这样的认知,并且把白清抬到了与悦春阁同等的位置上,那岂不是说其实此事并不需要求助悦春阁,只需要说服白清帮忙就够了?!悦春阁收取的代价说一不二,且完全是凭当家的心情而定,眼下芳老板一脸贼笑,百灯灯自然是觉得找白清帮忙更好一些。 这么一想,百灯灯顿时豁然开朗,一下子就热情地往白清身边凑,笑问:“白姑娘可愿帮我等这个忙?拜托了~!” 白清最怕小姑娘这模样了,更何况百灯灯的这个人身长相上就小巧可爱,让她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她属实是不便答应,也不想答应,只得挪开了目光。心中暗怪芳老板明明就能拒绝,也能答应,偏偏要推到她身上来看她的笑话! “我都不知道你们要干什么,怎么帮嘛……” “我们就是想给仙族一些教训而已,不会伤及性命的,更不会牵扯到仙帝身上去。毕竟要是伤了仙帝,那妖后就不会坐视不管了。” “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不伤到仙帝的话,妖后就会坐视不管了?” “倒也不是不管,只是不会亲自追查而已。妖后不出手的话,我们去其他族域躲一躲,风头过了这事儿也就算过了呗~” “可……” “哎呀~白姑娘,你就放心吧!我们的计划是等仙帝和妖后见过面后,在锁馨庄逗留的那段时间再行动,而且目标也只是随仙帝来访的仙族而已!我们都计划好了,此次行动有八成把握能够全身而退,更不会牵扯旁人的!只是眼下急需情报,来确定究竟将谁设为目标而已……你就帮帮忙吧~!好不好~?” 二人你来我回地交谈了几句,白清实在招架不住,问:“……那为何找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听殿卫大人说,仙帝来访后,会带你们到逢野去,和仙帝当面对质,你就趁那机会试探一二就好!哪怕不认识随行之人,探不出实力虚实,能从言谈中探出性格如何也好啊~!” “那你怎的不找芳时烬?” “白姑娘说笑了~”百灯灯面露无奈,“到了殿卫大人那个位置上的,就算知晓我等只是想给仙族些教训,无意伤及性命,也不可能放任我等胡来。别说是放任不管了,没把我们一网打尽那都算是失职了!” 白清面露难色,百灯灯乘胜追击道:“而且白姑娘你们肯帮助小夕回到妖界,那就说明至少你们不是站在仙界那边的,也不怕仙界追究。你们是最合适的人选了!若是实在不肯帮忙……那我只好找悦春阁了……就是不知悦春阁开出来的条件,我等是否承担得起……” 芳老板神色一亮,问:“既是知道悦春阁的规矩,你不妨说说备了怎样的筹码?兴许我心情好就答应了呢~?” 百灯灯可怜巴巴地看向白清,见白清并没有松口的意思,失落极了。她叹口气,与白清保持了一些距离,转而看向了芳老板。 “我等也给的,也就是些灵果、贝钱了,如若当家的看不上,我们原本计划再加些妖丹的……” 芳老板顿时兴趣全无,瘪了瘪嘴地摆手道:“不需要。” 百灯灯更加失落,可白清却还是没有要应下的意思,她只好一咬牙,说:“若是我等能做到的,但凭悦春阁吩咐!不知当家的想要什么?” 芳老板咧嘴一笑,说:“我要所有与前妖后芳羲有关的记载,不管是公开的信息,或者是保密的信息,都要。” “这……倒是不难!”百灯灯顿时双目炯炯有神,兴奋地凑到了芳老板身边,“当真?!” 第四百九十六章 芳老板肯定地点点头,说:“那是自然~!不过么,起码也要让我看到些诚意,若是拿了大家都知道的内容来,那我不就做了亏本的买卖么~?对吧?” “是是是!我这便去和同伴们说,现在就弄些来让您看看!” 百灯灯一高兴,呼啦一下就跑了出去。 白清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去将门重新关好,怨道:“你本就打算与她做这交易,还扯上我作甚?” 芳老板朝白清招招手,笑说:“哎呀~!你想呀~我若是一口就应下,那迫不及待的不就成了我了?那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她不得好好思忖思忖?可若是将你搬了出来,她口舌说干了仍无法得到你的同意,此时我再提出来这么个条件,她和她的同伙怕是就没得选咯~她不仅会应下,甚至还会对我感恩戴德。此等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你怎么肯定我不会答应她的?” “虽然百姑娘说她们不会伤及性命,但你又不参与其中,届时事情会发展到何种地步,谁也说不准吧?你和仙帝的关系那么好,此次她又带了她的女儿来,你当然不会答应咯~” “……无奸不商啊……” 芳老板满意一笑,不置可否。 白清确实是不愿应下此事,但她也不知该如何拒绝。众人进入妖界的事百灯灯也有参与,她怕她拒绝得没了余地,万一百灯灯恼羞成怒,把她们的身份捅了出来…… 在还未通过妖后去见那位居于第二层也叫韶华的人之前,那也是她不想看到的情况。她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倒是有绞尽脑汁去想该如何拒绝。好在她虽然没有想出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来,但好在百灯灯放弃的比她预想中要快,倒是让她松了口气。 “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吧,咱们时间不多,说说正事吧。”一直没说话的秦空岳此时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南夜的情况怕是不大好,他今年的回溯期过了么?” 芳老板闻言,顿时就变得忧心忡忡起来,她心疼地看向南夜,说:“没有……这也没剩几天了,秦公子是怀疑……” “是。像这样突然做出与他本性不符的事情来,考虑到今年也确实不剩多少日子了,极有可能是回溯期的征兆。” 秦空岳几乎是用肯定的语气说的,隐也在一旁附和地点了点头。虽然他们都没有经历过回溯期,但毕竟是和魔族交往甚密的,关于回溯期的了解,确实比芳老板的要多得多。 二人都是这样的态度,芳老板更加担心了。她沉默地起身走到南夜身边,弯下腰去轻轻抚过他的脸颊,然后蹲在了他身边,将头搭在他的腿上。 “以秦公子之见,我们该如何做?” “若是他当真在我们滞留妖界期间回溯期发作的话,暴露身份不说,煞气四溢对妖界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大妖尚可抵抗,小妖却是几乎都要受到牵连的。” “……” “不管发生了什么,可以说都非他本愿。我知你担心他,但眼下最好是避开在妖界进入回溯期一事。要么,你们寻机会直接去见妖后。如今的妖后是前任妖后的妹妹,关于前任妖后的事,她必然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可她愿不愿意相信你们、肯不肯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秦空岳尽量说得详细一些,好让芳老板做决断时用以参考。 白清一拍大腿,说:“不对呀?若芳老板当真是前任妖后芳羲的话,妖后怎会认不出她来?!” “你这小脑袋瓜啊~也想得太简单了吧?” 秦空岳看向白清咧嘴一笑,颇具嘲讽意味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芳羲和现任妖后的关系如何,我们还不得知吧?不管现在妖后是怎样的态度,如何歌颂芳羲的,那都是建立在芳羲已经消失了数千年、极有可能已经死亡的情况下不是么?谁知道她们二人会不会关系不和?指不定妖后确实认出她了,却仍然装作不认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吧?又或者,芳羲的失踪说不定会是妖后的手笔呢?” 白清不禁咋舌,她确实是没考虑到这些情况的。按她的理解,妖族和人族是不同的,妖族以强者为尊,这个强度则和魔界相似,是更接近身手这方面的强。她本以为即便是与权势有关,妖族也不会像人族那般诡计多端,玩弄心机、阴谋什么的。 至少在她进入妖界一路以来的所见所闻中,她感受到的确实是这样,不过她也确实没法否定秦空岳提出的猜测。她相信妖后的初衷是好的,这才会让妖界的规矩形成如今的模样。 可仔细想想,妖后的寿命是妖族中最为年长的,至少是一千岁以上的。这样长的寿命,也不好说她的想法会不会在长久的所见所闻所感中,有了什么变化,甚至是向秦空岳提出的猜测的方向改变。 白清没想到这些,芳老板却是早就想到了的,这也是为什么她宁愿和南夜以那种方式一层层往上走,也不和白清等人同行。不管她是否当真是消失已久的芳羲,若是妖后与芳羲的关系当真不和,那她和白清等人同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害了白清她们。 芳老板冥思苦想,迟迟无法决定。此时又听到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小声说:“知道了,奴家再好好想想。有劳秦公子挂心了。” 秦空岳点点头,又若无其事地靠了回去。 门一开,百灯灯抱着两摞书册就往屋里跑,神情紧张地将书册放在芳老板脚边,又轻手轻脚地去关了门,说:“当家的,劳烦你速速看一眼这些可够有诚意?” 芳老板低眸看了一眼书册封面,并未有什么动作,反问:“你怎么慌慌张张的?让人发现了?” “不是!仙帝已经进了妖界了,如今在锁馨庄待着,等芳家主归来领他们去见妖后呢!他们来得这么快,殿卫大人怕是也快回来了!时间紧迫,我们只找到了这些,您快看看,可愿与我等做这交易?” 第四百九十七章 芳老板听百灯灯这么说,也知时间紧迫,二话不说就拿起册子来看,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翻看了两三册。 “成交。” “当真?!”百灯灯神色一喜,作势就要弯腰,“那就多谢……” “不过,”芳老板话锋一转,“剩下的你们也要尽快,若是我拿到了你们想要的消息,可你们却没给出我想要的,那我可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喔~” “自然自然!” 百灯灯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还不忘连连道谢。 芳时烬回来得比百灯灯预想的要早,幸而芳老板已将那两摞册子中的内容以法术记在了脑海中,芳时烬回来时大家都默契地没有多言。 芳时烬一回来,就说明了要带众人去面见仙帝一事,计划中是芳宁和南夜是不同行的,他便让百灯灯继续看着二人。这倒正好如了芳老板的愿,芳时烬回来得太快,她还没有时间好好琢磨关于芳羲的信息,她还想着怎么把她和百灯灯一起留下,没想到倒是凑巧了。 芳时烬带着众人去了莲台处,将他们带到了二殿所在的楼层,寻了个男子交谈几句。那男子打量三人一阵,点了点头,给了芳时烬一只纸隼。芳时烬在纸隼上写下些什么,随后将纸隼燃了,没过多久,芳桑时便出现在了莲台中央。 白清之所以一眼就知道那是芳桑时,实在是她美得不可方物,让白清觉得一时之间都找不到词语能够配得上她的美。不管是在人界还是锁馨庄,白清都没见过这般相貌勾魂的女子,看到芳桑时后,让她觉得身为女子真是自惭形秽。 果然,芳时烬一见到她,立马行礼道:“芳家主。” 三人也跟着颔首行礼。 芳桑时冷眼一一扫过三人,轮到隐时,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薄唇轻启,问:“你说的就是他们三人?” “是。” 芳桑时又看向了隐,隐的神色毫无波澜,心中却慌极了,忍不住给白清发传音。 「姐姐!她老看我作甚?!别是看出什么了吧?!」 「不会吧?不是说有天眼之能的是她身边的南家人么?可这儿就她一个人,或许只是看你面熟?毕竟你也算是芳家血脉嘛……」 「我要不要说点什么……她这样死盯着我,我心里发毛……」 芳桑时收了目光,说:“过来吧。” 芳时烬带众人站到了芳桑时身边,芳桑时以手拈花,一一从众人头顶抛下。那花化为泡影分别笼罩在了众人周身。白清期待地等了一阵,都未见有什么变化,但又不敢多问。 又过了一会儿,芳桑时说:“见了妖后要行跪拜礼,没有问话不要多嘴,都知道了么?” 众人皆点头表示明白,芳桑时吸了一口气,随后轻呼而出。泡影之外渐渐变得朦胧起来,仿佛起了大雾一般。泡影轻轻发出嘭的一声碎裂开来,雾中也出现了几道身影,芳桑时一一将众人聚到一处,就那么站着等。 白清等得有些无聊,便四处张望。奈何此地的雾太大,什么都看不到。她颇觉无味,只得眼巴巴地等着。 过了许久,白清都站得有些瞌睡了,突闻叮的一声银铃脆响,眼前的迷雾散去,一座鸟语花香的庭园如同山水画一般逐渐浮现。白清顿时就醒了大半,惊奇地望着这庭园从轮廓到园中叶落的景象一点点被“画”至眼前。 朱门无声无息地打开,芳桑时回头示意众人跟上,随后在前引路。 园中大到灰墙赤瓦、小到路上的灰尘,入目皆无比清晰,但因其看起来就像一幅画,怎么看都令人无法感受到任何真实感,反倒有一种被困于画中的不适感。 芳桑时带着众人一路顺着园中小路走,穿过走廊,到了一面微小的瀑布水幕前站定。又等了一阵,水幕自行掀开,隐约能听到其中传来说话声,芳桑时带众人低头进入。 水幕中又是另一副景象。阳光如丝线一般洒落而下,仍然透露着一股虚假的味道,但园中那棵看起来散发着蓝色光芒的树却像真的一般。 树上开了一树的蓝花,密密麻麻的,却一片树叶都见不到。空中不停地飞舞着蓝色的花瓣,白清伸手接下一瓣细看,原来并不是花在发光,而是花瓣上有一层什么东西反射出了这虚假的阳光。 树下站了几个人,白清定睛一看,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牧歌着金白相间的华裳坐在太师椅上,她身后站着鹿渊和云鹤、晨雪。 牧歌对面的女子戴了狐狸面具,看不出其面容来,但她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即便是这般规规矩矩地坐着,也让白清莫名觉得心驰神往,此处又再无旁人,其身份倒也不难猜。 芳桑时行礼道:“妖后,臣等将人带来了。” 芳时烬立马跪了下去,白清三人刚刚要跪,就听云鹤咋咋呼呼地喊道:“秦空岳?!是你!还有你们……” 牧歌轻蔑地瞥了一眼云鹤,呵斥道:“失礼!” 云鹤一下子闭了嘴,对着牧歌低下头去,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可她话已出口,在场的都听到了。 芳桑时和芳时烬怔愣了一会儿,立刻反应过来,闪身拦在了三人面前,目光在隐和秦空岳之中来回流转,全然是一副戒备的姿态。 芳桑时说:“我道那千猎是怎么来的,原来魔尊大人也来了?” “呵~”秦空岳轻笑一声,“谁不知千猎与本尊不和?不愧是消息闭塞的妖界,竟将本尊与他归为一类人?还怪可笑的呢~哈哈哈……” 说完,他仿佛完全无视了芳桑时和芳时烬的态度一般,还真的当众笑出了声来。 云鹤气得咬牙切齿,本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却被牧歌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她倒不是怕牧歌,如今有了欢盈,牧歌对于仙界已经不是唯一的选择了。但这里终归是妖界,还有外人在场,她若是表现出不服牧歌,让妖族看了笑话不说,往后很多事怕都要居于下风了。因此,她虽不满,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的。 就在此时,门外跌跌撞撞奔进来一个人,嘴里大喊着:“妖后手下留情!!!” 第四百九十八章 安怀瑾冲将进来,发现场面并不如自己预想的那般剑拔弩张,不禁顿感疑惑。 “呃……那个……关于他们,我有事要禀报……还请妖后允准……” 藏在面具下的妖后噗嗤一笑,说:“那位让你来的吧~?” 她的声音透着些稚嫩青涩的味道,配上她说话的语气,白清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名十一二岁左右的少女模样,不过看妖后的身材不大可能就是了。 安怀瑾一愣,喃喃道:“您知道……” “我和那位虽不对付,唠唠家常却还是有的,我心中有数。正巧你来了,带这几位仙族的随行使者下去休息吧。噢!仙帝就留下吧。” “桑时,你去安排一下,务必让这位仙族小囡高兴才是。之后回去看看那位前魔尊到底要干什么,若他打的是坏主意,倒也不必顾虑太多而手下留情。魔尊不是亲临了么?善后什么的交给他便是了,您说是吧~魔尊?” 妖后轻轻松松就将众人都安排好了,她倒是说得轻巧。 秦空岳礼貌性地假笑了一下,没有拒绝也没有肯定。 云鹤显然是不满的,但牧歌的眼神要她遵从妖后的安排。眼看着晨雪二话不说就往外走,鹿渊也抱起欢盈打算离开,若她再坚持怕是场面就不好看了,只得暗叹一声也离开了。 临走前,安怀瑾困惑地一再回头看了好一会儿。她不明白,为何眼下场面与那位大人交代给她的不一样,她抱了忤逆妖后、必死的决心冲进来,到底是为哪般啊?!那位大人是不会出错的,如此想来,那便是那位大人对她有所隐瞒了么…… 芳时烬亦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芳桑时却用眼神示意他不必多言,他也就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一下子呼啦啦走了许多人,只剩下妖后、牧歌和白清三人在场,就连空气好像都冷下来了些。即便云鹤众人不在了,牧歌仍然有些拘谨,坐得笔直,顾忌着妖后也在,且妖后戴着面具又不大说话,她根本就琢磨不透,便也不敢表现出对白清的亲近。 隐生怕妖后看出什么,从进来后便一直低着头,尽量往白清身后躲。白清则是想和牧歌打招呼,却发现一直对不上视线,妄自失落地不发一语。唯独秦空岳仍然保持着那一脸假笑,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妖后伸手接住一片飞落的花瓣,柔指弹向白清三人,两坛酒和一碗清香的茶便凭空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听闻魔尊和白姑娘素喜喝酒,这是锦麦,是如玉窖特意为我酿的,出了我这逢野可就喝不到咯~二位且尝尝吧~?噢!那位小兄弟我了解甚少,一碗清茗献上,莫要嫌弃。” 妖后说完,往左边一倒,一根粗硕的藤条不着天不着地的出现,她整个人挂在了藤条上,看起来好不惬意。 白清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是谁造谣说她爱喝酒的?!可别让她遇到!她明明只是刚好跟在了秦空岳身边,刚好秦空岳爱喝酒而已嘛! 她跟着秦空岳一起行动其实是完全可以喝别的东西的,但她还是选择了喝酒。不过,她自己完全没发现就是了。 隐畏缩在白清身后,待白清动手取了酒喝,他才去抬那碗茶。 秦空岳拎起酒坛闻了闻,畅饮了好几口,笑说:“好酒,就是不够烈,本尊喝不惯。” “哟~!那倒是我的不是了,还请魔尊海涵~” 妖后语气轻松,完全不像在面对初见之人,反倒像是在面对多年老友那般。她这样的态度,又看不清她藏在面具下的表情,连秦空岳都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 “无妨。” 牧歌独自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品着面前已经温了的茶。这茶的香气倒是十足,可入口苦涩却无回甘,让她情不自禁地觉得,这该不会是那种给不受欢迎的客人喝的送客茶吧?可方才妖后又特意说了要她留下来,理应不会是赶她走吧?可这茶,着实是难喝得很啊…… 妖后又说:“仙帝,莫要拘着了,此地又没有外人,做你自己就好了~” “是……呵呵呵………” 众人不禁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看来这妖后是完全没有她就是外人的自觉啊?! 妖后敲了敲身下的藤条,几把和牧歌身下一样的太师椅一一出现在白清三人身后。她抬起玉指指了指太师椅,说:“都坐吧~?咱们要谈的事多着呢,一件件来吧~先说说仙族的事儿吧,仙帝大人~请。” “呃……”牧歌一愣,她根本就不知道要说什么,她执意拜访妖后也不过是因为无意中看到了这个未来而已,“说……说什么?” “唉~”妖后哀怨地叹息一声,“都说没有外人了,你们还是这般信不过我啊~真叫人失落呢~~” 牧歌和白清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这一声叹息,叹得她们心疼不已。 “呵……”秦空岳则完全不吃这套,冷笑一声,“初见便抱有信任,不是傻么?” “也是~”妖后似乎并不介意他话里带刺,“那就先让你们看看我的诚意吧~!” 说完,她抬指在空中一绕,一股股花瓣汇聚成圈,越来越大,随后悠悠散落,一座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阁楼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小阁楼只有两层高,看起来还有些破烂,连门口的木梁上都能看到岁月的痕迹。 藤条悠悠挺起,妖后就势起身,从藤条上一跃而下,亲手推开了门。 一瞬间,那熟悉的话语如海浪一般席卷而来。牧歌怔愣一瞬,扭头看向白清,白清则已经完全呆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听到君依语。她知道,这阁楼原先理应是设了结界的,所以那些话语才会在开门的一瞬灌入脑海。她亦知道,这些话语的存在,说明阁楼中有命轮碎片。 可她想不通,为何是在这里?!对于妖后来说,命轮碎片应该已经不会给她带来任何提升才对,为何会是在这里? 又为何,会是现在? 白清不明白,伴随着那些话语而来的不安是为什么,但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在畏惧,畏惧接触那些碎片。她理应高兴才是啊?这不是说明离命轮碎片聚齐又前进了一步么? 为何现在却会是这样的感受…… 第四百九十九章 牧歌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在心中计划着如何讨要碎片。如今她是仙帝,代表的是仙族的颜面,总不好明抢吧? 上一次仙帝到访妖界,风霆一声招呼没打带走了九成炽光使,让仙妖两族的关系越发雪上加霜。自那以后,妖族将仙族当做了仇敌拒之门外。 如今过了几千年,虽尚存傲骨,但仙族的地位早已不如当初,明抢是不可行的。况且只凭自己怕是也抢不过,若是让白清等人帮忙,传了出去,不就成了仙魔两族联手强抢了么?若是发展成那样,自己可没法对仙界交代,更无力稳住局面。 牧歌想的多,白清则完全相反。既然此次来妖界遇上了碎片,下次来访尚遥遥无期,这碎片她势在必得。她一下就想好了,若能尽量说服妖后让出碎片那就是最好的了,若妖后不肯归还碎片,那就抢。 然而,妖后的举动却是二人都没想到的。 只见她勾了勾手指,一个覆了些灰尘的金盒子便自行飞到了她手上。妖后面向白清和牧歌停顿了一两秒,说:“我与韶华虽立场不同,但却是非常信任彼此的至交。这是韶华仙逝前,特意托稚龙送来的东西,说是君依族人找上门时交还即可。如今我便归还给……你们二人谁收?” 白清和牧歌皆是怔愣住了,没想到事情进展得会如此容易,反而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牧歌率先反应过来,问:“妖后怎知我们二人是君依族人?” “唔……”妖后抱着盒子,昂头想了想,“当初这东西送来时,我打开看过,里面还有一封信是写给我的。信中有说三百年后会有君依族人来取这东西,让我届时归还便是。至于你们的身份,实不相瞒,其实是二层那位许久之前透露给我的。” 牧歌和白清对视一眼,并肩上前去,从妖后手中一起接过了金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躺着一把粗糙又简陋的石锁。 这锁看起来就好像是小孩子用泥巴捏成晒干了的,怎么看都觉得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据妖后所说,这东西是要给君依族人的,白清自然就联想到了命轮中心的那把锁。可不管是材质还是模样、色泽,怎么看都与命轮的那把锁无关。 白清不明白,母亲为何要托稚龙特意将这东西送到妖界藏起来? 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牧歌,但她不愿多想,她打算直接拿起来看看,兴许会发现什么非同寻常的线索也说不定。 在征求了白清的意见后,牧歌伸手便打算去拿那把石锁,可刚触碰到石锁的瞬间,只听咔嚓一声,石锁上顿时就出现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裂缝。 “哎??!!”牧歌顿时慌了,收手收得极快,就好像这石锁是滚烫的山芋一般,“我、我没用力!!它怎么……” 牧歌急着对白清解释,话还没说完,又听咔嚓几声传来,那石锁完全裂开了。非是二人所想那般裂成两半,而是露出了藏在石面下的真容,还真就是命轮中的那把锁。23sk 那覆在表面上的石层似有保护、藏匿真锁的功效,石面裂开之后,白清和牧歌皆清晰地感受到,这锁之中大半是韶华的仙核。虽并无依据,但她们就是知道。 牧歌与白清交换了一个眼神,伸手想将那锁拿出来仔细端详,却在触碰到锁面的一瞬间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白清眼疾手快,一扔盒子连忙去接牧歌,感受到手臂传来的重量时,她才松了口气,再一看,那把锁被牧歌紧紧攥在了手里。 两根粗壮的藤条从门外延伸进来,纠缠在一块形成了足够容纳牧歌休息的平台。妖后轻飘飘地走到白清身边,弯腰低头说:“如果信得过我的话,让她躺着歇会儿吧?” 白清略微有些犹豫。她直觉妖后不是坏人,但听妖后透露的只言片语,她又不是那么信任妖后。或许是这一切太过顺利了,顺利到她不得不考虑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秦空岳安静了许久,此时突然开口道:“阿清,我听韶华提起过她多次,不管立场如何,她不会对你们下黑手的,你且放宽心吧。” 他这么一说,倒是打消了白清大半的顾虑,“那……有劳了。” 她不再犹豫,轻手轻脚地将牧歌放在了藤条之上。藤条缓慢地托着牧歌往后退了些许,不至于拦到众人。 妖后十分惬意地伸了个懒腰,说:“如今仙帝不省人事,仙族的事儿暂且是谈不了了。那咱就谈谈你们的事儿吧?白姑娘~?秦公子~?” 大约是看不到妖后的表情,猜不透她的心思,白清面对她时总觉得没什么自信,连带着做这种小决定也优柔寡断的。 她下意识瞄向秦空岳,他注意到了,随即冲着妖后轻轻一笑,说:“外面风景不错,去外面说如何?” “呀~!你注意到了?!”妖后乐得声音都提高了些,一拍掌,乐悠悠地就带头往外走,“我这逢野的景色啊可是我精心打造的呢……” 妖后兴冲冲地介绍着外面的景致如何,藤条也慢慢地托着牧歌往屋外缩回去。秦空岳伸手想去牵白清,她亦伸出手给他,提脚就要跟着往外走。 “别走!我在这儿!” “哎~!别忘了我啊!” “你看看我……看看我啊……” 好几道声音交织着灌入脑海,无一不是在挽留她。她一下课就听出来了,这些话是用君依语说的,也就是说,这里还有其他碎片。 白清猛地回头望去,目光飞快地在阁中四处查看。 这阁楼大约是妖后的藏宝阁,摆放着许多个置物架。架子上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有书画卷轴、有玉石古玩。架下也摆着不少东西,有插着书画的瓷筒、有没上锁露出了金银珠宝的木箱,墙上挂了几件华服,墙角处似乎还散落着些武器的样子。但因是从架子的缝隙中看到的,看不太真切。 这些东西放得毫无章法,白清就算想迅速查找命轮碎片,那也是毫无头绪的,倒让她一时犯了难。 注意到二人没跟上的妖后又折返回来,问:“怎么了?” 第五百章 白清小声问:“我看这里宝贝不少,能……四处看看么?” 考虑到她现在还不知道碎片在哪里,也不好开口讨要,便想了个随意看看的由头,虽然这由头也站不住脚。 妖后默不作声,就在白清以为她要拒绝时,她说:“看吧,若是看上了什么,赠与你们便是。” 秦空岳挑眉,心想这妖后倒是个上道的,说要拿出诚意来,还真是有诚意的。 白清一喜,道了谢便循着声音去找。穿过一排排置物架,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只灰色的布囊上。她走到此处时,那些碎片的话语消失了,皆变成了嬉笑。观此处物品摆放,周围放着的都是些书册、字画,也就这只布囊比较可疑了。 白清指向布囊,问:“能打开看看么?” 妖后歪头,似是在观察那只布囊,随后她走上前去将布囊取下,掏出里面装着的东西递给白清。白清一看,果真是命轮的碎片。 “这东西是桑时给的,说是去外界接引大妖时,发现有些大妖是靠这东西才成为大妖的。终究是歪门邪道,结果没了这东西,一个个弱的跟小鸡似的~!白姑娘若是看上了这东西,那就带走吧,放我这儿还挺占地方的。” 白清不敢接,怕和牧歌一样昏睡过去,便从乾坤袋里取了块手帕出来,将碎片包了收好,留待之后再看。 秦空岳却问:“这东西于你无用,你怎会这般好好保管着?” “确实无用。”妖后转身,引着众人往外走,“这东西古怪得很,我想了好几个法子都毁不掉,又不愿随意扔了。毕竟是急功近利的东西,万一让谁捡了去,不是害人家么?所以就留着了呗~” 秦空岳不语,心下便已通过妖后的话证实了一些猜想。方才她拿出那把锁时,他就发现,她似乎并不知道那些是命轮的一部分。 命轮是韶华从不离身的东西,像他这样时常与韶华见面的,看到那锁就一定是能认出来的。若是不知道这些珠子是命轮碎片还情有可原,毕竟现在珠子失了色,看起来确实不像,可那把锁却是没变过的。 眼下,不管是珠子还是锁,妖后却都没认出来?也就是说,妖后与韶华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在这样的情况下,韶华却愿意在临死前,托稚龙将这把锁送到妖后这里来,可见韶华有多信任她。 白清倒是完全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如今碎片找齐了,总算是能向鹿渊交差了。待修复了命轮后,将它交给牧歌,那她在仙界的日子怕是会好过许多。最关键的是,有了命轮后,对付起混沌来怕是也要轻松许多。 白清总是习惯性地将事情往好的方面想,早就将初时那一闪而过的不安抛诸脑后了。她完全没想过对牧歌而言,修复了命轮到底意味着什么。 众人出了藏宝阁,妖后挥挥手,藏宝阁瞬间就消失不见,就仿佛它从未出现过一般。牧歌仍然静静地躺着,看起来睡得挺沉。 妖后唤出藤条,又慵懒地倚靠回去,说:“如今我也拿出了我的诚意,你们可愿信我了?” 白清和秦空岳对视一眼,答:“自然。” “如今仙帝尚在沉睡,仙族的事暂且搁置,那说说你们吧。我看你们来妖界,本意也不是来拿那锁的吧?魔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来,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妖后戴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她的语气听起来,倒好像不是兴师问罪的。这让白清松了口气,毕竟现在她的行为跟擅闯也没什么两样。 秦空岳微笑着说:“听说韶华并未仙逝,本尊是陪夫人来找韶华的。” 妖后沉默了许久,叹口气,说:“那你们怕是要失望了,二层那位,确实是韶华没错,但并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韶华。” 秦空岳和白清面面相觑,齐口同声问:“什么意思?” 又是一阵令人难捱的沉默。 “你们认识的那位韶华,确实已经死了。二层那位……是在她携命轮出世之前,托我替她关着的……另一个她。” 白清的脑子又一次转不过来了,秦空岳沉声问:“能详细说说么?”23sk …… 大晏,涌泉宫。 赵庭安在殿内坐立难安,不停地来回踱步,每过半个时辰就要问一次,歆贵妃回来了没有。 黎芝曼好不容易送走了仙族,紧赶慢赶地回了宫,一进殿,赵庭安就立马迎了上来。 “贵妃,你可回来了!如何了?” “已将仙人们送走了,”黎芝曼将披风解下递给盼煜,活动着手臂缓解肩膀的酸痛,“不过妖界来接引的换了人,妾身瞧着……仙人们怕是不大高兴。” “还好还好,那也算不得是大夏的错……”赵庭安一个眼神示意,一旁候着的小太监急忙给黎芝曼倒了水,他握起黎芝曼的手,“那朕让你问的,可问了?” “问了。” “仙人们怎么说?” 黎芝曼喝了水,将杯子递还给小太监,并示意宫人们退下,轻轻地将头靠在了赵庭安身上,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皇上心里就顾着天下百姓了,都不关心妾身么?” “芝曼~!你也看到了,此番魔族作乱,这天下都被搅得不得安生了。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的可不少,多少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啊!位高权重者,若不为百姓计,这位置又如何坐得安稳呢?” “……哼~” “芝曼~!好啦~朕可是下了朝就一直在此等你,这宫里也就你有这样的待遇了,朕怎么会不关心你呢~?” 赵庭安轻轻抱着黎芝曼柔声哄她,那态度,确实是这宫中独一份的。黎芝曼自然也知晓这一点,当即便喜笑颜开。 “知道啦~!仙人们算是答应了,只是这其中来往详情、人选商定等,还需时日筹划。云鹤长老说了,待她们从妖界回去,便着手此事。” “真的?!那可太好了!!!”赵庭安喜出望外,抱着黎芝曼将她举得老高,“芝曼当真是朕的贵人啊~!不愧是我大夏的福星!” 门外,萧簌簌听闻黎芝曼回来了,便带了碗她亲手熬的汤来,想给黎芝曼喝。可她来得不巧,正巧听到了赵庭安最后一句话。 她低下头去揪紧了胸口,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候在门口的御侍大太监望着簌簌的背影,不忍地摇了摇头。 第五百零一章 妖后芳绽嫌解释起来太麻烦,索性将当初韶华来寻她时的景象重现出来。 韶华曾向芳绽阐述过各族停战议和的初步想法,并为了得到她的同意到访过妖界许多次。初时芳绽认为仙族不可信,妖界又有血池在手,已经极大地避免了和他族交战,所以并不愿签什么停战协议。 但因韶华逗留的时日不短,二人便渐渐萌生了姐妹情谊。即便后来韶华回了星芒阁,二人之间也保持着联络,感情亦逐渐深厚,互相引为知己。 芳羲消失上千年后,芳绽已能完全操控血池,妖界的日子开始步入了正轨。有一日,韶华突然来访,并且让芳绽对她的行踪保密。而随韶华一起来的,还有二层那位,也就是另一个韶华。 芳绽迷惑不已,便向韶华追问,韶华毫无保留地向她解释得清清楚楚。 韶华是星芒阁的神言官,平素里就负责占卜。像是那几日会下雨、海中生灵何时适合捕捞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星芒阁都是用她的占卜结果来作为依据再行动的。这样的日子虽常会忙碌些,但不用风里来雨里去的,倒也算轻松。 然而,她不知怎么的,始终无法安心待在星芒阁,每过个百年左右,她就会将提前占卜好后几个月该占卜的事,然后离开星芒阁,去人界、仙界看看。 星芒阁安居一隅,仙族虽有死伤,但不参战的仙族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唯独人界,在仙魔两族的无数次交战下,早就是生灵涂炭了。有些偏远一些的小国,几乎是无声无息地就亡了国。大一些的国家,也是人口逐渐凋零,唯有依附于仙族,才能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韶华见状于心不忍,总会暗自伤怀许久,甚至觉得星芒阁的日子过得那么悠闲,没有出手相帮是有罪的。于是她悄悄见过几次风霆,想要为消灭魔族出一份力。 然而,仙魔交战不止,带来的不仅是世间的颓败,还有永远清除不完的煞气残留。随着韶华离开星芒阁的次数增多,那时还没有鹿渊,更没有抵抗煞气的定心丸,她亦不可避免地遭受着煞气的侵扰。 她慢慢察觉到自己冒出了越来越多的邪恶念头,并为此感到羞愧难当。但那时一切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她还有许多事要忙,要想个对策出来都没什么时间,就暂且搁置了此事。 直到命轮出世时,她独自望着空无一人的星芒阁,突然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翻遍了所有典籍,想要搞明白为何会发生这种事。当她发现那个本意是用来从危难中保护君依一族的法术,其实是献祭生命用来生成法器的法术后,她整个人都懵了。也就是在那时,她的脑海里响起了另外一个她的声音。 这一切,都是另一个自己做的。她无形中引诱自己去占卜什么灾难,并在法阵上做了手脚,让自己和所有君依族人都没有察觉出不妥之处来。而记载了这个法术真是用途的典籍,也是她在事成之后像是炫耀一般故意让自己发现的。 韶华虽不清楚另一个自己是如何做到这所有的一切都瞒着自己的,但她那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消除所有魔族。而已经被煞气影响着犯下滔天大罪的自己,是不配的。 于是她在星芒阁研究了数十年,如何消灭那个邪恶的自己。在她终于以为成功之时,她却发现,自己的仙核已然不全,而那另一个自己带着她缺失的那部分仙核,像个人一般活生生站在了她面前。 韶华试了许多法子,仍旧与另一个自己势均力敌,无法将其消灭。就在她苦恼不已时,另一个自己却向她提议:只要送她去妖界,她就安生下来。 韶华虽不知为何她会有这样的提议,却仍将信将疑地将星芒阁沉了海,带她来了妖界。但韶华不知她来妖界到底有何打算,便决定就此事征求芳绽的同意后,让芳绽看看有没有法子能将其消灭。 芳绽有些意外,这种事情她闻所未闻,当即便答应下来。她将另一个韶华安置在了第二层,时不时就会去看看状况。结果那人当真如她承诺的那般并未生事,她找芳绽要了些种子树苗什么的,每天就浇浇花草、修剪枝叶,过上了悠闲的生活。 芳绽答应了韶华要替她找到消灭那人的法子,可直到韶华仙逝,她都没能发现那人有什么弱点。 那人就那么规规矩矩地待在妖界,有时她太过想念韶华时,就会去找那人聊聊天,说一些过去和韶华会说的话。那人性子古怪得很,心情好时也会回应她几句,心情不好时要么一声不吭,要么阴阳怪气地直接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和那人的关系算不得要好,却是有些微妙地彼此信任、彼此了解。 “原是如此……”看完了芳绽展示的幻象,秦空岳若有所思,“难怪她懂那么多高深的法术却意外地弱,原来是因为仙核有损么……” “这我就不清楚了,”芳绽坐直了身子,“星芒阁未覆灭之时,韶华就已经算是投奔了风霆,但那时星芒阁的祖训仍是不闻世事,她不好出手相帮,也不好频繁出岛,大多时候都是抽空将占卜结果写成信送给风霆就回去了的。她未携命轮现世前,认识她的人并不多。” 秦空岳想了想,说:“可稚龙与她是定了命契的,稚龙说韶华虽然消失了,他却没感受到命契有什么变动。若非他坚持韶华还存活于世,我们也不会多方打听寻到妖界来。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芳绽一时答不上来,低下头去思忖良久,说:“先前会面时,他倒是未向我提及此事,我还当他真是和新夫人来看我来的……或许…见见二层那位就有答案了也说不定?” 秦空岳一挑眉,颇不情愿地问:“她可信么?” “分情况。于她而言,韶华是她爱恨皆不得的存在。至少在关于韶华的事上,她说的话是可信的,我觉得可以一试。” 第五百零二章 芳绽又聊了些和韶华有关的旧事,她时不时总会说着某件事就咯咯咯地笑起来。然而,对于白佑生的事她却鲜少提及,即便白清追问到了,她也以并未见过白佑生不好置喙为由,绕到其他事上去。 理由是个好理由,可秦空岳却注意到了她言语间微不可察的不屑。想来,大约是她对于人仙相恋之事觉得鄙夷吧。 她对待白清倒没有多亲近,但至少态度上是平易近人的,没聊多久白清就已经信任了她。 与二层那位的会面定在了两日后。 芳绽好奇韶华的孩子是个怎样的人,便让三人留宿在了逢野。原本她没打算让隐和秦空岳也留下,但二人坚持要陪着白清,白清也耐心解释说他们虽是魔族但不是坏人,她便只好也留下了二人。不过在态度上,相比起对白清的好奇来,她对二人确实是肉眼可见的疏离。 第二天,芳绽拉着白清聊了整整一天,除开吃饭时间外,芳绽几乎是粘着白清说个没完没了的。秦空岳和隐一开始还跟着,但吃了午饭后,芳绽就以要说些女儿家话为由将二人赶走了。 白清信任她,聊着聊着一不留神就透露出了隐和她定了命契一事。她还差点将隐是芳绾所生的半妖一事也说了出来,幸好芳绽听闻此事追问的声音都高了许多,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可以随便拿出来说的事,不过显然是已经晚了。 芳绽听说了此事,顿时就来了精神,拉着白清就要去见隐,说是要看看作为仆从,隐是否够格。 白清吓了一跳,不停解释隐年纪还小,肯定是比不过芳绽的,别为难他什么的。芳绽满口答应着,脚步却越来越快,都快小跑起来了。 二人走了约莫几十米,一座小巧的庭院就如泼墨画一般呈现了出来。院里有棵不大不小的树,秦空岳正站在树前。树上挂着一座精巧的鸟架,一只小翠莺在架上跳来跳去的,颇嫌弃地躲着秦空岳逗它的手指。可它虽不情愿让他碰,却并未飞走。 “魔尊好兴致~可别让我家绿宝入魔哦……” 听到有人说话,秦空岳停了手折过头来,见是妖后和白清,微微颔首,“妖后不也扣着我家阿清么?彼此彼此。”随后冲着白清笑了,“可算聊完了?” “没有呢~”白清还未回应,妖后便抢先回答,“这不是听说随你们来那小子是她的仆从么~我来看看那小子,不是来寻你的。” “是么?”秦空岳眯眼一笑,“那你们在此稍候,他方才去沐浴了,我去叫他。” 过了一会儿,秦空岳出来叫二人进屋。 屋内挺暖和的,隐只穿了件单薄的里衣坐在小方凳上,他的头发还没干,正低头擦着头发。 芳绽健步如飞,疾奔过去,伸手就去抓隐的手臂。隐的视线被垂下的头发遮挡住了,看不太清,但他感觉到有人猛地靠近自己,下意识就往后跳开几步,从凌乱的发丝中冷眼盯着芳绽。 “妖后这是作甚?” “你是…半妖?!” “……” 隐未作回答,仍然戒备着。芳绽大约也反应过来自己激动过头了,连忙尴尬地笑了笑,缩回手去,“我没有恶意,你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你,那只镯子是哪儿来的?” 她指的,正是那只芳老板给的,隐一直戴在身上用来隐藏半妖面貌的镯子。 如今隐虽然身份已被仙界知晓,严格来说戴这镯子已经没用了,但他已经习惯了,再加上这镯子不是俗物也不好随便扔了,索性就一直戴着了。没想到,妖后竟认得这镯子? 隐的目光半信半疑地在芳绽和镯子之中流转,随后抬眼看向秦空岳。拿到镯子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伤春悲秋的时候,他没怎么主动去了解过这东西,白清叫他戴他就戴着了。况且这镯子怎么说也不是魔界的东西,就算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空岳走上前去,示意隐别紧张,随后看向芳绽,问:“这镯子怎么了?” “……罢了。你们也别紧张,这镯子没什么古怪,只是……是我姐姐生前之物。我许久没见过和姐姐有关的东西了,所以想问明来路罢了。” 白清顿时愕然。芳绽的姐姐,那不就是前任妖后芳羲么?!这镯子又是芳老板给的,难不成她真是芳羲?!她当时拿出这镯子时,倒是说过是友人赠的,可这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白清吃了一惊,秦空岳则不然。白清想到的事他自然也想到了,但现在就下结论未免武断,倒不如多问一些信息出来,兴许还能帮上芳老板的忙。 “这镯子是与悦春阁换的,据说是友人所赠。不过究竟是从何而来的,我们亦不知情。” 芳绽沉默良久,摇头笑笑,说:“姐姐生前曾将这镯子赠与一位友人,也就是如今的鬼域之主,沈夫人。大约是那悦春阁与沈夫人交易换来的吧……” 秦空岳不语,他越发觉得芳老板即便不是芳羲,也定是和芳羲有关的人,她和芳羲之间的联系也太多了些。 芳绽又说:“听闻就没有悦春阁打听不到的消息,魔尊见多识广,是否知道和悦春阁取得联系的法子?” “知道。” “我想委托悦春阁打听些事。魔尊可愿为我等牵线搭桥?” “……听说妖后本想拿掉悦春阁在妖界的眼线,如今用得上人家了,反倒要人家帮了?” 妖后抱起了手,将手缩进了袖子里,说:“误会,都是误会~” 秦空岳稍加思索,便让妖后等等,叫白清与芳老板传音联系一下此事。白清充当着中间人,替秦空岳和芳老板传了话,芳老板提出要亲自面谈。 秦空岳将芳老板的要求转告给芳绽,芳绽立马欣喜地答应下来,唤着众人就要往外走,已经把来看隐的初衷忘了个干净。 众人又回到了初来那处大树下。 芳绽本想让芳桑时去接应芳老板,奈何芳桑时在对付千猎,一时抽不开身,她便换了人,叫音叙去朝南殿接人。 音叙带着芳老板和南夜前来时,芳绽已经烹好了茶,准备好了点心。 音叙一见白清等人,顿时就皱了眉头。 “是你们……” 第五百零三章 白清并不在意音叙的敌意,反而更在意芳绽的反应。如今芳老板就在芳绽眼前,若她当真是芳羲,芳绽理应会有什么表现才对。然而芳绽的反应却令人失望极了,她根本就没什么反应,甚至还不如看见隐手腕上那只镯子激动呢。 芳绽挥挥手,说:“好了好了~人带到便是,你去忙吧。” 音叙刚刚张嘴,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化作花瓣消散了。白清倒是听百灯灯稍微说过,除了芳桑时外,不管是谁,只要妖后不想见,那到了逢野就只能在茫茫大雾中候着,即便是有直接面见妖后权利的各族家主也不例外。 芳绽对着芳老板和南夜招招手,示意他们上前去。待二人站在了她面前,她先是观详一阵,才问:“哪位是悦春阁做主的?” 南夜退后几步,站到了秦空岳附近,偷偷抬眸看他,他却权当没看见一般,并不理会。 芳老板纤手一挥,笑道:“奴家芳宁,正是悦春阁当家的。久闻妖后盛名,今日得见,果真不同凡响呢~实乃奴家三生有幸……” “得了得了~”芳绽摆摆手,身子微微后仰,“你也不必这般放低身段,悦春阁的线人查了那么久,都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悦春阁的实力可见一斑呢~更遑论你是当家的……” 二人皆掩嘴娇笑,看得白清有些恍惚。这二人的姿态也太默契了些吧?怎么不见其他芳家人也这般娇俏倩兮? 远的不说,那芳桑时不是芳绽的孙女么?在悦春阁见到芳桑时的时候,她给白清的感觉就是个冰雪美人,性子倒与眼前这二位天差地别。 在锁馨庄时,也不是没见过妩媚多姿的芳家人,可与眼前二人相比,不管是神态还是语韵,总觉得少了些味道。 这么一想,白清又觉得芳老板就是芳羲的可能性又陡然增高了。说不定芳绽见到芳老板不激动,是因为时隔许久她忘了芳羲的模样了呢…… 几句言语间,芳老板就已结合着现有的情报将芳绽的性子猜了个大概。她大着胆子去挽芳绽的手,笑问:“既是妖后准允的,那奴家就不与你见外了~听闻你要与悦春阁谈交易,不知妖后想要悦春阁替你打听什么呢~?” 芳绽还真不与她计较,反倒拢紧了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说:“我想知道我姐姐在何处。” 芳老板闻言身子一僵,脸上却仍习惯性地挂着笑容。她没办法一下子就答应下来,毕竟关于芳羲的事才开始查,时隔多年情报太少,而且她现在越查下去越觉得自己就是芳羲。可方才芳绽见她时却没什么反应,又让她觉得奇怪极了。 要说她觉得她就是芳羲,可芳绽不认识她。可要说她不是,她和芳羲相似的巧合之处也太多了些,而且她一见芳绽就觉得亲切。如今她很是矛盾,甚至到了有些苦恼的地步。 “哟~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我知道,不然也不会找到你们头上了,不是么?” “嘻嘻……”芳老板眼珠子滴溜一转,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那妖后准备拿出怎样的代价呢~?” 芳绽反问道:“当家的想要什么?不妨说与我听,兴许我能做到呢~?” 芳老板笑而不语。 这倒是让她犯了难。妖界难以进出,虽不至于什么都打听不到,但悦春阁掌握的关于各族各界的情报之中,妖界的情报是最少的。而且妖界与外界的沟通往来时差不短,这就导致了在许多事上,妖界和外界一直存在信息差。这次来到妖界后,她深刻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芳老板迟迟不说话,芳绽还贴心地给了她时间。 “我知道这事儿不简单,所以相应的代价想必也不便宜。若是一时难以决定,不如就在我这逢野小住几日,慢慢想也无妨~如何?” “如此甚好!” 芳绽问起芳老板和南夜想要怎样的小院,她可以根据二人喜好当即现造一个。芳老板和南夜窃窃私语地商议着,隐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噜一响,显然是饿了。 他的头发倒是干了,可还没梳过,显得有些乱,他又穿着单薄,眼下肚子这么一响,他害羞地红了脸,看起来别提有多惹人怜了! “看我,差点忘了到饭点了~!”芳绽挽着芳老板走到了隐面前,“你……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呀?” “……我叫隐。” “哦?单名一个隐字么?不错不错~你且稍等,我让孩子们拿些吃食来,保管填饱你的肚子~”说完,芳绽转头看向芳老板,二人噗嗤一笑,“说起来,我都忘了此行本是来看你的~你既是半妖,是哪一族的孩子?姓什么呀~?” “……姓商。” “商?行商的商么?” “嗯。” “稀奇的姓氏呢,妖族没有姓商的,你是随父亲还是母亲呀?” “随哥哥。” “你还有个哥哥?!也是半妖?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 隐沉默着不愿回答。芳绽倒也不介意,笑道:“是我多问了。那咱们去吃饭吧?” 众人点点头,芳绽拈起一瓣花瓣来,抛向空中,一道门便浮现在众人面前,她带头打开了那门,作势邀请众人与她同去。 吃了饭,芳绽说已到亥时了,明日就送白清等人去二层见那位,让他们早些休息,就连南夜的住处也安排好了,唯独留下了芳老板。 逢野的天色仍然亮如白昼,可妖后为众人安排的小院却是黑夜,一扇扇门内外,黑夜白昼交织,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众人这一夜睡得香甜,完全不知道千猎在下层族域闹成了什么样子。 第二天一大早的,妖后便叫醒了众人,要送他们去二层。与妖后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面生得很,白清从未见过,另一位则是南家家主南衡驰。 白清心道不妙,下意识就去找南夜的踪影,可一圈看下来,却并未见到。她不由得松了口气,不管他是不是躲起来了,眼下父子二人若是相见,只怕场面都不大好看吧…… 23sk 第五百零四章 白清等人被芳时烬带走后,芳老板一直在看百灯灯给的卷宗,中途南夜醒了,便和芳老板一起看。 百灯灯寸步不离地守着二人,这既是芳时烬的意思,也是她自己想早日得到芳老板的指点而心甘情愿的。 没多久后,芳时烬回来了。他将百灯灯叫了出去,并将拜见妖后时遇到仙族的事也交代个清楚。 按理说,妖界不欢迎魔族,若是族中有妖入魔了,要么驱逐出界,要么妖后亲自处理,决计是不会让魔族留在妖界的。但拜见妖后时,仙族明明已经指出有魔族,而且还是魔尊亲临,妖后却让他们退下了。并且听妖后的意思,似乎并不排斥? 他拿不准妖后的意思,便将详情告诉了百灯灯,要她既不能放任芳老板等人,又不能怠慢了去,让她自己拿捏分寸。 百灯灯刚领了命,朝南殿警钟大作,芳时烬二话没说就迅速离开了。 百灯灯继续守着二人,又过了许久,音家主来了。他拿了代表妖后命令的瓣令,说要带芳老板二人去拜见妖后。她查看了瓣令,随后让音家主稍候,自己则进了屋去,在得到芳老板会帮忙打探来访仙族突破口的承诺后,她将二人交给了音家主。 随后,想起此前警钟大作一事,她便去找前几个殿相好的朋友打听。一打听,她才知道,由于芳家主抽身回来带白清等人去面见妖后一事,剩下的人压不住千猎,已被他上至了第十五层,伤亡情况亦不容乐观。芳家主得知消息后请示了妖后,方才是来朝南殿抽人随她前去的。 同时,她也听说,芳时烬没能抓到带千猎进妖界的齐家人。听说齐家夫人去世后,齐家家主和齐昀父子俩,还有齐家的比较厉害的大妖,都不见了踪迹。芳时烬追了一路没追上,恰巧收到芳桑时命令,说要带白清众人去拜见妖后,他便先回来了。 这倒是令她很意外。芳时烬去抓捕的时间不短,按他的本事,理应早就抓到了才是,如今没抓到,岂不是说明齐家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一旦到了某个时刻就头也不回地离开齐家族域?既是要走,是因为带了千猎进入妖界,唯恐惹怒妖后而逃?还是说他们还有其他打算? 不管齐家和千猎在计划什么,这对于她和同伴们来说,都是个机会。如今上头都盯着千猎,他们要暗中计划对仙族做些什么就容易多了。 当初百夕从外界归来时,仙界是如何拘禁她、苛待她的事就传遍了妖界。妖界上下不论大族还是小族皆震惊不已,再联想到从前仙族来时抢走炽光使的事,各妖族皆是怒火中烧,嚷嚷着要叫仙族好看。 怒火传遍妖界,尤其是琼景林。那段时期的琼景林集结了不少人,商议着如何出界去收拾仙族出恶气,差点就闹到锁馨庄去了。眼看事情越闹越严重,妖后下令了,不是集结军队攻打仙界,也不安抚愤怒的妖族们,而是派出朝南殿干预,强硬地不许妖族再讨论此事。 百灯灯也是觉得气不过,乔装打扮一番和朋友去琼景林参与声讨仙族,也是在那里,她们认识了如今一起行动的伙伴们。而妖后的一声令下,虽确实制止了事情往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上发展,但也引起了百灯灯和她同伙们的叛逆心。 她们不敢违令,却也不想就这么算了。结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妖后却又公布即将迎接仙帝入界的消息,要求各族都要对入界的仙族加以善待。此事一出,像她们这般对仙族恨之入骨的人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先前出手干涉琼景林,还可以看做是妖后不想妖族的生活乱了套。不让各族去找仙族要个说法,也可以看做是不想妖族有什么牺牲。至少百灯灯和她的同伙们思来想去,觉得只有这样认为,才能平复那差点难以压下的怒火。 可后来仙帝要来访的消息一出,她们也无法再压抑自己的怒火了。妖界虽避世数千年,可也不是真的完全不出界的,仙族一次又一次地欺凌妖族的现象从没断过,像百灯灯这样经常出界的妖族是再明白不过的了。所以当仙帝要来访一事公开后,百灯灯和她的同伙们便决定趁此机会教训教训仙族。 可她们终究是自发集结的,根本没什么身份高贵之人,仙族会来什么人、实力几许,她们根本无权知道。原本初时百灯灯是打算委托悦春阁的,可悦春阁在妖界的眼线她一个都查不到,又接不到出界的命令,倒是让她和她的同伙急了一阵子。行动计划了一个又一个,不管怎么安排都觉得有漏洞、不甚妥当。 她听百夕说过,送她回妖界是走的悦春阁这条线,却一直联系不上众人,好不容易得了些消息,还不待她前去查看,又有新的命令下来了。 直到和芳老板、白清等人重逢,她简直觉得瞎猫碰上死耗子,是撞了大运了。机不可失,仙族就要来了,她想也没想就提出要和悦春阁做交易。幸好她的同伙中有在一殿、二殿任文职的人,勉强够上了悦春阁提出的条件。 如今,同伙们已经将事先备好的计划又重新梳理了一遍,就等着悦春阁将来访仙族的消息传出来,就可以给那些仙族点颜色看看了。 送走芳老板二人后,百灯灯召集了同伙们汇合,一边将新找到的关于前任妖后的卷宗备好准备交给芳老板,一边就最近千猎来袭一事交换了情报。 百灯灯说了芳时烬没抓到齐家人的信息,同伙们都有些兴奋,因为这样一来就意味着,朝南殿或是芳家会注意到她们的几率有小了许多。 百灯灯和她的同伙们等到了天黑都没听说芳老板离开了逢野,众人正商议着要不要继续等,或是明天再汇合时,百灯灯却收到了朝南殿的传令。 她在朝南殿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人,上头有了命令,也大多是芳时烬另行安排,并不会直接通知到她这里。她心有困惑,便让同伙们安静下来,专心去听传音而来的命令内容。她的脸色越听越白,可嘴角却浮了笑。 芳桑时生死不明,前去阻拦千猎的妖族死伤大半,千猎已经到达第十层族域了。与千猎一起的,还有齐家人。 第五百零五章 芳老板和妖后一直聊到了后半夜,二人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即便是早早就困了,芳绽也强撑着,直到她感觉眼皮子实在撑不开了,才和芳老板说明,二人这才歇下。 趁着妖后睡了,芳老板传音和白清联系一番,拿到了仙族来访人员的信息。 第二天一大早,芳绽便将白清等人送到了第二层,随后她说有些事要处理,芳老板和南夜就被她送到了锁馨庄。 到了锁馨庄后,前来接应的是当初带她们去见芳绽的音叙。芳老板有些疑惑,这里是芳家族域,还是芳家主家所在的锁馨庄,怎么会是音叙这样的外家主来接应的?而且一路走来,在外走动的芳家人明显没有前几日多了,偶然碰见一个,也都是心神不宁的模样。 芳老板一猜就是发生了什么事,她试着向音叙打听,音叙却闭口不谈,只让她安心在芳家待着就好。她识趣地没再追问,到了住处后,音叙说他还有其他事,让二人先在屋里待着,之后会有人来接应。 南夜总觉得脑子昏沉地厉害,到了屋里没过多久就又睡了过去。芳老板无事可做,便趴在窗槛上,想看看能不能看出芳家人都在忙什么。 奈何那些偶尔路过的芳家人都行色匆匆,遇到了旁人也不说打个招呼交谈几句,皆是各走各的,她就算想观察出些什么也无能为力了。 又过了许久,百灯灯来了。她背了一个深色布料的大包袱,低着头几乎是小跑着赶来。 芳老板老远远看到她,就猜她是不是来找自己的,就算不是,二人毕竟达成了交易,要想打听什么,找她问会容易得多。 芳老板兴冲冲地跑去门口,一开门,百灯灯刚好走到门前,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吓了个激灵,肩上的大包袱差点就将她压垮了。芳老板赶紧拉了她一把,她小声道了谢,就催着芳老板进屋。 进了屋,她将窗户都关得严丝合缝,拉了芳老板到包袱面前,将包袱中的卷宗呼啦啦地倒了一地,随后殷切地看着芳老板。 “你要的都在这里了,但因为这其中有涉及到机密性的卷宗,子时之前就得还回去,不然看守的人来交接班,我的同伴就会暴露了。眼下正是局势紧张之时,我们也不得不小心行事,你……能做到吧?” 芳老板扫了一眼散了一地的卷宗,问:“这些都是新的么?” “那倒不是,”百灯灯摇了摇头,“还有之前拿给你看的那些,我没注意你看了哪些、哪些没看,就一并带过来了,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的。” “那就放心吧,子时前我努把力,没问题的~”芳老板拍拍百灯灯的肩示意她放轻松,随后又看向了堆在地上的卷宗,“不过这量……我看妖界对前代妖后不是崇拜得很么?就这些…比我想象中要少啊……” 百灯灯生怕她反悔似的,连忙揪着她的衣角解释,说:“这还是因为我们有同伴恰巧负责管理卷宗才找得到的。你别看前任妖后备受歌颂,可距离她消失已经过了许多年了,妖族除了妖后外并没有那么长的寿命,对如今的妖族来说,和她有关的许多往事早都成了传说一般虚无了。” 百灯灯咽了咽口水,将声音压低,“说句大不敬的话,谁都不会将传说中才存在的事特意记录下来吧?就算先祖们留有记录,从前的纸张质量差,到了如今也没剩下多少了。若悦春阁想要知道更详细的,那就只能请妖后开口了。” “是么……” 芳老板有些怅然,没想到最后还是得绕到妖后上面去。昨日她自认为与妖后一见如故,若她真是前任妖后,那她不想以如今这般模样出现在妖后面前,如今的妖界,怕是也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昨日长聊,妖后话语间偶有透露出对芳羲的崇拜、思念之情,若她不是,那她更不愿贸然打听,让妖后空欢喜一场。 不管她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前代妖后芳羲,她都不想惊扰到芳绽,如果能从这些还留存的记载中推断出结果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百灯灯见芳老板不语,好心提醒道:“大人,别怪我多嘴。如今的妖后对于妖界的事,并非事事都管,与我等妖族的接触也是日渐减少。如今的她对妖界来说,与其说是统治者,倒更像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信仰了。想要从她口中打听出什么来,那可不是像与我等这般庸俗之人做交易那般容易了……” “我明白,多谢。”芳老板莞尔一笑,漫不经心地去拾起卷宗翻看起来,“说起来,今日我来时发现芳家的气氛有些奇怪,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百灯灯目光闪躲,芳老板也不催,眼睛只盯着手上的卷宗。过了一会儿,百灯灯问:“……关于仙族的情报呢?” 芳老板合上卷宗,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手掌撑着头,歪头一笑,说:“那自然是拿到了~不过呢~这情报吧,是白姑娘打听的~她呢……希望你们不要伤及仙帝和她的女儿,你们可以做到吧?” “自然自然!”百灯灯连忙回应,“仙帝身份高贵,她若受伤恐怕妖界也不好向仙界交代,至于孩子嘛,稚童无罪,我们都懂的!” “那便好~仙界一共来了人,分别是仙帝牧歌、仙帝的孩子欢盈、炼丹师鹿渊,还有五长老中的天从云鹤长老、天目晨雪长老。除去仙帝牧歌和她的孩子欢盈,你们的目标就落在了鹿渊、云鹤和晨雪身上。” 百灯灯不禁皱了眉,喃喃道:“五长老竟来了两位么,不好对付啊……” 芳老板又问:“看在你们辛苦帮悦春阁找情报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们提点建议,需要么~?” 百灯灯显然顿时就乐了,低头行礼道:“还请告知!感激不尽!!!” “剩下这三人,晨雪长老据说从前是跟着战神苍穹征战四方的,她的实力不容小觑,我不建议你们对她出手……” “嗯嗯!排除天目晨雪长老,然后呢?!” “……剩下的也就是鹿渊和云鹤二选一了。鹿渊擅医术,有他在的话,仙族即便受了伤也不至于致命,若是不想把事情闹僵,建议也不要对他出手。至于云鹤嘛~她本就不是靠身手跻身五长老之位的,又听闻前段时间她被魔尊重伤,如今尚未完全痊愈……” 芳老板神秘一笑,又重新翻开卷宗假意看了起来。她透露的信息已经够多了,足够百灯灯她们做出选择了。 果然,百灯灯感激道:“我明白了!感激不尽!!!” “那现在能告诉我芳家是发生了什么吗~?” 第五百零六章 拿到了想要的情报,又顾念着芳老板也算是百夕的恩人,对于从小和百夕形影不离的百灯灯来说,再遮遮掩掩就有些过分了。何况这种情报……或许早告诉她们也不错?好让她们早些离开妖界…… 百灯灯稍加思索,便说出了她打听到的消息。 “听说齐家彻底反了,齐家伙同千猎一路往上层族域走。听说已经到了第十层风家了,情况怕是不容乐观……” “啊?!怎会……” 芳老板有些惊讶,芳桑时的地位她还是了解的,既是妖界公认的妖后接班人,又能得妖后全身心的信任,将一众大小事宜都交给她,她理应不会弱才对。千猎虽是前任魔尊,但那终究是有混沌做靠山才得来的,再加上他从封印中出来也就一年多,不该这么强才对啊…… 而且此番千猎来妖界,虽有齐家接应,但他的手下不是已经被清理得所剩无几了么?!芳桑时不是带了许多人去么?怎会连千猎和齐家都打不过…… 芳老板忙问:“不是说芳家主前去应对了么?” 百灯灯沉下脸,郁郁道:“听说芳家主生死不明……” “啊?!”芳老板再次吃了一惊,这消息可当真不妙啊! 该说不说,不管是秦空岳还是白清,亦或是她和南夜,此番来妖界的时机也太不凑巧了吧?!怎么就恰好遇到千猎来袭,妖界内乱呢…… 不……或许并不是凑巧的……? 芳老板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忙问:“确定吗?!消息来源可靠吗?!” “嗯……”百灯灯沉重地点点头,“这是我从一殿的同僚那里打听到的,想必不会有假。若非如此,也不会是音家主来带你们去见妖后了。” “唔……” 芳老板不得不思考起如今的局势,该如何做到避免危机的情况下,将这些卷宗中记录的芳羲的事尽数掌握了。她可不是秦空岳或者白清,她可不想蹚这趟浑水。 百灯灯见芳老板久久不语,只盯着面前堆着的卷宗,便说:“大人,如今妖界有乱,要不你通知下其他恩人,不如出界避一避?一则是我和小夕都视你们为恩人,不想你们被战事波及,二则是若是你们掺和进来,等妖后亲自出手时,可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呢!而且趁现在妖后还未出手的话,我还有法子将你们送出界去,若是妖后出手,我就无能为力了……” “好,我会和白姑娘说的,容我们商量商量。” 芳老板牵起百灯灯的手,颇为感激地看着她。百灯灯笑了笑,贴心地为芳老板整理起了地上散乱的卷宗。 过了一会儿,外面乱哄哄的,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听着那些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本应睡熟了的南夜突然笔直地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吓了芳老板和百灯灯一跳。 “夜郎,你怎么起来了?再睡会儿……” 芳老板站起身拍拍屁股走了过去,本想劝南夜再睡会儿,顺便替他盖好被子,南夜却一把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噤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只听门外有人喊道:“出来!你们出来!!!听到没有?!!快出来!!!” 百灯灯下意识看向二人,南夜将芳老板抱在怀里,紧紧盯着门口,看起来像个戒备的刺猬一样。而芳老板虽眉目严肃,却还是轻轻用手指指向地上散落的卷宗。 百灯灯顿时反应过来,忙用之前的布去包那些卷宗,想要将卷宗藏起来。可这房间就这么大…… “不开门是吧?!好!!!来人!钥匙呢?!” 门口那人又怒吼两句,百灯灯一下子都快心神不宁了,手忙脚乱地将卷宗囫囵包好,急中生智地塞到了床下去。 “来了来了!!!” 她刚处理好卷宗,便急急忙忙地去开门,一开门,门外站着的人吓了她一跳,是南年。芳家主都生死不明了,作为芳家主手下的第一把手,他怎会在此? 南年上下打量了百灯灯一会儿,用手扒开她,径直往屋里走。跟着他来的另两位朝南殿之人则对百灯灯摇了摇头,扶稳了她小声告诉她南年因芳家主出了意外正在气头上,让她注意言行,可别这时候火上浇油。 南年一眼看到坐在窗边故作害怕状的芳老板,快步走了过去,伸手就去抓芳老板的手,怒斥道:“你就是私闯妖界之人?我不管妖后怎么想的……” 话说了一半,他看见了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南夜,一下子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转头看向百灯灯几人,说:“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他们谈谈。” 百灯灯早先被吓了一跳,如今南年这么说,她生怕南年要动私刑,犹犹豫豫地想说些什么。另两位朝南殿的同僚赶紧拽着她的衣角,冲南年赔着笑将她硬拽了出去。 门被嘭地一声关上,南年叹口气,声音温柔了许多,问:“夜弟……你回来怎么也不和哥哥说一声?” 方才动静那么大,南夜其实早就醒了。但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芳老板都可以处理好,总比他这个拖后腿的魔族出面要好,所以他一直闭着眼装睡。 离开妖界那么多年,再加上南年对他一直都是温柔似水的,他根本就没见过南年发脾气,所以一时没认出来是兄长的声音。如今南年直接唤他的名,这妖界里也就哥哥会这么称呼自己,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有好多话想对哥哥说,但如今他是魔族了,总觉得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徒劳无功的。 以哥哥的能力,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的身份,这才将朝南殿的人都叫出去的吧?想起从前离开妖界时,是哥哥放下了手中繁忙的公事,紧赶慢赶地来挽留他。偌大妖界,也就哥哥总是顾着他,念着他。即便哥哥去了芳家为芳桑时效力后,兄弟二人聚少离多,渐渐没了联系,他的心里也仍然记着哥哥温柔的笑。 南夜幽幽睁开眼,动了动嘴唇,千言万语汇成了两个字:“年哥……” 第五百零七章 南年充满敌意地瞥向芳老板,冷声问:“是她害你入魔的?” “不是!”南夜连忙抓紧了南年的手臂,“她…她是……我们拜了堂的,年兄别为难她……” 南年打量了芳老板半晌,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看她。 “这些年你在外都发生了什么?怎会入魔的?” 南夜并不在乎南家,也不在乎南家的未来,当初离开妖界时走的毅然决然。可即便如此,他也并非没有牵挂。离开妖界的这些时日,他总会想起疼他的兄长。他总会想,若是当初兄长在的话,是不是就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 所以当南年问起他在外界的经历时,他毫不犹豫地和盘托出,将这些年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了南年。而南年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听着他说的话,南年眉眼间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心疼。甚至在他说完之后,南年还郑重其事地对芳老板道谢。 “方才是我冒犯了,还望弟媳见谅。” 芳老板忙说:“哪里……我没放在心上……” “这些年家弟承蒙你照顾了,多谢!” “南……兄长客气了,应该的。” 道了谢后,南年也不忘问南夜:“这次怎么想起来回来了?该不是娶了媳妇要带回家看看吧?见过父亲了么?” “没有……”南夜沉默半晌才回答,“年兄,实不相瞒,此番我们来妖界,是来替阿宁寻她的身份的。她是……” 南夜停顿良久,终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突然说芳老板就是前任妖后这种事,怕是兄长也一时无法相信,他没想好怎么说才能让兄长接受。 南年见南夜久不出声,也没多想,他只当芳老板身份特殊,不方便提,倒也没有继续追问的意思。 “那可有追查到什么?需要哥哥帮忙吗?” “有些眉目了,不劳烦年兄了。”南夜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见方才年兄来势汹汹,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南年有些紧张地垂下眼去,欲言又止。南夜忙说:“若是不方便……” “不是!也不是要瞒你……”南年舔了舔嘴唇,抬眸望向南夜,“桑时不见了。” “啊?”南夜和芳老板面面相觑,这消息经南年口中说出来,可就不是什么听了就过的事态了,“怎么回事?” “千猎……”南年似是有些懊恼,“齐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千猎暗通款曲,他们帮千猎入界不说,竟反过来寻求千猎帮助,当真率族中大妖反了……” “这……那芳家主怎会不见了的?” “桑时接妖后命令,离开过一会儿,她再回前线时,齐家靠着威压已经突破到上层族域了。她觉得不能再放任他们往上闯,就调派了朝南殿一同抵御。谁知那千猎毫无人性,以一层族域的妖族性命相威胁,要与桑时单独比试。桑时不忍见一族就此陨落……只身去与千猎对抗,接了千猎一招后就不见了踪影……” 芳老板问:“此事上报妖后了么?” 南年眼神一亮,似是没有想到芳老板会这么问。他摇摇头,说:“芳家如今没了主事的,还是音家主顶了上来才不至于闹出乱子来。桑时的事…音家主求见妖后,也作了说明,但妖后不愿见他……” 南年叹口气,又说:“也不知道妖后怎么想的,都这种时候了居然一点指示都没有。音家主忙着安稳人心抽不开身,我听闻芳家有外来者,这才想着私自调查……” 芳老板眉头一紧,疑道:“就算芳桑时出了事,不还有芳情么?安抚人心什么的事怎么会落到音家主头上的?” 南年微微有些惊讶,看向芳老板的眼神中有了些许疑惑,他意味深长地说:“弟妹倒是知道不少妖界的事啊~?” 芳老板恭谦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南夜忙解释道:“不瞒年兄,阿宁是悦春阁当家的,妖界的事还是知道一些的。” “原来如此……”南年了然于胸,也没再多想,“芳情是妖后所出,又是桑时的母亲,在桑时当上家主之前也是她在主持大局的。眼下桑时不见了,按理说是该由她站出来操持芳家的,但奇怪的是,她也不见了。” 芳老板不由得眯起了眼。根据安插在妖界的多名眼线报上来的消息,按理说在这种芳家群龙无首的情况下,理应是芳情重新掌权的好时机才对,她怎会反而在这种时候没了踪影。这让芳老板觉得怎么想怎么古怪,但眼下自己和南夜都被朝南殿盯着,又不方便找眼线去打探新的情报,就算再怎么想不通也只能想不通了。 南年盯着芳老板看了一阵,没听她说些什么,便知关于芳情的事悦春阁尚未打听出个结果来,或者说这二人近期未与在妖界的眼线接触过。 他转念一想,一把勾过南夜的脖子,笑道:“夜弟,你许久未回来,不如先随我回家去看看父亲。你走了之后他给我的来信中总是说想你,我带你回去,你不必有其他担心。” 南夜满脸疑惑地看着南年,他和父亲关系不好兄长是知道的,怎么没头没脑地说这种话? “至于弟妹嘛……”南年甩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给芳老板,“劳烦弟妹在此等等夜弟,我们父亲有些…不近人情,就不带你去了。我会让看守你的人去给你找些吃的,这段时间弟妹可别乱跑~要是见到些本不该见到的人……” 南年意味深长地一笑,没再继续往下说,芳老板却通过他的眼神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让自己抓紧机会赶紧去和眼线碰个头,若是能打听出些什么他想知道的事就更好了。 芳老板乖巧地欠身微笑,说:“我明白了。” 南夜见状,这才明白过来南年这是唱的哪出,登时就和南年勾肩搭脖地往外走。 南年冲着门外的人煞有介事地吩咐一番,轻轻敲了敲门框,喊道:“我让他们去给你找吃的了,你且再等等~~” 芳宁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探头探脑地观察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 第五百零八章 锁馨庄。 云鹤看着门前来来往往的芳家人,脸色越来越沉了。 自从众人被从逢野送回来后,已经过了好几天了。这几天以来,芳家人不恭恭敬敬地招待不说,连口水都没给喝!像她这样的大仙就罢了,欢盈可是受不住这样的待遇。 那可是仙界的少君,未来还会成为下一任帝君的存在啊!可妖界是如何接待的?少君喝的水都是云鹤自个儿用法术变出来的,干净倒是干净了,可少君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法术变出来的水少了日月的洗礼,对少君的身体一点益处都没有! 妖界没派人来伺候,又不给水喝,还不给饭吃。少君每日的饮食都是晨雪亲自去讨要回来,云鹤再自个儿架个炉子做出来的。一连几日皆是如此,云鹤的脸都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 妖界招待不周不说,帝君也不知怎么回事,也不知到底留在那逢野和妖后说些什么,一直就没回来,传音也不回! 各种事情加在一起,让云鹤越发觉得妖界是不懂规矩的穷乡僻壤,恨不得立刻带着少君回仙界去,让少君过回仙族本该过的日子。可牧歌一直未归,又联系不上,她就算想带着少君先走也没法征得同意。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情是一日比一日更糟糕。 从昨夜开始,芳家似乎就有些乱了套,到了今日,门外是愈发吵闹了。门外来往的芳家人皆是神色匆匆、满面愁容,大约是出了什么事了。早些时候,她本想打听一二,无奈不管是问谁,都是一副紧张防备的状态,什么都不肯说。 她已经断断续续在门前站了两个时辰了,也没看出这芳家到底是怎么了。 午时过了一会儿,晨雪按例拎了篮子出门,准备去厨房讨些菜来。云鹤拉住了她,小声告诉她,让她想法子打听打听芳家出了什么乱子。晨雪没多问,只扫了一眼门外来去匆匆的芳家人,便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云鹤抬眼看了眼快要接近正中的太阳,拄着拐杖转身回屋去了。 屋里,鹿渊正抱着欢盈坐在窗前。窗外的树下鸟笼里有几只夜莺,虽然连小妖都算不上,但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已经十分悦耳了。夜莺这种鸟在妖界之外并不多见,也就人界还有一些,仙界是一只都没有的。难得遇到白天也这么精神的夜莺,鹿渊自然是趁机给欢盈介绍一二,顺便让她也听听夜莺的独特声音。 欢盈虽然才一岁多点,但毕竟是仙家出身,又有鹿渊的精心照料,自然不是一般孩子能比的。她的个头已经和人族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大了不说,才一岁多的年纪,便已经能将仙族通用的山族语说得十分利索了,只不过还不会写罢了。 欢盈的小脸蛋粉扑扑的,眨巴着大眼睛侧耳去听夜莺的声音,嘴角时不时随着夜莺的叫声而上扬,那叫一个可爱!看得云鹤的心都快化了。 牧歌与云鹤并不亲近,与其他仙族也总是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感,这倒是也符合云鹤本想要求的高贵感,但也无形中让牧歌在仙界没有了那种死心塌地的拥趸者。 而欢盈还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稚童,年纪小自然不知道各仙族之间的势力关系,对谁都是笑盈盈的可亲模样,反倒已经拥有了一批期望着她快些长大继承帝位的人了。云鹤,也正是这些人中的一个。而欢盈眼中的云鹤,也一直是个和蔼慈祥的老奶奶形象。 云鹤走向欢盈,笑着问:“少君在做什么呢~?” “嘘~!!!”欢盈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用奶汪汪的声音小声回答,“我在听小夜莺唱歌呢~!云鹤长老可别把小夜莺给吓跑了~!” 云鹤宠溺地揉了揉欢盈柔软的头发,顺着欢盈指着的方向望去。 鹿渊望着窗外树下的夜莺,对云鹤说:“云鹤长老,外面怎的如此吵闹?” “我亦不知,已经让晨雪长老去打听了。” 鹿渊沉默了一会儿,抱起欢盈递向云鹤,说:“我出去看看,你照看一会儿少君。” “好。” 云鹤乐呵呵地接过欢盈抱在怀里,和她一道听夜莺啼鸣,完全没注意到鹿渊是何时离开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欢盈听得腻了,肚子又饿得直响,闹着要吃饭。晨雪和鹿渊却仍没回来,云鹤只好温声细语地哄着,开始剥起昨天剩下的两个小橘子,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安。她正打算传音问问二人怎的还不回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云鹤将剥好的小橘子递给欢盈,她以为是晨雪或者鹿渊回来了,便立马去开了门。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她便失望了。 “您好……您就是云鹤长老吗?” 门外站着的是百灯灯,不过云鹤并不认得就是了。 “是我,你是……” “我是朝南殿的,上面派我来接应各位。最近妖界有些不太平,要给各位仙人换个住处,以免有什么不测……”百灯灯往屋里张望一眼,看到了正一个人乖巧安静地吃着橘子的欢盈,“还请二位随我走吧。” 云鹤将信将疑地望着百灯灯,百灯灯连忙展示了腰牌。云鹤定睛一看,确实与当初芳情带着来接引的人的腰牌一样,当下便放下了戒备。 “可还有两个人还没回来……” “没事的,您放心~!”百灯灯拍着胸脯自信一笑,“其他同僚已经去寻他们了,届时各位仙人会在新住处汇合的,您二位随我来便是。” 云鹤回屋抱起欢盈便跟着百灯灯离开了。一路上,见到众人的芳家人都低头对百灯灯行礼,这让云鹤完全相信了百灯灯的身份。 离开锁馨庄后,百灯灯带着云鹤往密林中走去,越走越深。她伸出手,笑道:“云鹤长老,我来抱吧?您一把年纪了,可别累着了~” 云鹤白了百灯灯一眼,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她在仙界并不算年长,只是当初觉得老妇形象看起来会显得德高望重,这才化了这样的人身。 百灯灯不放弃,过了一会儿又开口想要抱欢盈。第一次问,云鹤还觉得她或许是体谅自己,这还问第二次,又是走在这种看起来就人烟罕至的地方,立马就引起了云鹤的怀疑。 “……不必了。还不到吗?我看这附近也不像有什么居所的样子~?” “为了各位的安全起见,自然是选在了寻常人不会轻易踏足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还请忍耐一下。” “是么……” 第五百零九章 白清紧紧握着秦空岳的手,心中惴惴不安。 到了逢野之后,他的情况并没有恶化过,她还当自己此前越到高层族域他的情况便越严重的推测是错的。谁知睡了一觉之后,他又开始发起了高烧,且已有些犯迷糊了,和他说句话要反应半天才回一句。 白清担心秦空岳状况不佳,本想推迟前往二层一事,妖后却说二层那位应该有法子,建议越早去越好,她也只好答应了。 据妖后所说,二层虽只住着那位,但有不少虫子,便给了二人一人一个香囊,说是防虫的。白清虽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还是收下了,为自己和秦空岳将香囊别在了腰间。等真到了二层,她才知道妖后所言非虚。 进入妖界以来,除了安家所在的无念境有看到小蜘蛛外,在其他族域中白清是从没见到过虫子的。可一到二层,一睁眼,那虫子漫天飞舞,几乎快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了,这让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飞在高天之上的看不清是什么虫子,远远看去就是黑乎乎的一团又一团。飞在中低层的虫子倒是七彩八色的,且数量没有高天之上的虫子那么多,并不密集,看起来就还能接受。 对于二人的到来,那些虫子像是感到新奇一般,一下子一窝蜂地向二人涌来。那场面看起来让人感到十分不适,白清的身上顿时就起了鸡皮疙瘩。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出手防备一下时,一道绿油油的光芒自远处射来,那些虫子一下就四散而去。停树上的、停地上的、回到天空的,全都默契地同二人保持着距离。 只见一抹粉色身影自光芒发出的地方缓缓飘来。来人身着粉色长裙,手上提着一只竹篮。她的短发随风飞扬,鬓边一束略长的小辫上绑着三片青翠的绿叶。 白清呆呆地看着她,不是因她的装扮新颖,而是那张脸,和幻象中母亲的脸一模一样。此前听说的关于二层这位的种种消息,她不是不信,只是她始终认为既然这位并不是母亲,那就一定是有不同之处的,没想到除了装扮外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那人飘到了二人面前,仍旧是浮空着的,就仿佛生怕沾到一点地上的尘土一般。她轮流打量二人一阵,笑说:“韶华的孩子…和魔尊秦空岳对吧?随我来吧,我等你们许久了。” 说完,也不待二人作出回应,她转身飘去,不过速度上显然比她来时慢了许多。 白清看向秦空岳,本想搀扶着她跟上那人。他却摆摆手,说:“我好多了,能自己走,阿清牵着我就好~”23sk 白清没再坚持,牵着他跟上了那人。 二人一走动,空中的虫子也跟着二人一起往前飞,不过仍旧始终和二人保持着距离。 这二层的路同白清到过的族域都不同,越往深处走就越泥泞,踩上去还会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她甚至觉得脚步都逐渐变得笨重了起来。 走了一段路后,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一处巨大的下沉的平地,平地周遭有一圈绿油油的树木,与一路走来看到的那些发黑的树完全就是截然不同。不止如此,平地的地面全都工整地铺着青石砖,与之前那些泥泞的路面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而那位也不再飘在空中,终于是落回了地面用双脚前行了。 虫子们都在树木边缘停了下来,不再遮挡了阳光,导致此处平地的光照非常充足,莫名有种世外桃源之感。 穿过边缘处的牌坊,眼前的景象再度变换。周遭房屋错落有致,每间房屋前还挂了布旗,写酒的、写书的、写客的,就仿佛是到了一处什么都卖的热闹集市一般,只不过这地方除了三人外再没其他人的身影罢了。 那人带二人到了一处茶楼,从煤炉上拎下一壶烧得正滚的水开始沏茶。 “坐吧。” 二人随意寻了处竹桌坐下,过了一会儿,那人端着刚沏好的茶坐到了二人对面。 那茶看起来黑乎乎的跟墨汁似的,白清心里难免犯嘀咕,是喝还是不喝。秦空岳举起茶盏喝了一口,也不知是烫到了还是那茶有问题,顿时就剧烈地咳了起来。白清连忙去帮他顺气,当下便觉得这茶喝不得。 “哈哈哈哈哈哈……”那人顿时就被逗得开怀大笑,“魔尊大人~这茶如何啊~?” 秦空岳冲白清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自己,遂又看向那人,说:“这么恶心的茶我还是第一次喝,倒是闹笑话了~” “嘻嘻~~”那人笑嘻嘻地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像是喝了什么琼浆玉液一般一脸的满足,“浪费了我的好茶~~” “你!”白清不禁瞪着她。 那人并没将白清的敌意放在眼里,仍旧笑嘻嘻地说:“闲话也就不多说了~咱们也没必要拉什么家常吧?” “也是,毕竟你不是韶华。”秦空岳点点头,“如何称呼?” 那人收了笑,又沏了茶,才说:“你们愿意的话,唤我玉霞先生便好。” “明明是女子?”秦空岳调侃一句,玉霞并未回应,“那么,玉霞先生,此前我们见过安家主,听她所言,你一直想要见我们是么?” “非也。”玉霞轻蔑一笑,“你们与我相见,乃是命运如此,无论我想不想,我们都会相见。” “你的意思是说,身为一个分身,你身上亦有君依血脉?” “不然呢?”玉霞笑着反问,坐姿也轻松下来,“我也并非是韶华的分身。这么说吧,这世上,人也好事也罢,都是有两面性的。我和韶华为一体才算完整,如今这样也就是将一个完整个体的两面性强行分开罢了。不如说,我知道的比韶华还要多。” 秦空岳幽幽一笑,问道:“呵……韶华可是有命轮在手的,玉霞先生有什么能与命轮相比的呢?” 玉霞也笑了,说:“你以为导致星芒阁覆灭的禁术韶华是如何发现的?你又以为,韶华是如何将我分离出来的?” 白清皱起眉头,不愿相信玉霞所言。 秦空岳沉默一阵,说:“那么,依玉霞先生的意思,咱们会面是要达成怎样的结果呢?” 第五百一十章 玉霞并不回答,十分专心地沏着那味道一言难尽的茶。秦空岳亦是默不作声,身子后仰,好整以暇地看着玉霞。 白清不由得有些窝火。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故弄玄虚地要和二人见面,见了面又什么都不说,再加上她还顶着母亲的脸,越发让白清觉得火大。但眼见秦空岳对此似乎没什么意见,她又不好发作,只紧紧盯着玉霞。 玉霞喝了一杯又一杯,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玉指轻轻放下茶盏,总算是悠悠开口了。 “结果什么的,之后你们自会知晓。至于现在么……你们应该有许多疑问吧,不如说出来,我替你们解答。” “嘁…”白清冷哼一声,“难不成这世间事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就算你都知道,我们如何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嚯~~~”玉霞歪头看向白清,鬓边的小辫耷拉下来,“白清是吧~?你如今是这个性子么~?倒是让我意外了。” “!”白清不明白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就觉得来气。 白清正欲发作,她却又放松了神态,说:“小姑娘,你虽非我所出,但既是韶华的孩子,便也算和我血脉相连……” 白清登时咬牙道:“谁和你血脉相连啊?!” 玉霞全当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既是血脉相连,那我好心给你提个醒。你且仔细想想,你离开镜湖初入世时,可是这样的性子?” 白清一愣,下意识就顺着她的话回想了一番,想起在大夏流浪那些年,她的性子确实和现在大相径庭。 从前的她胆小懦弱,别说是像现在这样挺直腰杆了,就是主动与人说话都不愿。还是后来遇到了兰若,到了贤亲王府,她才慢慢开始与人有了交际,渐渐变得开朗了许多。 后来,她遇到了秦空岳,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也不知是秦空岳夸她夸过了头,还是因为日夜辛劳而精进了身手,她变得自信了许多。 如此一想,她的性子确实变了,但这样的改变于她而言并非坏事。那玉霞所说的提醒,又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对自己的态度有所不满?可谁会对初见之人就全身心地投入信任呢? 白清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一旁的秦空岳轻轻牵过白清的手,看着玉霞说:“人生在世,随着经历增多之后,总是会有些改变的。如今的她自信了许多,难不成还错了么?” 玉霞无奈地叹口气,说:“你们悟性不行啊~居然没听明白我的意思。” 白清本还绞尽脑汁地思索着,听到玉霞这么说,一下就觉得被耍了,顿时就狠狠地瞪着她。 玉霞恰好又端起了茶盏准备喝茶,自然注意到了白清的反应。她吹了吹热烫的茶水,一口饮下,随后放下茶盏,端坐起来。 “小姑娘,你仔细想想,有时你是不是会对脑子里突然冒出的念头感到不解?唔……比如说,本该死于你手的敌人,你却不忍取其性命?哪怕知道那人所犯下的罪行确实该死,或者知道你若不动手只会后患无穷。”??? 白清哑口失言,她甚至不用细想就知道,玉霞所言非虚。 “再比如说,明明并不知晓某个人的为人行事如何,却因旁人的只言片语而对那人有了不好的印象,从而在初见之时就失了礼数~?” “你什么意思?!” 白清真的有些恼了。这人说来说去,实则还是对自己的态度有所不满,明明明说就好了,非要这般捉弄人?! 玉霞抬头看向天上开始下沉的烈日,幽幽道:“看来你自己都没发现啊……” 白清激动地想要站起来,秦空岳却按住了她的手,轻轻对她摇了摇头,她翻了个白眼,气鼓鼓地安静坐着。 秦空岳笑问:“还请玉霞先生明示。” 玉霞顿时咧开嘴笑了,似乎对秦空岳的态度很满意。 “你先前不是身子不大舒适么?到了这儿之后,你就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如此说来,”秦空岳点点头,“来到此地之后,确实觉得轻松了许多。” “你可知为何?” “为何?” “我这儿有煞气。” 这回轮到秦空岳吃了一惊,他左右环顾,确定用肉眼并未看到任何煞气,而这样的情况是从未出现过的,这让他不得不对玉霞这句话保持怀疑。 “别费功夫了,此处的煞气和常见的煞气并非同源。你是因混沌的煞气而入魔的,世间大多数魔族亦是如此,所以你们是看不到此处的煞气的。而同样的,此处的煞气混沌并不能操控干涉。” 秦空岳再次吃了一惊。古往今来,还从没听说过有混沌都无法操控的煞气存在。且先不论其真实性,若真有这样的情况出现,那岂不是说这世间又诞生了与混沌一样的存在?!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哎呀~!是我多嘴了~这些话本不该说的~”玉霞似乎对秦空岳的反应非常满意,脸上不禁浮上了得意的笑容,“这话你们就当没听过,这事儿吧~也不重要。你们知道小姑娘身上被韶华埋下了禁制吧?” 秦空岳一听便知,此事是玉霞故意透露给二人的,为何这么做暂且不得而知,但现在,她不愿再说得更详细些了。她若不愿说,以自己如今的状况恐怕也不好逼迫她说。于是他沉默了一阵,决定先听听她还要说些什么,便缓缓回道:“……知道。” “韶华替她卜过,她原本是要入魔,搅得这世间不得安生的。这事儿你们也知道吧?” “知道。” “韶华给她埋的禁制,除了压制她原本的法力之外,也尽量压制了她的恶念。我先前说过,人是有两面性的,若是只一味强硬地压制她的恶念,总有一天是压不住的,毕竟在她原本的命运里,她本该是一个十足的恶人。” 饶是秦空岳,此时也淡定不了了。他皱眉问:“玉霞先生想说什么?” “她本性中的恶已经快压不住了。她日日和你在一起,虽表面上看起来无碍,但实则你的煞气已经在无形中逐渐瓦解她身上的禁制了。如今到了我这儿,接触了我这儿的煞气,她的禁制更是有了很大的松动。所以她才会如此情绪化,对一个初见之人失了礼数。” 第五百一十一章 “你在说什么胡话?!!!” 白清怒不可遏,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瞪着玉霞,甚至没忍住握拳。这一次,秦空岳没有拦她。 玉霞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说:“我好心为你们解惑,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可我所言句句属实,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啧啧啧……” 说罢,她还故作痛心状地捂住了胸口,可她脸上的表情却满是得意之色,仿佛她就是想要看到白清现如今的样子一般。 “阿清,别动气。不管她说的都是不是真的,我们先听她说完,好吗?”秦空岳轻轻扯了扯白清的衣角,示意她坐下。 白清松开那只握成拳的手,又坐了回去。她之所以这么做,全因她觉得现在的自己确实太容易动怒了,这并非她的本性。结合玉霞方才说的话,即便她并不相信,却觉得如今的状况有些邪门了。 秦空岳见白清乖乖坐下了,总算松了口气,他重新看向玉霞,说:“玉霞先生方才说,这是给我等提个醒。那依玉霞先生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做才好?” “这个嘛……”玉霞难得地认真起来,她犹犹豫豫地打量了二人好一阵,“若你们想将她冲破禁制的时间延后的话,那就得自行准备祭品。” 秦空岳眼神一亮,立马脱口而出:“你说……冲破禁制?” 此前白清身上的禁制都是他解的,若非最后两道禁制他着实看不懂,不敢贸然出手,不然本该早就也解了的。后来得知其中一个禁制能让她免受煞气影响,他这才打消了继续给她解禁制的念头。 可玉霞说的,却是冲破禁制。也就是说,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她会自行解除身上的禁制么?若是发生了那样的情况,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没错。”玉霞又摆出那故弄玄虚的笑容来,像是在看什么珍贵之物一般盯着白清,“你们应当知道,山洪来时,只靠堵是堵不住的,她如今的情况,已快到山洪爆发的前夕了。我很是期待呢~~韶华宁死也要为你改命,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呢~?” “哦~?这么说…玉霞先生也不知道改命之后事态会如何发展么?”秦空岳眼神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要点似的。 “君依一族对于未来之事占卜得太准,就像是窥探到了天命所以要遭受惩罚一般,明明是仙族,却大多都活不久。韶华有命轮在手,只要她不占卜自己的未来,那就不会遭受反噬之罚。我可没有命轮,看在韶华的面子上,我可以为你们占卜,不过么~用来抵挡天罚的祭品,自然该由你们准备咯~” 玉霞说这话时脸上不乏傲然之色,在她看来,她肯为二人占卜已是莫大的恩赐,二人应该对她感恩戴德才是。尽管白清带有君依血脉,但占卜自身所带来的后果,是比占卜他人的后果要严重得多得多的。 她认为,现如今二人对未来之事并不知情,要么是白清不敢为自己占卜,要么是白清还未觉醒占卜能力。在这样的情况下,二人欲知未来,靠的只能是自己。她没让二人跪下来求自己,只是要他们准备点祭品罢了,这已经是自己仁善了。 玉霞显然忘了,君依一脉还有牧歌。 白清对于玉霞这样的姿态非常不满,但碍于自己所知甚少,她还是按捺住了脾气,问:“那么,按规矩来说,该准备些什么祭品?” 她从前在贤亲王府时,曾听兰若提起过祭天大典,听说大典上用来祭天的祭品就是稀有瓜果草药一类的东西。但同时,她也曾听说过在一些人烟稀少之地,曾出现过用童男童女或是祭天或是祭妖的传闻。 若是只要准备些稀有的瓜果草药,那她倒是还可以想想法子,若是要她准备些童男童女什么的…… “自然是鲜活的生命啊?!” 玉霞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清,仿佛不知晓此事之人简直就是世间罕见一般。 “妖族、仙族、人族都可以啊?!啊!不过用人族的话,得多准……” “够了!”白清怒喝一声打断了玉霞,“我觉得我们恐怕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你不愿就不愿嘛…这么凶干什么嘛?你看看你,怎么老是这么容易被煞气影响呢~?” 玉霞故作委屈状,还不忘拍了拍平静无比的胸口。那模样,就好像白清把她怎么了似的,看得白清越发生气。 白清拍桌而起,够身俯视着玉霞,怒斥道:“那可是别人的性命啊?!!!你是怎么如此淡定自若地说出这种话来的?!!我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你毕竟和母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怎么可以?!!!” 玉霞被这么吼了一通,也不大高兴了,皱眉道:“旁人的性命如何与我何干?怎么的?难不成你也像韶华那般天真,觉得能够救得了天下所有人么?!” “我就算救不了所有人,也断不会去加害他人!” “呵~得了吧~!”玉霞轻蔑地嗤笑一声,“你本该令这天下涂炭生灵的,那是你的命运!我倒想问问你,你凭什么底气能说出这种话?!” “我会如何做是由我自己决定的,不是什么命运……” “哈哈哈哈哈哈……” 玉霞顿时狂笑起来,甚至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吵得面红耳赤的白清不禁出了神。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她满腔怒意,即便玉霞确实惹人生气,但那终究只是空口无凭,她并没有亲眼看见玉霞取人性命。 而且之前听妖后的意思,自玉霞来到妖界后,这整个二层只有她一个人居住,并无旁人。且观此处蝇虫漫天的景象,可见妖后也不算善待她,已经算是某种惩罚了吧?那自己凭什么这般冲她发脾气?就凭她那不在意他人性命的态度? 白清顿时起了鸡皮疙瘩,她生怕玉霞先前所说她已受煞气影响的事是真的,若此事成立的话,那她会变成十恶不赦之人岂不是也是真的吗?! “对嘛~!”玉霞望着安静了好一会儿的白清,满眼都是欣慰,“会说出如此不敬的话来,这才像你。” 第五百一十二章 白清一听见玉霞那话就气不打一处来,方才真是吃多了没事干了,居然会觉得自己错怪了她?!自己之所以如此生气,分明就是因为她的言语和态度啊?!看看她那表情!就好像自己生气了就让她有了成就感似的! 这么一想,白清反倒冷静下来了。既然她想看自己生气,那就偏不让她看! 白清长舒一口气,悠悠然地端起茶盏,将其中已然温凉的茶水一饮而尽。那茶水的味道又苦又咸,还有一股涩味,确实让人喝一口就想吐掉。能拿出这样的茶来招待客人,看来对于二人的到来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既是如此,那就更不该中了她的下怀了。 “玉霞先生,”白清脸上浮笑,将空茶盏推了过去,“烦请再来一杯。” 秦空岳对于白清突然转变的态度甚是欣慰,而玉霞就不同了。 玉霞困惑地打量了白清半晌,为白清添了茶水,望着白清平静地又喝完了一杯,她才终于露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来。 “原来如此……你身上确实流淌着君依的血,倒是我小瞧你了~” 白清故意回了一个非常有礼貌的微笑,就是不回话。她已经打定主意不再被玉霞牵着鼻子走了,不管在此都听到什么,大可之后再另行求证,反正这人已经肯定不是母亲了。 玉霞双手抱胸,问:“好了,招呼就打到这里,你们有什么想问的?说出来听听。” 白清确实有一肚子疑问,但她并不信任玉霞,根本就不想开口。于是她转头看向秦空岳,扬了扬下巴,“你问吧。” “好~”秦空岳也不和她客气,当即便神色认真地看向了玉霞,“玉霞先生,那么我就提几个疑问,希望玉霞先生能给出真实的答案。” “你说。” “首先,韶华是确实仙逝了么?一点仙核都没剩下?当真没有复生的可能了?” “唉……”玉霞嘲弄地叹了口气,“她将我分离出来,本就是仙核不全的状态。在那种状态下还行改命之术,别说她了,改命所需的代价甚至都波及到了我,我还能留存于世都是万幸,她必不可能还活着。” “至于仙核么……”玉霞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我和她本是一体,既然我还在,就不能说没剩下吧……不过,你想要你认识的那个韶华回来,已是不可能了。” 秦空岳叹口气,有些愁绪萦绕于心。他原本还想着在妖界寻到韶华后,让她和白佑生见一面,二人情比金坚,或许见一面能让佑生清醒过来呢?新魔想要恢复神智确实不是易事,但也不是没发生过。如今看来,对于佑生,果然只能让他解脱了么…… 眼看秦空岳露出愁容,玉霞好笑地看着他,说:“你倒是对韶华痴情得很嘛~!” “玉霞先生注意用词,韶华于我有恩,没有她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对她谈不上痴情一词。”秦空岳眯眼一笑,摆出一副不在意的姿态来,言语间却又是另一个意思。 玉霞不在意地点点头,说:“你倒是把她当恩人,殊不知当初仙族将混沌引去晨曦,其实是她指示的吧?” “什么意思?!” 秦空岳顿时脸色一沉,握着白清的手微微加了些力道。白清反握回去,用眼神示意他自己有在好好地陪着他,别被玉霞捉弄了去。他连忙将手上的力道松了些,但看向玉霞的眼神却十分认真。 “你是不是以为~当初是因为晨曦始终保持中立,仙族才将混沌引去晨曦的?” 秦空岳不语,玉霞继续说:“当初晨曦的立场确实让仙界不满,但那并不是仙族选择晨曦作为封印混沌的地点的原因。而是仙族看着晨曦举国受苦受难,到了足以灭国的程度,才姗姗来迟的原因~!” 秦空岳的脸黑得可怕。他还以为当初是事出突然,所以仙族为了集结仙兵才来得那般晚,没想到竟是故意的?!之前查到混沌出现在晨曦与仙界有关时,他根本就没想到仙界会故意这么做。 那时的仙帝风霆并非是见死不救之人,只要混沌离开魔界现世,风霆是一定会尽快赶去的,这也是世间许多人族敬奉仙族的原因。由于混沌现世往往是没有任何征兆的,所以仙界总是在集结兵力上花了许多时间。他怎么敢去想,晨曦那次灾难,竟是仙界故意来迟的?! 玉霞似乎就爱看人不开心,秦空岳的神情让她又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这让白清心里越发觉得鄙夷,且不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这人怎么看到别人不开心她就开心了呢?可见其居心险恶! “算我心情好,我就再多说一些~当初韶华会那般待你,也不过是因为晨曦灭国算是仙界一手策划的,她有浓烈的负罪感罢了……” “哦?”白清猛地站起来,笑嘻嘻地将空了的茶盏轻轻推向玉霞,“玉霞先生连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都知道啊~?” “那当然~!”说起这个来,玉霞满脸都是自豪之色,“那会儿韶华还没为你改命,我未受波及,对于已发生之事,那只有我想不想知道,就没有我不能知道的~!” 玉霞兴致盎然地替白清添了茶,还起了身,将茶盏稳稳当当地放在白清面前,与当初激白清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白清端起茶盏,似是在仔细端详着,实则是在打量着玉霞的神色,“那玉霞先生可知道混沌的事?比如混沌到底是什么~如何打败之类的~?” 玉霞笑容明显一僵,但又马上恢复了,说;“……知道。” “说说?” 玉霞避开和白清有视线接触,不断地向四周张望,“混沌的事,我不能说。” “呵……”白清冷笑一声,“玉霞先生不是说要为我们解惑么?怎么这就不肯说了?啊~!难不成玉霞先生其实是混沌的…什么人~?” “不是!”玉霞立马否认,注意到自己否认得太快,她又尴尬地笑笑,“我不肯说嘛,其实是因为…秦魔尊在这儿,我要是告诉了你们,混沌定然会知晓的。到时候妖界因我倒霉了事小,我可不想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呢~~” 秦空岳和白清异口同声道:“什么意思?” 第五百一十三章 云鹤将欢盈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着,二人面前三三两两地躺了一地的妖族。她不明白这些妖族为何要将二人引至这人烟罕至之地搞什么偷袭,但她以为,这些妖族是冲着少君来的。 虽不知这些妖族有何打算,但幸好都是些无能之辈,就算自己尚未恢复到最佳状态,对付起他们来还是不成问题的。就是这么一活动,倒是累着自己了,还吓坏了年幼的少君。若非念及这儿是妖界,不好下死手,她才不愿放过这些歹徒呢! “怎……怎么会……” 百灯灯匍匐在地,环顾四周已然或晕厥或受伤无力再起的同伴们,只觉无助极了。 她分明按照悦春阁的指示,挑了最容易下手的云鹤引诱至此,同伴们也都事先埋伏好了,还准备了不少陷阱呢!怎会毫无胜算?!虽然大家都够不上妖界的主力军,只是做些杂事的大妖,但好歹集结了将近八个人啊!这么多人围攻云鹤一人,竟只伤了她些许皮毛?! 她和同伴们记着白清说的话,总想着不要伤了那孩子,结果却处处受制!无法施展全力不说,还被云鹤伤了个遍!早知如此,就该想法子将那孩子和云鹤分离开才是! 可双方实力差距如此之大,恐怕即便云鹤不顾着那孩子,她们也不会是云鹤的对手吧?亏她们竟还天真地想着要给仙族些颜色看看…… 百灯灯又气又悲,急得眼泪唰地就往下掉,润进面前的土中,一股独属于森林的泥土芬芳悠悠传入鼻腔之中。 欢盈许是哭累了,没多久就停了哭声,趴在云鹤的肩头上抽动着。 云鹤轻柔地拍着欢盈的背,冷冰冰的眼神射向还清醒着的百灯灯,问:“这就是你们妖界的待客之道?还是说你们想引起两族间的战事不成?!!” 百灯灯张开了嘴又闭上,忍着腰部传来的剧痛,强撑着坐了起来。她心里难受极了,咬着牙用手胡乱将眼泪擦去。她忘了,她的手并不干净,沾了好些泥土,这么一擦,反倒辣得眼睛里流出了更多的眼泪,止也止不住。 云鹤嗤笑一声,说:“怎么?打不过老身,你倒还委屈上了~?看看看看~这就是你们妖界固步自封的坏处,一个个的都这般脆弱!” 百灯灯百口莫辩,那眼泪越擦就流淌的越多,而且泥土入眼的难受让她根本就睁不开眼。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的眼睛已经红肿起来了。目不能视的情况下,云鹤那嘲讽的语气她听得异常清晰,那话就像把刀似的扎进了她心里。 “我不是……” 百灯灯才刚开口,云鹤立马打断了她,连珠炮似的问道:“你们听命于谁?谁派你们来埋伏我们的?!你们有何目的?这些人就是你们的全部了?不可能吧?老实交代!不然别怪我连命都不给你们留!” 百灯灯视死如归地昂起头,大声怒斥道:“没人指使!我们之所以如此做,还不是因为你们仙界欺人太甚!你们仙族自以为是天神下凡,人族供着你们,那是因为他们蠢!我们妖族不肯在你们面前低头,你们就明里暗里地欺辱妖族!甚至还来妖界抢东西!今天是我等实力不济,我们认!但我们誓死不服输!!!啊!!!!” 说完,百灯灯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英勇赴死一般冲向云鹤。云鹤向前挥杖,毫无惧色。法阵亮起,百灯灯的脚下的地面中,顿时升起了无数有粗有细的木刺,追着她而去。她本就受了伤,速度根本没有那些木刺快,不过三两步就被木刺追上了。 “啊!!!!!” 木刺一根根扎进腿里,疼得她再也动不得一步。鲜血汩汩流淌下去,将她身下的泥土颜色染得深了许多。她努力保持自己不往下倒,因为眼前还有一小片木刺,那锋利的刺尖静静地看着她,像是一群嗜血的野兽还等一只没了退路的羔羊自投罗网一般。 云鹤迈着悠然的步伐走向百灯灯,颇为嫌弃地扇了扇空气中的血腥味。她轻轻地将欢盈抱下来些,确认欢盈已经累得睡着了,才又放心地继续往下说。 “物竞天择的道理,你们妖族不是最该懂的么?还要老身教你不成?”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百灯灯突然没来由地狂笑起来,搞得云鹤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 百灯灯原本红肿的双眼突然睁开来,云鹤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只见那些从木刺上流下的血突然像是被烈火烧沸腾一般,变成诡异的红雾升上空中,逐渐浓密的血雾将百灯灯整个人包了起来。 “哼!雕虫小技!” 云鹤再一挥杖,一股强劲的风就将那些血雾都吹散开了,但血雾之中却没有百灯灯的身影,只有一地沾了鲜血的木刺。 云鹤愣了两秒,仔细一看,那些木刺之中,有一根木刺的根部附近有鲜血从木刺之中流淌出来,不多,但有。她立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由得摇头笑了。这小妖,当她是那种没见识的仙族么?当着她的面玩这种把戏,倒让她不知是该笑这小妖傻,还是夸这小妖会耍小聪明了。 “之前那只拟生妖逃了之后,我还愁找不到替代呢~你倒好,还上赶着来了~?”云鹤说着,便准备用拐杖去碰百灯灯变成的那根木刺。 百灯灯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躲是躲不过去了。望着那逐渐接近的拐杖,她的心忍不住地狂跳,脑海里飞速思索着眼下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突然有脚步声传来。那脚步声极轻,但却又一路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而来,仿佛是要故意引起注意一般。 云鹤和百灯灯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名气宇不凡的男子似是散步一般,迈着自信的步子而来。来人百灯灯不认识,云鹤却正相反。 “千猎?!”云鹤震惊不已,不过须臾,就已摆出了备战的姿态,“你怎会……”随即,她猛然望了望四周,“是你们!你们是一伙的?!!!”23sk 千猎活动着身子,他面带渗人的笑容,说:“他们不过是被我利用了都不知道的小傻瓜罢了~至于我嘛~自然是有些事,需要你怀里那小公主帮个忙,这不就亲自来接她咯~!” 第五百一十四章 云鹤心知便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即便能和千猎一战,只怕也讨不了好,更别提如今还要护着欢盈,事态的发展已不是她能掌控的了,当即便传音告知了鹿渊。鹿渊说他会联系晨雪,同时向着她说的地方赶,并让她想法子拖些时间。 “你要少君帮你什么?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你不妨说出来,只要对少君无害,兴许我们能平静解决呢?” 云鹤抱紧欢盈,试探着问千猎的打算。若是能得他回答,那么费些口舌功夫或许能多争取些时间吧,只要鹿渊和晨雪随便来一人带走少君,那她也无所谓在此和千猎死战。 而在一旁伪装成木刺的百灯灯已经没了再战下去的士气,她只想尽快离开此地,千猎出现在这里太过诡异了。 朝南殿内部流传的消息是,芳桑时下落不明,但风家、离家和战家三家家主都已带人赶到,已合力将千猎和齐家拦在了风家所在的第十层族域。虽说离家如今并未跻身六大家,但长久以来的强势亦不容小觑。 在这样的围堵之下,就算前线破了,拦在千猎面前的还有擅长操控结界的程家,怎会来得这般快?!而且还有能目视百里的南家呢!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若得知千猎已到了方珏坛,朝南殿肯定是会集结所有人的才对啊?! 百灯灯亦觉得如今的事态有些严重了,和她们小打小闹地想给仙族些教训完全不同,这事必须报给更有权力的人知晓。 但芳时烬跟随芳桑时去了前线,她并不知道朝南殿其他殿的殿卫的传音法阵,只能将千猎已抵达方珏坛的消息告诉了能传音相告的所有朝南殿同僚。只要引起他们之中一人重视,往上报去,朝南殿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兴许妖后会亲自前来也说不定呢! 百灯灯悄然给同僚们发去传音,告知千猎的事。但她的血虽流得不多,却一直是没有止住的,如今已经有些头晕眼花的了,导致变身成的木刺轮廓隐隐有了变化之势。 千猎抬起手来,煞气从指尖散出,像是身形鬼魅的蛇一般快速往四周散去。不过一两分钟的功夫,煞气又蜿蜒地回到了千猎的指尖,随后消失不见。 千猎确定,四周再没有其他人了,至少方圆二十里之内都没有。既然如此,他倒是也不介意多花些时间陪云鹤聊聊。齐家那边他只留了一个分身,虽说实力不济,但好歹有震慑之效。趁着和云鹤聊天的功夫,让齐家多吃些苦头,这样等自己去救场时,齐家必会对自己感恩戴德,简直两全其美! “告诉你也无妨,借你家小公主的血一用,至于是用在何处嘛……我若说是替主上解封用的,你肯乖乖将那孩子给我么~?” 云鹤不禁皱紧了眉头,想起之前下面来报混沌封印之地有异常的事,不悦道:“你果然去过罚罪渊……” “我说啊~呵~……”千猎伸展身子,打了个呵欠“你们仙族不要什么地方都取些拗口的名字行不行?直接叫大牢不就好了~?” 千猎没有直接承认,但他既然没有否认,那么答案就显而易见了。云鹤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直勾勾地盯着千猎,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千刀万剐了一样。 “哈哈~”千猎扭动着脖子笑了一声,“你看,我说了你又不愿乖乖就范,却还是要叫我说?就是因为你们仙界总是这样叫人做些无用功,所以那些年我才不愿和你们多费口舌。只要主上降世,你们就明显乖多了~贱不贱啊?” “岑忠谏!!!”云鹤大喝一声,怒容尽显。 然而,千猎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眼神之中也失了兴致。云鹤脚下一亮,一个偌大的蓝色法阵就那样凭空出现。 云鹤大惊,她甚至没看到千猎是怎么出手的。她当即便想闪躲,却发现她的脚就像是长在了地上似的,任凭她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眼看法阵的亮光越来越亮,她知道她躲不掉了。 为了不牵连欢盈,云鹤奋力将她扔向百灯灯的方向。先前的交手之中,她注意到百灯灯等人无意伤害欢盈,这也是她手下留情的主要原因之一。眼下,既然和千猎交战是避免不了了,那么欢盈落在百灯灯手里,起码比落在千猎手里好一些。 百灯灯当即解了化身,伸手去接欢盈,她刚接到欢盈抱在怀里,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她连忙去查看欢盈的状况。还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就是经此一事后,欢盈被惊醒了,哇的一声就哭了,伸着手要去够云鹤。 “云鹤!云鹤~!” 百灯灯也不知是怎么了,心中顿时就母爱泛滥,神情一下就柔和下来。 她正准备站起身来带着欢盈逃跑,想着路上再安抚,腹部却突然一凉,感觉有微风透过了她的身体一般。她疑惑地低头去看,却见腹部有一股煞气穿腹而过,凑成了一个笑脸的模样看着她。 “噗咳!!!” 须臾的错愕后,一口呛人的鲜血从嘴里喷出。百灯灯甚至还没将欢盈从地上抱起来,一双手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扭头看向云鹤,本想说句对不起,可她的声音却没发出来,只有嘴巴在动。 千猎走过去,指尖一挥,百灯灯的上身被一股煞气斩断,另一股煞气用巨力一推,她的上半身顿时就飞了出去,落进了远在不知何处的树林中,徒留下半身还跪坐在原地,鲜血如同喷泉一般喷射出来。千猎露出满意的笑容,伸手想要去抱欢盈。 云鹤急忙冲欢盈大喊道:“少君!快跑!!!” 欢盈被百灯灯的鲜血溅了一脸一身,惊惧不已,木讷地爬起来就要往云鹤的方向跑。 正在此时,云鹤脚下的法阵亮起,那蓝光一瞬间从下往上直冲云霄,明明是蓝光,却亮得人睁不开眼。 欢盈再睁眼时,眼前已没了云鹤的身影。她瞬间被恐惧吞没,呆呆地站在原地。 千猎和善地笑着抱起欢盈,柔声道:“小公主~你跑什么呀~?” 第五百一十五章 隐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眼睛一睁一闭就已经日上三竿了。他急急忙忙地去找白清,却见她和秦空岳所在的房间空荡荡的。他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去找芳绽。 芳绽并未对隐设限,他才跑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芳绽和牧歌。牧歌仍然沉睡着,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他也顾不得那么多,跑上去就问白清和秦空岳的下落。 芳绽轻笑两声,让他缓了口气,才解释说二人临行前是打算叫上他的,但看他许久都没有睡得如此香甜,白清不忍心,便拜托芳绽让他在逢野待一段时间,等二人从二层归来。 对于隐,芳绽是有些亲切感在的。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就像正儿八经的芳家主家人的长相,她总会不经意间就觉得隐是自家小辈,便会想着照拂一二。所以当白清提出让隐留在逢野时,她自然是答应的。此事他也传音问了白清,确认妖后并没有撒谎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隐留在逢野一事,对芳绽来说倒勉强算是好事,但对于隐来说,却是让他再度有了浓重的失落感。好像自从白清的身手逐渐长进得能独当一面后,他总是会被留下。尽管他知道白清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这仍然给他带来极大的挫败感,让他觉得自己是不被需要的。 从前,他从没对白清说过自己这样的感受,往后也不打算说,可眼下他是有些不满的。此番来妖界与在界外不同,他和秦空岳是不能随意出手的,而入界以来,秦空岳的状况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不大好。 都这种时候了,姐姐为何还是不肯带上我呢? 隐越想越有些悲观,情绪都表现在了脸上。 芳绽注意到了,当即便连忙温声去安抚。她知晓不少签订有命契的主仆,深知为仆者的个中辛酸。尤其当她将隐当做小辈去看待时,此时隐的神情还真让她心疼了。 二人才简单聊了几句,牧歌突然猛地坐了起来,一再摸向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她刚刚从窒息中挣脱出来。 芳绽当即就去查看牧歌的情况,确认她身体无碍后,转头笑问隐道:“小家伙~你要不要先去吃些东西?一大早起来你还没吃过吧?我早就替你都准备好了呢~!喏~就在你右手边那道门,出去右转就能看到了。” 隐在魔界待了那么些日子,天天和牛大力待在一起,学到了不少对他来说很是新鲜的东西。比如此时,妖后就是在故意支开他。 “我正巧饿了……那我先过去了,有需要再叫我。” 隐离开后,芳绽都还没开口问牧歌是怎么了,就被她紧紧抓住了臂膀。她神色变幻莫测,片刻喜片刻愁的,看的人直替她担心。 “妖后!我…欢盈呢?!她在哪儿?!” “你先别激动……”芳绽柔声劝着,还贴心地替牧歌擦去额头上的薄汗,“与你一道来的仙族都在锁馨庄,也就是芳家主家,他们都在那儿待着呢,我还嘱咐下去要照顾好他们,你就放心吧~!” “锁馨庄?……不不…不不不!!!”牧歌惊疑不已,突然又面露绝望,眼眶一红,眼泪就开始溢出眼眶了,“他们…他们或许…遭遇了什么……那个人…那个…人是……” 说到后面,牧歌已经断断续续地不太说得清楚了,开始抽泣起来。芳绽听不懂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只得耐心等着。牧歌哭着哭着,突然抬起头来,咬牙将眼泪都擦干净,跌跌撞撞地想要爬起来,说要去锁馨庄。 芳绽不知她到底是怎么了,只能一边扶着她一边劝她说清楚。好不容易扶着牧歌站起来了,芳绽顿时示意她安静稍候,随后静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二人面前生成一团浓雾,一名朝南殿打扮的男子从浓雾中出现在二人面前。 芳绽厉声道:“你细说!” 牧歌想要离开逢野前往锁馨庄去找欢盈,但她不知道离开的办法,也不知道欢盈具体在何处,只得焦急地等着芳绽。 那男子咽了咽口水,低下头去,说:“禀妖后,有人上报,说是千猎出现在了…方、方珏坛的听风林……” 说完,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抬眼去看芳绽的神色。虽然芳绽戴着面具其实是看不到表情的,但朝南殿和她来往甚久,自然流传了一些关于通过她的微小动作或语气,来判断她意思的法子。 牧歌虽不认得那都是些什么地方,但她听到了千猎的名字就不淡定了。之前接触了最后的那些碎片后,她在幻象中见到了韶华与命轮融合后留下的一缕残魂,韶华说,千猎会出现在妖界,带走欢盈。她一再追问,何时何地?欢盈有没有生命危险?韶华却说不知,因她残留的力量不多,只知会有这样的结果而已。 她急着清醒过来,韶华却又交待了她几件重要之事,耽误了一些时间。醒来后的第一时间,她便想要见到欢盈,奈何她一时慌乱,没能说得清楚。可如今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她是再也坐立难安了,她想现在立刻就见到欢盈。 牧歌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芳绽抬手制止了她,小声说:“你别激动,你仔细想想,若是随你来的那三人都对抗不了千猎,那你此时去又有何用?千猎是仙妖两族共同的敌人,相信仙帝明白这道理。不如先听听他怎么说,情报是对抗敌人中极重要的一环,不是么?” 牧歌想了想,有云鹤、晨雪和鹿渊在,那三人都比自己厉害,即便是其中战力最低的鹿渊,他的身手也远在自己之上。若说那三人都对付不了千猎,且不论可能性有多大,若当真如此,那自己赶过去能不能追上千猎是一个问题,凭她根本就打不过千猎! 这么一想,牧歌倒是冷静了不少。芳绽又问那男子:“何人何时报的?消息来源可靠么?” 那男子连忙低下头,回道:“是朝南殿负责照顾各位仙人的人报的,大抵是可信的……” “什么叫大抵?!真实性都不查就敢来报了?!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男子吓得单膝跪地,说:“妖后息怒!我们并非没有核查,只是那位朝南殿同僚报了消息后就断了联系…怕是……” 四周起了风。 芳绽点点头,那人又化作一团雾消失了,随后她招手示意牧歌跟上。 “去哪儿?” “去叫上刚刚那小子,我们去二层找白清和秦空岳。” 第五百一十六章 玉霞转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二人的样子。白清觉得她简直就是恶意地捉弄人,从她嘴里出来的答案,不听也罢。而秦空岳的眼神则一直追随着玉霞,仿佛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听到一个答案。 他入魔这些年来,唯独他没有经历过回溯期、他和千猎无法伤到对方,还有他也不会像其他魔族那般,偶尔会听到混沌在脑袋里说话的声音。发生在他身上的例外太多,他也不是没有好奇过其中原因。 然而,不管他怎么查,总是查不出真正的原因来。不管是怎样的线索,最后的指向都是混沌,造成这些事的原因在它,至于为什么,根本没人知道,也毫无记载。 他有一个毫无依据的大胆猜想,他觉得,他之所以在很多方面会是例外,是因为混沌曾经对他做了什么。只是这猜想一直无法得到验证,毕竟混沌早就被封印了,而最得混沌器重的千猎,又是个满口虚言、不能交付信任的家伙。他问过许多魔族,像他这样的魔族,他是头一个,甚至连千猎都有回溯期,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眼下,答案就在眼前,只要玉霞开口说出来即可,这样的机会,他不想轻易放弃。 过了一阵,落日的余晖映照在三人身上,玉霞终于耐不住秦空岳紧跟的眼神了。 她不耐烦地斜睨着秦空岳,说:“行了,你熬鹰呢?盯再久我也不会说的,毕竟事关混沌。你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单独与我说么?再过会儿,芳绽该来接你们了,还不抓紧时间?” 白清不由得看向秦空岳,她不明白,他和玉霞能有什么事是不能当着自己的面说的? 秦空岳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甚至故意躲着不和白清对上视线,这让她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事,心里也开始不爽起来。 “我……” 秦空岳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嗫嚅着准备开口时,一团雾出现在三人旁边,芳绽带着牧歌和隐来了。 “牧歌?!你醒啦?” 白清看见牧歌时,不满的情绪一扫而空,快步去迎。却见牧歌的表情似乎并不怎么开心,一旁的隐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安静待着。白清心里咯噔一下,以为接触了那些碎片后,牧歌看到了什么让人不悦的东西。 妖后开门见山道:“千猎出现在了锁馨庄,可能对欢盈少君不利。白清,秦空岳,你们能不能帮帮忙,去将少君带回仙帝身边?” 白清和秦空岳对视一眼,当即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秦空岳喃喃道:“倒是我疏忽了……” 当初竹吉传音说千猎要来妖界寻君依血脉一事,他倒是好好地记着。牧歌身边有妖后,白清身边有自己,所以他一直没什么危机感。倒是忘了欢盈也可能有君依血脉,也可能会成为千猎的目标。 不过,欢盈毕竟是仙界的少君,是下一任仙帝的继承人,她身边还有云鹤、晨雪和鹿渊,按理说,她不会出现这种危机才对啊?难不成那三人加起来都敌不过千猎吗?还是说…… 秦空岳忙问:“千猎有说什么吗?” 芳绽摇摇头,说:“没有。这消息是负责照顾仙族的人来报的,据说报了消息后就联系不上了,我已派了人先行赶去探清情况。鹿渊和晨雪长老也在赶去的路上,但云鹤长老确联系不上,恐怕这事是真的,这才连忙来请你们。” “……我们帮忙是应该的,毕竟牧歌和阿清交好。但……”秦空岳想了想,似是答应下来,但又马上话锋一转,“这里是妖界,你是妖后,你不去而由我们出面,恐怕不太合适吧?” “我去。”妖后说得十分平静,“但我不会出手。” 牧歌顿时不解地睁大了眼,问:“为何?!”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玉霞突然没来由地狂笑起来。牧歌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不由得惊呆了。 “韶华?!你真的在妖界?!!” “很可惜~我不是韶华。”玉霞收了笑,似是觉得晦气一般翻了个白眼,“我是谁不重要。倒是你,你怕是不知道吧~?”说着,她伸手指向芳绽,“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白清心里咒骂一句,我看你才不像好人。但想着她顶着与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脸,这句话就骂不出口了。 “什么……?” 牧歌唰地转头看向芳绽,那一瞬间,她被这句话影响着去想芳绽会是怎样的人,连千猎之所以能够接触到欢盈,都是芳绽安排的这种念头都冒了出来。 牧歌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却又无法反驳自己,反倒越想越觉得可怕,不知不觉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玉霞神色带有几分威胁意味,问芳绽:“你是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 这一刻,牧歌的心中越发不安,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白清忙去隐隐扶着她,生怕芳绽说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话来,她万一承受不住倒下就不好了。 芳绽安静地站着,过了一会儿,眼看着白清和隐开始戒备起自己来,不得不叹口气,解释一二。 “不是我不愿出手,只是随着这些年和血池融合了力量后,我无法控制力道。若我直接出手,拿下千猎自然不在话下,但欢盈也会连带着仙逝。千猎要欢盈作何用尚不可知,如果只是用作人质尚有回旋余地,若是用作他用……若你们觉得欢盈是死是活无所谓的话……” 牧歌立刻大喊道:“怎么可能无所谓?!!!” 那可是她的女儿啊!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珍宝啊!别说是死了,只是让千猎碰一下,她都会觉得心疼啊! 芳绽无奈道:“所以这不是来请他们了么……” 闹了这么一出,牧歌原本还极力克制的情绪已经很不稳定了,她没法抑制自己不去想,欢盈若落到了千猎手里会被怎样对待。 她怕极了,所以慌了,连正常思考都做不到了。 “白清!鹿渊说欢盈是和云鹤在一起的,可云鹤怎么都联系不上!她本来大伤初愈,力量才恢复了五成……求你了!!你帮帮我吧!!!” 牧歌说着,作势就要跪。白清连忙稳稳架住了她,肯定道:“你放心,我们这就去!” 第五百一十七章 “阿清,你来一下。”秦空岳扯了扯白清的袖子,将她拉到了一旁,“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要和玉霞谈,谈完就来。可以吧?” 白清顿时不满道:“跟她有什么好谈的?我看她那个样子,这一趟也算是白来了!而且留你一个人在此我也不放心啊?” “没事的,我自有分寸。若是着实危险,该出手时我不会犹豫的。”秦空岳轻轻拥住了她,用余光打量着不远处焦急又感动的牧歌,“倒是你,千猎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虽说当初纱弥另修化身入魔而实力锐减,但他终归是仙界曾经的战神,是和混沌斗了那么多年却还活着的几人之一,实力是肯定有的。可封印千猎那时,他却只能伤了千猎,无法毁灭他,可见千猎的实力亦是不容小觑。你万不可大意轻敌,若是打不过,只管逃,明白吗?” 白清拍拍他的背,说:“我知道~我会小心的,你也要注意安全。待此番事了,命轮碎片也集齐了,我们也能一起好好休息休息了。” 秦空岳将声音又压低了些,说:“若是可能的话,让云鹤将施放圣光的法阵教给你。千猎狡猾得很,若是处在下风,他宁愿断尾求生也不会让你接近魔晶所在的。但圣光可以在不接触魔晶的情况下给他致命一击,只是需要云鹤、晨雪她们打个配合,帮你禁锢住千猎。这是最有效的法子。” “我明白了。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牧歌的女儿还在等我。” 秦空岳紧紧抱住白清,很是不舍,但他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千猎要君依血脉不就是为了破除混沌封印么?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方法,但他知道,混沌不能现世,起码不能是现在。 君依一族仅剩的白清、牧歌、欢盈三人,不管是谁,都还没有成长到能和风霆或者韶华比肩的地步,更别说能率领仙族对抗混沌了。而且眼下命轮尚未修复,封印了八百多年的混沌一旦现世,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他却还是忍不住地担心白清,以她的性子,届时如果真和千猎对上了,为了救回欢盈,她肯定会不顾及自己,那是他更不愿看到的。 “使用法术时,尽量用清鸣剑遮掩隐去法阵,君依的法阵还是尽量不要让仙族知晓为好。” “我记下了……” 白清说着就想从他怀里抽离出来,他松了手,看着她毅然转身,他又不舍地拉住了她,“阿清,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要相信我。还有,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你知道吧?” “知道啦知道啦!不说了,牧歌都要急哭了!我走了啊~!” 白清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跑向了牧歌身边。 秦空岳望着还留有她余温的手掌,满是愁绪。 …… 妖后带着众人抵达锁馨庄时,音叙已等了许久,一见到妖后他就急忙迎了上来。他刚刚张嘴,看到了跟在妖后身旁的三人,先是冲牧歌行低头礼,随后目光扫过白清和隐,什么表示都没有,立马又移开了目光。 妖后问:“情况如何了?” “探子回报,在听风林发现了疑似千猎的人,仙族的鹿渊和晨雪长老正在与其交战,但战况激烈,他们无法走得太近,具体情况如何尚不得知。而且……并未发现附近有孩子的身影。”音叙说着,示意众人随他走。 牧歌听闻这消息,顿时腿一软,眼一黑,眼看就要摔倒。白清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怕以她现在的状况跟不上音叙的步伐,白清索性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替她走这段艰难的接近真相的路。 音叙趁机凑近了芳绽,小声说:“妖后,我有些事想要单独禀报……” 谁知芳绽却说:“你有什么就直说。她们都是来妖界做客的,发生这种事是我们的不周。只要不涉及妖界机密,有任何与此事相关的情报,都不必特意瞒着她们。” 芳绽说这话时声音不小,三人都听了个真切。白清好奇地看向音叙,隐也不约而同地抬眼看他,倒让他一时有些尴尬了。 “嗯咳……”音叙干咳一声,“芳桑时的下落已经找到了,但她伤势不浅,正在风家接受风如初的治疗。千猎和齐家往上来得如此快的原因也查到了,低层族域时,靠的是齐家的威压,强迫各家主交出手令。到了前中层族域时,靠的……是芳情造假的命令。” “情儿?怎么回事?” 妖后不由得身形一顿,急忙追问。饶是她这般对亲生骨肉不看重之人,在受到骨肉的背叛时,心里居然也是会不好受的么? 犹记得芳情作为她第一个孩子,她对芳情从小就极尽宠爱,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都会先想到芳情。可后来随着年岁渐长,芳情的弱让她一再失望,可她也仅仅只是将赠与芳情的一身权力渐渐交给其他有能之辈,对芳情的态度仍是一如既往。 后来,她为芳情挑了当时炙手可热的战家儿郎做夫婿,却不知怎的反倒触了芳情的逆鳞。尤其在诞下芳桑时姐妹二人后,芳情性情大变,甚至亲手掐死了芳桑时的同胞妹妹。 那件事的发生,才导致了她对芳情的彻底失望。那之后,她将芳情身上的权力尽数收回,只供给普通的衣食住行。而芳情从全妖界独宠的小公主变成了一个遭人非议的毒妇,女儿不亲夫君不爱的,性格更加怪异起来,人人都说芳情阴郁得根本不像芳家人,甚至还有芳情非妖后亲生的谣言传出。 后来,芳桑时有了出息,身手突飞猛进不说,协调统领的能力也格外出众,她这才将权力又都慢慢移交到芳桑时手里。芳桑时成为芳家家主后,芳情突然就变得安静起来,不争不抢的,像个哑了的大家闺秀。 她本以为,芳情终于是想通了些什么要改过自新了,这次接引来访仙族的差事也没办出什么差池来,她好不容易欣慰了,结果芳情又闹了这出?!率其他妖族对抗她?! 第五百一十八章 音叙特意等着芳绽回神,见她终于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抬头看向自己,才说:“据他们走过的那些族域的家主所说,芳情似乎对千猎…俯首称臣……” 啪的一声,芳绽脸上的狐狸面具有一角出现了裂纹,她赶紧用手去扶。 音叙一下子就惊得退开一步朝芳绽鞠躬,“妖后息怒!!!” 芳绽深呼吸一口气,摆摆手,说:“罢了,你继续说。” 音叙起身,有些惧怕地看着妖后,小心翼翼地说:“怪异的是,据前线传来的情报,芳情、齐家还有千猎都还在邀日原和战家交手中。所以听风林那个可疑人士…我等不敢确认是否真的就是千猎。您看…先去哪边?” “邀日原?他们已经到战家了么……”妖后喃喃自语,思忖一阵,“这样,我去邀日原看看,你将这几位贵客带去听风林,若是见到孩童模样的仙族,务必协助她们救下。” “是。” 妖后吩咐完,眨眼就没了身影。音叙打量了牧歌几眼,招手叫来了原先就备好的马车。那拉车的马是寻家出色的小辈之一,他好不容易才在芳家找到的,为的就是以备某些人身虚力乏、无法快速赶路的情况出现。 众人一同上了马车,一声嘶鸣后,马车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速掠过大地。 白清看了眼车窗外闪过的模糊树影,紧紧握住了牧歌和隐的手。这速度虽说离疾行的速度还有不小的差距,但这可是在马车上,万一一颠簸这马车散了架,就这速度而言,谁不得摔个浑身青紫啊?不过,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不到,众人就抵达了听风林外围。由于马车太过庞大无法入林,众人决定下车进林。音叙本打算提出由他带领众人入林,结果下车一看,远方林中战斗的动静太大了,他们光是在边缘处就能看到远方空中,时不时闪过亮光和煞气,片刻后还会有冲击波荡到外围来,哪里还需要什么引路人。 牧歌见状,疯了似的朝声响传来的地方跑去。她本想疾行过去,但她的身手不算好,疾行时不会根据情况灵敏地调节前进方向,此处又树木丛生,一个不注意撞了上去,还没到地方就先把自己撞晕了过去可不好。 众人连忙跟上了牧歌,随她一起往战斗声响传来的地方赶去。途中时不时会有冲击波荡来,牧歌、音叙、白清都还好,稍微在脚下加点法力就能站得稳,隐却因为不能用法术而不得不拼命抱住树干,才不至于被吹飞了去。 白清注意到这一点后,便将隐拉到了自己身后护着。音叙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看到白清护着隐,心中当即就对隐下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定义。 众人忽快忽慢地跑了许久,总算是到达了战场边缘处。周遭树木或断或被连根拔起,七七八八地倒了一地。战场边缘处的树木也都成向外倾斜状,有一些已经几乎一整个呈横状了,连根处的泥土都被带离了地面。还有一些已经成了焦炭模样,变成了黑乎乎的枯树。 所幸纵观四周,并未看到一点火星。白清并不知道这听风林是什么地方,若是住了小妖,那如若引起山火,那些小妖怕是被受牵连的,没起火还真是幸运至极。 战场中央的半空中,时不时会闪现出晨雪和千猎的身影。鹿渊则在地面之上,用他乾坤袋里数以百万计的丹药为引,施展他研制的辅助法阵协助晨雪。 白清不清楚晨雪和鹿渊的实力,她哪里会知道,二人之所以能和千猎对战到她们赶来,靠的几乎就是鹿渊的辅助和那些丹药。看到二人联系对抗千猎,她还对二人刮目相看了一番。是谁说鹿渊只擅炼丹不擅战斗的?这不是挺厉害的嘛?! 而牧歌则是因为在仙界生活过不少时间,又做了仙帝,自然清楚二人实力。 鹿渊原本还算有些本事,但自从接触了医术后,他整日鼓捣那些草药配方,有了时间不是在炼药就是在送药的路上,没空精进身手,甚至因为生疏,实力还有所下降。 晨雪在仙界则一惯负责情报事宜,她当初之所以能够接任天目一职,靠的不是身手,而是因为她取得了念柳足够的信任,念柳愿意将血魂虫用命换来的情报安心交给她。 她平素几乎不出仙界,需要战斗的事宜,大多不是交由天威梼玉处理就是天罚惜归出手,与她也没什么关系。就算她因憧憬前战神苍穹而想要精进身手,也根本没有愿意与她过招的对象。 到现在,那些丹药加起来已剩不到百颗,二人疲态尽显,虽明面上看不出来,但二人实际上已经落了下风。 但现在,牧歌已管不得这许多了,她慌张地四下张望,她只想知道,欢盈呢? “啊!” 晨雪吟叫一声,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狼狈地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又做不到。鹿渊习惯性地准备从乾坤袋中取药为晨雪治疗,却发现疗伤的药已经用完了。他和晨雪对视一眼,二人都知到此为止了。 “没事吧?!” 白清连忙跑过去查看晨雪的伤势,她伤势不轻,但不致命,反而是缠在她身上的煞气对她的威胁还更严重一些。 二人见终于有人驰援了,不禁都松了口气。 “我没事……嘶……” 千猎缓缓从空中落下,浮在众人头顶的位置,笑盈盈地说:“可算是撑不住啦~?几个毛头小子~本事不大,倒是意外的坚韧,叫我都起了一丝敬佩之情呢~!” 白清将怀里的晨雪稳稳放下,交给鹿渊处理,随后站起身来,手握清鸣剑,仰头打量着千猎。 千猎颇感兴趣地回望了白清一阵,略有些失望地说:“怎么?要换人?可惜~大爷我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没空陪你们玩闹咯~!更别说是连仙族都不比不上的道士蝼蚁了,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呵~!够不够你塞牙缝,也得过两招才知道吧?欢盈呢?把欢盈赔来!”白清剑尖直指千猎,目光坚定。 “哦~~~找小公主的?她不在这里,不过~是在我手上没错。想要她,那也得凭本事!不是么~?” 第五百一十九章 大晏位于大夏的东南方,到了夏日总是又闷又热,叫人只想跳下河里去泡到天黑。今年更甚,好多地方都出现了热死人的情况,就连宫里负责洒扫的宫人都热晕了好几个,更别说只因普通的中暑而浑身乏力的人有多少了。 萧簌簌跪在正阳殿前,汗水不停地顺着下巴滴入地里。哪怕这宫里都铺了上好的石砖,身下这一块也仍然被她的汗水滴成了深色,太阳都来不及晒干。 这些年赵庭安派了好几次人去临云州接任将军一职,奈何那些人都并非将帅之才,没能做出好的政绩不说,反倒搞得军中不满之声沸腾。更有甚者,底下人来报说有可疑之人,结果为将者收了些礼就任人进出,弄得大夏泄露了不少机密要务出去。 临云州离大晏远些,俗话说山高皇帝远,赵庭安除了任命调离根本无计可施。于是他只好让年事已高的萧世忠在离开临云州边境十年后,再度前往临云州领兵。 萧世忠去时,曾来宫里见过簌簌,那时的他满面红光、喜不自胜,离开时脚步都是轻盈的。萧簌簌那时还为他高兴来着,谁知今晨就收到了家书,说是父亲病危了。 林叔本是府中总管,那时也跟着父亲去了临云州,今晨的家书就是他寄来的。他在信里说,父亲病危一事父亲不让他往外说,将军病重不是小事,传出去恐军心不稳,这他倒是能理解。但萧世忠也不让他往家里传信说明此事,他虽不理解,本也是答应了的。可眼看着萧世忠每况愈下,连军中的医官都说萧世忠时日无多了,他觉得不能再瞒了,便悄悄往京中送信。一封送往将军府,一封送给萧簌簌。 萧簌簌看了信就赶往正阳殿,那时正值早朝,赵庭安不在,她就等。等到赵庭安下朝了,她便告知了萧世忠病危一事,希望他能准允她去一趟临云州。 谁知赵庭安勃然大怒,当面指责萧世忠病重竟不先上报朝廷,而是传家书告知家里人,大骂萧世忠分不清主次,年老糊涂云云。随后他愤然摔门进殿,再没理过萧簌簌。 萧簌簌就这么一直跪着,先前还大声哀求,后来连哀求的力气都没有了,可看着赵庭安身边伺候的太监时不时会出来看看她再进去,她就还是坚持跪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歆贵妃来提醒赵庭安该用膳了,一来看到萧簌簌跪着,便忙来扶她,向她打听发生了何事。簌簌与黎芝曼的交情还算不错,便一股脑地将父亲病重一事告知了她。歆贵妃听闻,便让她再等等,随后就进了殿。 早前朝臣上报灾民安置情况时,赵庭安痛心不已,下令让各州官府购置薄荷、金银花,按朝廷指定的比例熬成清凉解暑的药,在各城中设固定棚点,日日分发给前来领取的民众。 不仅如此,他还下令将临云州原本要进贡给宫里的冰块分发至各州,在每座较大规模的城池里都建了一处巨大的纳凉地,供民众们解暑。只不过,仅凭临云州的那点冰,根本不足以供应全国那么多的纳凉地每日所需。 在这样的情况下,萧世忠病重了,还是通过萧簌簌才得知的,这让赵庭安又气又急,可他深知人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 这些年他在黎芝曼时不时的劝导下,慢慢改变了对簌簌的看法,觉得自己对她有所亏欠。这大热天的,簌簌就那么跪着,他又不放心地派了几次下人去看,可方才那般动怒,他又不好就这么算了,他需要一个台阶。 正巧,独得圣宠的歆贵妃黎芝曼来了,她在他耳边说几句柔情细语,建议大夏向启越购冰。眼看着不过开凿了两日的雪山就要秃了,赵庭安便以和启越交涉为由,派遣萧簌簌前往启越交涉。当然,前往启越就得先到临云州。 萧簌簌叩谢圣恩,匆匆忙忙收了几件冬衣,只带了雅筠便往宫外赶。到了宫门处,盼煜早就恭候多时了,说簌簌久未出宫,怕她对宫外事宜不熟悉,歆贵妃特意派她来同行。簌簌知道,盼煜是黎芝曼宫里主事宫女,也是黎芝曼最信得过的宫中人。今日之事还要多亏黎芝曼,不管她是好心还是别有他意,此事都不好拒绝,便答应了。 盼煜不愧是宠妃手底下的能人,前往临云州的一切事宜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三人日夜兼程,每天只休息两个时辰,终于在第三日赶到了临云州军营。 门口值守的兵士通报后,便带三人去了萧世忠所在的主帐。陈叔将门帘掀开一条缝,看见是簌簌后泪眼婆娑,却还是在问了随行二人的身份后才让三人进帐。 进帐后,萧簌簌一眼就看见了两鬓斑白,形容枯槁的萧世忠,眼泪唰地一下就掉了下来,盼煜连忙从怀中抽出手绢递给簌簌。陈叔将簌簌拉到一旁,小声说着萧世忠的状况。军官说,萧世忠的情况,别说是请太医了,就是神医来了也无力回天,再过个三四天,只怕人就没了。 萧簌簌泪如雨下,颤抖着手去摸那个尘封了多年的木盒子。那盒子是她来之前特意带上的,里面放着白清给她的通信娃娃。早在她跪在正阳殿时就想过了,若是父亲当真药石无医,那她就求助白清。白清见多识广,或许会有什么法子。她也不求父亲长生不死,只求父亲再多些时日陪着她,哪怕多一个月也好。 萧簌簌照着白清教的法子使用了通信娃娃,那娃娃发出耀眼的光芒后就消失不见了。她心怀期待地等着,等着白清,等着令父亲回光返照的希望。 可三天过去了,夜里,萧世忠死了,白清并未出现。军医们忙碌地为萧世忠准备后事,陈叔几次哭得晕厥过去。 萧簌簌就只哭了一天,之后再也没掉过眼泪。她感觉到被白清背叛了,是白清亲手给了她希望,又亲手将希望抹灭。 果然,什么姐妹情深,都是她一厢情愿! 第五百二十章 “替我照顾好隐。” 白清甩给鹿渊一句话,手握清鸣剑,飞奔上前对抗千猎。 千猎一改与晨雪、鹿渊对战时有些许认真的表情,如同看飞蛾扑火的虫子一般看着白清离自己越来越近,纹丝不动。 其实远在尤奈时,千猎是见过白清的。但那时他忙着对付龙闲和颜七返等人,不好分心,即便见过白清,也根本没记住她长什么样子。 倒是隐他是记得的,但隐为了不让他认出来,从到这里开始一直有意低着头,避免和千猎对上视线,甚至话也不说,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隐未施放法术,他又看不真切隐的模样,结果连隐也没认出来。 在白清眼里,千猎在这世间倒是算不得多厉害,但考虑到她的自身实力,她不敢轻敌,打算全力以赴与千猎比划比划。正好验证一下,如今自己的实力是否已经成长到了她自认为的高度。 千猎明显是看不起自己的,或许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打他个措手不及…… 思及此处,白清以剑隐去法阵,疾行上前。 千猎一挑眉,显然是没料到白清会疾行之术,心里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了些。如今的小道士竟已成长到了这般地步了?倒是他小瞧了道教。呵…不过,即便如此,这小女娃也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白清先是将千猎的脚冻在地面之上,随后用玄天诀挨个召出风、雷、水、火,准备探个虚实。千猎嗤笑一声,根本没打算动,就那么站着,只用煞气便接下了白清的攻击。 白清倒也没指望仅凭这一个法术就能杀掉千猎,不过她倒是没想到,竟连伤都无法伤及他,看来这点招式还是不够看。 随后,白清施展乘天飞上高空,一招十里寒霜施展出去,漫天冰凌如同有生命力一般尽数向千猎刺去。千猎以手挥动煞气抵挡,冰凌打得他周遭冰雪弥漫,一时之间连他身影都看不清了。 白清落在他不远处,等着看看这煞气和冰雪散去后,千猎有没有受伤。就以千猎的反应来看,这一次他不再站着不动了,起码挥了手,那么是不是可以当做,以他的判断来说,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他就会被冰凌所伤?也就是说,她这次的攻击应是有效的。她召了那么多冰凌出来,兴许有那么一根能够伤了他也说不定呢?这样一想,她倒是开始期待起来了。 眼看冰凌攻击完,煞气顿时如同扭动的毒蛇一般裹动着,片刻后像高声嘶喊的冤魂一般嗡地一声散去。 千猎笑意盈盈地活动着手臂和腿脚,从煞气之中走向了白清。他身上的衣服有几十处划痕,都变得有些破烂了,甚至隐约可见细微的血迹。但仔细一看划痕之下的皮肤,却未见伤口。 果然,魔族的自愈能力不容小觑!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起码她确确实实伤到了千猎。也就是说,她的攻击还是能伤到千猎的,既然如此,接下来只要想法子将魔晶所在的脖子当作攻击重点,那兴许她能歪打正着杀了千猎? 白清有些兴奋,她总算是实打实地感受到自己的身手有所长进了! 而同样兴奋的,还有千猎。 “小女娃~!哈哈哈哈哈!倒是我小看你了~!会疾行、乘天不说,竟还会仙族的十里寒霜!看来你不是个普通的小道士啊~?” 白清自信一笑,对着千猎勾了勾手指,说:“我说过了,够不够你塞牙缝,也得过两招才知道。继续啊~?” “哈哈哈哈哈……好!!”千猎又是一阵大笑,“不过实在是抱歉~!我倒是想认真和你打一场,奈何这就是个分身,实力顶多也只有我的五成而已。方才和那些破烂仙人打了一架,消耗了不少法力,如今也就剩个两三成了。” “什么……” 白清一愣,千猎那句分身犹如魔咒一般在脑海里盘旋。她本还有些想不通,那招十里寒霜也不算多复杂高深的法术,就算她召出的冰凌数量是旁人的十倍甚至上百倍,也不应该让千猎受了几十处伤才是。 如今听千猎这么说,她顿时就想通了,如果是力量被削弱了许多的分身,那倒是有可能的!自己也真是的,方才竟还沾沾自喜,连这么明显的事都没有细想。 白清正想着,千猎继续说:“你要是不嫌弃,这分身就送你玩儿了~来!!” 说完,千猎四肢附上煞气,协同煞气一起,犹如出笼的老虎一般凶悍地袭向白清。 千猎的攻势虽猛,但都是些拳脚功夫,并未施放多么厉害的法术。是以白清一边抵挡着,一边抽空思索欢盈所在。 既然眼前的千猎只是个分身,周遭又不见欢盈踪影,难不成欢盈已经被送到了本体那边?但这么一想又不太合理,若是欢盈已经送到了本体手上,那分身还留在此地的意义是什么? 可若是欢盈还没送到本体身边,为何又到处都找不着欢盈?那么小的孩子,即便是被吓到了,因什么原因躲了起来,此刻牧歌和鹿渊都在这里,按理说她应该早就出现了才对吧???? 白清怎么想也想不通,索性抽空对着众人大喊出了自己的想法,让众人在附近再找找看。顺便让音叙和芳绽联络一下,看看千猎的本体是不是和齐家人在一处,若是的话,让芳绽留意一下千猎身边有没有见到欢盈。 “你倒是个聪明的~!” 千猎对于白清这一番安排赞不绝口,后跃几步拉开了距离。他周遭的煞气猛然暴涨,犹如炸山的火药一般,迅速蔓延到快遮天蔽日的程度。 白清亦后跃几步,脚尖刚着地,还没站稳呢,就被煞气吞没了。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时不时传来凄厉的声音,也不知是风声还是冤魂的不满之声,总之听得她心里不大舒服。 她正欲去想如何破解眼前局面时,一道亮光穿过乌黑的煞气直接进入了她的胸腔,簌簌的声音随之在脑海中响起。 “阿清,我是簌簌……我……我有事相求……你能不能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情分上,现在来一趟临云州军营?求你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正值战斗之际,白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脑子里把那段话又自个儿念了一次,这才反应过来簌簌需要她的帮助。 可眼下情形,众人皆在妖界,又出了这么多事,她实在是没法就这么离开。一时之间,她倒是羡慕起千猎来,要是她也会什么分身之术就好了,怎的从前都没听秦空岳提起过?待此间事了,定要问问…… 千猎抓住白清分心的机会,趁着她被煞气包裹,暗中袭了过去。 隐看不清煞气之中白清是何情况,但他并未感觉任何不适,便知白清的状况还算正常。眼看着千猎的身影散成了一道煞气冲向白清,他连忙传音提醒:「姐姐小心!!!」 隐提醒得很及时,但白清正想着簌簌需要帮助的事该如何是好,一心二用之下,反应没有及时跟上。等她反应过来隐是在提醒她千猎袭来时,千猎的手指已经到了眼前。 她被煞气包裹着,原本除了煞气就什么都看不清,千猎的手突然出现时,她出于本能反应要躲,可她心跳如击鼓。听着嘈杂的心跳声,她情不自禁地思考起要如何迎击。 她的身体自己动了,但因她脑子里似乎想到些不一样的迎击方式,结果导致她躲避的动作十分僵硬,而这正好落了千猎的下怀。 “且让我教教你~如何投机取巧!!!” 白清刚堪堪侧身躲过千猎的攻击,抬眼一看,千猎的笑容犹如鬼魅一般映入眼帘,她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就想后退,可脚下如同灌了铅一般,奈何她如何用力,根本就挪不动分毫。四周的煞气中突然浮现出无数张千猎那鬼魅的笑脸,在这漆黑一片里看到这样的景象,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动不了,哪怕施展了乘天或是疾行,她的脚依然纹丝不动。难不成这是因为她发自内心地觉得恐惧?不,不对吧?她不是这么胆小的人。那么,果然是这包裹着她的煞气有什么玄妙之处么…… 各种念头在白清脑海里一闪而过,还不待她想明白,右眼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啊!!!!” 白清疼得大喊了一声。她的眼睛,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可不管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一片漆黑,没什么区别,除了右眼的疼痛真真切切地不断传来。 “唔……” 煞气之外,隐突然抬手捂上右眼,再松手一看,一手的血。 鹿渊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目光,他面色平静地指着隐的右眼,说:“你的眼睛……白清么?” 不用他说隐也知道,自己这莫名其妙来的伤,绝对是白清在那煞气之中被伤到了。白清受了伤,他就没法再旁观下去了,是时候出手了。 隐闪身进入煞气之中,将白清带离了那片煞气,扶着她站在一旁较远处,关切地问:“姐姐,你还好吗?” 白清抬头见是影,不禁松了口气。那煞气之中黑乎乎的一片,她突然感到有人搂住了她的腰,随后耳边传来风声。她没感到任何危险,还以为会不会是秦空岳,看到是隐后还略微失望了一下。 “没事……” 血液顺着指缝间流下,如今到了外面,她看得清清楚楚,随后无奈一笑,“好像也不能这么说……只能说没什么大碍吧……”她注意到隐的右眼紧闭,也在流血,“抱歉,连累你了。” 隐急忙摇头道:“姐姐说的哪里话……” 远处的鹿渊望着白清出神。他记得,白清身上有韶华埋下的抵抗煞气的禁制,可眼下煞气却从她指缝中一点一点飘出,这不像是有禁制的样子,倒是与寻常仙族被煞气所伤的样子一模一样。难不成…… “哦~?”那团煞气凝结出了千猎的身影,他饶有兴趣地撑着下巴打量主仆二人,“我见过你~隐…隐……隐!商隐!这不是秦小子新任命的那个魔将嘛~!” 主仆二人戒备地盯着千猎。此时,外出去寻欢盈的一众人等都回来了,看众人表情,恐怕是没找到欢盈。 “哦?!”千猎像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目光在白清和隐之间来回流转,“看看看看!一样的伤?!嚯~!难不成,你俩是有命契在身吗?!哈哈哈哈哈!!!这么说~你就是秦小子心尖儿上的人咯?!有趣!有趣!哈哈哈哈哈……” 主仆二人仍旧戒备着不搭话。 牧歌看见白清受了伤,连忙凑近了鹿渊,小声说:“鹿渊,小白清受伤了,你快看看你那儿还有什么药,赶紧想法子送给她服下啊!” 药嘛,治伤的药倒是都给晨雪用完了,看白清的情况,抵抗煞气常用的定心丸或许更适合她。定心丸倒是还剩很多,但他不想拿出来。 “没有了,方才和晨雪长老都用完了。” 牧歌有些着急,瞪着他说:“你可是炼丹师!怎么会就没有了?!就算没有了,你也想想有没有其他能替代的啊?或者是药效低一些的也行啊?!鹿渊!” 鹿渊不搭理她,仍旧看着白清出神。此时,音叙快步走向牧歌,小声说:“仙帝,妖后传来消息,千猎等人从战家升至颜家时,她察觉到了欢盈的存在。但只有一瞬,恐怕是被千猎施了什么藏匿的法术,还请各位想法子移步,前往颜家族域净世观商讨营救欢盈一事。”??? 牧歌唰地站起身,冲着白清大喊道:“白清!欢盈在颜家的什么净世观!你快别手下留情了!你不是很厉害吗?!赶紧将这家伙揍趴下,我们去接欢盈回家!!!顺便之前触碰碎片时,韶华与我说的事,咱们还要商量呢!” “好!交给我们吧!”白清冲牧歌挥挥手,与隐相视而笑。如今隐已出手,也确实不好再拖了。 鹿渊眼里闪过一丝微光,忙扯住牧歌问:“碎片?什么碎片?你们在妖界寻到新的碎片了?” 牧歌此时心里只想着欢盈,鹿渊问什么,她根本就没多想,直接将此前从芳绽那里拿到碎片的事和盘托出了,还顺便提到了算上如今这些,碎片已全部找到了。 鹿渊静静地看着牧歌一阵,向她伸出了手,淡淡地说:“都给我吧。若是此行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保有命轮也是减少损失,你明白的吧?” 第五百二十二章 白清虽答应了牧歌要尽快解决千猎的分身,但心中仍有顾忌,便让隐先顶上,打算通过观察二人的战斗,看看能不能想通那些疑虑。像是分身有没有魔晶、攻其脖颈有没有用之类的都是小事,最重要的事是,既然欢盈已经被转移到了本尊那边,那这个分身来留在此处干什么? 众人赶到时,千猎分明说了还有事要办,可此时观二人战斗,千猎的分身虽然也认真起来了,但仅限于认真防守,他的攻击仍是点到为止,似乎并不急于分出胜负而抽身离开。 这让白清越发迷惑,难不成这分身留在此处就是为了拖住众人脚步? 可是这边有这么多人,仅凭一个分身,就算是千猎也该知道,根本拖不住多久才对,更别说可能还会遇上秦空岳了。白清倒是知道秦空岳和千猎无法伤害彼此,但这一点对于分身是否生效她有所怀疑。即便秦空岳仍旧伤不了分身,他只需点拨一二,在场众人必有法子消灭分身。 而且,即便分身真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千猎应该并不确定众人都会驻足此地,就为了对付一个分身吧?虽然眼下她们好像确实是这么做了…… 可若这分身不是用来拖延时间的,他为何一点都没有急着要去何处的样子?反而对于和众人一战,好像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他劫掳欢盈的目的已经达到,到底留下这分身作甚? 白清怎么都想不明白,眼看牧歌在一旁很是焦急地观战,索性不再去想。不管千猎到底想干什么,只要打败了这个分身赶往颜家,一定能明白些什么。到那时若真发生了什么,再去思索对策也不迟,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往颜家为好。 白清打定主意,当即便抬头去找清鸣剑的踪影,犹记得方才在那团煞气中右眼刺痛、她抬手去捂眼的时候,把清鸣剑扔了,理应就在…… 白清往方才煞气所在的地方看去,确实看到了清鸣剑,可它却在千猎手中。每当隐的攻击出现了空档,千猎就会像是欣赏稀世古玩一般摆弄起清鸣剑,好像对这剑非常感兴趣。 白清有些郁闷。眼下要处理这分身,她本打算用君依法术的,可此处还有仙族和音叙,秦空岳还特意嘱咐她要隐去法阵的,可没了清鸣剑,她根本没信心能够完全隐去法阵。这可如何是好…… 清鸣剑仿佛感受到了白清的心情似的,突然就自行震动起来。千猎加大了握剑的力度,兴奋地说:“哦哦哦!!不愧是跟随仙族的剑啊?就算你只是一把星银剑,在仙气的浸润下也要觉醒出自己的意志了吗?多有趣啊~!” 清鸣剑剑尖猛然上抬,直指千猎的喉咙,而此时,隐用千狐影召出的小狐狸也跳向了千猎的喉咙,露出了满嘴的尖牙。 说时迟那时快,千猎以左手手掌握紧清鸣剑的剑刃,剑刃入肉,凭着魔族极速的自愈能力,硬生生挡下了清鸣剑的攻势。随即,他再加了些许力道,用力下压剑身,利用剑身转向的势头,将清鸣剑扔了出去。 随后,千猎双手用力向前合掌抓住了那只飞扑上来的小狐狸。煞气从周身四散而出,冲散了其余的小狐狸后,回到手掌处,犹如饿虎扑食般一股一股穿过掌心那只法力化成的小狐狸,直到那小狐狸溃不成形自行消失。煞气满意地回到千猎周身萦绕着,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来。 “不错……” 千猎话还没说完,白清和隐飞身上前。 隐奔至离千猎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猛然停下,双掌拍地,煞气像得到解脱一般你推我搡地往地下冲去。法阵凝成的同时,千猎的脚下变成了一片黑乎乎的泥泞之地,煞气像冤魂一般从泥泞中伸出手来,像饿死鬼看见香喷喷的美食佳肴一般,发了疯地去抓千猎的腿脚。 萦绕在千猎周身的煞气与那些从地面伸出的手裹搅在一起,但分身终究是略逊一筹,片刻后,那些手已经将千猎牢牢固定住了,甚至已经攀到了他腰部的位置。 “这不是秦小子的千怨么?他连这都肯教你?不愧是心上人的仆从啊~” 千猎不疾不徐地调侃几句,竟丝毫没有挣脱的意思。 隐根本就没打算给千猎任何回应。这法术确实是秦空岳的,但不是秦空岳教他的,而是祝黎教的。祝黎向秦空岳学了此术后,凭此术坐稳了魔将的位子,顺手就将此术也传授给了他。他还没完全学会,但仅用来作禁锢之用显然是够了。 白清从地面跃起,在空中接住了清鸣剑,召出有净化之用的尚明火附着在剑身上,借着下落的势头,一剑劈过千猎的喉咙。 千猎的头颅随之落下,带着浅浅的笑意落在了千怨的泥地中,磅礴的煞气从脖颈处源源不断地猛然释出。就在白清担心如此之多的煞气会不会对芳家族域造成危害时,那些煞气偏又像沉入大海一样沉进了地面,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千猎的分身变成了随风而去的灰烬,也跟着没了踪影。 “小白清!我就知道你可以的!”牧歌大喊着从远处奔来。 白清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一切为何如此轻松,就被牧歌的夸赞冲昏了头。秦空岳之前还说要她向云鹤讨要圣光的法阵呢,就结果来看,根本就不需要嘛! 众人纷纷都靠拢过来,白清看向鹿渊和晨雪,问:“说起来,怎么没看见云鹤?” 晨雪移开目光,鹿渊张了张嘴,深深叹口气,惋惜道:“云鹤…仙逝了。她没能撑到我来。” 白清和云鹤的交情不算深,甚至可以说是敌对关系,听闻此事,只觉有些惋惜,倒没有多悲痛。 牧歌和云鹤也算不上亲近,但云鹤是出自山族的名门望女,在仙界掌权那么多年,虽不至于人人夸赞,但要说她对仙族的功劳,是谁都无法否认的。而云鹤因对欢盈寄予厚望,所以虽然和牧歌的关系不怎么样,可对欢盈却是掏了心地好。是以牧歌不喜欢她,却很感激她。 牧歌忍着眼眶中流转的泪水,说:“云鹤的葬仪,我定不会亏待了她。但眼下,还是先找回欢盈才是要紧事!我们还是先去千猎本尊所在之地吧。劳烦了,音家主。” 牧歌说的没错,眼下救回欢盈才是最要紧的,众人对此都无异议。 白清抬头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 秦空岳到底和玉霞有什么事,这都多久了还没来? 第五百二十三章 颜家,近生湖。 龙闲有些烦躁地瞟了一眼在后方怡然自得的千猎,烦躁的情绪如同藤蔓疯长,几乎填满了他。 早先他还和颜七返在芳家逛着零散的集市呢,音叙突然寻来,说是芳桑时下落不明,只凭战家恐怕独木难支,要他和颜七返尽快赶回颜家早做准备。 二人二话没说,从渡海门匆匆赶回颜家,还在渡海门那儿偶遇了宗志鹏。那个狂妄自大天天一门心思想讨好七返的家伙,说什么颜家有难,作为已经化蛟的他无法袖手旁观云云,非要跟来。 奈何颜家本就是仗着颜七返才得以升至如今的位置,实力不比其他六大家,对比之下那叫一个薄弱。颜七返想着这种时候多一个战力总比没有强,虽然这人粘她粘得紧,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到真打起来的时候,他也没办法同自己并肩而战,索性就答应了。 颜七返略一思考就答应下来,看起来答应得很是爽快,这让本就对宗志鹏不满的龙闲心里生了别扭的情绪。 除了宗志鹏外,随行的还有一众朝南殿的人。据音叙所说,千猎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还有齐家助力,寻常大妖根本扛不住齐家的血脉之力威压,对上齐家大多会俯首称臣,这些修为出众的朝南殿精英就显得格外重要了。 谁知众人在颜家正准备着防事,都没安排布置妥当,千猎等人就来了。齐家二话不说就攻了过来,打了颜家一个措手不及,场面立马就混乱起来。 关于早先拟定的防御策略,根本没人记在心上,即便记下了,这场面也根本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周遭敌我混杂,一个不注意后背就留给了敌人,还有漫天乱飞的法术,也根本就是敌我不分。 光是要在这样的乱战中活下来就已非易事,更别说战场上还有千猎释放出来的煞气。千猎操控的那些煞气机灵得很,像是那些点了清心香的地方,它们就从不踏足。反是逗留在战场中,一旦发现谁受了重伤,立马就扑过去从伤口入体,侵其肺腑,夺其心智。 妖族入魔虽不像人族那般八成都会失智,但情况仍然不容乐观。那些入魔后失了智的,仿佛受到千猎的指引一般,尽数往颜七返和龙闲身边凑,打得二人即便是累了也无闲暇可以喘息。而那些入魔后尚保有理智的,大多也因长久以来对魔族的认知而接受不了入魔的自己,有的甚至选择了自尽。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持续了月余之久,越打魔族越多,妖族从一开始的落入下风到后来的负隅顽抗,连千猎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摸到。 就在龙闲和颜七返累得几乎精疲力尽、无力再战,几乎就要陷入绝望之时,妖后芳绽总算是姗姗来迟。 妖后一登场,整个局势瞬间就扭转了。幸存的魔族尽数退回了千猎身边,齐家也停了手,龙闲和颜七返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二人为了给之后不知何时会再启的战事做准备,立马就地盘坐,趁机回复打得快要枯竭了的法力。 可谁知,妖后却向千猎讨要芳情,芳情不肯出来,连和妖后说两句都不肯,倒是齐家想要和妖后单独“谈一谈”,妖后拒绝了。两边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僵持住了。 龙闲盘坐在地,心里不停地窜起一股火。一开始听说千猎来了仙界时,他就第一时间传音给白清,想要和秦空岳来个对质。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直不告诉自己?结果千猎都杀到家门口了,他才从别人嘴里听说!更气的是,也不知是白清故意不回,还是在什么隔绝了传音的地方,他发出去的传音她一次都没回应过! 从他发第一条传音给白清到现在,那夫妻俩就跟死猪似的,愣是一点回音都不给!而且明明说去见韶华的,那到底是不是韶华,情况如何了?也根本就没告诉自己! 而且,虽然妖界一直不知道千猎此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凭他对千猎和秦空岳关系的了解,他可以笃定,不管千猎是来干什么的,那都肯定和秦空岳有所关联。倒不能说秦空岳和千猎是一伙的,最恰当的说法是,千猎是秦空岳吸引来的。 这么一想,他就更气了!他在这累死累活的,他们倒好,去哪儿潇洒去了?!快活得都忘了还有正事了?! 偏偏妖后来了之后,两边都停了手,看起来暂时也没有再战的意思,他就算有火也没处撒,只能这么坐着干瞪眼。 又过了几日,妖后总算是放弃了那一动不动的姿势,朝着千猎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隔空喊话:“千猎,你想要见的人就快到了,要不咱们都退一步,我让那人单独去见你,你把那孩子给我。如何~?” 千猎假装无奈,说:“不是我不愿给,你也看见了,她不愿见你。既是她不愿之事,我也不好强人所难不是?” 千猎说完,还侧头看向了芳情。芳情是妖后的第一个孩子,妖后很是宠爱,他这么一引导,在场众人自然都以为妖后指的是芳情了。唯独千猎和芳绽心知,芳绽要的并非是芳情,而是不知所踪的欢盈。??? “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装傻充愣呢?也太不像话了吧?” 面对芳绽的冷嘲热讽,千猎显得毫不在意。 “妖后呀~你这话说的,一听就不是诚心想要孩子呢~!与其这般激我,倒不如跪下来求我?哈哈哈哈哈……” 千猎此言一出,在场众妖族都气得站了起来,那些伤势较重的、站不起来的,但凡留有意识,都恨不得用眼神杀了千猎。 芳绽倒不似其他人那般情绪激动,毕竟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可能因这几句话就动怒。 “终归是忘不了为人时的劣习呢。” “哈哈哈哈哈!!!” 千猎非常满意地大笑出声,待笑了个够,正欲开口说话时,远处渡海门的光芒一闪,白清等来势汹汹。 第五百二十四章 对于白清等人的到来,齐家显得略微紧张了起来,目光不停在白清等人中来回流转。 而千猎则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模样,于他而言,白清等人的到来并不会对他产生什么威胁,有威胁的一直是那个坐山观虎斗的妖后芳绽。但芳绽来了这么久,看起来并无出手的打算,他心中明白,只要欢盈还在自己手上,那妖后就不会轻易出手。他才不管齐家会怎样呢,左右都是些许些好处就愿意跟随他的蠢蛋罢了,只要他是安全的就够了。 白清等人到了妖后身边,一边同她交换信息,一边商讨如何救回欢盈。龙闲和颜七返身在前线,离白清有些远,他想找白清问个清楚,为何这么久都不回他传音,但又怕齐家突然重启战事,不便离开,便试着传音给她。 「你这丫头!可算是舍得来了?!」 白清远远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啊?我可是一听说就赶快过来了,怎么你好像还要怪我一般?」 「什么叫一听说?!千猎那狗东西都来颜家一个多月了!我给你发了多少传音?!啊?!你都不理我!」 「什么?!一个多月?!」 二人又对视一眼,当即就都明白了,这段时间白清待的地方,恐怕是时间流速不同又隔绝了传音的。白清心里有些不安,要说先前她待的地方,无非是妖后的逢野和玉霞所在的第二层,她不知道哪边才是时间流速不同的。若是第二层,那秦空岳不会也过一两个月才回来吧…… 龙闲的气一下就消了大半。「不说这个了,秦魔头呢?怎么没看到他?」 「他……还有些事,应该稍后才来吧。」白清也拿不准秦空岳什么时候来,准备趁着隐还没出现什么乏力的症状,让他看看能不能联系上竹吉,让竹吉做个中间人替她传话。 正巧听妖后说了颜家的情况,她又问:「对了,听妖后说你和颜家主一直在前线作战,可有看到个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这地方不会有小妖来的。如果是指大妖化身的孩子,抱歉,我没注意过这个。」 白清想了想,还是将欢盈的事告诉了龙闲,凭龙闲的阅历,兴许他能知道些什么,或者给出什么建议。但龙闲说的话还是让她的希望落了空,他不知道千猎到底来干什么,也不知道千猎为何要掳走欢盈,但他说有一个人肯定知道,那就是秦空岳。 龙闲的话让白清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隐能联系上竹吉一事上。虽然她并不知道秦空岳到底有什么事要和玉霞私下说,但她相信那一定不会是什么不重要的事,不然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留在第二层的。 众人商讨许久,仍是没讨论出个对策来,毕竟欢盈到底在哪里都还没搞清楚,贸然行动也没个方向的。好在白清等人的出现倒是让齐家有了顾虑,他们高度警惕,不再像先前那般攻过来了,一下子让焦灼的局势变得平静下来。 这边白清众人和妖后站在一起商讨着,那边芳情、齐家家主齐耀里也和千猎在说着什么。 而在安家族域见过白清等人的齐家公子齐昀,此时正得意地笑着。他觉得,齐家到了重新起势的时候了,有妖后最宠爱的女儿和曾经叱咤风云的千猎相助,此番齐家得势是必然的结果。 当初安家主为了白清等人那般怠慢自己,如今自己就要把这些安家主视若贵客的存在踩在脚下了,他很是期待看到白清等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更期待看到安怀瑾被他踩在脚下拼命求饶的样子。 齐昀长这么大,不是没受过欺负、委屈,但每次遇到这种情况,要么父亲齐耀里出面摆平,要么靠着齐家的血脉之力就能自己摆平。是以他虽年纪不小了,但一路成长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的。再加上从小被灌输齐家从前是妖族之主的观念,如今自然也想当然地认为,齐家才该是妖界至尊,从而忽略了齐家的实际战力配不配得上那个位置。 齐昀满面春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高处的风景了。他看不清局势,齐耀里却是明白的。再怎么吹捧齐家从前的地位,那也是从前,更何况如今的齐家不过是从前的一脉分支所出,因为当初怕死才得以延续至今罢了。 齐耀里也想站在芳绽更上面的位置,但他明白,这不是靠用嘴吹捧就能做到的,此番若无千猎和芳情相助,他是断然不会起事的。 如今看妖后与那些新来的不知什么人谈得火热,他觉得是时候让千猎认真出手了。他并不知道,他低估了芳绽的实力,更高估了千猎。 芳情做这些事,说到底只是跟芳绽置气罢了。靠一个齐家和千猎就想打赢母亲,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芳绽在妖界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想要在妖界击败芳绽,除非能够事先摧毁血池。 且不论如何才能成功摧毁血池,光是想要去到血池所在的第一层,就得先打赢芳绽,而打赢芳绽的关键就是能不能摧毁血池,这就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芳情非常明白此番起事不会成功,所以在妖后终于现身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早就已经在想着如何把自己摘出去,来个全身而退了。 齐耀里请求千猎出手对付妖后,还十分肯定地许诺了一堆事成之后的好处。芳情则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大意反正是她要离开了。齐耀里也听出了芳情的意思,但他绝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放任芳情离开。 芳情觉得齐耀里是个爱做梦的傻子,齐耀里觉得芳情是个不收诚信的小人,一时之间,战场平静,倒是二人先吵了起来。 二人这一吵,顿时就吸引了白清等人的注意。齐耀里和芳情说不通,索性用威压迫使她闭嘴安静待着。芳情虽是妖后所出,但实力不如齐耀里,不得不顺从地站在一边。但这并非她所愿,所以她在低头前,幽怨地看了一眼芳绽。 这一眼,芳绽看了个真切。要不说母女连心呢,芳绽立马浮至空中,大声调侃道:“哎呀呀~我就说我的情儿怎么会助纣为虐呢?原是齐家主逼迫所致啊~?这下我倒是不伤心了~也有了干劲呢~我怎么能让情儿被迫委身于贼人呢~?各位,是吧~?” 第五百二十五章 妖后一句话使得在场妖族纷纷嘶吼着冲杀上前,有的甚至化出了真身来,场面再度混乱起来。 颜七返深知颜家实力,她不想让颜家人冲锋在前,就是怕颜家人有去无回。可猎泉长老跟打了鸡血似的,热血激昂地带领着颜家人往前冲,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他们都出自战家了。颜七返没办法,只得一边与魔族、齐家人战斗着,一边往颜家人所在的区域靠,想尽力保颜家人平安。 龙闲也被突如其来的局势缠住了。他本还在和白清传音,问她一些关于玉霞的问题,战事重启,他差点就被从各种方向而来的法术伤到了。 幸而曾经多年征战的经验让他快速作出回应,一边区别着哪些是自己人,一边手握以水凝成的长枪去对付敌人。跟叛军打了这么久,他的纸扇储备都快打完了,趁着战场混乱大约无人注意,他又刻意没有用高等法术,便不打算再用法器隐藏法阵了。 等他终于将周身的敌人都解决掉之后,他才发现颜七返和他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了。齐家主齐耀里靠着威压削减了颜七返的反应速度,双手已经变成了虎爪,趁着她忙着应付其他人的间隙,想要偷袭她。 龙闲心里一紧,本欲出手相助,奈何又被其他妖族变成的魔族给缠上了,他心下烦躁不已,一杆水枪向上一挑,劈过那魔族的喉咙。煞气当即从那魔族七窍溢出,又悠悠然地落入地面,沉进土里去。 这么一耽搁,龙闲再抬头看向颜七返时,齐耀里离她已经很近了,再跨两步,颜七返就会完全进入齐耀里的攻击范围。龙闲深知,以齐耀里的速度,他已经赶不上了。而颜七返只顾着保护颜家人,根本没发现齐耀里,这一击怕是不好躲了。 正在此时,赤鱼成群结队地从近生湖中跃出,如同一段飘扬的红绫一般,以非常优美的姿势袭向齐耀里。 齐耀里连忙停下脚步,刚一转身,赤鱼便已到了眼前,他只来得及护住腹部,都没来得及蜷缩起身子,便已经被赤鱼淹没了。 音叙的身影出现在龙闲和颜七返中间,他远远地向龙闲打了个前进的手势,看得龙闲一头雾水。不过,白清解释的传音马上就到了。 「音家主让你不要担心,颜家人他会护着。妖后也说,朝南殿也已经在暗中转走颜家小妖了。眼下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和颜家主想法子吸引千猎的注意,逼他使出全力来。我们也会在旁协助你们,但我们的主要任务是伺机寻找破绽。没问题吧?」 龙闲回头看向白清,恰巧看到渡海门闪过光亮,程家人和南家人分别派了两队人前来相助。他才一犹豫的时间,程家人和南家人就已经冲到了战场中去。看这阵势,妖后总算是决定在这一层族域拦截千猎了吧?23sk 「七返同意我就……」龙闲正回着传音,回手又劈掉了一个魔族的头颅,颜七返就已经到了他身边,只一个眼神,二人就已经心有灵犀地杀向了千猎,「没问题!」 白清、隐、牧歌、晨雪也到了千猎身侧,正装出一副想要救出芳情,却碍于千猎的煞气无法靠近的模样来。 千猎不似之前那般多话,却是笑盈盈地应付着龙闲和颜七返,他甚至有意和白清等人拉开距离,妄图引着龙凤二人离远些。 也不知芳情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故作痛苦状地暗中跟在千猎身边,她一动,白清等人就跟着动。结果最后,众人都和主战场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可各自之间的距离却仍和之前差不多。 此处已到了安置圣火的山头下,颜七返化出凤身来,一声空灵的凤鸣长响后,圣火从山头喷出,烧红了天空后覆盖到了颜七返身上。颜七返原本金灿灿的羽毛像燃起了火焰一般,变得又红又亮,似太阳一般耀眼。 而龙闲亦化出龙身,一声龙吟后,近生湖近九成的湖水都升腾而起,八股巨大的水龙卷裹挟着狂风平地而起,天空中电闪雷鸣,伴随着如歌似泣的呜咽声浩浩荡荡地靠近千猎。 龙凤一前一后逼近千猎,饶是千猎也不得不收了笑,拿出些认真来应战了,更别说远处的战场了。 芳绽欣慰地笑了,当然别人是看不到的。她已经有许多年没见过龙凤合击的架势了,不愧是令天地为之色变的存在,如今再次目睹,她除了欣慰还有些伤怀。 从前稚龙率龙族脱离妖界追随韶华时,她还觉得无所谓,反正脱离了凤鸟一族,龙族是一定会后悔的。她没想到,龙族的实力本身就很强大,有凤凰相伴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更没想到,龙族脱离妖界后,凤鸟一族一落千丈。从前的颜家,百年左右出一只凤凰,龙族离开后,颜家再无凤凰出现。致使她不得不靠血池抽掉了仅存凤凰的神智,将它们改造成了乖乖听话的静翎。可成为静翎后的凤凰实力几乎是只剩下了两成,对付起入侵的魔族来死伤众多,她才不得不启用了抗揍的战家。 如今看来,后悔的恐怕是妖界了。待此番事了,她定是要问问稚龙愿不愿回归妖界了,就算只剩下稚龙一个,只要二人肯绵延子嗣,龙凤两族再次兴旺还是有可能的。幸好,改造妖界这么久以来,她还留着龙族从前居住的那片海。 这边妖后感慨万千,那边战场鸦雀无声。如今参战的妖族,大多是没有经历过妖界的辉煌时代的,根本就没几人见过真正的龙凤,更别说亲眼见证其合力的景象了。 妖族大多都看得呆住了,而那些失了智的魔族,也大多都呜咽着躬起身子,低着头瑟瑟发抖。千猎为了认真对战龙凤,没有多余的精力控制魔族冲杀。也得亏魔族强者为尊的理念是刻在灵魂里的,没了千猎的激励,又听着几乎刺穿脑子的龙吟凤鸣,那些失智魔族都没了再战的勇气。 一时之间,战场从这边的混战,转移到了那边的对战。 第五百二十六章 水龙卷伴着狂风呼啸而去,而千猎的头顶已有一大片的凤羽似流星一般冲将过去,地面转为红色,滚烫的岩浆咕嘟咕嘟地从他脚下升起。 千猎本还不以为然,只稍稍闪了身躲避,谁知岩浆边缘擦过大腿,他的大腿顿时就被烧得开了花。伤口旁边的肉被烧得焦黑,而伤口中心处凝结的血块裂缝中,正往外流淌着粘稠的血液。魔族的自愈能力致使伤口从周边的焦黑处开始往里复原,伤口边还有不少黑成粉末状的衣服残渣,被血液粘着往伤口中心处蠕动。 漫天金红的凤羽正好照得那些血液亮晶晶的,白清正巧在伤口面对的那一侧,那黑白红粉的大腿愈合她看得很是清楚。她从没见过如此恶心的自愈过程,看得她差点吐了出来,连忙移开目光,刻意不去看那伤究竟重不重。 “啧!” 千猎看了眼腿部的伤,有些不悦地咂了下嘴。他没想到,这凤凰竟是真的,更没想到,凤凰的焚厄焰竟留存至今,这就有些麻烦了。 颜家的圣火不知是哪儿来的,只知是从祖上一直传下来的镇族之宝,浴火重生之用自不必多说,关键之处在于,这火能极大地降低魔族的自愈速度。 魔族早就习惯了在伤痛只维持一小段时间的情况下作战,一旦伤痛时间延长,他们也会身形迟缓,也会像普通人那般露出破绽。 此前颜七返出妖界时,并未将圣火带在身上,而不管是妖界的静翎还是北境的静翎,都早已失去了操控圣火的能力。焚厄焰已有好几千年不曾现世了,所以千猎一直以为,焚厄焰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灭了,或者说失传了,尤其之前在尤奈那次战斗中,颜七返也并未表现出能操控焚厄焰的迹象,这才导致他方才那般轻敌。 如今看来,倒是真要拿出些真本事了。??? 须臾的功夫,千猎便已经拿定了主意。流星般的凤羽接踵而至,刺眼的光芒犹如妄图照亮黑夜的第一抹晨光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千猎。 既已确定颜七返会用焚厄焰,千猎便不打算再似先前那般随便动动身子就算了。他举起手掌,地面顿时裂出几条一眼看不到底的沟壑来,煞气顿时从沟壑中狂涌而出,汇成一只宽大漆黑的手掌掩盖住了千猎上方。 凤羽落下,密集不间断的冲击力击打在那煞气手掌之上,打得那手掌不停往下沉。千猎见状,嘴皮子飞快翻动,随后就看到沟壑中又伸出了无数双正常大小的小手来,齐心协力地托着那只巨大手掌。 这一击,让千猎开始认真防守了,但凤羽却并始终没有击穿那只煞气形成的巨大手掌,只是将它越打越小罢了。 此时,水龙卷突然打横下行,挨着地面就去撞千猎,就像是被谁抡圆了扔出去的木棒一样。 千猎转眼一看,脸色都沉了几分。他就说这龙看着总觉得有些眼熟,直到看见这一招,他才终于想起来。这小子,是从前跟在韶华身边的那条真龙!从前他可没少被这家伙揍! 以前是苍穹那家伙处处压他一头,后来苍穹渐渐不参战了,又来了这小子!这臭小子身手不咋地,偏偏韶华能够预测出他所有动作来,导致每每碰上韶华和这臭小子,他都打不过。 挨了一顿打不说,还得被骂一顿!从前这臭小子心高气傲,要不是仗着韶华有命轮,不然就凭他那愣头青一样的正统打法,哪会儿是自己的对手?!可这臭小子看不透不说,竟还在打斗的过程中出言嘲讽!听得他那叫一个气血上涌! 这下可好?!如今没了韶华,这臭小子因命契而势力有所锐减不说,且看你如今如何像当初那般戏弄自己?! 千猎不闪不躲,就那么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巨大手掌之下,任凭水龙卷来袭。 奇怪的是,连地面的尘土都被水龙卷裹带着吸入其中,就连在千猎另一侧的牧歌和晨雪为免受牵连,都被水龙卷周遭强大的压力震退了一大段距离,可当水龙卷扫过千猎时,却硬生生顺着他的轮廓避开了他。 龙闲顿感疑惑,这家伙怎么回事?! 颜七返加大了凤羽的密度,两股水龙卷再次一左一右袭向千猎。这一次,巨大手掌撑不住了,数百根凤羽穿透了煞气,刺向了千猎。 千猎这次不再原地站着不动了,而是用上了疾行,以极快的速度向颜七返脚下奔去。那里没有凤羽,看起来也在水龙卷的攻击范围之外,倒是个暂时躲避的绝佳地点。 水龙卷太过庞大,难以追上千猎的速度,他不得不让两股水龙卷融合。合并后的水龙卷变得更加可怕,从其中伸出数十股细长的水绳来,追着千猎而去。 另一边,颜七返也发现了千猎的身影在向自己脚下靠拢。此时再调整那些凤羽的攻势已经来不及了,她扑腾几下翅膀,操控圣火如瀑布般落下,妄图截断千猎的去向,对其加以牵制。 而在一旁观战许久的白清也看出来了,想要打败千猎,还得先限制他的自由才为上策。她趁此机会发了传音给牧歌,让牧歌和晨雪带上见势不妙早就躲在了一边的芳情先行离去。牧歌和晨雪听话照做,跑到芳情旁边和她说了几句便带着她往妖后那边撤。 白清在脑海中快速回想此前学过的法术,忽然想起一招止戈来。那是记在君依典籍中的法术,依一旁注释的君依文字来看,应是限制行动自由之用。 白清召出清鸣剑,开始施展止戈。 君依的许多法术她看过,也记得,但并未在实战中用过,她没把握能做到最好,但不妨一试! 随着剑身铮鸣,千猎周身出现了两双只有白清才看得见轮廓的手,稳稳抓住了千猎,使其动弹不得。 “怎么回事?!!!” 千猎大吃一惊,困惑地四下打量。他突然觉得四肢就跟被砍离了身体一样不听使唤,任他如何驱使都不为所动。 水绳接踵而来,像裹粽子一样紧紧缠住了千猎,而从头顶落下的一大片焚厄焰,离他的头顶也不过几米的距离了。 “狗崽子们!!!” 第五百二十七章 焚厄焰倾泻如注,千猎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顷刻间便被淹没了。地面被高温烧得红烫,风一吹过,还会带起些火星子来。 然而,千猎的身形一直没有消失,不过是裹着火焰焦如黑炭罢了。所有人都在屏息看着,期待着这一击能给千猎造成重创,更期待着这一击有伤及魔晶,能让千猎就此死去。 千猎的身形摇摇晃晃,火焰烧得他的皮肤都粘在了一起,他的双眼睁不开,嘴也张不开,一瞬间让他从一个不羁的大叔变成了面目可怖的怪物。可是,他的颈部却完好无损,大约是提前做了什么得以保住魔晶吧。 火焰悉数回到了颜七返身边去。千猎的喉结滑动,他低声嘶吼着。可由于他的嘴已经被烧得张不开了,声音无法很好地传达出来,也就离他近些的白清听到了。 白清觉得,此时是个机会,便提剑上前,一手拘紧他的胸部,一手以剑抵住他的颈部。 “把欢盈交出来。” 她的声音不容拒绝。 千猎偏过头,斜视着白清。他的眼周被烧成红白黑色混合,看起来他应是着重修复了眼部,能看出来眼球和眼皮、眼睑在一点一点愈合着,与其他地方仍焦黑一片完全不同。不过,这样被他注视着,令白清倍感不适。 “听不到我说话吗?!我问你欢盈呢?!” 白清提高了音量,瞪着他怒问。随后千猎的胸膛起伏,喉部传来诡异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似乎是在笑,然而气息封闭的情况下又笑不顺畅,再加上轻微的动作带来的身体上的剧痛,让他难以维持那声音。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从紧闭到缓慢愈合的嘴巴,用手指在地上艰难地写了两个字:等等。 白清不可能告诉他自己的传音法阵,在他无法开口的情况下,也只好先等他愈合一下嘴部。她之所以愿意等,也是因为千猎的伤势看起来不轻,他似乎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愈合其他地方了。 龙凤在天上观察一阵,见千猎似乎没有反抗的迹象,便化回了人身走了过来。 龙闲刚到二人身边,开口便问:“如何?可找到了?” 颜七返注意到千猎的伤势严重,白了一眼龙闲,说:“你没看他连开口都做不到么?”23sk 龙闲一噎,小声嘟囔:“非得挑这时候训我么……” 他非常不理解,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如今他算是见识了。想当初是谁追自己屁股后面求娶的?如今真成亲了,这人怎么就变了个人似的?完全没了当初追在他屁股后面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了!也不知自己当初是哪根筋搭错了?!完全就是上了贼船嘛! 那边龙闲气得直翻白眼,这边颜七返和白清则紧紧盯着千猎,以防他突然做出什么举动来。 过了片刻,千猎已经完全恢复了一只眼,他转而专注恢复嘴部,一专注,速度就加快了一些,没多久就恢复了。 “咳咳……嘶!!” 千猎干咳两声,本想出言嘲讽两句,却因干咳带来的浑身剧痛而把话硬生生憋回去了。 白清警告道:“别耍花样!把欢盈交出来!” “得了吧~!”千猎不以为然,“那孩子在我手上,你们不敢杀我……” “嗯?你怎么知道我不敢?”白清闻言,将剑尖刺近了一些。 “若是杀了我,你们就再也找不到那位小公主了,所以妖后明明来了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出手,而是让妖族自行与我对抗。所以,你们不敢杀我,对吧~?” 白清完全无法否认,又加大了些力气,让剑尖浅刺进千猎焦黑的皮肤下去。 “你想错了。” “嘶!!!别激动~别激动嘛~你再看看那边如何~?” 千猎的眼神飘向另一个方向,白清顺着看过去,竟是隐被一团煞气包裹着垂吊在空中,看起来他已经失去了意识。 白清一慌,下意识就想开口叫他。千猎却突然说:“嘘~~!那孩子睡得正香呢~!你可别叫醒他~!不过,你若非要叫醒他也无妨,那我就把你们想找的那位小公主杀了~嘻嘻嘻……” 如此一来,反倒是白清受制于千猎了。她后悔极了,光顾着千猎了,隐是何时昏过去的她竟然毫无察觉!不过,考虑到二人之间有命契,她能够确定,起码隐现在没有性命之忧。 如今千猎手握两名人质,倒真让她为难起来了。 白清抬眸看向龙闲,他轻轻摇了摇头,并用传音示意她别冲动,千猎向来对于威胁他人的话都说到做到,眼下反正千猎也动不了,不如趁机和他多聊聊拖延时间,一边找欢盈的线索,一边思考对策。 白清想了想,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索性就打算照着龙闲的建议来,先和千猎“好好聊一聊”。 白清问:“你大老远地跑来妖界,到底想干什么?” 千猎的双眼已恢复如常,他笑眯眯地看着白清问:“小丫头,你能不能让我喘口气?” “……想耍花招?” “怎么会~”千猎轻轻一笑,只是因为脸部尚未完全恢复,一笑就扯动着脸上的肌肉,疼得不行,反而笑得比哭还难看,与他轻松的语气根本就一点都不搭边,“你看我如今这样子,哪有余力耍花招?更何况你们三人不都围着我呢嘛~!再加上我手上的小家伙们,你们不会轻易杀我,我需要耍花招么?” 白清再次抬眸看向龙凤二人,对待千猎她没有经验,不如看看二人是什么意思。她一个人不行,三个人一起说不定就有什么法子了呢? 颜七返亦不熟悉千猎,也看向了龙闲。 龙闲叹口气,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暗中传音给白清:「他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必然也会拖时间来愈合伤势,所以应该会说和我们说很多话。为增加可信度,那些话必是真假掺杂,我会负责甄别。七返负责防他突然搞什么小动作,你和就负责注意观察他。那么大个孩子,他不可能藏得严丝合缝,注意看他的小动作,兴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第五百二十八章 白清缓缓松开了千猎,见他果真没什么反应,和龙闲对视一眼后就把清鸣剑收回了乾坤袋里去。 千猎长舒一口气,装模作样地动了动脑袋,可随之而来的剧痛让他咬紧了牙关,尴尬地笑了一下。 “我为何来妖界?你们猜不出来么?” 龙闲低头俯视着他,肯定地说:“你做的所有事,都是和混沌有关。我们要问的,就是那个有关。” 千猎垂眼看向自己烧得只剩黑骨的四肢,说:“有破除封印的关键。” 龙闲蹲下身,仔细盯着千猎看了好一阵,确定这句话千猎没有撒谎。可当他问起那关键是什么、如何得到,千猎却不肯再说了。 龙闲并不确定千猎掳走欢盈到底是为什么,是他此行就是为了欢盈而来?还是用以要挟仙界好交换些什么?在龙闲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从千猎得到欢盈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却一直随着齐家往上层打来,并没有离开妖界,这不符合千猎的作风。 龙凤二人一人几句地和千猎聊着,白清心里挂念着隐,时不时就要往隐的方向看过去。煞气仍包裹着隐将他吊在空中,看起来并没有松懈的迹象。她没想到,千猎在这种情况下,竟宁愿放缓自愈速度,也不愿松懈捆绑隐的煞气,该说他聪明还是该说他对自己挺狠呢…… 白清又试着用传音唤了隐几声,仍不见他有何反应,当即无奈地垂头丧气。也就是这一低头,她发现了之前没发现的一处怪异之处。 在千猎的腰间,有一处状似漩涡的……胎记? 那标记在腰间还要往下一点,若不是正巧她低头,千猎的身子也向前倾了一些,再加上他有一段裤腰被烧成了灰,将那地方恰好裸露了出来,她根本不可能看到。 而之所以让她觉得怪异生了疑心,正是因为她并不确定那是个什么东西。那东西颜色暗沉,像是胎记,可它看起来又是在动的,虽然那动的速度慢得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总之,它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无底的漩涡。 这就很奇怪了!千猎是以人身入魔的,所以并不存在这身体是他自己所化的说法,而是他本来就长这样。以人族来说,是不可能在腰间有这么个漩涡一样的玩意儿的。既非他本来就有,而是后来通过什么手段弄上去的,那就很有遐想的空间了。 仙族有乾坤袋,虽然没听秦空岳提过,但魔族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东西? 这么一想,白清顿觉自己真是聪慧非凡,而且十分坚定自己的这个想法,甚至觉得这就是欢盈被藏身的地方!她立马兴奋地将这个发现传音告诉了龙闲。 龙闲面上仍和千猎交谈着,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来,但他却回了白清:「我没听说过这种东西。毕竟仙魔交战多年,若真有类似的东西,魔族也不会让仙族知道。但理论上来说,考虑到魔族有煞气的话……能开发出什么来倒也不稀奇。」 「那现在咋办?我摸下试试?注入法力试试?」 「别!你也不想想,万一是什么陷阱呢?你看他这幅模样,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东西会裸露出来?可他却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甚至身子前倾,你不觉得是他故意让你发现的么?你要是贸然行动……」 「管他是个什么玩意儿呢!试了不就知道了!替我照顾好隐!」 龙闲叮咛的话都没说完,白清便已伸手触碰了上去。 龙闲说的那些,她不是不懂,只是听不进去了。若总是这么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的,千猎总有自愈的一刻,到那时,手握隐和欢盈的千猎,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了。只有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才有可能破局。 若说先前她还能冷静,那是因为千猎手上握着的是欢盈。她和牧歌虽感情好,却不抵她和隐这般朝夕相处来的深厚。如今隐的性命全看千猎了,她的冷静轰然倒塌,一发现点可疑之处,很容易就以为那一定是救命稻草了。 千猎自然察觉到了白清的触碰,顿时就咧嘴笑了。龙闲心下一惊,心知中圈套了,当即便护在了颜七返面前。 这白清,简直糊涂啊!既然想死就死去好了!反正又不是他害的!是她自己作的!就算后续秦空岳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来! 龙闲完全就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蚊子了。??? “哈哈哈哈哈哈!!!” 千猎举起焦黑的手骨,抬头望天一阵狂笑,笑得在场众人皆是头皮发麻,随后如灰烬一般在众人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 白清离得最近,她已经完全呆愣住了。自她的手指触碰上那处漩涡之后,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她设想的本是,在她触碰之后,她可能会去到某个秘境中,找到欢盈将其带回,当她和欢盈回来时,龙凤二人合力救下了隐,并制止了妄图逃跑的千猎之类的。 可现实却是,在她触碰了那漩涡之后,千猎的身体迅速消散,只留下了一片失去了生机的煞气。捆绑着隐的煞气倒也跟着消失了,可她完全就连欢盈的一根头发丝都没见到。 随着千猎消失,那些因他而入魔的失智魔族们如疯了一般,从战场的那头不约而同地冲向了千猎消失的地方,简直有着万马奔腾之势,引得地上的碎石都跟着欢欣雀跃了起来。 龙闲让颜七返去救走昏迷了的隐,回头看见白清仍呆呆坐在地上,暗骂一句晦气,正准备去捞一下白清。却见一只手已经先他一步提起了白清的衣领,秦空岳来了。 可下一秒,龙闲却开始怀疑起人生来了。 秦空岳对白清似乎没了怜爱,一到龙闲身边,就像扔一只脏臭的菜篮一样,将白清扔给了他。 恰巧扔这一下,白清已经回了神。 “?” 白清和龙闲面面相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刚刚,就在刚刚,秦空岳是把白清扔给了龙闲?! 二人双双吃了一惊,嘴巴都忘了合起来。扛着隐回来的颜七返看见二人神情时,还被吓了一跳。 “阿…阿岳???” 第五百二十九章 秦空岳淡淡瞥了一眼白清,没有再见的欢喜,没有因迟来而感到抱歉,没有担心她有没有受伤,也没有对她狼狈的模样表现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像只是在看一个不相关的人罢了。 他看向龙闲,问:“千猎呢?” 白清的心有些刺痛,他的眼神过于陌生了,就连初见时他都不曾这样看过她。她不明白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为何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龙闲愕然,看了看白清,又看了看秦空岳,不确定地观察着二人神色。这魔头又是闹哪出?那么大个白清站他面前啊!而且她的眼睛到现在都没完全好哎!他瞎了?!不会吧?! 秦空岳有些不耐烦,再次开口:“你老看她干什么?!我问你话呢!” “哦!哦……” 龙闲惊讶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眼看白清已经接过了隐正向妖后那边走去,他连忙拉过秦空岳,不确定地说:“大约是跑了吧……不是!你…白清……受伤了,你不关心一下么?要换做是平时,你早就叫着要……” “我不关心。” 秦空岳甩下一句话,也跟了过去。 龙闲愣了许久,想了半天想不通秦空岳是怎么了。 他是这个性格吗?!以前倒也没听闻他身边有什么莺莺燕燕,也没听说过他关于感情这方面的传闻,但他是这种成了亲,转头就不在乎的负心汉么?!亏得韶华当初还跟自己说了不少他的好话!搞什么啊…… 龙闲一想起韶华,立马想起韶华的事白清还没向他解释清楚,秦空岳来了也没说明,顿时觉得心里窝了火。 他和秦空岳成为盟友时可是约定过的,关于韶华的任何消息都要第一时间分享的。先前秦空岳吃了那什么药,不便用传音他能理解,现下人都在他面前了,却一句解释都没有?! 龙闲正欲追上去,颜七返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问:“怎么回事?他不是一向最稀罕白清了么?” 颜七返不来还好,她这一来,龙闲就又想起颜七返也是成亲前后对他态度有变,当即就没好气地回了句:“跟你学的呗~” 说完,也不等她,匆匆也往妖后那边赶。他定要将韶华的事问个清楚!那么多年了,这始终是他的心结。 颜七返只觉莫名其妙,但她也习惯了龙闲没什么好脸色,倒也没计较,安静地跟了过去。 众人都到齐时,白清已经将事情经过都解释清楚了。妖后知道千猎已逃后,便下令将闹事的齐家人都一并抓了,至于处罚则容后再定。千猎一逃,齐耀里心知败了,反倒没有再抵抗的意思了,率领齐家投降,乖乖被捕。 而牧歌自听说救回欢盈无望开始,就哭得昏了过去。鹿渊和晨雪分立于她两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最后交由晨雪送她回锁馨庄休息。 众人站在一处,安静地等着妖族收拾战场。那些入了魔的妖族,被一并斩杀,得亏妖后提前在此处布下结界,才不至于让大量的煞气外泄。朝南殿送了许多清心香来,在结界边缘处一一点上,还留了人看守,都盼着煞气能早些消散。 战事已了,程际才悠悠赶来。眼见妖后在此,他表现得那叫一个殷勤,别说了缝补族域结界了,就连地上有个小土坑他都要给填平了。 战场已收拾得差不多了,大部分妖族都离开了,只留下了些朝南殿的,负责守卫清心香和巡逻等工作。 颜七返有礼貌地向妖后道了谢,妖后也夸她英勇善战,随后张罗要众人回芳家稍作休息,商议之后的打算。 鹿渊未动一步,眼睛紧紧盯着秦空岳,说:“秦空岳,此番千猎作乱,你身为魔尊,恐难逃其咎吧?” 鹿渊这句话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听他的意思,是想现在向秦空岳追责不成? 秦空岳冷冷看着鹿渊,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龙闲不知从何处拿出把纸扇来,悠悠然地佯装看戏,实则拉着颜七返离远了些。而妖后亦停下脚步,偏过头来看着。 白清一听那话,心里不满极了。鹿渊不是和秦空岳一边的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清气势汹汹地问:“你什么意思?还要我们给你个交代不成?妖后都没说话,你竟想插手妖界的事?!” 鹿渊抬眸看向白清,说:“我问的不是白姑娘吧?” 白清越发生气,理所当然道:“你为难我夫君,便是为难我!我还不能说几句了?!” 鹿渊没说话,反倒是秦空岳皱眉瞪了眼白清,说:“隐不是不大好么?你不去照顾他,在这儿发什么疯?” 白清的心一刺痛,咬着牙瞪了回去。他是怎样?!明知千猎来了,来迟了没个表态不说,自己受了伤他也漠不关心!如今她在外人面前向着他,倒还成了她的不是了?! 过了一阵,秦空岳率先移开目光,只留下一个背影给白清。白清气得手都要颤抖起来了,只好死命揪着自己的衣服。 “好!我走!!!!” 白清甩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龙闲不合时宜地吹了声口哨,被颜七返打了一拳。 到了渡海门,白清小心翼翼地回头一看,身后空荡荡的,秦空岳并没有追来。一瞬间,委屈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猛地抬头望天,用手紧紧压着双眼,生怕眼泪会跑出来。 守门傀儡走向她,向她摊开了手掌。她匆忙整理情绪,开始从乾坤袋中取出家主手令。但那些手令长得一模一样,不仔细辨别其上印着的小小的家主章,只从外表上是分辨不出来的。 她取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是颜七返给的手令,结果越堆越多,手上拿不下了。其中一块掉了下去,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她望着那躺在地上的手令,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这么哭了。所有负面情绪一起爆发,她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手中的手令撒了一地。她也顾不得四周有没有其他人,就这么啜泣起来。 守门傀儡静立片刻,从地上将手令一一捡起,试图交给她。 白清一怔,接过那些手令,从其中找出颜七返给的那个,递回给傀儡。令她意外的是,傀儡没收,将她的手又推了回来,随即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直接进入渡海门。 “谢…谢谢。” 第五百三十章 晨雪送牧歌回锁馨庄休息时,妖后也派了人将隐送回锁馨庄。 白清抵达锁馨庄时,恰好遇到了外出打水的晨雪。晨雪和她擦肩而过,没走两步却又追了过来,小声告诉她尽快离开妖界回魔界去后,戒备地打量着四周匆匆离开了。 秦空岳先前曾透露过晨雪和纱弥有联系的事,再加上去仙界时,晨雪也帮了她许多忙,所以在晨雪这么一提醒下,她虽不明白原因为何,但还是将晨雪的话记在了心上。 几经打听,她总算找到了安置隐的房间,推门进去,正想着怎么带昏迷的隐和秦空岳汇合时,隐醒了过来。他周身的煞气显露出来,看起来似乎是已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她忙问他有何不适,他疑惑地试着动了动,并无不适。身子也好,煞气也好,都与平常无异,只是因为白清的右眼还没恢复,他的右眼也跟着没有自愈罢了。检查一番后,他还不忘嘲讽秦空岳大题小做,就这么点不良反应,被秦空岳说得好像会要了命似的。 白清忽地回想起临走前秦空岳的责备来,脸色有些难看。幸而隐并未看向她,她也及时快速地好整理情绪,不想在这种重要的时候,因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隐。 白清向隐说了来之前晨雪对她说过的话,隐当即便脸色生变,拉着她就要往外走。 “我们快些去找那魔头,怕是要出事了……” “啊?你这么相信她?” 白清有些疑惑,她倒不是不愿相信晨雪,只是觉得如今众人身在妖界,与外界断了联系的情况下,就这么不经思考地相信旁人怕是不妥。更何况,晨雪虽与魔界有联系,但她终归是仙族,谁也不会保证她就一心向着魔界吧? “姐姐!你忘了?”隐停下脚步,回头认真地看着白清,“来之前祭司大人特意交代过的!若有何紧急之事发生,在联系不上魔头的情况下,会让晨雪代为转达!如今晨雪都已经这么说了,不管是不是真的,我们都该尽快找到魔头商议不是么?!万一是真的,那魔头现在就是联系不上的状态,万一他出了什么事呢?!我们岂不是更该去寻他?!” 隐这么一说,白清也反应过来了。眼下情形,确实不论晨雪所说的话到底是魔界的意思还是仙界的圈套,都该去找秦空岳。确定下来后,白清不由回想起秦空岳之前说的话来,难不成他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了,所以故意赶她走么?! 二人当即打开房门,却见龙闲迎面匆匆走来,龙闲一见到她,就要拉着她往外走。 “哎哟!姑奶奶啊!你们怎么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让我好找!不多说了,快跟我走吧!出大事了!!!” 白清心头有些慌了,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阿岳呢?” “就是他出事了!”龙闲一边回答着,不忘一边观察着四周拉着白清赶路,“你是不知道,你离开后,那魔头和鹿渊翻脸了!眼看就要打起来了,鹿渊那家伙吹了口气,魔头就嘴唇发紫地倒地不起了!我也顾不得听那二人后面说了什么,赶紧就偷溜来寻你来了!” “怎会?!”白清吃了一惊,拉停龙闲再三确认,“你确定?你亲眼所见?阿岳怎会不敌鹿渊?!” “姑奶奶啊!拜托!那可是鹿渊!”龙闲试图扯着白清继续走,发现扯不动,急得频频打量四周,生怕谁来似的,“你该不会以为医术好的人就不会做那些下三滥的事儿吧?!来之前他不是给了魔头什么药么?那药里下了毒!那家伙打架不行,下毒可是一把好手!要不是我亲眼看见魔头完蛋了,我也不至于来寻你啊!留那儿看戏不好么?!” 白清一下就脸色苍白,各种不好的预感在脑袋里爆发开来。龙闲轻轻一拉,她就跟着走了。 “奇怪……”龙闲疑惑地四下看看,“悦春阁那只狐狸不是最爱凑这种热闹了么?怎的没见她?”随即转头看向隐,“你知道芳老板在哪儿吗?” 隐摇了摇头,担忧地看了眼白清,心知此事涉及秦空岳,她指定脑子乱了,便问龙闲:“当初那药是给罂尾看过的,罂尾说没问题,还照样给我配了一些,确定是那药出了问题么?” “不愧是跟在魔头身边这么久啊,思考方式都和魔头一样!”龙闲这话也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讽刺,“这话魔头也问了,据鹿渊说,他和罂尾达成了什么交易,让罂尾对魔头说这药没有问题。至于你的那些,他特意嘱咐罂尾将其中几味药材去了,听他的意思是,怕对你下毒会影响到白清,所以给你的药是没问题的。” 隐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所以我们现在是去救魔头?” “怎么可能?!”龙闲气得翻了个白眼,“妖后还在那儿呢!她全程看着都没说什么,说明是同意仙界的做法的。咱还回去?你们打得过鹿渊,还打得过妖后不成?!别傻了!现在当然是……” 龙闲话还没说完,鹿渊便仙气飘飘地迎面走来,淡淡地问:“去哪儿?” “好家伙!我真是栽魔头身上了!当初就不该和他签契的……”龙闲叹了口气,没忍住喃喃自语一番,随后挡在了白清和隐身前,换上了笑脸,“我说我们出来散个步,你信么?” “不信。” “呵~不信?”龙闲嗤笑一声,随即换了个不耐烦的嘴脸,“不信你还问个屁啊?!去哪儿去哪儿!亏你问得出来!逃命看不出来吗?!不逃等着被你逮回去下毒不成?!” 鹿渊不疾不徐道:“说笑了。一个是从前赫赫有名的吟战尊者,一个是仙界未来的栋梁,我等为同一战线,何来逃命一说?” “得了吧你!”龙闲气得扇子都给啪地一下合了起来,“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如云鹤,就别东施效颦了!你想怎么着直说吧!我就不信你还能打赢我们三人不成?!” “自然不能,但这里,是妖界。” 第五百三十一章 随着鹿渊话音落下,妖后携颜七返姗姗来迟。 颜七返是肉眼可见的生气,至于她生气的原因,白清也能猜个大概,毕竟她毫不客气地死盯着龙闲,那表情,恨不能将龙闲生吞活剥了似的。但同时,她亦是克制的,大约是碍于妖后在场的原因,她走得急,却在每每要超过妖后时,又刻意放缓了脚步。 而妖后仍戴着那个狐狸面具,让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能从她不疾不徐的脚步判断出来,她大约是不似颜七返那般生着气的。 白清浑身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做好了随时应战的心理准备。毕竟龙闲说过,鹿渊设计抓捕秦空岳时,妖后并未阻拦,且他听鹿渊的意思,妖后是同意的。再加上方才鹿渊说的话,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正是因为仅凭鹿渊一人无法收服她们几人,所以妖后才来相助的。 然而,妖后的话却又再一次让她困惑起来。 妖后携颜七返走到了鹿渊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鹿渊,你还知道这儿是妖界呢?你想在妖界抓人,我可允了?” 闻言,白清一头雾水,只觉妖后真是琢磨不透,她愣是想不明白妖后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可见颜七返悄悄暗示她别紧张,她还是乖乖放下了双手。 鹿渊拍了拍方才被妖后碰过的肩,说:“我们定过契的……” “没错~契约里有注明,你在妖界要对魔尊做什么,我都不会插手。但是,”妖后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那仅限于魔尊秦空岳吧?可不包括白清~年轻人,别得寸进尺喔~” 鹿渊眉头一皱,又说:“她和秦空岳是……”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不必你提醒。”还不待鹿渊把话说完,妖后再次打断了他,“不过,礼尚往来嘛!我也好心提醒你一下。韶华是我的挚友,白清是韶华的孩子,我自当照拂一二。君依一族为你们仙界做的牺牲够多了,如今仙界手握君依血脉和命轮,对一个半仙的事睁只眼闭只眼不难吧?你说呢~?” 鹿渊的眉头越发紧锁。 他倒是不觉得命轮碎片的事能瞒天过海,但妖界一向消息滞后,妖后又是深居简出的,此时理应还不知道其中细节才对。即便方才与秦空岳所说的话有透露出些许线索,但绝不可能让妖后可以肯定地说出这么多信息来。 也就是说,要么之前牧歌与妖后说了些什么,要么如今的妖界早就有了收集外界情报的对应手段。他倒宁愿是前者,毕竟以妖后的实力,只要对牧歌施了魅惑,她想知道什么牧歌都会告诉她。 可若是后者,那妖界是如何在悄无声息中成长到这个地步的?是仙界收集情报或输送情报的环节出了问题?还是念柳已有了叛心?不管是哪种原因,都实在令他感到后怕。 不过,令他不悦的,更多的还是眼下。妖后的话说得很明白了,只要她在,那仙界就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带走白清。之前他提出要带走秦空岳时,妖后答应得太过爽快,他还以为眼下也会顺利呢。想要带走白清作备用,看来还得另寻他法了么…… 来妖界之前,流庭曾向云鹤透露过,妖后芳绽自身实力并不算强,但她与血池的融合,既让她受制于血池无法离开妖界,同时也让她得到了几乎等同于全妖族的力量。 鹿渊倒是个识趣的,毕竟别说是仅凭他了,哪怕云鹤、晨雪,不,哪怕五长老都在此处,恐怕也不会是妖后的对手。在妖界与芳绽为敌,并非明智之选。 “那么,”鹿渊微微颔首,“我们这便回仙界去了。” 颜七返侧身退开几步,为鹿渊让出了离去的道路。颜七返的动作,正巧露出了站在她身后远处等着鹿渊的牧歌、晨雪,还有晨雪搀扶着的秦空岳。 秦空岳的脸呈青紫色,整个人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已然失去了意识。 “阿岳!!!” 白清大步上前,只想奔至秦空岳身边,却在路过妖后时,被拦了下来。妖后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严肃道:“让他们走。” “不……” “我说了,让他们走。” 妖后加了些力道,白清也不知怎么的,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眨眼的功夫,她的四肢就已经不听她使唤了。她明白,在妖后面前,她无力反抗。 “阿岳!!!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看看我啊!阿岳!!!” 浑身失去力气的白清拼命大喊着秦空岳的名字,即便知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她仍旧不愿就这么看着秦空岳被鹿渊带走。 也不知是不是她急过了头急火攻心,叫喊了几句后,她突然身子一软便昏了过去。 “哎呀~又过了么?”妖后轻叹一声,转头对着隐招招手,“小子,来扶着她……”眼见隐像看仇敌般地瞪着自己,她又噗嗤一笑,“呵……你放心吧,她只是没力气罢了,没什么大碍。要真有事,不是早就反应到你身上了么~?” 隐闻言松了口气,小跑过去接过白清抱在了怀里。不过,他仍旧谨慎地退回了好几步。 远处的牧歌将此情此景都看了个清楚,待鹿渊走至眼前,她心有不忍,忙小声说:“鹿渊,白清那样子……” 鹿渊扳过她的肩,带着她向渡海门走去。 “你若不忍心,就不要再看了。” “可是……” “你别忘了,欢盈如今生死未卜,我们还是快些回去的好。关于千猎抓走欢盈的事,五长老一定知道些什么。”说罢,鹿渊冷冷看向晨雪,“对么?” 晨雪不语,低头快步走着,好像没听见一般。她刻意回避这个问题,鹿渊的心里便已对答案有了猜测。 如今五长老已有分崩离析之势,他作为未来仙帝的父亲,也该是从五长老手中取得话语权的时候了。当然,只凭言语和实力,他是不可能让五长老乖乖交出实权的。但他是实质掌控着仙帝和命轮的人,再为此行云鹤之死添油加醋一番,他想要从五长老手中分一杯羹,并非难事。 而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五长老的实权会慢慢都交至他手。 风霆,你没能做到的,我替你做。我会带领仙界,直到变成你想象中仙界该有的模样。 这是你的遗愿,也是我超越你的证明。 可惜,你没能亲眼见证。 第五百三十二章 白清这一晕,浑浑噩噩地做了个梦。 梦里一片漆黑,她置身其中,试图叫喊,可声音就那么卡在了喉咙中,一点也发不出去。她试图迈开双腿走动,可腿就如同灌了铅一般,动不得分毫。 她在那黑暗中动弹不得,叫喊不得,原是惊恐的,可慢慢的,她的心情又从惊恐转为了孤寂。她无比希望,秦空岳能出现在她身边,哪怕是假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一阵难以言表的天旋地转后,眼前豁然开朗。眨眼间,她又置身于一处鸟语花香之地,秦空岳站在花丛中,正朝她伸出手来。 正是这样颠覆性的场景转变,让她立刻明白过来,此处若非梦境,便是幻境。无论是哪一种,皆为虚妄。认清了这一点后,她便没了顾忌,兴冲冲地就伸手去牵秦空岳的手。 可她没想到的是,就在指尖刚刚触碰到的一瞬,秦空岳整个人化作了一滩血水,漫过她脚下的地面。就在她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时,鹿渊的脸闪现至眼前,那眼神就像看着一个将死之人一般悲悯。 “他死了。” 白清想要矢口否认,可声音依旧卡在喉间发不出来。她伸手想要打过鹿渊的身影,他的身影略微摇晃一阵,又恢复如初。与此同时,牧歌、芳绽、芳宁、南夜、龙闲,几乎每一个她一路走来认识的人的身影一个接一个地浮现。他们无一例外都围在自己身边,正狰狞地笑着。 “他死了!你心爱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哈哈哈哈哈!他终于死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如此重要的喜事,该是普天同庆才对!” 人群一片欢声笑语,可在她听来,那些声音却是刺耳得很,甚至让她的脑子开始剧痛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有谁想要徒手掰开她的脑袋一样。 “姐姐!” 隐迫切的声音传入脑海,白清突然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她呼吸急促,拼命捂着胸口,惊恐地四下张望。 隐轻轻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头温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白清初从噩梦中惊醒,还未完全清醒,只觉阴风阵阵吹过脸庞,吹得她的脸非常痒,她下意识一摸,却沾了一手的热泪。 她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隐受她影响,也不住地流泪,但他并没有哭出声音来,只是肩膀时不时抖动一下。 过了好一阵,白清将心中那些不安、烦闷、委屈的情绪通通宣泄而出了,她这才恢复了理智,冷静地打量四周。这一看,她才知道,此时她所在的地方,是魔界的祭司殿。 白清拍了拍隐,示意他自己已经没事了,随后擦干了眼泪,问:“我们怎么回来了?” 隐松开她,也跟着抹了泪,说:“妖后送我们出界的,并叮嘱我,出界后一定要立刻带你回魔界。听她的意思是,因为你身上有君依的力量,所以鹿渊想要抓你回去为仙界效力。但他和魔头签过契,不会对魔界出手,只要我们待在魔界,就一定比在外面安全。” “……阿岳呢?” “这…这个嘛……” 隐略一犹豫,白清突然觉得,答案恐怕并不乐观,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不然隐就不会犹豫要如何开口了。 “哟~!我听人说殿里有人痛哭不止,原来是小白清醒了啊?” 纱弥的声音自门口传来,主仆二人顺着声音望去,纱弥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还跟着许多人,龙闲、芳老板、青戏紧随其后,最后面有一位有些许面生的男子和祝黎一起搀着竹吉走来。白清回想了半天,才想起那人是浮生。 “你们怎么都来了?”白清从塌上一跃而起,活动起筋骨来,“正巧,我得去仙界救阿岳,谁愿与我同去?” 白清一一看过众人,无人响应,她不禁有些失望。她还以为,这些人都是和秦空岳有生死之交的,愿为他抛头颅洒热血,实则不然么…… 也就是在这时,她才发现,白镯不在此处,若是白镯也在,那肯定是第一个响应她的…… 纱弥举手在空中绕了两圈,殿门哐当一声紧闭起来,“我知你挂念阿岳,”他收了笑,走到白清身边抬头仰望着她,“但你此番昏迷,睡了不少日子,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再加上你们在妖界时的有些事小隐说不清,咱们先交换一下情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对吧?” “可是阿岳他……” “白清,”纱弥难得地换上了严肃的表情,指向了竹吉,“你看看竹吉不就知道了,阿岳是在仙界吃了些苦头,但眼下仙界不会取他性命。且经过上次阿岳带人去仙界救你一事后,仙界的边防又加强了些,你不能就这么像个无头苍蝇撞进去,那不仅救不了阿岳,还会把你自己也搭进去。眼下形势已不是能够容忍你一错再错的时候了,所以,接下来的事,你一定要相信我,听我安排,好吗?” 白清紧盯着纱弥,始终开不了口答应。她明白纱弥说的有道理,但她私心想要立刻前往仙界,救出秦空岳。她很害怕,怕她去晚了那么一两秒,以至于发生了什么无法挽回的后果,那她余生一定都会为此时相信纱弥的选择而后悔。尤其经过方才那一场噩梦后,她心里始终是不安的,总有一股不好的预感萦绕心头。 眼见白清迟迟下不了决心,纱弥从旁拿来了纸笔,递至白清面前,说:“你如今这般犹豫才是真的在浪费时间!你不肯信我?那好,我愿与你定契,阿岳若是因我的决策失误而出了什么意外,我用这条命赔你!或者你看不上我这条老命,任何你想到的条件也都可以!只求你现在信我,与我等合作。” 青戏上前一步,说:“白姑娘,容我冒昧说一句,若是因你一时冲动贸然去仙界,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届时可不止是救出尊上的计划失败了,我们也都得搭进去。还请白姑娘三思。” 隐也悄悄传音说:「姐姐,祭司大人是可信的,他对秦空岳的担心一点都不比你少。这些天你睡着了不知道,他为了秦空岳忙前忙后的,我都看在了眼里。」 “唉…我知道……”白清叹口气,终于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我听你的。” 第五百三十三章 接下来的三天,白清把妖界发生的事都说了个清楚,龙闲也补充了一些他所知道的情报。纱弥时不时追问一些疑点,她和龙闲也会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以供参考。 而纱弥也就芳老板和南夜提前妖界一事对白清作出了解释,说明了那是芳老板突然接到了秦空岳的传音才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离开了的。芳老板和南夜也趁机表了决心,说不是故意不管众人的,是实在不知道后面会发生那么多事,又是接了秦空岳的命令,这才提前离去没有相帮的。 浮生说了晨雪送出来的关于仙界的情报,混沌的封印已被解除,但初颇封印的混沌却和千猎消失得干干净净,关于他们的去向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到。欢盈被仙兵在封印混沌所在的罚罪渊边缘处找到,现下已经带回了仙界,由鹿渊看护着。 鹿渊接任了云鹤的天从一职,纱弥戏称仙界就要变天了。因为天从一职向来都是由仙界势力最大的家族山族,从家里千挑万选出合适的人任职,从不将这位子拱手让于外族。其他仙族自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因此,鹿渊虽才上任没多久,却已在仙界有了比云鹤更盛的威望。 最后,浮生清咳几声,说临走前晨雪特意吩咐了几句话。 一是千猎破除混沌封印一事事发突然,仙界暂时顾及不到秦空岳的处决,所以他暂无性命之忧。关于如何救走秦空岳的事可以多些时间商定,不求快,但求稳,并且届时她会出手相助。但条件是,事成之后要让她和念柳生活在魔界,且不得亏待。 二是正因混沌逃了,如今仙界几乎可以说是兵荒马乱了。各族之间就对策问题吵得不可开交,还有几家甚至已经暗戳戳地私下约战了。五长老为了制止在重新封印混沌之前的无意义内耗,增派了五倍的巡逻兵,如今要进仙界就更难了。 三是,即便如此,她也通过念柳之口得知,仙界仍有一条路直通秦空岳所在的化恶台。那条路其实可以算是仙界结界的一处漏洞,但不知为何,流庭并未将那处漏洞更正过来。而至于那条路在哪儿、要从何处去,那就要问问龙闲了,因为当初龙闲带领龙族叛逃时,走的就是那条路。 众人殷切地看向龙闲,龙闲仔细回想,想破了头也对那条路没什么印象,解释时都没了底气。 “我不记得了……虽然事发前伶龙提过,但时隔久远,再加上当初我是负责吸引仙兵交战、为他们断后的,并没走过你们说的那什么路……” “伶龙啊……”纱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还活着?” “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纱弥蹦跶起来一拳锤上龙闲的头,“那可是跟随你出生入死的家人!你能不能有点责任心?!” “这不能怨我!”龙闲气得抓着纱弥胖嘟嘟的小手,将他从地上提到了自己手臂上坐着,“她人在鬼域,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夫人,那鬼域是我能打探得到的?!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想法子联系她,可她不愿理我!上次和她联系上,还是在大夏建国之初……” “当真?”纱弥转头看向芳老板。 芳老板颔首微笑,回道:“是真的,伶龙确实在鬼域活得好好的。只是想要她为我们指条明路,还得沈夫人同意……” 说罢,芳老板状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白清,纱弥也跟着看向了白清。白清不禁有些局促,这沈夫人她又不认识,也不过是听过几次罢了,冷不丁地都看着她作甚?! “唔……我知道了,此事容后再议。”纱弥拍拍龙闲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放下来,“那你们就先去忙吧,按照先前商议的那样,各自去做准备。青戏、竹吉、白清,你们留下,其他人就先散了吧。” 众人点点头,呼啦啦地都退了出去,祭司殿中人数一少,显得有些冷清了。 待众人都退去后,纱弥看向白清,说:“白清,有几件事要和你单独谈,可以说是与正事无关的…私事吧。” 说罢,纱弥看向了青戏,示意他上前来。青戏扶着竹吉上前,让他安稳地坐在地上,这才开口。 “白姑娘,你们此去妖界,你可知去了多久?” “几个月……吧?” “以妖界的时间来说,确实是几个月的时间。但在人界,已过去了五年……” “五年?!!”白清十分惊讶。 “没错,五年。”青戏怕白清太过惊讶而站不稳,贴心地引导她坐下,“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已经够人界发生许多事了。我想那其中,一定有些你想知道的事。比如……萧世忠萧将军…已经在两年前去世了。” 白清突然明白过来,那时收到簌簌的消息,恐怕就是萧将军出了什么事,簌簌定是六神无主,这才试图联络自己。可惜,那时的她根本没有余力给簌簌任何回应。在那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她竟一时没想起来此事。 如今听闻了这样的变故,她很是自责。即便明知当初的自己做不到,她还是觉得,在簌簌那样难熬的日子里,自己却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没有陪伴在簌簌身边给与她支持,是自己的不是。 青戏停顿了一会儿,给了白清一点时间消化他所说的情报,眼看白清大概是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情况,这才继续往下说。 “除此之外,去年十一月,大夏东南的明州境内爆发了一场瘟疫,那场瘟疫死了许多人。贤亲王夫妇在京中筹了一笔善款,还有许多粮食、衣物什么的,自己雇车前去赈灾,在半路遇到了山匪……夫妻二人都死在了山匪刀下。” “哈……” 白清震惊不已,除了时不时喘几口粗气,一句话都没说。 青戏体贴地虚扶着白清,生怕她晕了过去,毕竟当初兰若听到这消息后,直接哭晕了过去,还一连发了三天的高烧。不过令他意外的是,白清的反应与兰若截然相反。兰若是恸哭不止,而白清的反应,似乎更像是在心里否认了这个事实?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大碍。 第五百三十四章 过了好一阵,白清紧紧闭上双眼,轻声问:“兰若……还好吗?” “若是问她的近况的话,抱歉,我也不清楚。”青戏实话实说,白清抬眼疑惑地看着他,他才连忙解释,“白姑娘可能不知道,启越已经逐渐步入正轨,萨吾勒如今很幸福,对我来说,已没了再继续待在他身边的意义,所以三年前我就辞去了国师一职,回到了魔界。” “原来是这样……”白清了然地点了点头,“那……王爷和王妃出事时,她还好吗?” 青戏想了想,说:“唔……我曾听说,贤亲王夫妇出事时,正好是大夏和启越关系最好的时候,所以那时王妃得以回到大夏奔丧,听说入土时王妃哭晕了过去。后来我曾去启越看过,王妃大约已经走出来了吧,毕竟还有孩子要照顾,她为人母的,也变得坚强了许多。” “那就好……”白清欣慰地笑了一下,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忙问:“等等!你说那时是大夏和启越关系最好的时候?那是什么意思?!现在不好了么?” 青戏看向纱弥,此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他不知道此时该不该对白清进行详细的解释。眼看纱弥点头应允,他才叹口气给白清解释清楚。 两年前,萧簌簌领命前往启越,路过天彦关时,萧世忠死了。萧簌簌本想将萧世忠的遗体带回大晏厚葬,但皇上不允,并要求她立刻前往启越商定开采、运送冰雪一事。她深知皇命不可违,更怕萧世忠的遗体在高温天气会迅速腐烂,不得已只好命人将遗体送回大晏,她则往相反的启越进发。 萧世忠的死讯和簌簌是同一天抵达启越皇宫的,兰若心疼她,好生招待了一番。后来兰若听说了她的来意,缠了萨吾勒好一阵,启越答应了大夏的请求,准允大夏在启越南部的山脉中开采坚冰运回大夏。 也就是在这样的合作之下,大夏和启越的关系又更进了一步,甚至在冬天天寒地冻之时,开采冰雪之事已然停工的情况下,两国之间也保持着频繁的贸易往来,甚至在民众中也渐渐有人选择了通婚。 去年大夏爆发瘟疫时,启越还送了许多药材来支援,两国关系从没那么好过。然而就在今年,几个月前,大夏和启越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启越是不排斥魔族、甚至对魔族加以引导的国家,而大夏则是见到魔族就杀无赦的。只凭这一点,两国就不能真的站在一条战线上。更别说,还有一个大夏女子和在启越生活的魔族成了亲。 在启越生活的魔族,身边是要有一个固定的同伴的,那男子也不例外。那大夏女子期盼的婚后日子,并不是二人的甜蜜世界,而是三个人的痛苦生活。于是,那女子就开始暗中怂恿那魔族,让他抛弃同伴随自己回启越。那魔族也答应了,二人偷偷找了无人看守的边境处,偷溜进了大夏,就这么生活在了一起。 但启越之所以要求魔族结伴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女子不懂,那魔族则是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只凭自己也可以捱过回溯期。 几个月前,那魔族的回溯期毫无征兆地来了,他没有做任何事先准备,回溯期到来的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并杀了他们所住村庄将近一半的人。直到接到举报前来处理的军队将他就地斩杀,这才保住了大半个村子。 因为此事死去的人太多,黎芝曼亲自前来调查。这些年大夏在屠魔一事上卓有成效,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魔族了,就算有,那也都是有迹可循,能够在附近追查到追踪着魔族的军队的。然而,黎芝曼一查,离得最近的军队也隔着两个州之远,这魔族就像突然出现的一般。 心生疑惑的她找来村民一问,才知道那魔族是那女子去启越做生意时认识的,她一下就明白过来二人是偷渡过来的,当即就回宫禀报了此事。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赵庭安便下了密令,派了一小队屠魔军,伪装成商人模样进入启越,屠了启越四五个魔族居住的村子。 启越本就没有大夏那么大的国土,四五个村子的伤亡,对启越来说,简直就是重创。更何况还是一声招呼不打,偷袭一样偷溜进来的,一点商议的余地都不给。 启越也不甘示弱,派了使者前往大夏,想要讨个说法。谁知大夏却将使者拒在关外,甚至射了带有火油的弓箭以威慑使者。使者那叫一个气,回去又添油加醋地禀告一番,萨吾勒派了与天君去天彦关,而大夏也在关墙上布满了士兵。 但两边都明白,一旦开战,那形势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边关处双方都你来我往地互相试探,小摩擦不断,却一直没有真正打起来。双方谁也不肯认错,结果一直僵持到了现在。 “唉……”白清叹口气,“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怎么就成了这样了……”说罢,抬眼看向青戏,“就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解决法子?” “有啊~”青戏轻蔑一笑。 “启越也算是你一手成就的吧?如今启越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去帮忙没关系吗?” “得了吧~”纱弥抢先回答,对着青戏翻了个白眼,“也是你不了解他,才能问出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来。” “嗯?怎么说?” 白清确实是不明白,启越能成为如今的模样,离不开青戏在背后所付出的努力。他付出了那么多时间、精力、心血,怎么就能够轻易放手不管了呢?这要是换做她,她估计是做不到的。 纱弥十分嫌弃地说道:“他这人啊,就喜欢看着旁人深陷泥泞挣扎的模样。用他的话说,那就是他非常好奇,将泥泞中的那一抹白色抽出来后,究竟是沾满泥污的白纸,还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呢?” “……啊?” 白清没听明白,回想了半天,仍旧不明白纱弥这微妙的比喻到底是什么意思。 纱弥摆摆手,说:“总之就是,他喜欢待在深陷苦难的人身边,看着他们挣扎着,或走向幸福或走向更黑暗的深渊。他乐衷于看别人挣扎的过程,且仅限于此。对他来说,如今的萨吾勒已经抵达了幸福的彼岸,所以他已经失去了留在萨吾勒身边的兴趣。” 白清一头雾水,仍旧无法理解。 “罢了,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倒是你,白清,”纱弥认真地看着白清,“我刻意支开其他人与你说这些,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要往人界去一趟?” 第五百三十五章 白清仔细想了想,虽说如今她再去找簌簌大抵也是没用了,但一想到她当初答应簌簌的,怎么说也该要去的,即便是道个歉、解释一下也好。贤亲王夫妇照顾了自己那么多年,如今他们不在人世了,去扫个墓什么的也是她该做的。再加上与簌簌、兰若多年未见,也是时候见一下,兴许由她来做个中间人说点什么,指不定能缓和两国关系呢? 只是…… “大夏和启越我都是想去的,只是阿岳那边……时间紧迫……”白清犹豫不决,求助地看向纱弥,她需要一点建议。 纱弥了然地点点头,说;“你只管去,阿岳那边晨雪有在顾着的,给你一两天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混沌破封一事,仙界倒还没那么蠢,会选择在这种时候下杀手。” 白清不太明白,追问道:“混沌破封一事,不是千猎干的么?和阿岳有什么关系?我不明白……” “这个嘛……容我想想怎么说,能让你比较容易理解……”纱弥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这么说吧,你知道魔族体内都有煞气吧?” “知道。” “嗯,魔族之所以难缠,正是因为煞气。魔族是否强大,取决于两个关键性的条件,一个是体内煞气的多少,另一个就是对煞气的掌控程度。” 白清点点头,纱弥又继续道:“千猎和阿岳体内煞气的量都差不多,但阿岳对于煞气的掌控更加精准、熟练,所以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服众。而这一点,是千猎做不到的。” “但这些都是建立在混沌被封印的情况下。混沌乃是煞气之源,对于煞气的掌控那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没人比他更精于此道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仙界杀了阿岳,那他体内庞大的煞气将会淹没大半个仙界,届时,混沌甚至不需要想法子穿过结界就能降临仙界。而这,是仙界无论如何都要避免的。” “等等,这又是为何?”白清越发不解了,“若是让混沌出现在仙界,那仙界不就有更多更集中的兵力能够对付混沌了么?岂不是正中下怀么?为何却要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呢?” “呼呼~…傻孩子啊~” 纱弥用小手拍拍白清,用他那稚嫩的脸蛋,做出不符合他年龄的表情来,奇怪的是,看起来却并不违和。 “且不说混沌若是出现在仙界,以如今仙族的实力能否重创混沌,就说混沌战斗时弥漫出来的大量煞气,只凭如今的仙族就已经无法抵抗了。更别说在战斗过程中,还有仙族会入魔的问题。在混沌在场的情况下,入魔后即便是能够保持理智,作为初生魔族也不可能完全摆脱混沌的控制。届时,随着战斗的持续,魔族只会越来越多,局势只会对仙族不利罢了。” 白清总算是理解过来,大概意思就是说,若是杀了秦空岳,那混沌就有很大可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仙界?而以如今仙族的实力来看,若是混沌真的出现了,已经不是能不能打赢,而是如何避免被混沌打了个全军覆没? 她突然觉得,如果仙界举族之力都不是混沌的对手,那混沌到底是多可怕的存在啊?!她毕竟没有经历过混沌存在的时代,对于纱弥的描述,她仍保持着怀疑。 “……混沌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纱弥毫不犹豫地就给了肯定的回答,连一旁的青戏也沉重地跟着点了点头,“不过说到底,也不能说混沌厉害,而是如今的仙族太弱了。” 白清想了想,连她这样初出茅庐、还被压制了力量的半仙,都能和五长老之一的云鹤过上几招,或许仙族比她想象中还要弱?不过她也听说过,云鹤在五长老中是天从一职,主要负责练兵和对外关系的沟通,严格来说,云鹤在仙界并不算实力强悍的。 白清又问:“真的很弱吗?我还以为我能和云鹤过几招,是我长进了来着……” “仙族弱归弱,你有所长进倒也是确确实实的。”纱弥又欣慰地拍拍白清,“仙魔大战时期,死了许多仙族,那其中大半都是大仙中的佼佼者,和现在比较厉害的那几个大仙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的。强者不断战死,后继无人,仙族可不是越来越弱么?更别说如今的仙族还没了龙族,现在的他们,哪怕只是做到赶跑混沌,我看都悬!也得亏混沌刚刚破封,不知在顾虑些什么并未现世,不然连这几天安生日子都没有咯~”??? 白清眨眨眼,安了些心,又说:“你这么抬举龙族呀?” 纱弥眼神示意青戏可以先走了,待他走后,对着白清勾勾手,说:“你过来些。” 随后,白清感受到有结界落下。纱弥挺直了腰杆,说:“不是我吹啊~!除了我和龙族,如今的仙界,根本无一人能够独自施放出圣光来,而圣光是我研究出来对付煞气最有效的法术。在战局千变万化的情况下,那些个仙兵还得按事先挑选好的人一齐施法,一旦缺了谁,就施放不出来了。你想想,就这样?能赢才怪了!” 听纱弥提起圣光来,白清忙说:“说起来,之前在妖界时,阿岳就让我找云鹤要圣光的法阵。如今你一说我就想起这事儿了,你不能给我么?” “当然可以了!我这就画给你!”纱弥一听白清要学圣光,顿时喜笑颜开,立马小跑着去找纸笔,“不过,阿岳让你找云鹤要,大约是想看看你如今对仙界的重要性还有多少吧~?就是可惜云鹤没了,鹿渊又那个样子,这答案怕是不好知道咯……” “嗯咳……”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竹吉突然干咳两声,纱弥一拍脑门,将画好的法阵交给白清,拉着她走到竹吉身边。 “你看我!上了年纪啊~说着说着就跑题了,把竹吉这事儿给忘了!这法阵你收好,之后再学也来得及的,现在还是先听竹吉说说那事儿吧。” “什么事?” 白清听得云里雾里的,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接说么?还得让状态不怎么好的竹吉亲自开口? “这是主子在妖界时亲自口述让我写下,吩咐我若他出了事,就要转交给你的。”竹吉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递给白清,“是给你的……休书。” 第五百三十六章 白清呆立半晌,纱弥担心地推了推她,她才回过神来,说:“抱歉啊,你刚刚说什么?” 竹吉将手中的信纸又往白清身边凑了些,却没说话。 纱弥站在白清身边,担忧地看着她,见她仍未伸手接信,温声道:“白清,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我也说不好……说实话,我不知道阿岳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连我都不肯告诉。” 白清低眉凝望着那被竹吉握得皱巴巴的信纸,轻轻接了过去。这信很明显是竹吉临时用随手拿来的白纸写的,纸质差不说,有些地方还写得断断续续的,她甚至没有耐心认真读。 开什么玩笑?!休书?!亏他想得出来!如今甩给她几张皱巴巴的信纸,什么意思?把她像傻子一样耍有意思么?!呵…… “竹吉。” 白清冷声一唤,竹吉忽地身子一抖,低着头避开和她的视线交汇,看起来都快蜷缩成个刺猬了。她不依不饶,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抬着他的下巴逼他看向自己。 “纱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知…知道一些。” 竹吉索性闭上了眼,心里直喊委屈。主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就算是告诉过自己一些应对白清的回答,那也不顶用啊!白清根本就没像主子预料的那样伤心欲绝嘛!主子真该自己来看看,白清的视线都快把他刺穿了!偏偏她又是主子心上的小祖宗,打不得骂不得的,真叫他应对无门! “解释解释?” “呃……那、那个,要不你坐?别激动……”竹吉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白清毫无波澜的脸,也顾不得自己还有些不适,连忙作势要请白清坐下。 “我不激动,也不坐,你说。”白清松开竹吉,直起身来,将信放进了衣裳的内兜里,抱起双手俯视着他。 “嗯…那……白姑娘想知道什么?” 竹吉咽了口唾沫,像个娇滴滴的女子一般扶着地重新坐好。回想主子刚被抓走那几日,可真是让他痛不欲生。幸而他现在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状态,对于那些一直存在的痛感,他已经麻木了。再加上他身在魔界,空气中的煞气能够源源不断地供他恢复自身。不然按主子吩咐的,不要表现得白清担心这一点,他恐怕还做不到。 “休书是什么意思?耍我玩儿?” “不是!那是……”竹吉连忙否认,组织了下语言,“其实主子是为你好……” “为我好?哈!”白清嗤笑一声,“可真有意思!我见识浅薄,倒还真没听说过,给休书是什么为人好的事情!怎么?难不成是他明天要被诛九族了?我记得,这里不叫大夏吧?就算他做了什么,大夏的律法也约束不了他不是么?” 竹吉无言以对,实在是白清的反应跟他和秦空岳预料的都不一样,事先准备好的说辞都派不上用场。眼下主子在仙界遭罪,他又不可能就这点儿事还特意烦扰主子。他本就不擅言辞,这下倒好,该怎么办才是啊…… 白清半天没等到竹吉的回应,追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嗯?” 竹吉可怜巴巴地看向纱弥,指望他能为自己解围。此前纱弥也曾问过他秦空岳到底是何打算,秦空岳下了令,很多事他是知道,但是没法说。纱弥因此气恼了好一阵,一边忙着加强魔界的布防,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了好几天秦空岳的不是。眼下他这一求助,直接就是撞枪口上了。 “你看我作甚?知道他想干什么的人又不是我,我能说什么呀~?”纱弥摊开小手,悠悠然地走到白清身边,也学着白清的样子抱起了手,笑盈盈地看着竹吉。 竹吉苦着张脸,动了动嘴皮子,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无措地翻搅着手指。 白清看着他那个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地于心不忍,便说:“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说他到底要干嘛?” “……主子下过令,我不能说。”竹吉的表情瞬间变得更可怜了,看起来都快欲哭无泪了。 “这倒是真的!”纱弥扯了扯白清的裤腿,“他连我都不肯说,我还曾试过用法术让他开口,结果命契察觉到他有了开口的心思,差点让他自毁魔晶,还是我拦着才没出事呢!” “……”白清沉默许久,“是什么都不能说吗?” 竹吉连忙抬头,老实巴交道:“我也问过主子不少问题,除了主子吩咐过不能说的以外,其他的是能说的。” “哦?比如呢?” 竹吉想了想,说:“主子知道鹿渊的药有问题,也知道会被仙界抓走。” 白清大声道:“知道那药有问题他还吃?还给隐也吃了一份?” 白清突然的大声让竹吉吓了一跳,猛地咳了起来,纱弥连忙上前帮他拍背,还不停挥手,试图让空气中的煞气都汇聚到他身边。 过了一阵,竹吉总算是缓过来了,捂着胸口说:“主子说,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药是鹿渊配的,因为还在契约期内,他没太怀疑,只让罂尾看过一遍就吃了。他没想到的是,那药里面加了一味鹿渊自制的毒,若非鹿渊主动让毒生效,那毒就不会对他有任何伤害,算不得违约。更没想到,罂尾会为了一种病的治疗药方,刻意为鹿渊遮掩药有问题的事…呸!那狗东西!咳咳……” 说到最后,竹吉气得嘘啐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动了气,又咳了起来。 过了一阵,白清又问:“还有吗?” 竹吉想了半晌,摇头道:“很多事我都不能说,刻意去想哪些能说,倒一时想不出来了。” 白清点点头,又问:“他说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药有问题的?” “也就去年……具体日子我忘了,但主子说过,很多事是玉霞告诉他的。” 玉霞?二层那个女人么…… 白清不由得沉思起来。玉霞也算有君依血脉,能知道这些并不奇怪,但她当真可信?她那么一说他就信了?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平白无故地告诉他那么多事?她要是那种人,当初母亲也不会特意将她分离出来留在妖界了。 且不论那人所说到底是真是假,那人分明说过,若要她为他们占卜,必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难不成,他付出了什么? 第五百三十七章 昨夜白清和纱弥、竹吉一直商量到了后半夜,最后她决定亲自去仙界找秦空岳问个清楚。如果他是真心要给自己那休书的,那她救了他也算是夫妻一场仁至义尽了。 白清几乎是呆坐了一夜。她犹豫了一夜,终究没有勇气打开竹吉替他写的休书仔细阅读。更重要的是,昨夜和竹吉、纱弥谈话时她气得不行,难免声音就大了些,可谈完之后,临走前纱弥却小声告诉她,像这样不依不饶、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行事作风,才像她。 她原以为纱弥是在调侃她,可当她在漫长的黑夜中反复思索时,却觉得十分迷茫。 在她遇见秦空岳之前,她曾幻想过并向往着快意恩仇的生活,她觉得贤亲王府终归不是她的家,她总有一天是要去闯荡江湖的。所以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她可没少干。若是惹上哪位有些背景的不肯罢休,兰若还会给她出主意,与她一同想法子解决。 遇见秦空岳之后,她才知道了自己是谁,才知道这天地之大,并非是她所想那般狭小。她时而会觉得自己在这世上是渺小的存在,有时做事便会畏手畏脚的。再加上认识秦空岳之后,她跟在他身边认识了龙闲、芳老板,还有许许多多厉害的人物,这让她感到自惭形秽。 而后来,她的身手逐渐有所长进,尤其是和牧歌去了星芒阁,拿到了君依族那些秘法后,她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是能够和那些厉害人物并肩的存在了。可在他的保护下,她仍然缺乏实战经验,许多战斗事后回想起来时,明明就有更有用快捷的法子,偏偏她当时就是想不到。 于是,她一边骄傲着,一边又妄自菲薄着。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她不再像在大夏时那般,是一个企图成为闻名天下的大侠之人。 纱弥那句话,就像是给她敲醒了警钟一般。她越细想,越觉得害怕。 难不成,在这寻找碎片的漫长旅途中,她逐渐丢失了初中,变得不像自己了么? 她思索了一夜,将从前的自己和遇见秦空岳后一路走来的自己进行对比,结果却让她困惑不已,甚至有些不安。 她很清楚地发现,她成长了许多,至少遇到问题时不会再不管不顾地横冲直撞了。但同时,她也发现,那些莫名其妙的善意、恐惧、愤怒越来越频繁出现,让她都快看不清自己了。 这甚至让她诞生了一种诡异的感觉,就好像她逐渐要脱离对自己的控制了。可这是可能的吗?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也不明白自己身上正在或将要发生什么,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一大早的,青戏便来敲了她的房门,说要和她一起去一趟人界。昨夜与纱弥商量时,倒是有说过给她两天时间去人界,却没说是要和青戏一起去。 她让青戏等在门外,进屋去洗漱一番,出来后随口一问:“怎么是你同我去?龙闲和隐呢?” 青戏用木棍在地上画着法阵,回道:“隐忙着魔界的事,稚龙在书阁,而我正好闲着没事做,所以就自告奋勇陪你走一趟咯~” “这样啊……” “噢!对了,”青戏画好法阵站起身来,“祭司大人说,让我们去大夏时顺便去一趟书阁,叫稚龙尽快动身去妖界。” “好。” 法阵亮起,片刻后二人便置身于大晏城外的树林中。二人走了几步上了小路,又顺着小路走了一会儿上了官道,顺着官道进了城。 白清已经许久没回来过了,毕竟以人界时间来说,已经过去了五年。路过城门时,她还有些忐忑,生怕被认出来或是被守城门的官兵要些凭证什么的。结果她是瞎担心了一场,守城门的官兵们根本就没有盘查来往人员的身份,而是耐心地宣扬着进城的注意事项,又或是最近新颁的法令之类的。 进了城,青戏雇了一辆马车,让车夫将二人拉到皇宫门口去。 她本以为,盘查松散只是因为是外城才这样,谁知道进内城时,同样无人盘查。这倒是让她有些吃惊,毕竟从前内城住的都是达官显贵,若非京官或有什么证明,其他人要进内城的话,少不得要给官兵送些好处的。她才离开几年,大晏居然有了这样的改变? 白清掀开车帘,望着一路上的景色。街道看起来倒是与从前没什么变化,主路上仍然不乏吆喝拉客的小二。 马车一路摇晃,进了内城后,白清看到了从前贤亲王府的府邸,如今门牌都换了,挂着的是“木府”两个字,也不知这宅子是赏给了哪位位高权重的大臣。 倒是墙边断断续续地摆着些野花,有的是一小把野花用草绳捆好了的,有的就孤零零的一朵花浅插在墙角的泥里。看这样子,大约是百姓在祭奠贤亲王夫妇吧,毕竟贤亲王半辈子做的好事可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白清下意识伸头,往从前的定安王府看去。这一幕恰好让青戏注意到了,眼看已经能够看到皇宫了,他索性让车夫转头,送他们去定安王府。 那车夫一听,打量了青戏好一阵,才说:“客官去那儿做什么呀?那地方可晦气啦~!”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乖乖调转车头,驱马前往定安王府。 白清将车帘用扣绳系好,故作好奇地问:“大哥,我俩是外地人,以前就是在山里打猎的,不知道城里的事儿。我听说那定安王不是很厉害嘛?怎么他的府邸就晦气了?有什么说法么?” 白清和青戏虽穿着不像猎人,但车夫常年接客,一看便知二人是有身手的,对于白清的说辞倒是没起疑。 “你们还不知道吧?大夏如今可没有定安王咯~老定安王膝下有两子,一子是魔族,魔族你知道吧?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幸好他倒霉,去旧皇城时被老天爷收了,不然还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乱子呢!” “是嘛……” “是呀!另一子原也是个正常人,可惜娶了个他配不上的媳妇,一番嫉妒作祟,竟将他媳妇和老王爷都给杀了!最后把他自己也杀了!正巧那日老王妃有事不在府上,这才逃过了一劫。圣上念其丧子丧夫实在可怜,这才没收回宅子,让她继续住着。” “原来是这样啊……” “可不是?!想想从前的定安王,哪一个不是骁勇善战、保家卫国,怎就遇上了这种事!还有风水先生说,这宅子哪儿哪儿不对,咱也听不懂,就知道晦气得很!客官,听咱一句劝,要是没事,可别去凑那晦气去,不吉利哟~!” 第五百三十八章 说话间,马车就已抵达定安王府门前了。 牌匾已经换过了,如今不再写着定安王府了,而是写着秦府。白清看着沉重的府门闭得严严实实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门前连个洒扫的都没有,周遭也没个过路的,与从前令人畏惧而无人靠近的感觉不同,显得很是萧条。 白清没下马车,只是坐在车上感伤地看了好一阵。青戏倒也没催她,那车夫更是识趣地没再说其他话。过了一阵,她撇开头,放下了车帘,青戏便让车夫继续往皇宫驶去。 皇宫离王府不算远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也就是目前先锋营的一把手。,,。,。 第五百三十九章 白清想要开口辩驳几句,但这传闻太过于离谱,对她而言,就好像要解释天空不会是绿色的一样难,她实在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反驳。 这时,簌簌却开口说:“她不是那种人。”白清神色一喜,她却又说,“不过,助纣为虐的事却没少干。” 白清顿时就郁闷了,忙说:“我哪有做过什么助纣为虐的事?!” “怎么没有?”簌簌轻轻一笑,“你该不会还天真地以为,坐上那魔尊之位的人,双手没有沾过别人的鲜血吧?” “……” “你不知道吧?父亲他年轻时常年征战,身上有不少旧疾,却不可能会致命。父亲的死十分蹊跷,所以我用掉了最后一次机会,委托书做了调查。你知道父亲为何会突然病逝么?” “……不知。” 萧簌簌神色复归平静,开始讲述萧世忠病逝的原因。 原来萧世忠手下曾有一名校尉,因他身手出色,萧世忠便一路将他提拔了上来。那人十分感激萧世忠的赏识,对于军中要务十分上心。后来萧世忠又路遇一书生,发现其对于兵法策略有独特见解,便破例收为了军师。 结果书生和校尉的想法不同,二人之间摩擦不断,萧世忠不得不在中间调停。一开始他还向着校尉,劝书生不要和大字不识几个的武人置气。后来二人争闹多了,萧世忠也有些不耐烦了,渐渐地偏向了书生,让校尉听命便是。 校尉哪里知道,书生下达的许多命令都是经过了萧世忠同意的,他这般和书生对着干,其实是等同于对萧世忠不满。 萧世忠渐渐发现,校尉的行为越来越过分,甚至拉帮结派地围殴了书生,打得书生三个月都不能下地。萧世忠大怒,依军法惩罚过后,将校尉逐出了军队。 谁知,校尉自此便恨上了萧世忠,再加上离开军队后的他阴晴不定,又是个莽夫,只能做些费苦力的短差,日子是约过越糟心。他不是没想过要找萧世忠复仇,以解心头之气,但他近不了萧世忠身边,只得作罢。大夏闹煞气之乱时,那校尉入了魔,幸运地保留神智活了下来。他认为,这是老天爷给他的提示,告诉他是时候复仇了。 于是,校尉找到了军营,以多年未见、想要报答为借口,想要和萧世忠见一面。萧世忠并未察觉他的真实意图,还乐呵呵地请他进了军帐,叫人上了好酒,想要好好地和他叙旧。 校尉趁着敬酒时、萧世忠毫无防备之刻,将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浓郁煞气,以强行灌入的方式喂给了萧世忠。萧世忠上了年岁,本就难以抵抗魔族的力气,更别说还是在这种自以为和乐的氛围中被突然袭击了。 事成之后,校尉借着魔族身躯的优势,从军营里全身而退,而萧世忠因被煞气侵蚀,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去世。apbiqμνne 白清听着听着便有些生气,那校尉也太不识好歹了,怎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然而,簌簌在说完事情发生的过程后,却没停下,而是继续说:“如今,情况你也知道了,你还敢说你不是助纣为虐?” 白清瞬间愣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全程没有参与过吧?!也没有帮助过那校尉,她甚至根本不认识那校尉!怎就助纣为虐了?! “簌簌,我不明白,这与我有何干系?” “呵……”簌簌冷笑一声,些许直起点身子来,“你离开大夏多年,当然不会知道大夏这些年因为你们魔族都经历了什么!死了多少人!阿曼每月都得风吹日晒地出宫去,收拾魔族留下的烂摊子!因为什么?!大夏遭此劫难,不正是因为你们?!定安王,不!秦空岳身为魔尊,如此放任魔族在大夏肆意侵略!你敢说你当真不知情?!” 白清突觉委屈。 她确实知道大夏被煞气所扰,她还知道人界突然出现的那些煞气,是千猎刻意释放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新添些魔族,给人界搞出些乱子来。 可那煞气满世界都是,说到底是千猎、甚至是混沌导致的。她和秦空岳分身乏术,怎么可能盯得住世上所有魔族?更别说还不断有新魔在各种地方诞生了!簌簌这般责怪她,真是伤了她的心。 “簌簌,你说的事我知道,可这些事并非是我们所为。我……” “那又如何?!”簌簌厉声询问,白清顿时哑然,“他既为魔尊,你既为魔后,便该为手下的魔族收拾烂摊子!更该行好监督之权!居其位谋其政的道理你没听说过么?怎么?还是说大夏人非你等的子民,丢了性命你们也无所谓是吗?!” 白清红了眼眶,不敢置信地望着簌簌,“簌簌!你……这是怎么了?” “呵呵呵……怎么了?!”簌簌冷笑一阵,笑得白清心里直发颤,“不过是认清了魔族的丑恶嘴脸,也认清了你非我族类,而是和魔族一边的恶人罢了!” 黎芝曼偷偷打量簌簌,大气不敢出。她还从未见过簌簌这般动怒,也不曾见过簌簌这般大声斥责过谁的不是,这让她有些迷茫。 她知道一些魔界的情况,尤其是魔尊不大管事的情况她是知道的,也知道魔界的魔族大多不会从魔界出来,算是比较温顺的那一类魔族。听说在魔界之外新诞生的魔族,魔界大多是不会另外出力管的,他们只会守着魔界那一方小天地罢了。而这样的情况,听说已经维持了几百年了。个中详情她不知晓,但表面上的情况她还是知道一些的。 这白清不是曾是簌簌的至交么?簌簌会为了这样的原因而这般大声斥责白清?饶是时常与魔族作战的她,听到这理由时也觉得有些牵强了,不知不觉间,连紧握匕首的手都放下了。 “簌簌……我……”白清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又委屈又伤心。因簌簌的责怪而觉委屈,又因感觉簌簌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伤心。 “白清,你我姐妹一场,今日我不为难你,你走吧。”簌簌缓缓闭上了眼,“但你的所作所为,终有人会记得。日后再见,别怪有人不留情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章 白清情绪低落地从凤芷宫出来时,青戏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不合时宜地吹了声口哨,问:“看你这样子…怎么?被萧簌簌责难啦~?” 白清只觉青戏像是幸灾乐祸一般,不想搭理他,便没给回应,自顾自地往宫外走去。 谁知,青戏却不依不饶地追上拉停了她,说:“别生气嘛~!这不是有前车之鉴我才问的嘛!是我多嘴了,好不好?去启越的话,咱直接找个没人的角落传送过去就是,没必要还走那么远啦~!” 白清点点头,重新为二人附上匿影术,跟着青戏而走。走着走着,她回想了一下青戏方才说的话,忙小声问:“你刚刚说有前车之鉴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赵兰若回来奔丧时,她俩曾见过一面,听说当时二人不欢而散了……”青戏左右张望着,试图和白清一起找到一座空院落。“这里这里!这儿没人!” 白清也没来得及多问,青戏便已推着她进了那无人的院子,她刚解掉匿影,青戏一个传送便将她带到了启越皇宫。从传送法阵还没改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青戏虽已辞去了国师之职,但萨吾勒仍信任并看重着他。 二人的凭空出现在启越王宫时,旁边正好有一小队与天军在附近巡逻,对于突然冒出来的二人纷纷提高了警惕。 一位看上去很年轻的人提刀指向二人,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宫重地?!” 另一位看上去也差不多年岁的人,照着那人的脑袋啪地一下就打了上去,“瞎嚷嚷什么?!”随后带头向青戏行礼,“参见国师!这家伙是新来的,不认得国师,是我御下无方!望国师见谅!” 方才提刀那人神色一慌,双腿颤抖着就往地下跪,口齿不清道:“国…我…国师!我、我…我……” “行了,我已经不是国师了。”青戏不以为意地摆摆手,“赵…不,王后人在哪儿?” 那领头的疑惑地看向青戏,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白清,便没多问,答:“这个时辰,应该是接了从灵君要去承命宫用膳吧?” “嗯,知道了,你们忙,我去看看。” 青戏摆摆手,那些与天军行了礼便回去继续巡逻了,他又在前领着白清走。 一路上,见到二人的宫人们不少,有的大惊失色、一溜烟就跑没了影,有的喜出望外,笑嘻嘻地来向青戏行礼。还有不少身为魔族的与天军,见到青戏时,除了行礼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或崇拜或感激之情。一路走来,白清对于青戏的认知又刷新了不少。 二人一路走去,刚转了个弯走上抵达承命宫的宫路上,便看见在远处的承命宫宫门前,萨吾勒兴奋地冲着二人的方向用力挥舞手臂,看起来青戏这次回来他应该很期待吧。 萨吾勒身旁还站着兰若和一个男孩,兰若怀里还抱着一个年岁明显要小上一些的女孩。白清顿时有些后悔,早知道问问青戏这俩孩子的事了,这样待会儿见面也不至于显得太过生分。 待二人走到宫门前,萨吾勒便立马来拉青戏的手,仿佛生怕路上多耽搁了一秒似的,“早听说你回来了!快快快!正好是用膳时间,本王让下厨又添了几个菜……”拉开了青戏,他才看到白清,呆愣片刻后冲她点了点头,“白清也来了啊,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白清有些不自在,她对于见到兰若本是期待的,可在大夏见过簌簌后,她很是害怕兰若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不复从前了,倒是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兰若…好久不见……” 兰若本就是安静的性子,如今还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越发显得端庄成熟。她温柔一笑,放下怀里的女孩便来挽白清的手。biνne “怎么是这个表情?我会吃人不成~?” 白清一下就安了心,傻乎乎地笑了。 兰若又唤那两个孩子,说:“孩子们,这就是娘曾提过的白清姑姑,娘是怎么和你们说的?见到长辈要怎么做?嗯?” 男孩率先弯腰行礼,稚嫩又老熟地说:“晚辈利伯塔斯·巴木尔,给白姑姑见礼。” 白清笑得十分欣慰,这孩子,看起来聪慧得很。 那女孩见了男孩行礼的模样,也跟着学他的样子,“瓦%&里里!!!见礼!”但她身体不大协调,扭来扭去的站不太稳,话语也还说不清楚,乱七八糟地说了一通,白清就只听懂了最后的见礼两个字。 这孩子,倒是可爱得很! 白清和兰若相视一笑。兰若一手抱起女孩,一手挽着白清,而白清则用另一只手牵着男孩,和兰若一起走进了承命宫。 这一顿饭,是白清这些日子以来吃得最开心的一次。 虽然青戏时常板着个脸,但架不住萨吾勒性格开朗,一直美滋滋地灌他酒,时不时也会忍不住轻笑几声。而兰若一直滔滔不绝地和白清讲述两个孩子的趣事,多亏如此,白清才总算了解了这两个孩子一些。 两个孩子都随父姓巴木尔,男孩名叫利伯塔斯,用启越话说就是幸福快乐的意思。 女孩名叫里里,据兰若所说,她的出生比御医预测的晚了一个月,生她时也十分困难,兰若哀嚎不止,给萨吾勒急得指着肚子,大骂:“你有本事一辈子呆里面不要出来!”结果,里里就顺利出生了,二人哭笑不得,便给她取名为里里。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飞速流逝,没多会儿,众人便都吃完了。苑香来领走了两个孩子,而萨吾勒则嚷着殿里有一堆公事不会处理,生拉硬拽地带走了青戏。 兰若揉了揉肚子,笑着问白清:“要走走吗?饭后走走不易积食。或者要不要喝些解腻的果汁、茶水?” 白清连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真吃不下了!走一走挺好的!” “是么,那就走走吧~” 二人携手在御花园中闲逛,一路有说有笑。白清猛地想起在大夏时,簌簌也是这样和别人谈笑风生的,不禁眉目间有些忧伤散开来。 兰若笑着笑着注意到白清情绪低落,忙柔声问她:“阿清?怎么了?” “我来之前…先去的大夏,见过了簌簌……” “是么……”兰若的声色带了些无奈,“看来簌簌她…终究是选择和我们疏离了啊……”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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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兰若和簌簌的来往就断了,偶有听到她的消息,也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而姐妹二人的关系僵了之后,又出了启越魔族私自随妻子入境,结果屠村的事,大夏和启越刚刚修复的关系再度激化。biνne 也得亏萨吾勒念及那是兰若出生长大的地方,下了令不许主动进攻,这才让边境双方没有真正打起来。但启越的官兵都觉得,大夏不讲理,常常白天就跑去天彦关胡骂一通,骂得不解气了,夜晚还会袭击在边境巡逻的大夏军队。不过他们也怕萨吾勒追责,每次袭击也就两三个人去,大军从不曾真的动过手。 二人聊了一会儿,青戏便来催白清了,说是忘了去书找龙闲,还得回去大夏一趟。与兰若相见让她低落的情绪消散了不少,便没有拒绝。兰若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拉住了她,告诉了她贤亲王夫妇的埋葬之地,让她有空去看看。 …… 仙界,娈仪殿。 牧歌轻轻摇着摇篮,哼唱着小时候母亲常常唱给她听的君依古谣。自从欢盈被救回来后,常常会从噩梦中惊醒,啼哭不止。除了牧歌外,谁哄都没用,她便搬来了承恩宫日夜陪伴着欢盈。 有人在门外轻叩殿门,也不待她应声,那人便进来了。她抬头一看,是鹿渊。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试探着降低音量,在发现欢盈已经睡着后,便示意鹿渊去一旁说话。 鹿渊小声问:“今日情况如何?” 牧歌摇了摇头,“仍是说不明白。”随后发现鹿渊手里握着一本册子,她看不真切,偏头去看,“拿的什么?” “这个么?”鹿渊扬起手中册子,递给牧歌,“今日蚕书整理杂物时发现的,说是你的,我便拿来了。” 牧歌接过,翻开一看,里面写着的君依文字她再熟悉不过了。她顿时想起,这是她和白清从星芒带出来的,当初她在承恩宫偷偷看时,蚕书收走了,没想到,今日这册子又回到了她手上。 牧歌兀自笑笑,有些不开心。 白清曾说过,她手里的那些典籍中,没有看起来能够对抗混沌的法术。她还当白清是看得不仔细,又或是没学完,倒是忘了这茬。如今看来,对抗混沌的重任她还是躲不过么…… 鹿渊十分了解牧歌,纵然看她笑了,却知她不开心。他抬手本欲触碰她的脸颊,却在她看向自己时又将手缩了回来。 “怎么了?我看上面写的文字我不识得,是君依的文字吧?这不是你部族的东西么?怎么看你好像并不开心的样子?” “嗯……没有,挺开心的。”牧歌略微犹豫,仍是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情,“你就是来给我送书的?” “不是,”鹿渊瞄了眼殿门,声音压低了一些,“想来问问你关于秦空岳的处置,你是怎么想的?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 “我不是说过了,他杀不得,除非你们想现在就见到混沌。”牧歌皱了眉,她还以为这问题的答案,她早就说得很明白了。 鹿渊点点头,低眼看了眼牧歌手里的君依册子,“你不是说你有法子,只是需要些时间准备么?还要多久?” 牧歌的心顿时凉了一大截,他知道这册子里有打败混沌的法子,但他不知道面对混沌她会有怎样的后果。不!即便他知道,他也不会在乎,向来如此。 “不好说……” 牧歌只觉胸中郁闷,转身想出去走动走动,鹿渊却紧紧扣住了她的手腕,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我们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音量,欢盈似是被吵醒了,又开始啜泣起来。 牧歌心里挂着欢盈,用力甩开了他,“没有确切的时间!你们如果必须要知道,那就等两日后吧!”说完,她加快脚步往欢盈身边小跑过去。 这些时日,她一直在按照韶华的指引修复命轮,命都搭进去了半条,五长老不容她喘息,这才差不多修复完成,就来催她了么?两日后就是问天大典,届时她会当着全仙界的面用命轮占卜,这两日就让她休息一下都不行?! “牧歌!”鹿渊突然大声唤她,“你若是不行就趁早说!把那个法阵用山族字写出来,我们才能备好备用的法子!” 备用?呵!哪有什么备用的法子!五长老也好,鹿渊也好,太天真了! “不送!”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二章 白清和青戏一起找到龙闲,转达了纱弥的话。谁知龙闲说什么也不愿立马去妖界,还借着白清不识鬼域的路为由,非要先和白清往鬼域走一趟。 二人没了法子,青戏便问了纱弥的意思。纱弥说,两日后仙界要举办问天大典,这算是牧歌继位后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公差,届时仙族大抵都要去观摩,守备上也会集中优先大典,那便是他们去仙界救出秦空岳的时机。 对于龙闲说要和白清去鬼域的事,纱弥倒是答应了,但他也和龙闲约好,从鬼域请出伶龙后,他就得立刻去妖界求援。他之所以要龙闲这么做,就是想为混沌降世提前做准备。若能请出几位家主那便是最好的情况了,若请不动,只叫上颜七返的话,届时龙凤合力,也不至于太拉跨。 三人马不停蹄地前往鬼域,终于在天几乎完全要黑时,见到了沈夫人。据青戏和龙闲所说,这沈夫人是当初槿宿那支半妖魔军中唯一幸存至今的。 当初槿宿携全军攻入仙界,全军覆没,而她则在那段时间因人族的亲人出了事,离开了一段时间。也不知是忘了她还是怎么的,竟无人通知过她要去仙界的事。 等她忙完了家里事回去时,发现聚集地空无一人,她本想等等看,没想到等来了前来处理煞气的仙兵。那地方是有槿宿的结界的,只凭杂兵是不可能找到的。她当即便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便立刻去四处打探消息。这一打听,她才知道,槿宿的势力只余她一人独活。 她顿感羞愧,原本想自行了结,却被一位路过的龙族所救。那位龙族怜惜她的半妖血脉,要她好好活着。而她挑了人迹罕至的极南石林生活着,前些年游牧民族无意间闯入时,她看那些人可怜,便由着他们在石林边缘生活,甚至有时还会出手相助。apbiqμνne 说起沈夫人来,也是个极矛盾的人。一方面,她自觉愧对槿宿,满天下地打听有没有半仙,想要侍其为主。另一方面,她又极痛恨仙族,不允许在她手下生活的人族与仙族有任何瓜葛。甚至有时听到哪个小仙与人族相恋了,她还会去做些棒打鸳鸯之事。 而因为曾被龙族所救,所以她又视龙族为恩人,这也是当初伶龙选择鬼域的重要原因。 初见之时,白清只觉沈夫人话少得很,眼中也不见人族所有的那种欲望,让她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鹿渊来。但一番交谈过后,她又发现,其实沈夫人并非清冷之人,大约只是不擅言辞,这才不常开口。 而伶龙则是有着墨绿色头发的少女模样,性格活泼好动,初见龙闲时就嬉笑着往他怀中扑。对于初次见面的白清,她也礼貌有加,对于身为魔族的青戏,她也没有任何成见,至少并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伶龙引着三人见了沈夫人,龙闲说明了此行来意,并状似不经意实则故意地提了白清半仙的身份。沈夫人眼神一亮,直勾勾地盯着白清看,看得她如坐针毡。 谁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如此顺利。在龙闲说明来意后,伶龙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而伶龙一答应,沈夫人也答应了放人。当四人站在祭司殿时,白清还觉得,这过程顺利得就像在做梦一般。 眼见顺利请到了伶龙,纱弥总算是放了心,当即便要龙闲赶紧走,速去妖界求援。龙闲心里一万个不情愿都表现在了脸上,但还是乖乖地离开了。 随后,纱弥这才召集了白清、伶龙、浮生,要他们都围着他,并解释去仙界要注意的事项、要警惕的人之类的。随后他按照浮生给的消息,推算了一番进入仙界的时间后,便要众人今夜好好睡一觉,明日下午申时出发,申正一刻进入妖界。 浮生将计划行动的时间写在掌心,便转身离开了。纱弥说,明日入界后,浮生会在入口处接应众人,若他没来,那就代表着晨雪在仙界该做的准备没有做妥当,那就要提起一万倍的警惕之心来。 待众人散去后,白清没走,她关上了殿门,“聊聊?” 纱弥低头看着人界的地图,试图找出千猎可能藏身的地方来,漫不经心地回道:“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白清落下结界,他抬起头来看她一眼,将地图卷了起来,“看来不是不明白,是要说别的。”随后走至殿中,仰头看着白清,“说吧。” “白镯…不,江灵呢?这段时间我一直没见到她。” “她……”纱弥犹犹豫豫,叹了口气,“唉……她走了。” “走了?怎么回事?!” 纱弥不再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是在思忖要不要说,还是在思忖怎么说。 白清追问道:“她又去找千猎了?!” “是倒是啦……” 不待纱弥说完,白清转头就要走,“我去找她!” 纱弥连忙拉住了她,“你去找她干什么?!” “千猎身边不能待!我以为我们已经将她劝回来了!她怎么还是不明白?!” “不是这样的!”纱弥眼见白清激动得不行,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她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是……哎呀~!我就明说了吧!她去找千猎,是我让她去的。” “你让她去的……哈?!”白清复述了一遍纱弥的话,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望着他,“为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混沌已然破封,那就不能再放任千猎了,我得知道他的具体位置。如果可能的话,趁他还没惹出什么乱子前尽快杀了他才是上策。” 白清不解,又问:“可你和阿岳都拿他没办法不是么?如今甚至阿岳都不在,你一个人怎么……” “谁说我要一个人去杀他了?”纱弥得意地笑了,“从前不行,那是因为我入了魔,圣光不纯净了,虽能牵制,却不能击杀,不得不靠阿岳给他致命一击。谁知道阿岳和他会互相伤不了彼此,情急之下我们才选择将他封印了起来。可如今,我和龙凤合力,要杀他易如反掌~!” 白清想了想,回想起龙凤和千猎的数次对战来,龙凤实力不弱,但确实因为无法牵制千猎,法术总是无法按设想的去击中他。如果有纱弥加入,按他所说的话,未尝不可一试。 白清哭丧着个脸,又说:“可江灵都已经回来了,再去找千猎,千猎肯信她么?” “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纱弥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所以我将她打伤了,并给了她一些东西,千猎定会重新接纳她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三章 纱弥把有关白镯的事说了个大概,可当白清问起细节时,他却又支支吾吾地不肯多言。她一再追问,他竟然捶着胸口、涨红着脸,像孩子得不到心爱的糖果一般,开始在地上撒泼打滚。 白清对于他的表现无语极了,心知他是不会再说什么了,又不想继续看他这副样子,索性黑着脸离开了祭司殿。 第二天中午时分,青戏来叫醒了白清,说是此行危险,按人界的传统,为她们备了一顿送行宴。 席间,伶龙像是饿死鬼一般席卷桌上佳肴,那架势都给白清看呆了去。此行隐并不随行,他望着伶龙那大吃大喝的模样,默默放下了筷子,想着给她多吃些,反正自己也不差这一顿。 伶龙吃了一半,发现众人都盯着自己看,这才不好意思地稍作解释。她说鬼域那地方物资稀缺,鬼域人族做的饭菜,什么色香味俱全根本就不讲究,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所以她已经有好几十年没吃过这样的佳肴了。 纱弥怕亏待了她,又让厨房多做了几道不一样的菜式端来。前前后后将近三十多道菜,九成都进了伶龙的肚子里,白清不禁觉得,龙族的胃难道是个无底洞不成?! 未时三刻,伶龙吃了个尽兴,总算是开始准备出发事宜了。 龙族从仙界出逃已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时过境迁,伶龙也记不清那与人界相连之处的入口具体是在哪里了。但她记得,出来时,人族正在交战。 龙族人均掌握圣光,对战魔族时很强,但对上仙族却没什么优势,是以他们这一路逃出来死伤惨重。战场混乱、刀枪无眼,负责断后的稚龙又迟迟不来,她没办法率残余的龙族就这么干等着,便领着龙族一路向南而去。 到达了还算和平的地带后,她安顿好了剩余的龙族,上街逛了一圈,这才打听到战事起因。 正阳土崩瓦解后,群龙无首,各州掌权者都妄图自立门户,而这种时候,继承了莫继平军队的赵元通过各种手段笼络了群臣的心,他在京城宣誓登基,改国号为大夏。 他认为正阳的国号寓意不错,正午的太阳最为灼热,是以祈祷国运昌隆,永不覆灭。于是,他便在正阳国号寓意的基础上,取了大夏,意图以这样的方式引领国家走向更加繁荣强盛的未来。 但兵是莫继平的兵,人们敬重的,也是莫继平这个英雄将军,而非与他沾亲带故的赵元。各路州王得知了莫继平的死讯,看不上半路杀出来的赵元,纷纷起了反心,自立为王。其中,以诸鉴州自立的启越和以琼州自立的风万得以存活至今,其余自立的地州都被赵元一一收复,归顺大夏。 而在龙族从仙界逃到人界的那处连接口,交战双方正是诸鉴州和新国大夏。 按如今的地理位置来推算,那处连接口要么在大夏临州的东北,要么在启越近临城的东南,大抵也就是那一片。 索性距离推算进仙界的时间还不算仓促,白清和伶龙还可以花点时间找一找。但时间虽不算仓促,却也并不宽裕。于是二人在地图上圈出了大致区域,青戏便将她们送到了启越的近临城,并为她们指明了大致的方向。二人也不耽搁,纷纷疾行而去。 伶龙记性不错,只是过了这么些年,原本荒芜的战场变成了葱郁的森林,她一时无法仅凭肉眼就确定,常常半路停下仔细查看。 路上走走停停,白清突然想起,若是南夜也来了,怕是能看出些什么来,即便他不随二人进仙界,光是找找入口也能帮很大的忙吧。不过纱弥对芳老板有另外的安排,南夜又似乎见不惯秦空岳,再加上此时再去请怕也来不及了,她也就只能想想,然后独自惋惜了。 快接近申时初的时候,伶龙又一次停了下来。她在前方边走边查看着,白清则静静地跟在她身后。路上停了那么多次都一无所获,这次白清也不抱什么期待了。 可这次,她们找对了地方。 从天空中向下眺望时,这地方的树木就明显比周遭要矮上一截,待二人走在林中时,白清又发现,此处的泥土不如前几处那般松软,而是有些硬的。 伶龙兴奋地指着一处露出地面的小石尖,小声说:“就是这里!我记得这石头!” 白清狐疑地打量那石头,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来,半信半疑地问:“然后呢?” 伶龙生怕她不信,还解释道:“真的!这石头周边的阳光不同!你不是龙族可能察觉不到!但真的就是这里!”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白清连忙猛点头,不想与伶龙在此事上过多纠结,“所以呢?要怎么做?” 伶龙歪头看了那石头半晌,又围着石头来回走动,最后用脚尖踩了踩,顿时胸有成竹道:“就在下面,我们得把这石头周围的土清理掉。” 白清眨巴眨巴眼,随后一招君临阵将大半的土召为土兵,又派遣那些土兵继续挖。人多力量大,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那石头周围被挖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来。 白清和伶龙踩着土兵堆叠而成的台阶往下走,白清这才得以见到这石头的真面貌。原来这石头是一大块方碑,上面露出的那一截历经岁月洗刷,这才看不出样子来。 方碑上特意用人族字写了三个字——生死门,想来应是作威胁恐吓之用,以免有人族误闯吧。 伶龙触碰石碑,鼓捣半天,确认入口还在后,便和白清一起,时不时抬头看看太阳,等着计划的时刻到来。 申正一刻,二人彼此对视一眼,互相紧紧握住彼此的手,由伶龙引领白清进入仙界。 生死门三字发出强劲的光芒包裹住了二人,那光芒之耀眼,别说是看清脚下了,就是闭眼都觉得眼睛还有些刺痛感。白清顺着伶龙的牵引一步一步挪动着,走着走着,脚下有了松软之感,而那光芒也明显小了许多。 二人试探地睁开眼,谁知,眼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原计划中会在此处接应的浮生,而另一个—— “流庭!”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四章 伶龙先是笑得灿烂,作势就要往流庭身上扑,后又想起,此行前往仙界,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又讪讪收回了张开的双手。 怎么回事?师父怎么会在这里? 相较于伶龙的表现,白清没什么明显的动作。 她十分困惑,按理说,依那次她被带到仙界后师父的表现来看,师父应是站在仙界那一边,试图劝她为仙界做些什么的。但秦空岳来时,他并未加以阻拦,反倒不见了踪影。明明他出手的话,秦空岳想要带走她会难上许多,偏偏他没有。这让白清有些混乱,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或者是站在哪一边的? 而后,仙界对于她的态度也非常模糊。时而她觉得仙界仍旧想要除掉她这个半仙;时而又觉得仙界似乎非常需要她身上流淌的君依血脉,对她的态度大多是睁只眼闭只眼,有时甚至会让她觉得仙界似乎有意包庇她。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牧歌登基。牧歌继承仙帝之位后,仙界对她的态度有些许变化。以鹤为首,许多仙族对她有许多意见,但已不会想着伤她,也就是骂上几句。晨雪和念柳则似乎很是喜欢她,即便严格意义上来说念柳算不得仙族,但毕竟生活在仙界,又是个说得上话的主,她们对白清的态度影响了一小部分仙族。 但不管仙界的态度如何变化,自上次一别后,她始终没有听到过师父的任何消息。关心也好,指责也罢,全都没有,就好像他凭空消失了一般。 而如今,他突然这么毫无征兆地站在自己面前,是来阻挡的么?还是说来帮助她的?虽然后面这个想法不大可能…… 流庭盯了白清好一阵,才偏回了头看向伶龙,说:“我知道你们要从此处来,没想到会是你带路。伶龙,近来可好?” 伶龙眨眨眼,看向白清,她不确定该怎么接这话。怎么他好像是特意等在此处,好拉拉家常的一般? 白清也搞不明白流庭出现在此的缘由,索性小声同伶龙说,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看看。 伶龙甩过头,作势梳理垂落的长发,点头道:“好~!都好!你呢?听闻你在外躲了许多年,怎么又回来了?” 流庭又说:“这里始终是我一手磊起的家……在外漂泊多年,我才知道,家不是说舍弃就真的能舍弃的地方。” “这不像你会说的话。”伶龙有些困惑地歪着头,“所以你来见我们就是要说这个?” “不是。”流庭摇了摇头,“我不是来拦你们的,你们要从这条路走的事,我也不打算告诉五长老,处缝隙本就是我故意留下的。”随后他再次看向白清,“清儿,我来这里,是替韶华来问你一句话……你想要的,是什么?” “啊、啊?” 白清有些懵,下意识想要确认流庭的意思。且不说他出现在这里的时间点很微妙,又说什么替母亲问的,还是问这种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什么意思?她想要什么?这和此行解救秦空岳有什么关系不成?!apbiqμνne 流庭侧过身让出路来,眼睛却仍盯着白清,“这个问题,你要好好想……去吧。” 说罢,他用那苍白修长的手指,指向浮生站立的方向。浮生微低着头岿然不动,像是没有感情的石雕一般。伶龙挠了挠脑袋,试探地从流庭身边走过,眼见他真的没有阻拦之意,连忙收敛地冲白清招手。 白清走到流庭身边,开口:“师父……” 流庭低眉望着她,眼底似有不舍。他说:“清儿,你我师徒缘分已断,往后无论结局如何,不必再唤我师父。今日问你的话,你且好好想想。韶华说,这是你能否成功改命的关键。” “师父……” 白清还想再说什么,流庭却抚过她的肩,推了她一把,“去吧,问天大典已经开始了,别耽误了。有些路,你总是要走的。” 白清眼里噙着泪,固执地不回头去看他,坚定地走向了浮生和伶龙的方向。她不明白今日师父专门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但她听懂了师父不想再和她过多言语的意思。他不愿,她又没多少龙闲时间,只好狠下心离去,尽管她的心中还有许多疑问得不到解答。 …… 问天大典。 牧歌由小仙引着,先去莲池净了身,再由小仙服侍着着上盛装,手握命轮、赤着脚走向大典现场。 在莲池净身后,直至天黑前,都会有步步生莲的功效。这是仙界明文定下的,凡遇重大节典,仙帝务必要展露其仙性,而步步生莲便是仙界都认同的仙性之一。这原本只是风霆闲时开发的一个小把戏,但他并未公开法阵,韶华做不到,这才有了五长老苦心建造的莲池。 牧歌按照五长老事先安排的顺序,先是发表了一番宣讲,以拥有操控命轮的能力为由,宣讲了仙界此后将会拥有的光辉未来。随后,她又按照五长老规划的顺序,先后为仙界占卜了几次。 要想用命轮占卜,就得去眼中血,她强忍疼痛,笑着完成了占卜。在场仙族无一不在欢呼雀跃,她紧闭着取血那只眼,用未受伤的眼俯视下去,莫名有些想笑。 而在最后,五长老为表现出新帝亲民,特意安排了从现场仙族中抽出三人,由牧歌为其占卜的环节来。前两人,一人欲知自己是否有望跻身五长老,结果为否,引得在场嘘声一片。另一人,欲知自己以仙力浇灌的翠竹何时会苏醒神智、成为小仙,结果为三百年后,那人周围的仙族连忙恭贺道喜。 最后一人,面色沉郁,并不为在场欢庆的气氛所染。他昂着头,却是以审视之姿看着高高在上的牧歌,问:“烦请帝君占卜,混沌何时会出现在仙界?” 此问一出,在场众人顿时哗然,连一向冷静的鹿渊都不禁皱了眉。梼玉觉得此人有引起恐慌之嫌,上前几步至牧歌身边,悄声问:“帝君,要捉拿么?” 牧歌示意不用,他又退了回去,紧紧盯着提问那人。 牧歌淡淡一笑,应声道:“好,这便给你答案。” 牧歌再次取出眼中血,滴在命轮锁上,浓雾再次出现。她接过蚕书递来的帕子,将流下的血泪都擦拭掉,等着浓雾中即将出现的结果。 混沌破封的事不是什么秘密,早就传遍了仙界,但这问题却不好回答。若混沌不会出现在仙界,那便算是给仙族的士气增添了前所未有的鼓舞之效。若混沌会出现,并且日期不算远的话,势必会引起恐慌。 但她不在乎。 结果令她意外。 牧歌笑着宣布:“混沌此生,将永无踏足仙界之日!” 欢庆之声震耳欲聋,牧歌俯视着脚下众人,渐渐收了笑。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五章 三人走出去一段路,浮生交给二人一人一串手链,手链上有一枚玉石雕刻而成的叶子。随后由伶龙带路,浮生则小声解释。 他说,这是仙帝继位以来第一次在公众面前展露实力,仙界近九成的仙族都去了大典现场。未免突发意外,大典现场的守备是平时的五倍。这条路是仙界结界的一处漏洞,流庭是知道的,但仙界创立这么多年下来,其余漏洞他都修复了,唯独这一处除外。 他和晨雪做好准备过来时,流庭便已经在入口处候着了,刚好将他逮了个正着。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流庭并没有阻拦或是揭发的意思,反而好言相告说只是有些话要问白清,所以在那里一同等等,让他不要紧张。 而他给二人的手链,则是念柳亲自做的,戴上之后便能够不被血魂虫察觉。这条路十分特殊,只要不发出什么巨大响动来,就是有人站在他们面前也看不到他们。ъine 但血魂虫不同,血魂虫遍布仙界各处角落,且和在人界的形态不一样,凭肉眼是看不到的,一不注意就会碰到。如今晨雪和念柳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尤其念柳身边,时时有人看着,她不好瞒报。也幸好这手链她有很多,又借口送晨雪贺礼,这才转交的手链。 白清低着头默默走着,细细思索着师父到底为何要出现在那里?真就是来问那么一句话的?若是如此,那句话到底有何重要的?非得那会儿问? 伶龙回头看了眼白清,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继续安静带路。 虽说自龙族逃离仙界后,伶龙再未回来过,但这条路当初走得艰难,一路上死了大半龙族,所以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记得怎么走。再加上这路两旁,有许多仙族的尸身,尸身早已成了森森白骨,半遮半掩地被脚下的缠绕着。而尸身上胸膛的位置处,在那白白的肋骨之下,有几抹翠绿的细小芽叶。 伶龙不禁想笑,仙界那般宝贝凝光草,这一路上的凝光草都已经完全发芽了,竟无人来收拾搬种?是仙界不在乎了么?还是说当初她带龙族离开后,有人来做了什么,掩埋了这条路的存在? 要说是谁……仙界有这等实力的,也只有流庭了吧?可为何? 流庭和龙族并不算很亲近,就像他对待其他仙族那般淡漠。但他对龙族的包容却又要多出许多来,即便她见他时老往他身上扑,他也不会有丝毫不快。而这,是其他仙族享受不到的待遇。 可即便如此,龙族归顺韶华为仙界效力的年岁不少,伶龙却还是摸不透流庭的性子。 二人各怀心事地走着,只有浮生放空了脑袋安安心心地跟着。 多亏了这条路和手链的特殊性,一路上都十分顺遂。走了许多之后,伶龙停了下来,她抬头向上看,用手遮挡掉洒落而下的圣光,四处张望。 她问:“你们说,你们要救的魔族是关在化恶台的是么?” 白清正想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答,浮生轻声回答:“是。” 伶龙努力地向上张望,其间还摆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来,若非此时白清没那个心情,恐怕早就被逗笑了。 浮生跟着看了一会儿,问:“到化恶台附近了么?” “可能……是吧?”伶龙有些不确定,放下了手来,“从前在仙界来回走动,认地方靠的都是上的标记。可那标记在下面看不见,只有从上往下看才看得到。” 依伶龙的意思,三人得到高空去她才能确认。可一旦到了高空,就意味着他们离开了这条诡秘的道路,上方可是有三四个仙兵在的。 “知道了,”浮生表示了然,用细绳绑紧了袖口,“是个怎样的标记?我去看。” “你?!”伶龙眨眨眼,上上下下地来回打量了浮生好几次,“你不是人族么?” 浮生的父亲与道教有些渊源,以他的资质放到道教去,那可是要连长老都碾压的存在,但他并不打算说。 “但也并非凡人,试试?” “哦…哦、哦!”伶龙呆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化恶台…化恶台……大约是个狮头?或者貔貅?麒麟?就…那种感觉?” 浮生古怪地望着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哎呀~!从前魔族的处理又不归龙族管,我去过的次数又不多,就记得大概是那个样子吧……应该?” “唉…罢了,我去看。”浮生叹口气,“只不过我出去了,靠我自己就进不来了。你们在此等候,若是找对了地方,我就在这附近招手,若是没有,那我就抱手。知道了吗?” “哦……” 伶龙才应了声,浮生就转身离去。她回头看了一眼白清,确认她无事后再转头去找浮生,却发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怎么回事?他人呢?!” 白清抬手一指,她顺着看过去,这才看到了明明离得不远,之前却就是看不到的浮生。 “呼~~原来在这儿呢~!”伶龙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之前怎么没发现呢?难不成我年岁大了老眼昏花了……” “不是你老眼昏花,这是他的本事。”白清低声解释着,却并不理会伶龙投来的目光,“若非只看着他一人,一不注意他就在你眼前消失了,即便他就站在你眼前。” 伶龙冲白清眨巴眨巴眼,试图理解她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匿影?” “不,不是匿影。”白清收回目光,看向伶龙,“他这本事不是施法得来的,我也不知具体怎么回事。不管是从前与他同行时,还是现在,我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呢~!” “你!”伶龙一紧张,差点大呼出声,连忙吓得捂住了嘴看了眼上方的仙兵,确定没有惊动他们后,才又松口气看向白清,“你不是说一不注意就找不到他了?你怎么不盯着他了?!” “看不到了,他已经跳到上面去了。”白清无奈地摊开手,“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安心等着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六章 过了好一会儿,浮生从端跳下,落在二人附近的柔软路之上。大概他已分不清二人具体位置了,像个傻子一样对着四周招手。 二人从那隐匿之处走出,伶龙忙问:“看到了?” “嗯。”浮生点点头,“如你所说,那上有一个麒麟瑞兽的标记,应该是没错……” “什么人?!” 还不待三人交谈更多,头顶上的仙兵就发现了他们,一边大喝着一边俯冲下来。 “啧!”白清不耐烦地咂了下嘴,非常无语。方才浮生那么明显的招手动作,这些仙兵都看不到,她和伶龙出来还没说几句话呢,他们倒是看到了! 伶龙慌慌张张地举起手又放下,眼珠子滴溜溜地打量四周,口中念念有词,“被发现了!怎么办?怎么办?!要打吗…不要吧……不不不!万一他们没想动手呢……” 说话间,仙兵已到了众人面前。前来的仙兵有四人,其中两个已和白清打了起来,另外两个也前后夹击伶龙。两条藤条以破敌之势攻向伶龙,伶龙仍神色紧张地自言自语着。 眼看那藤条已到了伶龙面前,白清已经顾不得在心里吐槽,这些仙兵眼里又没了浮生这件事,她只能大叫伶龙的名字,试图让伶龙回神。 谁知,她才喊了一个字,那些藤条突然像是被加速了生长一般,猛地掉了个头后,枝繁叶茂地直冲霄。白清轻轻一笑,不愧是久经沙场的龙族,她的担心看来是多余的。 这几个仙兵都是些很普通的仙族,甚至算不上是大仙中的佼佼者,白清都不需要施放法术,仅凭清鸣剑就能轻松摆平。不过她仍有些顾虑,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只是将他们打晕了过去。 白清这边事了,伶龙那边的仙兵也被他们自己的藤条缠裹起来,被像蚕蛹似的倒吊着。口不能言的仙兵拼命扭动,晃来晃去的。 白清收了剑,抬头望着高耸入的粗壮藤条吹了个口哨,冲伶龙笑着说:“不错嘛?我还以为你刚刚没反应过来呢~?” 伶龙停下自言自语,颤抖着嘴唇说:“完了完了……要被夫人骂了……” 白清不解,本还想问问为何,浮生沉下了脸,皱眉道:“没时间闲聊了!又有仙兵来了!照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耗死在这儿,还是赶紧办正事吧!” 二人循着浮生的指引看去,果然看到远处一左一右的又来了两支仙兵,当即便不再浪费时间,架起浮生直奔化恶台而去。 化恶台是仙界关押罪大恶极的魔族的地方,这里也是动刑、处决之地,这里的结界是有些特别的。 据伶龙所说,照耀仙界的圣光所需的法力过于庞大,所以是在仙界的全仙族都要出一份力的,且无法维持一整日,不然提供法力的仙族就会很虚弱,难以应对突发状况。 但化恶台不同,化恶台的圣光是只有关押着魔族时才会启动法阵,且并非所有魔族都“够格”能被关押在此,一定得是有情报能问的魔族才有可能被关在此处。而魔族在圣光照耀下挺不了太长时间,所需的法力自然就比不上支撑全仙界那样庞大。 一般来说,当有魔族关押在这里时,会由五长老之一或是由其门下弟子合力驱动法阵。因人数较少,所以会格外累。这里的结界本意是用来保护驱动法阵之人的,所以会比其他大多地方的结界更牢固些。 伶龙说着,不禁嫌恶地呸了一口气。 她说,每逢抓了魔族,有的进了化恶台后,便会有仙兵试图从那些魔族口中撬出情报来。biνne 运气好的,在行刑途中就会在圣光下灰飞烟灭,或是在吐干净嘴里的情报后,给个痛快。运气不好的,会当着全仙界的面被当众处决,而那种处决过程之缓慢,就连自愈速度一流的魔族都非常难以忍受。 从前她倒是不负责化恶台的事宜,但受命来看过几次处决。就连她都觉得,那样的处决过程,即便对象是魔族,也太过于残忍。横竖都是死,给个痛快就完了,干什么非要折磨人家?将敌人折磨就死就算了,还得叫其他不相干的人去看全过程,这不纯纯有毛病吗?! 每次她看完处决,总会连续发好几天的噩梦,梦里总会看见那些被处决的魔族在被折磨时的扭曲嘴脸。这让她感到非常不适,所以一般接到命令要去看处决后,她就会申请离开仙界。她宁愿在外面和魔族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想在仙界因法力匮乏后陷入噩梦包围。 好在这结界对于白清来说不算难破,所以当伶龙吐槽化恶台时,她也就没有打断,任她说着。 不过听着听着,她倒是有些担心起来,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想,秦空岳在这里都遭遇了什么? 直到她破了结界,三人进入了化恶台,看到秦空岳之前,她都在想这个问题。可在看到秦空岳时,她不想了,她觉得没有意义了。 秦空岳被粗如手臂的沉重水链捆着,吊在了九根柱子中央。他低垂着头,身上似是在冒青烟,又似乎是所剩不多的煞气正在消散。总之,光从表面上来看,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阿岳!” 白清急得冲了上去,想要将他解下来,可无论她怎么做,那些粗硕的水链根本就纹丝不动。她抽出清鸣剑,用力向水链劈砍而去,顿时手臂发麻,清鸣剑脱手落下。 她呆呆地看着流光溢彩的水链,她想不明白,明明是水,为何会砍不断?别说是砍断了,刚刚那么奋力地砍下去,以她肉眼观测来说,才刚刚碰到水链表面而已,那巨大的反击力就已经让她握不住剑了。 “这是九龙柱,你靠蛮力是不行的。”伶龙拎着浮生,飘飘然地到了白清身边,“你这么做……” “果然有人来救这魔族了!快去禀报!!!” 话还没说完,仙兵便已齐聚几人脚下,一人大喝一声,让另一人去禀报,就带着其余仙兵冲将上来。 伶龙无奈地摇头叹气,说完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你这么做,只会让仙族知道此处有异动。”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七章 白清和伶龙同那些仙兵缠斗起来,仙兵一如既往地略过了浮生。这些仙兵的实力要比外面遇到的那些强一些,但对白清和伶龙来说,依然是小菜一碟。 二人轻松解决了仙兵,白清立马又回到了秦空岳身边,边研究着九龙柱,边问伶龙:“这个怎么解开啊?” “我也不知道,”伶龙随意瞥了一圈,歪着头看向秦空岳努了努嘴,“不过他可能会知道~?听说从前他来仙界打听韶华消息时,他手下人被抓到过化恶台,是他救走的。不如先想法子让他醒过来?” 白清慌不择路,对着秦空岳又是大喊大叫又是摇来晃去的,他就是紧闭着双眼,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她怎么都叫不醒他,急得都扬起了手,准备扇下去了,浮生连忙喊住了她。 “白姑娘!!!别激动!!!!你打不醒他的!!” 闻言,白清这才想起浮生也在这儿来,连忙下去拎着他的后领将他拎到了秦空岳面前。 “你知道怎么回事?” “那个……之前晨雪长老说起过,说是五长老想要杀了他,但仙帝不同意,仙帝以修复命轮要挟五长老,这才保下秦公子的性命……”浮生的视线有些缥缈,“但她也说,血魂虫看到鹿渊趁着秦公子虚弱,喂他吃了什么,自那以后,秦公子就一直不大清醒,所以这里的守卫才这么少……” 白清有些不耐烦,问:“所以该怎么做?” “这个嘛…晨雪长老说,她会想法子打听鹿渊到底给秦公子吃了什么。”浮生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脚下,“但到我来边界处接应你们时,她似乎还没打听出来……” 听浮生这么说,她便将浮生又放回了地面,决定再自己摸索看看,指不定她鼓捣着鼓捣着,刚好就瞎猫碰上死耗子呢? 白清一根柱子一根柱子地仔细观察,想要搞清楚这东西如何解开,伶龙就不如她这般积极了。伶龙随意环视一圈,索性落回了地面,和浮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对于浮生更感兴趣些。apbiqμνne 奇怪的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也不见有其他仙兵再来,这让伶龙感觉不大对劲。按理说,方才外面就有一队巡逻队,结界里的仙兵虽不多、也不是她们的对手,但白清那一击,外面是必定能看到此处异动的才对。不管怎么想,她都觉得眼下有些安静地过于诡异了。 “白姑娘~?”伶龙和浮生聊了半天,不安感越来越强烈,她抬头喊了白清一声,“这么久都没人再来,你不觉得太奇怪了些么?” …… 另一边。 问天大典已接近尾声。牧歌已经到了仙族民众中去,正笑盈盈地和这个说两句、同那个打招呼,展现她亲和的一面。 梼玉守在牧歌身边,戒备冷冽地盯着牧歌身边的仙族,以便发生什么状况时能第一时间护好牧歌。 鹿渊仍在高空之上,牧歌为取眼中血驱动命轮而造成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他安静地看着仙族们关心牧歌,时不时轻蔑地扯起嘴角轻笑。 要当真那么心疼她,方才怎么还一个个地抢着要她占卜?这下倒是假情假意地嘘寒问暖了~? 左从从旁快步走向鹿渊,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有要事禀报。”说完,又退回半步去静候着。 左从是他新提携起来的属下,毕竟已经是长老了,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也太不像样了。 鹿渊微微颔首,看了牧歌一眼,随后示意左从跟他去一旁,简单地施了个隔音的结界,低声问:“什么事?” 左从乖巧地低着头,说:“有两件事要报给您。一是天目长老派人送来的急报,说是混沌已降世于启越……” “启越?”鹿渊有些疑惑,再次向左从确认。启越的新魔不多,大多都是保有意识的魔族。按混沌从前的性格,它是会避免作乱时波及魔族的,降世的地点大多选的都是与仙族有所来往的地方,怎么会是启越? “对,启越。”左从点点头。 鹿渊又问:“这次它做了什么?杀了几人?烧了几座城?” “据那位报上来的情况,这次混沌降世很奇怪。它只烧了一座城,也没有对逃亡的百姓穷追猛打,完全不似从前的作风。反倒是好端端地立于城门前,就像在等什么人似的。” “千猎呢?” “未见千猎身影。那位猜测,此次混沌降世,大约和千猎无关。” 鹿渊闻言,不禁皱紧了眉头。混沌等人?如今风霆已死,千猎也不在,它会是在等谁?又或者它故意装出等人的表象,其实是在等其他的什么?时间节点?某个契机? “另一件事呢?” 左从抬眼,说:“如您所料,化恶台那边有动静了,我们埋伏的人已经围了化恶台,就等着他们出来抓现行了。” “是么~?”鹿渊轻松不少,眉头都舒展了许多,“这倒是个好消息~” “大人,容我冒昧问一句,”左从又低下头去,“如今出了混沌降世这个事,咱们是不是要去启越?要不要从化恶台那边抽调一些人手?” 左从说这话时,鹿渊注意到,在场的五长老身边都有仙族从外围凑近过去说了些什么,他不禁笑了。 晨雪这家伙,为了给白清她们拖延时间,传递这么要紧的消息,放着传音不用,非要来这出?若非如今仙界离不开血魂虫,他又无法绕开血魂虫暗中对她下毒,五长老怎么可能容忍她至今!她背靠念柳,不谨小慎微就罢了,如今竟敢做出这种事来,真是胆子大了,真当仙界不敢鱼死网破?! “不必。” 鹿渊轻轻一笑。启越嘛,和仙界又不算交好,何必上赶着去呢~?何况情报也说了,混沌此番并不算过火,看起来其他长老也收到了消息,仙界要如何应对,定又要商议着来,他又何必做那出头鸟呢? “再叫山、戈慕、盘厄他们去化恶台支援。让他们盯好了,从化恶台出来的,只留白清的活口,其余的都就地杀了吧。” “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八章 伶龙这么一说,白清也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既然已经惊动了仙兵,怎么可能会无人来查看呢?但从化恶台往外看去,又是一派祥和的景象无疑。 “先不想那么多了,还是找找破解这九龙柱的法子吧。” 白清又鼓捣一阵,九龙柱仍然没什么反应,这令她十分丧气,她哀怨地看向伶龙。ъine 伶龙怂了怂肩,摊开手,“我可不知道噢~!要是稚龙在这儿兴许也会知道点儿什么……” 白清神色一喜,当即便要传音联系龙闲,谁知伶龙紧接着又说:“别费功夫了,我早试过了,没有回应。你们不是催他去妖界么?他怕是已经进去咯~” 白清刚燃起的希望被一盆冷水浇灭,脸色又丧了下去。伶龙自觉有些抱歉,忙笑眯眯地随手一指,说:“别灰心啊~!指不定咱有什么机缘呢~?” 结果,晨雪正好就那么出现在了在她手指着的方向,愕然地打量众人。 伶龙也没想到,她本是为了安慰白清随口一说、随手一指,还真出现了个人。她迷茫地看看晨雪,又看看白清,略带着些惊喜地仔细打量起自己的手指来。 “我……”晨雪快步走来,正要开口,方才还像个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伶龙以迅雷之势拦下了她,笑问:“这位…有缘人?把解除九龙柱的方法交出来!” 晨雪一愣,疑惑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们解除方法的啊??” “反抗是…啊、啊?!”这下,伶龙也愣了,呆立在原地一脸懵地看着晨雪。 晨雪是在苍穹设计诈死后,才靠着自身努力登上天目之位的,从前的她只是个跟着苍穹的小仙兵罢了。苍穹都不一定记得住她,更遑论是跟着韶华的伶龙了。 而晨雪继承天目之位后,伶龙早就离开仙界好多年了,虽有听说天目换了人,但她再未踏足过仙界。所以,伶龙并不认识晨雪。 伶龙不认识晨雪,晨雪倒是认得她。 白清等人入界的计划她早已通过浮生知道了,也在仙界作了内应的准备。眼下化恶台除了倒了一地的仙兵外,站着的只有白清、浮生和眼前这位古怪女子。不管她怎么想,这女子都该是伶龙才对,但她还是要向白清确认一番,方不失严谨。 晨雪看向白清,问;“这位就是伶龙吧?” 白清点点头,在伶龙困惑的目光中走了过去,给二人互相介绍,“她就是伶龙,”说罢,又看向伶龙,“她叫晨雪,是五长老中的天目长老,算是咱们这边的人。” 伶龙红着脸笑道:“嗨呀~!我说呢!这么善解人意~一看就不像仙界那些迂腐顽固才有的做派!原来是天目长老,久仰久仰~!” “客套的话就不必说了,问天大典快结束了,咱们时间不多了。”晨雪有些害羞地摆摆手,无意纠结于此,“我来这里,就是给你们送这个的,”她递给白清一瓶荧光丝球,“将此处的圣光灭掉,用这个,一根柱子放一个,九龙柱的封印即可解除。” “这是何物?”白清惊奇地望着那散发出淡淡光芒的丝球。瓶中一共九颗丝球,每一颗从中心出延伸出密密麻麻的柔软丝状物出来,悠悠然地飘动着。仔细看还会发现,那些丝状物又仿佛是一只只极小极小的触手。 这倒是让白清想起从前在贤亲王府时,她曾抓过不少蜗牛,用来吓唬兰若,每次兰若都会被她吓一跳,又气又急地追着她跑。 “这个么?好像是叫佛…佛意吧?叫什么不重要,有用就行。”晨雪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不大确定。 伶龙对佛意并不感兴趣,只随意看了一眼,并不像白清那般看得仔细。她看向晨雪,问:“天目长老,你从外面进来时,可有看到仙兵?” “叫我晨雪就好,”晨雪也看向了伶龙,“我来时有注意过,没看到仙兵。但你们引出的动静我是知道的,要说没人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估计是藏起来了,就等着一网打尽什么的。” 伶龙赞同地拼命点头,冲着晨雪竖起了大拇指,“有道理!” 晨雪有些无奈地笑了下,只觉对于龙族的幻想都破灭了。 从前的龙族与韶华并肩作战,创造了不少英勇的传说,名望甚至一度直追战神苍穹。对于崇拜苍穹的晨雪来说,她不可避免地对龙族产生了兴趣。 她听说过不少龙族的事,甚至曾壮着胆子同龙族打招呼。但从前的龙族哪会将她放在眼里,那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她成了五长老,龙族却不再为仙界效力了,她虽想和龙族打交道,可龙族都没了音讯,她实在无能为力。 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活生生的龙族,结果却是这般……与她心中所想的龙族形象差距过大,让她一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晨雪哪里会知道,伶龙本就是龙族中比较跳脱的存在,她在鬼域这些年,施法庇护鬼域人族的事都是她办的,她和人族亲近,不知不觉间就染上了不少人族行事的味道。 白清收好装着佛意的瓶子,问道:“你方才说,要将此处的圣光灭掉,要如何做?” 晨雪打量四周,说:“你知道此处圣光与外面不同,是单独驱动的么?” “知道,然后呢?” “驱动圣光得先要五长老同意,再由五长老决定是自己上,还是由自己手下带的大弟子上。而这次关押的是魔尊,像这种等级的魔族,通常是由天从长老亲自驱动的。但鹤已亡,鹿渊不愿,商议过后,决定由天言长老驱动,也就是你,散人~?我说得对吗?” 白清有些疑惑,晨雪不是说这事是五长老商议决定的么?她为何最后像是求证似的问这么一句? “即便是没叫上你,却还是瞒不过你呢。” 一道淡漠又空灵的声音传来,让人觉得这声音说话时仿佛没有任何感情。而这声音所说的话,也正好解释了白清的疑惑。 一个看起来大约四五岁的女童从九龙柱的其中一根柱子后走了出来,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可却让人觉得那笑容太过冰冷,定是并非发自真心的。 “好久不见,晨雪、伶龙。”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四十九章 白清有些紧张,手下意识就往乾坤袋上摸,想要抽出清鸣剑来,晨雪却伸手拦下了她,示意她放轻松。 伶龙本想低头行礼,后来大约是想到自己如今不再为五长老效力了,又把腰板挺得笔直,冲着散人扯了下嘴角。 “即便念柳不告诉我,这也不难猜吧~?”晨雪侧身挡住白清半个身子,学着散人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看向她,“问天大典举办在即,梼玉要负责守备事宜,哪里会有空?鹿渊更不用说了,少君离不开他,不可能真让他来~再除去我,五长老不就只剩下惜归和你了么?惜归外出追查千猎和混沌,更不可能为了供给化恶台的圣光而叫他回来。这么一看,不就只剩你了么~?” 散人轻轻一笑,问:“你又怎知我不会派恩兹来?” “恩兹?哈哈哈……”晨雪不由嗤之以鼻,“就你那半吊子徒弟,也就你还当个宝贝咯!其余长老弟子都死得七七八八了,说起来都是英勇之士。恩兹~?就算他有那个本事,他敢来么~?” 散人并不回话,脸上仍挂着笑,叫人看不出她听了这话后心中所想。 “行了~问天大典就快结束了,相信恩兹也告诉了你混沌降世的消息吧?咱们的时间可不充裕,也不废话了。这圣光~解了吧~?” 闻言,白清不禁好奇地看向散人。对于散人,她倒是听说过好几次,但一直没有见到过真人,她并不熟悉。再怎么说,散人也是五长老之一,且从听来的只言片语来看,似乎是比鹤要年长许多的。她十分好奇,晨雪就这么说几句,散人真就愿意直接停下圣光?!都不反抗一下什么的?! “咯咯咯……”散人笑了,能看出来,这次是真的有了笑意,与之前那皮笑肉不笑的模样是明显不同的,“你又怎知我肯让你们不费吹灰之力,白捡这个便宜~?”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你若想僵持下去,就不会这样大摇大摆地出现了,不是么?”晨雪开始有些不耐烦起来,“你莫拖延时间,命轮占卜的结果是混沌总不会降临仙界,你我都心知肚明,魔尊是必定会被救走的。难不成一向躲在幕后的你,这次倒是反常地有勇气对抗命运了?” “不错不错~”散人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还带了些许欣慰,“难怪念柳喜欢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说罢,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没过多久,就一点儿圣光都没了,只有些外面的亮光幽幽照出此地大概的轮廓。ъine “去吧~”天一黑,已经看不到散人的身影了,连轮廓都看不清,白清甚至觉得她的声音都变得虚无缥缈了起来,“它在等你们。” 那时,白清根本就不知道,散人那时说的“它”不是指秦空岳,而是指混沌。 …… 魔界,祭司殿。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青戏抓着隽永的衣领,神情激动。隽永求救地看向纱弥,纱弥叹口气,轻轻踢了青戏一脚。 “他就是个传话的,你为难他作甚?放开他。” 青戏瞪了隽永好一阵,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松开了他。 隽永腿一软,佝偻着身子趔趄两步,还好纱弥撑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瘫坐下去。他第一次看到青戏发脾气,看来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却还是放不下启越的。 纱弥眼看隽永站稳了,问:“混沌以降世的方式出现在了启越,这消息可靠吗?” “应当是,”隽永有些不确定地看着纱弥,“消息是景豫传给祝黎大将的,祝黎大将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派人将消息传了过来,就去召集魔军了。眼下已整备好了魔军,就待您指示了。” “嗯……”纱弥轻呼呼地应了一声,并没有立刻下令,而是无奈地拉住了眼看就要往外冲的青戏,“那景豫有没有说启越皇室如何?可还安好?” “都好…”隽永知他是替青戏问起萨吾勒的状况,小心翼翼地瞟向萨吾勒,“混沌出现的地方是启越的望海城,离皇宫还是有些距离的。望海城是毁了,但…据景豫来报说,他赶到时,发现混沌还在望海城,并没有要移动的迹象,而是一整个卧坐于城门前,原因不明。” “嗯?他只毁了一座城就不动了?!”纱弥睁大了眼,从前他和风霆与混沌交战多年,按理说,他应是这世间除开混沌自己和千猎外最了解混沌的人,但他却想不通混沌此举的原因或目的。 “是。” 纱弥不安地背着手走来走去,这是数千年来第一次出现混沌只毁了一座城池就罢手的情况,这让他感到非常困惑。 过了一阵,他猛地抬起头来,问:“白镯传消息回来了吗?” 隽永忙答:“没有!” “奇怪……太奇怪了……”纱弥加快了脚步,低着头一个劲儿地绕着隽永和青戏走动。 “啧!”青戏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纱弥的决定,不耐烦地将他从地上举了起来,平视着他,“你走得我心烦!别想那么多了,景豫那个毛头小子能知道什么是要紧的啊?!我去看看不就好了?!” “不可轻举妄动!混沌此番行事太诡异了!”纱弥想也没想就怒斥出口,又转头看向隽永,“仙界呢?仙界的动向如何?出了这么大的事,仙界不会不管不问的吧?!” “这个…”隽永有些惧怕地低下头去,咽了口唾沫,“仙界那边暂无消息传来……” 纱弥当即便有了晨雪和白清被什么事绊住了的判断。他郑重其事地看回青戏,小手搭上了他的肩,说:“我记得,你今年回溯期已经过了吧?” “嗯。” “隽永,去把小隐叫来。” 青戏张嘴欲拒绝,纱弥忙瞪着他,沉声说:“不许拒绝!小隐没有回溯期,和你同去也算互相有个照应。” 眼看青戏点了头,他才松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你年岁不短,不似那些愣头青对混沌毫无了解,但也绝不可大意了去!你且记着,混沌此番打破了它的行事规矩,必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只要能搞清楚那个目的就是最好的。搞不清楚也没关系,你们都要回来,明白了吗?” “……好,我答应你。”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章 众人分工合作,按照晨雪的指引,按顺序解除了九龙柱的封印,锁链噼里啪啦地缩回了柱子里,吊在半空的秦空岳顿时就直往下坠。 白清一慌,飞身想要去接住他,哪知她刚将他搂在怀中,落地姿势都还没调整好,他却突然猛吸一口气,自己醒了过来。 “呼啊!!!”秦空岳一睁眼,周身顿时就散发出庞大的煞气来,还好白清紧紧抱着他的腰不撒手,不然差点就被煞气给冲退开了。 刚刚苏醒过来的秦空岳表情阴郁,过了好一阵才让横冲直撞的煞气平复下来。他低头看了眼白清紧紧抱着自己的手,又抬眼看她。 白清见他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忙关切地问:“阿岳?你感觉……” “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问了一半的话被他打断,她愣了一会儿,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似是有些嫌弃地掰开她的手,环顾四周一圈,又重复了一次,“没听到么?我问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救你啊?!”她被他给问懵了,来之前的怒气、委屈她都给忘了,如今面对着活生生的他,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你看你这话说的!怎么了嘛……” “我让你来了么?你瞎跑什么?你行事向来如此没有分寸的么?他……罢了。” 秦空岳根本不看她,口气听起来也很明显有不耐烦的味道。这让白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傻愣愣地站着,看着他走向了躲在一旁的伶龙和晨雪。 他疑惑地盯着伶龙打量,问:“你是……” “伶龙……呃……” 伶龙偷偷打量白清,不明白二人这关系,怎么会跟她听说的不一样?她记得之前稚龙按例送来的信里,分明说过二人腻腻歪歪的,天天黏在一块,怎么如今看来好像不大像啊?她本还想多嘴问问,可看秦空岳的表情,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嗯,伶龙…久仰。”秦空岳自顾自重复了一遍伶龙的名字,遂又看向晨雪,“晨雪长老,出界事宜都安排妥当了?” 晨雪的疑惑是比伶龙更甚的,且不说秦空岳、白清二人一直以来的行事,念柳大多是能看到的,只是一直没往上报,就私下和晨雪分享交流。 而且当初她去找秦空岳要苍穹的下落时,她可是亲眼看见白清躲墙角偷看来着,她甚至记得那时秦空岳故意利用视线错开的效果,造成她和秦空岳看起来十分暧昧的错觉。 后来她如愿见到了抛弃原来的人身而变成孩童模样的苍穹,她和魔界之间的联系就慢慢多了起来。浮生负责为她和苍穹传递信息,他的来信中也提起过白清和秦空岳的事。 从他描述的情况来看,这二人怎么也不会是眼下这个样子吧?!在这种可能伤及性命的情况下,久别重逢的情人是这样的么?难不成是这二人早前闹了什么别扭? 晨雪愣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啊?啊、啊!!都打听清楚了!只是我如今权力有限你也知道,打听倒是打听到了,至于安排么……” “嗯,辛苦。” 秦空岳了然地点点头,随后抬起自己的右手手掌,专注地盯着掌心。没了圣光后光亮不足,白清离得远些没看见,离得近的晨雪却看见了。秦空岳掌心的煞气非常薄弱,甚至不如他苏醒时那般旺盛。ъine 秦空岳眉头紧锁,他的状况比他想的还要糟糕。不知道鹿渊都给他下了些什么毒,要想维持如今的状态,他不得不分出大量煞气去修复自身,眼下的他怕是连白清都打不过。这也就意味着,若是在出界时遇到实力强劲的仙兵,那他可能连一战的力量都拿不出来。或是遇到惜归、梼玉,那情况就更糟糕了。 他转过头去,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会儿,终是什么都没说。又问晨雪:“她们是怎么进来的?出界的路是怎么计划的?” 晨雪答道:“她们进来的路走的是一处隐匿小路,要从哪儿进入那条路得靠伶龙,只有她知道。原本苍…祭司大人安排的是原路返回,但我来化恶台时发现,周遭一个仙兵都没有,这不正常,恐有变数……” 秦空岳看向伶龙,问:“你认得怎么出仙界?” “认得,”伶龙连忙点头,“我们就是从那条路出来的,但想要进去那条路,得从蓬溪谷的入口走才行。” “蓬溪谷?那不是天罚的地界么?!太危险了……” “现在或许是个好时机,”晨雪趁机插话,“眼下混沌降世,惜归不在蓬溪谷,梼玉和鹿渊也陪同仙帝在问天大典的现场。再晚些,梼玉和鹿渊会不会来就不好说了,要怎么出界还是尽快下决定的好。” “混沌……不止是成功破封了,已经降世了么?!”秦空岳一怔,下意识握紧了双拳,“在哪儿?” “启越。” 晨雪说出“启越”两个字时,白清刚好凑了过来,她本是想来一同商量的,但听到混沌去的地方是启越后,她立马就不淡定了。 “你说什么?!启越?!兰若……兰若她!有人受伤吗?不、不是!启越皇宫!!” 白清紧紧攥着晨雪的衣袖,情难自控地口不择言,说话都说不清楚了。 晨雪连忙安抚她道:“你别激动,冷静一下,你那位王后没事。说来也怪,混沌此次出现在启越的望海城,毁了城后它就在城门口不动了,就算有人当着它的面逃命它都视而不见。” “兰若没事……那就好、那就好……”白清一下子安了心,整个人身子一软就要往地下坐。秦空岳一手握着她的手臂,借了她许多力量保持站立。她疑惑地抬头看他,他却并不看她,像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和晨雪交谈。 “这怎么可能?混沌降世怎么可能只毁一城?还是启越那种小地方的城池?而且它为何去启越?启越那么多魔族,这不符合它从前的行事风格。” “没错,从前的混沌是不可能就这样罢手的。”晨雪点点头,“所以我和念柳猜测,要么是它刚破封,力量尚未完全恢复,望海城只是拿来试刀的。要么它确实如它表现的那般,在等什么。” “等什么……”秦空岳思索一阵,突然问,“千猎也在望海城么?” “不,千猎不在,但混沌的封印是千猎利用少君的血解开的,救出混沌后他们是一起消失的,它不像是在等千猎。” “知道了。”秦空岳察觉到白清已经不需要他的扶持也可以自己站稳了,他悄悄松了手,转身往化恶台外走去,“在此商量也不会有肯定的结果,去看看便是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一章 众人从化恶台出来时,仙兵密密麻麻地围了一圈,放眼望去至少也有三四千人。领头的三人大手一挥,喝道:“全军听令!将魔族和携带魔族出逃的全部拿下!!!” 伶龙顿时咬紧了牙关,低声道:“山,戈慕,还有盘厄,呵~好大的阵仗!” 这数量可不太妙,想当初龙族叛逃时,前来追击的仙兵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千人左右。如今竟派出了当初的三四倍来,看来五长老是不想放秦空岳走啊? 可是为何?秦空岳留在仙界对仙族有什么好处?!杀了他还有极大的可能会引来混沌,岂不是更不妙?! 山伸手拦下高呼着跃跃欲试的仙兵,待他们安静下来,他歪着头打量着伶龙,说:“哟哟哟~!这不是当年出逃的伶龙大人么~?没想到啊~当年与魔族势不两立的你,如今竟帮魔族出逃?怎么?在外面过不上好日子,什么下三滥的东西都肯贴上去了~?” 山是山族的小辈,仗着家族势大,又有鹤提携,一直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如今的他,光是看他带头号令的模样便知,比之前做杂兵时的身份要高上许多,是越发的目中无人了。 如今山话里话外的满是嘲讽意味,伶龙不打算给他任何反应。对于这种东西,她一般奉行的经验都是打一顿就好了。 从前碍于他出身山族,直属于韶华的龙族遇到像他这样张狂的大族小辈,都不得不看在韶华的面子上,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如今倒好,她离开时没空收拾他,他倒是上赶着来找打了! 只是,要解决他们三个不难,对抗三四千仙兵也不难,这里毕竟是仙界,她的回复速度是跟得上消耗的。但秦空岳不同,此时的秦空岳恐怕弱得跟个普通人族差不多,她没办法一边战斗一边保护着他,更别说还要从这么多仙兵眼皮子底下带众人走那条隐匿小路离开了。 虽说现在还有白清和晨雪在,但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仙兵,恐怕谁也没把握能完全护得住秦空岳吧?!而且从化恶台出来后,虽然仙界的圣光不如化恶台的强,但对于虚弱的他来说不是小事,她光凭肉眼看他,都觉得他已经摇摇欲坠了。 有同样考虑的还有白清和晨雪,三人齐齐围在秦空岳四周备战着。而一向容易被人忽视的浮生,此刻已不见了踪影,这对三人来说倒是个好事,毕竟他终归是人族,对上仙兵是没什么胜算的。 山眼见伶龙并不搭理他,自觉无趣,转眼看见了晨雪,又笑道:“哟~!这不是天目长老么?我说为什么上次商会你不在呢?原来你也和魔族同流合污了啊~?这要是传出去,谁听了不笑你傻呀~?是吧?哈哈哈……” 说完,他看向身后的仙兵,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仙兵们虽不觉这有什么好笑的,只觉这魔尊手段了得,五长老都能收买了去,但碍于他背后的山族,也只好跟着笑了。 晨雪不像伶龙那般习惯了忍气吞声,她抬手遮了眼前光,故作四下探寻状,“哎?你们听~驴鸣犬吠!”说完,用手肘撞了撞伶龙,“是不是?你听见没?” 原本还严肃的伶龙顿时被逗得笑出了声,山的脸涨得通红,怒喝:“拿下!” 仙兵乌泱泱地压上来。众人收了笑,白清抽出了清鸣剑,伶龙额头上的龙角凸显,晨雪从怀里掏出一个呈三角形的铜铃,嘴里念念有词。秦空岳静静站在三人中央,环视着仙兵不知在想些什么。 仙兵分为了三拨。一波前锋冲将上来,持长枪与众人肉搏;一波站在前锋身后,各种法术漫天乱飞;还有一波站在山、戈慕、盘厄身后,脚下亮着法阵。 通过几次对战下来,白清猜测,站在最上面的那些,应是用什么法术强化了在前冲锋的仙兵。因为她发现,冲锋的仙兵身体素质很好,法术打上去似乎没有应有的效果,别说是将仙兵打伤了,仅仅只能将他们击退而已。 交战了一会儿,白清总结出来,这批仙兵和之前她见过的仙兵都不一样,恐怕不能再留手了。 白清这边交战得很吃力,晨雪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倒是伶龙完全不同。 她似乎十分享受久违的大闹,一个人将仙兵的包围圈硬生生杀出个缺口来。她脸上的笑就没断过,龙尾也渐渐显现出来。她的模样非常张狂,与之前那个活泼的少女根本就是两个人,连白清匆忙中看她一眼都觉得胆战心惊。她周围的仙兵肉眼可见地都是硬着头皮上的,大多都在犹豫着往后退。 眼看伶龙越打离得越远,仙兵见有机可乘,便从中间的空隙攻击秦空岳。晨雪和白清注意到这个情况,白清不得不施展更具杀伤力的法术来,以便抽空保护秦空岳。 秦空岳已观察了许久,对于仙兵的数量和实力已有了一定的了解,便用浑厚的嗓音冲伶龙喊:“伶龙!回来!” 战场混乱,已然杀红了眼的伶龙没听到秦空岳的呼喊,甚至已经忘了交战初衷是要保护秦空岳的。秦空岳叹口气,伸出手指一勾,一道煞气缠上伶龙的脚踝,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这一拉,倒是让伶龙清醒了不少。她被扔到了白清和晨雪身边,秦空岳冲白清喊道:“结界!” “你……”白清有些茫然,秦空岳现在离开了众人的保护圈,已离她们有一段距离了,而且周边都是不停冲上去的仙兵,这时候放结界,她怕是顾及不到他。 “不用管我!结界!!!”秦空岳抵挡着仙兵,又喊了一次。 这次白清没有犹豫,看准仙兵都被击退的时机,施放结界套住了三人。 就在她担忧地看向秦空岳时,天色猛然暗沉,圣光被煞气挡了个干干净净,无数煞气如同暴雨一般从天空垂直落下。apbiqμνne 仙兵的惨叫声此起彼伏,那些煞气如同纵横交错的丝线,几乎是将仙兵给碎尸万段了,连入魔的机会都没留给他们。 山、戈慕、盘厄比这些仙兵不同,他们一边奋力抵挡着,一边迅速往外撤,即便他们如今的实力在仙界是排得上名号的,却还是被煞气所伤。 过了许久,仙兵无一存活,山、戈慕、盘厄也不见了踪影。 秦空岳松了口气,闭着眼直挺挺地往下坠落。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二章 白清眼疾手快,解了结界立马接住了秦空岳,这一碰她才发现,他的身子冰得不像话,而嘴唇也是红艳艳的,就好像刚刚冒出的新鲜血液一般红。 他喘着粗气,柔弱地靠在白清怀里。头顶上的煞气没了他的支撑,片刻间便被一束束圣光照没了影。他从努力睁开的一条缝中望着她着急的模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白清吓了一跳,忙叫伶龙和晨雪过来帮忙看看。伶龙不通医术,连连摇头。晨雪只看了一眼秦空岳,便下了推断,说:“这毒…怕是只有鹿渊能解了。我没见过以这种模样毒发的,想来应是鹿渊从没用过的特制毒。与其在这里干着急,倒不如尽快送他回魔界。魔界煞气充盈,兴许他就缺那么点儿煞气就能自愈了也说不定……”ъine “入口在哪儿?”白清毫不含糊,立马神色认真地抱起了秦空岳。 伶龙指了指白清的右后方,说:“往这边……”说完,便主动上前带路。 晨雪却拦下了众人,环顾一圈四周,说:“要不你试试能不能带他传送回魔界?你有魔界的传送法阵吧?” 白清一愣,猛然点头。纱弥没说过可以传送回去,她倒是自动就忽略了这件事,如今晨雪一提醒,她才幡然醒悟。事不宜迟,她立马施展祭司殿的传送法阵。 然而,白清试了好几次,却总是在最后关头失败了。她不明白为什么,气得咬牙切齿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晨雪眼见好几次都没成功,叹口气道:“唉……果然不行么?咱还是乖乖去蓬溪谷走小路离开吧。” 白清忙问:“果然?你既然知道不行,为何还叫我试?” 晨雪看向白清怀里的秦空岳,说:“从前他不是来救过你么?那时在救走你又送走魔族后,他就是传送离开的,虽然后来流庭修补过结界。但我想着他或许教过你怎么离开仙界,你又曾是流庭的徒弟,就想着试试看,兴许能成也说不定。” “是么……”白清喃喃自语,低头看向秦空岳,这才发现他醒着,“你醒了?身体如何?可有不适?不不,你都这样了,肯定不舒服吧?再忍忍,我们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晨雪知趣地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伶龙身边去,给二人留了些交谈的空间。 秦空岳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不怪我么?” “怪你?我当然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但我更担心你的身体,有什么话,等回魔界了再说也不迟……” 「姐姐,我要和青戏去启越了。就是…祭司大人说,以防万一……如果我遇到了危险,还请你召唤我,可以吗?」 隐的传音冷不丁地传来,白清不禁蹙眉,思考了一会儿,回道:「我知道了,但你一定要万事小心,需要我的时候尽管告诉我。」 回完传音,秦空岳突然苦笑起来,问:“你是不是收到了隐要去启越的消息?” “你也是么?” “嗯……”秦空岳重新闭了眼,“去蓬溪谷的路程不短,既无追兵,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吧。” “……你为何要给我休书?” 秦空岳微诧,睁开眼看了她好一阵才移开目光,看向走在前方不远处的晨雪和伶龙,淡淡道:“我若说我厌倦了和你在一起,你信么?” 白清没立刻回答,而是调整了下姿势,让他更舒服些,才说:“不要拿这种谎话试探我,我已经不是当初患得患失的小孩子了。你答应过我的,有什么事都会与我商量,不瞒我。” 她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心里还是不自信的,手上不自觉地加了些力道。 她没发现,他却感受到了。 玉霞所说的那个未来、在那之后他所做的打算、他的使命,他根本就没法开口。于他而言,他并不爱她,他不需要她站在身边。 他暗自沉思好一阵,缓缓说:“我没有骗你,我只是……不爱你。无论你信与不信,事实如此。” 钻心的痛席卷而来,她紧紧抱着他,迈着沉重的步伐。 “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我说,”他望着她,冷冰冰地望着,“我不爱你。” 她不想信,她不敢信,但她和他对视了这么久,他不像撒谎,他眼里根本就没有自己。 白清撇开头,问:“为什么?” 他反问道:“一定需要一个原因吗?” 她强忍泪意,眼泪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你说过爱我,此生都会爱我,我们还成亲了不是吗?!难不成是骗我的……为什么?” 他不忍她落泪,抬手想要替她拭去眼泪,手举到半空,看见她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他又将手收了回来。 “没有为什么,只是我不爱你,也不会爱你罢了……如果,你一定需要一个原因聊以慰藉的话,就当…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秦空岳!”她不禁大声吼出他的名字,“你就算不要我了!也不要说这种话!这算什么?羞辱我么?!都是我瞎了眼是么?!” 伶龙和晨雪被白清吓了一跳,伶龙怯生生地回头看二人,被晨雪将她的头给硬掰了回去。晨雪叹口气,神情落寞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空岳重新闭了眼,说:“你要怎么想都好,我无所谓。” 白清瞪着他,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没一会儿就打湿了他的一小片衣衫。她非常生气,恨不得把他就这么扔下,拍拍手自己离开。 但她做不到。 即便他说了这种话,她却还是没办法丢下他。此时的她突然发现,她好像明白了牧歌曾说过的她不可能放下秦空岳是怎么回事了。她有意想要扔开他,即使是吓一吓他出出气也好。可无论她怎么用力,她的手就像产生了意识故意要违背她似的,怎么都不肯松开他。 这时候,她感到害怕了。她害怕这种自己不受控制的感觉,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无力改变这种状况。 那今后要怎么办? 她会像个浆糊一样黏在他身边不愿离开么?会做那些她曾经嗤之以鼻的事么?会渐渐变得像个怨妇似的撒泼打滚么? 这到底是她一时还没想开?或是她仍抱持着他是在骗她、只是骗得像真的一样的希望么?还是说如牧歌所说那般,不管她如何想,或者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只要身上流淌着君依血脉,她就永远无法挣脱血脉带来的束缚? 不管怎样,都是她所害怕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三章 得益于问天大典和混沌降世,除了一开始离开化恶台遇到的那些仙兵外,从化恶台到蓬溪谷的路上都再没见到过仙兵。 许是白清的眼泪掉个不停,走到半路秦空岳便要求白清放他下来自己走了。只是他身子不好,尽管伶龙搀扶着他,却还是走得很慢。 伶龙搀扶着秦空岳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瞄向白清。她想问些什么,也想安慰白清几句,但她认为自己和二人并不算相熟,他们的事她不好置喙,只好强忍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偷偷观察二人反应,什么也没说。 晨雪在后与白清并肩而行。 二人的事她从纱弥的来信中了解了不少,从刚刚白清的那几句话里,她似乎听到秦空岳不要白清了的话,但她不信这是真的。 她虽不知二人到底是怎么了,但很明显的是,此刻的白清很伤心。如今她已叛出仙界,往后兴许是要和二人常来往的,她觉得她应该安慰一下白清。只是未知事情全貌,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才好,只好递了绢帕给白清,默默陪伴在侧。apbiqμνne 后半程路谁也没说话,只有白清时不时传出几声抽泣声来。 不知不觉间,蓬溪谷就到了。 蓬溪谷是惜归住所所在的区域。蓬溪谷虽然名字中带谷字,里面的景象却是一副小桥流水的一片片小村庄模样,和谷字没半毛钱关系。 幸好惜归带兵外出了,蓬溪谷中只留有一些负责洒扫的小仙。而仙界的洒扫和人界又有些许不同,大多都是施个法术,将灰尘、落叶吹到蓬溪谷外就算完事了。如此一来,就更没什么人影了。 众人跟着伶龙,找到了隐匿小径的入口,顺利离开了仙界。离开仙界后,伶龙以任务完成为由,要求自行回到鬼域去。众人也不好强求她留下,便和她分开了。 白清施展传送,将三人传到了祭司殿。 三人到时,纱弥正拼命地薅着自己的头发,看起来似乎很是苦恼。他看秦空岳回来了,本想疯跑过来吼他一顿的,但看到晨雪也在,硬生生忍住了。 秦空岳自己摸到软榻边躺下,问:“眼下情况如何?” 纱弥注意到白清的眼红肿着,便知二人估计闹矛盾了,但看到秦空岳那虚弱的样子,他又不忍苛责,只好连连叹气。 “唉…还是那样,混沌它……唉…它还是那么候在城门前,不知道到底是在等什么。白镯来了信,千猎信了她,如今她待在千猎身边,都在尤奈。而且我问过她了,千猎不像是要动身去启越的样子,倒是不疾不徐地暗中招兵买马。唉……” 秦空岳猛地坐起来,皱眉问:“白镯?她怎么会和千猎在一起?!怎么回事?!” 白清的心再次刺痛,他在担心江灵,呵…… “哎?我没告诉过你么?!她……” 纱弥正准备解释,白清打断了他:“抱歉打断你们,这儿煞气太多,我有些不舒服。我能去月倾院待会儿么?那儿有结界,煞气会少许多。” “噢!好…让晨雪陪你去吧,小雪~!”纱弥点点头,拼命对着晨雪使眼色。 “不用麻烦了!我认得路,我自己过去就好了。你们不是还有事商量?你们谈,我就先不打扰了……再见。” 白清连连摆手,拒绝了晨雪的陪同。临走前看向秦空岳,苦笑着说了句再见。她本不想说的,但还是没忍住。 秦空岳没给她任何反应,等她走了之后,才继续向纱弥追问白镯的下落。 纱弥解释清楚,敏锐地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秦空岳的样子不太正常,他一点都不担心白清,倒是对于白镯的安危明显是挂在心上的。 纱弥故意支开晨雪,让她去陪白清,待殿中只剩下二人了,他才问:“你怎么回事?你和白清发生了什么?” 秦空岳不以为意地说:“没什么。”说罢,又躺了回去。 纱弥看着他脸色苍白有些不忍心,又自觉身为长辈,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便一边替他查看身体状况,一边劝他。 “你那封休书怎么回事?你别瞒我。你当初下了那样大的决心要和她在一起,我是替你高兴的。如今怎么就突然给什么休书?还是让竹吉代笔的……” “只是不爱了。” “不爱了?”纱弥警觉地退开几步,仔细地打量着秦空岳,“阿岳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秦空岳叹口气,侧头静静望着他。 “你是白清从仙界救出来的,有晨雪在,理应不会错才对。但……我还是要问一句,你当真是阿岳么?” 秦空岳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不好了!”此时,晨雪从殿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白清不见了!” 纱弥意味深长地看了秦空岳一眼,转身去扶着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晨雪坐下,递给她一杯水,问:“你别慌,你怎么就确定她不见了?许是路上遇到熟人闲聊几句耽搁了呢?你对魔界的路不熟……” 纱弥正劝着晨雪,青戏的传音便传入了脑海之中。 青戏说,他本和隐一起观察着混沌,隐突然脸色难看地说闹肚子,要去方便一下。他当时正和启越的与天军交接中,没想那么多便让隐离开了。谁知,隐再也没有回来。等他想起来魔族根本就不会闹肚子的时候,隐已经没了音讯,发出去的传音全部没有回应。 青戏的消息让纱弥不得不跟着紧张起来,隐会这么做,绝对是因为白清,而他这一走,恐怕白清十有八九是真的不告而别了。 晨雪顺着呼吸,注意到纱弥突然不继续说了,便看向了他。 只见纱弥不怒自威地走向了秦空岳,说:“白清不见了。” “所以呢?”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她在与不在,重要么?如今情形,不该是优先搞清楚混沌到底要干什么么?你有闲工夫担心她,我没有。竹吉……” 秦空岳说着,从榻上起了身,扶着额准备往外走。纱弥气得一脚踢断了他的腿,他猛地跌坐下去,不可置信地看着纱弥。 而这一幕,正好让被秦空岳召开的竹吉看到了。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护主心切地拦在了秦空岳面前。纱弥又是一掌将他击退到了墙边,让他一时无法站起。 纱弥冷冷看着秦空岳,说:“我不管你和白清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告诉你!秦空岳!凭你如今的状况,你想去面对混沌无异于送死!我会带兵前往启越,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在这儿养你的身子!想想怎么把白清找回来!” “我找她做什么?”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纱弥一脚踩上方才被他踢断的小腿伤处,“你去把白清找回来。否则,这魔界,我不会再替你守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四章 白清离开祭司殿后一路狂奔。她不知她要去哪里,或者该去哪里。她认为她已经没有了归宿。 秦空岳下了休书,即便当面与他对质,他也表现得满不在乎。 她被巨大的悲伤淹没,止不住地往坏处想。 这天地之大,她竟一时想不出来她能去哪里。 簌簌已然恨上了自己,大夏皇宫是去不得了。若是贤亲王夫妇还在世,她还可以回贤亲王府,二老定会悉心安慰她,可他们已经不在了。 倒是嫁去了启越的兰若定会接纳自己,可她有她的生活,如今启越又是面临混沌降世这等国难之际…… 白清脑海中灵光一闪,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 混沌在启越!这不就意味着,若她前去启越支援,若是她有幸击退混沌,那不就是帮了兰若一个大忙?!若是她不幸落败,或许那就是她命数将至。届时,她就不必再承担这种种苦楚了,不是么? 白清并没有意识到她的想法有多么悲观。她回头望去,无人追来,不禁苦笑一下,联系了隐,动身前往启越。 隐早就感受到了白清的悲伤,所以当白清联系他,说想要去对战混沌时,他并没有拒绝。 他和青戏在望海城外观察了混沌很久,他凭经验认为,眼下的混沌并无战意。不管白清出于什么目的想和混沌对战,他都会建议她先试试劝混沌撤离。若是不成,届时再动手便是。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白清此举似是不在乎性命的,他不知该怎么与她说,只暗自下定决心,就算是豁出性命也要护她周全。 白清不知道启越的传送法阵,他将当初临州大山里住所的传送法阵给了她。她从临州过来还要些时间,他便揪准了青戏和与天军交接心不在焉的时候,随便寻了个借口想要离开,青戏果真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隐按照她来的大致方向去迎她,他和她汇合时,附近一点儿人影都没有。二人相拥,什么话也没说,心照不宣地相视而笑。 他带着她刻意绕开了青戏和与天军所在的方向,换了个另一个方向进城,再穿过望海城走向混沌所在的城门前。 城中景象很是凄惨。不知烧了多久的大火已灭,只留下或漆黑或成废墟的房屋。入眼之处,几乎尽是尸山血海,断壁残垣之下,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断臂残肢,令人触目惊心。 然而,眼下的白清并没有余力慈悲,她对那些尸体视若无睹,只坚定地向前走着。 隐跟在她的身侧,几度想要开口和她谈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不管她究竟想干什么,他只要陪着她便是了。不如说他很庆幸,庆幸她在难过的时候会想起他来。从前她给他陪伴、给他力量,如今轮到他来回报她了。幸好,她来找他了。 二人走到混沌所在的城门前时,白清停下了脚步。隐与她并肩而立,笑问:“姐姐,过了这道门就能看到混沌了,它就在城门前。要去吗?” 此刻的白清是有些害怕的,她怕她不敌混沌,也怕自己因此入魔。就在她略微有些犹豫的时候,她也不知是怎么了,心里某处似在蠢蠢欲动,蠢蠢欲动着给她足够的勇气跨过这道厚重的城门。 “我去。你……也要去么?其实你不必……” “姐姐,”隐温柔地牵起她的手,“往后的日子,姐姐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他本是想说,魔头让她伤心了,往后那魔界不待也罢。虽然他有些舍不得魔界里那些待他好的人们,可他们在他心里,比不上白清的万分之一。从前是他念着她和魔头的关系一再忍让,如今魔头既然让她伤心,那他也不必再继续忍让下去了。 从今往后,他会和她相依为命,就像从前在临州和母亲相依为命那般。他会做她的盾,做她的矛,竭尽自己所能为她遮风挡雨。 此时,竹吉传音问:「小隐,你和白清在哪儿?」 白清微笑着点点头,说:“好,我们一起。” 隐也笑了,回给竹吉的传音却说:「哥哥,你不必担心,不管姐姐要做什么,都有我陪着。魔头既让姐姐这般伤心,就别想再从我身边抢走姐姐了。」 之后,不管竹吉再说什么,隐再没回复过,直到他们出现在面前为止。 二人穿过城门,一路向着黑暗走去。望海城的城墙不算厚,可这里居然没什么光,感觉就像是在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样。 白清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隐的手,“姐姐,别怕,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他轻轻回握回去,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这黑暗就像没有尽头一般,白清困惑地回头望去,身后的光亮已然消失不见。城墙有这么厚么?她和隐好像已经走了至少一刻钟了吧?怎么会还没走到城门口?怎么回事? 注意到白清停了下来,隐轻声问:“姐姐?怎么了?” “你不觉得我们走得太久了吗?怎会还没到?” “嘻嘻嘻……” 黑暗中突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听得白清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自觉地浑身一颤。 隐拉过白清,将她护在怀里,冲着黑暗喊道:“鬼鬼祟祟地做什么?!出来说话!” “咯咯咯……” 那笑声再度响起。 这次,多亏隐将她圈在怀里,她突然就冷静下来了,她一听,这声音听上去是孩童的笑声,似乎还是男童? 她清清嗓子,问道:“不知下是哪位?找我们有事?”apbiqμνne “白清~!我好想你啊~!你可算来寻我了呢~!嘻嘻嘻嘻……”那声音听起来一次又一次地由远及近,又从近处再度远去,就好像有谁在戏弄二人一般。 闻言,白清不由得警惕起来,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我么~?!”那声音似是惊喜了一下,“我呀~我有好多名字呢~不知你想听到哪个~?”不待白清回答,那声音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比如~止筝?介摩?又或者~秦空岳?咯咯咯~~……”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五章 “…什…你在胡乱攀咬谁呢?!” 白清不由得怒斥一声。止筝是当初在启越寻找碎片时引路的向导,她还记得他的梦想是进入与天军,可惜他却没能实现。而介摩是在北境时偶遇的,当时也多亏他带自己去找的离家,后来忙于战事,她不记得介摩最后是怎么了。 秦空岳就更不必说了。这三个名字,无论是哪个都不可能是这黑暗中的声音。要说这声音最像谁,最多也就能扯到听上去年龄相仿的纱弥而已,不可能会是这三个名字。 可是,这声音又是怎么知道自己都和谁有过交集的? 隐握紧白清的手,安慰道:“姐姐别激动,别中了计……” “哦?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小东西了~” 隐的话引起了那声音的注意。那声音说完,白清的手心突然一空,她慌张地四下挥舞手臂,隐果然不见了。 她正欲开口呼唤隐,周身突然有了光亮,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突然出现,一指搭在她的唇上,温柔地笑道:“嘘~~别叫他,我们单独谈谈吧~?” 她心里是抗拒的,她认出来这就是声音的主人,而此人的实力,恐怕深不可测,自己单独面对他,恐怕毫无胜算。 此时,隐着急的传音传来:「姐姐!你没事吧?我不知道怎么了被扔出来了!你快召我回去!」 「没事,你且等我一下,若有危险我再叫你。」 她回了传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孩子面容素雅,声音奶奶的。得了她的应允,他开心一笑,让她恍惚中有了一种他雌雄莫辨的感觉。 “我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啊!说起来,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是……” “混沌,是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点头,笑道:“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人~还不算太笨嘛~!” 白清警觉道:“什么意思?” 他又说:“唔~这么说容易引起误会么?那就这样说吧,我等半仙的出现已等了许多年,等得海枯石烂、山河变迁,可算是等到了你~” 白清不理解。从她听到的关于混沌的只言片语中,她都能听出来混沌有多强大,这样的存在,等她?她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力量么? 良久,她问:“我有什么是值得你等的?” “哦~~原来你不知道呀~?那我就好心解释给你听吧~” 混沌悠悠一笑,开始给白清讲起了过往。biνne 半仙乃是由仙族和人族结合所生,半仙生来法力强大,且因身上混着两族血脉,既挣脱了人族柔软的束缚,又有着仙族没有的情感,是以半仙成长之后,会成为世间罕有的强者。 但仙族普遍情感淡漠,更别提看上寿命不到百年的人族了,所以半仙几乎是不可能存在的。直到槿宿的出现,世人才对半仙有了具体的概念。 槿宿从前在仙界过得并不好,在她入魔后,她逃离了仙界,一开始是跟在混沌身边的。那时的魔界甚至还没有千猎,十分混乱,混沌对于从仙界堕落而来的槿宿十分感兴趣,不想她在魔界被别人欺负了去,便将她收留在了自己身边,抚养她长大。 槿宿很听话,他带上她随他出征,只要一声令下,她一人就可以杀穿五百人左右的仙兵,且毫不犹豫。他很喜欢她,便每次降世都将她带在身边。渐渐的,她长大了,也成长到了一个人就可以面对千军万马的地步。 他越发宠着她,只要是她想要的、她说的,他都尽力为她做到。他本以为,她会一直陪在他左右,直到他将这世间生命都变为魔族为止。 直到凛的出现。 那时,凛随风霆出征,因其君依血脉,战斗中风霆总会护着他,这就导致槿宿注意到了他。一来二往的,也不知怎么二人就看对了眼,决心归隐山野。 槿宿带着凛来求混沌同意时,混沌说什么也不肯同意。且不说槿宿在战场上厮杀对他如何有用,就说凛那时只是随风霆出征的仙兵之一,柔柔弱弱的,若非身负君依血脉,他甚至不够格上战场。所以,混沌根本就看不上他。 但槿宿苦苦哀求,又正巧那时千猎已入魔,为了得到混沌的赏识,天天鞍前马后地跟在混沌身边。所以当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踢走混沌身边唯一的红人时,他想都没想就在旁拼命替槿宿说话。 混沌终归是心疼槿宿的,纵使不想放人,却架不住她哭得令他心疼不已。于是,他就同意了二人归隐。 归隐后的二人,原本是过着平淡的日子的,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救助半妖。那时的半妖不像半仙那般稀有,毕竟妖族可不是那么耐得住寂寞的。但同样血脉不纯的半妖,在哪一边都不讨好,大多是孤零零的。 而他们也大多没什么好下场。要么在各处城里、村里或行乞或偷窃,被人当过街老鼠追打,只能勉强度日。要么在山野间毫无管教地长大,或者某一天觉醒了妖力,最后都会被仙界以危害苍生为由而进行征讨、追杀。 许是有些相同的经历,让槿宿无法对半妖置之不顾,便伸出了援手。没想到,她救助下来的半妖越来越多,洋洋洒洒地有了好几百人。 而她也发现了半妖入魔必定成功,且不管他们愿意与否,只要长期待在她身边,最后都会入魔。于是她索性就让那些愿意留在亡魂漠生活的半妖都入了魔。半妖本就比寻常妖族成长更快,更别说入魔后煞气带来的增强有多么可怕了。如此一来,亡魂漠的半妖和槿宿自然就成了仙界的眼中钉。 看着日益强大起来的槿宿和她手下的半妖们,仙界坐立难安,频频向风霆施压,要求他出征亡魂漠。 得知此事的混沌,放心不下槿宿,再加上那些半妖入了魔他都可以操控,他不想就这么失去这支潜在的军队,于是越发频繁地出现在世间从而牵制风霆,让他无暇前往亡魂漠进行征讨。 不甘心的仙族们派过几次仙兵前往亡魂漠进行征讨,无一成功不说,还折损了不少兵力。 于是,他们将目标瞄准了凛。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六章 “这不对吧?”白清打断了混沌,“我记得我听说的不是这样的。” “哦?听说?谁说的?流庭么?还是那个自甘堕落的苍穹告诉你的~?”混沌笑了。 白清木讷地看着他,不知该如何作答。 “既然我心情好,那我就耐心替你解释解释吧~!你说说看,哪里不同?” “我听说,槿宿是因你而入魔的,入魔后也并未跟在你身边,更别说她想和凛在一起还得征求你的同意了……” “哈哈哈哈……”混沌爽朗一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十恶不赦的家伙,“是嘛是嘛~?他们还真信了啊?多有趣啊~哈哈哈……” “……”白清惊讶地看着他,不知是惊讶于他也会有这样纯真的笑容,还是惊讶于他所说的话。 混沌揉弄着头发,说:“这么说吧,我也并非是时刻保持‘混沌’的形态的,世人看到的我,都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而我这种模样,魔族里知道的人并不多,更别说是仙族了。以仙族来说,他们并不知道我不是以‘混沌’的姿态陪伴在槿宿身边的,更不知道,在槿宿去仙界讨回凛之前,我篡改了她的记忆。”apbiqμνne “什么……”白清一时惊呆了,她倒是知道记忆会被封印,却不知道记忆还能被篡改。 混沌似是十分满意她的反应,得意道:“若非如此,她怎会以生命为代价将我召至仙界~她认为的那些经历,都是我为她精心编织的谎言罢了~我太了解她了,让她失去拥有过的东西,才是最有用的法子。” “啊!对了!”混沌看她脸色不怎么好看,又连忙补充,“你且放心,你并未入魔,所以我是没法对你做同样的事的~” 白清大致已经猜到了混沌的意图,她问:“你想要我将你召至魔界?” 混沌开怀一笑:“是呀~” “你自己去不行么?” “哼哼~太天真了。或许仙界时不时会混进几只魔族,但你大约是不了解我,我太过庞大,是无法穿过结界的。” 白清又问:“你自己无法破坏结界么?” “不行喔~” “我不会帮你的。” “真可惜呢~我还以为……” 混沌话说了一半,突然就不说了,凝眉回头望去。 “以为什么?” “没什么。”混沌回过头来,对着白清礼貌地欠了欠身,“你且在此等等,我一会儿再来。” 说罢,也不等白清回应,他就消失了。 白清的四周再次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姐姐,你护好自己,我们这就来救你。」 隐的传音传来,她虽觉得似乎没有那个必要,毕竟通过刚刚的对话来看,混沌似乎对她没有杀意。但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便回道:「万事小心。」 她没问那个“我们”都有谁,反正依目前情报来看,不是纱弥就是青戏。 在这黑得连自己都看不见的情况下,她开始思考方才与混沌的交谈。总的来说,混沌想要她去仙界将他召唤过去,只是不知是否是像槿宿一般,以生命为代价。 不过,方才混沌提到,他太过庞大,这才导致他无法穿过结界。这是指什么?是指他的身躯?还是指他体内的煞气?她一直无法理解,混沌便是煞气,煞气便是混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得想起当初秦空岳来仙界救走自己,当初他又是如何穿过结界的?难不成,其实秦空岳所有的煞气对比起混沌的量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么?这么想的话,混沌也太强大了吧?他既比秦空岳强得不止一星半点,若想攻进仙界去,又怎么可能被区区结界阻拦? 虽然她并不了解仙界的结界法阵是如何构成的,但以她对师父的了解,以及联想到妖界的情况,那结界绝不可能是无法以外力击破的。 可若是这么想的话,混沌一个人就能击破结界攻到仙界去,这么多年他为何从没攻进去过?他唯一一次踏足仙界,还是因为槿宿。 再者说,听方才混沌的意思,只要她入魔,成为了魔族,他不就可以操控她了么?他又这般好言好语地跟她多费口舌作甚? 她对混沌并不了解,根本就猜不透他到底有何意图,也不知道方才他所说的话到底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 她只知道,混沌想攻进仙界是肯定的,她不可能帮他也是肯定的。 白清还在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脚下突然一阵晃动,她放低身姿,尽量保持平衡。 一束刺眼的光芒突然从头顶落下,她一时不适应闭了眼。 不知是谁从上方拉了她一把,巨大的拖拽力使她下意识就要反击,却听那人说:“真是的,别让人担心啊。” 她立马乖顺地任他拖拉着,她听出来了,那是秦空岳。 待双脚落了地,隐冲上来从秦空岳手中夺过了她,扶着她边轻微地摇着边问:“姐姐!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啦~”白清揉着眼,小心翼翼地适应着光亮。 秦空岳站在身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漆黑得有一座山那么高的混沌,此刻正沐浴在圣光之下一动不动。 在混沌上空,站了密密麻麻数万之多的仙兵,圣光法阵之上,有上千仙族正维持着圣光。而在那些仙族之上,又有数十道,正吟唱着什么慢慢绘出法阵。正中央的位置上,牧歌也低着头,正在吟唱着什么。 或许是这场面威慑力十足,白清不禁动弹不得,甚至差点忘了呼吸,只呆呆地看着。即便她知道他们的目标并非自己,仍旧心生畏惧。 秦空岳突然身影一闪,坐在了地上。竹吉连忙从旁奔来,脸色惨白地喊:“主子!” 白清和隐也跟着侧目望去。她很想问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但她不敢。她怕他又说出什么令她伤心的话来,因为她仍能感觉到他并不在乎自己。 秦空岳摆摆手,说:“没事……” “怎会没事?!连我都……” “竹吉!”秦空岳瞪向竹吉,脸色阴沉,“莫要多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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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会没用?!当初韶华我都救回来了!你也一样可以!乖,把这些药吃下去,一定会有效的……” 鹿渊已经有些慌了,他甚至忘了这些药来之前他备了很多,反而手忙脚乱地想去捡那些骨碌碌往下滚的药丸。 “鹿渊,”牧歌轻轻握住他的手,“韶华与我不同,放弃吧。”说罢,牧歌挣扎着看向白清,“阿清,来……” “哎…我在……” 白清凑得更近了一些,她紧紧咬着唇,即便极力忍耐,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 牧歌将手中的命轮递给白清,“这是我在…韶华指…指引下修复的,你…你收好……” “可是……” 白清不想要。 她就算有这命轮,也不可能救回牧歌了。且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觉醒占卜的能力,更不知道命轮的用法,命轮对她来说根本就毫无用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血脉相同,牧歌已经没救了,她莫名地很确信这一点。 “阿清…拿着……” 牧歌也不管她到底想不想要,更不顾因她将命轮赠与白清而变得不悦的鹿渊的脸色,她就这么松了手,眼看命轮就要掉下去了,白清无奈伸手接过,她便笑了。 她又从怀中拿出那唯一一本没有交给白清的君依典籍,颤抖着递给了白清。弥留之际,她想尽量表现得释怀一些,可她的眼泪却透露出了她的真实心境。 她一直坚信,自己就是传说中的那个救世之人,所以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那个能封印混沌的法阵尚未成功启动,她却要死了。 她并非预言中的那个人。 她不惜用仙核一角为白清、秦空岳做出了命轮碎片的探测仪,不惜忍受屈辱地为君依留下血脉,不惜用自己剩余仙核的一半修复了命轮。 她不甘心。 若她并非救世之人,她是不是本不必站出来对抗混沌?她是不是本不必死的? 那她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这里有封印混沌的法子……你…看看……咳咳…咳咳咳……” 牧歌又猛咳一阵,血液甚至从她的鼻腔被咳了出来,而她的腿脚已经开始如同灰烬一般慢慢消散。 “阿清,让我…和鹿渊单独说几句话吧……好吗?” “……好。” 白清擦掉眼泪,趁着眼泪没有再掉出眼眶之前,闭上眼硬挤出一个微笑来。 白清转身后,牧歌的消散已经到了大腿之上接近腰部的地方了。她苦笑着看向神色不悦、略带慌张却毫无泪意的鹿渊,伸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鹿渊…我……” 然而,她还没碰到,她的手指便消散了,她只得作罢。 “我爱你。” 在鹿渊惊诧的目光中,风起涌,牧歌的身形完全消散不见,就仿佛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鹿渊呆呆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后悔极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为了保住仙界那一道最后防线而让梼玉留守仙界,就该让他一同前来,守在牧歌身边才对!即便梼玉并没有直接对抗混沌的力量,可至少他在的话,牧歌不会受到致命伤,最差也就是被煞气所染而入魔罢了。 虽预知到此行凶险,临行前散人下令调派惜归过来支援,可眼下牧歌都死了,惜归却连个影子都没见! 牧歌的死,怪惜归么? 鹿渊眨了眨眼,突然莫名觉得手心太过冰冷。他好像已经习惯了牧歌总是跟在他身边,从不拒绝他。只要他回头,她便在。apbiqμνne 他一怔,抬起头来缓缓回过头去,身后没有牧歌,只有被风吹乱了拼命逃跑的而已。 他突然笑了。 他是如何肯定她总不会离他而去的?他当真珍惜过她么? 说到底,她的死,其实怪的是他自己。 若非他非要逞能救下韶华,若非他非要问韶华打听君依族人的下落,若非他去星芒带出牧歌,若非…… 若是他早日明白自己的心意,明白他心里早就有她了,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鹿渊啊鹿渊。 你怎么就能连自己都骗了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不同于一时无法接受现状的鹿渊的呆滞,自法阵被破后,战争便开始了。 星空刹那间消失不见,天空又变回了白日澄净的天空。 可这状况还没维持多久,混沌便趁势先发制人。煞气如同山洪海啸一般,从它身上剥离而出,化作利箭席卷而起,将整片天空的阳光遮挡得一干二净,随后尽数落向仙兵所在的位置。 失去了牧歌的仙兵阵脚大乱,唯一有权发号施令的鹿渊陷入了封闭状态。 作为鹿渊心腹跟随而来的左从见状一咬牙,也不顾什么僭越不僭越了,用法力扩大自己的音量尽力嘶吼道:“结阵防御!!!一列随我来!保护天从长老!!!” 混乱之际,仙兵们也无暇多想,纷纷听令地开始施展防御法术,以抵挡那漫天煞气所化的箭雨。其中身处前排的七八个仙兵跟随左从向下飞去,赶至鹿渊身边为他结起结界防御。 箭雨落下,攻势之激烈,以至于差点将那数万仙兵的纯白身影都淹没了去。好在左从吼了那一嗓子,箭雨攻势虽猛,但大多都被抵挡了下来。 只有些许实力较弱的仙兵未能抵挡得住。有的被开膛破肚,从高天之上坠落;有的恰巧仙核被毁,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而那些没能抵挡的仙兵或坠落或消散,缺口就这么慢慢打开了。 注意到这一点的混沌丝毫不给仙兵喘息的机会,他又控制起煞气,将其中一些煞气化作细长诡谲的手臂,从腰部缠住仙兵,将他们从队列中抓起,随后被箭雨击穿,就此陨落。仙兵脱离队列而空出来的缺口四周,则成为了箭雨着重攻击的地方。 混沌换了攻击方式后,甚至不过一刻钟,仙兵便已被打得不成型了。胆大的仍坚守阵地,尽力施展防御法术或结界。 胆小的已打起了退堂鼓,望着那些煞气所化的手臂抓走一个又一个同僚,他们心生恐惧,已经站不稳当了。更有甚者明明未被箭雨击中,却惨叫着坠落在地,啪啪啪的脆响过后,变成了一滩和着血水的肉泥。 仙兵败局已定。 另一边,自牧歌落下后,秦空岳注意到头顶上一片漆黑的煞气中,法阵开始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凝成。 “那是…什么?法阵么?”他指向煞气中那微弱到难以察觉的光亮,眉头紧锁。 此时总算是带着与天军和数量不多的魔兵赶到他身边的青戏,顺着他指的方向抬头一望,观察了一会儿,脸色突然就变得十分阴沉。 “是法阵……是天恸。” 闻言,秦空岳不禁一惊,凝望着青戏,久久未见青戏有改口的意思,他也不禁跟着变得沉重起来。 天恸一术,他未曾亲眼见识过其威力,但他曾听说过,此术可将方圆百里都夷为平地,其威力可见一斑。 传闻中,混沌只在如今的亡魂漠用过一次这个法术。那一次大约是他改良成功,特意跑到没有仙族的亡魂漠去试成功与否。他忘记了血魂虫的存在,他出现在亡魂漠的那一刻,仙族便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派兵前往了。 苍穹带兵赶到亡魂漠时,恰好是天恸施展完的时候,法阵还没完全消失,被他窥见了大半。 在晨曦被封印时,混沌本想再用一次天恸,但被风霆和苍穹联手打断了。 据传,仙界根据苍穹记忆中的残破法阵推测出,此术是混沌根据鹤的苦傩送欢改制而来。 苦傩送欢一术,乃是山族绝技,其效为召出佛像,佛像会根据施术者的意念而动,直至将施术者认定的敌人击杀或施术者自行撤销或死亡为止。因其所需法力庞大,且击杀对象根据施术者而定,而导致此术危险性较大,所以此术只传经过层层考验的山族直系。 而鹤在初次对战混沌时尚缺经验,导致施术时没有隐藏法阵。她用此术击退了混沌,混沌却从暴露出来的法阵改良出了天恸一术。 天恸较之苦傩送欢,杀伤力更强、更广阔,且取消了用佛像攻击的方式,改为直接用煞气攻击,灵动性上增强了不少。但相应的,绘制出法阵所需的时间要多得多。像鹤那般熟练使用苦傩送欢的,也就几分钟就能召出佛像进行攻击,但天恸一术,苍穹当初根据与混沌的战斗推断出,光是绘制完法阵就至少需要一个时辰。 如果混沌在这里成功施放天恸,被毁掉的可就不止一座城了。 秦空岳一声令下,与天军和魔兵全都开始随同他和青戏,一起袭向混沌。然而与天军仅仅是训练有素的士兵,靠的只是过人的身体素质,用的武器还是长枪;而魔族施放的法术要么靠的是煞气驱动,要么法力不纯、掺杂着煞气;他们的攻击打在混沌身上根本就是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ъine 混沌直接无视了来自魔族的攻击,一边绘制着天恸的法阵,一边将仙兵一个又一个地击败。过了一会儿,仙兵的人数从肉眼上来看,就已经起码锐减了一半了。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秦空岳深知这一点,他不得不多番传音催促纱弥前来。 而左从一样看透了这一点,他几乎是不顾性命地叫醒出神的鹿渊,猛烈地摇、冲他大喊大叫、给他发传音,无一有用。 眼看仙兵的数量越来越少,完全就是无谓的牺牲,左从一咬牙,准备一掌掴过去,手都抬起来了,局势又出现了转机。 “听我号令!还能动的都给我重整旗鼓!四列负责禁锢压制,二列、三列,准备圣光!” 惜归一声令下,仙兵们开始按他所命令的去做。左从刚松了口气,惜归直接飞来一脚踢在了鹿渊的后背上,若非左从扶着他,他怕是早就被踢飞了去。 “你失魂落魄的干什么?!一点都不像你!给我起来照顾伤者!” 这一脚虽鲁莽,却真的让鹿渊一下就醒转过来。眼看仙兵少了一半,他自责不已,强行让自己忽视掉牧歌已死的事实,不停地将来之前储存在乾坤袋中的药取出,让方才保护他而来的仙兵拿去救治伤者用。 惜归满意地笑了,转过身去冲着鹿渊挥了挥手,道:“我的后背就交给你了!我去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五十九章 白清自回到地面后,状况一直不太好。隐立于她的身前,坚定地为她化解掉时不时透过仙兵落下的煞气,默默守护着她。 她不知怎么回事,胸口一直闷闷的,又似是在发热、发烫,倒是不痛,也不影响她的行动。感觉就好像是鞋里进了颗小石子一般,怎么都让她不舒服。 对于牧歌的死,她本应是伤心的,但不知为何,牧歌消散后,她一滴泪都流不出来了。当她落地后,她更加平静了下来,甚至没有方才见牧歌最后一面时那么伤心。 她还没弄明白为什么,天空便开始下起了血雨,染红了她的周身。而她在隐的保护下,滴血未沾。 眼看魔族那边也加入了战斗,秦空岳和青戏冲在了最前线,但他们的攻击似乎对混沌没什么效。仙兵的伤亡以恐怖的速度增加着,她深知此刻无暇多想,猛地想起牧歌临死前给她的命轮。 于是她连忙将命轮从乾坤袋中取了出来,想着用命轮窥探未来,看看要如何才能打败混沌。然而她早就忘了牧歌曾告诉过她的关于命轮的使用方法,自个儿鼓捣了半天,仍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命轮一动不动,与她在幻象中见过的根本就不一样,在她手里,命轮就像是个放在博古架上的装饰物罢了。 她不过鼓捣了一阵命轮,仙兵就死了大半,眼看局势越发不妙,她正想着自己可以做点什么的时候,惜归出现了。 惜归又带来了一些仙兵,且临危不乱地指挥着在场的仙兵,在他的命令下,仙兵开始变得有条不紊起来,鹿渊也总算是振作了起来,开始救治伤兵。而她也听到了惜归下令让仙兵施放圣光一事,想起之前纱弥给过自己圣光的法阵,她便打算暗中施放圣光相助。 只是那法阵有些复杂,混沌又一直动来动去的,她更加没办法精确施放,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要么她完全没有施放出圣光来,要么她施放的圣光仅仅只有一小束光,对于比城门还高的混沌这个庞然大物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 她不得不放弃了以圣光进攻的方式,抽出了清鸣剑来,打算将学会的君依法术先试一遍。 此时,纱弥带着晨雪和一队魔兵赶到,并立刻加入了战斗。 纱弥和晨雪通力合作,相辅相成地攻击着混沌。魔族和仙族十分默契,此刻的他们都放下了彼此对立的立场,不约而同地将混沌视作唯一的敌人。 白清和隐也加入了战斗,为击败混沌贡献着自己的微薄之力。然而,局势虽有逆转,却也仅仅是停留在了没有大量的无谓牺牲而已,众人合击仍未能伤到混沌。biνne 不知过了多久,白清累得气喘吁吁时,不得不停下攻击稍作休息。她这才注意到,仙兵不知在何时退出了战场,集结于战场边缘处作壁上观,战场之中只有魔族尚在尽力和混沌交战。 虽纱弥也有施放圣光,但他如今已是魔族,圣光威力锐减,对于混沌的压制效果丢了大半。失去了仙族的圣光压制,虽看不清它的表情,但混沌显然更加怡然自得了,它根本不将魔族的攻击放在心上,反倒偏了头,似是看向了白清。 混沌看起来就是一只被煞气包裹住的庞然巨兽,它这副模样是看不清身躯、面容的,但在他偏过头来的时候,白清不知为何,突然就觉得它在看着自己笑,这不禁让她浑身打了个冷颤。 就在这时,一直无视了魔族进攻的混沌突然张开了那黑漆漆如同深渊一般的巨口,在场除了秦空岳外的魔族,体内的煞气仿佛是受到了牵引,源源不断地从他们体内夺出,尽数飞入了混沌口中。 混沌突然的举动导致除了秦空岳外的魔族尽数无力倒地,隐也不例外。 隐被抽走了巨量的煞气,不由得虚弱地晕了过去,而白清也受此波及,突觉浑身无力,哐当一声,清鸣剑脱手坠在地上。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本想尽快恢复状态,却不知怎的,耳旁出现了杂音。似有成百上千人在她耳边小声碎碎念一般,她听不清任何一个声音在说什么,只觉那些声音很是烦人。她越来越觉得烦躁,胸口也感觉烫得如同有热油在浇一般。 “安静!!!” 她使出最后的力量大吼一声,那些杂音戛然而止。 “哦~?” 混沌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这引起了仙族的注意,鹿渊和惜归齐刷刷地看向了白清,眼中皆是戒备。令他们心安的是,白清并无入魔的迹象。 然而,那些声音安静了一会儿,又更加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比之前更甚。她不禁烦躁又痛苦地捂住双耳,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被那些声音吵得心都乱了,疯了一般拼命地发出尖叫。然而,那些声音并没有消失,反倒是她自己的声音她听不到了。她慌张地松开双手,又用力喊了一声,她仍旧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眶止不住热了起来,直到眼泪顺着脸颊滚落而下。 远在混沌脚下的秦空岳猛地回头看她,向她奔来。他蹲在她面前,嘴里说着什么,她听不到,也看不懂,下意识向他伸出手,想要得到他的一个拥抱。 他下意识退缩了一下,随后无奈一笑,义无反顾地向她伸手。 一股煞气穿过他的胸膛,变成了一张笑脸,笑盈盈地望着她。这一刻,她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 “?” 秦空岳不可置信地往下一看,随后两眼一闭,失去了意识。 “阿岳!!!” 这一次,她总算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她慌乱地想要抱住他,用手砍断在他胸口笑着的煞气,手刚抬起来,秦空岳整个人突然被那股煞气拖拽到了空中。 “阿岳!!!” 她拼了命地叫他。他伤的位置是胸口,并非脖颈,按理说并不致命,他为何是这种模样?不会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想和她开玩笑吧?!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章 随着“咔嗒”一声响,秦空岳的头突然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转动了一圈,嘴角扬起一抹邪笑。 白清伸出去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的他很危险。 “嘻嘻嘻……” 秦空岳轻轻笑出了声。只见他胸膛的煞气犹如一朵盛开的花朵般陡然增大,随后与从混沌身上涌来的煞气融合,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片刻后,混沌消失不见,身上充满了邪气的秦空岳一边低笑着,一边检查着自己的身体。ъine “唔~……亏他能撑这么久啊~?这身体…意外地难用呢……” 他自言自语一番,随后手指似是随意地对着远处的仙族一指,煞气像是猎人用来打鸟的石子一般飞了出去,速度极快。仙兵们闪身躲过,煞气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啧!果真难用啊?!” 秦空岳面露不悦,颇为不满地自己打了自己的手一下。 因他这番举动,仙族们又往后退了好几里。 他斜瞟一眼仙族,似是不在意他们后退的举动,反倒拍拍手,叉着腰笑眯眯地看向白清。 “呼呼~小白清~!” 白清猛地后退半步,从地上捡起清鸣剑指向他,一字一句说:“你不是阿岳。” “呃?”秦空岳显然一愣,随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谁不知道我是混沌呀~?难不成~你没听说过适格者么?” “没听过。”白清不敢大意,又后退半步,给自己多留一些反应的空间。 “哦~~~~”混沌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后用手在耳后靠近脖颈的位置一点,“唔……也对,这小子都不知道他是适格者嘛~亏他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这天下他是独一份呢~!有趣有趣!” 他这番话倒是引起了白清的好奇,恰巧感觉到身体在迅速恢复力气,想来应是隐正在恢复,这么看来,纱弥他们也大概正在恢复吧。她索性收了剑,打算与混沌聊一聊拖延时间,争取让众魔族尽快恢复。 “适格者?什么意思?” 也不知是混沌太过自信,认为在场众人已经掀不起什么浪了,还是说他没发现白清打算拖延时间的用意,他还真从空中落下,十分和善地凑到了白清面前。 “你感兴趣么~?倒是也可以选你啦~虽然半仙成为适格者挺可惜的说……” “所以,什么是适格者?” 白清假装收了清鸣剑,摆出一副好奇的面孔来,实则通过隐在和纱弥等人商量如今该如何是好。 “简单来说,便是某一天会成为我肉身的存在。只不过,比起寻常魔族来说,有那么些特权罢了。比如~没有你们口中的回溯期什么的~” “你对阿岳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混沌咧嘴一笑,“这小子八百年前就该死了,是我让他多活了这些时日!怎的你不感谢我,反倒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可问过他愿不愿。” “愿不愿?!哈哈哈哈哈……”混沌仰头大笑,举起双手似要拥抱天空,“这天下的人族,谁不想多活些时日?!”他又低下头来,狰狞地笑望着白清,“只是付出一点代价而已!别说是八百年了!哪怕多活一天,照样有人争着抢着,只求我为他们入魔!” 白清皱眉不语。 “白清~你没见过那场面吧~?”混沌自信一笑,“他们跪拜于我面前,哭喊着要成为魔族!”随后,他又嘲弄一笑,“我不过说要选一个最好的肉身,他们就能为此大打出手,不顾鲜血染红的自己到底有多肮脏!” 白清质问道:“那阿岳呢?他并没有求着你让他入魔吧?你为何那么做?” “他呀~”混沌直起身来,直勾勾地盯着白清,故意摆出一副为难的表情,“要说为什么的话~”随即勾唇一笑,“不过是觉得明知自己是在以卵击石,却还是奋不顾身地攻向我的渺小人族~就这么死了不是很可惜么?” “……再者说,”见白清久不回应,他又继续往下说,“世人皆视魔族为敌,他作为道教出身,亦不例外。让这样的人成为魔族,看他会如何自处,不也很有趣么~?” “……你真恶劣。”白清只觉心疼秦空岳,想要指责混沌,却又觉得用什么词来形容他都是乏力的。 “恶劣么?哈哈哈哈~能让你这么说,是我的荣幸。”混沌用那张她熟悉的脸满意地笑了,“不过,如今看来,让他成为适格者倒是我做错了。” “这又是什么意思?” “魔界被他变得乌烟瘴气的,一点都没有从前千猎管治时的气魄。你看看这些魔族,一个个都是些懦弱的良民模样,根本就不配做魔族,真是叫我失望。” 说着,似是觉得不满到了极点,他冷眼看向那些乏力到连清醒都无法维持的魔族,就像吹灭蜡烛般那么轻轻一吹,那些魔族刹那间就化作了尘土,随风而逝。 “你!” 白清不由得怒瞪着他,他不以为意地恢复了笑容,说:“白清~我的提议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其实我也不想来硬的,毕竟半仙属实难遇,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我也不想就这么毁了。你说呢~?” 白清凝眉不语,她是不可能答应的,但混沌似乎没有耐心再和她多说下去了。她装作一副沉思的模样,实则在问隐和纱弥等人恢复得如何,下一步该如何做。 隐和纱弥等人好不容易总算能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了,各自撑着地,尽快调整状态。 纱弥飞快地思考着对策,却怎么想都感觉无能为力。若是在从前,他还是仙族时,不说能击退混沌,起码不会让混沌这么怡然自得。但如今他是魔族,他不是没试过奋力进攻,然而他法力受煞气所染,打打仙族或许比从前厉害,可对上混沌,他根本毫无胜算。 这让他一直以来的自信十分受挫,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仙族明明可以继续战斗,却躲得远远的。 只有魔族自己,怎么可能击退混沌?!这根本就是无解的局。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一章 白清思索了一会儿,还未给出答复,却见面前他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她不禁疑惑地抬头看他。 只见他的表情变幻莫测,不甘、愤怒、冷漠、沮丧,各种情绪都来回表现在了脸上。 白清被他这样子吓到了,试探着想问:“你……” 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冲上来一把抓住了手腕,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白清…杀……杀了我!呼……” 说着,他费力地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指向自己的魔晶所在处,“这里,杀了我。” 她下意识瑟缩着摇头,慌乱地抽走了手。她看着微微发红的手腕,心中不知是何滋味。按理说,她本该是委屈的,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热得不行,脑子也觉得胀得难受,更像是在生气。 生气?她吗?为什么? “唔!!”不待她想明白,他捂着头躬下腰去,过了片刻,昏昏沉沉地再次抬头请求她,“阿清,没有…没有时间了……现在杀了我…能…重创混沌……快……” 理智让她抬手对准他的脖颈,准备施展圣光,却也同时让她犹豫了。 杀了他就可以重创混沌?这是真的吗? 她一再犹豫,左思右想,为着这种没有依据、真假莫测的话,她就要杀了他么? 她下不去手。 她放下了手,低声道:“不,我……我做不到。” 他释怀一笑,低下头去,又猛地抬起头来,脸上挂着与之前截然相反的、嘲弄的笑。 “呵~可惜了~你还是下不去手啊~哈哈哈……” 她明白过来,眼前人又变成了混沌。 然而,噗呲一声,二人皆未反应过来时,他的头被一道圣光凝成的光剑斩过,被那光剑带着飞了出去,骨碌碌地滚落在地。 而他的脸上,笑容瞬间消失,目光逐渐涣散,随后整个头颅开始消散。 从脖颈处狂飙而出的血液溅了她一脸,她呆滞地看着他的身子噗通一声倒地,随后看着他的头颅、他的肉体都消散不见。 没有预料中的伤心,她不知是没有反应过来还是没有在心底没有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死去。 惜归大喜,方才秦空岳所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不管杀了他能够重创混沌是不是真的,这都值得一试。 若是真的,魔尊和混沌就不成威胁,便是仙界再起的时刻。若是假的,那消灭魔尊对魔界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若是能再杀掉那个祭司纱弥,屠掉如今的魔界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所以他趁着二人交谈,悄悄靠近,趁机给了那不管是秦空岳还是混沌的存在致命一击。 惜归顺势下令:“全军听令!在场魔族,尽数斩杀!” 秦空岳的死亡让仙兵们士气大振,他们呼喊着,那喊声震耳欲聋。一大波仙兵从天空俯冲而下,其他那些就像先前对付混沌那般,负责辅助的辅助、负责施展圣光的施展圣光。 一时之间,战事重启了。 纱弥知道,以如今的魔族来说,不管是他带来的魔族还是与天军,都无力抗衡眼前的仙兵,人数差距太过悬殊了。他奋力扬手呼喊:“撤!后撤!!!都回魔界去!!!” 青戏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与天军也带回魔界去,他们和纱弥带来的魔族不同,他们并不知道魔界的传送法阵,就算知道也不一定能成功传送过去。 若是他不出手,他们又是魔族,恐怕仙兵不会放过他们。可他们终归是萨吾勒的兵,不是魔界的兵,他已不是国师了,他有权力这样做么? 青戏正犹豫着,突听号角之声震天响。众人随声望去,只见身穿大夏盔甲的骑兵们正奔赴而来,人数至少有好几万。 领头的萧簌簌高举手中的铁戟,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启越纵容魔族,德行有亏!消灭魔族!维系天道!” 大夏出兵是谁都没有料到的,尤其是惜归,他不悦地看着狂奔而来的大夏骑兵,心里骂了不知道多少遍拖后腿的玩意儿。 大夏不过对抗了几次境内突起的新魔,就敢这般招呼都不打一声大举进攻启越了?走路都走不好就想跑了?!简直太天真了!而且大夏这一参战,仙兵还得注意不能误伤人族!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而大夏这横插一脚也让青戏不再犹豫,开始寻找着在场的与天军,将他们送去魔界。 一时之间,战场虽然混乱,但大部分魔族都成功撤离了。惜归眼看不妙,果断袭向纱弥。那些魔族回去也就回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倒是纱弥,绝不能放跑他! 战场之上乱糟糟的,叫喊声、厮杀声此起彼伏。白清却跟没听见似的,仍是呆呆望着秦空岳的头颅消散的地方。 隐以最快的速度奔至她身旁保护着她,他有些害怕地试着叫她,却得不到她的回应。 她应该是难过的吧?可他为何什么情绪都感受不到?心里就好像是一片平静得没有一丝涟漪的湖水,又好像是一片空白。 鹿渊也注意到了白清的反常,他让左从吩咐下去,让仙兵尽量不要伤到白清。现在仙界失去了牧歌,欢盈又还太小,仙帝之位最佳的继承人只剩白清了,他不想她出事。 他怕她就这么封闭下去,一直隔绝对外界的感知,便打算亲自下去看看她,适当地展示些温柔和理解。如果可能的话,这次就将她带回去,也算不愧对仙界了。 注意到缓缓靠近的鹿渊,隐义无反顾地挡在了白清身前,伏低身体,像一只等待猎物靠近的虎豹一般蓄势待发。 鹿渊不由得停了下来,如果他想拉拢白清,那么在她已知自己在当初秦空岳的药里下毒的事的情况下,若再惹了隐不快,显然是不明智的。 他怕战场混乱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将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白清!你能听到吗?我们谈谈好吗?” 白清毫无反应。他丝毫不气馁,一直尝试着引起她的注意。 就在此时,萧簌簌带领的大夏军队已抵达战场。她看到了呆坐在地的白清,心里不禁冷笑一声,随即大喊:“消灭魔族!维系天道!!!”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二章 萧簌簌的声音对于白清来说太过熟悉,她下意识转过头,看到身穿戎甲的萧簌簌正在战场上与魔族战斗。 那一刻,她的所有情绪涌上心头。 “啊!!!!” 白清痛苦的大喊一声,煞气顿时浮现,将战场整个覆盖了。 隐紧紧抓住胸口,指甲扣进了肉里去。白清突然涌出的情绪令他几乎快要丧失神智,他不得不刺痛自己,以求保留一丝意识。 “怎么回事?!”惜归戒备地看向四周,发现这煞气的量太过庞大,仅凭他一个人根本无法散去,更别说是仙兵了。尽管趁此机会杀死纱弥十分重要,但为了仙兵的安危着想,他也不得不下令撤退,“仙兵听令!撤到煞气之外!” 而率领大夏士兵的萧簌簌,听从来之前黎芝曼的建议,大喊道:“大夏将士听令!捂住口鼻!向我靠拢结阵!” 萧簌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直到大夏士兵均集结完毕的信息从外围传来,她才与众士兵一起静静观望事态的发展。 而魔族这边,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庞大煞气,残留下来的魔兵得以恢复如初,只是搞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又没有接到命令,懵懂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青戏亦是懵了。秦空岳消散时,根本没有煞气溢出,那时忙于传送与天军,只想着如何保护启越,并没有空细想,如今他倒是想起了这个细节。 秦空岳死去为何没有煞气大量四溢的情况发生?是他在仙界被折磨得煞气几乎所剩无几、到了启越后又尽力攻击混沌导致的?还是说…… 青戏陷入了沉思,而纱弥与他所想则完全不同。 如此庞大的煞气,根据纱弥一直以来的经验来说,这很不正常。在场的人,就没有谁能够释放出如此之多的煞气来。那这些煞气又是怎么回事? 况且说到底,混沌根本不可能真的因为惜归那一击受到重创,秦空岳也不可能死去时毫无煞气泄露出来。 他死时的模样……硬要说的话,反倒像是……人族? 纱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了摇头否定自己,顺便调整了下呼吸,稳住心绪。他突然方才白清那一声喊叫,忙传音问隐是怎么回事。 隐回他:「姐姐…姐姐怕……怕是要入魔了……」 纱弥一时怔愣住了,方才局势瞬息万变,他竟忘了关怀一下白清,再联想到他交给白镯的、用来取得千猎信任的代价,他越发觉得愧疚了。 「你们在何处?」 「不好说,恐怕…得您…自行探查了……不过,姐姐…此刻她大概很混乱…我说不好,我感觉…她快失去意识了……」 纱弥听隐这么说,便猜测白清大约是真的要入魔了,可这不知从何处来的煞气太过碍眼了,导致他即便施了探查之术,也不好确定白清和隐与他之间的距离。 联想到白清即将入魔的情况,他根本没多少时间思考,不得不立马传音给青戏,让青戏尽快将在场的魔族都带回魔界。 随后,他开始试探着向白清和隐大概的位置走去。可经过方才那段规模并不算大的混战后,地面有些不平坦,他好几次险些摔着了。也幸亏他肉体不高,还算能及时稳住,就是走不快,靠近的速度比他预想的慢了许多。 越靠近二人,他的腿便越重。明明没什么风,煞气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无法跨越的毒障,可他每一次挪动脚步,都好像脚上绑了千斤的石、铁。到了后面,他已经抬不起脚了,只能趴在地上往前爬。 就在他感觉距离二人只剩十几步时,隐的传音映入脑海:「祭司大人!姐姐撑不住了!快躲开!」 刹那间风起涌,煞气像是暴风一般开始扫荡战场。 在煞气中的大夏士兵手拉着手,本以为能够靠彼此相连的力量稳住,却因抵挡不住煞气形成的吸力,而被尽数裹上了天。大夏士兵被煞气带走,一时之间头顶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哀嚎,他们被吹得四分五裂,血肉与骨骼分离,没入煞气之中消失不见。 萧簌簌看着自己的士兵一个个以极快的速度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不甘地紧紧捂住胸口。在那层戎甲之下,她贴身的衣服中放着一个临行前黎芝曼送她的护身符,据说是特意找道祖求来的,能在关键时刻保她一命。 纱弥得了隐的提醒,得以提前成功脱离战场。他在祭司殿中来回踱步、惴惴不安,甚至顾不得几乎站满了祭司殿的魔族们向他询问下一步该如何做。青戏静候在一旁,等待着纱弥下令。 纱弥左思右想,实在不知以如今的魔界该做些什么,或者能做些什么。混沌破封、秦空岳死亡,这对如今的魔界来说都是致命的。 难道,他苦心经营起来的魔界,就要止步于此了么?他不甘心,可再不甘心,他又能做什么呢?他不像秦空岳那般有钱,可以提供这样那样的物资以笼络人心;只要混沌有意改变如今的魔界,他也完全无法阻挡它。 如今,他能做什么? 此时,浮生和晨雪从门外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浮生道:“不好了!仙族开始攻击魔界的结界了!” 晨雪道:“大人!念柳传来消息,白清入魔了!眼下她正与隐二人对战着惜归为首的仙兵们!我们要不要回去帮忙?” 越想越丧气的纱弥颓坐在地,止不住地唉声叹气。不安的情绪迅速在魔族中蔓延开来,有的直勾勾地盯着纱弥,有的提议立刻回去帮助白清,有的则一边喊着要给仙族点颜色看看就一边往外走。大殿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吧啦吧啦吵个没完。 过了一会儿,青戏喝止众人:“在这里吵吵什么?!你,还有你,你们去给祝黎送信,让他先抵挡一阵。其余的都出去殿外待命!” 被青戏指到的二人一溜烟跑没了影,其余人则乌泱泱地去了殿外,在殿外又继续争吵起来。 青戏走到纱弥身边,俯下身揉了下他的头发,说:“如今没了魔尊,可都等着你拿主意,你也该给个话了。若是一时拿不定主意,咱们可以商量看看……”ъine 纱弥抬头看向青戏,没有说话。 “祭司大人!!!”隽永连滚带爬地从殿外跑了进来,手里高高举着一封有些皱的信,“白镯大将来信了!您快看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三章 白清浑浑噩噩的,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和秦空岳在一处世外桃源安了家。而在他们的居所附近,还有兰若和萨吾勒、牧歌和鹿渊、簌簌和赵庭安、隐和竹吉以及父亲、母亲、师父,那些与她关系亲近的人们,都与她住在那一处桃源乡中。 她每天睁眼,便是亲朋好友们围坐在村中那张巨大的石桌前,与她分享今日采来的野果;猎来的兽被洗净切好成片,架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他们一人几句地与她聊着说不完的话。 她深知眼前的一幕幕并非真实,但她却不愿醒来,她渴望这个虚假的梦能一直持续下去。 阳光洒落而下,眼前的火苗不停在窜动着,她渐渐发现,这里变得一天比一天更热了。 直到那天,火苗窜上了秦空岳的衣角,窜上了他们的家,她醒了。 醒来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火海。 火海中不乏被火焰包裹的人影惨叫着四处乱窜,那声音之凄厉令她胆战心惊。有一个人就这么从她身边奔过,她伸手想要帮那人灭火,那人张着血液被烧得结痂了的双眼惊恐地望着她,连退数步,凄厉地求饶道:“啊!!!不要!求您放过我吧!我与您无怨无仇!高抬贵手啊!!!” 她下意识缩回了手,那人任凭火烧得她面目全非,疯了似的跑远了,嘴里不忘一边惨叫着一边向她道谢。 她做了很久的梦吧?眼前景象让她属实摸不着头脑,根本就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她深呼吸一口气,静下心来四下打量,想搞明白这里是哪里,她在做梦的时候发生了什么?ъine 她的目光刚刚扫向左侧,只见隐正以极快的速度猎杀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人,根本不顾那人临死前的绝望求饶。她突然就清楚地明白了,什么叫做杀红了眼。 她心下大骇,又羞又愧又带了怒意地下令:“隐!你在做什么?!过来!跪下!” 命契的力量让隐转瞬就到了她面前,啪的一下就跪在了她面前。她扬手就想打他,却突然想起隐幼时被芳绾打聋了一只耳,自那以后这扬手的动作就成了他忘不掉的痛。 她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又重新扬了起来。 他就算是怨她也好,恨她也罢,她怎么可能在目睹他残杀无辜之人后,而不施惩戒?! 然而,在她手落下一半时,又停住了。她发现,隐的状况有些不对劲。他的双目虽变成了红色,可不知怎的,却无神得很,就好像这身体里的不是隐一般。 她在他眼前挥了挥手,问:“隐?能看到我么?能听到我说话么?” 隐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自然也没回她的话。 她有些慌了,她急需知道眼下状况是怎么回事,可隐的状态又让她担心不已。她小心翼翼地将隐搂在怀里,再度四下打量。 终于在她回过头看向身后时,她看到了远处正和仙兵交战的混沌。它还是那个庞然大物的模样,以至于十分显眼,让她一眼便看到了。 她顿觉恍惚,好像在她的记忆里,混沌已经变成秦空岳了……吧? 她不太确定在她深陷梦境的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或者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她原本是在启越的,至于去启越干什么、有没有真的见到过秦空岳,她都不记得了。 就好像有谁将那段记忆抹除了一般。 “嘻嘻嘻……” 一声诡异的笑声响起,令她顿感毛骨悚然。她警惕地快速环视四周,却没见附近有什么人影,远处倒是可以看到仙魔交战。而此处的人族早就各自逃命了,有几个胆大的趴在墙边,偷看着仙魔交战。 她可以肯定,至少她和隐附近,没什么人。 “你醒了?” 那声音再一次在脑海中响起。既然四下没有旁人,那就只能是某人传音给她了。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并不耳熟,她不记得把传音法阵给过陌生人吧?那这人是谁?又是如何传音给她的? 因为不知道是谁,就不知道他的传音法阵,白清只能对着空气大喊:“你是谁?” 「我呀~混沌。」 白清顿时如临大敌,紧紧抱着不省人事的隐,望向了远处正与仙族交战中的庞然大物。 「你好冷淡哦~」大约是白清没给回应,过了一阵,那声音才又在脑海中响起,「这几日你那骁勇的雄风,我可是都看在眼里呢~怎的清醒了就这般无情?都不理人的~!」 白清无意理会他言语中的嗔意,又喊:“你什么意思?!” 「哎呀~要不说他们给你弄的禁制实属碍事呢!你竟都不记得?看看你脚下吧~那些可都是死在你和你那仆从手下的,果然半仙入魔就是要比寻常人厉害~!啊,不过有些仙族没留下什么痕迹,倒是可惜了呢~」 闻言,白清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她身边的地上躺着许多尸体。也确实如混沌所说,大多看起来都是人族,仙族的尸身很少。 不过,他说这些人是她杀的?怎么可能?!她根本就…… 白清猛地恐惧起来。 她确实丢失了一段记忆。在无人对质的情况下,就算她觉得她没有做过这种事,也不能真的就真的认为,万一她真的在沉溺在梦境中时做了什么…… 一股凉意席卷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她现在急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告诉她,在她沉于梦境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她试着给秦空岳发传音,没有得到回应,她还想着再问问谁,却一时不知该问谁才好。 随后,她冷静了一下,拼命摇着隐。她知道,要说这世上谁是绝对不会骗她的人,那便是隐。只是以她刚醒来时隐的状态来看,隐有很大可能也不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行动的,他很可能与她一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幸好,没过多久,隐就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红着眼不确定地问:“姐…姐?” “嗯,是我……” “哇……”隐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把搂过她的脖子扑在她身上大哭起来,“姐姐!你…你可算醒了……你…你要是再…再不醒…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呜呜呜……魔头死了就算了,你…你可不能跟着去呀!” “……你说什么?” 白清一整个僵住了。 他说,秦空岳,死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四章 白清一时无法接受,像个木雕一般一动不动。 她不明白,他怎么可能会死? 他明明不能死的。 她还有好多好多话想问他,她一直觉得应以大局为重,所以她一直忍着,没有将心中的疑惑、不甘、委屈、愤怒都宣泄出来。 结果,她这般忍耐,等来的却是他的死亡?! 不知不觉间,煞气像是感应到了她的召唤一般,从四周慢悠悠地凝聚到了她的周身,如同跳舞的小人一般萦绕着她。而她却浑然不觉。 她心中的情绪再度爆发出来,让她感觉快要窒息了。眼皮也重得不行,恨不能立马闭上眼好好睡上一觉。 而隐自然也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握着她的双肩拼命晃动,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大声叫喊着她的名字,生怕她又如先前那般失去意识。 远在仙魔战场的混沌作为煞气之源,敏锐地察觉到了白清似乎又要再度进入之前的那种状态。他尽量压下心中的喜悦,并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他应该算是你信任的人了吧?这些天来发生的所有事,你大可问问他,看看我有没有在说谎~哦,对了!我对你的邀约,依然作数噢~」 随着混沌的传音灌入脑海,一个黑点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飞来,那黑点越来越大,渐渐能看出是人的轮廓。 “唔咳……咳咳……” 噗通一声,那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落地的那一瞬间,甚至能听到他骨头被摔断了的声音。他痛苦地呻吟一声,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轻轻咳着。 白清和隐对看一眼,连忙跑去查看。那人浑身的伤,血液甚至凝固在了他的外衣上,沾了好多灰。而在看清他的脸后,白清不禁有些讶异。 “纱弥?你、你怎么样了?!” 纱弥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眉头深锁地不停调整呼吸,直到他身上的伤势好的差不多了,他才冲着白清露出苦涩的笑容来。 “是你啊…你……终于醒了?唔呃……” 从那么远的地方被混沌扔了过来,身上的骨头断了好几处,他的状态是肉眼可见的无力。 不过由于他突然的“被动”出现,倒是打乱了白清的思绪。她担忧地想替他检查,可看到他身上的淤青快速愈合着,又深知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暗中操控煞气汇到他附近去,助他快速自愈。 饶是到了这种时候,纱弥也不忘装模作样,他勉力作擦泪状,哼唧唧地说:“你可算醒了,这些日子可苦了我了~~嘤嘤嘤……” “够了啊~!别装模作样的恶心人!”白清毫不留情地弹了下他的脑门,“我…我感觉我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美梦,所以……能告诉我这段时日发生了什么吗?包括…阿岳的事。” “美梦么…呼……” 纱弥无奈一笑,随后动了动身子,发现已经好了大半,便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开始解释这些天发生的事。 那日,秦空岳死后,白清就入魔了,而受白清影响,隐也失控了,二人双双被混沌操控,一同消失了。那时,还活着的魔族都退回了魔界。而在白清和隐消失后两三个时辰左右,仙界出兵开始攻打魔界。 由此,仙魔大战再度开启。 所幸,仙界出征并未带上流庭,而魔界的结界是流庭所设,本意是阻挡魔族外出,没想到那时却成了保护魔族的屏障。 得益于结界的牢固,纱弥本以为魔界得以苟延残喘,至少能够拖到龙闲从妖界回来。谁知,魔界却生了乱。 混沌操控一名魔族,毁了渊谷的封魔石,大量新魔在千猎的接应下涌出魔界,消失不见。这就算了,他们离开魔界时,混沌丝毫不顾那名魔族的性命,操控着他将魔界的结界打开了一个窟窿。 新魔消失,仙兵也顺着那处缺口攻进了魔界,在魔界大杀特杀。如今魔界的魔族都是泛泛之辈,根本就抵挡不了仙兵。而失去了渊谷的威胁,仙族更发肆无忌惮,见到魔族就杀。 那时的魔界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粥,纱弥只能联合青戏和祝黎,尽量能救几个是几个,尽可能地将魔族转移出魔界。但仙界哪肯罢休,对他们来说,秦空岳和纱弥治理下的魔族与混沌手下的魔族并无差别。 于是,仙界在追击混沌和新魔的同时,也在追击纱弥等人。从大夏追到启越,从启越追到鬼域。不得已之下,纱弥带领残存的魔族进入了亡魂漠,而仙界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竟然只围了亡魂漠,并没有深入亡魂漠追击他们。 得到喘息的纱弥在快速掌握了手下魔族的现状后,决定与白镯见一面,得到情报后再思考对策。他和青戏打了声招呼后,离开了亡魂漠,根据此前白镯传来的消息,孤身前往尤奈寻找白镯的下落。 谁知,他才进入尤奈没多久,就被察觉到了他魔族的身份,他不想引起注意,只好东躲西藏的,引得尤奈人追杀了他一路。 说到此处时,他突然跪在了白清面前,郑重道:“白清,对不起。” 白清不解,伸手就想去扶他,说:“你能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白清问:“你知道,为何此番白镯投靠千猎能得到他的信任么?” “为、为何?” 白清突然觉得有些不安,伸出手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不是曾说过,我让白镯带去了某个代价么?” “是什么代价?” “……白佑生。” “你说什么……” 白清呆滞地看着纱弥,伸出去的手垂落在地,一动不动。 纱弥又将头低了下去,磕在了她面前。 “真的很抱歉。那时我并不知道适格者的存在,对于千猎和阿岳无法伤害彼此这件事,我必须查出来为什么。并且,为了防止混沌降世,我也必须掌握千猎的动向才行……” 白清低头不语,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纱弥沉默一阵,又继续说:“白佑生的存在和他对阿岳的重要性,千猎是知道的,我又想着阿岳曾说过无数次要让白佑生解脱,却始终下不了手……于是,我让白镯带上白佑生去投奔千猎,本来……抱歉,那时我并没有想到,混沌会和千猎分开行动……” 白清拍拍他的肩,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抬起头来,随后与他四目相对,问:“那父亲他……如今还好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五章 纱弥不敢抬头,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不要瞒她。 他今日接到了青戏的传音,说是联系上了白镯,白镯让他午时到这城里南巷的烟花之地汇合。他本是来此寻白镯的,也确实寻到了。 从白镯口里,他知道了白佑生的死讯。白镯带着白佑生与千猎初见时,千猎仍有疑虑,为了试探她,当着她的面杀了白佑生。她强忍着对秦空岳的愧疚露出了笑容,这才取得了千猎的一丁点儿信任。 后来,她毫无怨言地为千猎做了许多无关紧要的跑腿事。终于有一天,千猎约她把酒言欢,将当年晨曦灭国的真相告诉了她。她默默听着,不敢表现出丝毫怨怼来,千猎总算信任了她,开始将一些重要事务也让她参与其中。 朝夕相处中,她也渐渐得知了一些千猎和混沌的事。比如,对于并未失去意识的、不在回溯期的魔族,混沌只能窥伺其经历,无法操控其行动。再比如,像秦空岳那样的适格者是怎样的存在。 “真的很抱歉!”说到此处,纱弥再次致歉,“我知道以白佑生为代价可能会有极大的危险,但是……千猎是这世上最了解混沌和魔族的人,我……” “……我知道。”白清苦笑了一下,也不说有没有原谅他,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那后来呢?我怎么会在这里的?白镯呢?” “唉……”纱弥叹了口气,“我和白镯还没谈完,混沌便来了。与它一同出现的,还有你。你那时尚不清醒……大约是被混沌操控着的吧…就…将此处变成了这幅模样了…至于白镯……” 纱弥忍不住再度叹息,随后摇了摇头,直盯着眼前的地面,“混沌…降世时,她就被混沌杀死了。” 白清大惊,忙问:“怎么会?!不是说混沌不杀魔族吗?!” “从前是这样的……也或许…这只是某种他故意想让我们这样认为的表象?毕竟混沌的身躯那么庞大,除了降世之外根本见不到它,可见它是有人身的。只是,混沌的人身,大约除了千猎外从没人见过吧。估计除了千猎,也没人知道他用人身时有没有杀过魔族……” 白清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并非她本意,但她这双手,已然沾上无辜之人的血了。 她心底里升腾起一股怒意来,恶狠狠地瞪向混沌。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超她的想象了,也远非她所能控制的。 混沌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难不成他以为他操控着自己杀死无辜之人,就能让她从此堕落?就能让她松口答应帮他进入仙界?! 不,他那么强大,不这么做也有的是办法才对,若是威胁她,都比这样的方式要有效得多。 想到这里,她又忙问:“兰若呢?簌簌呢?她们都还好么?” 纱弥点头道:“她们都…应该还算好吧?你入魔后与混沌一起消失了,仙界也下令收了兵,随后启越休整了一段时间,这几日重建事宜进行得有条不紊,应该算无碍了。” “至于大夏那位皇后嘛,多亏她身上有道祖亲制的保命符,性命倒是无虞。不过跟随她出征的大夏士兵全都死了,大约是她觉得回去会受罚吧,毕竟那位皇帝对她可是出了名的不好。听说那一战过后,她就失踪了。” 白清刚松了口气,一听簌簌失踪了,心又跟着提了起来。不管簌簌是否不肯原谅她,她都想护她平安。 她忙问:“能否让芳老板找找簌簌的下落?” “芳老板和南夜有要事在身,怕是没空。不过寻个人族这样的小事倒是不难,我和悦春说一声便是了……”纱弥微微有些讶异,抬起头来打量着白清,“不过……我还以为你们决裂了……原来不是么?” 白清轻笑了一下,没有回答。纱弥识趣地没有多问。 这么一安静,显得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纱弥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着说:“我都没想到,原来你入魔了会这么厉害啊!看你方才对煞气的操控也有模有样的,可真不愧是传说中的半仙呢!” 就在此时,天边银光乍现,三人回头,循光望去。成群的仙兵自海天一线处出现,正在迅速接近混沌中。随着仙兵一同出现的圣光,如同无风幽夜中的蜡烛一般,一点一点照亮混沌头顶的那片天空。 而在侧翼的地面上,也能看到一群暗绿身影也在靠近混沌。他们每个人手中都高举着火把,跃动的火光虽不如圣光那般刺眼,却也照亮了那群人的周身。 看到来人后,原先还在与混沌缠斗苦苦支撑的仙兵们突然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法术以狂风暴雨之势、不间断地打向了混沌。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混沌根本就没受伤,但白清却察觉到了异样。她很确定,眼前的混沌比起当初在启越降世的它来,要小上一些。假如把包围着混沌身躯的煞气比作衣物的话,之前的混沌就像穿了冬衣后再披了件大氅一般,而现在的他,就像脱了大氅一般。前后变化虽不明显,但还是有的。 而在白清察觉到这一点后,她也注意到,那群手持火把的暗绿身影看起来对混沌没造成什么伤害,但火焰烧过的地方,表面的煞气量会在短时间内急速下降。他们的攻击对混沌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是竟意外的有效? 白清指向那群暗绿身影,侧头问纱弥:“他们是?” 纱弥若有所思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那是皂门家的护国军。此处是西南的一座小城,离海岸线不算太远,他们是尤奈驻扎在海岸线的军队中的一部分吧。尤奈西边的海岸线,因与魔界之间仅隔着烬海,自古以来一直都是对抗魔族的重中之重。尤奈西边是由皂门家所辖,他们手下的护国军我也曾听闻过,倒是并未亲眼见识过。如今一看,他们的法子倒是最有效的法子,不过相比较之下,这法子带来的益处根本无法弥补弊端带来的致命性嘛!” 白清又问:“怎么说?” 纱弥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说:“你看,虽说他们手中的火把用的大约是特殊的油膏,不易熄灭。但他们以这样的方式进军,若非仙族在前牵制混沌,他们早就该被混沌全灭了!怪不得说皂门家与仙族亲近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六章 白清顺着纱弥所说望去,确实注意到,那些尤奈人虽义无反顾地上前,用火把去烧掉混沌的煞气,但时不时便会被如同岩浆一般喷出的煞气所伤。 他们的进攻确有成效,但与之相对的是,牺牲与成效却不成正比。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没有仙兵在上牵制混沌,尤奈以这样的方式进攻的话,恐怕全军覆没都不一定能达到如今的成效。 二人面对如此情况,思考的皆是如何击退混沌。仙兵中,也不知是谁率先发现了他们,叫上身边的仙兵便攻了过来。隐二话没说迎了上去,只他一人便牵制住了攻来的一小队仙兵。 白清知他是想为自己和纱弥争取专心思考的条件,只吩咐他要注意安全,之后便打算和纱弥商量出个有效的法子来。 即便她和尤奈没什么交情,她也不愿放任混沌为祸世间。而这一次,她浑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轻快感。 她没有意识到,如今的自己似乎没有从前的诸多顾虑,比如且不论输赢,若是从前,她大概担忧自己与混沌交战会不会殃及城池、会不会伤及无辜。可这一次,她却没了那些顾虑,坚定地只想着如何击退混沌。 而关于如何击退混沌一事,她本是想要借鉴一下牧歌临终前交给她的君依典籍的,可当她下意识要去乾坤袋里找那本册子时,她才发现她的乾坤袋不见了踪影。 难道她如今成了魔族,所以没法再用只认仙族为主的乾坤袋了?又或者在她入魔时,因为什么原因乾坤袋掉了?那本就是牧歌给她的,造型上又是一枚戒指,要是在她入魔时因身体的什么变化而掉了,好像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她记得,每一个乾坤袋只会认一次主,鉴于这样的特性,一般来说,仙族不会轻易更换乾坤袋。按理说,也该有个什么寻找的法术吧? 她急忙向纱弥求证,在得到仙族入魔后乾坤袋并不会失效的肯定后,她又问起寻找乾坤袋的法子。他却说没有这样的法子。 这可就令她为难了。牧歌分明说过,那册子里有打败混沌的法术。如今册子丢了,她又不是什么万年不遇的天才,总不能她现时自个儿造个法术吧?就算她能造出来,也不见得对混沌有用啊?! 纱弥见她为难起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色一喜,从自己的乾坤袋中取出了清鸣剑递向她。 “这是你和混沌消失后,我回去启越时捡到的,你是要找这个么?” 白清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但接过了清鸣剑。虽然这剑对于击败混沌没什么用,但她打算挨个儿试试她学会的那些君依法术,兴许哪个就有用了也说不定。 而考虑到她如今魔族的身份,不管结果如何,仙界怕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对她睁只眼闭只眼了,往后说不定还有得打。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用清鸣剑隐去法阵确实是得不偿失的手段。 此时,隐已经灭掉了前来的那小支仙兵,只是没控制好力道,一不留神就把仙兵都给杀了。所以他回到白清身边禀报时,都不敢抬头看她,怕她责怪自己心狠手辣。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清全无责怪之意,只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随后便继续和纱弥商讨。他疑惑地打量一眼白清,见她确实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才真的松了口气。 但同时,他心中的疑虑却也更大了。他很清楚,若是从前的白清,定会要他手下留情,不要伤及仙兵的性命。若他一不小心没有做到,她是不会罚他,却会逮着他念叨许久的。 她如今会有这样的变化,是因为受了煞气影响么? 隐一直盯着白清看,白清没一会儿便注意到了。她举手示意纱弥先不要说话,转头看向隐,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 “小隐?怎么了?你有什么想法么?” “没、没有!”隐连忙摇摇头,“不过姐姐,你刚清醒过来没多久,身子可还有哪里不适的?或者…感觉哪里怪怪的?” “没有,我感觉挺好的,甚至感觉浑身都是力气呢~!”白清以为隐在担心自己,温柔地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随即发现他神色未变,她又问,“怎么了吗?怎么突然这么问?” 隐几度张口又闭上,想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就感觉,姐姐好像变了……” 说着说着,他突然神色紧张起来,连连摆手着焦急道:“我不是说姐姐变坏了的意思!就是!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唉……” 他自己心里清楚,白清变了。白清入魔的时候,他作为她的仆从,自然也感受到了她满腔情绪。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一直压抑着自己情感的,并不是只有他自己而已。 后来,他亦承受不住那如同井喷一般的情感不停溢满心间,于是跟着白清一起失去了意识。但自清醒后,不管是白清所说所做,或是她心中的某些情绪,他明显察觉到了有哪里不一样。只是他说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知道她变得不一样了。 “害你担心了,我很好。” 白清语气温柔地揉了揉隐的头发,冲他轻轻一笑。她笑起来很温柔,说话的口气也很温柔,但他就是突然觉得一阵恶寒,以至于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哦?既然小隐特意这么说了,白清,不介意我看看吧?” 纱弥探过身子来,食指与中指并拢凑向白清。在得到了白清的同意后,他顺势便往她眉心处探去,随后脸色奇怪地又探向她的颈侧,神色顿时便释然了。 “果然么……” 纱弥喃喃自语着放下了手,在注意到白清和隐探寻的目光后,他才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身上的禁制已经被你自行冲破了,但却能察觉到残阵仍在你体内。如果小隐感觉到了什么,而说的你有了某种变化是事实的话,那么引起变化的原因,究竟是因为你入魔了受煞气影响,还是因为你体内残阵仍在发挥作用扼制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不管是因为煞气还是残阵而引起的变化,至少对现阶段魔晶尚未凝结成型的你来说,这种变化都有着极大的不稳定性。” 白清一脸茫然地看着纱弥,分明并不理解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到底是在说什么。 “也就是说,如果你当真有了某种变化,尽管小隐不是这个意思,但短时间内来说,这种变化对你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七章 白清仍旧不大明白纱弥的意思,但她听出来她现在的状态大概是不好的,虽说她自己感觉自己的状态明明是前所未有的好。 还不待她细想,随着一声怒吼入耳,煞气像是速度极快的蝇虫一般,从眼前一闪而过。三人不禁看向混沌所在的方向,只见混沌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只剩先前的一半大小了。而在它的头部前方,惜归随着圣光缓缓走向了它。 在这个过程中,惜归注意到了在混沌后方远处的白清等人。他脸上闪过一丝敌意,随后他注意到白清不似先前那般见人就动手,又见纱弥好端端地站在白清身边,并无逃跑之意。他当即就明白过来,白清已经清醒了。 临行前,仙界的意思是,若白清横加阻拦,那就先杀掉白清,再征讨混沌。毕竟根据情报来看,白清和混沌同时出现在此地,根据她与仙族交战之余还护着混沌的行为推测,她大约是失去了意识被混沌操控着的。所以想要再度封印混沌,白清是不得不除的,尽管她手里握有命轮。 但眼下白清已然清醒,临行前散人也说过,根据占卜的结果来看,若在降服混沌的过程中,她不做些什么的话,可以先不动她。 他猜测,不动白清的原因大概是她持有命轮的同时,又是眼下这世间中,大概是唯一懂得君依语言的人。 先前仙帝牧歌还在时,仙界准备封印混沌的事宜就准备了许久,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因为牧歌用来封印混沌的法阵,所需耗费的法力太多,她自己根本无法施放,于是五长老不得不为她挑选法力雄厚之人,助她供给法阵所需的法力。 二是因为,那法阵用的是君依语言,这就导致如今的仙族根本就无人理解其语言构成,顺理成章的就无法发挥出相应的效用来。而牧歌以会降低效果为由,说什么都不肯替换为山族字。五长老没办法,只得让牧歌自行挑选信任之人,由她亲自教授法阵的含义。 好巧不巧的,牧歌与那些精挑细选出来、又经过了她亲自教授的大仙们,他们一同施放法阵时,偏偏都被混沌杀了。即便知晓法阵样式,却因不懂其含义,仙界无一人能成功施放出那个法阵来。 所以,临行前散人特意占卜了和白清有关的未来,虽不如君依占卜得那么准,但她还是得出了白清能不杀就不杀的结论。 散人是五长老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换过人的长老,她是从远古仙魔大战时期幸存下来的,她又并不像其他长老那般受出身限制、或喜爱争权夺利,因此,惜归很是敬重她。 再加上惜归作为掌管出界屠魔一应事宜的长老,何时出界、去往哪里、面对的是谁,这些事都离不开散人。她的话,惜归还是很乐意听一听的。 所以此时见到白清已经清醒了,惜归对她并不打算多加理会,而是直奔混沌而去。 混沌煞气所化的四肢被烈火灼烧的长鞭捆绑着,两头皆有数十仙兵紧紧拉着,看起来它似乎被牢牢地禁锢住了。而在它的头顶之上,圣光源源不断地照射下来,甚至圣光的法阵看起来似有向下压去之势。 这样的画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混沌处在了下风,尤其它刚刚那一声咆哮,更让仙兵们大有一种困兽将死的绝望悲鸣之感。 仙兵们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只有白清感觉不妙。 她曾见过混沌的另一个形态,且不管是根据混沌为了拉拢她所说的话,或是存在秦空岳这样的适格者的情况来看,混沌周身的煞气有所衰减,绝不代表它已陷入险境了。 就在此时,混沌的声音突然就这么传入了白清的脑海中:「你醒得也太早了吧~!唉……考虑得如何了?可愿助我?我可是很满意我们并肩而战的感觉呢~」 对于混沌的话,她是有些愧疚的。先前那般失去意识,被混沌操控着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或许是入魔时难免要经历的,但她却在这种时候,按混沌所想的那般大开杀戒,这让她觉得很是对不起这天下苍生,尤其是面对眼前为数不多的尤奈尸体。 可混沌那家伙,以为这样脏了她的手,便能拉她入伙,以为这样操控过她,她就会答应它么!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白清想也没想,冲着混沌所在的方向大喊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她也不在意混沌能不能够听到,反正就算看到她的模样,大概也能猜到她的意思了。 这一次,混沌长啸一声。紧接着,它周身的煞气如同被什么吸走了一般,源源不断地汇入了一个像是虚无的点一般,竟就这样尽数消失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混沌逃跑了的时候,毫无征兆的,煞气又自白清四周猛地爆发出来。而白清被煞气淹没,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目光所及之处,只有无尽的黑暗。ъine 那场面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混沌被伤到了,白清因此而爆发了一般。就连纱弥都被吓了一跳,习惯性地往后退开,若非隐找到了他告诉他白清并未失常,他怕是头都不回地就跑了。 白清手握清鸣剑,丝毫不惧满眼黑暗。她猜测,混沌这么做应是有什么它的用意,左右现在它并没有急着要杀自己的意思,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想想怎么击退它。 眼下乾坤袋丢了,着实令她头疼不已。没了牧歌给的君依典籍,也没了命轮,她能做什么?说实话,她都已经几度觉得是穷途末路了。 就在这时,混沌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的声音不同于在公众面前所用的、那种混杂了许多人物的嗓音,而是那个她曾见过的男孩的声音。 “小白清啊~你怎么如此冥顽不灵呢~?你跟了我,绝对保证吃香的喝辣的说~” 白清下意识往四周打量,却并未看到预想中的那个小小人影,仍是一片漆黑。 她冷冷回了句:“不必了,我又不会饿死。” “啧啧啧……你想和他们一起对付我,也不想想行不行得通?也就仙帝那小丫头还有些意思~可惜咯~她已经死啦~!嘻嘻嘻……” “嗯?” 白清一愣,混沌的话像是天光乍破一般,猛地在她脑海中蔓延开来。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八章 混沌这么一说,白清登时就想起了牧歌被混沌杀害之前,原本是要放什么法术的。而混沌那时的反应也如牧歌曾告诉自己的一样,虽说不上是恐惧,但至少是有些怕的。biνne 所以它才动手杀了牧歌,不是吗?! 多亏那法阵不小,用的又是君依文字,那时她抬头看过,如今虽不全然记得,但她还依稀记得一些法阵内填的字,大致是“驱逐邪祟”之类的。 但眼下她身处于混沌的煞气之中,贸然尝试的话,指不定会和牧歌一个下场。她不得不按捺下兴奋,试图让混沌放了她。 于是,她说:“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世上之人,谁还不贪生怕死呢?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能不能给我些时间?就算我现在就答应了你,仅凭我一个人也没办法进到仙界去,这不是说到却做不到么?与拒绝你也没什么两样吧?所以,我还是得回去找人帮忙,万一他们不肯帮我,我也需要些时间说服他们不是?” 这些话是她临时信口胡诌的,为的便是混沌放她离开。但混沌听了她的话后久未回应,她面无表情地等着,实则心里直发毛。 万一混沌不信她,或是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手段察觉到了什么,那时候又该怎么办?毕竟她现在可是魔族,都说混沌乃是煞气之源,魔族体内又无一例外地充盈着煞气,鬼知道这些煞气除了增强力量外还有没有别的用途?! 就在她的不安越来越大,已经到了连呼吸都不稳了的时候,混沌终于回应了她。 “你说,要让本座等几日?” “三日。” 混沌自想拉拢她以来,从没在与她私下说话时自称过本座,而现在它却这么说了,其中的疏离之感不言而喻。这让白清敏锐地察觉到,混沌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说辞。因此,她也不敢把时间说得太长,只略一思考,便选了个不上不下的时间。 “好!就给你三日!本座等得起!” 白清心中不由松了口气,还好,至少眼下它信了。 光亮如同蜂巢一般一点点出现,而周遭景象也随着光亮的增多开始映入眼帘。直到煞气完全散去,白清四下打量,发现她正处在亡魂漠的边缘处,而在她身旁不远处,还有一脸懵的纱弥和隐。 “纱弥!隐!”她冲着二人招手,正准备和他们汇合。 “魔族现身了!!!拿下!!!” 谁知,也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句,漫天白衣像是倾泻而下的瀑布一般,冲着众人俯冲下来,比他们先一步抵达的,是混乱到花了眼的法术。 白清这才想起来纱弥先前说过,仙兵围了亡魂漠外围的事。这混沌干嘛将她传送到这儿来?这不是浪费她时间么?! 嗯?还是说……这是对她的考验?想通过什么她不知道的途径,看看她会不会对仙族出手? 一想到这里,白清暗骂一声晦气,提着清鸣剑就迎了上去。好在这些攻来的仙兵显然并非主力,三人边打边往亡魂漠中后撤,没过多久就甩开了那些仙兵。 白清喘着粗气,抹了一把顺着下颌滑落的汗水,问纱弥道:“纱弥:你说……呼呼呼…他们……为啥…为啥不追进来啊?” 纱弥倒不像白清喘得那么厉害,他幽幽一笑,说:“有鬼呗~不然你以为亡魂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鬼?!!!” 白清吓了一跳,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用手抱紧自己,搓了搓手臂,试图将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都给搓掉了去。 而隐也随着她的感觉没来由地抖动了一下,忍不住轻咳一声。 “哈哈哈哈哈!!!”纱弥笑得前仰后合,“骗你的啦~!”他指了指前方,示意二人跟他走,“其实只是在这儿探查之术不管用,四周又都是肉眼无法分辨方向的沙漠,仙族和人族一样很容易迷失方向罢了~” 白清和隐跟在了纱弥后头,听他这么说,白清忙追问:“啊?怎么会不管用?” “谁知道呢~?” 纱弥耸了耸肩膀,脚下稍加用力,踢飞了一脚沙,随后他带着二人顺着沙飞散的方向走去,又继续往下说。 “这地方原本是槿宿的阵地,那时她的势力不小,仙界来过几次,但都没派精兵,就算派了,人数也不够,自然是没从槿宿手里讨到什么好。” “后来,槿宿率手下攻进仙界死去后,仙界又派兵来过几次。可仙兵们每次都会迷失方向,更有甚者在和大部队走散后,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槿宿和她的魔军亡魂在此处作祟的说法。反正谁也不知道这地方到底怎么回事,就都当是这样了。” 说到这里,纱弥停下脚步,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到了沙子上,像是在听什么动静一般。白清和隐对视一眼,皆困惑地眨了眨眼,又看向了纱弥,想搞清楚他究竟在干什么。 只见纱弥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冲着二人招招手,笑道:“这地方的迷阵对魔族无效,但想要寻到我们的临时驻地,可得很紧咯~” 临时驻地? 白清心中有一大堆问题,可看到纱弥那神秘兮兮地寻找方向的各种动作,她怕影响了他,还是什么也没问,只和隐紧紧挨着,跟在了他身后。 大风卷起黄沙,遮了天空中的太阳,叫人分不清方向和时辰。三人走走停停,总算是在风沙大到几乎寸步难行的时候,抵达了一处露出地面的方碑。 纱弥兴冲冲地在方碑上一阵摸索,随后地面一阵颤动,方碑之下露出一段向下绵延的石阶来。他指了指石阶,示意二人顺着石阶先进去,待二人顺着洞口下了石阶一段路后,他在后又顺着洞口摸索一阵,洞口随之消失,风沙也被阻隔在了外面。 三颗小火球顺着纱弥的指尖飞出,照亮了众人脚下的路。 纱弥笑道:“可算回来了!快走快走~!顺着路一直走到头就到啦~”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六十九章 在纱弥的催促下,三人一路顺着石阶往下。没过多久,前方逐渐出现了光亮,接着便豁然开朗。 石碑之下,有一个不小的地宫,而魔族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处,各自忙活着各自手里的活计。 白清粗略扫了一眼,人数不少,但比起整个魔界应有的人数来说,还是太少了。 位于入口处正在玩耍的几个孩童模样的魔族发现了三人,脸上笑开了花,滴溜溜地跑来聚在三人身边,高兴地又跳又叫。 “祭司大人回来啦!!!祭司大人回来啦!!!” 他们齐声高呼,顿时就引来了其他魔族的注意,一窝蜂地聚到了入口的石阶下。而那几个高呼的小童则激动地簇拥着三人,拉着他们往下走去。 白清无奈的笑着一路往下,目光却被下方聚集的魔族们吸引了。他们脸上的神情,与其说是喜不自胜,倒不如说是充满了希望。 走完最后的石阶,魔族们默契地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着纱弥。 “祭司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此行可有收获?” “你这人!这是咱们该打听的吗?!祭司大人~您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祭司大人!您饿了吗?俺这儿有热乎乎的馒头,要不要来一个?” “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纱弥本就用的孩童的人身,被这么一挤,差点都把他给挤不见了。 隐二话没说,一把抱起纱弥,让他坐在了自己肩上。随后目光在人群中探索,直到看到远处靠墙而立的熟悉身影,他扯起嘴角冲那人笑了一下。 竹吉并未上前,只远远观望着这一切,直到看到隐看向自己,才冲他挥了挥手。 纱弥耐心地回答了一些问题,注意到白清快被人群给挤散了,连忙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人群好像这时才注意到白清,无数双眼睛毫不客气地在白清身上打量。 “啊!这不是尊上的……” “参见魔后!!!” 也不知人群中是谁先认出了白清,她的身份像瘟疫扩散一般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人群,人群呼啦啦地接连躬身行礼。 “别!你们快起来……” 白清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扶住了在她身边的几位魔族,却实在拦不住其他人。这时,纱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不用拦了,如今的他们需要一个希望,你什么都不必做,对他们来说,看到了你就足够了。” 白清没回话,扫视过那些行大礼的魔族,郑重地还了礼。 “咳~!”纱弥冲着在场众人挥手,“都散了吧,我们还有要事商议。齐叔,麻烦把祝黎叫来。” 原本将三人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听话地一溜烟就散开了,又回到了各自的活计中去,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脸上都挂上了久违的笑容。 在等祝黎的这段时间,纱弥向白清说明了一下现状。 白清入魔改变了许多事,最重要的便是打断了混沌施放天恸一事,而这是非常重要的,启越因此得以将伤亡控制在最小程度内。 白清入魔后,和混沌一同消失了。而隐作为白清的仆从,也没了踪迹。 属于魔界的魔族,余留在启越的并不多,也未有谁丧失神智。而仙族再次失去仙帝一事非常动摇军心,尤其是鹿渊。于是,仙魔两族很有默契地没再纠缠,而是各回各家,休整了一段时间。 随后启越派军打扫了战场,清点了伤亡和损失情况。由于启越突遭这么一出变故,萨吾勒几度传信青戏,请他再度出山。魔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但纱弥还是放走了青戏,让他先将启越那边的事宜安顿好再回来。 秦空岳死去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魔界,在这种时候,再加上失去了白镯、隐和青戏,魔界人心不稳,个个都是终日惶惶不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却又出了变故。 渊谷的新魔们不知是怎么了,他们似乎是感受不到封魔石带来的伤痛,突然都跟疯了一般冲击渊谷的封印。那时的魔界,对于失控的新魔根本毫无反击之力,偏偏千猎又带人攻了进来。一时之间,魔族死伤众多,甚至还有不少人选择了投靠千猎。 眼看败局已定,纱弥不得不下令,让效忠他和秦空岳的亲信们,尽可能多地将较为柔弱的魔族带出魔界,躲进了亡魂漠中。 幸而对于仙界来说,威胁更大的还是千猎占领后的魔族,再加上亡魂漠情况复杂不便进攻,纱弥等人才得以喘息。 后来,白镯传来了消息,约纱弥去尤奈的那个小城中一叙。他去了,可话还没说几句,混沌和白清等人就出现了。 白清再次看向忙忙碌碌的魔族们,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些人大多都是受战事牵连或是因某种原因被迫入魔的,除了他们的寿命和身体得到了加强外,从表面上看,他们和世间普通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个…白清。”纱弥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出声叫了她,“其实…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白清回过头来看向他,说:“你说。” “你……能不能接任魔尊之位?” 白清尚未回答,隐直接伸手横拦在二人中间,眼神不善地盯着纱弥,说:“祭司大人,姐姐如今好不容易……总之,姐姐若愿,护你们一护也不是不行,但做魔尊?您自己不就可以?干嘛非得要姐姐来?我不同意。” 白清沉默地看着纱弥,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纱弥叹口气,说:“不是我不愿,实在是如今的我没那个能力。你们大约是不知,仙族若要改换人身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更别说如今我的法力早已掺杂了煞气,对付寻常魔族尚可,对上仙族也还能打个有来有回,可若是对上混沌,我几乎无计可施。当初我之所以让阿岳做魔尊,亦是因为改换人身所带来的实力下降太过严重……” “而且,”纱弥见白清仍不开口,又连忙补充,“你看看他们,失去了阿岳的他们,几乎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我只是带你回来,他们就能露出许久不曾露出的笑容了,更别说你继任魔尊,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希望了。他们需要一个新的信仰,以支撑他们活下去,甚至是夺回魔界。” 白清仍旧不语,隐又说:“照你这么说,姐姐如今也是魔族,不也是伤不了混沌么?与你有何区别?再说了,魔界的事,与姐姐有何干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章 纱弥显然没料到隐会如此抗拒这件事,一时噎住了。就在这时,祝黎挥着手小跑而来。biνne 纱弥本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白清却小声同他说:“我会考虑。”他笑着摇了摇头。 “我听说你们清醒过来了?身体如何?有没有哪里不适应的?”祝黎一来,热情地盯着白清和隐问这问那,见二人摇个头,才看向了纱弥,“祭司大人找我来,是要说什么?” “你呀~没大没小的,可别再和景豫瞎混了~”纱弥无奈地抱怨两句,示意白清立下结界,才继续开口,“如今白清和隐醒了,我想商量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做。你们有什么想法么?” “他们醒了固然是好事,不过,”祝黎搂过隐的肩膀,笑着揉了把他的头,紧接着话锋一转,“且不说混沌那玩意儿根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匹敌的,就说以如今咱们这点儿人手,连对抗千猎都是难事。回不去魔界,咱们一直待在这儿也不是办法。” 纱弥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不,祭司大人或许知道,但并不清楚。”祝黎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那些普通人倒还好,总归还是会找些能做的事儿,但我手下在训的那些兵可就不同了。他们资质不差,就是提不起劲来!就不说他们有多恐惧混沌了,我只说日后要夺回魔界,他们就嘘声一阵了!就这状态,别说是打回去了,光是走出亡魂漠都难!” “我知道……”纱弥一边扶额,一边示意祝黎不要再说了,“我这不是在想法子了么?” “祭司大人,您可别怪我泼冷水。他们清醒了我替他们高兴。但……”祝黎收了笑,转头看向了白清,“您如何确定他们醒了,就会和我等站在同一阵营?甚至成为我等的助力呢?” 纱弥闷声不语,从方才隐的态度来看,二人确实不一定会帮他们,他也没资格要求他们那么做。他只是将希望寄托于白清会顾念从前魔界对她的关照之上。 “祭司大人,这其中的缘由,不必我细说了吧?” 纱弥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知道,眼前的这些魔族,其实身体都得到了煞气带来的极大强化,可他们之中大部分人,骨子里仍留存着为人时的民性。这就导致统领他们生活在魔界并不难,但想要率领他们上战场,就需要一个符合他们心中对帝王要求的人。而这个位子,打起仙族都吃力的自己是坐不了的。 同时,他也明白,凭着千猎和混沌千丝万缕的关系,想要从千猎手中夺回魔界,势必会对上混沌,这其中的危险自不必说。让白清来坐这个位子,就是将她置于水深火热之中。这要是换成自己,面对如此突兀的请求,他怕是也不会答应。他方才怎会如此心急地寻求白清的帮助? 纱弥正想着对方才的话向白清道个歉,话刚要出口,白清却说:“我会想办法对付混沌,其余的事,日后再说吧。” 隐低声惊呼:“姐姐?!你……” 纱弥松了口气,欣喜地正想道谢,祝黎又说:“哦?白姑娘当真能对付得了混沌?当然,我不是指你能不能灭了它。而是指,你当真下得了手?” 祝黎这么一问,纱弥刚要出口的道谢又给咽了回去。 他不禁想起,白清在混沌的操控之下对抗仙兵时,是如何的毫不留情,与她从前的所作所为大相径庭。他又如何确定,如今入了魔的白清,对待其他人就不会那般冷酷无情? 况且,混沌既能控制她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即便是准备与混沌为敌了,又如何保证下一次回溯期来时不会被混沌再度控制?毕竟他可太清楚混沌究竟有多强了,想要对抗混沌,可不是朝夕就能成功的。 然而,白清却说:“说起这个,若是我的乾坤袋还在的话,我大约就能在下一次回溯期来之前,重新封印混沌。” 纱弥和祝黎异口同声道:“当真?!” 二人难掩面上欣喜,纱弥却比祝黎多了几分怀疑之色。他相信白清敢这么说,必定是因为她的君依血脉让她知道了什么。他并非是不相信君依血脉的力量,而是他不大清楚,以白清如今的实力,当真能做到? “大概。” 纱弥不知从何处掏出了纸笔来,立马递到白清手中,期盼道:“未尝不可一试!还请白姑娘画个乾坤袋的大致图样给我,我这就派人去找!是在望海城那时丢的对吧?!我让悦春和青戏两边一同去找!” “嗯。”白清并未接过,而是用手指在纸上轻轻一碰,一枚戒指的模样就已经自行出现在了纸上。 “不过,”白清正了正神色,“三日后我与混沌大约会有一战。这三日,我希望能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 “没问题!祝黎,你安排一下此事,我先去联系青戏和悦春了。” 纱弥答应得极爽快,拿着白清给的图样就小跑着离开了。 祝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白清,并未离去。正巧白清也有事想问,便也没催着他去安排。 白清问:“说起来,许久未见芳老板了。如今阿…秦空岳出了这种事,悦春仍肯为你们效力么?” 其实她原本是想问,怎的不让芳老板来统领这些魔族。芳老板身为初代妖后,其实力和阅历比起自己来,恐怕要可靠得多。若是在失去了秦空岳的情况下,悦春仍和纱弥等人站在同一阵营,那倒不如让芳老板来做这个魔尊? 祝黎答:“那是自然。芳老板进妖界前,下令让她手下一个叫霜花的处理悦春的所有事宜,如今的悦春也是霜花在管着。芳老板和二当家的,似是在妖界时得了尊上的密令,即便已经离开了妖界,他们却一直都是不见踪影的状态,就连祭司大人都联系不上他们二人。” 祝黎的这番话,一下就将白清心中的疑惑解开了大半,同时也让她察觉到了一丝可疑的气息。 整个妖界之行,芳老板和南夜与她和秦空岳的交集并不多。秦空岳是何时吩咐二人的?又是让他们去做什么呢?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一章 此后三日,白清一直窝在祝黎特意为她寻的一角,独自研究当初牧歌试图施放的法阵。可洞中魔族众多,这一角又不够宽敞,即便有结界在,她也不敢轻易施放,因此研究进展缓慢。 即便她片刻没有歇息过,三日的时间还是一眨眼就到了。 这日,白清仍在尝试。冥冥之中,她有一种感觉,只差一个字,这个法阵就能成功运转了。偏偏就是那一个字,她试了好多次都试不出来究竟该填什么。若是乾坤袋在的话…… 突然,地面猛地一震,从头顶上扑簌簌地掉下来许多尘土,恰巧都掉在了她的结界之上。她不得不出了结界,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一震,震得洞中魔族皆是人心惶惶,有的正在四处寻找自己相熟之人,有的已经跌坐在地、抱头祈祷,更有甚者直接哭了起来。洞中一下子人头攒动,人群乱成了一窝蜂。 白清第一时间询问了隐的位置,在去找他的路上,顺便问起震动缘由。隐却说他也不清楚,自那日谈话之后,纱弥出去了便一直没回来,他也没特意打听过纱弥的消息。而现在,他正在和竹吉去找祝黎的路上,纱弥不在时,这儿基本是由祝黎做主的。 白清有些恍然。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竹吉了,不是说为仆者在为主者死时会受到会伤及性命的牵连么?可方才听隐的意思,竹吉大概没什么大碍?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她心中蔓延开来。 果然!她早就猜到,他不会那么轻易死去才对!他一定还存活在这世上某个地方,因为各种她并不清楚的原因而并未露面罢了。 她这么一想,倒开始欣喜起来。不论他是否真的要休弃自己,他还活着,这便够了。 “啊!!!!” 一声刺耳的尖叫自前方传来。白清拼命地想要挤开人群,去看看怎么了。谁知,那声尖叫之后,原本拥挤的人群竟如波涛般纷纷跪在了地上。 而人群这么跪了下去,白清马上就看到了人群中心处的景象。一名男子既是扶着亦是压制着一名面容惊恐的女子,那女子惊惧地死死盯着正中心处的壮汉。 那壮汉背对着白清,她看不清他的面容或是表情。她突然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便停下了脚步,没再前进。apbiqμνne 过了一会儿,人群几乎都已经或跪或坐,白清这才在另一头发现了隐和竹吉的身影,还有半跪在地的祝黎。祝黎咬着牙,身子时不时微微抖动,似乎并不想这样做。而隐和竹吉则满脸的戒备和疑惑,试图将祝黎拉起来。显然,他们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注意到白清后,隐轻轻地挥了挥手。 “白清。” 就在这时,那正中心的壮汉突然开口了。白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他悠悠转过身来,脸上堆着扭曲的笑。 “三日已过,你可想好了给本座的回答?” 原来是混沌。 白清反问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控制了壮汉的混沌摊开双手,不以为意地笑着说:“也没什么~见到本座,行礼不是应该的么?本座不过是让他们好好记着,谁才是他们的主子~” “你这般担忧他们?倒是有趣~”混沌话锋一转,地面猛地又震了一下,碎石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不如这样,今日你若拒绝本座,本座就让他们全部死在这又黑又小的地底下,如何~?” 闻言,人群突然抬起头,不约而同地带着哀求的眼神看向白清。 她原本也不是那么在意这些魔族的,毕竟在这儿的这些魔族都面生得很,与她没什么交情,她一直只当他们曾归顺于秦空岳,所以尽量和谐共处罢了。 可在看到他们殷切的眼神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没法就这么看着他们去死而袖手旁观,她也瞬间就明白了纱弥和祝黎为什么说如今的他们需要一个魔尊了。 白清并未直接回答是否为他效力,而是问:“你要我做什么?” “不好啦不好啦!!!”这时,纱弥从入口的石阶处跑了下来,焦急地大喊着,“仙族和混沌在外面打起来了!你……” 他看到眼前跪了一地人,诧异地停下了脚步、住了嘴,满眼探究地想要弄明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你答应得这般爽快,倒是让本座对你的忠诚有些怀疑了……不如这样~”混沌瞥了一眼突然出现的纱弥,又笑眯眯地看着白清,“你出来,替本座解决了那些仙族,本座便信你。” “……好。” 白清略微思索片刻,应了下来。在一双双眼的注视中,抬脚向入口处走去。 “好~!本座等着你!可别叫本座失望啊~哈哈哈哈……” 说完,那壮汉倒在了地上,笑声随着他的倒下戛然而止,为方才的笑声更添了几分惊悚的味道。人群松了口气,有几个胆大的挤过人群,去查看那壮汉的情况。 白清向外走去,隐二话没说就跟了上去,祝黎也向着在入口处的纱弥走去。竹吉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未动,不舍又担忧地看向入口处的众人。 路过纱弥身边时,纱弥揪住了白清的袖子,郑重地握住了她的手,他看着眼前的魔族们,低声说:“注意保护好自己。” 白清察觉到他在自己的掌心中放了什么,但他却并未明说,想到他这般盯着眼前的魔族们,大约是不想这事让混沌知道吧? 白清轻轻笑了一下,回道:“你们也是。” 二人就此分开,白清和隐踏上了前往地面入口的石阶,没多久就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纱弥回头看着二人消失的方向,开始计划如何将这些魔族转移出此地。 石阶之上的白清,召出了一团火来照亮手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她认了出来,是牧歌她的乾坤袋。 她心中不禁大喜。上到地面的路还很长,如今有了乾坤袋,她就能够直面混沌了! 同时,隐的传音也传入了脑海。 「姐姐,祭司大人让我转告你,叫你只管放手去做,魔族那边他会想法子,不会阻碍你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二章 从石碑处的洞口上到地面,白清差点被外面的风沙迷了眼,她连忙施法将双眼保护了起来。 外头狂风大作,漫天风沙被煞气带动着肆虐吹洒,就连阳光都被遮蔽了去。眼前时不时亮起圣光,一阵又一阵地忽闪着,照得人没法完全睁开眼。尤其是她如今成了魔族,那圣光虽远、不至于伤到她,可她却会本能地闭上眼,下意识就想躲避。 远处的战场中心处,混沌与它召开的新魔和惜归率领的仙兵正打得不可开交,看起来似乎谁都没有注意到白清已然抵达了地面之上。 白清悄悄观察眼前局势,在脑海中飞速思考对策。 方才在那石阶之上,她已经查到了先前牧歌准备施放的那个法阵,如今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她深知以自己如今的力量,结合那法阵的复杂程度,她并不需要像牧歌那般借助他人助力催动法阵,她一个人完全可以做到。 可问题是,混沌对于这法阵的态度,让她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 第一,假若这法阵确实对混沌有用,或者说能伤到它,那会到怎样的程度? 第二,这法阵太过庞大,施放起来太费时间,她可不想像牧歌那样,还未成功便被混沌打断而丢了性命。可如此庞大的法阵,她又不可能瞒过混沌悄悄进行。 况且,方才混沌以洞中魔族性命相要挟,她当真能不顾他们吗?一想到方才他们看向自己的眼神,她就觉得她做不到。 思来想去,她竟浑然想不出对策来。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手伤几个仙族给混沌看,也算是装装样子。原本躲藏于地底之下的魔族们,一个接一个面如死灰地踏上了地面。 “冲啊!!!” 不知是谁高呼一声,魔族们前赴后继地奔赴战场。 白清惊讶极了。他们虽是魔族,但几乎是被秦空岳当人族一般养在魔界的,哪里有什么上战场的能力?更别说他们面对的,是失智的新魔和拥有圣光的仙族了。这般冲将上去,无异于是去送死。 白清迅速在人群后方找到了纱弥,一个疾行闪身至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至空中,吼道:“你让他们去送死?!”ъine 纱弥急的小脚在空中乱蹬,涨红着脸又是连连摆手又是努力摇头的,忙解释道:“你别激动!不是我让他、他们这么做的!你先放我下来!” 此时,隐也来到了二人身侧,他毫不客气地冷冷看着纱弥,说:“姐姐,你让他下来,看看他怎么说。” 隐和白清不同,他在魔界待的时间比白清长许多,再加上他又曾是负责训练新兵的,那些新兵的家里人总是免不得要找他偷偷塞礼什么的,一来二去的,他认识了许多人。 而眼前这些魔族中,有半数人他都认得,只是交情不算深而已。所以当他看着从前认识的人们视死如归地奔赴战场,他只感觉说不出的讨厌,他心中的怒意比之白清更甚。 白清松手扔下纱弥,丝毫不顾以往情分地冷眼看他。她不明白,他怎会下这样的命令?!既是要他们去死,先前又为何带领他们藏在这亡魂漠中?难不成是躲了一段时间,发现靠他们夺回魔界无望了,这便要舍弃他们了? “他们这么做,不是我下的令!是他们自己……唉……”纱弥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了冲在前线试图引回魔族的祝黎,“一下子遭遇了这么多事,又一直处于暗无天日的地下他们的情绪本就已经不太稳定了,回溯期也集中到了这段时间出现。” “方才,混沌不是附身了一个正在回溯期的魔族,和你说话么?你走后他们问我,被混沌附身的条件是什么。我便告诉他们,进入回溯期的魔族均能被混沌任意操控,谁知……突然就失控了……” 说着说着,似是懊悔般,纱弥不忍地闭上了眼。 白清不依不饶,半蹲下去,捏着他的脸逼迫他看向自己,问:“怎么回事?什么叫失控了?你说清楚!” “他们……我说明了被混沌附身一事后,也不知是谁先崩溃了,说就算是死也不想被混沌操控,做出与你为敌或是伤及无辜的事来……以此为引,打算自行寻死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当时人群都乱了,在不能出手的情况下,仅凭我和祝黎根本拦不住!” 纱弥这么一说,隐才注意到冲在最前方,试图和魔族们交谈的祝黎是有多狼狈,他的心里总算是好过了一些。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说要出来与混沌同归于尽,他们就……我知他们其实还是怕死的,可不知是为什么,他们却不肯停下脚步……” 说着,纱弥注意到白清的神色明显是担忧这些魔族的,他小心翼翼地说:“阿清,我与你说句心里话,你知道为什么我和祝黎劝不回他们吗?” 白清眼看魔族们已经跑到了战场边缘地带,心不在焉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我和祝黎并非他们心中的信仰。” 此话一出,顿时就吸引了白清的注意。她转回头来,怔愣地问:“什么意思?” “在他们心中,我和祝黎远不如阿岳,若是平常管一管他们,他们还是会听的。但如今的他们正处于崩溃的边缘,我和祝黎的话已经没那么管用了。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新的统治者,实力被他们认可的统治者。” 纱弥说到此处,白清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神色显然变得不悦起来。 他想要她做魔尊,可他如何确定,在失去了秦空岳后的这些魔族,就一定会听她的呢? 然而到了这样的关头,纱弥也顾不得她想不想听了。他无视了她的不悦,硬着头皮继续说:“你是阿岳的妻子,阿岳要休……你们在出妖界后发生的事,他们并不知情。对于他们来说,你只是阿岳认可的人。只要你去劝说几句,再稍微展示一下你的实力,他们一定会听从你的!” 白清沉默不语。 而此时,隐注意到,地面与地下接口的石碑旁,竹吉正小心翼翼地瑟缩在那儿,像是个试图参与却又有诸多顾虑的局外之人一般。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三章 眼看魔族们已经逼近了战场、引起了战场边缘处仙族的注意,白清只得答应了纱弥。 她不想他的子民无谓牺牲,她想替他守护好他们,待他归来之时,将魔界好好的还给他。 纱弥立刻拉着白清,一同闪身到了那些魔族面前进行劝说。他们停下了脚步,听着纱弥一套又一套的说辞,渐渐犹豫了起来。 人群显然对纱弥所说的话充满了希望,可他们并不清楚白清的具体实力,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希望没有什么真实感。 这一切,自然也被位于战场中的惜归和混沌注意到了。惜归退开几步,默不作声地打量着白清。 而混沌就在此时突然发作,“好啊~!很好!”煞气猛地凝聚,化为一张深渊巨口,从众人头顶咬下,“你既不肯任凭本座差遣,就别怪本座不给你这个面子了!” 人群顿时变得慌乱起来,年纪尚小的几个孩童吓得哇哇大哭,四五名女子惊叫不止,有的吓晕了过去。更有甚者被吓得进入了回溯期,在众人合力下被压得死死的,才没添出什么乱子来。近半数人,都在此时看向了白清,渴望得到她的庇护。 而他们,无一例外的,谁都没有逃,即便此刻或将迎来生命的终结。 到了这种时刻,白清也顾不得用清鸣剑隐去法阵了。她当机立断将清鸣剑插入地面,催动法力,张开了一道法力结成的屏障,将混沌煞气所化的巨口抵挡了下来。 然而,仅凭她一人之力,根本不足以完全抵挡那巨口,只见屏障一点一点往下沉,距离吞噬众人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而已。 祝黎和隐当即施法助力白清。一人召出上百只煞气所化的手臂,从下往上延伸,意图撑住屏障。另一人召出百来只小狐狸,正张着口咆哮,法力自它们口中射出,从各种角度打到屏障之上,试图以冲击力反向推动屏障。 而纱弥则顿有所感地回头望去,果然看到仙族停下了攻势,不由怒从心起。他难得地咆哮出声:“尔等还要退缩到何时?!仙界如今都是缩头乌龟了不成?!” 惜归原本对于这场面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被纱弥这一吼给惊醒了,立马反应了过来,当即下令让仙兵攻击混沌。仙兵得了令也不马虎,结阵便向混沌攻了过去。 仙族这一进攻,果然让混沌分了心,巨口下压的力道衰减了许多,而白清等人也趁此机会将巨口推了回去。 眼看一招落败,混沌是又气又欣慰,尽管有他人助力,白清的实力还算是已经达到了他的预期,虽还比不上槿宿那般资质,但已经够用了。 一击未成,混沌未再攻向魔族,而是开始盘算着如何清掉在场的仙族。 既要拉拢白清,在已然探出她的实力达到了自己要求的情况下,不妨卖她一个面子,让她得到那些魔族的追捧。日后待白清回溯期到达,它操控她时,这些魔族都可为它所用。如此一想,眼下留他们一命,倒是它赚了。 可要拉拢白清,它就不得不和她好好谈谈,然而在仙族的干扰下,它属实是做不到的。倒不是仙族有多厉害,他们的攻击对自己来说就像溪畔的蚊虫,或许会将人叮起个小包,却并不致命,而是扰人心绪,烦人的紧。而它从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 尤其当身着白衣或银甲的仙兵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它面前时,就像漫天蝗虫扑面而来一样令它感到恶心。仙族施放圣光时,又如同那漫天蝗虫带了令人麻痹的毒液,只要触碰到便会令人动弹不得,它自然也是唯恐避之不及。 混沌提起一脚,又重重落下,此地的沙子被震得上了天空。然而它们却并未按常理那般落下,而是越升越高,齐齐聚到了仙族的头顶。 纱弥猛地惊觉到,那是混沌的「追魂」。此术的可怕之处在于,被「追魂」锁定之人若不毙命,那么被煞气依附的攻击之物就不会遭到破坏,而是会在混沌可见的范围内一直追杀目标。 果然,位于上空的大部分仙兵额头之上多了一个黑色印记,犹如人间女子的花钿般美丽动人。 第一次遇到混沌释放这个法术时,只有他和风霆活着回到了仙界。那一战,他们率领的五千精兵全军覆没。而那一战之后,他再未见过混沌释放「追魂」,后来风霆又以命封印了混沌,所以直到如今,仙界对于此术并无破解之法。 纱弥着急地冲着仙兵大喊:“后撤!!!那是……” 然而,他的声音被一声声蜂鸣淹没,他的话并未能传递到仙族耳中。 沙子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恣意飞舞,其速度之快,以至于割裂了空气,发出了犹如蜂鸣的声音来。它们沿着优雅的弧线轨道,穿过一个个仙兵的胸膛。 若是上一击歪了的、未对仙兵造成致命伤的,还会再反复攻向仙兵。直到仙兵或仙核被毁、化为尘埃,或仙核受损、毫无生命气息地自高中坠落,那些沙子才欣欣然地跃动着回归沙漠。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别说是白清等人了,连仙族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 惜归恰好位于仙兵的下层,并未被「追魂」标记到,得以留了一命。然而经过了眼前这一番景象的洗礼后,仙兵的数量被削减了大半,在场仙兵只余下千余人了。这样实力悬殊的仗,他可不打。ъine 惜归正欲下令让仙兵撤回仙界休整,谁知,天空之中突然传来一阵阵雷鸣电闪,毫不留情地劈向了混沌。紧接着,天火自混沌头顶落下,像是一团团黏腻的浆糊一般挂在了混沌身上,烧得它嗷嗷直叫。 “好久不见啊~” 龙闲摇着纸扇,和颜七返一起从中翩然落下,犹如神仙眷侣的绝世大侠出世拯救苍生一般振奋人心。 纱弥喜道:“稚龙?!祖宗啊!你可算回来了!” 惜归见状,只在心中稍微盘算一阵,便打消了撤回仙界的念头,下令让仙兵们清点伤员,后撤五里稍作休整。他曾听闻过龙凤的传说,更是听闻过龙凤合击可压制混沌。只是凤鸟一族随妖后归隐妖界,龙族又脱离了仙界,他从未想过要借龙凤之力。如今,倒是可以先观察观察,若当真如此,不妨劝说龙凤再度回归仙界。 只有白清,也不知为什么,第一反应是嫌弃,这样的出场方式,也就龙闲那装模作样的家伙做得出来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五章 鹿渊带来的一部分精锐领命冲将上去,协助龙凤二人压制混沌,战况似有转变之象。 纱弥总算是松了口气,注意到白清神色焦急地屡次尝试着什么法术,便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问:“别急,你在做什么?” 白清好不容易在册子中找到了当初牧歌施放的那个法术,可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想要成功驱动那个法阵,所需要的法力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且需要准备很长时间。她并非没有那么多法力,可她始终静不下心来,屡次尝试,总会因为这样那样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分了心导致失败。 她试了好几次都无法成功,难免会感到焦急,可越焦急,她便越会受周围环境因素的影响。像是纱弥、惜归的一句话,龙凤和混沌打斗的声音,迎面而来的一丝风,都会让她分心。 她屡败屡试,却变得越来越急躁,额头渗出了不少汗,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直到纱弥来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她才如梦初醒,猛然惊觉自己方才好像陷入了某种魔怔当中。 “呼……”白清长舒一口气,擦了擦脸颊和额头的汗,冲纱弥笑了一下,“你还记得之前,仙帝牧歌准备对混沌施放的那个法术么?” 纱弥点头道:“记得。” “当时混沌不是有些惊慌立马对牧歌出手,阻止她了么?可见那法术是确定对混沌有用的。牧歌临死前将那个法术托付给了我,我想试一试……” “什么?!你一个人吗?!”纱弥不可置信地盯着白清,“那个法阵我也看到了一些,以那种规模和复杂程度来说,那不是你一个人能驱动的啊?!这、这样,你别急,我去找鹿渊交涉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借点儿人来,你先留存力量,好好休息一下,别再自个儿试了,好吗?” 白清本想拒绝,她打心底里觉得,仙族不会帮她,纱弥此去注定无果。可她听到纱弥让她休息一下时,她却觉得试一下未尝不可,于是答应了下来。 她和隐二人立于魔族们面前,扫视了一眼后,她又看向了远处混沌的方向。此处虽离混沌有段不小的距离,但并不算安全,以混沌和龙凤的实力来说,战斗中一个不注意波及到此处完全是有可能的。 如今,自己既已做了这口头上的“新魔尊”,便不能不为他们着想了。她本想将他们送离此处,可转念一想,千猎占领了魔界,这世上除魔界之外,能让魔族容身的地方就只剩下启越了。启越突遭变故,如今尚忙着自我整顿,青戏都一直脱不了身,可见启越眼下根本没有余力庇护他人。 于是,一来为了众魔族不被战斗波及,二来为了他们不会被混沌操控,而突然出现在战场上,做下什么无可挽回之事,她准备为众人设下结界。这结界既是保护他们的屏障,亦是提防他们的囚笼。 那边仙魔两方势力都在做着各自的准备,而这边战场中心处的龙凤二人可真是有苦说不出。 虽说有焚厄焰助力,但二人对混沌造成的伤害却抵不过它深厚的煞气带来的极速自愈,更别说是仙兵了。对打了半天,混沌看起来与初时无异,他们二人的法力却消耗了大半。 然而二人不知道的是,混沌实则也消耗颇多。经过风霆三百多年的封印后,解除封印还没多久的它根本就没来得及完全恢复其实力。它本想拉拢各方魔族为自己效力,谁知道如今这些仙族本事不大,倒是黏人得紧。它去一处仙族就跟到一处,多次扰了它的计划不说,还让本就尚未完全恢复的它又消耗了不少力量。 如今和龙凤这么一打,它面上虽未有显露,却已感到吃力了。它是死不掉,可还是会累的。且只有它知道,当它精疲力竭后,仙族会对它做出多少令它终生都倍感羞辱的事来。那样的痛,尝过一次便够了,它早就得到了教训了。ъine 眼看战况焦灼,双方一时之间都无法分出胜负来,混沌也终于不想再拖下去了。 只见它猛地一攻,令龙凤二人后撤了将近百米距离,随后那如同尾巴一般的煞气倏地抖落起来,尾巴从虚影变作实体,整整多出了四根尾巴来。紧接着,在它身后的景象犹如被撕裂一般,凭空多出了数十个黑乎乎的洞口。 颜七返戒备地紧紧盯着那些洞口,不明白混沌是在耍什么把戏。与魔族交战多次的龙闲却看出了这是什么,忙对颜七返喊道:“不好!它要召唤魔族!快毁掉那些洞口!” 二人当即分开,一左一右去毁那些洞口,可还是晚了一步。有几处洞口藏于混沌庞大的身躯之后,导致二人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而是一个一个毁过去时才发现那几处被它身躯挡住了视线的洞口。 魔族自洞口涌出,他们四脚着地,速度之快立马就与战场上的仙族厮打在了一处。仙兵之中,除了精锐之外,大多都是长期依靠法术战斗,是以在近身搏斗方面弱得连人族都不一定打得过。魔族们蜂拥而出,速度又快还蹦得老高,一下子打了仙兵一个措手不及,顿时死伤众多。 龙凤二人合力,一边与从黑洞中涌出的魔族战斗,一边施法毁掉黑洞,这才遏制住了魔族的增援。直到来到最后一个洞口面前,在他们毁掉黑洞的前一刻,千猎自洞口缓缓走出。 二人心下一惊,暗道不妙连连后撤。对付混沌本就不易,如今加上数量众多的渊谷的新魔,本就胜算渺茫了,再来个千猎,今日之战,怕是要败了。 然而,令他们意外的是,千猎自那黑洞中走出来,只环顾了战场一圈,刚开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混沌吸入了体内。 这情况别说是颜七返了,就连稚龙也是第一次见,他连忙传音给她,要她保持高度警惕随他后撤。 混沌的尾巴又变回了一根,悠悠然地重新垂落在地。 就在这时,它那庞大的身躯开始如雾气一般汇聚起来,随后,千猎带着满意的笑容冲着龙凤二人挥了挥手。 “好久不见啊~吟战尊者~呵呵呵……”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六章 只这么一句话,龙闲便立刻辨认出来,眼前这人已非千猎,而是混沌了。他不敢确定,是混沌控制了千猎,还是如同当初秦空岳那般夺取了肉身。但他很清楚,不可大意。 龙闲看向颜七返,二人对视一眼便默契地攻了上去。 那些从黑洞中涌出的魔族皆是没头脑、只会横冲直撞的新魔,虽杀了仙族一个措手不及,但仙族立马调整过来,已在眼下的仙魔交锋取得了优势。多亏如此,龙凤二人只清理了身旁的魔族后便没了后顾之忧,只要专心对付混沌即可。 另一边,趁着此番间隙,白清、纱弥已和鹿渊商量出了个大概。白清即将施展的法阵所需法力颇多,鹿渊答应派几位精锐助她,晨雪更是自告奋勇。而在完全成功施展之前,鹿渊吸取了上次牧歌失败的教训,答应会尽力拖住混沌,不让它伤到白清。 而为了法阵能够顺利施放,需要困住混沌,否则它见势不妙逃了就前功尽弃了。为此,鹿渊特意给梼玉、散人发去传音,说明了现状并请求梼玉的支援。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梼玉接任的是负责布防、守护仙界不受魔族侵袭的天威一职。而他之所以能够接任天威,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他发明出来了对魔弩车。 散人和梼玉在考虑了如今局面后,同意了鹿渊的请求,梼玉已在组织仙兵携对魔弩车前来支援。只是弩车庞大,亦不好搬运,无法即刻赶到,因此,就需要众人再多撑一段时间。 于是,鹿渊和惜归指挥着仙兵战斗,而白清和晨雪则负责携仙兵精锐驱动法阵,纱弥和隐则负责保护白清等人。白清驱动法阵的位置离战场较远,又有隐在前方抵挡了大部分新魔,这让纱弥暗暗松了口气。不然就凭他如今的身手,可没法从混沌手中护下白清来。 一切商量妥当后,众人各司其职,事情按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随着新魔被一个接一个地消灭,场上局势也算有了起色,仙兵是肉眼可见的士气高涨了起来,而另一边和混沌打了几百个回合的龙凤二人则已显露出了疲态。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梼玉和他的对魔弩车了。众人都盼着梼玉的身影能在眨眼间出现,就在这时,难得的片刻的局势平衡再度被打破。 龙闲被混沌击中了腿部,随后被煞气抡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沙地之上,顿时扬起滚滚沙尘,让人看不真切他的状况。颜七返慌张极了,当即飞了下去,一头扎进了那浓浓沙雾中。 众人都怔愣了片刻,心道龙凤合力竟只能抵挡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都心想混沌的实力恐怕已经完全恢复了。他们不知道的是,龙闲受韶华牵连,实力本就大幅削减,这些年呆在人界也没怎么认真修炼过,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吟战尊者了。 但白清是知道的。她本来也没打算只靠龙凤和仙兵就能拖住混沌,只是她没想到,龙凤竟会败得如此之快。眼下阵法才完成了三分之一左右,根本就不可能驱动,必须得有人在前牵制混沌,争取时间。可龙凤都无法牵制它太久,更遑论是在场众人?这该如何是好? 而摆脱了龙凤二人纠缠的混沌总算是得空松口气,它立刻就注意到了白清脚下的法阵,顿时目露凶光,笑道:“竟还想故技重施?!” 白清心道不好,立马分出一部分法力张开结界,企图护住凝结法阵的仙族们。结界刚刚形成,果然看见天空一整个被煞气覆盖,凝结了三分之一的法阵在这暗无天日之中,显得格外显眼。 乌之中掉出数不尽的冤魂,不甘地嘶吼着冲向白清等人。虽说它们都被结界隔绝在外,可它们怎甘心就此罢休?密密麻麻的冤魂趴在结界之上,完全遮挡了白清等人的视线。 它们争先恐后地想着法子破坏结界,有用手砸的、有拼命嘶吼的、有用头撞的、有用那看不清轮廓的嘴去咬的。那场面,看得人心惊胆战,得亏助力的仙兵都是精锐,这才不至于腿软地跌坐下去。 可饶是如此,白清仍然注意到,法阵成型的速度慢了下来。这样下去,别说是凝成法阵对付混沌了,他们会先被混沌击破结界,就此陨落。她心里着急,一边加快了自己绘制法阵的速度,一边想着要说些什么,让仙兵精锐们打起精神来。 “放箭!!!” 一道浑厚的声音自远处传来,白清吓了一跳。那声音她并不熟悉,眼下看不清外界,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是敌是友,忙不迭地在结界内又加了一道结界。 趴在结界上的冤魂们突然停止了动作,只听哀嚎遍起,数道光芒如流星般从眼前划过,击落了那些冤魂。随着冤魂一个个被击落、消散,眼前逐渐明亮起来。 白清这才看到,在远处战场的正上空,又来了许多仙兵,还有大约上千台巨弩。巨弩向混沌射出数不清的纯白耀眼的光芒,将混沌所在的地方变得刺眼无比。而仙兵们还分了一些人负责协助白清等人,击落冤魂的便是他们。 想来,这便是鹿渊提过的对魔弩车了吧? 白清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还是想不通为何这弩箭能对煞气有此功效?在她看来,那就是大了许多的弩车,但看起来和人族的投石车也差不多大。按理说,能对煞气造成这样的伤害,必不会是弩车或弩箭变大的原因,定是那白花花的弩箭非比寻常。 仙族这一波攻击,直接将整个天空的阴霾都驱散了,眼前亮如白昼,煞气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无所遁形。仙兵们身穿银甲整齐地立于高天之上,光芒照得他们熠熠生辉,让白清第一次觉得,这才是想象中仙兵该有的样子。 奇怪的是,这些光芒虽然耀眼,却并不刺眼。 弩箭一直不断地射出,不知过了多久,攻势总算是停了下来。 待尘烟散去,白清看到,占据了千猎身体的混沌,被数不清的弩箭穿透了身体,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钉死在了地上。 biνne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七章 梼玉冲在场众人喊了一句:“久等了,各位。”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此刻听来却格外的振奋人心。 紧接着,梼玉又下令继续发射弩箭。混沌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再次陷入弩箭的紧密攻势之中。 鹿渊趁此机会寻到了龙凤,二话不说就掏出一堆丹药往二人嘴里塞。二人有了鹿渊的帮助,没多久就从筋疲力尽的状态中恢复了过来,重新回到了讨伐混沌的战斗中。 第二轮攻势暂歇,混沌已经没了还手之力。但它丝毫不慌,它清楚地知道,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它都不会因此灭亡,顶多也就是千猎这具肉身没法用了而已。 然而,那些穿身而过的弩箭让它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让它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仙族骂个狗血淋头。 偏偏它的嘴也被射穿了,也不知怎么回事,煞气突然像失灵一般难以驱使,伤口无法像往常那般快速愈合。它只能又不甘又恶狠狠地瞪着头顶上那一片银白,在心里自个儿咒骂起来。 梼玉显然是看到了混沌的状态,不禁皱了眉,喃喃道:“果然只能做到牵制它么……” 就在这时,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每一滴雨水落入沙漠地面之处,都会长出一根绿油油的草来。众人不解,寻找此番景象出现的原因,却见白清脚下的法阵已然亮起,她和那几位帮忙的仙族总算成功施放了这个法术。 而见到此番景象的混沌显然慌了,他惊恐地咿咿呀呀低吼着,拼命想要逃脱。一时之间,弩箭被它的动作拉扯得铮铮作响。 龙凤和前线仙兵尽数撤离,只见先前还短得几乎只有根部的草茂然生长,宛如无数小蛇一般攀上混沌的身体,摇曳多姿地紧紧缠绕住了混沌。 直至绿草将混沌完全覆盖,地面一阵震动,混沌被完全拖入了地面之下,而在他原先所在的地方,一汪水渐渐升起,形成了一个小型湖泊。 至此,亡魂漠难得的出现了一小片绿洲。而理所当然的,混沌已被成功封印。 白清两眼一黑晕了过去,直接从空中往下落。晨雪见状,本想去追她,却见原先保护魔族众人的结界碎裂,隐似一道光一般自结界中冲出,一把接住了白清稳稳落地。晨雪摇头笑笑,让前来相助的仙兵精锐们散去,飘飘然地落到了纱弥身边,自然而然地将纱弥抱了起来。 魔族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地安静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欢呼着奔至白清身边,又叫又闹的,脸上的笑容根本停不下来。 就在众人都以为此间事了,终于能回魔界继续生活时,仙兵却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纱弥脸色不悦,以眼神示意祝黎、晨雪、隐做好战斗准备,随后仰头看向浮在半空的鹿渊、惜归和梼玉,冷声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鹿渊半垂着头不语,似是在思考。惜归言笑晏晏地扫视着魔族,大有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 梼玉平静地回道:“魔族乃世间至恶,是我仙族千古宿敌。如今混沌已被封印,未免尔等宵小再掀什么波浪,此时消灭尔等方为良策。” “哈?!” 纱弥差点被气笑了,嘴角止不住地抽搐,他越想越气,索性指着梼玉的鼻子大骂。 “不好意思!你算哪根葱啊?!这种大事你一个人就能做决定么?!也不问问其他长老的意见?就算这是你们事先商量好的,哦~打的时候你们从旁协助,连主力都不算,谁给你的脸这么嚣张?!若非阿清,你们谁有那个本事能封印混沌?!” 梼玉刚刚张嘴想要反驳,纱弥丝毫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挥手就是一道风刃往他脸上刮去。梼玉接下此招,顿时脸都黑了。 “哟~!看看看看!还有力气接爷一招呢?方才怎的没见你这般出力啊?怎么?故意留着力气,好在事成之时过河拆桥是么?!” 梼玉气得指着纱弥,怒喝道:“你!莫要信口雌黄!” “嘿!爷爷偏要!你管得着?!”纱弥笑了,神情开始变得不羁起来,“爷爷我在仙界混的时候,还没你这狗屁东西呢!想管爷?!你还没那个资格呢!趁早回家吃奶去吧!”biνne 晨雪愣愣地看着纱弥,嘴都惊讶地合不上了。想当初他还是战神苍穹时,那是何等谪仙之人,从未像现在这般…这般像个不懂礼数的乡野村夫。 纱弥从前确实不是这样直言表达的性子,但自他入魔后,一方面受煞气影响,性子早就没有从前沉稳了。另一方面,离开仙界后的他没了风霆的劝谏,和魔族相处又不必忌讳这顾忌那的,导致他活得越来越散漫。像这样肆意骂人的事儿,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干了。 这样的活法,对于纱弥来说是十分潇洒的,这也是他任劳任怨、心甘情愿地管理魔界大小事宜的原因之一。 “就是就是!祭司大人骂得好!这些仙族也忒不要脸了!” “可不是?!咱是因为身负煞气帮不上忙,这些仙族和咱们又不一样!他们倒好,要紧事让咱们魔尊做了,事后他们放个冷箭想要抢功,这不恶心人呢么?!” 魔族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偏偏他们都扯着嗓门喊,生怕仙族听不到一般。一时之间,仙族脚底下骂声一片,那叫一个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惜归的脸都绿了,他恨不得马上动手,再不济动口也成啊!可他早就习惯了仙族的行事作风,哪怕心中再气愤,也不会明晃晃地拿出来摆在明面上。 梼玉冷脸望着脚下那如鼠雀一般吵得人心烦的魔族们,黑着脸没再反驳,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梼玉抬手,喝道:“仙兵听令!” “且慢!”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龙闲在颜七返的搀扶下慢慢走到白清身前挡住了她,昂起头来望向仙族,脸上挂着渗人的微笑。 很明显,龙凤是站在白清那边的。 这下子,梼玉只能硬生生将手放了下来,不解地问:“稚龙,此番你表现出色,待我回去召集五长老再禀报一番,龙族便有望回归仙籍,包括那小小的凤鸟一族亦是如此。如今你却要放弃龙凤两族的锦绣前程,与魔族为伍?你可想清楚了?” 龙闲歪过头,问:“我倒是好奇,谁告诉你咱稀罕那什么破仙籍的?”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八章 梼玉大抵是没想到,传闻中那个骁勇善战的吟战尊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了半晌才磕磕绊绊地问:“什、什么?” “啧啧啧~新人就是单纯啊~”龙闲咂咂嘴,看向梼玉的神色多了些鄙夷,“当初韶华仙逝,龙族只听命于我,不肯任仙族摆布。你们仙族便趁我受命契牵连、正值虚弱之时,大举抓捕甚至残害龙族。这种事,你们能忘,我可忘不了。” 梼玉不敢置信,惊讶地都忘了回应。 龙闲又继续说:“好不容易脱离仙界,从那鬼地方逃出来,谁还要回去啊?也就你们仙族自个儿把那鬼地方当个宝!” 梼玉不愧是从万千仙族中晋升为长老的人,没多久他便调整好了状态,不再纠结方才困扰自己的问题,而是说:“即便如此,你大可过你的小日子,不该帮助魔族对抗仙族。” “谁说我要帮魔族对抗仙族了?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龙闲收了笑,总算是正了脸色,“白清乃是我主人的亲生骨肉,有人想趁她虚弱时对她下黑手,那我这前仆从保护一下她,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吧?” “可她是魔族!还是新任魔尊!” “那又如何?!”龙闲中气十足地怒斥一句,“我管她是魔是仙,是人是妖呢?!你别忘了!封印混沌的是她!她做到了风霆苦战数千年才做到的事!只凭这一点就足够我拼死护她了!” 梼玉一时语噎,几度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得好!” 此时,另一道声音响起,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道祖李遇生携上百道教弟子御剑而来。 众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个个都望着李遇生,想要搞明白他来干什么。按李遇生一贯的作风,他会派弟子下山屠魔,但目标仅限于新魔。只要是与混沌有关、亦或是有可能会引来混沌降世之事,那他就会想尽办法避免弟子前往。明面上说是要为人族留存力量,实际上各族早就默契地认为他是贪生怕死之辈了。 所以,他会出现在亡魂漠不太正常。而他和道教弟子不可能有亡魂漠附近的传送法阵,定是从距离最近的八星十二山御剑而来的。算上路上耽搁的时间,几乎可以断定,混沌出现在亡魂漠没多久,他就带着弟子赶来了。 这就更不正常了!他又不是散人,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到混沌会出现在亡魂漠?就算他当真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在胜负未知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集结弟子前来?!莫不是吃错药了?! 李遇生倒也不在意众人探究的目光,捋着胡须挡在了白清和仙族中间,笑道:“诸位仙家,可否听老朽一言?” 陈墨凡凑到白清面前,笑着同隐打招呼:“哟~小兄弟,许久不见啊~!” 隐望着多年未见、已然变得成熟了的陈墨凡,心里难以抑制地羡慕起来。半晌才问:“你们怎么会来?” 陈墨凡望了四周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催动,随后凑到隐的耳边,悄声说:“实不相瞒,咱们是收到秦公子的信才来的。” 隐愕然道:“魔头的信?” 陈墨凡一边注意着四周,一边小声向隐解释。 原来,道祖李遇生收到了一封信,那封信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李遇生的案桌上的,也不知是何人送来的,他发现信时是一个月前。他一眼就望去信封表面上的字是秦空岳写的,当即便拆开看了。 那时,在教中已算有实力的陈墨凡去找李遇生汇报下山经历事宜,恰好遇到李遇生一个人满目愁绪地颓坐在地。所以,他也有幸窥到了信中内容。biνne 秦空岳那封信写得很简洁。大致说了他会被混沌附身从而被杀一事,后面大半封信,皆是说明了今日混沌会出现在亡魂漠一事,请求道教协助封印。 鹿渊、惜归、梼玉面面相觑,考虑到李遇生的地位和实力,在人族和仙族都是说得上话的,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听李遇生说些什么,李遇生却已经开口了。 “各位仙家,白清杀不得。” 此话一出,惜归当即就变了脸色,正准备上前一步,却被梼玉拦了下来。鹿渊淡淡回道:“何以见得?” 李遇生慈祥一笑,垂眸看向昏迷的白清,说:“她虽成了魔族,混沌却是她封印的。且不论她一个人能否做到,若没有她,仙界怕是也对混沌束手无策吧?如今她成功封印了混沌,说她功不可没不过分吧?可仙界却要过河拆桥,这事儿啊~呵呵~要是哪天老朽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此事传扬出去,岂不寒了天下人的心?” 鹿渊和梼玉听完李遇生说的话,皆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这是在威胁仙界,若想动白清,恐怕就会失了在人族中一直以来累积起来的声望。以他在人族的地位和声望,和他与仙族相同的寿命来看,他是完全能做到此事的。 仙界境况大不如前,且不说需要人族的信仰供奉各种资源,如若事情发展走向了不可控的极端,走到了与人族对立的立场,如今的仙界,当真承受得起么? 人族这样短生的物种,是没有仙族强,一般来说不可能是仙族的对手。可偏偏人族人数众多,且极具传承精神,若是无法一举覆灭整个人族,打起持久战的话,对仙族反而是不利的。 打不打得过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还是因为仙界是建立在人界的基础之上的。若当真和人族为敌,甚至起了战事,对仙界来说,只会是弊大于利。 惜归不懂这些缘由,这些事向来也不是他该考虑的,但看到鹿渊和梼玉皆认真沉思,他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鹿渊问:“这么说,道祖是宁愿与仙界为敌,也要站在白清那边了?” “哎哟喂~!老朽可没这么说,仙人可别给老朽扣这么大的帽子!”李遇生举止夸张地连连否认,“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老朽不过是作为一个看客,说一说自己的见解罢了。罪不至此~罪不至此啊~!” 就在这时,散人给三人发来了传音,让他们收兵回仙界,并明确提出,不要对白清出手。散人掌管占卜,她的话,三人还是听的,当即便下令收兵了。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七十九章 白清醒来时,是在魔界的神湮殿中。照顾她的女孩见她醒了,当即便扬起笑容外出奔走相告。不一会儿,神湮殿殿门前密密麻麻地围满了魔族,都是来看她的。 隐和纱弥、祝黎来得晚些,但魔族们很默契地自动让开了一条道,他们进来倒也没什么阻碍。 隐一来便趴在了她的床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哼唧道:“姐姐~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祭司大人拿我当苦力,可劲地使唤我!我都瘦了~!你看看,是不是?” 祝黎捂嘴偷笑,纱弥跳坐在床边,宠溺地揉了揉隐的头发,说:“你啊~!可别乱告状~我哪有拿你当苦力?” 隐嘟了嘟嘴没说话,纱弥这才罢手,一边探查白清的状况,一边问:“可有哪里不适?我让医师来给你看看?” 白清摇摇头,缓缓坐了起来,苦笑道:“算了吧,我还好。再说我本就特殊些,如今又没了罂尾,别让人家白跑一趟了。” 一听她提起罂尾,纱弥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他冲祝黎眨巴眨巴眼,祝黎心领神会地便去殿外劝魔族们散去了。 待殿外安静下来,纱弥才说:“你不提还好,你一提我就来气!他和鹿渊合谋害阿岳,还在被发现之前就逃跑了!你昏迷的时候,我们和仙界有些往来,我无意间得知罂尾现在就住在鹭鸢居。我找鹿渊要人,他竟不肯给!” 白清静静地听他说完,似乎并不意外,什么反应也没有。 纱弥怕她听到他提秦空岳而伤心,又忙说:“不过鹿渊答应我,不会让他离开鹭鸢居再为非作歹,也算是折中的法子了。阿清,你怎么想?需要的话,我想法子把他绑回来……”ъine “不必,”白清轻声拒绝,声音轻得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你我都清楚,不管对他做什么,阿岳都回不来了。” 纱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眼看她精神恹恹,很是于心不忍,还是开了口。 “其实,或许……我是说有可能,并不是一定……也不知道是不是……” 白清总算是看向了他,说:“有话直说。” “那个……阿岳他…可能…没死透……” 白清一下子激动地揪住他的衣领,大声质问道:“什么意思?!” “哎呀!我只是说有可能!!!只是猜测!我也不确定啦!你别激动啊?!” 白清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激动了些,便松开了他,但语气仍不友善。 “我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竹吉还活着吧?” “知道,我见到过他。” “那你知道,自古以来,定下了命契的主仆,一旦为主者死亡,为仆者也必死无疑么?” 白清一愣,脱口而出:“啊?!那竹吉怎么……怎么回事?” 纱弥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往下说:“但也并非没有例外。为主者死后,为仆者仍存活着的,据我所知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稚龙,一个是竹吉。你觉得,这会是巧合么?” 白清不蠢,经纱弥这么一提醒,她的脑子立马自己活络起来,她立刻就想到了那个和自己母亲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性格却截然不同的玉霞。 如果说当初母亲仙逝,稚龙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玉霞的话,那么如今竹吉还活着,难道是因为这世上还有另一个秦空岳?! 仔细想想,好像是能说得通的?如果这个法子可行的话,秦空岳和玉霞单独待了许久,二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从而玉霞将某种秘法教给了他,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难不成他早就知道离开妖界后难逃一死?难不成是玉霞将占卜到的未来告诉了他?所以他才什么都没和自己说,还要竹吉给自己送休书? 为什么? 他怕死吗? 她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白清想得出神,隐和纱弥都没有打扰她。直到她匆匆忙忙地起身想要下床,纱弥才出声拦住了她。 “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龙闲,我有问题要问他!” “你才醒,也不知道你身子如何了,应该再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才是。稚龙在那一战中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沈夫人那儿医治着,不宜打扰。你就算不爱惜自己,也要为稚龙想想。” 听纱弥这么说,白清真就打消了立刻去见他的念头,又追问:“沈夫人也懂医术?” 纱弥回道:“沈夫人哪里懂得这些?他会去那儿是因为伶龙在那里。你昏过去了不知道,封印混沌后大家不欢而散了。此番稚龙伤重,颜七返求不到鹿渊的帮助,只能带他去找伶龙想法子了。” “如此说来,懂医术的是伶龙?” “非也,非也~龙族叛出仙界后本就没剩多少人了,他又天天呆在大夏,不和其他龙族走动,全是伶龙替他联系、关照剩下的龙族的。那其中,就包括一位原先是龙族医师的,名叫罡龙的龙族。前几日沈夫人还传信来说,稚龙已无性命之忧了~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咱们就能去见他了。” “原是如此……呼……”白清点点头,又躺了回去。“不知又要等多久……” “阿清,我知你极想弄明白阿岳的事,但这事儿急不得。你还需休养,稚龙也尚未清醒,还有诸多魔界事宜需要你定夺。不如这样,先让小隐去寻竹吉来,咱们商量一下魔界的事,如何?” “好。” 隐乖巧地退了出去。 纱弥简述了一下如今魔界的情况。 他们夺回魔界不算太久,但没了千猎驻守此处,一切都很顺利。只是许多房屋校场都急需修缮,渊谷那边也需要重新寻找大量的封魔石。这些事情加起来,光是材料就需要一大笔花销。 纱弥直接和白清挑明了,直言从前魔界的花销都是秦空岳担着的,如今秦空岳不在了,这笔钱该如何凑,他希望白清也能帮忙想想。 白清有些累,索性闭了眼,说起秦空岳的金光洞中尚存有大批星银矿,能解眼下燃眉之急。纱弥顿时笑逐颜开,让她得空了搬一些出来,他会安排人去卖。 白清应下,竹吉和隐便到了。 白清想问竹吉关于秦空岳的事,但竹吉知道的本就不多,还被秦空岳下了封口令,到头来也没说什么有用的信息。 白清也不好为难他,准备休养一段时间去找龙闲问问看。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八十章 他自黑暗中醒来,头痛不已,身体也像是被重物压过一般,又酸又痛,乏力得很,让他连呼吸都难以维持。 周遭一片漆黑,他下意识抬起手去摸、去够,就见黑暗中隐约能看到自己手的轮廓,看来这地方也并非暗无天日。 他躺了许久,待身子感觉大好了,才怔然地坐了起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这地方他不认得,他怎会在此的? 他绞尽脑汁地想了半晌,有些慌了。他不仅不知道这儿是何处,也不记得他为何在这儿,更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家中亲眷几人。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于黑暗中不知待了多久,一抹银白亮光自远处亮起,一道通往光亮处的门被谁打开了,那人模糊的身影慢悠悠地向他走来。 “可算醒了?感觉如何?” 来者是位面容和善的美娘子,她身后的光亮衬得她明艳动人,可他却莫名觉得此人表里不一。 他问:“你是谁?” “呵……果然是不记得了么。”那女子无奈一笑,随即侧身示意他跟上,“先随我来吧。” 她将他带到了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前,说这儿便是他以后的住处了。他问了她许多问题,她只说她叫玉霞,他叫秦空岳,旁的均未回答他,只说要他安心住着,时候到了他自会知晓。 那屋子孤零零地伫立在一团光亮中,四周皆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去秋来,他渐渐地察觉到,他似是在等什么人。可究竟是在等何人,他却如何都想不起来了。玉霞总说时机未到,问得多了,她也不愿一再重复,而他也不再问了。 玉霞给他提供的住处有桌椅,但不经用,动不动就摇里晃荡的。于是,他便试着给自己打些桌椅、书架什么的,也当是打发这不明所以的闲散日子了。 这日,他正在屋前扫着木屑,忽闻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玉霞偶尔会来送些衣物、茶食给他,初时他以为是玉霞来了。可仔细一听,那脚步声分明不知一人,他便转身查看。 只见门扉前站着两个人,一个是玉霞,另一人是他第一次见,他并不认得。可不知怎的,在看到那人时,他的心猛地揪紧,似是喜悦又似是悲伤的情绪瞬间将他淹没。 那人怔怔地望着他,轻声唤他。 “……阿岳?” “阿岳,是你……吗?” 他有些木讷地望着她,鬼使神差地低喃:“阿清……” 声音出来的那一瞬,不知怎的,他的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察觉到脸颊滑落的温热,他怔愣地用手擦拭,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 那名陌生女子也跟着掉了眼泪,她抬脚似欲走来,却又顿住了脚步。似是不想他看到一般,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轻声开口。 “看到你还活着便够了……今日…我有些难以自控,怕是不能好好与你交谈,我先回去了……之后再来看你。” 他又是一愣,什么叫他还活着?难道他不该活着? 还不待他细想,眼见她抬脚就要离开,他的脚便已先脑子一步追了上去。 玉霞盈盈一笑,伸手拦下了那女子,笑道:“白姑娘,芳绽那妮子难得送你来一趟,可别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啊~?下次再想来可没这么容易了,你我都知道,不是么~?要我说啊,不如去我那儿坐坐,喝盏茶?我敢保证,你和我可比和他有得聊呢~” 那女子伫立片刻,轻轻“嗯”了一声,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消失在黑暗中。 他呆滞地望着二人消失的方向,望了许久许久,终是一头雾水地回去继续打扫了。 可这次,他却静不下来了。 方才他下意识就唤那陌生女子阿清,那是她的名字么?他从前和她认识么?还有她方才说的他还活着又是什么意思? 他越想越觉得头痛,胸口也闷得慌,天色亦沉了下来,索性便回屋躺下了。 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在又硬又凉的床上辗转反侧,莫名觉得不安。 她还会再来的吧? 他不安地一个人过了好几日,日日难以入眠。休息得不好,头昏昏沉沉的不说,还越来越疼了。如此一来,他就愈发睡不着了。 这日,他总算是盼来了玉霞和那名女子。他心中有些惶恐,惶恐那女子知道他有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可同时,他又是开心的,只要见到她,他便欢欣雀跃。 玉霞将那女子带了来,呆了一会儿便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他呆呆地望着她,将她的脸都给看红了,才后知后觉地觉得唐突了人家,忙搬了矮凳来请她坐下。 他试探着问了她一些问题,得知她叫白清,他叫秦空岳。问及二人关系时,她犹豫了好一阵,说既是故友,也曾是旅伴。 听着她的回答,他还是没有恢复记忆,半点儿从前的事都想不起来。她倒也耐心,一直细心回答着他的疑问,面上未曾显过不耐。 天黑时,玉霞便来接她离开,她盈盈笑着与他作别,说是明日再来看他。他心里乐开了花,一夜未眠,巴巴地天一亮便在屋门前张望,等着她来。 她每日天亮时便来见他,天黑时便跟着玉霞离开。他从未觉得时间竟这般如同白驹过隙,日日夜夜盼着她来。 她来了,他便兴冲冲地问她关于自己的过去。有时她会事无巨细地说与自己听,有时却又遮遮掩掩,说话只说一半,让他听不明白。 她走了,他便趴在床上掰着指头数时辰,翘首以盼。 二人就这么相伴着过了十天半个月的,他渐渐地对她有了说不清的情愫。但他怕这只是因为她是第一个这般陪他说话的,是自个儿误会了自己,便一直不敢开口同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就在他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时,她却说她要走了。 他的心陡然一凉,忙问她要去哪儿,她说她是魔族,待在妖界太久对妖族不好,要回魔界去了。 他望着她望得出神,很想说些什么让她留下,求她不要走,可又自知他没有那个资格。 一则玉霞肯收留他,让他留在妖界,便已是莫大的恩惠,他怎好因一己私欲连累妖界。二来,这些时日他虽和白清聊得开怀,但她对他时而躲避的姿态他还是看得真切的,就算他当真开口让她留下,她也未必肯。 白清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转了好一阵,微微一笑,拍拍身子站起来,“阿岳,你要保重。” “你能带我走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八十一章 龙闲一直没有苏醒,芳老板也联系不上,进入妖界的事一拖再拖。再加上千猎攻占魔界后,虽时间不算长,但他和他的部下一贯打砸抢掠,纱弥带人攻回了魔界,也处理了千猎的残余部下,可魔界却是百废待兴。 她占着魔尊的位子,实在做不到置身事外。于是一边和纱弥商量处理魔界一众事宜,一边观察着竹吉的状况,等着龙闲苏醒。biνne 她在魔界这一呆就是两年。两年来她处处尽心尽力,倒是为她积下不少口碑。和仙界的关系,也在鹿渊的帮助下有所缓和。 一切都向着好的一面发展着,而龙闲也终于苏醒过来。她急急忙忙地和隐去鬼域探望龙闲,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比如说,纱弥先前提出的,秦空岳还活着一事,是有可能的。 当初韶华仙逝时,他的力量急速衰退,但总归是保住了一条命。鉴于竹吉如今亦是如此,秦空岳又和玉霞独处过很长一段时间,他确实是有可能还活着。 可是,秦空岳并未将任何计划透露给他,他也只能确定存在这样的可能性。至于秦空岳是否当真活着,如今又在哪儿,他确实不知情。 不过,他知道一件事,芳老板和南夜是去寻找星芒了。详细情况他不太了解,只知道芳老板曾提过,秦空岳要她去星芒找什么东西。想来应是星芒已经完全沉入了海底,她又并非君依族人,才会耗时颇久仍没有结果吧。 白清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和龙闲说了想去妖界后,颜七返便答应了带她进去,不过要等到龙闲生活能自理才行。 后来她又等了一个月,颜七返便带她进了妖界。妖后芳绽对于她的到来并不意外,早早便派了人来接她。她一进妖界,便被带到了芳绽面前。 芳绽略微与她寒暄几句,知她来意,倒是没拒绝送她去第二层见玉霞,但提了个条件。芳绽想要她手中的命轮,并答应往后妖界任她来去自如。 她本是拒绝的,可在芳绽的劝说下她拿出命轮一看,命轮确实如芳绽所言已然失去了光泽和动力,成了死物。 她大惊失色,芳绽却说早些时候流庭来过一趟。他解释了命轮的情况,是因封印混沌时,命轮替白清承担了代价才变得如此。想要命轮恢复如初,只有用血池中寿终正寝的妖族魂魄修补,才有那么一丁点儿可能。 而命轮中亦有韶华的一部分,芳绽想要试试,便开口向她讨要命轮,并答应她,待功成之时,会让她与韶华相见。 白清自知命轮在自己手中已是无用之物,索性便给了芳绽,芳绽便乐滋滋地将她送去了玉霞所在的第二层。 她才见到玉霞,什么话都没说,玉霞便直接带她去见了秦空岳。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她没有像预料中那般生气,反倒很是开心,替他开心。只要他确实还活着,就够了。 可这一见,她也发现他有些不一样了。在玉霞的解释下,她才知道他失忆了。这让她很是忍俊不禁,不由得想起从前的自己来,便忍不住留了下来,想要感受一下从前他面对自己时的感觉。 她日日去看他,陪他说话。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些事。 他没了从前的脾气。有时她说些玩笑话逗他,他不但不生气,还会一个劲儿地追问她是什么意思,这让她感觉十分新奇。 同时,她还发现,他的实力衰退不少,周身的煞气明显弱了许多。当她提起这事儿时,他还对于自己是魔族的事震惊不已,忧愁了好一阵。 不管如何,他变了。 这样也好,起码现在还可以这样轻松地和他说说话。 陪了他一段时间后,她挂念着此行出来许久,该回魔界一趟了。 今日,她原是来向他道别的,谁知他却问她能不能带他一起走。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打算,他既已失忆,便不再纠缠他,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她本以为,她已经放下了。 可他一句话,却让她一度平静下来的心狂跳不已。可想起他先前所为,让她恨不得将那封不知被她扔在了何处的休书甩到他脸上,怒骂他从前都做了如何伤她心的事。 她回过头去望着他,只见他满目真挚,竟似有哀怨乞求之意,她顿时就心软了,还生出些不该有的愧疚来。 “好,我带你走。” 她终是应了下来。 随后,她真的带他去见了玉霞,说明了想要带他一起离开。玉霞并未阻拦,反倒像是提前知道一般,笑眯眯地递给她一个木盒子,说那是从前的他留给她的“锦囊妙计”,让她感到迷茫时再拆开看。 她收下木盒,别扭地向玉霞道了谢,又带他去见了芳绽,这才带他回魔界去。 回魔界前,她特意提前给纱弥发了传音,说明了秦空岳失忆的事,特意嘱咐从前她和他的事谁也不许提。 二人回到魔界后,纱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着秦空岳哭了好久,控诉着他如何狠心抛下自己。秦空岳失忆后第一次见到纱弥,被他这么一哭,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就求助地看向了白清。 白清知道二人从前关系甚好,便冲秦空岳笑了笑,示意他没关系,随后自己回了神湮殿,百感交集地兀自喝起了酒来。 从前他酿的如清已被她喝了大半,如今喝的,是他从前在王府日日喝的如岳。 她一坛接一坛地往嘴里灌酒,倒不是想把自己灌醉,毕竟如今她已是喝不醉了。她之所以这么往死里喝,是因为她发现酒是个好东西,能让她按捺下躁动的心和万千愁绪,让她越喝便越觉平静。如今的她,已经能够理解从前他为何那么爱喝酒了。 天色渐沉,隐噘着嘴从殿外走来,一见到她便撒娇似的往她怀里钻,嘴里还不忘抱怨着。 “姐姐~~那魔头回来了,祭司大人和哥哥可高兴了!转眼就不记得我是谁了!姐姐是不是也开心坏了?都没人疼小隐了~!” “你呀~可不许胡说!”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第五百八十二章 秦空岳待在魔界时,每天不是竹吉陪着他跑这跑那,便是纱弥拉着他说这说那,整日忙得都不见人影。然而即便做到了如此地步,他却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白清一直没去打扰他,对于他想见自己的请求也一并拒了。不知怎的,她本是打算好了要向他兴师问罪的,可见他失忆了,却又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没了意义,索性便连面都不见了。biνne 日子一天天过去,魔界已大致恢复了从前的稳定。白清打算去一趟启越看看,听青戏说,兰若又生了个俏生生的小公主。出发前,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见一见秦空岳,起码将金光洞的传送法阵还给他。 谁知,秦空岳见了她便拉着她的衣角,死活不撒手,说什么都要与她同去。她凶了他几句,望着他委屈巴巴近乎哀求的眼神,她又实在狠不下心“割须弃袍”,终是心软带他一同去了。 兰若得了消息,早早便在传送法阵抵达的地点等着白清,见到秦空岳也一起来了,显然愣了神。 “秦公子,好久不见。”她赶忙收拾了思绪,勾上白清的手臂,迎着二人往宫里去。 兰若知道这些年白清渐渐沉迷美酒,早就命人备好了几大坛等她来品。白清一听有酒,乐得不行,坐下便开始喝,一边喝还不忘一边夸赞几句。 兰若盈盈笑着,与白清聊了一会儿小公主的事,注意到秦空岳面前的酒盏只尝了一口便没再动过,闲话之余便好奇地关心两句。 “秦公子怎的喝了一口便不喝了?可是这酒不合你的口味?” 秦空岳忙赔笑道:“不是不是!酒是好酒,只是我不喜喝酒罢了。” 兰若又是一愣。白清去妖界找回了秦空岳的事,她倒是听青戏提过,可也没听说过其他事。如今一看,一贯把酒当水喝的他不爱喝酒了,而且眉眼、举止间给人的感觉也温和了许多,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秦空岳看了一眼白清,见她好像没有阻止的意思,又说:“听王妃方才说好久不见,王妃可是认识我?” 兰若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下意识就去看白清。白清猛灌一口酒,摇晃着酒壶说:“他失忆了,有些事……我没告诉他,如有冒犯你别见怪。” 兰若顿时温柔一笑,小声说:“失忆么?倒是让我想起从前了。方才看你们一道前来,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萨吾勒便冲了进来,“听说魔尊他们来了?!”一见到秦空岳,他便喜滋滋地去拉秦空岳,“快快快~!别和她们在这儿喝这种女儿家家的酒了,本王那儿有好酒!可比这些烈的多!快随本王去!” “我……” 秦空岳拒绝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白清,便被萨吾勒拉着跑没了影。 白清望了二人消失的门口片刻,又猛灌了一大口。 “你们都下去吧。”兰若见她这般,遣了宫人,轻叹一声,纤手上前压下她的酒坛子,“就算是如今喝不醉了,也不能这般喝啊。” “唉……”白清无奈地长叹一声,凝着眉看向兰若,“若若,最近我时常会想,我曾在混沌操控下伤过无辜,如今还成了魔尊……你说,母亲若是得知了如今的我是这般模样…会不会…会不会觉得当初为我改命不值当?” 兰若半跪起身,一把将白清揽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摩挲,说:“不会的!她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亦不会对如今的你失望。如今我也是母亲了,阿清要相信我。好吗?” “可我……” “阿清,当初之事…非你本愿。即便如此,你做了错事亦是事实。那你更该尽自己所能管好魔界,不是为了赎罪,而是为了让同样的事不会再次发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清什么话也没说,贪恋地埋首在兰若怀里。都说长姐如母,即便兰若并非真是她的亲姐姐,却事事时时都想着她,对她比亲姐姐该做的还要好。兰若带给她的,也远不止姐妹或是母爱这般简单。 姐妹多年,兰若亦是明白她的心思,任由她依靠着。 “我们姐妹之间,本就不必多言。不过有件事,我却是想和你商量的。” 白清伸手环过兰若的腰,问:“簌簌的事?” “……嗯。你都知道了?” 白清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兰若,说:“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每逢说起姐妹之情来,你我都忘不了簌簌,只是此前我们一直刻意避开提她罢了。” 兰若轻捏她的鼻尖,笑道:“是是是~阿清最聪明了~!” 白清又说:“我曾托悦春去寻过她的下落,悦春回报时说,人是找到了,但她不想见我,还叫我别再找她了。若若想说的,可是有关她下落的事?” “是也不是。”兰若无奈地苦笑出来,“我也托人去寻过她,她给我写了封信让人带回来。信上说,她很满意如今四海为家的日子,让我勿念。倒是没说什么让我别再寻她之类的气话~呵呵……” 白清闻言有些伤感,自责道:“都怪我,当初明明答应了她的事却没有做到。” 兰若拉白清入怀,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说:“阿清,你们时日还长,她总会理解你的,给她些时间吧,好吗?” “你这话说的,不吉利~!” “你别看人族寿命几十载,其实眨眼就过去了。如今你们都是魔族,时间与我不同了。你看你还是如此年轻娇俏,我却不同了。” “若若……” “阿清,我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身子也开始会觉得累了。”兰若并未因为白清表现出不爱听这话而住嘴,“我知你不爱听这些,可长姐如母,我总该说给你听的。正好让你提前有个准备,离别时刻到来时,不至于难过得给我陪葬才是~” 白清原还因兰若提及分离而伤感着,却又听她笑嘻嘻地说什么陪葬,顿时就又被逗笑了。 “你才是,你不害怕死亡吗?竟还与我说笑?” “怕啊,天下谁人不怕呢?”兰若松开白清,认真地看着她,“阿清,即便怕,那是我终将面对的命运,除了接受,我已别无他法。于我而言,我更怕我死后无人与你为伴,留你孤零零在这世间,我会死不瞑目的。” 白清的眼泪差点就出来了,她连忙眯眼一笑,轻轻地拍了下兰若,嗔怒道:“你可别说了~!这不是还有好几十年才有可能发生的事儿嘛!咱现在说这个多晦气啊?!” “阿清,我想让你知道,我很担心你。簌簌也好,秦公子也罢,给彼此一些时间不行吗?我不想你往后余生逢事总是一个人面对,你明白吗?”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新手饲养员必备育兽手册》 《宠兽产后的护理》 《异种族兽耳娘评鉴指南》 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宠兽饲养基地。 实习宠兽饲养员。 御兽师? 终章 “我是一个失败者,几乎不怎么注意阳光灿烂还是不灿烂,因为没有时间。 “我的父母没法给我提供支持,我的学历也不高,孤身一人在城市里寻找着未来。 “我找了很多份工作,但都没能被雇佣,可能是没谁喜欢一个不擅长说话,不爱交流,也未表现出足够能力的人。 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已经星文阅读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我有整整三天只吃了两个面包,饥饿让我在夜里无法入睡,幸运的是,我提前交了一个月房租,还能继续住在那个黑暗的地下室里,不用去外面承受冬季那异常寒冷的风。 “终于,我找到了一份工作,在医院守夜,为停尸房守夜。 “医院的夜晚比我想象得还要冷,走廊的壁灯没有点亮,到处都很昏暗,只能靠房间内渗透出去的那一点点光芒帮我看见脚下。 “那里的气味很难闻,时不时有死者被塞在装尸袋里送来,我们配合着帮他搬进停尸房内。 “这不是一份很好的工作,但至少能让我买得起面包,夜晚的空闲时间也可以用来学习,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到停尸房来,除非有尸体需要送来或者运走焚烧,当然,我还没有足够的钱购买书籍,目前也看不到攒下钱的希望。 “我得感谢我的前任同事,如果不是他突然离职,我可能连这样一份工作都没法获得。 “我梦想着可以轮换负责白天,现在总是太阳出来时睡觉,夜晚来临后起床,让我的身体变得有点虚弱,我的脑袋偶尔也会抽痛。 “有一天,搬工送来了一具新的尸体。 “听别人讲,这是我那位突然离职的前同事。 “我对他有点好奇,在所有人离开后,抽出柜子,悄悄打开了装尸袋。 “他是個老头,脸又青又白,到处都是皱纹,在非常暗的灯光下显得很吓人。 “他的头发不多,大部分都白了,衣服全部被脱掉,连一块布料都没有给他剩下。 网站内容更新慢,请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我看到他的胸口有一个奇怪的印记,青黑色的,具体样子我没法描述,当时的灯光实在是太暗了。 “我伸手触碰了下那个印记,没什么特别。 “看着这位前同事,我在想,如果我一直这么下去,等到老了,是不是会和他一样…… “我对他说,明天我会陪他去火葬场,亲自把他的骨灰带到最近的免费公墓,免得那些负责这些事的人嫌麻烦,随便找条河找个荒地就扔了。 “这会牺牲我一个上午的睡眠,但还好,马上就是周日了,可以补回来。 “说完那句话,我弄好装尸袋,重新把它塞进了柜子。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更暗了…… “那天之后,每次睡觉,我总会梦见一片大雾。 “我预感到不久之后会有些事情发生,预感到迟早会有些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来找我,可没人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在那样的环境下那样的工作里,精神变得不太正常了,需要去看医生……” 坐在吧台前的一位男性客人望向突然停下来的讲述者: “然后呢?” 这位男性客人三十多岁,穿着棕色的粗呢上衣和浅黄色的长裤,头发压得很平,手边有一顶简陋的深色圆礼帽。 他看起来普普通通,和酒馆内大部分人一样,黑色头发,浅蓝色眼睛,不好看,也不丑陋,缺乏明显的特征。 而他眼中的讲述者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身材挺拔,四肢修长,同样是黑色短发,浅蓝色眼双眸,却五官深刻,能让人眼前一亮。 这位年轻人望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道: “然后? 下载星文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 “然后我就辞职回到乡下,来这里和你吹牛。” 说着说着,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带着几分促狭意味的笑容。 那位男性客人怔了一下: “你刚才讲的那些是在吹牛?” “哈哈。”吧台周围爆发了一阵笑声。 笑声稍有停息,一位瘦削的中年男子望着那略显尴尬的客人道: “外乡人,你竟然会相信卢米安的故事,他每天讲的都不一样,昨天的他还是一个因为贫穷被未婚妻解除了婚约的倒霉蛋,今天就变成了守尸人!” “对,说什么三十年在塞伦佐河东边,三十年在塞伦佐河右边,只知道胡言乱语!”另一位酒馆常客跟着说道。 他们都是科尔杜这个大型村落的农夫,穿着或黑或灰或棕的短上衣。 被叫做卢米安的黑发年轻人用双手撑着吧台,缓慢站了起来,笑眯眯说道: “你们知道的,这不是我编的故事,都是我姐姐写的,她最喜欢写故事了,还是什么《小说周报》的专栏作家。” 说完,他侧过身体,对那位外来的客人摊了下手,灿烂笑道: “看来她写得真不错。星文阅读app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 那名穿着棕色粗呢上衣,外貌普通的男子没有生气,跟着站起,微笑回应道: “很有趣的故事。 “怎么称呼?” “询问别人之前先做自我介绍不是常识吗?”卢米安笑道。 那名外乡来的客人点了点头: “我叫莱恩科斯。 “这两位是我的同伴瓦伦泰和莉雅。” 后面那句话指的是就坐在旁边的一男一女。星文阅读app 男的二十七八岁,黄色的头发上铺了点粉,不算大的眼睛有着比湖水蓝要深一点的颜色,穿着白色马甲,蓝色细呢外套和黑色长裤,出门前明显有过一番精心打扮。 他神情颇为冷漠,不怎么去看周围的农夫、牧民们。 那位女性看起来比两位男士年纪要小,一头浅灰色的长发扎成复杂的发髻,包了块白色的面纱充当帽子。 她眼眸与头发同色,望向卢米安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只觉得有趣。 酒馆煤气壁灯照耀下,这位叫做莉雅的女性展露出了挺俏的鼻子和弧度优美的嘴唇,在科尔杜村这样的乡下绝对称得上美人。 她穿着白色的无褶羊绒紧身裙,配米白色小外套和一双马锡尔长靴,面纱和靴子上还分别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刚才走进酒馆的时候,一路叮叮当当,非常引人瞩目,让不少男性看得目光都直了。 在他们眼里,这得是省府比戈尔、首都特里尔这种大城市才有的时尚打扮。 卢米安对三位外乡人点了点头: “我叫卢米安李,你们可以直接叫我卢米安。” “李?”莉雅脱口而出。星文阅读app “怎么了,我的姓有什么问题吗?”卢米安好奇问道。 莱恩科斯帮莉雅解释道: “你这个姓让人恐惧,我刚才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见周围的农夫、牧民们一脸不解,他进一步解释道: “接触过水手、海商的人都知道,五海之上有这样一句话流传: “宁愿遭遇那些海盗将军乃至王者,也不要碰到一个叫做弗兰克李的人。 “那位的姓也是李。” “他很可怕吗?”卢米安问道。 莱恩摇了摇头: “我不清楚,但既然有这样的传说,那肯定不会差。” 他中止了这个话题,对卢米安道: “感谢你的故事,它值得一杯酒,你想要什么?” “一杯‘绿仙女’。”卢米安一点也不客气,重新坐了下来。 莱恩科斯微皱眉头道:星文阅读app “‘绿仙女’……苦艾酒? “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句,苦艾对人体有害,这种酒有可能导致精神错乱,让你出现幻觉。” “我没想到特里尔的流行风向已经传播到了这里。”旁边的莉雅含笑补了一句。 卢米安“哦”了一声: “原来特里尔人也喜欢喝‘绿仙女’…… “对我们而言,生活已经足够辛苦了,没必要在乎多那么一点伤害,这种酒能让我们的精神获得更大的放松。” “好吧。”莱恩坐回位置,望向酒保,“一杯‘绿仙女’,再给我加一杯‘辣心口’。” “辣心口”是有名的水果烧酒。 “为什么不给我也来一杯‘绿仙女’?刚才是我告诉你真相的,我还可以把这小子的情况原原本本说出来!”第一个揭穿卢米安每天都在讲故事的瘦削中年男子不满喊道,“外乡人,我看得出来,伱们对那个故事的真假还有怀疑!”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不等莱恩做出决定,卢米安又补充道: “为什么不能是我自己讲,那样我还可以多喝一杯‘绿仙女’?” “因为你说的情况他们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叫做皮埃尔的中年男子得意笑道,“你姐姐最爱给孩子们讲的故事可是‘狼来了’,总是撒谎的人必然失去信用。” “好吧。”卢米安耸了耸肩膀,看着酒保将一杯淡绿色的酒推到自己面前。 莱恩望向他,征询道: “可以吗?” “没问题,只要你的钱包足够支付这些酒的费用。”卢米安浑不在意。 “那再来一杯‘绿仙女’。”莱恩点了点头。 皮埃尔顿时满脸笑容: “慷慨的外乡人,这小子是村里最爱恶作剧的人,你们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五年前,他被他姐姐奥萝尔带回了村里,再也没有离开过,你想,那之前,他才十三岁,怎么可能去医院做守尸人?嗯,离我们这里最近的医院在山下的达列日,要走整整一个下午。”星文阅读app “带回村里?”莉雅敏锐问道。 她略微侧头,带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皮埃尔点了点头: 星文阅读app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星文阅读app,。最新章节内容已在星文阅读app,。 “然后,他就跟着奥萝尔姓‘李’,就连名字‘卢米安’也是奥萝尔取的。” “原本叫什么我都忘了。”卢米安喝了口苦艾酒,笑嘻嘻说道。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过去被这么抖露出来一点也不自卑和羞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可问题是,这不是他!下载星星阅读app,阅读最新章节内容免费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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