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 正文 第一章 她变成了暴君娇养的小狐狸?! “啊…嗯…陛下~” 夜深人静,月色如水。简毓却在熟睡中被一道突兀的女子娇吟声迷迷糊糊吵醒,她十分不耐地翻了个身。 谁啊?大半夜看片声音不关点!不知道打工人的睡眠堪比黄金吗?! 她眉头紧锁,想拉过被子蒙住耳朵,可手脚在床上扑腾许久也没找到。 她摸着摸着,觉得有些不对。 她明明记得自己买的床单是亚麻材质的啊? 怎么她刚刚摸着底下这床单,毛茸茸的还有些硌手的地方,好像是刺绣? 现在正是六月份,天气虽然还没有那么热,但是她总不至于把棉绒床单铺上吧?! 简毓赫然睁眼,瞌睡霎时间醒了大半。 她倒要看看这床单是怎么回事! 咬牙撑着手肘起身,她想好好看看自己身下的床单,可一伸手,她却陡然愣住了—— 这只手……根本不属于人类!! 更准确的来说,这应该是一只爪子。 白白软软,长着一层厚厚的绒毛,还有五个尖尖的长指甲。 她心头发颤,又缓缓顺着往身下一看,她那件穿得泛黄的哆啦a梦睡衣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长满了白色绒毛的动物身体。 她,一个1世纪的苦逼打工人,就因为没有加班好不容易早睡一次,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一只狐狸?! 简毓头脑发懵,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盆冰寒入骨的凉水。 这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只是因为她受不了连续一个月加班,就被领导直接开除人籍了?? 大脑宕机的时候,那道熟悉的娇喘女声又再次响起: “啊…陛下…您轻点…啊…” 简毓浑身一刺,赶忙用爪子捏住自己的嘴筒子,害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来被人发现。 待女子的娇喘声逐渐偃旗息鼓时,她才敢缓缓直起身子,开始打量起眼前的环境。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 雕刻海棠的紫檀木三扇屏风,黑漆彭牙的四方桌,珍珠嵌琉璃贝壳制成的流光阁帘。 她所在的贵妃软榻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天蚕绒毯,上面还绣着星星点点的粉团蔷薇。 而角落的梨花木雕花大床上,一个未着寸缕的女子正不停地扭动身子。她娇媚的脸上透着异样的潮红,白皙的双手在雪白的肌肤上来回游走,在粉色的床幔之下显得十分魅惑妖娆。 简枳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一时被这香艳的画面给看呆住了。 可下一瞬,她就被一双骨节如竹的手腾空抱起,还伴随着一道低沉冷冽的磁性男音: “湫儿,不要看,脏。” 男人的声音寒冽如冰,毫无情感,可动作间却带着几分截然相反的轻柔。 她有些懵懵地抬头,却在陡然间屏住了呼吸。 将她拥入怀中的是一个身着雕龙金丝华衣的男人。 华衣上绣着用辑里湖丝剿成的五爪螭龙团纹,在红烛下泛出耀眼的涟漪金光,恍惚间甚至比夜明珠还要夺目。 可简毓却无心欣赏,她已经被眼前这张近乎妖孽的脸深深地吸引住了。 一头如冰川瀑布般的银色长发,高挺如山峰的鼻子,流畅且不失棱角如刀削般的脸部线条。薄唇轻抿,面容甚为冷峻。但男人的眼角眉稍处,却意外地生了一颗殷红痣,冲淡了他眉宇间的清冷孤傲,平添了几分冶魅风情。 这张鬼斧神工的脸上,那双甚为幽深的蓝色眼瞳格外显眼,宛如寒冬湖面下藏匿的暗潮漩涡,仿佛只是轻轻掠过一眼,就会霎然间被裹挟着卷入其中,永生永世亦无翻身之日。 简毓的眼睛一下亮了。 我靠…好帅…… 她震惊之余吸了一口气,又隐隐激动起来。 靠,如果我们部门有一个这样的绝世美男,我愿意把公司当成唯一的家,把领导当成唯一的姐!! 宓奚轻抚狐狸的手霎时一顿。 他颀长的身形骤然绷紧,犀利如鹰的目光在顷刻之间巡睃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细缝,可空旷的屋子里除了女子的娇声嘤咛,再无其他任何声音。 难道是他听错了? 他湛蓝眼眸中的肃杀之气逐渐敛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他敛下眉目,戴着螭龙扳指的手在案几上轻敲了两下。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清脆的敲击声后,轻轻推开了雕花木门。 一位身着戎装、后背长剑的英姿男子背光而来。 简毓眼睛又亮了一下。 我靠!又来一个,还是铁面冷峻的戎装帅男,我这梦做得也太美了吧! 脑海中再次响起的声音让宓奚双眼微眯,英眉蹙起。 “胥黎,你可有听到什么声音?” 许是察觉到这奇怪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威胁,他并不急切,只是对着眼前的戎装男子淡声询问。 被唤作胥黎的男子躬身抱拳,目不斜视道:“回陛下,除了昭妃娘娘的叫声,臣下没有听到其他声音。” 是的,床上的女子仍旧在嘤咛,双手还上下游走在白皙的肌肤上,恍若无人。 嘶…虽然长得帅,但这皇帝也太重口味了吧,竟然能容忍别人看到自己的嫔妃这副样子? 宓奚眸色渐深,胥黎的听觉一向敏锐超于常人,若是他都毫无察觉,那么就说明,这个声音只有他能听到。 他的视线落在了怀中似乎比往常都要躁动一些的白狐狸身上,戴着螭龙扳指的手逐渐收紧。 诶诶诶!疼…疼疼疼!! 简毓从他怀里跳了出来,呲牙咧嘴地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冷面君王。 不是,什么人啊?你就算帅得惨绝人寰也不能莫名其妙的掐人吧?! 宓奚看着眼前炸毛的狐狸,湛蓝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 视线从狐狸身上收回,他对着胥黎淡淡开口:“何事?” 一般这个时候,胥黎是不会来打扰的。 胥黎微微侧身,露出身后被五花大绑的粉衣女子: “此女行踪诡异,试图下药。” “何药?” 胥黎的声音微顿:“是…催情的媚药。” 正文 第二章 绝世美男竟是暴君 “陛下!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女子的身体抖动得十分厉害,她开始撕心裂肺地求饶,身上轻薄的一层粉纱若隐若现地透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宓奚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龙扳指,冷峻的脸上毫无波澜:“处置了。” “是。” “奴婢只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还请陛下留奴婢一条贱命,否则家中孤母无人照拂,就要被病痛折磨致死了啊!陛下…” 女子双手被剪绑在身后,纱衣凌乱不堪,凄厉的求饶声绕着横梁响彻了空旷的屋子,在黑寂的深夜格外刺耳骇人。 可这凄婉的场面并没有激起眼前男人心中的一丝涟漪,他微微蹙眉看向胥黎,眉宇间透着几分不耐。 胥黎正欲将女子带走,那哭哭啼啼的女子却突然变了脸色,挣脱束缚,从袖中拿出一柄短剑,径直向宓奚刺去。 “去死吧!你这草菅人命的暴君!!” 糟了,这女子是死士! 电光火石之间,他咬牙甩了一个回旋镖过去,正好打在那女子执剑的手腕上。 女子乍然吃痛,手一松,短剑便如同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宓奚抓住这个机会钳制住了女子,眨眼之间便扭掉了她的双臂。 女子知道事情败露,牙关一动正欲咬破毒包自尽,却被宓奚干脆利落地一个抬手,卸掉了下巴。 女子痛苦地闭上眼,两行清泪顺靥而下,心中无限灰寂。 胥黎拿来金刚绳重新将女子牢牢绑起来,再三检查没有问题后单膝跪地,向宓奚请罪: “是臣下疏忽,请陛下责罚。” 宓奚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他的双靥投下阴影。此刻他正拿着绣了云龙的帕子反复擦拭指腹,似乎很是嫌弃刚刚触碰到女子的地方。 “去刑司领罚,下不为例。” 胥黎毫无怨言地抱拳应声,又问道:“那陛下…这女子要如何处置?” 宓奚霎时睁眼,他突然想起什么,深如湖水的眸中闪过一丝阴寒:“去把昭阳殿的侍卫和太监都带过来。” 胥黎应声,不到半刻就把所有人都带了过来。 宓奚一双湛蓝眼眸淡扫过地上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太监和侍卫们,凌厉的视线蓦然停在了一个太监身上。 那太监身上的藏青色长袍有莲花花纹点缀,说明他是昭阳殿里的一等太监,平时是近身伺候主子的。 “手伸出来。” 帝王低沉冷漠的声音在太监头顶响起,他颤抖地将自己双手覆上,头颅依然紧贴在冰凉的青石板之上。 宓奚双眼微眯,眼底蓦然迸发出一道别样的光彩,但面上仍不动声色,淡淡撇过头给胥黎递了一个眼神。 胥黎立马会意,大手一挥,立马有两个身着银铠的死士冲上前一把将太监按倒在地。 太监满脸惊恐,抬起头哆嗦着尖叫喊道:“陛下?!” 宓奚从胥黎手中接过打磨光亮的匕首,穿着螭龙银靴的一只腿缓缓勾起太监的下巴,妖异贵气的脸上尽是淡漠:“你的嘴能骗人,手上的茧子可骗不了人。” “年纪轻轻的就能当这昭阳殿里的一等太监,手上又有这么多刀剑利器磨出来的老茧。”宓奚手上的匕首轻轻划过太监光洁的脸,却在顷刻之间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可见其锋利。 他轻轻说着,突然发现了太监口中藏匿的药包,眨眼之间又利落地抬手卸掉了太监的下巴,太监乍然之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另一边早已伏诛的粉衣女子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惊惶和绝望深深笼罩着她,可同样下巴被卸掉的她只能发出些破碎的呜咽,哀怨凄厉得如同泣血黄莺。 宓奚微微偏头,眸光在这二人之间流连后玩味地笑了笑:“又来一个死士?到底是谁这么大手笔?” 月光之下,银发高高束起的男人如同妖孽一般,鬼斧神工的脸上噙着淡笑,俊美无俦中透着几分令人肝颤的居高临下。 太监的身子剧烈地抖动起来,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竟然能有如此惊人的察觉力。 “你是自己坦白,还是要见识见识朕的手段?” 太监听到男人的问话,一边疯狂摇着头,一边嘴里“啊啊啊”的叫着。 宓奚是个极没有耐心的人,他没有听到太监识趣的回答,剑眉微颦,手起刀落,直接将太监的耳垂割了下来。 “啊啊啊啊——” 太监刺耳凄厉的尖叫声霎时间充斥了整个屋子,那叫声里的剧烈痛楚叫人听着只觉头皮发麻。 血光四溅,滴落在青石板上,也顺带沾到了宓奚的衣袂上,他低头轻瞥一眼,眉头蹙得更加厉害。 “还不肯说是吗?”泛着银光的刀尖抵在太监的下巴,宓奚湛蓝的双眸仿佛酝酿着剧烈的狂风骤雨,“耳垂割完了,还有十个手指头可以剁,双脚可以削。” 他眼睑微敛,匕首缓缓移到太监的胸口,低沉磁性的声音仿佛撒旦低语,“这里的肉最厚,可以割上三天三夜,流出来的血可以喂饱整个西郊的野狼…” “是……艾!……艾昂,艾昂!!” 太监终于被击溃了最后一道心理防线,无助地呜咽叫喊起来。 他口齿不清,宓奚没有听清,胥黎适时上前为他解答:“他说是代王。” “呵。”男人勾唇冷笑,随手将染血的匕首丢掷一旁,接过胥黎递上的素帕开始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 “一群贱骨头,经不起一点试探,就和代承那个蠢钝如猪的草包一样。”他冷冷说着,眼里尽是轻蔑的嘲弄之色。 “把这两个贱骨头都带下去用刑,看看是不是能对上代国死士的细节。” “还有,”他将擦拭完的锦帕随手一掷,正好甩在床幔中女子的脸上,女子乍然受到了外物的刺激,身子扭动得更加厉害,发出的声音也愈发不堪入耳。 宓奚双眼微眯,眸中的阴狠之色如同冰魄刀刃,“把昭妃带下去,分开用刑。” 正文 第三章 她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狐狸啊! “是。” 胥黎拍了拍手,两名身着银铠的死士上前,攥着女子的长发和太监的长辫拖了下去,如同拽走了两块残破不堪的布匹。 青石板上留下几道长长的猩红血痕,胥黎见状立即上前,半蹲着用帕子将血迹都擦拭干净。 另一名死士则把衣衫不整、甚至嘴里还在淫叫的昭妃从床上拽了下去,过程中昭妃身上的轻纱被床角扯破,露出白花花的身子,可死士依旧面无表情,仿佛拖着一具死尸一般将她拖了出去。 月色如水,处置完毕后一切归于平静,宓奚从雕花圈椅上缓缓起身,余光突然瞥见了角落里蜷缩着身子的白狐狸。 他抬步走去,却发现上一瞬还灵动活泼的白狐狸此刻却双眼紧阖,四肢瘫软,旁边静静躺着一把泛着银光的短剑。 宓奚摩挲着螭龙玉扳指的手陡然一顿:“来人!” —— 翌日清晨,燕赤皇宫的都梁殿里,负责侍奉白玉狐狸的两个侍女正手执拂尘掸去八宝阁上的薄灰。 穿着深绿色长裙的宫女名唤云蔚,她向后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宫殿,微微压低了声音道: “你听说了没有?昨夜本来是昭妃娘娘侍寝,结果不知怎么惹怒了陛下,一早便被送去了刑司。” “啧啧,”她一边扫着尘灰一边摇头感慨,“进了那儿,只怕是连个全尸都没有了。” 另一名宫女叫云笠,她听到云蔚的话后先是一愣,随后赶紧向后瞥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蹙眉看向云蔚: “那么多前车之鉴,你怎么还不长记性?你是真不怕那些刑罚吗?” 云蔚脑海里突然浮现前日观看蒸刑的画面,那股子蒸汽混着人肉烧焦的腥味陡然从记忆中涌了上来,她一个没忍住,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云笠被吓了一跳,蹙着眉给她拍背顺气: “怎么了?你早膳是不是又多吃了两个肉包?” 提到肉包,云蔚呕得更厉害了,她费了吃奶的劲儿才把喉间涌上的东西压了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我真要吐出来了。” 云笠恨铁不成钢道:“那你也少说些,咱们好不容易捞到这个差事,别最后连命都没了。” 云蔚是不敢说了,但桃木大床上蓦然传来的嘤嘤叫声都将她二人吓了一跳。 云笠抿着唇先行一步,将月影床幔轻轻挂上,而后温声对着床上有些躁动的狐狸道: “怎么了湫儿?是不是难受了?” 一边温声说着,她一边伸手想去去安抚狐狸。 可今日的白玉狐狸却不如往日那般亲她,蜷缩着身子向大床的角落连连退去。 狐狸的嘤嘤叫声让她心疼,想起昨日狐狸的遭遇,她心里更是揪得厉害,眼疾手快地一把将狐狸捞过来,搂在怀里开始轻抚。 她嘴里轻哼着哄孩子的歌谣,轻柔地顺捋着狐狸的背毛。 白玉狐狸紧绷的身子慢慢放松下来,没有再挣扎,只是嘴里依旧声嘤咛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简毓确实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个怪梦,醒来就会再次面对打工人的苦逼日常。 结果一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还是狐狸之身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天爷啊,所以她被那刺客的短剑给砸晕了?? 她后来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些东西都是真实的?! 那个有着一双湛蓝眼瞳的绝世美男其实是那个臭名昭著、凶残成性的暴君宓奚? 她穿到了这暴君豢养在身边的白玉狐狸身上? 她想回去啊!!她才不要当什么劳什子狐狸啊啊啊啊!!! “嘤…嘤嘤…” 怀中狐狸的叫声又逐渐凄厉起来,云笠心疼不已,眉头微颦,声音愈发轻柔。 “云蔚,去把御医开的安神香点上。” 她轻声道。 云蔚一边声嘀咕,一边把镂空雕花香炉的盖子掀开。 “还同人不同命呢,一只狐狸的待遇都比我们这些做人的好,还有御医专门研制的安神香…” “皇上驾到!” 云蔚正嘀嘀咕咕着把安神香燃上,就听到外头陡然传来的唱和声,吓得她连手里的隔香铁片都差点没拿稳,立马匍匐在地,颤颤巍巍地给皇帝行礼。 坐在床榻上的云笠也听到了声音,轻轻地将狐狸放在柔软的被衾之上,而后才跪地行礼。 一身龙纹云袍的宓奚脸色淡淡,稳步径直走到了床前。 云袍的衣袂轻轻扫过云蔚的头顶,带来一阵淡淡的龙涎香气味,缓缓直起身子的云蔚闻到这香味后有些恍惚,但在想到什么后她浑身一颤,立马敛住了神色。 简毓缓缓抬头,仰视着那张熟悉的脸,浑身上下的汗毛乍然竖起,像个炸毛的刺猬一般连连后退,整个狐狸呈现出一种异常警戒的样子。 宓奚淡淡凝视着床上炸毛的狐狸,湛蓝的双瞳微眯。 这般怕他? “它可好些了?” 云笠咽了咽口水,直起身子开始回话:“回陛下,主子方才苏醒过后就有些不安,奴婢刚刚叫云蔚把安神香点上了。” 是的,她们是人,却要唤作一只狐狸为主子。 帝王没有再说话,云笠也不敢再多言,只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静候吩咐。 “都下去。”宓奚淡淡道。 帝王发了话,所有人开始轻轻动作起来,不敢有丝毫逾矩,躬着身子接连退了出去,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 床上的简毓眼瞧着这肃然压抑的一幕,心中的惶恐更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为什么让人都退出去?!他想干嘛?! 想到这暴君对那些人用过的酷刑,简毓的鸡皮疙瘩霎时间起满了一身。 啊啊啊!她不要被埋到土地灌水银!不要被刀一片片割掉胸口的肉啊!!更不要被丢到满是毒虫蛇蝎的土坑里啊啊!她最怕蛇了啊啊啊!! 宓奚看着眼前突然上蹿下跳的白狐狸,冷若冰霜的俊颜上眉头微微颦起。 他脑海里并没有出现昨日那道吵闹的声音。 简毓瞅准暴君愣神的空隙从床上一跃而下,开始疯狂寻找可以躲藏的地方。 逃窜了半天,她终于发现了一个绝佳的躲藏之地,就是八宝阁的顶上。 可奈何她没有适应这具身体,即使是艰难跳到了紧挨着八宝阁的四方桌上,但抬头望去却像是如同万丈悬崖般遥远。 正文 第四章 好像…做狐狸也没那么糟糕? 加油…我一定可以的。 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卯足了劲儿后腿猛然一蹬—— 只听见“砰”的一声,她额头直直撞上了柜子的一角,然后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蓦然落进了一个冰凉却柔软的怀抱之中。 她蹙眉只觉得额头疼得厉害,缓缓睁开眼后发现接住自己的人竟然是宓奚的时候,整个身子如死尸一般僵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脑海里陡然响起的尖叫声让宓奚双手一颤,怀里的狐狸直直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简毓的头先落了地,嘴里发出一道剧烈的闷哼声后,头一歪,又晕了过去。 宓奚微微垂首,看着地上瘫软的狐狸,薄唇微抿。 他俊美无俦的脸上仍旧淡淡,微微蹙起的眉头好像在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但是经过这次,他好像摸清了一个事实,就是只有当他与这只狐狸有肢体接触时,才能听到它的心声。 一个女人的灵魂被囚禁在一只狐狸的身体里吗? 他唇角轻轻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不禁恶趣味地开始觉得事情有趣了起来。 —— 简毓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放在一个柔软精致的编织摇篮里,空气中还氤氲着淡淡的雾蒙水汽。 她这是上天堂之前的错觉吗… 简毓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浑身瘫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手,定睛一看果然还是那熟悉的毛茸茸的狐狸爪子。 “呀,湫儿醒了!” 湫儿?是谁… 哦,是那只狐狸的名字… 现在是她的名字了… 她现在是一只什么都干不了的狐狸… 脑海中万千思绪如一团乱麻,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力气再去思考了。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还是个手段狠辣的暴君,指不定哪天他心情不好就把她的皮扒下来做成狐毛大氅了… 给个痛快吧…她也不是很想活了… 无力且绝望地想着,简毓都觉得自己身上那种生的意志都逐渐开始消散之时,她就突然被人轻轻环抱而起,放入了水温刚好的浴盆之中。 温水霎时间如柔软的云朵包裹了她的全身,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驱散,一种由内而外的舒适安逸蔓延开来。 漂浮在水面之上的玫瑰花瓣散发出宜人的淡淡花香,一双挤了乳霜的手抚上了她的身子,轻轻按揉着她身上每一个酸胀的地方。 这一刻,简毓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她深深地陷入了这深沉的舒适感中。 沐浴完,她迷迷糊糊感觉自己放在了一床十分柔软的被衾之上,有人用软帕轻轻擦拭着她的身子。 啊…这也太舒服了……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为她擦拭身子是之前那个将她抱在怀里轻哄的美人。 云笠见狐狸醒来,柔柔笑道:“湫儿醒了?折腾了半日肯定饿了,等身子干爽了我叫她们拿好吃的来。” 她轻哄的声音像一支扫过心头的羽毛,叫人只觉得酥酥麻麻的。 原来一只狐狸还能被这么伺候?她当人的时候都还没这么舒服过… 简毓耷拉着眼皮,懒懒地趴在鹅羽软被之上,开始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切。 眼见狐狸身上不再滴水了,云笠将软帕递给了云蔚,叫她把炭盆和铃花水仙端来。 于是简毓眼见云蔚端来了一个雕刻十分精致的金炭盆,里面燃着烧得红红的炭。 那炭盆还没端到她跟前,简毓就感觉一股暖烘烘的热气扑面而来。 云笠手执银夹,上前拢了拢炭火,几块炭在她的动作之下只跃出几颗零碎的火星子,但简毓能感觉到房间里的热气更浓了。 这炭烧得这么旺,竟然没有起烟? 简毓懒懒地想着,就见一盆白色的铃花水仙端在了自己的跟前。 的白色花苞点缀在绿叶之间,如同一个个垂着的铃铛,白色花瓣末端微微向后翻卷,透着几分俏皮。 花苞虽然巧,但传来的花香却十分浓郁清新。 这就是那个美人口中的铃花水仙?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品种的水仙花。 云笠拿来了一把精致的羽扇,开始对着炭盆上下轻扇。 霎时间一股混着水仙花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将毛发半干的狐狸整个身子笼罩其间,简毓不由得微微睁大了眼睛。 竟然还能这样?! 不过是养一只狐狸而已,怎么能伺候得如此精细? 待云蔚把燃得差不多的银丝炭端走后,一只身上飘着水仙花香的、毛发蓬松柔软的白玉狐狸就诞生了。 简毓贪恋地嗅闻着自己身上的香味,面露沉醉。 天呐,这味道闻起来比她上司喷的那几千块钱的香水都还要清新自然。 紧接着,一群躬着身子的宫女鱼贯而入,她们手上端着各式各样的碗碟,随后一一放在正中央的梨花木四方桌上。 云笠将香香软软的狐狸抱起,稳步走到梨花木四方桌前的美人榻,而后轻轻把她放下。 简毓还没来得及感慨身下这美人榻的柔软程度,就一眼瞥见四方桌上的东西,陡然怔住了。 用琉璃烧成的水晶肴盏,用纯金打造的莲花碗,还有用翡翠雕成状似玉兰花的碟子…… 简毓蓦然睁大了眼睛,都不敢细想她得在公司当牛做马干多少个月才能买得起这些东西… 正当她感慨万千时,云笠又像变戏法般端来了一个月亮银盘,上面摆放着一个个罗列整齐的金碗,其中最大的那个金碗放的是殷红色的花瓣。 简毓依稀认得,那是好像是凤仙花的花瓣。 云笠熟稔地戴上了蚕丝做成的手套,开始调制花汁。 一道道精细的功夫顺下来,凤仙花原本艳丽无比的颜色被云笠调制成了娇俏的淡粉色。 于是当她执着狼豪刷子给简毓染指时,她双眼霎时间瞪得老大。 这……是在给她涂指甲?!她不是一只狐狸吗?! 不得不说,云笠做这些事十分得心应手,轻柔精细的动作让简毓觉得她的一双巧手像带着轻微电流一般,顺着手臂流过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让她浑身上下的毛孔都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正文 第五章 她好久没吃过人吃的东西了 染完指,云蔚捧来了晾晒好的天蚕薄丝外皮以及蚕丝铰成的项圈。 云笠含笑着将项圈给白玉狐狸戴上,又为她理好了轻纱外披。 云蔚双眼发亮,连连摇头感慨:“姐姐这双手真是太巧了!” 云笠淡笑轻抚着狐狸柔顺又萦着淡淡香气的毛发,“是咱们湫儿本来就长得好。” 简毓望着花云铜镜中娇俏华贵的白玉狐狸,一时间也看呆了。 通体雪白的毛发,在熹微阳光下泛着银色洁白的淡光,淡粉色的指甲予以点缀增添了几分俏皮,天蚕轻纱外披淡裹,配上一条祖母绿翡翠的吊坠,就连轻轻抬手也显得十分贵气优雅。 简毓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说钱是最养人的,光是那枚胸前的翡翠,那透着油润得浑然天成的浓郁绿色,就足以将一只狐狸的身价抬高几十倍。 她突然就觉得这个狐狸当得真快活啊,过得比简直她当人的时候都体面。 于是简毓开始十分惬意地享受做狐狸的一切,包括但不限于有人伺候洗澡吃饭以及剪指甲,她甚至还有一箱子专门用来打扮的金银珠宝。 简毓扯着脖子偷瞄了,里头不仅有纯金打造的各种首饰,还有价值不菲的闪闪发光的宝石和珍珠。 她趁着云笠和云蔚不注意,还偷偷拿了几颗鸽子蛋那么大的红宝石放在床底。 万一她哪天突然变回去了呢?这几颗宝石也足够她不工作好吃好喝几个月了,未雨绸缪嘛。 “这两天怎么没见陛下来看看湫儿啊?” 翌日傍晚,简毓正百无聊赖地拨弄自己脖子上的翡翠项链,就听到一旁的云蔚突然开口问道。 糟了,这两天日子过得太快活了,差点把这个暴君给忘了。 云笠在另一边洗着狐狸的贴身衣物,“我听说陛下最近忙着接待代国使者,怕是抽不开身了。” 云蔚“哦”了一声,也不十分在意,反正皇帝不来她还自在些。 听到云笠的话,简毓稍稍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也慢慢落了下来。 结果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太监的唱和声,说皇上驾到。 简毓当即就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一颗心悬到了一颗嗓子眼。 云笠和云蔚对视了一眼,立马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跪在地上给皇帝行礼。 然后简毓就看到被数十个太监簇拥着的宓奚迎光而来。 他一头银发用玉簪束起,随着衣袂而微微飘扬,湛蓝眼瞳如冰雪般沉静,如同一副寒冬湖水写意画,叫人轻轻撇过一眼便会深陷其中。 虽然容色极佳,但宓奚身上那股难掩的肃杀之气却实在叫人望而却步。 简毓看得有几分怔然,她觉得宓奚就宛如一只受尽苦楚后堕入魔道的妖,在人间只手遮天、翻云覆雨,就连杀人时都透着诡异妖冶的美。 宓奚的视线落在毛发蓬松、但看起来比前几日要消瘦几分的白玉狐狸身上,双眼微眯。 他径直朝着简毓的方向走来,吓得她一下子跳到了旁边的绣凳上面,一双如黑葡萄般的狐狸眼滴溜溜地看着他。 宓奚眉头微挑,两日不见,还是这么怕他? “这两日湫儿可还好?御医来看过吗?” 帝王淡漠却极有威严的声音响起,云笠挺直脊背回道:“回皇上,李御医来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开了些药让奴婢混在羊奶里给主子喝了。主子身子没什么事,就是食欲有些不振,从前爱吃的甲壳虫和鹌鹑也没再碰了。” 简毓瞪大了眼睛,什么?那里面唯一她能接受的食物就只有羊奶了,竟然还被偷偷放了药?! 难怪她说这羊奶怎么味道怪怪的,她还以为是变成狐狸了以后味觉也跟着改变了! 宓奚听罢却难得轻笑了一声,惹得跪在地上的云蔚和云笠都愣了愣。 旁人不知情,可他却是知道的,这狐狸身体里分明就是个女人的灵魂,怎么可能还吃得下狐狸所食的虫子和野味? 御前大太监王珏弓着身子进来回话,询问皇帝是否要传膳。 他说完,微微顿住话头又道:“飞鸾宫的贤妃娘娘也遣人来请了,说备下了厨房新做的燕窝鸭子。” 王珏知道这后宫里的女人大多都是摆设,可飞鸾宫这位却有些不同,他多半还是要回禀的。 “不必了。”宓奚淡淡道,“你去回话,说朕改日再去看她。”王珏手执拂尘,正要应声,就又听到皇帝的吩咐: “你把代国进贡的红珊瑚送一株去飞鸾宫。” 王珏心中微讶,“是,奴才立刻着人送去。” 这昭妃才得几日盛宠,转眼就被送进刑司了。陛下这些时日虽然未曾踏进飞鸾宫的门,但竟然还能得赏赐,看来贤妃在陛下心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他面上噙着淡笑,对着飞鸾宫的宫女道:“陛下说今日政务繁忙,改日再去飞鸾宫看望贤妃娘娘。不过陛下亲口嘱咐要送一株红珊瑚去,想来一会就送到飞鸾宫了。” 金锁听罢,识趣地福了福身:“多谢王公公,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她走之前还在王珏手里塞了一枚银锭,王珏喜笑颜开的收下,还命人亲自送她离开。 待她的身影走远后,王珏掂着手里的银子,轻笑一声:“这陛下心里的风,终究还是要吹到飞鸾宫去的。以后飞鸾宫来人可都仔细着些,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身旁簇拥着他的太监们都点头称是。 都梁殿里,宓奚叫人传了膳食。 帝王的饮食向来是十分讲究的,一般来说就算是摆上成百道山珍海味都不为过。但是宓奚作为一个韬光养晦了多年的帝王,他深知有些银钱是可以省下来养兵打仗的。 但即使是缩减了用度,他的饮食仍然是非常精细的。 所以当简毓眼睁睁看着宫人们提着热腾腾的珍馐上来时,眼睛里乍然迸发出了如同饿狼看见骨头的精光。 那是酒酿糟鹅吗?好浓郁的肉香啊。我靠那是什么,炸鱼?啊啊啊她最爱吃炸鱼了,我的天还有爆炒牛舌?!还有佛跳墙啊啊啊她好想吃!! 正文 第六章 小狐狸竟然有点可爱 宓奚淡淡看了一眼离他有三尺远的狐狸。 即使隔了三尺远,他仍旧能敏锐地察觉到狐狸内心的激动,就像是那种久旱遇甘霖的殷切和渴望。 然后他就当着简毓的面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 啊啊啊啊我真的好恨,我好想吃啊!! 简毓眼睁睁地盯着宓奚享受满桌的珍馐美食,过程中非常不争气的咽了好几下口水。 其实宓奚也没觉得这些菜肴有多美味,他从来都不是贪恋口腹之欲的人。 但他就是要做出一副享受的模样。 于是当他余光瞥见端坐在绣凳上的狐狸双眼放光,还开始时不时的咽口水时,他就突然觉得吃饭这件事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他平日本来只吃个四五分饱,但今日却不自觉地吃到了七八分饱才堪堪停筷。 优雅地将象牙筷放在筷枕之上,慢条斯理地执起金丝帕擦拭嘴角,却在微微侧头的时候怔住了。 身披月影柔纱、打扮得十分华贵优雅的白玉狐狸此刻却毫无形象的流着口水,两条银丝如断线珠子般滴滴答答流在光滑的地面上,看得宓奚剑眉紧蹙。 “脏死了。” 帝王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旁边站着的云笠和云蔚都愣住了,云蔚更是被帝王低沉的脸色吓得身形微颤,都不敢抬头。 还是云笠顺着看过去,才发现了端倪,她立马从怀中拿出一张干净的软帕,蹲在简毓跟前轻柔地擦去了她嘴边的哈喇子。 简毓这才回过神来。 啊…?她竟然被馋得都流口水了… 虽然有些羞赧,但简毓还是坚持认为这是那个暴君宓奚故意在引诱她的! 宓奚脸上的嫌弃显而易见,他缓缓起身远离了狐狸流过口水的地面,随后覆手而立,淡淡道:“给它重新洗个澡。” 于是饥肠辘辘的简毓又被逮去洗了个澡,就因为她饿得流了口水… 简毓现在有十分的理由怀疑宓奚是个有重度洁癖的龟毛男人。 但是她还是好饿啊…她真的好想吃人吃的饭…… 洗完澡,云笠和云蔚却突然给人叫走了,说后殿缺了人手,让她们去帮忙。 云蔚没心没肺地答应了,而云笠略显担忧地问了一句殿里无人照看白玉狐狸,害怕陛下追责。 结果那太监笑眯眯地让她放心,这就是皇帝的旨意,不会怪罪于她,云笠这才放心离开。 敏锐的听觉让简毓很快捕捉到了关键,皇帝把云蔚和云笠叫走了? 她陡然间就精神了起来,抖了抖耳朵,眨眼之间就跳到了四方桌上。 看着冒着热气的各色菜肴,简毓双眼放光,来不及多想,立马开始大朵快颐起来。 啊…太好吃了… 站在雕花窗棂旁的宓奚透过镂空凝视着殿里毫无吃相的狐狸,薄唇微微抿起,湛蓝如湖水的眸底透着几分难掩的嫌弃。 可当他瞧见狐狸酒足饭饱后,靠在美人榻上,两只毛茸茸的爪子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自己略微圆润的肚子时,眼底的嫌弃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扬起的唇角。 —— 自从吃过一顿山珍海味后,简毓已经对羊奶都提不起兴趣了。 一连两顿饭她都没怎么吃,这可把云笠和云蔚急坏了,生怕是白玉狐狸生了什么病,连忙请了御医来看,结果什么事也没有。 两个人好声好气地哄着狐狸用膳,但狐狸梗着长长的脖子撇过头去,愣是不看她们一眼。 晚膳时分,皇帝又来到都梁殿,云笠壮着胆子把狐狸不思饮食的事情说了,闭上眼认命般等候处置,可一向狠厉的皇帝竟然只是淡淡颔首,随后就把她们都遣了出去。 殿内一时寂静,宓奚淡然却似刀锋的目光投向低下头好似有些心虚的狐狸,方才因国事而烦躁的心似乎平静了些。 简毓垂着头,过了一会没听见动静便轻轻地抬起眼睑打探,却一下撞进宓奚那一双幽深湛蓝的眼瞳之中,吓得她立马又低下头。 干嘛这么看着她?她不吃饭是因为那些东西真的不是人吃的啊! 宓奚没再理她,稳步走到殿中央的梨花木四方桌前,将宫人提上来的云鸟食盒打开,慢条斯理地将里面的各色菜肴都一一摆了出来。 简毓眼瞧着这一幕,抿着唇嘴里又不自觉地开始分泌唾液。 她心一横,一个蹿身就溜到雕花大床上去了。 得了,她吃不了难道还躲不了吗?! 上次就是她傻乎乎地在那看着这暴君在那美滋滋地享受美食,害得她留了一地的哈喇子。 完了这个有重度洁癖的龟毛男人还嫌她脏,又被拎去洗了一次澡。 白软的爪子一把拉过被衾盖住身子,简毓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个法子吃点好吃的。 御膳房那么大,忙起来的时候谁都睁眼瞎,她一只狐狸偷偷溜进去拿点吃的应该不难吧? 或者去隔壁哪个嫔妃的宫殿里偷点好吃的糕点,被发现了也没事。 心里盘算着好几个可行的计划,简毓越想越激动,巴不得立马就去实施。 可下一瞬,盖在身上的被子被人陡然掀开,她被一脸阴沉的宓奚抱了起来。 简毓懵懵的,等反应过来后双眼逐渐瞪大。 不是…这个男人想干嘛?? 脑海里那道熟悉的聒噪声响起,宓奚不由得轻轻挑了下眉。 但他肯定是不会解释的,只是面色淡然地抱着狐狸径直向四方桌前走去。 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珍馐美食,简毓简直叫苦连天。 啊啊啊!!别折磨我了,我又吃不到!!再这样我真的要讨厌你了! 听到“讨厌”两个字,宓奚抱着狐狸的手不自觉轻颤了一下,微眯着眼将她拎起来,直直与她对视。 简毓被他看得有些心虚,有些羞赧的微微撇过头,看向一边。 看着我干嘛,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你这么腹黑,上次故意馋我,这次又来啊?! 不过该说不说,这男人长得是真好看啊,那眼睛蓝得跟大海一样。 听到女人发自内心的赞叹,宓奚微蹙的眉头缓缓舒展,唇角也不可见闻地微微扬起。 正文 第七章 他真是个好人 简毓的余光打量到宓奚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下疑惑。 等等,我是看错了吗?这一向拉着个长脸的冰山男人刚刚是不是笑了? 宓奚顷刻间收敛了笑意,冷着脸将她放在旁边的圈椅上。 圈椅上垫了鹅绒软垫,简毓还没来得及感受这垫子的柔软就感觉到耳朵传来一阵刺痛。 她下意识“嘤”了一声,抬头看向罪魁祸首。 不是,这男人怎么这么心眼啊?动不动就掐她一下! 宓奚心情甚好地入座,执起银色软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双手。 正当简毓嘀嘀咕咕揉搓着自己刚刚被揪痛的耳朵时,一个精致的白玉碟突然落在了她跟前。 她搓着耳朵的手一顿,紧接着一双骨节如竹的手又环上她的脖颈,稳稳当当地系上了一块柔软的团花软帕。 简毓显然是没反应过来。 她愣愣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那一块绣了牡丹花的云锦。 这是……口水兜? 然后更让她震惊的事情出现了—— 宓奚竟然开始往她面前的白玉碟里夹菜… 看着炖得软烂的红烧肉、翠绿的空心菜以及剔透的水晶粉丝接连放进白玉碟里时,简毓怔愣地咽了好几下口水。 这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眼望向宓奚,只见他面色淡然的将一个白玉调羹放在玉碟中,随后开始自顾自地用起膳。 简毓有点发懵,他这是让她吃饭…? 见狐狸一直呆愣着不动,宓奚眉头微蹙,似有些不满。 他缓缓抬起手,手执象牙筷轻轻敲了一下玉碟的边沿。 所以…这真是让她吃饭?! 简毓两个圆溜溜的眼睛骤然发亮,立马就捧起玉碟咕嘟咕嘟地往嘴里塞东西。 几种食物交杂着混在在嘴里,她却觉得这是难得的世间美味,嘴边逐渐流下了一排红澄澄的油渍。 而这一边,宓奚用好膳转头看到吃得满嘴红油的狐狸时,眼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 “朕不是给你调羹了吗?” 终于忍不住,他蹙眉开口问道。 简毓一愣,捧着玉碟抬头呆呆地望向他。 调羹?什么调羹? 宓奚面色不虞,视线缓缓移到地面上静静躺着的白玉调羹,而后又缓缓抬眼看向简毓。 简毓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这才发现早已被自己遗忘在一边的调羹,不好意思地呲着牙对着脸色略显阴沉的男人笑了笑。 宓奚双眸逐渐眯起,“下次再这么脏,就别妄想再吃这些东西。” 简毓汗毛一竖,这怎么行?! 她一个窜身,立马就把掉在地上的调羹叼了上来,而后十分流畅地将调羹夹在自己两个指甲的肉垫之间,开始颤巍巍地在白玉碟里舀东西。 宓奚满意地收回目光。 还算识趣。 简毓一边艰难地捏着勺子,一边用余光偷偷瞟着身旁优雅擦拭双手的男人。 有这么严重的洁癖,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要是这男人活在现代,恐怕每天都得用消毒水洗几百遍手吧。 宓奚察觉到狐狸飘在他身上的目光,就知道她心里肯定又在嘀嘀咕咕些有的没的。 见她碗里剩的食物也不多了,宓奚垂下眼睑淡淡道,“饱了吗?” 简毓一个激灵,手里的调羹差点没拿稳。 她抬头看着宓奚,十分乖巧地点了点头。 宓奚见她唇边的红油都凝固了,连那块云锦也被她弄得不成样子,眉头不禁颦起。 他抬手在梨花桌上轻敲了三下,手执拂尘的王珏便从外面躬着身进来。 “陛下有何吩咐?” “去把云笠和云蔚叫来,给她洗澡。” “是。” 于是简毓又被拉去洗了一次澡。 再出来的时候宓奚人已经不见了,简毓舒舒服服的等着云笠给她弄干毛发后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了大下午,都梁殿空无一人,简毓想起来一般这个时候云笠和云蔚都会去内务府取东西。 她轻轻打了个哈欠,抖了抖耳朵,觉得这么多天都待在这里实在太闷了。 于是简毓趁着殿里没人,她偷偷溜了出去。 轻巧灵动的狐狸跑窜起来几乎没人能看得见,她很快就穿过几折回廊走到了御花园里。 虽然她不认识路,但是一看到这个园子里开着各式各样的花,她就能猜到这肯定是御花园。 简毓被这繁花似锦的景象迷了眼,不由得深深感慨起皇家的雄厚财力。 几十年的凤凰柏树,成片成片的各色牡丹,还有开得正盛的海棠花和凌霄花。 凑近花苞旁,简毓闭上眼沉醉地吸了一口气,花香混着草香的清新味道扑面而来,她只觉得心中的烦闷一下烟消云散了。 “诶?这怎么有只白狐狸啊!玉,快去抱来给本公主看看!” 倏尔她身后传来一道娇声,简毓转头一看,是个打扮十分娇俏的贵女子。 她穿着一身橙红色纱裙,梳着高高的螺髻,发髻上簪满了绯红色的珠翠,腰间挂着红珊瑚禁步,就连脚上的锦鞋都镶嵌了如拇指般大的海珍珠。 被唤作玉的女使听到主子的吩咐上前,却在狐狸转身的瞬间看到了她脖颈间的祖母绿翡翠,被其泛出的光泽给刺了一下,止住了动作。 简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好奇地抬眼看向眼前走来的富贵女子。 公主?那暴君看着这么年轻,竟然有个年纪这么大的公主? 她头上那支金海棠步摇看着分量不轻啊,少说也有几百克了吧,不知道和她脖子上这颗翡翠相比,哪个更贵一点? 代菀见玉怔在原地,摇着团扇有些不虞地走过来,“怎么了?一只狐狸你都抱不动吗?” 玉抿了抿唇,有些为难垂下头:“公主,这只狐狸怕是有主的……” 代菀闻言冷哼:“有主怎么了?我堂堂代国公主,连一只破狐狸都不能看看吗?快给本公主抱过来,不然心你的脑袋!” 玉垂下眼睑,还是默默地听从了代菀的吩咐,只是她手还没碰到狐狸,就被它灵巧躲过,三两下就跳到了一旁的梧桐树的枝桠上,而后环着尾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们。 正文 第八章 代国公主 代菀摇着团扇的手一顿,圆如杏仁的眼睛一下瞪大,气急败坏地对着身后一堆太监侍女叫道: “你们都是死人吗?只会干看着?!还不快把这只臭狐狸给本公主抓来!” 跟在她身后一众宫人们立马开始动作,爬树的爬树,找粘杆找粘杆。 爬树的太监身子笨重,就算努力爬到了高处也无济于事,几次伸手都被狐狸躲过,最后还一个不稳,重重地从树上摔了下来。 代菀越看越生气,直接一把从宫人的手里抢过粘杆,气势汹汹地对着树上的狐狸捅了过去。 简毓虽然灵活躲过了,但那竹竿带来的一阵劲风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用这么大劲,想让她死啊?! “贤妃娘娘驾到!” 这边正乱作一团时,一道高声的太监唱和响起,众人的动作皆是一顿。 只见一位身着妃底变色长袍,宽大月裙逶迤身后,身披芙蓉底薄烟纱的宫装丽人盈盈而来。 在场的宫人们纷纷跪下叩首。 玉也不例外,见状立马跪下行礼:“给贤妃娘娘请安!” 她跪在地上,侧过头轻轻扯了扯代菀的裙袂,示意她赶快行礼。 代菀紧紧攥住手中的竹竿,眯着眼微微抬起下巴,略带不屑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姬姒一双美眸淡扫过眼前身着橙红色长裙的女子,并没有计较代菀的冒失,只是淡淡道: “都起来吧。” 姬姒身后的金锁脊背挺直,稳步走到树边一个太监的跟前,眉头一横,语气冷若冰霜: “你拿着绳子是想捉树上那只狐狸?那可是陛下亲养在身边的白玉狐狸,你有几个脑袋,敢如此对待?” 太监闻言双腿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奴才不知!还请姑姑恕罪,还请姑姑恕罪!” 这话看似是用来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太监的,实际上是说给代菀听的。 在场的人但凡是个聪明的人都听得出来,贤妃这是留给代菀三分颜面,告诫她行事不要太过张扬。 但代菀很显然是不会领这个情的,她本就因为贤妃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出场而感到不满,怎么可能虚心听进贤妃借人之口的劝告呢? 只见她一把将竹竿随意掷在离贤妃不远的草丛上,而后下巴微扬,对着华贵玉色的贤妃高傲道: “你就是传说中的贤妃?” 姬姒搭着侍女的手,淡淡睨她一眼,并不答话。 “玉锁,去都梁殿告知一声,白玉狐狸在本宫这里。” 她身后一位打扮齐整的侍女低头应声,躬着身子稳步向都梁殿的方向去了。 代菀见贤妃都不搭理她,觉得脸上无光,恼羞成怒起来:“本公主跟你说话呢,难道堂堂贤妃娘娘竟然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吗?” 姬姒眼睑微抬,双手交叠在身前,仪态万方。 “本宫也没想到,代国公主竟然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 代菀怒目圆睁:“你什么意思?” 姬姒目光如水,毫无波澜地盯着眼前恼怒的代菀: “陛下平日里唯一所好就是养这只白玉狐狸,视若珍宝。本宫好心提醒,公主却不愿意领情。” 她涂满丹蔻的玉指轻扫过华贵柔软的绸缎,淡淡一笑:“到时陛下怪罪,公主可别哭哭啼啼,后悔莫及。” 代菀嗤笑一声:“搞笑,不过一只破狐狸,竟然让你们如此忌惮,说出去真是笑掉大牙。” “你们不让我动它,本公主今日便要动它!我倒要看看这只畜生到底金贵在哪里?” 说完,代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截银色长鞭,直直朝着树上的狐狸挥去。 简毓看戏正起劲呢,忽然感觉一阵劲风袭来,吓得她赶忙往更高的枝桠跳去。 代菀的鞭子虽长,可狐狸几乎已经跳到了树顶,始终是鞭长莫及。 她气得在原地直跺脚,满脸涨红:“这个畜生!” “去给本公主弄把梯子来!” 代菀怒目圆睁地对着太监道。 太监方才就受过金锁的训斥,听到贤妃的话后他更加明白这只狐狸死活是动不得的,“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求饶: “公主!这可使不得啊!您大人大量,放过它吧!!” 太监的哀怨求饶并没有换来代菀的理解,她闻言气得更加厉害,双眼通红地上前给了太监一巴掌: “贱种!连你也敢顶撞本公主吗?!” 她这一耳光着实下了狠手,那太监的侧脸乍然就红肿了一片,可他也不敢多话,只能捂着脸不停地磕头求饶。 玉看不下去,期期艾艾地上前劝道:“公主,咱们要不算了吧…” 代菀闻言,反手也给了她一巴掌,“贱婢!你到底是哪边的?!” 玉被打懵后一下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代菀听到她的低声哭泣只觉得更加烦躁,抬起脚往她肩头上狠狠一踢。 “啊!——” 尖叫声响起,玉整个人连滚了两圈,最后蜷在树底,满身泥土。 简毓站在高高的枝桠上,俯视着发髻都凌乱了的代菀,觉得这女人是不是有点超雄综合症在身上? “住手!” 一声娇喝响起,几个太监上前,一把将代菀按倒在地。 她双眼猩红,不可置信地看着居高临下的贤妃: “你敢如此对本公主?!你不怕你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吗?!” 姬姒精致的面容染上几分薄怒,“你身为公主,行事不检,如同疯妇一般肆意殴打下人,简直泯灭人性。” “来人,掌嘴二十,让她长长记性。” 将代菀压在地上的两个太监面面相觑,有些踌躇。 贤妃是众妃之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一直是有目共睹的。 但这些时日代国使者拜访,陛下对代国公主的尊敬他们也是有所耳闻的。 今天这顿耳光打下去,贤妃立了威,代国公主受了委屈,告状到陛下那里,龙颜震怒,怪罪下来也还是他们这些做奴才的顶罪,严重的话可能连一条性命都保不住。 到头来牺牲的还是他们这些命不值钱的下贱人。 正文 第九章 惊险 姬姒看出这二人的难处,直接道: “金锁,你来掌刑。” 金锁闻言,上前对着代菀浅浅行了个礼,而后便干脆利落地对着代菀的脸落下了第一个巴掌。 “啊!——姬姒,你这个毒妇!!你竟敢打——啊!!” 啧啧啧。 若不是狐狸之身,简毓简直要跳起来给这位如天神下凡的贤妃娘娘拍手叫好。 行事大方得体,心中又有大义,实在堪称女子典范。 没想到这个暴君的后宫里还有这样一号人物,当真是厉害。 听着代菀凄厉的咒骂声,玉咬着牙跌跌撞撞起身,跪在贤妃身前: “娘娘,我们公主知道错了,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她这一回吧!!” 我的天,这可真是忠仆啊,刚刚又打又踢的,竟然还能不计前嫌为她求情,看了真是叫人扼腕叹息。 端坐在树干上的简毓连连摇头。 “贱婢!本公主让你求情了吗?!别在这丢人现眼!” 这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路过的宫匠和女使都时不时抻着脖子打探。 “哟,这是什么热闹?一向贤惠得体的贤妃娘娘竟然在打人?” 一位打扮娇俏的宫装丽人迎面而来,几位宫人对着她微微福身,嘴里喊着刘充媛。 充媛之位虽然是位居正四品,执掌一宫事,但比上正二品的贤妃之位还是低了许多,所以刘充媛阴阳怪气后还是得上前微微福身,对着贤妃娘娘行礼。 姬姒淡淡瞥她一眼,“刘充媛今日无事?” 刘充媛捻着团扇轻摇,半遮着面轻笑道: “嫔妾本是无事,想着御花园牡丹花最近开得好便过来看看,谁成想看到这样一出好戏,当真是精彩。” 她语气里的讥讽显而易见,姬姒早已习惯。 刘充媛是朝中重臣之女,父亲近来又得陛下重用,说话难免轻狂,宫里的人没几个人敢与她对上。 贤妃是个聪慧的,她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刘充媛斗气。 她只挺直了脊背,淡淡平视前方,静等着金锁扇完二十个巴掌。 可没等这二十个巴掌打完,皇上就到了。 刘充媛看到一身金龙出云长袍的皇帝负手而来时,眼里乍然迸发出一道光彩。 一群人前前后后忙不迭地跪下给皇帝行礼,连贤妃也不例外。 还在树上看戏的简毓陡然间看到气势凌人的宓奚,吓得立马正襟危坐,而后悄悄挪到了树影婆娑处,将自己的身子藏起来。 不是,怎么把这尊大佛惹来了?! 宓奚湛蓝如湖的双眸淡扫过在场之人,随后微微抬头,目光定在了简毓所藏身的枝桠处。 看到狐狸垂在两个树枝间晃荡的长尾巴,宓奚眸光渐深,随后收回目光,对着面前乌泱泱跪倒的一片人淡淡开口: “都起来吧。” “皇上!皇上!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贤妃她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了我呜呜呜呜呜。” 代菀此刻的脸已经红肿了起来,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押着她的两个太监自觉心虚,手下不禁松缓了些。 抓住机会的代菀立马挣脱两个太监的束缚,一下便跌跌撞撞跑到宓奚跟前,开始梨花带雨地哭诉起来。 “陛下…您要为菀儿做主啊…贤妃娘娘她不分青红皂白,打了菀儿…” 宓奚的目光落在了代菀红肿的双靥之上,然后又看向缓缓起身的贤妃。 姬姒抬眼便撞进了宓奚幽深的眼神中,心下一颤,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微微福身后微垂着头道: “陛下。” “怎么回事?” 宓奚负手而立,淡淡问道。 姬姒方才张嘴还未出声,就被代菀抢白: “是…贤妃娘娘看不惯菀儿教训自己的奴才,叫人给菀儿掌嘴!这两个太监力气可大,贤妃娘娘身边的奴婢也是…菀儿的手腕和脸颊全部都肿了…父王看到定然会心疼的…” 她一番话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说完,要是个不明是非的人就会被她蒙蔽了。 可宓奚坐到这个位置,怎么可能看不破代菀的嘴脸,他没有接话,只对着贤妃道: “你说。” 姬姒稳了稳心神,语气平静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宓奚淡淡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代菀见宓奚面色如常,垂在身侧的手逐渐蜷起,胸中翻涌着万般不甘。 简毓正藏着美滋滋看戏呢,结果就瞧见宓奚突然朝她这边走过来,吓得她立马又藏了起来。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下来。” 男人冷冽且低沉的声音透过婆娑树影传来,吓得简毓浑身一个激灵。 开什么玩笑?!她下去不是找死吗? 于是看着树影间试图将自己藏得更深的狐狸,宓奚双眼微眯,语气更加低沉: “再不下来,这两天的吃食就别想了。” 听到这句话,简毓浑身一震,脑海中的警铃陡然拉响,立马如泥鳅般从枝桠间钻了出来。 宓奚抬起眼睑看向扒在树干上的白狐狸,眼底的阴沉散去了些。 简毓伸出爪子牢牢抠住树干,想要凭惯性顺着滑到地面。 可事实却是,她的爪子被修剪过,根本没办法牢牢扣在树干的空隙支撑住她的身子。 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简毓下意识往底下瞥了一眼,有恐高症的她在一息之间就没了力气,整个狐狸如同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啊——” 众人眼瞧着这一幕,有胆的宫女已经害怕地捂着眼发出惊呼,在树底下跪着的两个太监听到声音后反应过来,立马起身想要接住这泼天的富贵。 可他们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简毓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坠下去的时候,整个人的大脑完全处于宕机的状态。 直到她掉入一个怀抱,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气味时,她才回过神来。 宓奚看到狐狸稳稳落在自己怀里时,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放松。 “下次再乱跑,就把你关起来。” 听到男人隐隐咬牙的威胁,简毓这才缓缓睁开眼。 仰头看向男人如刀削般的下颌,简毓微微喘着气,惊魂未定。 我靠?这都没死? 正文 第十章 贤妃娘娘 宓奚眉头微蹙,他眼疾手快救了她,她不感谢他这个救命恩人,竟然还在感慨她没死? 紧紧环住的手逐渐松开,宓奚揪住狐狸的后颈皮将她整个身子拎起来,而后直直与她对视。 简毓只觉得自己身子骤然腾空,对上宓奚幽深的眸光时她才自觉心虚。 完了完了…我偷偷跑出来还被这男人逮住了…他不会把我宰了做狐皮大氅吧呜呜呜呜呜呜… 宓奚下巴微抬,轻轻挑了挑眉,“现在知道怕了?方才不是还津津有味的看戏吗?” 看戏怎么了!那屋子里都要憋死人了,要不是刚刚那个女人想抓我,我还不至于这么狼狈,去爬什么劳什子的树! 听到狐狸在心里的嘀咕,宓奚这下便知晓,贤妃说的话基本属实。 “皇上,狐狸方才受了惊吓,不如请李御医来给它瞧瞧?” 贤妃迎上来,对着宓奚温声道。 陈充媛后脚也跟着迎了上来,“是啊陛下,臣妾也觉得当务之急是该好好安顿狐狸,别受了什么伤了本里的伤,代国公主和贤妃娘娘的处置也可缓缓再议。” 姬姒心下冷笑,这陈充媛还真是逮住机会就给她上眼药。 代菀狠狠瞪了陈充媛一眼,“你是什么身份,陛下还没开口定罪,你张口闭口就是处置的,是把自己当皇后了吗?” 陈充媛平常都是喜欢与人打机锋的,比她地位高的就一个贤妃,也不爱与她计较;比她地位低的就算听出她的内涵也不敢置喙。 代菀说得话粗理不粗,但偏偏就是往她心窝上戳刀子,陈充媛一下子脸色就难看起来。 宓奚将狐狸抱在怀中,面色淡然,“朕先回都梁殿,此事容后再议。” 说罢,他便扬长而去,留下原地三个女人面面相觑。 代菀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宓奚远去的身影,手里的锦帕几乎要被她绞碎。 陈充媛瞧见代菀那瞪红的眼睛,突然就来了劲,摇着团扇慢悠悠晃到她跟前,轻笑一声: “本宫还以为某些人气势那么足,是有些本事的。结果陛下都没赏个好眼色给她,啧啧……” 代菀气得发懵,胸口剧烈起伏,目眦欲裂地瞪着陈充媛,突然冲上前给了陈充媛一记重重的耳光。 “贱人!你算什么东西?!” 陈充媛捂着发红的左脸,不可置信地指着代菀:“你…!” 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那场面叫一个精彩。 扯发髻的扯发髻,掐脖颈的掐脖颈。 姬姒长长叹了一口气,看向一旁的宫人,“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们拉开。” 这一头简毓被宓奚抱着回了都梁殿,一路上她嘀嘀咕咕在心里说了好多话,听得宓奚是眉头紧蹙。 一会是啧啧感慨他身上的衣料柔软细腻,一会是一惊一乍看自己身上那颗翡翠是不是磕坏了。 甚至还在心里盘算趁他哪天不注意,把他衣服上用金线绣的云龙偷偷绞下来。 等到了都梁殿门口,云笠看到皇上怀里的白狐狸,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立马跪下来磕头请罪。 “是奴婢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看着地上身形微微颤抖的云笠,简毓不由得想起这暴君之前的手段来,立马抬头睁着葡萄般湿漉漉的眼睛看向宓奚。 别罚她!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跟她没关系!留她一命吧!! 见多了人性的阴暗面,宓奚听着狐狸急切的语气,有些恍惚。 看他没有反应,简毓还以为这暴君正在盘算应该用什么手段惩罚云笠,情急之下只能发出声音引起注意。 “嘤…嘤嘤嘤……” 听到狐狸的叫声,宓奚恍然回神,看着她哀求的眼神,抿了抿唇后抬步离开。 华贵的龙袍从头顶掠过,带来淡淡的龙涎香气息,云笠缓缓直起身,微微发怔地望着皇帝远去的背影。 这是…饶过她了吗? 回到都梁殿后,宓奚叫人传了李御医过来给狐狸看诊。 御医躬着身子回没什么大碍,身上也没有伤痕,只是受了些惊吓。 简毓却觉得有趣得很,这古代的中医竟然还有给动物看病的? 不过她这待遇也太好了,还有专门的大夫给她看病。 送走御医后,王珏进来回话,说贤妃娘娘求见。 宓奚淡声让传,于是面带微笑的贤妃进门,盈盈给他行礼。 见她身上还是刚才在御花园的那一件,宓奚心头的不快略微散去了些。待贤妃行完礼,他只淡淡道:“何事?” 姬姒回:“陛下走后,陈充媛和代国公主言语不合,在御花园扭打了起来,臣妾已经叫人把她们都各自送回了居所。” 其实姬姒已经多少能猜到陛下对代国是不待见的,不然方才就会当场发作,而不是拂袖而去。 宓奚揉了揉额角,觉得头疼:“你处理就是了,等朕这两日拿到代国奸细的名单,代菀也不必留了。” 姬姒心下微松,盈盈笑道:“是,臣妾会处理好的。” 宓奚没有再接话,只是抬起桌上的青花茶盏浅酌。 姬姒抿了抿唇,随后又噙着更加温柔的笑轻声道:“这些日子陛下忙着政务,想必劳累得很。臣妾那里炖着上好的红枣雪蛤,又跟着学了些推拿的手艺,陛下不如去臣妾那里用顿晚膳?” 她说完,忽而又想起什么,笑着从金锁的手里接过一个玉项圈,“臣妾妹妹新得了一块上好的翡翠,质地细腻清爽,最难得的是颜色,紫绿相间,春带彩的样式。虽然比不得陛下那块祖母绿的翡翠,但也是巧好看的,磕坏了也不心疼,给狐狸戴着是最好的。” 宓奚轻轻放下茶盏,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翡翠项圈,神色平静。 姬姒知道他这是默许了的意思,立马就走到床前,半蹲在狐狸身前给它心摘下原来那条项链,而后轻柔地为她戴上紫绿色的翡翠项圈。 不得不说,她的品味确实好。原来那颗祖母绿的翡翠虽然显得华贵,可难免有些老气横秋,如今换了这样鲜亮的颜色,衬得狐狸也更加灵气活泼。 正文 第十一章 贤妃娘娘2 狐狸低头看了看自己脖颈上的翡翠项圈,双眼发亮,十分欣喜地转了个圈。 姬姒噙着柔柔的笑,伸手摸了摸狐狸的头,“喜欢就好。” 喜欢!!她太喜欢了!!! 有人送东西,怎么可能不喜欢?! 宓奚敛着眸子瞥见狐狸那活蹦乱跳的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不值钱的模样,好像平常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他起身,轻轻抚去衣袂上的尘灰,对着王珏淡淡道: “摆驾飞鸾宫。” 王珏一个激灵:“嗻!” 还是贤妃娘娘有手段啊,一出手就能把陛下请到自己宫里用膳。 姬姒笑着上前对皇上福身:“那臣妾先回去备膳,陛下等他们备下轿辇再来。” 宓奚淡淡嗯了一声。 贤妃走后,宓奚负手走到狐狸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在这里乖一点,等朕回来给你带吃的。” 简毓眼睛亮亮的,猛点了好几下头。 宓奚俊美的脸上仍旧淡淡,却在背过身去的时候微微弯起了唇角。 王珏偷摸打眼看着,暗暗心惊。 皇上向来是冷面冷言的,今日竟然笑了?! 他弓着身子把皇帝迎上轿辇,觉得还得再跟底下那群崽子再打声招呼,务必要对飞鸾宫的人客气些。 皇上在飞鸾宫用过晚膳后就离开了,贤妃没有多挽留,只是拿了些精致的糕点让王珏带回去。 王珏本想出言婉拒,但皇上突然出声说让他拿着,他立马笑呵呵收下了。 皇帝走后,金锁扶着贤妃起身,忍不住开口道:“娘娘,您怎么不劝陛下留下来啊?若是您早日怀上子嗣,在后宫的地位也能更加稳固些。” 姬姒抬眼笑了笑,“你跟着我在后宫也待了两年了,还没摸清咱们这位陛下的性子吗?他若是不想待,再多说只会惹他厌烦。” 金锁眉头微蹙,无奈道:“可您进宫两年了,这肚子还没个动静,女王陛下也着急呀。” 姬姒没说话,只是在莲花案几旁坐了下来,将刚刚褪下的描金宝石护甲重新戴上。 “你去看看里间的水放好了没,我嘱咐过她们要放玫瑰花瓣的。” 金锁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满腔的话咽了下去,应声去了里间。 待她走后,姬姒脸上的笑意逐渐淡去,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轻抚着护甲上的红宝石。 子嗣?皇上从来都没碰过她,她从哪里来的子嗣? 她只不过是个看似风光的人质罢了。 透过窗棂,她凝视着梧桐树枝桠上扑腾翅膀的云雀,眼底是难掩的落寞。 这几日简毓的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宓奚虽然一天拉着个脸,但是会给她带好吃的,就算有事没能来陪她用膳,也会叫人提了东西过来。 宓奚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以前他觉得用膳只不过是用来维持生命的手段。 可如今有只闹腾的狐狸陪着他,他突然就觉得这件事突然有了几分趣味。 只不过每次看到狐狸吃得满嘴是油的时候,他还是很嫌弃。 这日他拿了奏折在都梁殿批阅,胥黎进殿回话,眉宇间有些为难。 “回陛下,人是抓到了,可这东西…” 宓奚微微抬头,将狼毫笔放在笔枕之上,“都查过了?” 胥黎低头,“是…整个宅子都翻遍了,连柜子和床都砸碎了,也没有找到…” 宓奚轻笑一声,“他倒是聪明,把这么多钱藏得滴水不漏。” 胥黎抿了抿唇:“陛下再宽限臣下几日,臣下一定能将东西找到,让潘泽明伏法。” 潘泽明?? 听到这个名字,在美人榻上憩的狐狸忽然起身。 我靠!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狐狸拧着眉头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 完蛋了完蛋了,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她变成狐狸那天就继承了一段记忆,将来这个凶残成性的暴君会被人暗杀,还会被扒得只剩一张人皮,骨血也被野狗分食。 除了这个,她还以上帝视角继承了一些别的记忆,比如暗杀宓奚那个人的姓名,还有在宓奚统一六国时候发生的一些事。 这个潘泽明是怎么回事呢? 简单来说就是他是个贪官,一开始只是中饱私囊,利用自己的职务便利抽取一些蝇头利。 但是后来他胃口越来越大,除了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暗中贩卖燕赤国的内部消息给其他国家。 其中就包括派了死士来暗杀宓奚的代国。 代国如今的君王虽然昏庸无能,可他祖上家大业大,更是有着数十年的辉煌基业。 前一任代国君王是个运筹帷幄的将才,在任期间收复了不少边疆部落,把代国一个国逐渐培养成了一个富饶的大国。 令人唏嘘的是,这位君王有三个皇子,但最后只剩下一个。 大皇子是王后所出,资质不高,但为人和善。 其余的二皇子是贵妃所生,三皇子是美人所生。 贵妃之子天资聪颖,早早便展露出与他父王不相上下的才能,于是朝臣无有不夸赞的。 可奈何他不是正统嫡出,无法继承王位。看着样样都不如自己的人却处处压着自己一头,这位皇子内心那股愤懑越积越深。 于是后来他就使了阴毒的法子把自己的亲哥哥害死了,但是没有能逃过老代王的法眼。 于是一怒之下老代王赐死了贵妃和她的儿子。 结果自己怒急攻心,一下子没能挺过来,也嗝屁了。 于是这王位顺理成章的落在了三皇子代承的身上。 代承什么都没做就得了一个皇位,他自然喜不自胜,刚登基就广纳美人进宫,买下无数奇珍异宝仅供赏玩。 每日的上朝也是不去的,所有的事都一股脑丢给几个老臣,自己每天就是喝酒享乐,泡在温柔乡里。 也亏得他老爹打下的基业非常厚实,几个老臣也是比较忠心的,他玩乐了两年,代国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只是国库和兵力不如从前了。 说回这一头,这个潘泽明简毓也是知道的,是个大贪官,他贪的钱之多,甚至可以供养一个国家。 正文 第十二章 这个女人知道什么? 上一世宓奚也是抓到了这个潘泽明的,只不过在搜寻他藏匿的钱财时费了很大的功夫,花了一个多月,最后才在潘家大宅的私窖中找到了他所贪污的上千两黄金和白银。 也正是因为迟迟没有找到这一笔丰厚的银钱,宓奚在攻打阮国时因为后方粮草一时供给不足,在河关落败,损失了几万人马,元气大伤。 好在宓奚当机立断,想出了一个法子,让百姓先把手中的余钱借给朝廷,解了燃眉之急。 潘泽明是个硬骨头,受了不少酷刑都没有说出这钱财的下落。 他很清楚,宓奚之所以还留着自己这一条命就是因为他还没说出这些金钱的下落。 这也是宓奚第一次意识到酷刑也不是万能的。 于是他换了个思路,从其他蛛丝马迹下手,苦苦调查半个月,总算找到了。 其实简毓还是很敬佩宓奚的,尤其是在得知上一世他的辉煌事迹后。 但是人无圣贤,宓奚虽然能力非凡,杀伐决断,可总会有疏忽大意的地方。 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简毓肯定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宓奚死的,这可是她下定决定要牢牢抱住的大腿! 这种不用上班受气就能吃香喝辣的日子,那可是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没办法过上的。 老天爷既然给了她这个机会,她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说回这边,宓奚在听到胥黎的愤慨保证后只淡淡嗯了一声,又补了一句: “那些折磨人的手段都好好用用,别让他身上留下一块好肉。” 胥黎走后,美人榻上的狐狸又翻个身睡了过去。 她是不急的,反正宓奚到最后都会找到这笔钱的,她也没必要去淌这个浑水。 再说了,她一个狐狸,怎么告诉宓奚这钱就藏在那地窖里面,只怕会被人当作妖狐给抓起来。 但很快,简毓就发现她想得太简单了。 她本以为这笔钱只不过是用作充盈国库的,就算一时找不到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结果几日后她听到胥黎的回话,说河关前线突遭暴雨,河堤溃决,先前运送的粮草全部在暴雨中尽毁,人马也损失惨重,急需一大笔银钱填补亏空,否则这一战将前功尽弃。 正在美滋滋享用糕点的简毓整个人一激灵,立马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臣下知道如今国库并不富裕,可此战若不拿下,只怕会士气不足,将来的霸业也难以成就…” 宓奚神色凝重,他心里清楚,胥黎的话还是往轻了说的。更重要的是,河关的位置至关重要,若在此一败,阮国必定乘胜追击,将边境城池都一举拿下。 他养精蓄锐多时才接连拿下这些重要城池,绝不能因此毁于一旦。 胥黎见帝王沉着脸一言不发,心知这事实在棘手,忍不住跪在地上请罪: “都是臣办事不力,至今未能将潘泽明所贪的银钱找到,请陛下责罚。” 宓奚剑眉紧蹙,不断转动着指间的螭龙扳指,“他还是没交代吗?” “晕过去后用千年山参喂了五次,也丢进过虿盆和兽笼,贯耳和贯鼻以及铁梳刑都用过了,他现在浑身皮肉粘连,腐烂发臭,双腿也断了,但还是没说…” 宓奚放在梨花木书案上的手紧紧蜷起,连带着宣纸抓揉在手心。他手中的力道越来越大,直至将宣纸揉成一团,寂静的屋内沙沙作响的声音格外清晰。 “好,好。真是个硬骨头,朕当初真是看他了。” 胥黎余光瞥见扔在地上的皱巴纸团,心下微凛。 不得不说,这个潘泽明确实是个狠人。他在得知皇上要派人抓他时,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他拿出事先就准备好的毒药,哄骗全家喝下,其中包括他的妻子和两个妾,甚至还有他年幼的两个儿子和在襁褓之中的女儿。 然后他收拾好金银细软按照自己早先就安排好的路线逃窜,结果刚坐上船就被埋伏好的人当场抓获。 如今抓住他也有数日,可竟是没能从他嘴里套出半点有用的消息。 正当气氛凝滞时,一道白色身影从美人榻上一跃而下,“咻”的一声跳到了宓奚跟前的梨花木书案之上。 听到声响,在场的两个男人都不自觉地投去目光。 只见狐狸低下头费力地叼起笔枕上的银狼豪笔,而后扭着脖子将银狼毫笔的笔头对准宣纸,开始颤颤巍巍地画出些什么来。 胥黎瞧见这一幕,嘴唇微张,眼底是掩不住的惊讶。 他没看错的话,这狐狸是在拿着毛笔写东西吗…… 而且看起来十分有章法,根本不像是在一只没有灵智的动物身上会出现的行为。 而宓奚则双眼微眯,牢牢紧握起的拳头逐渐松开,深蓝眼瞳紧盯着狐狸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幽光。 简毓死死咬着牙,感觉快把自己浑身的劲都用光了,结果她撑着写完,发现自己写了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像是鬼画符一般。 她在心里长啸:为什么我是只狐狸啊!!真的好难啊!!!! 看着狐狸激情澎湃地动作一番,而后又垂头丧气的模样,宓奚抿了抿唇,好像猜到了些什么。 他默了一会,伸出骨节如竹的手将狐狸拥入怀中,而后将磨好的砚台放在它跟前,又抬起它的一只爪子,沾过墨汁后按在了一张干净的宣纸上。 看着宣纸上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色爪印,狐狸的双眼霎时发亮。 我靠!!我怎么没想到!!你简直是个天才!!! 脑海中出现的熟悉噪音让宓奚微微蹙眉,他执起狐狸的另外一只爪子放在宣纸上,“快点。” 哦哦,差点忘了正事。 是这样的,你们要找的东西呢,就藏在这里,等等…我先画个房子… 你看哈,这是个房子,下面建了个地窖,这钱呐,就藏在这里… 狐狸还在捏着爪子认真描绘,宓奚却陡然一愣。 她刚刚说什么?潘泽明贪污的钱就藏在地窖里? 正文 第十三章 他也许是着了魔 她怎么会知道? 宓奚眼底的光愈发幽深。 他向来是一个不信鬼神之说的人,参与宫中各种祭祀礼仪,也不过是为了安定朝野,安抚人心。 但自从那晚之后,他向来坚守的观念在这只狐狸身上逐渐瓦解冰消。 毕竟他是真切的能听到这只狐狸的心声。 “嘤…嘤嘤…” 怀中狐狸的叫声将他的思绪拉回,他敛眸望去,只见宣纸上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木屋,木屋下面是一个大大的圆。 为了醒目,简毓还在下面画了一个大大的箭头,指向了那个圆。 看到没有!这是他的房子,房子下面就是地窖,你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个地窖里面! 狐狸开始用爪子指手画脚地讲解,说完后眼睛死死盯住宓奚,满眼希冀地盼望他能听懂。 跪在金石板上的胥黎微怔地瞧着这一幕。 他怎么觉着,这狐狸的眼神那么像人呢… 不愧是九五至尊,连养的狐狸都这么有灵气。 简毓见宓奚沉默不语,开始有些着急,就拿着爪子扒拉他的衣袖。 “嘤嘤嘤…!!” 你看懂没有!就在地窖里面!地窖,地窖啊!有了这笔钱,那笔亏空就能填上了! “吵死了。” 简毓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男人提着后脖颈拎下去了。 宓奚微微蹙眉,这女人怎么一天到晚都这么激动,在他脑子里嗡嗡叫,像蜜蜂一样吵得他头疼。 简毓被丢下去后趴在原地发懵,尾巴也耷拉在一旁。 不是,这什么人,她不就是叫了两声吗?这也要嫌弃她吵?! 有重度洁癖就算了,是不是还有神经衰弱啊? 她明明就是在帮他,这么不识好歹,哼,不帮也罢! 狐狸重新竖起尾巴,走到美人榻前纵身一跃,而后慢条斯理地趴下,将下巴搭在柔软的粟玉枕芯上,开始闭目养神。 竟然还有脾气? 宓奚转动着指间的扳指,转过头对着仍在地上跪着的胥黎淡声吩咐: “去把他宅子的地窖给朕找出来。” !!! 简毓“唰”的一下睁开眼,如射线一般死死盯住宓奚,眼底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他听懂了!!他竟然听懂了!! 狐狸高兴地在美人榻上嘎嘎蹦了起来,甚至在过程中还抖落了好几簇绒毛。 她就说这男人是不笨的,当然,最主要还是因为她表达得太清晰了。 地窖?胥黎一愣,“可陛下…之前也找过,并没有发现什么地窖…” 宓奚淡淡睨了他一眼:“那就再去找,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朕找出来。” 霸气,太霸气了。 简毓现在巴不得对着宓奚大喊一句你是我的神。 胥黎能跟着宓奚这么多年,自然是有些眼色的,他听到宓奚话,脊背一直,抱拳应声: “是,微臣领命,一定将此事办妥。” 胥黎走后,宓奚转过头看向一脸星星眼的狐狸,抿了抿唇。 他真是疯了,竟然会相信一只狐狸的话… 而简毓浑然不知宓奚的懊悔,她抬头瞥见宓奚幽深的目光,还以为他是在感慨她的聪明才智。 唉,别太崇拜姐了,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宓奚看着尾巴竖得高耸的狐狸,略带嫌弃地收回目光。 罢了,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 到了八月底,天气越来越闷热,宓奚忙着处理政务,这几日也不大来都梁殿,只叫人送了吃食来。 其实宓奚不来,简毓也有些喜忧参半。 喜的是那暴君不在,她可以肆意撒欢,根本没人管她是不是又脏了。 忧的是宓奚不在,她吃不到那些山珍海味,只能吃一些看起来像是狐狸的吃食。 这一日午时,简毓百无聊赖地趴在美人榻上,透过窗棂望着外头的荷花池。 日头太毒,连荷花都热得弯了腰,蔫蔫地倚靠着荷叶。 简毓本来是想着出去逛逛的,她实在闷得慌。 可她看到那湖水上都起了一层热雾时,又把这个念头打消了。 “湫儿,是不是想出去玩了?外面太热了,咱们下次再出去吧,免得你中暑了我们受怪罪。” 云蔚端来了新的一盆冰块,放入了装有玉轮的青瓷缸中。 狐狸抖了抖耳朵,跳到青瓷缸前,对着玉轮嗅了嗅。 云蔚一愣,笑着摸了摸它的头,“热了?那我给你摇玉轮?” 说罢,她便开始动作起来。 简毓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气,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看吧,做狐狸都能有这个待遇,就算没有空调也能凉快透心。 “哟,本公主还以为这是哪个得宠妃子的宫殿,没想到竟然又是那只破狐狸。” 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突然在殿外响起,简毓循声望去,竟然是那天被贤妃打了耳光的代国公主。 云蔚心中一惊,立马低头给这位福身。 她虽然不知道这是谁,但是一看她珠翠满头,身上穿的又是苏绣时,就知道这位是她惹不起的贵主子。 代菀摇着丝竹团扇,在看到那满满一缸冰块时乍然愣住,不可置信地走到那青瓷缸前,伸出手摸了摸散着凉气的冰块。 她转过头,眯着眼看向云蔚,“你是这里的掌事女使?” 云蔚不敢多言,只低头回: “是,奴婢云蔚,是负责白玉狐狸的日常起居的。” “这都梁殿,就你一个?”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女使云笠,奴婢们都是负责贴身照看的,后殿还有厨房,加上洒扫和做吃食的,一共有七八个女使,还有干些粗活的两个太监。” 代菀身边的玉越听越心惊,这么多人,只为了伺候一只狐狸? 代菀闻言也是睁大了眼睛:“这个宫殿也是拿给这狐狸单独住的?!” 云蔚被她乍然提高的声调给吓得抖了一下,“是…是的。” 代菀又指着那青花瓷缸,死死盯住她道: “这满满一缸子冰块也是全给这个畜生用的?!” 云蔚闻言微微蹙眉,语气恢复了平静,“是的,这是陛下特意嘱咐的,务必要将冰块供奉到位,不能让主子受热中暑。” 正文 第十四章 狐狸也能用这么多冰块?! “主子?!”代菀的声调提高了八个度,“你叫这只畜生为主子?!你们是疯了不成?!” 云蔚微微垂着头,“侍奉主子是奴婢们的本分,也是陛下嘱咐,若是您有不满,可以到御前去分说。” 代菀越想越觉得荒谬可气,她住的屋子都只有零星一点冰块,今早甚至断供了。 她让人去内务府领冰块也没领回来,被她狠狠打了一顿。 她亲自去内务府要冰块,结果人家说冰块金贵难得,要先紧着皇上供应,其余的就连飞鸾宫都没得多少冰块。 代菀本想发作,可听到连贤妃那儿都没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带着人走了。 逛着逛着就走到了都梁殿,看着金碧辉煌的宫殿,她一时来了兴趣,还以为这宫里还有比贤妃得宠的妃子,就想着来拜访一下。 谁知道这竟然是赐给那只畜生的宫殿?! 代菀觉得自己被狠狠侮辱了,立马指着那一缸子冰块,厉声道:“给本公主把这些冰块都搬到揽月阁去!” 玉被她吓得浑身一颤,“公…公主,这可是皇上亲手养大的狐狸…” 云蔚闻言也是被惊着了,这是哪门子的公主,怎么这么嚣张跋扈? “亲手养大的狐狸?笑话!不过是一只畜生,哪里配用这么多冰块!” 代菀狠狠皱着眉头,不虞地推搡着玉,“你拿不拿?不拿本公主一会拿藤条抽你了!” 玉哪里敢违抗,哆哆嗦嗦地就上前,和其他两个宫女一起抬起冰块。 “且慢。” 忽而一道女声响起,代菀蹙眉看去,只见一位面容清秀的绿衣女子缓步而来。 “奴婢云笠,见过公主。” 代菀见她身上的衣料是价值不菲的湖绸,眉头蹙得更加厉害,“你是宫女?” 云笠垂着头,轻声回:“是,奴婢是都梁殿的掌事宫女,是负责照顾白玉狐狸的。” 代菀不虞,“所以呢?” 云笠笑了笑,将姿态放低,“没有什么所以,奴婢只是尽分内之事照顾好主子罢了。恕奴婢直言,公主这冰块,实在是不能带走。” 代菀冷哼一声,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上前直接给了云笠一耳光,“你算个什么东西,以为自己长得不错,将来可以爬上龙床,就在这里耀武扬威,骑到本公主头上来了吗?” 云蔚听到清脆的巴掌声,惊得捂住了嘴,赶忙上前拉住云笠的衣角。 云笠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也打懵了,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对着代菀微微欠身,“公主打也好,骂也好,奴婢身份卑微,只能受着。可奴婢不得不奉劝公主一句,皇上虽然政务繁忙,也会时常来都梁殿看望主子。这冰虽是给白玉狐狸用的,可也是给皇上用的。” 说罢,她直起身子,抬眸与代菀对视,目光平静:“公主若是硬要搬走这冰块,奴婢们自然无法。可若皇上来了问起罪,奴婢也只能如实告知了。” “你这是在威胁本公主?”代菀气极反笑,“我告诉你,今日这冰,本公主是要定了!” “你们,都上来搬!出了什么事本公主担着!” 她身后跟着的一群太监浑身一震,立马动作起来。 云笠见状,心下叹气,眉头微微颦起。 而云蔚则是扒着云笠的衣袖,满眼担忧,“你没事吧?” 云笠搭上她的手,浅笑着轻轻摇头,示意她无妨。 “啊——!” 突然一声惨叫让两人侧目而视,只见一道白影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出去。 “湫儿!!” 云笠反应快,立马跨步冲上前想要接住狐狸,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万幸的是狐狸正巧落在了窗棂边的美人榻上,没有磕碰到什么尖锐的东西。 但狐狸还是晕了过去,整个身子都瘫软了。 云笠魂都被吓掉了,她惊慌失措地抱着狐狸大喊,“快去传御医!!” 云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听到云笠的话她浑身一颤,回过神后立马踉跄着跑出去找御医了。 代菀牢牢握住自己的手背,大口大口喘着气,显然她是被吓得不轻。 当她发现自己的手背开始流血时,整个身子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流血了!流血了!!” 玉看到狐狸晕过去的时候还在害怕,那可是燕赤皇帝娇养的狐狸啊!要是兴师问罪起来,她们怎么可能还保得住脑袋? 结果在看到代菀手上那血淋淋的牙印时,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这狐狸是下了死口啊! 代菀从是被代王娇惯的掌上明珠,一点伤都不曾受过,如今她乍然看到自己手上出现这么触目惊心的伤口,剧烈疼痛之余竟觉得自己额间愈发昏沉,眼前也逐渐发黑。 然后她身子一软,就直直晕了过去。 玉大惊,“御医!快传御医!!公主晕倒了!!!” 当都梁殿陷入一片混乱时,宓奚正在御书房批奏折。 本来他也习惯了在都梁殿批奏折的,但这些日子需要回禀的事太多,他得面见大臣,所以在御书房会更方便一些。 蹙眉将河关前线的战报扔在一旁,他抬手轻轻揉着额角,觉得烦闷。 他燕赤国的将士们向来都是有血性的,即使是后方粮草供给不足的情况下,依然以一敌三,势如破竹。 但他很清楚,这不过是强弩之末。 若是潘泽明贪污的那笔赃款还是没找到… 宓奚闭上眼,长如蝉翼的睫毛在他的眼睑下投出深影,他戴着螭龙扳指的手逐渐蜷起,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缓缓睁眼,澈如湖水的双眸一片清明。 执起银丝狼毫笔,他洋洋洒洒在圣旨上写下数百字,落笔后正欲盖上玉玺印章时,王珏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找着了!找着了!!” 王珏手执拂尘,因为跑得太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但很快又爬起来,气喘吁吁地对着宓奚道: “胥大将军刚刚遣人传话,说潘泽明贪污的那些金银都找着了!” 找到了?! 正文 第十五章 小狐狸怎么了? 宓奚执着龙纹玉玺的手一顿,狭长幽深的双眸微眯,“在哪找到的?” 王珏喘足了气,直起身子笑呵呵道:“回皇上,就是在潘宅的地窖里找着的。来传话的人说,他们一开始就查过地窖,但是没找到。然后胥大将军突然下令,说要仔仔细细搜寻每一个角落,终于在一颗五人抱的槐花树的树干下面找到了地窖,那数千两黄金就藏在里头!” 王珏咽了咽口水,继续又道:“说来也是奇了,那地窖的入口锁得牢牢的,还是用合金炼成的,坚硬无比。胥大将军叫了几十个训练有素的士兵用铁锹挖了几十尺深,都没法探底。后来是有个人挖累了,出虚恭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一只鸡,那鸡上蹿下跳的,屁股还挂着什么东西。” “那人凑近一看,竟然是一把金钥匙!他立马就把这事禀报上去,胥大将军拿来一试,那地窖‘啪嗒’一声就开了!” “啧啧啧,”王珏连连摇头,“这真是无巧不成书,老天爷也在助陛下一力!不然谁能想到那钥匙竟然藏在一只鸡的肚子里!” 宓奚默了良久,攥着龙纹玉玺的手紧了又松。 原来那女人说的是真的… 他剑眉微蹙,觉得此事实在奇巧。 她是怎么知道的?难道她曾经与潘泽明有过交集? 王珏徐徐说完,屈身等候着龙颜大悦,可他迟迟未听见动静,只得轻抬眼皮偷偷向上座望去。 只见俊美无俦的年轻帝王微微蹙眉,蓝色眼眸凝视着另一处,仿佛在沉吟思索,却不见一丝欣喜。 王珏每次瞧见陛下那一头银发和蓝眸都会暗暗心惊,想起那些民间传闻,说当今燕赤国帝王是妖孽祸水,才会生得一头与常人不同的银发与一双骇人的蓝眸。 “陛下…?” 王珏心翼翼地开口。 宓奚思绪回笼,平静如水的眼眸轻移,淡淡嗯了一声,“朕知道了,干得不错。传下去,每人赏赐二两黄金,胥黎赐十两黄金,还有国库里的雪莲药膏,也给他们拿去。” 王珏的笑意重新浮上眉梢,“诶!奴才领命!奴才这就吩咐下去!” 王珏走后,宓奚将龙纹玉玺放回原位,而后低头凝视着那一道已经拟好的圣旨,沉默许久,最终还是将其心卷起,放进了暗格之中。 再度抬头,他一双蓝眸方才蒙上的阴霾已消失不见。 “来人,摆驾都梁殿。” —— 简毓本来是想着息事宁人的,毕竟这代国公主虽然跋扈了些,但总归是有些地位的。 她对代国也是有些了解的,上一世这代国面上是臣服于燕赤国了,可背地里总喜欢搞一些动作。 聪明如宓奚,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代王虽平庸无能,可奈何家大业大,祖上留下的钱财和资源实在是充足,就算撕破脸,燕赤也未必有十足的把握拿下。 不划算的买卖宓奚是不会做的。 所以一开始简毓想着她要搬点冰块走就搬走吧,反正还有这么多,也没必要因为这个东西起了争执。 可代菀竟然当着她的面打了云笠,还骂得那么难听! 她能忍吗?! 云笠对她那么好!每天生怕她冷了热了,还亲自给她做了衣,连洗衣服这样的事她都要亲自来,生怕下头那些宫女洗得不仔细。 她甚至还照顾着都梁殿的每一个人,那些洒扫宫女有什么错事,她都帮忙遮掩求情。 这么好的一个人,凭什么被糟践! 于是她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咬了上去,那叫一个快准狠,可惜没想到这后坐力这么大,她被狠狠甩了出去。 彻底晕过去之前,她只看到云笠焦急万分的脸。 然后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不是暴君的狐狸,而是一如既往的社畜打工人。 她父母离世得很早,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长大好不容易混进了上市公司,结果天天被领导和同事刁难。 她自己性格比较木讷内向,不是很会处理人际关系,同事的圈子她融不进去,所以总是独来独往。 她发现自己变成一只狐狸的时候确实觉得恐慌,但也只是正常人面对巨大变化时都会有的反应。其实说实话,她没有像说或者电视剧那些主角一样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极度迫切地想要回家,思念自己的父母和朋友。 她对现代的生活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所以在这个梦里,那些人的面容都十分模糊,看不清相貌。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边有人说话。 “她怎么还没醒?” “回陛下,这药起效需要一段时间,且耐心等等。” “陛下,您还有政务在身,不如回去歇着吧。” “朕就在这里,去把另一张床铺上。” “是。” 简毓费力睁开双眼,迷糊之中只看到一头银发在烛火间摇曳,风情恣意。 “陛下,主子好像醒了!” 宓奚看着狐狸缓缓睁眼,那原本灵动狡黠的葡萄双眼此刻却混沌不堪,他心中一紧,微微蹙眉。 云笠正欲伸手将狐狸抱起,却被一双戴着玉扳指的手抢先,她微愣看过去,只见帝王虽紧绷着脸,动作却十分轻柔地将狐狸抱进了怀中。 宓奚身子僵硬,伸出手来轻轻抚摸狐狸的背毛。 “湫儿?” 帝王微微颤抖的声音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愣,云笠和云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惊讶。 简毓借着光亮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的相貌。 如冰川瀑布的银色长发和一双深如海水的蓝色眼眸,而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幽深眼眸,此刻却眼波流转,像是凝结了千言万语。 这是…宓奚? 原来我没死啊…… 等等…我是不是快死了?不然为什么宓奚这个龟毛男人竟然会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我? 听到脑海里响起的熟稔声音,宓奚紧绷的身子微微放松。 可听到最后一句话时,他满头黑线,手里一松,怀里的狐狸“啪嗒”一声掉回了床上。 诶诶诶!! 疼死了!!这男人看不出来她受伤了吗!! 正文 第十六章 她就说在地窖吧! 看着一如既往呲牙咧嘴的狐狸,宓奚觉得刚才自己的担忧实在是愚蠢可笑。 他对着屈身候在一旁的李御医淡淡摆手,李御医立马会意,上前察看。 简毓正在心里犯嘀咕呢,就突然被人扒开了眼皮。 然后她就和白胡子的李御医大眼瞪眼,好一会李御医才笑呵呵地起身,对着皇上躬身回话: “回皇上,主子没什么事了,就是最近要好好将养着,别中暑受热就行。” 宓奚嗯了一声,“下去吧。” 真的假的,她觉得自己摔得挺狠的,竟然没什么事? 她还真是命硬啊。 “皇上…主子看着是没事了,可万一有内伤怎么办,公主当时的力度可不…” 云笠瞥了云蔚一眼,立马浅笑着对皇帝回话:“陛下,天色已晚,您守着主子也两个时辰了。明日还要早朝,不如早些歇息吧,这里还有奴婢和云蔚守着呢。” 宓奚幽深的目光掠过这两个人,“朕会处置代国公主,你们都先出去。” 闻言,云笠和云蔚皆是一愣,云蔚立马就福身:“是,奴婢们这就退下了。” 二人屈身退下,走到庑廊下时云蔚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哎呀我的老天爷,刚刚我一时气愤,竟然对着皇上说那样的话,我这脑袋差点就保不住了!” 云笠看着她那后知后觉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揶揄她:“我当你是为湫儿打抱不平呢,没想到竟然是一时上头。” 云蔚睁眼,跺了跺脚,“我自然是为了湫儿打抱不平啊,那什么泼皮公主那么嚣张,明明是她先挑起的事,最后竟然还装晕,真是恶人先告状,我呸!” “好了,”云笠颦眉,往殿里轻轻望了一眼,“陛下既然说会处置,那就一定会处置的,咱们把嘴闭上就是了。” 云蔚撇嘴,却也知道轻重,没有再说话。 殿内,宓奚坐在雕花大床旁,轻轻转动着指间的玉扳指,一时无话。 王珏屈身进来,抬眼看了看面色淡淡的帝王,欲言又止。 宓奚抬眼,“什么事?” “回皇上,贤妃娘娘来了,想给皇上请安。” 贤妃? 趴在床上的狐狸抬头,双眼亮了亮。 宓奚看了眼窗棂外的月色,微微蹙眉,“这么晚了,她来干嘛?” 王珏拿着拂尘的手微微一颤,“贤妃娘娘说,听闻主子受了伤,特地拿了膏药和药膳来。” 宓奚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传她进来。” 王珏心下一松,“是,奴才这就传唤。” 须臾,一身莲花妆缎月华裙的贤妃搭着金锁的手逶迤而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她音色袅袅,面容姣好,可宓奚无心欣赏,只面无表情地叫她起身。 姬姒早已习惯了皇帝的冷脸,她起身,从金锁手里接过描金食盒,“臣妾听闻狐狸受了伤,特地拿了特质的药膏和膳食来,希望能派上几分用场。” 宓奚淡淡嗯了一声,“你放下便走吧,御医来看过了,说没什么事。” 姬姒垂眸笑了笑,“臣妾还亲手熬了乌鸡山参汤,就放在下面一层。皇上守着这几个时辰也累了,喝些鸡汤能暖暖胃。” 宓奚依旧面容淡淡,雕花大床上的狐狸却坐不住了,尾巴一个劲儿的摇。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姬姒见皇上半晌没有开口,知道这是在下逐客令,可她心里藏着事,抿了抿唇又道: “陛下,臣妾宫里晾好了您爱喝的君山银针,是取了莲叶上的露珠泡的,陛下不如前去一尝?” 宓奚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只见他轻抬眼睑,目光落在贤妃身上,“你可是有事要说?” 闻言,贤妃身边的金锁心下一颤,抿着唇略带紧张地看向贤妃。 姬姒垂眸,浅浅吸了一口气,心下百转千回后终究还是笑了笑,“无事,臣妾就是想请皇上去坐坐。” 宓奚瞥了她一眼,“朕今日就在都梁殿,改日再说吧。” 聪慧如宓奚,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贤妃心里藏着事。 可贤妃自己不说,他也懒得问。 “是,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姬姒搭着金锁的手屈身离开了都梁殿。 刚踏出都梁殿的门槛,金锁就忍不住开口:“娘娘,您怎么…” 姬姒闭了闭眼,抬手示意她噤声。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跟陛下开口只会惹他厌烦。” 金锁蹙眉,深深叹了口气,“您毕竟是在后宫两三年的老人了,贵为贤妃,作为众妃之首又一直掌管后宫事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贵为贤妃?”姬姒自嘲笑了笑,“我不过是一个人质罢了,再尊贵又有何用?” “娘娘…”金锁不忍,眼角渗出泪花,“您也是为了云国子民…” “位高者,其责不可不厚。” 姬姒抬眸,望着天边的满月,桃花眼里倒影着清雅月色,却显得十分清冷寂寥。 都梁殿,王珏恭送完贤妃,思索再三还是又躬身进了内殿。 “陛下,天色不早了,您不去飞鸾宫,不如早些回金銮殿歇吧。您这些时日为了政务烦心,如今尘埃落定,找到了赃款,前线的粮草也运送了,该好好睡一觉保养龙体才是。” 潘泽明的赃款找到了?! 简毓立马直起身子,长长的白绒尾巴束得高高的,双眼亮如星辰。 看看看,她就说在地窖吧! 宓奚一侧头,就看见狐狸脊背挺直,抖着尾巴一脸神气的样子,那高傲骄矜的模样,就差点把我真厉害四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宓奚:“……” 他收回目光,抬手让王珏退下,“就在这里睡了,你明日早朝叫朕就行。” 王珏一愣,“那奴才就先告退了,您有什么吩咐唤一声就行,奴才今儿守夜。” 他走后,宓奚侧头,幽深的蓝眸微眯,紧紧盯着榻上的狐狸。 简毓被他盯得心里发毛,原本还高高翘起的尾巴逐渐落下,有些害怕地偏了偏头,偷偷瞥了他一眼。 正文 第十七章 她不要喝什么劳什子的药啊! 视线与宓奚交接的瞬间,简毓吓得身形一颤,赶忙拉回视线,看向别处。 然而下一瞬她就被直接抱起来了。 诶诶诶!干嘛! 宓奚双手托着狐狸,将她抬到与自己相同的高度,然后一双蓝眸直直盯着她,像是想从她身上探究点什么。 干嘛这么盯着我?我又没做错什么事! 宓奚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眯着眼看她,声音淡然清越,“为什么?” 简毓一愣。 什么为什么? 宓奚当然是不会解释的,他只静静看着眼前有些怔愣的狐狸。 干嘛?!我可是帮你找到了那笔救命的赃款!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才是! 宓奚微微勾唇,抬手轻抚狐狸的下巴,带来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你这么有灵性的狐狸,到底是从哪里知道,那潘泽明的赃款,就藏在地窖里的?” !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这暴君疑心这么重,肯定要把我看作是妖怪了!! 啊啊啊啊他不会把我做成狐皮大氅吧,我还想再多活几年啊!!! 我这怎么解释啊,我睡一觉起来就知道了,这能怪我吗?! 静静听着狐狸在脑海里叫嚷,宓奚轻笑一声,觉得实在有趣。 听到这一声笑,简毓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靠我靠我靠,他笑了?!这个冰山脸竟然笑了?! 简毓觉得自己要完蛋了。 他肯定是要把我这只妖怪关起来好好拷问了… 我还能留个全尸吗… 眼前的狐狸已经全然蔫巴了下来,像是缴械投降了一般。 我还没过够这吃香喝辣的日子呢,这么快就要香消玉殒了… 老天爷!下辈子投胎我想成大姐啊!能不能用我下下辈子的寿命来换啊!! 她心如死灰,闭上眼头一歪,静候眼前这个暴君进行宣判。 反正她也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也算是狐生圆满了。 结果宓奚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就把它放下来了。 咦?不杀她? 察觉到狐狸疑惑的眼光,宓奚只淡淡指了指四方桌上的描金食盒,“去看看贤妃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刚刚不是还激动得很吗。” !! 对哦,刚刚贤妃说除了药膏还有药膳!她都差点忘了! 他真是个大好人呜呜呜呜,刚刚还错怪他了。 狐狸抖了抖耳朵,蹬了下后腿纵身一跃就跳到了食盒旁。 低头嗅了嗅,简毓抬起爪子就去扒拉食盒的盖子,结果没控制好力度,盖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殿内的声响惊动了庑廊下守夜的王珏,“陛下?” 宓奚淡声回:“无妨,你继续在殿外侯着便是。” 简毓知道自己做错了,有些心虚,缩着脖子躲在食盒后头,偷偷瞄着了宓奚好几眼。 宓奚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起身走到四方桌前,弯腰把盖子拾起,随后低着头将食盒里的药膏和药膳都拿了出来。 就这么几个简单的动作,却一时把简毓看呆住了。 想象一个银发美男在你面前优雅地弯腰捡东西,带着那种丝丝缕缕的慵懒,因为穿得轻薄,弯腰的时候简毓甚至还能透过龙纹云纱地看到他胸口若有似无的肌肉线条。 从前怎么没觉得这男人这么有姿色? 宓奚一侧头就看到了双眼发直、怔愣发呆的狐狸。 他微微蹙眉,“不是很想看贤妃给你送了什么吗?” 哦,对!她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捏着爪子,她心翼翼地掀开了炖盅的盖子—— 然后简毓沉默了。 不是,说好的山珍海味呢?眼前这黑不溜的汤是什么东西啊? 那汤上面飘着的黑乎乎的一坨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还长了脚?? 简毓感觉一阵恶寒,赶忙又把炖盅的盖子重新盖上。 宓奚瞧见她的动作,微微眯眼。 抬步走过来,他重新掀开了炖盅的盖子,在看到里头的东西后他也沉默了。 不过很快,他想到了什么,眉头轻挑,稳稳把炖盅端起来后看着狐狸,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 简毓身子微微后倾,略带警觉地看着他手里那盏炖盅,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端着那东西是想干嘛? “这东西对你好,赶紧趁热喝了吧。” ????? 简毓像是听到了什么恶魔低语,浑身狠狠一颤, “咻”的一声就跑没影了。 …… 宓奚微微勾唇,将炖盅放回原位,然后轻轻挽了挽衣袖。 跟他玩捉迷藏? 那就让这个女人见识见识他敏锐的洞察力吧。 于是一刻钟后,当躲在房梁上的狐狸被宓奚拎着下来时,她满脸哀怨。 不是,这人怎么会轻功啊?! 她是因为变成了狐狸身,所以才能一跳二跳的到房梁上来。 那这人呢?竟然会轻功?!踩着旁边柱子咻咻咻的就飞上来了,吓得她一激灵,差点从房梁上摔下来。 然后她就被逼着喝了半碗苦药下去,喝到一半还吐了。 看着一脸哭丧像喝毒药的狐狸,宓奚不是没心软,但是一想到这是为了她的健康,又收回了那两分怜惜。 最后是看她吐得实在厉害,才放了她一马。 夜晚安寝时,简毓看着殿内唯一一张雕花大床,陷入了沉思。 刚刚这男人是不是说要留宿来着?可这不是只有一张床吗?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 哦,不对,她现在只是一只臭狐狸而已。 抬眸悄悄瞥了眼另一头在盥洗架前擦脸的男人,她心如擂鼓。 虽然这男人姿色确实诱人,但他们也还没到还能睡一张床的关系吧? 这样是不是太过暧昧了? 宓奚净完手后抬步向雕花大床走来,听到男人沉稳的脚步声,简毓心下微紧。 她还没做好准备啊!! 微微掀开眼皮,宓奚那修长的手已经放到她跟前的绣花锦被上了。 简毓眨了眨眼睛,缩着脖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差点撞到角落的雕花柱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惹得宓奚微微抬眼看她。 狐狸抿了抿唇,有些心虚地撇过头去。 正文 第十八章 公主不见了 看着她干嘛?她这是正常的反应好吧。 眼前清冷矜贵的银发男人只是淡淡睨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随后将床上的锦被拿起,走到了另一头的美人榻前。 半晌过后,简毓才意识到不对劲。 她撑着身子偷偷探了出去,却见美人榻上男人早已安然入睡,一头银发散开,在清冷月光下如同冰川河水。 这时一阵微风透过窗棂吹进,银发随着清风荡漾,熟睡中的男人长睫微颤,肌肤白皙,宛若神祗。 简毓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究竟是人还是妖孽…… 就在她看呆的瞬间,榻上熟睡的男人陡然睁开双眼,直直与她对视。 !! 简毓呼吸一窒,“咻”的一声就缩回了床上。 吓死了… 她微微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 下次再也不敢这种偷看男人的事了,真丢人。 美人榻上的男人凝视着雕花大床的方向,眸子沉静如水,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翻了个身后阖上眼安然睡去。 翌日,宓奚刚下早朝就听到王珏回话,说代国使者在御书房等候多时。 果然,刚踏进门槛,宓奚就看见面带微笑的上官戚躬身给他行礼。 “起来吧,不知上官大人急着见朕,是有何要事?” 看着龙椅上慢条斯理喝茶的宓奚,上官戚咬了咬牙,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他微微屈身,笑吟吟道:“哪里,陛下政务繁忙,是臣下们叨扰您。” “不过今早下人来报,说想给公主送些糕点,却发现阁楼房门紧闭,人去楼空,遍寻无果。” 他话头微微一顿,叹了口气,潸然泪下:“公主可是跟着臣下过来的,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我这项上人头,可真就不保了!” 宓奚浅酌一口热茶,笑了笑,“上官大人莫急,朕这就派人帮大人去寻公主。” “王珏。” “奴才在。” “多派些人手去寻公主,务必要仔仔细细搜寻每一个角落。” 王珏应声领命退下,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上官戚一眼。 上官戚眯了眯眼,转头又对着宓奚哭诉:“陛下!公主怕不是被歹人抓走了!臣还怎么跟代王交代啊!” 宓奚装模作样地安慰他:“上官大人言重了,皇城禁内,天子脚下,怎么可能有如此神出鬼没的歹人,能在数名禁卫军的眼下将公主掳走?大人还是稍安勿躁,静候佳音吧。” 上官戚咬了咬牙,终究只能行礼谢恩。 回了驿站,手底下的人回话,说翻遍了整个皇宫,连公主爱去的西街也找过了,拿着画像挨家挨户的也问了,都说没见到过。 上官戚怒火中烧,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掀盖而起,“他宓奚简直是欺人太甚!” 手下的厮抖了抖身子,壮着胆上前安抚:“大人息怒,兴许公主只是一时贪玩,跑到什么人烟稀少的地方了,相信过不久就会回来的。” “贪玩?”上官戚偏头看他,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恨铁不成钢道:“你个蠢货,你看不出来公主就是被宓奚抓走了吗?!还过不久就会回来,他气定神闲的坐在那,就是等着我们服软去跟他谈条件!” 厮捂着脸,战战兢兢,“那…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啊……要不要把这事禀告给代王啊……” 上官戚扶着把手,胸口上下起伏,咬着牙道:“去,快马加鞭,把这事禀报给代王!” —— 代菀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在一个十分逼仄的黑屋子里。 她想动弹,却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麻绳捆了起来,连嘴也被麻布条塞住了。 “唔…唔!!!” 她剧烈挣扎起来,捆绑的双脚砸到落灰的大红柱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听到这动静,门外戍守的侍卫拉开门,看到眼中愤然的代菀,冷笑一声,“公主还是省省吧,免得一会没有力气向陛下求饶了!” 侍卫冷着脸又“啪嗒”一声把门关上,震起一片灰尘,代菀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努力睁大双眼,脑海中一片空白。 向陛下求情?哪个陛下?宓奚吗? 他为什么突然如此狠心要把她绑起来?难道就只是因为她把那只畜生甩出去了? 怎么可能?!宓奚明明前几日还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怎么突然就把她关起来了啊…… 不,不…她可是代国最尊贵的公主,是父王最宠爱的公主,宓奚就算对她无情,也绝对不会不顾及她背后的代国! 代菀绝望的闭上眼睛,心里还尚存一丝希望。 —— 这日天气晴好,云笠趁着这个时候给狐狸洗了澡。 晾干毛发,简毓抖了抖身子,闭上眼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茉莉花香,心满意足。 伸着脖子打了个哈欠,她懒懒地趴在美人榻上,等着宓奚带着膳食过来。 出人意料的是,她没等到宓奚,却等来了笑语盈盈的贤妃。 云笠和云蔚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上来给贤妃行礼。 “奴婢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贤妃笑了笑,“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云笠谢过恩,起身道:“不知贤妃娘娘驾到,是有什么要事吗?” 贤妃提过金锁手中的花鸟食盒,“无事,本宫就是想着湫儿身子还未痊愈,就让人做了这药膳过来,还有一些厨房新蒸的马蹄乳酥,一会陛下来了可以垫垫肚子。” 什么?又是药膳?! 榻上的狐狸乍然竖起耳朵,一副十分警觉的模样。 云笠闻言一愣,赶忙笑着接过食盒,“贤妃娘娘有心,只是陛下不知何时回来,只怕是糕点凉了。” 贤妃温柔笑了笑,“那也无妨,若是糕点凉了,你和云蔚拿去吃了,正好尝尝我的手艺。” 云笠还未回话,云蔚立马惊喜道:“多谢贤妃娘娘!” 说罢,就双眼发亮的看向云笠手中的食盒。 云笠无奈瞥她一眼,还是把礼数做全了吗,微微福身:“多谢贤妃娘娘赏赐,到时陛下来了奴婢们第一时间就会奉上的。” 贤妃微微颔首,“那本宫就先走了,辛苦你们二位照顾湫儿。” 正文 第十九章 她又不是故意的嘛 云笠忙道不敢,恭恭敬敬把贤妃送走了。 贤妃走后,云笠望着她逶迤而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我瞧着,贤妃娘娘是个好的,对皇上也上心。” 云蔚一把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那肯定是好的呀,贤妃娘娘对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多好,从来都是温言细语的,不像那个陈充媛,走在路上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云笠摇了摇头,“其实当初若是能调去飞鸾宫做事,也是个不错的归宿。” 云蔚掀开食盒,在看到里面热腾腾的马蹄乳酥眼睛一亮,随后想到什么又暗了暗,撇嘴将食盒盖了回去。 “是不错啊,可惜贤妃娘娘是云国的人,带来的都是云国的,咱们这些内宫的就算能去也就是洒扫,也不如在这伺候。” 说罢,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鸟食盒,跺了跺脚,“哎呀,陛下要是今儿不来就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云笠伸手轻轻掐了下她的手臂,“这命不想要了?” 云蔚往殿外看了看,嘴撇得能挂两个油壶,“我只是想吃贤妃娘娘做的糕点…” 云笠无奈笑着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角,“馋死你得了。” 其实不止云蔚不想宓奚来,还有一个人更不想宓奚来。 准确的来说,是一只狐狸不想宓奚来。 简毓郁闷地趴在美人榻上,眯眼死死盯着四方桌上的花鸟食盒,脑海里在飞速思索对策。 突然,她眼前一亮! 干嘛要让宓奚知道贤妃送了这东西,她现在趁着没人偷偷把东西藏起来不就好了吗! 我靠,她简直是个天才! 说干就干,她三两下就蹦到了四方桌上,用鼻子将食盖拱开。 盖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桌上,把简毓吓了一跳。 她心虚地环视四周,发现没人后舒了口气,又继续捣腾。 两个腿稳稳站定,她心翼翼地将食盒里的炖盅端了出来,只不过有点烫,她捧出来后立马就放在了桌上,口口吹着自己的爪子。 晾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犯难。 这个炖盅还是有点重量,又是陶瓷做的,她要是拿着,一个不心就会摔碎,到时候肯定会把云笠她们引过来。 不成不成。 可是不拿下去,还能怎么弄下去呢? 狐狸皱起眉头想了许久,突然一拍大腿反应过来。 她干嘛非得藏起来,直接弄倒不就好了吗 哎呀,她差点把路想窄了! 简毓重新打起精神,先把炖盅的盖子叼起来放在一边,然后开始用爪子轻轻推。 宓奚一进来就看见狐狸扭着个屁股在捣鼓什么,眯了眯眼睛,轻步走到她身后。 简毓正认真扒拉东西呢,专心致志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一抹绣着金丝龙纹的衣角,她被吓了一大跳—— 结果就是她脚下一滑,连人带炖盅都如同断线珠子般一起飞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宓奚眼疾手快接住了狐狸,但被地上弹起的碎瓷片划过手背,霎时间留下了一道血痕。 简毓瞪眼看着眼前男人精致的面容,胸口剧烈起伏,惊魂未定。 王珏被吓得丢了魂,手里的拂尘差点甩了出去。 “陛下!!” 云笠和云蔚听到这边巨大的声响也赶了过来,在看到地上四分五裂的碎瓷片时,大惊失色。 “陛下!” 宓奚将狐狸安稳放在美人榻上,随后直起身,面色如常地看了眼手背上的血痕。 “传御医,快传御医!” 王珏对着外头高声叫喊。 宓奚微微蹙眉,淡声道:“叫什么御医,朕不过是被划了一下。” 王珏拍着大腿,面色焦急,“皇上!您可是九五至尊啊!这龙体怎么可损伤!” 云笠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瓷片,再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食盒,大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摸清了。 云蔚则是被这一幕吓到了,捂着脸下意识叫了一句老天爷。 云笠蹙着眉,先是对着皇上浅浅行了礼,随后上前仔细检查了的狐狸的情况。 她对着云蔚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去拿扫帚把这些收拾了。” 云蔚恍然回神,立马点头去拿东西了。 “皇上,主子没什么大碍,受了些惊吓休息会就好了,倒是您这手背上的伤…” 她说完,突然想到什么,快步去屉奁里拿了麻布绷带和碘酒,俯下身为宓奚包扎。 宓奚淡淡睨了一眼,“朕自己来。” 云笠笑了笑,“奴婢手脚快,立马就能弄好。” 她确实手脚麻利,三两下就给宓奚包扎好了,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好了,陛下注意这些时日不要沾水就是。” 宓奚抬起手看了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他下意识往美人榻上瞥了一眼,却见以往活泼欢快的狐狸,此刻却正襟危坐,一脸歉意地看着他,连尾巴也耷拉下来,不像从前那样会左右摇摆。 见他看过来,简毓抿了抿唇,跳下美人榻,走到他跟前,可怜巴巴的抬头望着他。 宓奚面色淡淡,轻轻睨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平视前方。 ! 这是真的生气了!呜呜呜呜。 “嘤…” 狐狸摆着尾巴,哀怨地呜咽了一声。 男人依旧面若冰霜,目视前方,不瞧她一眼。 “啊呜…” 这也不能怪她啊!那药实在太苦了!! 谁叫他走路都没声音的,她也不是故意的啊! 狐狸见男人不为所动,委屈巴巴地走到他脚边,开始拿头蹭他受伤的手背。 我错了嘛,我不是故意的…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我给您当牛做马…呜呜呜呜呜呜呜别生气了。 宓奚指尖一颤,抿了抿唇,可面上依旧淡淡,不为所动。 狐狸还在蹭着他的手。 我知道你生气,你有权力生气的,是我不好,还害得你割破了手,对不起…是我不乖…下次我不会这么不乖了…我一定会乖乖喝药的… 宓奚低头,目光幽深地看向狐狸,默了须臾后把它抱起来圈在怀中。 “陛下!您的手…” 宓奚置若罔闻,抬起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狐狸的头。 正文 第二十章 他是不是能听到她说话啊? 简毓被乍然敲了一下脑袋,有些委屈地撇着嘴,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泫然欲泣。 你打吧打吧,下手轻点就是了。 宓奚微微挑眉,再度抬手。 简毓看着即将要落在自己头上的手,立马害怕的闭上眼睛。 可预想中的疼痛迟迟没有到来,她略带疑惑的慢慢睁开眼,却发现眼前的男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 宓奚刚刚本来是想再打一下的,可看到狐狸那害怕的样子,眼皮都颤得跟蝴蝶翅膀一样,他突然就改了主意。 啊?什么意思? 简毓愣愣的,黑眼珠也不转了。 “叫贤妃再送一盏药来。” 宓奚淡淡道。 正看着这一场闹剧的云笠一愣,立马应声:“诶!奴婢就这派人去飞鸾宫!” !! 什么???! 啊啊啊啊啊不带这么玩的我真的要哭了呜呜呜呜呜呜。 宓奚眯着眼看过来,眼中隐含威胁。 简毓立马止住了内心的哭诉,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又摇了摇尾巴,做出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宓奚这才收回目光。 他一转头,狐狸就撇了撇嘴。 奇了怪了,这人像成精了一样,怎么她在心里抱怨两句都看得出来啊! 然后宓奚立刻又转头看了过来。 简毓立马正襟危坐,屏息凝神。 不对啊,这也太神了吧?他不会真听得到我说话吧?! 察觉到狐狸越来越疑惑的目光,宓奚手指微颤,淡淡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简毓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怎么可能,要是他真能听到我所有的心声,那我早就被这暴君大卸八块了,哪儿还能好端端坐在这? 宓奚又忍不住睨了她一眼,在对视之前立马收回目光。 他还以为这女人脑子不太灵光,现在看来也不是很笨,还是有点聪明劲的。 片刻后王珏一脸焦急地把御医迎了进来。 老御医颤颤巍巍的行礼,宓奚还没开口,王珏就抢白道: “唉呀您就别行礼了,赶紧给陛下看看吧!” 老御医一听,嘴角颤得更厉害,连带着胡子也跟着上下一颠一颠的。 不是,怎么说得这么严重?他怎么看陛下这精神头也还好啊? 这全身上下也没有缺斤少两的,怎么就情况紧急了? 莫不是得了什么内隐的绝症? 老御医越想越紧张,冷汗直下,心里叫屈。 天爷啊,他马上就能荣休回乡了,别给他整个人头不保的结局吧! 王珏在一旁屏息看着御医搭脉,却见他大热天的在冒冷汗,搭脉的手也微微颤抖,瞪着眼睛开始紧张起来。 “黎御医,到底如何?您怎么冒冷汗了?” 宓奚听到王珏的话,抬眸望去,黎御医略带苦涩的笑了笑,“无妨无妨,微臣就是体虚而已。” 然后他把着把着就疑惑起来了,这也没什么事啊?难道是他医术出了问题?! 搭脉的手松了又放,来回了三次,宓奚终于忍不住开口,“黎御医,到底怎么了?” 黎御医收回手,擦了擦额角的汗,颤巍巍道: “回…回陛下,微臣诊不出问题,您龙体安泰,并无异样啊。” 王珏这才松了口气。 宓奚淡淡嗯了一声,“既然无事,你便退下吧。” “等等,”王珏又道,“黎御医,您再看看陛下的手吧。” 黎御医诶了一声,十分心翼翼地抬起宓奚的手,左右端详后轻轻掀开。 “回陛下,只是普通的割伤而已,涂些膏药养养就会好的。” “嗯。” 宓奚淡淡道,转而看了一眼怀中的狐狸,“你给它也看看。” 啊?给我看啥?我好得很啊。 黎御医不敢违抗,立马躬着身为狐狸诊治。 可他又不是专门看动物的,对着狐狸也只是略略看了几眼。 “呃…微臣不是看动物的好手,瞧不出什么问题,若是陛下不放心,可以叫李御医来看看。” 是吧,我就说没啥事吧,有点题大做了。 宓奚面上淡然,“无事就退下吧。” 然后简毓就突然感觉腰间一阵刺痛,立马弹跳离开宓奚的怀中,在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后,她不解又哀怨地望着宓奚。 不是,干嘛突然掐她啊?有病吧这人。 宓奚不用抱着她都能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淡淡睨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 贤妃那边也是手脚麻利,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送来了新的药膳。 简毓有十足的理由怀疑贤妃那里有好多这种东西,不然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送来新的啊?! 看着那黑乎乎又飘着不明昆虫腿脚的汤药,简毓可怜巴巴地看向简毓,眼带乞求。 “快喝。” 宓奚眼里没有一丝波动,冷冷道。 简毓撇了撇嘴,咬牙捧着炖盅一口气喝完了。 “嘤……” 呕…好难喝啊!!!她真的快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狐狸嘤嘤叫着,看样子十分难受。 宓奚不为所动,正欲开口,却被外头疾步而来的太监打断: “皇上!上官大人求见,此刻正在御书房!” 宓奚嘴角微扬,从绣凳上稳稳起身,一甩长袍: “走吧。” 御书房内,上官戚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宓奚,行完礼后忍不住开口道: “不知方才陛下去了何处?我们可好等啊。” 宓奚淡淡笑了笑,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不过是见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正好,一时贪看住了,忘了时辰,想来上官大人也会体谅的吧?” 体谅你个奶奶个腿,为了看几朵破牡丹,就把我晾在御书房两个时辰? 这借口还能找到更烂一点吗? 上官戚一时想发作,可突然想到代王在书信上的内容,只能将满腹牢骚咽了下去。 他脸上挂着谄媚讨好的笑,“怎么会呢,这时节牡丹花开得正好,陛下一时贪看也是情理中事。” 宓奚轻轻敲着桌面,蓝色眼眸微眯,“上官大人不如开门见山吧,你来我往打哑迷,也不嫌累得慌。” 上官戚喉咙一梗,抿了抿唇后道:“陛下既然这么说,就把公主交出来吧。”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代美人 宓奚嗤笑一声:“上官大人真是说笑,什么叫让朕把公主交出来?” 上官戚咬着牙,“宓奚,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摆明了就是要谈条件,直说不行吗?” 宓奚脸上的笑意逐渐敛去,眼里涌上一番幽深的锋芒,“上官大人,你可别忘了,你才是被动的那一方。别说什么代国公主了,就算是你上官戚,如今也还在我燕赤国里。” 上官戚深深吸了一口气,面有不甘,“是臣下唐突,冒犯陛下。代王亲口允诺,若您能放公主一马,愿献上五座城池,每岁上贡黄金百两,白银千两,丝绸数匹,宝马数匹,茶叶数斤。” 宓奚低头转动着玉扳指,“这些东西,就想买公主一条命吗?” 上官戚瞪大了眼睛,“这些还不够吗?这已经我们最大的诚意了!” 宓奚轻笑一声,眼里却凝着冰霜:“城池便也罢了。可这每岁进贡之物,你们若是以后反悔起来,朕能去找谁说理?” “这…”上官戚一时语塞,“陛下若是不信,便签下契约书,这总能安心吧?” “这种东西不过写来唬人罢了,到时代承一反悔,这又成了一张废纸。” 上官戚忍不住,开始急切起来: “那你到底要什么?!” 宓奚勾唇一笑,声音淡然,“十座城池,黄金千两。” “你!”上官戚忍不住拍案而起。 宓奚对此毫无反应,只轻轻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公主的命,难道不值这些东西吗?还是说,代王心疼那些城池?” 城池?上官戚在心中冷笑,那废物一天到晚就知道醉生梦死!哪里还担心什么城池。 “成交是可以成交,但你得让我见到公主。” 宓奚抬手轻轻一挥,嘴角微微扬起一抹弧度,“上官大人果然是识趣之人,朕喜欢和你说话。” 须臾后,五花大绑的代菀被拎了上来。 看着灰头土脸,满脸哀丧的代菀,上官戚捏着拳头道: “东西送到陛下手上之时,就是您放过代菀公主之时吗?” “上官大人与其浪费时间想这些,不如早些把东西拿来。” 宓奚把着龙椅扶手缓缓起身,双手负立走到上官戚跟前,“朕静候佳音了。”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侍卫们也把蓬头垢面的代菀拉了下去。 于是宓奚又回了都梁殿,拿了晚膳去用。 狐狸又惬意的吃完了一顿饭,想要找个地方窝起来闭目养神时,却被男人一把拉过去,“就在这里睡。” 鼻尖萦绕着淡淡龙涎香,简毓低头看了看男人身上的龙袍,也妥协了。 罢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在这睡就在这睡吧,反正她在哪不是睡? 宓奚看着怀中白色的毛绒团子,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地抬起了手,摸向了狐狸尖尖的耳朵。 耳朵传来一阵阵酥酥麻麻的痒意,简毓忍不住打了个颤栗,睁眼看向男人。 宓奚也不恼,微微低头与她对视,目光幽深而平静。 大眼瞪眼了好一会,终于是简毓败下阵来。 重新调整了自己的睡姿闭上眼,狐狸忍不住又开始腹诽。 这男人最近是怎么回事,奇奇怪怪的,莫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宓奚微微勾唇,手上又忍不住去捏了捏狐狸的耳朵。 嘶!!疼啊,这男人要摸就不能轻点吗?! 狐狸就因为他手下的力度重了些,就对着他呲牙咧嘴的炸毛。 “陛下,代美人已经安排进揽月阁了。” 太监从外头进来,曲着身子给皇上回话。 代美人?谁啊??不会是代菀吧??! 太监没有听到皇帝的发话,偷偷抬起头瞟了一眼,又立马低头道: “恕奴才多嘴问一句,这代美人总归是公主,在饮食起居上,是否要按美人的份例?” 果然是这个代菀。 这人这么可恨,还封为了美人,还给她美人的份例?凭什么啊? 照她说,就应该放点无毒的蜘蛛和癞蛤蟆进去,给她好好喝一壶。 “不必按照份例给她,能有一口吃的就行。” 宓奚淡淡道,接着又补了一句,“她害怕蜘蛛,找些无毒的蜘蛛放进去。” 太监闻言一愣,“啊?无毒的蜘蛛?” 宓奚蹙眉,似有不满,太监察觉到了,立马浑身一震,不敢多言,领命退下了。 !!我靠? 我靠我靠我靠我靠! 这是巧合还是…为什么这个男人会说放点蜘蛛进去啊?! 简毓此刻看向宓奚的目光就像在看鬼一样,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和恍然。 宓奚忽视掉这狐狸的灼灼目光,十分优雅地执起白玉调羹,喝了一口乌鸡白凤汤。 简毓盯了他许久,完全没从这人身上发现半点心虚,便又慢慢偃旗息鼓,重新趴了回去。 算了算了…也许只是她多想了,这男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肯定是巧合! 听到这,宓奚心里紧绷的弦微微放松,唇角若有似无地勾起。 这些日子天气闷热,宫里的冰块消耗得异常厉害。 可直到这几日,天气突然转凉,每天不再有晒得厉害的毒日头,而是下起了雨。 一开始还只是下丝丝缕缕的绵绵细雨,温度刚好,沁人心脾。 可到后来就开始逐渐下起了狂风暴雨,如同嘶吼的怪兽,席卷了整个京城。 因为下暴雨,宓奚也寸步难行,好几日才来都梁殿一次。 简毓有时候坐在窗棂边遥望窗外,看到星星点点的雨滴落下,也会惆怅感慨。 这雨连着下了七日,终于到第八日时,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可宓奚却收到了不少的噩耗。 “陛下!连城下了十日的暴雨,堤坝尽毁,房屋坍塌,人们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啊!” “陛下…玉城也是如此,下了这么多时日的暴雨,庄稼在地里都泡烂了,百姓们颗粒无收,已经饿死了好几百个人了!” “陛下…” 听着众大臣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说着,宓奚用力揉着额角,眉头紧蹙。 正文 第二十二章 让人头疼 “廖怀章。” 皇帝淡声点名,工部侍郎廖怀章浑身一颤,立马出列: “臣下在此,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朕给你拨些人和钱,先去把涝灾严重的几个城安顿好,让百姓有地可居。” “是,微臣领旨。” 散了朝,廖怀章一脸郁闷地摘下自己的管帽,一边叹气一边走路。 几个关系不错的同僚都来安慰他:“廖大人不必如此担心,陛下也说了让您量力而为,做不好也没关系的。” 廖怀章叹了口气,无奈苦笑道:“多谢几位大人宽慰了,不过我这差事,属实是…” 他话头微顿,最终还是没说完,摆摆手后便背手离开了。 他愁啊,快愁死了。 廖怀章这个人的能力吧,只能说是一般般,无功无过。 但他为什么能当上这个工部侍郎呢,是因为前面两个工部侍郎都被查出来是敌国奸细,工部实在无人可顶替,就把他推上位了。 这回的涝灾来势凶猛,根本就没规律可言。皇上说是给他拨一些人和钱,实际上聊胜于无,只能暂时给百姓提供一些居所。 但涝灾这种东西,若是不重建堤坝,下一次暴雨来临之时,势必会冲垮更多农田和农屋。 农是国之根本,若秋季来临时颗粒无收,必然会影响国家的经济发展。 廖怀章简直快愁死了,晚间回府时饭都没吃几口就叫厮给他去收拾盘缠。 他的夫人觉出不对,担忧道:“老爷这是怎么了?难道陛下说了什么话?” 廖怀章蹙眉,摆了摆手:“我走后关紧门户,什么事也别打听,老老实实在家里守着就是。” 廖夫人还想开口再问,可在看到廖怀章那副如死水一般的表情时,又咽了回去,只点点头: “是,妾身会安心在家的,老爷放心就是。” 廖怀章叹了口气,内心十分沉重。 若是办不好差事便也罢了,陛下顶多把他的官职摘了。 可若是这个时候被有心之人利用,诬陷他是敌国奸细的话… 他想到皇帝用过的那些酷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但愿他还能活到五十岁吧。 —— 廖怀章愁,作为九五至尊的宓奚更愁。 作为上位者,他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人祸是可控的,天灾却不可控。 他当初虽然做好了十足的准备才开始征战七国的,但人算不如天算,太多意外让他措手不及。 他这些日子在御书房批折子批得焦头烂额,实在心力交瘁,于是他直接把奏折都搬到了都梁殿,直接在都梁殿批阅折子了。 简毓一开始都不在他跟前晃悠,他一来就躲到后殿的拔步床那一块偷懒睡觉,时不时再从后殿的窗户里偷溜出去,瞧瞧后殿花园新种下的月季和玫瑰。 但是自从有一次宓奚找她没找到的时候,她就一下失去了人身自由。 准确的来说,是“狐”身自由。 宓奚批折子的时候特别喜欢把她放在怀里,但她嫌热,待不了多久就跑开了。 其实吧简毓也能理解,谁工作的时候都想找些消遣,就比如她每次工作特别累的时候就会点奶茶放在一边。 但是谁能想到宓奚的消遣竟然是捏她耳朵啊! 她虽然烦,但是又不得不忍着,因为宓奚这个男人心眼得很,上次就因为她不给他捏耳朵,他晚上就没给她带好吃的。 她馋了整整一个晚上啊!!饿得想啃墙了都! 然后有一日宓奚正批阅折子呢,外头进来一个穿着劲装的男子。 他步履稳逸,表情肃穆,上来直接单膝跪地,抱拳回话: “微臣叩见陛下!” 他声音太过洪亮,震得榻上闭目养神的狐狸身形一颤,霎时就睁开了眼睛。 宓奚放下手中的银狼毫笔,淡声道:“人都找全了吗?” “回陛下,名单上的人几乎都找全了,都羁押在地牢中,只有一个人暂时还没找到。” “什么人?” “此人名叫李怀,和这些贪贼有过往来,但这人比较奸滑,一听到属下们捉人的风吹草动,就立马逃之夭夭。” 简毓一下子又精神起来了。 李怀?? 李怀!! 简毓皱着眉头,一下子福至心灵,想起了这人的来历。 其实这李怀是个极为擅长治理水患的奇才,但是奈何他家世不济,怀才不遇,迟迟没能得个官做。 好不容易靠送礼得了一个芝麻官,可一点话语权也没有,成日被晾在一边,当他是个空气。 于是他就咬咬牙买了点厚礼,去拜访一些官位比较大的人,想要以此讨好,给他升一升官职。 但是不送不要紧,一送反而出事了,那收礼的人没过几天就被查了,说他跟敌国有勾结,还中饱私囊,贪污了大笔脏款。 李怀听到这消息腿都软了,回家拿了点傍身的银子,连包袱都不敢拿,连夜就逃走了。 可到后来,他竟然发现有官兵在街上张贴他的通缉令。 他一下子就慌了,连燕赤都没再敢待下去,连夜就逃窜到了其他国家。 好巧不巧,他快饿死的时候,正好就被北襄国的人给救了一命。 北襄国那人心思缜密,一看这人谈吐不凡,见识也颇广,隐隐觉得他是个可造之材,就把他带回了北襄国。 水患不仅仅是宓奚一个人头疼,其他各个国家的君主也是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从何下手。 但这么多人都在焦头烂额,唯独北襄国的君主老神在在。 因为他得了一个十分能治理水患的人才。 就是这个曾经被宓奚追杀过的李怀。 上一世各国都因涝灾而元气大伤,只有北襄国在蒸蒸日上。 说回这头,宓奚听了男人的话淡淡点头: “再加派些人手,给你们五日时间。” 男人洪声道:“是!属下领命!” 宓奚眯着眼看向男人远去的背影,却突然感觉自己怀中一沉。 他低头看去,却见刚刚还在睡觉的狐狸此刻却瞪着着两个湿漉漉的看着他。 “嘤…嘤嘤…!!” 宓奚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轻点了一下砚台。 哦哦哦!她差点忘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他看懂了?! 于是狐狸转了个方向,捏着爪子伸出指尖,在砚台沾上了墨汁,然后一笔一划的开始在宣纸上写字。 然后宓奚就看到了纸上歪歪扭扭的“李怀”二字。 嗯,李怀,怎么了? 宓奚抬眸看她。 李怀啊…这个人…等等,我要怎么表达?? 直接写个不能杀?那也太牵强了吧… 有了!我简直是个天才!! 突然,狐狸眼前一亮,开始捏着爪子书写。 然后宓奚就又看到李怀两个字旁边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死字。 狐狸指着那个“死”字,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然后在上面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看到没有!!这个人不能死!不能杀啊! 宓奚微微蹙眉,他是看懂了,但为什么? 简毓见他半晌不语,甚至还微微皱起眉头,有些着急,又重新描绘了一边那个写在“死”字上的红叉叉。 哎呀!就是不能杀啊!!他可是个治理水患的旷世奇才!你要是一直派人追杀他,他就要被北襄国的人捡去了!! 听到北襄国三个字,宓奚幽深的目光一顿。 喂喂喂!!有没有在看我啊!!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啊!!不然到时候你花一大笔钱去赈灾,以后还怎么养兵打仗啊!! 宓奚的蓝眸微眯,眼底闪过一道异样的光。 简毓见他不为所动,着急得很,又重新沾了墨汁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宓奚正沉思呢,一转头就发现她又画了一堆黑色点点,也看不懂是个什么形状,只觉得像鬼画符。 快看!我画的这个!!下雨!下雨你懂吗?然后冲垮了房屋是吧…然后这个人就能帮你解决这些事……这样,那样,懂了吧! 宓奚:…… 所以她画的那一堆黑不溜秋的鬼画符是雨点? 他要不是能听得到这个女人的心声,怎么可能看得懂她想表达什么? “嘤嘤嘤……!” 狐狸着急了,开始边叫边用爪子扒拉他的衣角。 “好了,朕知道了。” 男人的嗓音低沉清越,惹得简毓骤然一愣。 知道了…?知道什么了?真的假的知道了? 宓奚淡淡睨她一眼,随后一撩衣袂起身。 诶诶诶!啥意思? 简毓差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带下去,稳稳坐定后抬头懵懵看着他。 宓奚不打算解释,只是叫了王珏,淡声吩咐摆驾御书房。 王珏不敢怠慢,马上高声唱和道:“摆驾御书房!” 宓奚走后,简毓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感觉一头雾水。 不是,他就懂了?他懂什么了? 她低头看了眼桌上那张画得凌乱的宣纸,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能劝劝,不能劝拉倒。 反正她就这破狐狸身子,能成什么事啊? 颓废的想着,简毓重新跳回了美人榻,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御书房内,宓奚重新叫了人来,让他们吩咐下去,先停止对李怀的抓捕。 那人闻言一愣:“可…属下们已经查清了李怀的去向,正打算夜幕降临就下手来着…” 为了抓这个灵活如泥鳅的李怀,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宓奚戴着玉扳指的手轻敲桌面,“再去仔细查查这个李怀,包括他的家世、仕途以及祖籍,给你们一日时间。” 那人也不敢违抗皇命,只能屈着身子应声领命。 —— 飞鸾宫内,姬姒端坐在鎏金缠枝案几旁,手中捧着一封书信,表情凝重。 金锁手端托盘掀帘而入,“娘娘用些冰吧,这是今儿厨房新制的荔枝玫瑰冰碗,味道很不错。” 姬姒秀眉紧蹙,片刻后叹了口气,“你们拿去分了吧,我没什么胃口。” 金锁觉出不对,将托盘稳稳放在案几上后才微微屈身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姬姒闭眼摇了摇头,“一些糟心的事罢了,无妨,你下去歇着吧。” 金锁见她愁容难掩,实在放心不下,上前一步:“是不是陛下那边说了什么?咱们云国出了什么事?” 她语气着急,姬姒忍不住抬眸看她。 金锁紧紧盯着贤妃,眼含担忧。 “是阿妹的来信,说云国的涝灾亦十分严重,不少地方的百姓流离失所,农田被摧毁,闹起了饥荒。” 姬姒也知道瞒不住她,便直接说了。 金锁闻言大惊,“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吗?怎么…” 姬姒轻轻摇头,“上次不过是一次持续了一天的暴雨罢了,可这次是…连续七天的大暴雨…” 金锁嘴巴张大,语气止不住的颤抖:“娘娘…” 姬姒抬手揉着额角,眉头狠狠皱起。 她虽然委身来燕赤国做人质,可心里到底是有些尊严的。 上次妹妹写书信求助,她按下不提,是想着云国就算咬咬牙挺过去便也罢了,可这次… 国库没有银子,根本拿不出钱去赈灾重建,若是饥荒一旦大规模扩散开来,那就不仅仅只是百姓流离失所的事了。 成片成片的尸体堆积,在闷热的天气下,极有可能让活人染上瘟疫。 姬姒简直不敢再细想下去。 她闭了闭眼,深深吸了口气后目光落在了案几上的那碗玫瑰荔枝冰上。 —— 宓奚在御书房处理完政务后,就提着晚膳去了都梁殿。 狐狸一看到好吃的就双眼发亮,完全把李怀的事抛诸脑后了。 酒足饭饱后,她惬意地躺在柔软的美人榻上,却突然想起这事来。 拧眉想了好一会,她还是觉得应该争取一下。 于是瞅准机会她跳到宓奚的怀中,指着另一张梨花木桌子上的砚台开始嘤嘤叫。 宓奚正慢条斯理擦嘴呢,就感觉自己怀里一下沉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脑海里就响起熟稔的叫喊声。 快去!吃完了就快去那边!我要写东西呢!!很重要!! 男人略带不虞地将狐狸抱了下去,而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不急不徐,十分优雅。 被抱下去的简毓不甘心地偏头瞅着他。 不是,她就是叫两下而已,至于表情这么难看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拿了个锣鼓在这男人耳根边敲呢。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贤妃 宓奚慢悠悠擦完了嘴,这才垂眸看她: “干嘛?” 简毓一精神,抬手直直指向书桌的方向。 宓奚微微蹙眉,正要开口,王珏就躬身进来,说贤妃求见。 “她可说有什么事吗?” 王珏顿了顿,措辞道:“贤妃娘娘只说有事要求见陛下,其余的奴才不知。” 宓奚沉默须臾,“传吧。” 当一袭碧霞云纹连珠曳地裙的贤妃逶迤而来时,宓奚面色如常,反而是他身边的狐狸直起了身子,眼前一亮。 “臣妾给皇上请安,陛下万安。” 但见她一袭绯红长裙,梳着精致的朝霞发髻,斜插一支凤凰飞天流苏,腰间束以牡丹绮云带,脚上是一双蜀锦织成的玉鞋,玉鞋前端还有一颗圆润饱满的海珍珠。 她甚少穿曳地裙,但今日乍然一见,曳地裙配上她步步生莲却稳逸的姿态,如同一副江南水墨画,行走间仿佛荡漾起阵阵涟漪水纹,十分赏心悦目。 红烛下,她垂眸行礼,烛光摇曳,衬出她脸颊的一片红霞,如同少女心事,缠绵悱恻。 可眼前之人,并不在意。 宓奚只面色淡淡,“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听到男人冷淡的问话,姬姒也不恼,只缓缓起身,笑了笑:“陛下近日政务繁忙,臣妾特地叫人炖了滋补养身的乌鸡汤。还有臣妾厨房新制的玫瑰荔枝冰,入口留香,清热解暑是最好的了,皇上不妨尝尝?” 宓奚本想开口拒绝,可目光掠过旁边的狐狸时顿了顿,又改了主意:“你放下吧。” 姬姒心下舒了口气,赶忙叫人把拿来的汤和冰碗都放在四方桌上。 她又看到一旁用星星眼瞧她的狐狸,微微一笑:“湫儿看来恢复得不错,比前几日的时候看着精神好多了。” 她从金锁手里接过炖盅,“前些日子送的补药未免有些苦涩,臣妾特地叫他们换了些药材,也是对湫儿好的,不过加了些梨膏和红糖进去,想来也会更好入口些。” !! 简毓对今日打扮十分精致的贤妃惊艳到,刚刚就眼睛亮过了,此刻听到贤妃的话,她那黑溜溜的大眼睛又是一亮。 梨膏和红糖?什么味道?她想尝! 正美滋滋的想象着美食的味道呢,简毓突然觉得脑袋一疼。 一抬头,宓奚淡淡收回手,眯着眼垂眸看她。 狐狸委屈地捂着自己被敲过的地方,拧着眉头看他。 “朕知道了,你放下东西就退下吧。” 贤妃端着炖盅的手微顿,抿了抿唇。 “其实,臣妾今日来,是有事想求陛下。” 她敛眉,声音轻柔如羽毛。 宓奚双眼微眯,“何事?” 姬姒微微垂首,在心中再三措辞后道:“近日涝灾频繁,臣妾知道陛下为此事操劳不已,可云国那边已经有十多个城池的堤坝被冲垮,死了好几万人…” 她话说到此处,难掩哽咽,“臣妾自知卑微,不敢求陛下全力相助,但求皇上能稍微帮扶一把,就看在我们云国是第一个投诚的份上…” 宓奚一时无言,只轻轻转动着指间的玉扳指。 姬姒下意识闭眼,手中紧紧攥着自己绣满牡丹花样的衣袂。 “朕知道了。” 姬姒抬眸,双眼微微睁大:“陛下…” 宓奚停下手中的动作,与她对视:“你这几年安分守己,你妹妹也一直尽心尽力,朕心中有数。” “陛下…” 姬姒眉头微颦,声音哽咽:“陛下愿意施以援手,臣妾万分感激。” “好了,你退下吧。”宓奚淡淡道。 姬姒行了礼,就又听到宓奚开口:“这些东西不必再送了,朕知道你是为了云国的事才如此上心。” 她微怔,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又都咽了下去,浅浅福身后便屈身退下。 红烛明亮,简毓望着贤妃逶迤远去的背影,却觉得有几分寂寥。 贤妃…她真的甘心吗? 那日她偶然听到云蔚和云笠聊起贤妃,说她原本是云国的女皇,可奈何云国地处偏僻,资源稀少,只能维持基本的自给自足。 若是想要国力强盛,经济持续发展,唯一的办法只有去开拓国土,打仗争夺地界和资源。 可姬姒是个十分爱民的君主,她知道一旦开战,受伤的只会是百姓。 于是她在位的五年里,只一心研究如何利用有限的资源造福百姓。 她广纳贤才,听取劝告,作为君主,能虚心听进每一个大臣的建言献策,并且真正将利民的政策落实到位,让每一位百姓都能吃上米饭。 所以她在位期间,万民爱戴,不少百姓安居乐业,海晏河清。 可惜好景不长,姬姒突然得知,北方的燕赤国突然崛起,出言要将六国拿下,统一中原。 离燕赤最近的代国最先遭殃,君王昏庸无能,燕赤的军队打到了国都之时都还在饮酒作乐,醉生梦死。 他得知燕赤派兵打了过来,直接缴械投降,说甘愿成为燕赤的附属国,每岁进贡银钱和贡品。 可他昏庸,老祖宗留下的大臣们不昏庸,暗中布局,将燕赤的军队前后夹击,一打尽了。 代王还津津乐道,以为事已至此就可以一劳永逸了。 实际这不过是燕赤放出的烟雾弹,等他们还未反应过来,燕赤更厉害的几万精锐就急速赶到,把京都团团围住。 其实代国的兵力不少,但由于这些年君王无能,无心操练精兵,那些士兵也不过是滥竽充数的,在燕赤训练有素的精锐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就这样,代国成了燕赤的附属国,当月就奉上了黄金千两以及白银。 其他国都虎视眈眈,代国战败的消息不胫而走,云国也不例外。 姬姒拿到消息的时候,两天两夜都没有合眼。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连代国这种地大物博又有根基的国家都不过坚持了数日,那如果是燕赤打到了云国,恐怕顷刻之间就能灰飞烟灭。 就好比,其他国家已经不用生计发愁,可以富国强兵之时,她们云国还在担忧能不能让每一个百姓吃饱吃好。 正文 第二十五章 当他是傻子? 她坐在朝霞殿一天一夜,再度打开殿门时却站满了人。 那些大臣甚至没有穿朝服,见她出来,立马齐齐跪下,口中高声喊道,他们愿意与云国共存亡。 姬姒含泪将他们一一扶起,却又听到下面的人回话,说城墙外百姓聚集,高举旗帜,说要与陛下共进退,决不放弃云国的每一寸土地。 甚至有不少平民百姓穿上了自己做的软甲,牵出了自己家里马厩的马,成排而立,举着长枪银矛,说即使死,也要撒下自己身上的每一滴热血,绝不让敌人踏入分毫。 那一刻,姬姒潸然泪下。 她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云国这片净土,以及她云国的子民。 于是她当日便昭告天下,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了妹妹姬妩。 而她自己褪下了绣满祥云的凤袍,穿上了绣着点点蝴蝶和花朵的软烟罗裙,拿着投诚书和黄金百两,只身去了燕赤。 临走前,云国新的女皇姬妩,也就是她的嫡亲妹妹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姬姒面色如常地为她擦拭泪水,只嘱咐她,要好好对待百姓,当好一个君主。 然后她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于是那一年,她从云国女皇变成了燕赤皇帝后宫的贤妃娘娘。 直到今年,已经有三个年头了。 简毓不敢想象,姬姒从云国来到燕赤那一路上的心情。 “嘤…” 宓奚正沉思着如何处理云国的事,就见狐狸一只爪子搭上了他的大腿,眼睑微颤,方才发亮的双眼此刻黯淡下来,仿佛有千言万语对他诉说。 他微微蹙眉,脸上露出疑惑。 “嘤…” 你会帮她的吧? 算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帮帮她好不好。 简毓心下酸楚,嘤嘤叫了两声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也是无济于事,便有些落寞的收回爪子,垂眸看向地面。 宓奚眯眼看着狐狸有些失意的样子,心下微紧。 “我会的。” 男人的话如同一道佛音,简毓霎时抬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灼灼目光让宓奚有些不自在,他偏过头去,掩唇轻咳了一声:“朕既然答应了她,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 狐狸眼中突然迸发出异样的光彩,长长的尾巴陡然竖起。 然后宓奚还没反应过来,狐狸就“咻”的一下窜不见了。 正当宓奚疑惑时,就见狐狸叼来了什么东西,二话不说放在了他的手心。 宓奚低头一看,是一枚鹅蛋形状的红宝石。 “嘤…” 狐狸挨着蹭了蹭他的手背,像是在感谢。 谢谢你!你真是个大好人!这是我珍藏了好久的宝石!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呢,今天送给你啦! 宓奚执起那枚红宝石,对着烛光仔细端详了起来。 简毓瞧着他的动作,心下隐隐不安。 终于,宓奚收回手,捏着那枚红宝石眯眼对她淡淡道:“这不是朕给你吗?” !!糟了,他怎么这都记得啊?! 狐狸呲牙对他笑了笑,然后“咻”的一下就窜没影了。 宓奚微怔后轻轻勾唇,内心毫无波澜。 要治她,他有成千上万种办法。 他淡声叫来了王珏和云笠,叫他们两个把殿内所有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一遍。 二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但皇上的命令他们只能遵从,于是埋头找了起来。 终于,半盏茶后,王珏指着雕花大床的床底,惊喜道:“陛下!奴才在这找到好多宝石!” 宓奚语气淡淡,“全都给朕拿出来。” 然后云笠就眼睁睁看着王珏从床底下拿出了各色宝石和玉石,甚至还有好几枚金锭和银锭。 她大惊,立马跪下请罪: “陛下明察!这些东西绝不是奴婢拿的,也不是云蔚拿的,她绝没有那个胆子,还请陛下明察啊!” 宓奚目光向上移了移,随后背手而立,淡声道:“朕知道不是你,你和王珏都先退下吧。” 云笠懵懵的,不是她和云蔚,还能有谁? 难不成是外头的粗使丫鬟? 他们走后,宓奚见还是没有动静,便俯下身,将那些宝石玉石以及金银锭都捡了起来。 “再不出来,朕就把这些东西全都拿走。” !! 房梁上突然窜下一道白色身影,眨眼间一只雪白的狐狸就出现在宓奚跟前,盯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抬眸看他。 宓奚:…… 他睨了狐狸一眼,语气上挑,“偷朕的东西,然后送给朕当谢礼?” 什么叫偷他的东西!她那是正大光明趁着没人的时候拿的! 狐狸咧开嘴,对着宓奚笑嘻嘻,然后撅着嘴嘤了一声。 “还是朕养的狐狸,如此敛财,说出去都丢了朕的脸面。” 不是,喜欢钱怎么了?她就是财迷怎么了?她要不是财迷,她还不乐意当这什么劳什子狐狸呢! 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依旧咧着嘴对着眼前沉脸的男人笑。 宓奚垂眸盯着她好一会,最终还是把那堆东西放到了妆奁里。 然后他就拂袖而去了。 简毓有些懵懵的,这是啥意思?生气了? 但是她在看到那堆东西宓奚并没有带走时,高兴得抖了好几下耳朵。 看来这男人也没有那么气嘛! 哎呀,下次她要送一个没那么有记忆点的东西,不然又被认出来,那多尴尬。 翌日,宓奚吩咐下去调查李怀的事有了眉目。 “回陛下,此人确实有才,曾经在俪城涝灾中提出过不凡的见解,因地制宜给出了最佳的休整方案,但他无权无势,功劳被县令夺去。他心里愤懑,却不敢在当地与县令对抗,来到了京城,靠着一些银钱捐了官,一直不得重用。” “这回能查到他头上,也属实是巧合。那人刚巧收了他的贿赂,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暴露了,所以这李怀确实没有什么根基,纯粹是运气不好,正好撞到枪口上了。” 宓奚阖眼,轻点桌面,“依你看,该如何处置?” “额…微臣觉得此人也是可用之才,只是昨日耽搁了些时候,他应该又重新寻了藏匿之地,此刻再找,只怕是难了…” 正文 第二十六章 新人 御史大夫宋御贾抬头偷偷瞥了一眼上座的皇帝。 宓奚戴着玉龙扳指的手依旧轻敲桌面,默了良久。 书房里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紫铜鎏金大鼎里焚烧沉水香的声音。 宓奚阖上眼,细细回忆着当初简毓说过的话。 再追杀…要被赶出去…被北襄国的人捡到… 他霎然睁眼,眼里迸发出一道寒芒,“各个邻国的界关给朕严加搜查,一旦有可疑之人,立刻给朕扣下。” 宋御贾浑身一颤,“陛下的意思是…” 宓奚微微蹙眉,“按照朕说的去做就是,朕再拨给你一批精锐,务必要把李怀给朕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是!微臣遵命。” 宓奚看着眼前的宋御贾,忽而想起一事:“朕记得你儿女众多,如今可都婚配了?” 宋御贾微怔,不知皇帝为何突然提起此事,立马屈身笑道: “劳陛下挂心,臣确实有几个孩子,最大的两个犬子已经娶妻,长女今年十七,还未定下人家。” 他说完,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 宓奚笑了笑,“既是没有定下人家,不如进宫侍奉吧,朕这后宫实在是人丁稀少。” 宋御贾下意识睁大眼睛抬头向宓奚望去,却在与帝王视线交接的瞬间回了神,打了一个颤栗后立马跪下,“陛下厚爱,微臣感激不尽!” 宓奚微微颔首,声音毫无起伏:“爱卿愿意忍痛割爱,朕甚是欣慰,一会朕便下旨,定个好日子迎她进宫。” 宋御贾叩首,只觉得额头一片冰凉:“是,微臣深谢皇恩。” 宋御贾出了御书房,王珏屈身恭送,他突然转头对着王珏笑着问道: “王公公,最近皇上龙体可还安泰?” 王珏一愣,看着他的脸,却觉得他笑得有些牵强,“陛下近日饮食正常,龙体也还康泰,劳宋大人关心。” 宋御贾点点头,放低了姿态苦笑道: “恕我多嘴打探,不知陛下这后宫是什么情况,可有几位娘娘,这些娘娘平日得宠吗?” 王珏眯了眯眼,这是皇上说了什么? 他笑了笑,“宋大人言重了,陛下后宫不过就那几位娘娘,别的奴才也不甚清楚。” 宋御贾和他一起走到了庑廊下,他环顾四周后从怀里拿出了一枚成色极佳的玉佩。 “陛下厚爱,说不日让我家女入宫为妃,但做父亲的怎么不担忧,求公公行个好,至少让我这个做父亲的多少安心些。” 王珏笑眯眯地收下玉佩,“宋大人慈爱,奴才怎么能不明白。” “陛下这后宫一共就几个主子,最高位的就是贤妃娘娘,那位您也知道,原是云国的。还有陈充媛,这位您也不陌生,是陈将军的女儿。最近皇上又新纳了一位代美人,这位是代国公主。” “其余的也不值当说,不过皇上一向是对后宫不热络的,数日才踏进后宫一次,而且一般不留宿。” 宋御贾蹙眉听完,又问道:“那皇上一向是去哪位娘娘的宫里呢?” 王珏笑了笑,“一般就是去贤妃娘娘的飞鸾宫坐坐,偶尔也会留宿,其余的也就陈充媛那里会去一两次。” 宋御贾了然地点点头,作揖道: “多谢王珏公公了,若是日后女进宫,还得劳烦公公多提点提点,她性子娇纵,从是被我惯坏了的,就怕她进宫惹出什么祸事来。” “诶,”王珏扶起他,笑呵呵道:“您言重了,陛下一向是最宽和的。宋姐又是您亲自抚育的,定然是大家闺秀,名门风范。若是宋姐日后宠冠后宫,恐怕还要宋姐多关照奴才。” 王珏不愧是大内总管,待在皇帝身边多年的人,这三言两语下来就将宋御贾的担忧抚平了,眉宇间的忧愁已经逐渐淡去。 送走了宋御贾,王珏手执拂尘回了御书房门口,太监立马躬身迎上来接过他手中的拂尘,满脸谄媚道: “王公公累了吧,奴才给您沏好了茶,这会子有奴才守着呢,您去歇着吧。” 接过太监手里的茶盏,王珏掀开茶盖吹了吹茶沫,微微蹙眉: “以后咱们后宫又要有新主子了,这说话做事都机灵点,别惹了贵人不快。” 太监点头哈腰应声,又屈身问道: “不知是哪家姐?奴才们也好提前打听打听。” 王珏喝完茶,顺手递给他,又拍了拍身上的尘灰,“是宋御贾家的大姐,皇上金口玉言要迎进宫的,你们就醒着神,心伺候着吧。” 太监接过他手中的茶盏,点头如捣蒜。 宫里要来新嫔妃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贤妃自然是没什么反应的,她更担心云国如今的情况,每日都飞鸽传书询问详细。 可得到的消息却是每况愈下。 她虽心急如焚,可也知道再急也不能再去叨扰宓奚。 陈充媛就明显更在乎一些,她听到宫里要来新人时,眉头紧皱。 “本来贤妃这个狐媚子就够棘手的了,现在又来了个新的,本宫还怎么去拢住皇上的心?” 但很快,她就又收到了更让人气愤的消息。 “什么?!皇上封了什么?!” 她的贴身侍女月韶被她陡然提高的声调一惊:“皇…皇上封了昭仪,现下已经住进承乾宫了…” 陈充媛闻言瞪大了眼睛,下一瞬就掀翻了桌上的一套青花瓷茶具。 巨大的声响把殿里所有人都吓到了,齐齐跪下来,嘴里喊着娘娘息怒。 瓷片飞溅,有几片砸到了月韶的身上,她乍然吃痛,可不敢开口出声,只能忍痛心避开地上的碎瓷片,口中还不忘说娘娘息怒。 陈充媛自然是气愤的,她在后宫满打满算也一年了,如今还在正四品的充媛之位。 可这新人一进来就是正三品昭仪,九嫔之首,稳稳压了她一头,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娘娘,那宋昭仪虽然是正三品,可也是因为她是御史大夫的女儿。皇上最近重用御史大夫,严查百官,自然就是要给御史大夫三分薄面的。这左右看去,那宋昭仪不过是皇上制衡御史大夫的一枚棋子罢了。” 正文 第二十七章 陈充媛不高兴了 月韶缓缓起身,向后看了其他的宫女一眼,示意她们赶快清扫了。 宫女得令,立马出去拿了笤帚回来,心翼翼地将碎瓷片扫掉。 月韶见陈充媛情绪缓和了些,又上前温声劝慰道: “她就算位分高些又如何,皇上性子冷淡,您也是这一年来摸索许久才摸出来些门道,与皇上总是更亲近,有些情分在的。奴婢听说这位宋大姐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从家里娇惯,哪日不心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三两下就被打发了,根本不需要娘娘操心。” “娘娘如今将身子调养好,等下一次陛下来了,一举皇上子嗣,在宫中的地位不就稳固了吗,还用怕那区区一个宋昭仪吗?” 经过这一番针砭时弊的劝慰,陈充媛的脸虽然还沉着,但已经比方才缓和了许多。 宫人们重新端上了沏好的龙井,月韶倒了一盏呈给陈充媛,“娘娘喝盏茶消消气吧,厨房炖好了新鲜的珍珠海米煨鹌鹑,一会娘娘提着汤去御书房请安,也好在皇上那里博点好感。” 陈充媛面色淡淡的接过茶浅酌一口,“嗯,一会把本宫那条新做的连珠孔雀月裙拿来,穿着去给陛下请安。” 闻言,月韶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地,轻轻叹了口气。 陈充媛盛装打扮拎着食盒去御书房请安,王珏恭敬地给她行礼。 “奴才给充媛娘娘请安,不知娘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充媛笑着微微颔首,一派贤良淑德的模样: “本宫厨房今早刚到的鹌鹑,做了一道珍珠海米煨鹌鹑。想着皇上近日为了涝灾的事烦忧,便特地送过来给皇上补补身。” 王珏笑着接过食盒,“劳娘娘挂心了,不过皇上这会子正在处理政务呢,怕是不方便见娘娘了。” 陈充媛脸上的笑容未变,“无妨,能把东西送到陛下手上就是。” 王珏笑着应声,正欲拎着食盒进御书房时,陈充媛却突然叫住了他: “本宫见那太监手里也拿着食盒,莫不是其他人也送来了?” 陈充媛说这话时不自觉眯了眯眼,想着是不会是宋昭仪那个蹄子吧。 结果王珏瞧了一眼,笑呵呵回道:“方才是贤妃娘娘来过了,送了参汤。” 陈充媛一愣,语气放缓:“陛下传召了吗?” 王珏岂会不知她心里头那些弯弯绕绕,不过他也没必要藏着掖着,“皇上方才也忙着政务呢,贤妃娘娘送了参汤就走了。” 陈充媛“哦”了一声,正欲搭着月韶的手离开,却忽而又想起什么,“本宫听闻今日宋昭仪进宫,不知这会子人可到了?” 王珏脸上依然噙着笑,“方才已经一抬辇轿送进承乾宫了,想必皇上今晚应该是翻昭仪娘娘的牌子了。” 陈充媛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梅花软帕,深吸了一口气:“本宫知道了,多谢王公公。” 随后她便搭着月韶的手离开了,去了飞鸾宫。 姬姒听到下头的人回话时还愣了一下,随后把手中的书合上,叫人传召。 穿着连珠孔雀月裙的陈充媛盈盈而来,恭敬地给她行了请安礼。 姬姒淡淡开口:“起来吧,赐茶。” 陈充媛也没开口道谢,自己便坐在了旁边的梨花绣凳上,毫不客气的接过宫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后十分嫌弃道: “娘娘泡的这是什么茶啊,我尝着怎么有股苦味啊。” 姬姒懒得理她,眼神扫过她身上那件一看便知是新做的月裙,淡淡道:“妹妹今日这身衣裳倒是不错,想来方才是去给皇上请过安了吧。” 陈充媛轻咳一声,其实她根本都没见到皇上,但还是要嘴硬道:“是啊,皇上还夸我这身衣服做得好看,下次要再赏我些布料呢。” 姬姒一眼就看出她的心虚,也不戳穿,淡淡笑着接她的话茬:“今日新人入宫,皇上还肯陪妹妹说话,看来妹妹在陛下心中的分量,可真是不浅。” 陈充媛一听到新人这两个字,就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一般。 她脸上的心虚陡然间转为了气愤:“说起这个嫔妾就来气,明明我进宫都一年了,也侍奉皇上不久了,才得一个充媛之位。宋家那贱…宋家那姐怎么一进宫就是昭仪之位,足足压了嫔妾一个头啊!” 她说呢,向来嘴毒的陈充媛今日怎么破天荒的来给飞鸾宫给她请安,原来是心里不舒服了,跑到她这找慰藉呢。 “昭仪不昭仪的,总归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封的罢了。妹妹你还年轻,又得皇上喜欢,将来若是能怀上子嗣,岂不是能飞上枝头,高枕无忧了吗?” 姬姒面上说着,其实心里满是嘲讽。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陈充媛自以为承宠了几次,只要好生调养身子,就能有机会怀上子嗣,成为后宫第一人。 实际上那不过是皇上用迷情香迷惑她们的手段罢了。 那香之奇效,可以让人忘乎所以,仿佛置身于真正的男女之欢中,甚至还能体会到交合的快感。 此香虽然效果好,但是对人的身子亦有损伤,同时价值不菲。 姬姒想,皇上少进后宫,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被贤妃这么一说,陈充媛突然自信了起来。 是啊,她还这么年轻,又不像贤妃一样年纪大了不好生育。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美好的盘算中时,外头的人突然进来回话,说宋昭仪来给贤妃娘娘请安。 姬姒闻言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叫人把宋昭仪请进来。 很快,一位打扮娇艳的女子款步而来。 但见她一身金丝鸾鸟云锦宫装,身披芙蓉薄烟纱,头发绾成随云髻,几枚凤纹金簪点缀其间,腕间是一个海水蓝刚玉镯,脚上是并蒂莲绣鞋。整个人娇俏华贵,可眉宇间却能看出几分青涩和难掩的骄矜。 “嫔妾昭仪宋氏,特来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姬姒端详了她好一会,一时没有开口叫起,可宋昭仪行礼依旧稳稳当当,让姬姒对她高看了一眼。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宋昭仪 “宋昭仪有礼了,今日刚入宫就想着来给本宫请安。” 姬姒噙着柔柔的笑,转头道:“金锁,去把本宫日前就备下的贺礼拿来,送给宋昭仪。” 金锁应声,立马遣人拿来了一个精致的海棠锦盒。 宋昭仪在绣凳上盈盈入座,接过金锁手中的锦盒时十分高兴: “嫔妾多谢贤妃娘娘赏赐!” 然后她便轻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二十八章 宋昭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 正文 第二十九章 他去了承乾宫 宋御贾走后,王珏躬着身子进来。 “陛下,现下该用晚膳了,御膳房那边备好了膳食,您在这里用还是去都梁殿?” 宓奚微微摇头,王珏又道: “方才贤妃娘娘和充媛娘娘都送来了汤水,想来贤妃娘娘那儿应该还备下了皇上爱喝的茶,陛下不如…?” “都不去,”宓奚打断了他的话,从龙椅上起身,“摆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二十九章 他去了承乾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 正文 第三十章 这男人有病? 而某人口中“茶不思饭不想”的狐狸此刻正躺在柔软的雕花大床上呼呼大睡。 云笠轻步从外头走进来,将被衾给狐狸向上拉了拉,正欲吹灭两支蜡烛,就听到雕花床上传来一阵声嘤咛。 她心下一紧,还以为是狐狸被梦魇缠住了,忙凑上前去察看。 结果看了半天也没什么事,她才放下心来。 翌日简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三十章 这男人有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晋为贵妃 简毓虽然是个识时务的人,但她也是有脾气的。 他想生气就生气吧!反正气的又不是她的身子! 反正他不来,她还是有东西可以吃的!大不了难吃一点,她也总不会饿死! 而另一头,宓奚带着气从都梁殿出来,王珏跑着一路跟上,都不敢开口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进去的时候不还好端端的吗?他甚至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三十一章 晋为贵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闵妃 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股怨怼来。 这男人只顾着自己风流潇洒了是吧,完全不顾她的死活。 她已经连着好几天吃的都是不成人样的东西了,连点荤腥都没见着。 上次给她饿死了,甚至直接去把云笠的清粥菜抢过来吃了,把云笠和云蔚给吓一跳,忙招呼她吐出来。 她好不容易吃到点像样的食物,怎么可能吐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三十二章 闵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 正文 第三十三章 他还是心软了 云笠叹息着摇了摇头,“我没见到陛下。” 云蔚蹙眉:“啊?为什么?” “陛下没在御书房,在闵妃娘娘的棠梨宫用膳。” “闵妃?”云蔚重复道,“是闵丞相的嫡长女,闵涟?” 云笠点点头。 云蔚叹了口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真是可怜,明明是为了主子的事低声下气,却也做不成,若是真的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三十三章 他还是心软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 正文 第三十四章 他大人不记小人过 罢了,她不过是只狐狸,他干嘛要和一只臭狐狸计较。 这么想着,宓奚终于给自己找好了台阶下,这才抬步往都梁殿里走。 这时候云笠和云蔚正在厨房忙着给狐狸准备吃的,殿里没有人。 于是宓奚一进去就看到了雕花大床上沉沉睡着的狐狸。 狐狸蜷缩着身子窝在被衾里,远远看上去的白色一 《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第三十四章 他大人不记人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狐狸野又撩,在暴君怀里撒个娇b》爱下书说全文字更新,牢记址:aiiai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