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守灵人》 第一章 鬼奶 我叫陈三夜,养父说我是吃鬼奶活过来的。 养父年轻时胆子很大,村里死人都叫他一起守灵堂。那年头人们肚里都欠缺油水,有免费的烟酒荤菜吃,养父自然乐意。守的灵堂多了,养父对死人的礼仪也门儿清。慢慢的,十里八村做白事也不差一双筷子,有不少找上养父的。随着时间流逝,他很自然的成了职业守灵人。 他四十三岁那年去给镇上难产死的少妇守灵,半路去撒尿,发现几个月大的我躺在草丛里。据养父说,他正尿到一半,看到小脸惨白的婴儿包在锦缎里,剩下的尿都吓没了。 养父见我虽然全身冰冷却没闻到人死后必然会出现的异味。他怀疑我是假死,用了一些土办法,我真有了反应。他又用体温让我出现了微弱的呼吸,这才继续往死人家里赶。 大半夜,死人亲属见他衣服里裹着小脸苍白的婴儿,差点没吓死。 天快亮的时候,我回升的体温开始下降。养父让人弄的浆糊,我也不吃。一起守夜的人见小婴儿饿了,闭着眼睛不哭不闹,如果不是我有呼吸,他们真会以为我是死婴。再加上灵榻上躺着难产死的年轻少妇,他们吓的打牌总出错。 养父急的没办法,见躺着的女人胸挺大,还没死一天,想着应该有奶,于是他把主意打到了死人身上。 他找借口骗走旁人,代替我给死人上香,并且认了妈。这才心惊胆颤的挤死人奶,听说挤出来的奶是乌色的,还带着腥臭气。养父死马当活马医,用指头沾着给我吃,没想到我还真吃了。 一连偷偷摸摸的吃了三夜的奶,我才睁开眼睛,于是我跟着养父姓陈,取名三夜。 我和村里孩子一样长大,没有任何特殊。每次问爸爸世界上真有鬼吗?他总笑着说,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沾身。 别人说的是鬼敲门,他说的是鬼沾身,好像有鬼,又好像没有。直到我碰见鬼沾身,心里才有定论。 那年,我在一所三流大学念大二,父亲来信说他三月三要死了,让我回村。 学校离山村很远,我拿着信向辅导员请假一个月。他说这年头写信挺有才的,还死在三月三,除非在那天自杀才有可能。他根本不批假。 别人送点礼,请假半学期都批。我直接收拾东西走人,没打算再回学校,实在不喜欢类似的人和事。 农历三月二号傍晚,我匆忙到家,门前停了一辆小车,爸爸和不认识的老头在天井喝酒。两个老头喝的红光满面,爸爸哪有要死的样子? 我礼貌的问候一声客人,憋闷的进了房间。 没过多久,爸爸喊我一起吃,他对老人说:“刘老头,听说过重病多磨吗?你那口子不会那么快咽气。老子没时间了,以后让这小子去守灵。” 刘老头打量我一会说:“不合适吧。” “您感觉不行,别怪我不守信用,不送。” 先前还相谈甚欢,爸爸立刻翻脸,一巴掌拍在桌上。刘老头赶紧说:“实在是太年轻了,您真不能抽点时间?” 爸爸笑着摇头,起身送人。刘老头神情阴郁的开车离开。 送走刘老头,爸爸回到桌前,指着破烂的房子说:“三夜,守灵的忌讳你没忘记吧?” “记得。”我抢过他的酒碗,不爽的说:“您年纪大了,少喝点,不然明天真过去了。” “好!好!我不喝。我答应过三个人,帮他们家守一次灵。人要说话算数,我死了,你得完成这三个约定。”爸爸放下酒碗,盛了一大碗饭回来,他看着天色说:“还有点时间,给你讲一些老子拿命换来的经验和教训。” 爸爸中气十足的讲着一些我没听的事儿,我听得心底发毛,有些怀疑事件的真实性。 午夜十二点刚过,爸爸点了根烟交代完三个约定,突然不舍的说:“儿啊,别像老子一样打光棍,要给老子找个漂亮儿媳妇。” 他垂下脑袋,嘴上的烟掉在胸口,两手撒在一旁。我赶紧捡起烟头丢地上,不高兴的说:“别玩了。” 没一会,一阵臭气从他下身传出,我知道人死后会大小便失禁,顿时慌了手脚,颤抖的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真没气了。 我跪在椅边哭,摇着他的手大喊:“别装了,你骗不了我。” 能大碗喝酒拍桌子,吃两碗饭,怎么说死就死?我根本无法接受。 在村里人的帮衬下,我处理完爸爸的后事。前脚刚把爸爸送上山,还没送完宾客,刘老头着急的开车过来,跪在遗相前扇了自己几嘴巴,愧疚的说:“刚听到消息……当时真没悟懂您说的没时间……” 刘老头拿爸爸当高人,而我却想着辅导员的话,发誓要弄清楚能算准自己死期是怎么回事? 刘老头走时,小心的提到守灵的事,这是三个约定之一,我很郑重的答应。 过了两个多月,穿黑色西服的妩媚熟女开着刘老头的车找来,她是刘老头秘书,接我去守灵的。我换上黑色土布唐装,千层底布鞋,拿着爸爸给人守夜常带的竹篙,跟着熟女上车。 熟女很客气,对我这一身行头挺好奇。我坐在后座,低头抚摸着被爸爸握出了手印的老竹,开始还嗯两声,被问烦了,我说:“生人莫问死人事,寿衣穿在生人身上罢了。” 熟女缩了缩脖子,车差点撞到树上,车内变得诡异的静,我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停车。” 车开在近几年刚修的省道上,我看到远处刚修的一座壮观新坟忍不住疑惑。熟女本能的踩刹车,我揉着被竹篙顶疼的部位,下车找到一条小路到了坟前。 附近村的墓地都在山上,此地风水也不行,有钱建大坟,不找人看看真说不过去。最重要的是省道没改道前,爸爸是在这里捡到的我。 “爱子诸葛随风之墓。” 熟女惊讶的念完墓碑,赶紧捂住小嘴。我疑惑的看着她,她说:“姓诸葛的很少,近期有位姓诸葛的来县里投资,传言提出的一个条件是要某个偏远小镇的一块地。不会是这吧?” 我看着新坟,心里没有任何涟漪。没拥有过亲生父母,自然也谈不上失去。 “麻烦你背到那边去。”我指着坟墓旁边,女人踩着水磨石地走过去,还不时回头看一眼。我说:“千万别回头,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你会很麻烦。” 她吓的哆嗦,我解开裤带,放出小兄弟,对着新坟舒服的撒了一泡尿。 唏嘘的水声曾经从阎王那抢回了我的小命,如今尿出的只有我对爸爸的思念。 “走了。” 我绑好裤带,熟女阴晴不定的回望碑前一滩水,担心的说:“这样做不好吧?被人家知道……” “陈庄守灵人每次去守灵都会在这尿一泡,埋在这里算它倒霉。”我走在路上随口胡扯。 熟女远远的对着坟墓作揖,唠叨着请原谅。 不知道她是怕鬼,还是怕姓诸葛的,总之她走的非常快,开车的速度也快了很多。 到了镇上我再次让她停车,买了香烛纸钱到“我妈”坟前,默默烧着。三夜的鬼奶有着救命之恩,奶恩不能忘。 “嗯哼?两短一长,左中持平,右短为催命香。” 我伸手感受一下风向,不应该烧出这种香,小声问:“妈,您是提醒我此行不利?” 山风吹来,我打了一个寒颤,心里莫名的不安。熟女听到催命香,用手搓着胳膊,张嘴似乎要说话,又忍着没开口。 下山的路上熟女夹着腿,走路的姿势很别扭。到了车上我问:“你没事吧?还能不能开车?” “没事,亲戚来了。”她倒是大方。进入县城天已经到了傍晚,她忍不住问:“听说香最忌两短一长,不会真有事吧?听说……听说……” 她的话忍着没说,我那种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停丧的地方在县城郊区老宅,戏台搭的很高,远远听到唱的是戏曲“天官赐福”,我从小苍白的脸都黑了。 这是死人不是祈福,不唱“祭灵”这类的戏曲,也别唱招神戏啊。人死阴气重,招来的不定就是游魂野鬼或各路野神。 第二章 邪事连连 我杵着一米多长的竹篙,躬身看到戏台下的情况,真想掉头就走。 台底中央有鞭渣,四方三角都上了香,唯独北方漏掉了。北方属水,水为阴,要么不祭台,祭台了就不能漏,这不是欺负过路的鬼吗? 有几个小孩见我猫着看台底,他们跟着往里面看,较大的几个快速的钻进去,年纪最小的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夹着包的中年人板着脸轰小孩,转而又客气的对宾客多的地方喊:“麻烦各位看好自家小孩,台下全是电线,注意安全。” 围着看打麻将、斗地主、扎金花的妇女寻到自家小孩,纷纷嘱咐别到台下去。最小的小孩哭着要去台下玩,指着空荡荡的台底说:“他们怎么不出来,我要去……就要……” 小孩说话的瞬间,我看到几个小人在台下嬉闹,转眼又消失不见。旁边的人连呸几声,孩子妈抱着哭闹的孩子离开,年纪大的人赶紧说:“童言无忌。” 刘老头和熟女过来,正巧见到了这一幕。我握竹的手捏的发白也没感觉,被刘老头请到一边,才吐出一口粗气。 “陈先生没事吧?”刘老头小心翼翼的问。 本地的先生只会称特殊的一群人,比如算命先生。 我没好气的说:“您跟唱戏的有仇?” 刘老头得知祭台和戏曲的情况,脸色很难看。他叫来大知宾,寒着脸质问了一番。 大知宾是整个丧事的总指挥,大知宾板着脸打电话出去,没一会,夹着包的中年人走来解释:“给地下的朋友留路来听戏,让亡者结善缘,在那边多个朋友多条路。老人仙逝是喜丧,才唱仙官赐福为后人祈福。” 他又补充说:“县里唐先生给看过开台时辰……” “扯淡。” 天气很闷热,我到这之后总感觉周围凉飕飕的,直言打断他的话,对刘老头说:“这事不该我管,九两酒和烤公鸡准备好了吧?这事有点悬,我还有一个要求。” 夹包中年含着怒意要开口,被大知宾用眼神制止。刘老头恭敬的说:“我知道规矩,东西都准备好了,您还有什么交代?” “我要借她用一夜。”我看了一眼熟女。“不然这事您另请高明。” 熟女表情微变,刘老头结巴的说:“这不好吧!” 我看中女人来了大姨妈,那玩意能镇邪,如果说出来又不灵了。明知道被误会,我却不能解释。我说:“行不行,给句痛快话。” 熟女转身就走,刘老头说:“这事我来办,您放心。”说着,他追着熟女离去。 死者躺在冰棺里,停在宽敞的堂屋。两个贵妇坐在一边,还有几个年轻男女枯坐着,看他们的样子挺无聊的。 我上了炷香,用竹篙捅了捅棺材盖,对着大知宾说:“谁让盖的棺?温度开最低,拉开一个头。” “这……这……”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了我这边,大知宾结巴半天,犹豫一会给刘老头打去电话。刘老头在电话那边咆哮:“灵堂这一块,陈先生说了算,不是交代过吗?” “孝子呢?” 我不顾众人的怨言,扫视一圈又说:“让孝子守在这点香,孝子那柱香不能断,把电蜡烛换成白蜡。” 按照礼仪,来来回回让人换了不少摆设,跟我差不多大的孝孙孝女毫不忌讳的吐槽,说我装逼。 头戴白花的两个贵妇,一个穿暗红旗袍,另一个深v领内露出的内衣还是粉色边的。几个年轻人带着黑袖章,女的时髦的肉色丝袜配靓丽的打扮。男的各种潮流服饰,竟显高富帅风采。 “孝女,孝孙,换身简单的衣服,露出来的衣服也别见彩。如果不换,请别呆在这里。”我见灵堂弄的差不多,对屋里人提出了要求。 一个暴躁小伙指着我说:“你管老子穿什么?早看你不爽了,再唧唧歪歪的信不信老子抽你。” 我让做的一切,用神神叨叨的话说是,灯照路,香引魂,亡灵归家。魂回来进不了棺材,看到艳丽的颜色以为是火,还不被吓走。用道德方面的话说是,不忘老祖宗的规矩,讲孝道。 大知宾好言的劝解,我刚准备发火,看着没点多久的白蜡,只烧了靠近冰棺的那半边,滴下来的蜡成一条直线,好像要切开桌子似的。 暴躁小伙被两个年轻人拉着,他挣扎着要打我。两个贵妇和知宾顺着我的目光看到蜡烛,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贵妇连忙呵斥年轻小伙,小伙看我的眼神像在喷火,倒也没再闹腾。 “换!孝子呢?怎么还没来。”我呻吟片刻,拿了主意。贵妇说:“他晚上的机票,还没回来。” “那让孝孙点。” 我话音刚落,有人打开后门,风吹着冰棺里的寒气弄灭了蜡烛。脾气暴躁的小伙说:“不换蜡烛哪有这么多事。” 照路灯不能灭,我没心情计较,打算看魂回来了没有。找整酒席的师傅要了一个瓷碗,打了一碗水放在灵前,关上大门说:“谁是孝孙?没有孝孙,外孙也行,不过以后要跟着母亲添一个姓。” “干什么?”脾气暴躁的小伙被人推出来。我拿了三根香说:“点蜡,烧香,磕头,然后在心里默数四十九声,再把烧的最快的那根香在水碗里立起来。” “怎么可能?香头重脚轻又不是筷子,一根不规则的筷子也立不起来。”可爱女孩吐了吐舌头,小声嘀咕。 “你也知道头重脚轻。”我对着棺材示意一眼,一屋子人这下真吓到了,传说中的鬼就是脚不沾地。小伙接过香说:“装神弄鬼。” 他拿打火机点蜡的手不停的抖。其实我也只是按父亲说的做,也不相信一根香在水里能站起来。 小伙磕完头,默默数数。屋里的人嘴角微动,跟着在数。 差不多四十九声过去,三根香里真有一根明显烧的短一点。我心里发毛,强装着淡定,旁人憋着呼吸生怕喘一口大气。 小伙哆嗦的拔下那根最短的香,放到平静无波的水里。等水碗上的波浪消失,他慢慢松手,随着手松开香往碗边倒。小伙起身盯着我说:“按你说的办了,屁事没有,骗钱就骗钱少在这装。” 在香倒下去的瞬间我也松了一口气,如果真能站着那才叫恐怖。心还没放到肚子里,灵异的一幕,吓的我背后发麻,想立刻离开这里。 香在水碗里没有立直,但也没倒下去,斜站在水碗中。 冰棺往外冒着寒气,寒意直冲众人心头。大知宾和两位贵妇惊恐的看着我,一群年轻人吓的躲在了一起捂着嘴。暴躁小伙双腿打颤,想扶东西又不敢。 啪! 有人拍门,香吓的翻出水碗,熟女推门进来见众人惊恐的表情,她问:“怎么了?” 一群人诡异的看着她,年纪大的三人求教的看着我。 爸爸只说请魂,香斜代表亡者是带着气走的,要好好安慰,也没说吓走后该怎么解决。我双手插在腰间两个口袋,手心全是冷汗,表面淡定的说:“按照我之前说做,去把衣服换了,老人在天有灵会保佑你们的。还有,刚才的事谁也别说。” 熟女眼睛红红的似乎刚哭过,她拉我到外面,问:“什么时候?” “今晚。”我见她又要哭,严肃的警告:“十二点之后你要陪着我,就算上厕所你也跟着。” 无知者无畏,她误会我对她有想法更好,说不定真遇到事,她也能浑浑噩噩的过一夜。 戏台上的天官赐福唱到尾声,突然台上轰的一声,寿星公扭到脚摔在台上。跟在他后面的仙家绊在他背上,摔了个狗啃屎。 噼里啪啦,台底下的电线闪着火花,台上的灯全灭,曲调也停了下来,一群工作人员慌了手脚,吃晚饭的宾客在一起窃窃私语。 熟女要去帮忙,我扯着她的胳膊让她别多事。 夹着包的中年和大知宾过来,恭敬的把我请到一边,中年连忙掏出一包好烟和一个红包说:“先前多有得罪,这事希望您帮忙想想办法。”大知宾也在一旁好言帮腔,说什么都是为了刘府。 我看着鼓涨的红包,接过烟说:“红包就不用了,去烧五根香送神,北方多加三刀纸。肯不肯走,得看人家意愿。” 中年人去台下烧香,北方的香点上就断掉,他急的满头大汗。这事不算,几十桌宾客酒过三巡,等着吃饭,可是饭煮了几个小时都半生不熟,大知宾让酒店送米饭才解决了燃煤之急。 几件邪事撞到一起,我心里也压着重担,等到了深夜还了得。 第三章 封鬼 戏台的线路好不容易才修好,中年人怎么也点不上香。 外面的问题没解决,灵堂的事也没完,蜡烛还是先烧靠近尸体那一边。按理说靠近冰棺有冷气,要烧也不该烧那一面,一屋人吓的慌了手脚。 我看着小伙点燃一根新蜡烛,关上门火苗还是往内里飘。可爱女孩缩在贵妇怀里,害怕又好奇的注视着灵堂和我。 感觉到她的目光,我皱着眉头回望,心里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搞不清楚是什么?越想越烦躁。贵妇摸着女孩的肩膀,熟女在我旁边说:“喂!你这样看人会吓坏丫头的……” 对,就是害怕,火苗就像可爱女孩一样吓的往后缩。依稀记得,父亲说守灵也是护灵,人死七天内是新鬼,生前如果亏欠过一些早已经亡故的人,那些老鬼会在这个时机来讨账。 “一屋子大半女的,明显阳气不足,哪有安全感。”我暗自嘀咕着,对着贵妇说:“找一桌爷们到旁边扎金花,不用怕吵。” 堂屋够宽敞,八个扎金花的爷们玩的不小,还有几个在旁边看着,输赢带来的高昂情绪,给人一种“有温度”的感觉。 慢慢的,蜡烛恢复了正常,两贵妇把我当成了高人,说话更客气了。 外面又开的一场戏,刚起头再次出现了意外,戏台发电机没油了,备用的油桶不知道什么时候漏了。 刘老头从外面忙完回来,见戏台黑乎乎的,他寒着脸带着大知宾和管戏台的中年,恭敬的把我请到楼上,一个贵妇也跟了上来。 大伙坐在八方桌边,刘老头说:“守灵人的规矩我懂,外面这事不应该麻烦您,可这么闹下去老刘家的脸都丢光了。”贵妇说:“爸,您别着急,陈先生一定有办法。” 我敲着桌子没说话。 气氛随着敲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压抑,几人紧张的看着我。 “请神容易送神难,一个不好很难收拾。”我提出自己的担心,对刘老头说:“您三番五次的去找父亲,应该信这回事?如果不信,可以全当巧合,类似的事不一定还会发生。” “哎。”刘老头叹息一声。“人越老,以往经历的一些事让我不得不信。有幸接触令尊这位奇人……” 他陷入惆怅的回忆。 说到奇人,我静静的回想父亲平时的举动,还真有件事挺古怪的。爸爸是个大老粗,大中午总抱着四书五经看的睡着,醒来又恨不得把竹篙给折断。 咔嚓。 我拿着竹篙在桌上折断,一张卷着的小纸条掉在地上。几人像看藏宝图似的注意着纸条。 爸爸说无事不可对人言,我捡起小纸条打开,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这是出自爸爸手笔,鸡抓过的字能笑死一大堆人。 大知宾把脸偏到一边。刘老头如获珍宝的看着,颤抖的说:“陈先生,这幅字能送给老朽吗?” 贵妇看着纸条说:“写意不写字,这几个字透露着问心无愧的意。” “行的正,坐的直,是不管旁人眼光的洒脱。”刘老头点头称赞。 两父女一唱一和,我再次打量几个字,屁的意也没感觉到。我说:“难得有人赏识,您喜欢就拿去。” 刘老头欣喜的收了纸条,激动的连连感激。 我心情也不错,他拿走的只是几个字,我真懂了父亲那句“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沾身”的真意,只要心正,那些东西真没什么好怕的。 “外面的事不难解决,不过,我说的法子不能打一点折扣。” 我严肃的看着刘老头眼睛。刘老头郑重的点头,等待我说下去。简单的说出办法,刘老头和贵妇在我的陪同下,他们亲自在各个路口烧钱。 几点零星挂在夜空,刘老头跪在火堆前,说:“过路的各位仙家,刘府先前有怠慢之处,请多多包涵。”他说着磕了三个头,起身的看着我。 香能通神,地上的香先是左中短右边长,没一会,又成了右中短左边长,没有规则的来回变化,我看着反复香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贵妇问。 “做人,反复无常讨人厌。当鬼,得寸进尺招神烦。”我冷厉的盯着飞舞的火堆,没一会香灭了,带火的纸灰对着我冲来,吓的旁人大气也不敢喘。 我挥手扇开灰屑,说:“我们换地烧。” “这不好吧?”刘老心虚的看着地上的香。 “没什么不好的,烧了纸,您这么大岁数给无亲无故的野鬼下跪赔礼,礼数已经到了。做鬼也不能贪得无厌。”我冷哼一声,又看着火堆说:“缠着不走,那就永远也别走了。” 刘老头和贵妇惊悚的跟在我身后,不知道他们是被我吓的,还是熄灭的香吓的。 后面两个路口烧的香很平静,知足的应该都走了。真应了那句老话,人怕狠,鬼怕恶。 回到戏台前,刘老和贵妇走了半天路额头冒着细汗,我却感觉周身阴冷,有种冬天到了的感觉。 大知宾和管戏台的中年煮好了半生不熟的饭放在四个台脚,饭里插了香,旁边不断烧着纸钱,招待着台下小鬼,准备让它们吃饱、拿钱、听台好戏了离开。 “刘老,我之前说的办法得变通一下,说让它们永远留下,就一个也不能放走。” 我冷笑的找来几个小孩围着戏台东、南、西撒了一圈尿,又亲自在北面尿了一圈,用童子尿把台下小鬼的去路封死,让它们下地无门。 “陈先生,现在要干什么?” 忙了半天,刘老见我站着不动,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说:“到银行提的钱回来没?” “快了。” 没过一会,有人提了一箱子老头头过来,起码有五十万现金,看来刘府真不简单,半夜都能在银行拿到钱。与我有过接触的人,知道这事都好奇的看着我。 我看着台底,不停的抽烟。暴躁的小伙没啥底气的嘀咕:“又在装神弄鬼,要钱还非要去银行,又不是没有。” “换戏唱白蛇传,封天。” 我吞了一大口烟,丢掉烟头。管戏台的中年人吩咐准备开锣,鞭炮刚丢在台上,锣声响起,遮在前面台下的幔帐不停鼓荡,好像里面有东西要随风冲出来,可惜怎么也冲不破。 给了三根烟的时间还不走,真是不见阎王不掉泪。戏里的黑白无常、法海、雷峰塔……可都是勾魂收妖,用这来封孤魂野鬼的天足够了。 众人看的触目惊心,我明悟“心正”后一点也不心虚,也没了胆怯。 “交给你一个任务,背着钱去公路上喊人,只要给你外婆上香的都给一百块钱。”我拍了拍小伙肩膀,他傻傻的看着一箱子钱说:“老大,这可是真钱?” 贵妇眼睛一亮,说:“你小子快点去,办好了,小姨送你台车。” 刘老头也醒悟过来,紧绷的脸难得出现了笑容。“你们几个都去,爷爷高兴了说不定会发善心哟。” 几个孝孙分了钱,兵分两路离开。 “等等。记住只能发银行的钱……”我叫住他们,提醒一句。可爱女孩问:“都神神秘秘的,到底怎么回事?” “这个不好说。”贵妇笑着。我说:“他们的不好说,我的能说。钱过万民手,沾满了人气。银行又是国有,刚取出来的钱带着淡淡的国气,让人拿着过来自然人气冲天。” 我还有一句没说,人气冲霄,台下那些小鬼必定被冲的魂飞魄散。也顺便用万人香火给亡者定魂。而贵妇的不好说,只是面子问题,刘府大张旗鼓的散财,之前再多的怪事也会被人遗忘,旁人谈起只会说刘府做白事,去烧香就给一百块。 呼朋唤友来烧香的人很多,等白蛇传唱到尾声,剧烈鼓荡的台底再也没了响动。接近十二点,我坐在门外越来越不安。 熟女与两个女孩在一边斗地主,众人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贵妇坐到我旁边,递过来一杯热水说:“陈先生在担心什么?” “有些事我不该问,就怕万一有事不好处理。”我尽量说的委婉。 “您问。” “香斜立在水碗说明带着怨气走的,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贵妇神情大变,本能的环顾四周,小声说:“您问起我也不好隐瞒,母亲学人在外面养小白脸,父亲一气之下失手把她推下楼梯,撞到了脑袋。” “横死。”我差点忍不住冲去把刘老头掐死,他说是病死的,老子才让万人上香定魂。如果是横死,得了香火只会助长那口难以下咽的气,头七那天可能出事。 讨债的鬼要阻,家里这位也是隐患,这下真被坑惨了。 第四章 水探鬼 午夜十二点还差几分钟,突兀的凉气从椅子上升起,我打了个寒颤,见贵妇没有异常,暗想:“讨债的来了。” “妈,陈先生,又那样了。” 可爱女孩指着蜡烛,靠近尸体的半边烧的更快,香灰迅速往下落。一旁扎金花的人吓的失了兴致,带着困意的人也惊醒。 我进屋安慰几句,点了炷香拿在手上,心里默念:“陈庄陈三夜在此护灵,愿亡者安息,生者安心。” 相传上了守灵香,才算正式开始守灵,讨债的鬼要进门得踩过我头顶三把火。 一切恢复正常,刘府后人把我当成了稳心骨,几个年轻人端着凳子到我之前坐的地方找安全感。 我拿着早准备好的九两酒,倒了一杯放在门槛,端着烤公鸡坐下,让他们进屋。 贵妇说:“困了的去睡,等你们舅回来,我会叫你们的。”几人缩着身体进屋,不过没去睡觉。 我把熟女喊过来,对贵妇说:“您也进屋吧。” 贵妇暧昧的看了我们一眼,笑着进去。熟女远远的坐到了一边。 “靠近一点。” 我嗅着烤公鸡,舔了一口酒。熟女挪过来一点,还离半米多远,我拍了拍手边的凳子。“你坐这。” 熟女坐下,不时把裙子下摆往膝盖下拉,紧夹的两腿挺诱惑。我来不及欣赏,猛烈的凉气袭体,冷的眼睛发直,灌了口酒才好过一点。 “你感觉冷吗?”我看着熟女露出来的胳膊。她瞪了一眼,偏头小声嘀咕:“搭讪也不看看天气?” 九两酒,酒通九,九九为极,大公鸡鸣日为阳,两者加在一起是极阳,还有位带大姨妈的女人,这样还有东西靠近,来讨债的鬼到底有多猛? 熟女夹着的两腿左摇右摆,我好奇的问:“椅子上有刺?” “我去洗手间。”她咬着嘴唇,声音比蚊子叫还小。 “不行,再坚持一刻钟。”我看时间快要过子时了。 熟女捏着粉拳,几次抬起胳膊都放了下去,她低下脑袋,无声的流泪。 “你去休息吧。”我用手戳了戳她的胳膊,再次转头盯着放在门槛的酒杯。熟女迟疑了一会,起身往屋里走。 酒杯装酒是为了探鬼,熟女前脚刚迈过门槛,平静的酒水荡漾的很厉害。我快速的拉着她胳膊往外拽,她扭到脚往我怀里倒,我闪身躲开,她吃疼的摔在地上。 “你神经病啊?”熟女流着眼泪咆哮,一屋子人问什么事? 贵妇扶着流泪的熟女起身,我冷漠的看着熟女,说:“吃一口鸡,你就没事了。”没来大姨妈,带的就不是阴晦之气而是阴气,会起反作用,难怪讨债的鬼那么猛。 “陈先生,怎么了?”贵妇问。 我小声解释,熟女含着泪,愣愣的说:“当时下山腿走疼了,开了个玩笑……呃,你怎么知道没来?” “鬼怕大姨妈的阴晦之气,鬼能沾上你,自然是假的。”凉意再起,我连喝了三口酒。 贵妇注意到酒杯的荡漾,惊恐的拿着鸡给熟女吃了一口,慢慢的酒杯恢复了平静。贵妇说:“听说碗装水能……”她害怕的没法说下去。 我冷的哆嗦,这次硬挺过子时,寒意才消退。熟女坐在屋里不时投来抱歉的眼神,我不近人情的当没看见。 午夜守灵人不怕鬼,怕慢慢长夜的寂寞与孤独。旁人敬畏,好奇的短暂靠近最后都因害怕而远离。 冷漠只是自我保护的脆弱铠甲。 到凌晨四点多,一切太平。一辆豪车停在屋前,华贵的一男一女以及一个老头下车,屋里年轻人精神大振的迎上去,他们随口喊舅之后,把车翻了个底朝天,抢夺县里买不到的奢侈品。 孝子中短身材,他身边的女人比我在大城市见到的嫩模还动人。夜色下,丽人性感的红唇反射着零星光亮,在我看来有种别样的阴冷。 “妖女。”贵妇小声嘀咕着出去,板着脸把孝子一顿训斥。丽人放低姿态道歉,说都怪她才让孝子回来晚了。 “久闻陈先生大名……”一起下车的老头过来,客气的打招呼。“鄙人姓唐……” 我起身回礼,原来他就是县城有名的风水先生。 “常听家父提起一位奇人,没想到如此年轻。”孝子神情疲惫的伸手,我没有去握,他的手尴尬的掉在半空。唐先生一拍脑门,说:“老朽糊涂,忘记提醒刘公子,陈庄守门的有条忌讳,不能跟孝子过份亲近。” 老家伙看似自责,却让人觉得我目中无人,又轻视我是守门的。 丽人在唐先生眼神示意下,拿红包给脸色难看的孝子。孝子似有所悟,眼底带着不屑,笑着把红包递过来说:“陈先生辛苦了。” 守灵最忌心术不正,贪钱、恋色千万要不得。我如果拿了钱,头顶三把火暗淡,别说护灵挡鬼,自己不出事都谢天谢地了,这都是爸爸拿命换回的经验。 唐先生这暗手玩的漂亮,这仇结大了。 “孝子远归,用柚子叶扫身再进屋拜祭先人,沐浴更衣后再戴孝。”我感觉一阵冷气飘来,无视了孝子,随手在门槛前洒了一行酒,一脸生人勿进的坐回椅子。 气氛变的紧张,贵妇训斥孝子几句,忙着安慰我。我喝了一口酒抗寒,低头不说话。 孝子冷哼一声,拉着丽人进屋。丽人过门的瞬间,好像有条虚影从她身上弹飞。门槛酒杯里的水微微荡漾,等人进去后,又恢复了平静。 有东西跟进门了,但绝对不是讨债的鬼。孝子最大,这是没办法的事。唐先生微笑回望我一眼,我暗自冷笑,亡者是横死还受了多人香火,它怕讨债鬼是生前有亏,在普通鬼面前不定猛的狠。 熟女胆颤心惊的走到我身边小声说:“陈……先生……你看到影子没?” “什么影子?”我假装没看见,递过酒瓶说:“要不要来一口?” 熟女也不嫌我喝过,大喝了一口,咳嗽几声说:“谢谢。” 她听我的没再进屋,用左手掐着右手无名指坐在远处,以防有东西再沾身。 唐先生在屋里巡视灵堂,没少说我的好话,他给人一种大度的感觉,也衬托出我的小气。 孝子和丽人换好衣服,按照唐先生的指点刚跪下,轰的一声,后门被大风吹开,蜡烛的火苗冲了十几厘米,灵堂上的白布和黑幔鼓荡的厉害。 坐被朝南的房子,夏天刮北风挺有意思的。进屋的鬼路只有一条,得从我身上淌过去,后门只有亡者自己能闹。我惬意的享受着暖风,屋里年轻人吓得对奢侈品失去的兴趣。 “不会是外婆……”可爱女孩刚开口,唐先生严肃的提醒:“莫提!” 可爱女孩嘟着嘴出门,坐到熟女旁边嘀嘀咕咕的聊了起来。 唐先生委婉的告诉孝子这是亡者嫌弃他回来晚了,孝子照着指点上了三炷香,磕了九个头。不一会,风停了,唐先生关上后门,让众人安心。 香烧到一半,头顶有走路的声音,贵妇说:“谁在楼上,让他轻点。”小伙自告奋勇的上去,下来惊恐的说:“都睡熟了,那房里没人。” 咚咚的走路声时有时无,声音给我一种不是在楼上踩,而是倒立的踩在天花板上的感觉。 “陈先生,这事您怎么看?”唐先生出来。我说:“我只是守门的。” 孝子听着皱眉,唐先生没想到我如此不顾人情世故,他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尴尬的气氛没持续多久,孝子的香平静的烧到一半,丽人点的香亮着但没有烧下去。不是香有问题,就是亡者不愿意受她的香火。丽人咬着嘴唇,委屈看着孝子,孝子说:“妈,不就是晚回几天吗?您干嘛生那么大的气?” 话音刚落,丽人点的香灭了,香灰停在香头,一丝灰也没掉到香炉里。 渗人的气息,随着冰棺冒出的寒气,笼罩整个灵堂,激荡在众人心头。我在门外突然全身僵直,无法抗拒的寒气侵袭全身,迷糊的看到五六个身影围着我晃动,相对清晰的倩影绕着我转了一圈,把所有东西都赶走了。我身体恢复正常,背心全是冷汗。 见屋里的情况,我知道只过去一两秒的时间。倩影莫名的熟悉,看身段很年轻,我能肯定绝对没见过。 出神的回忆她的样子和熟悉感,不知道唐先生怎么解决了屋里的事。孝子脸色不好的走到我面前说:“陈先生,感激您能来守灵,守灵该后人自己尽孝道。” “您的意思是说,刘门消氏不需要我再守灵?”我懂他的意思,但我上了守灵香,必须在灵堂前把话说清楚,这样亡者才没理由怪我有始无终。 唐先生在屋里当不知情,贵妇说“陈先生请魂怎么会惊了魂?”孝子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用你管。”贵妇气的扯掉孝花拉着可爱女孩离开。 “这里不需要您,陈先生请吧!”孝子说完进屋。我有种奇怪的错觉,好像有东西从我身边进屋,还张牙舞爪的嘲笑我多事。 熟女见我离开,她跟在后面说:“您是刘老请来的,姓唐的风水先生明显在挑事……”我打断她的话,说:“谢谢,这事你不懂。对了,你近几天别来刘府,孝子对贵妇的态度转变太大,可能被鬼蒙了心。如果可以,你最好辞职不干。” 讨债鬼进了门讨账,亡者欠多少还多少,如果欠的太多,刘府近期运气会非常差,可能影响到生意。而唐先生?嘿嘿,恶人还需猛鬼磨。 第五章 满房小棺材 拒绝熟女送我回去的好意,去搭车的路上,好像有东西跟着我,回头只看到大白杨的影子,走几步之后,又出现被跟踪的感觉。 天蒙蒙亮,一道倩影从路拐角出现,我看着全身一震,身形与之前迷糊中见到的倩影惊人相似。等我清醒,她进了一家刚开门的早点摊,我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老板见我穿着寿衣,筛面条的两根大筷子掉在案板上,他听我要碗面和豆浆,打量我好一会才惊慌的说:“您等等,马上好。” 我坐到桌边,女人背对着我坐另一桌。她黑色t恤与迷糊中见到的古装倩影区别很大,不过,肩到臀部勾勒出的曲线,以及透出的气质给我的感觉非常像。 老板放下热气腾腾的面条,我被东西注视的感觉依旧存在,于是又要了一碗。第二碗面条上桌,我点上三根烟靠在碗边说:“吃饱了就走吧。”三根烟烧的挺顺,像有人在抽,碗里的热气也往一个方向飘。 临桌女人身前的面冒着热气,她没动过筷子,无声的结账离开。大早上来了两个怪异的客人,老板惊悚的看着,几次想说话都没敢。 我喊结账,老板走过来颤抖的说:“您不会也给……” 看到他手上拿的冥币,我示意女人有影子,说:“也许人家手头不便,她的钱我给。” 我很疑惑,女人点了面不吃,又拿冥币吓老板什么意思? “嗯哼?今日忌嫁娶,怎么回事?” 省道上一条贴着喜字的车龙开过,女人在路上截断车龙,我忍不住嘀咕。老板害怕又好奇的问:“您懂这个?” “懂一点。”我要面时见过店里挂的黄历,黄历上写的很清楚。 迎亲的车半路不能停,寓意一路白头到老。女人截断车龙,不少人下车找她麻烦。不知女人说了什么,一行人诡异的上车再次出发。 我脱掉左脚步鞋,拿出踩着的一百块钱,又把找回的一张五十塞到鞋里,这才往有车回镇的地方走。 左脚踏阳钱,右脚踩冥币,代表行走阴阳两界,这才能守灵。 我走出没几步,想起老板拿的冥币,脸色大变的脱了右脚的鞋,发现鞋里的冥币不见了,女人给老板那张就是我的。再看省道,哪里还有女人的影子? “滚。” 被跟踪的感觉还在,我对着手吐了一口唾沫甩在地上,对着唾沫呵斥。一阵凉风吹过路上树叶,那种被跟踪的感觉消失了。 相传唾沫带着人的阳气能灼鬼粘魂,再加上我不怕那玩意,憋足胸气一呵,足够普通小鬼受创。唐先生以风水阴地养小鬼业内都知道,看来是他放的东西了。 过了十字路口,就有下乡的车,我绕过路中央的药渣,风刮着地上的药渣吹到我腿上,平静下去的不安再次袭上心头。难道“妈妈”坟前的催命香不是说刘府的事? 病重的人把药渣倒在十字路口,让过路的人踩着带走霉运,是一种损人利己的做法。 等了两个多小时,我坐上下乡的车,离镇上还有小半路程,看到女人低头走在路边,她突然抬头好像对我在微笑。 女人三十出头,精致的秀脸惨白得跟我有得一比,眼神就像人刚断气变得浑浊的目光。 “滋……” 车突然停下,司机郁闷的骂着,他下去检查说车坏了,让人下车。十几个乘客不愿意,得知车要修好几个小时,才骂骂咧咧的下车。 我慢慢下车,司机踩着雾灯打电话:“是啊……又他妈的坏在关老村这一带……” 不少人说着关老村的邪乎事,快速的往前走。我走了一百多米,停在进关老村的泥巴路口点了根烟。车子遇到的意外,对别人来说只是出门运气不好正巧碰上,对我来说是天留人。 我抽完烟,凭借着儿时的记忆往里走,泥巴小路七弯八拐的,十几年没什么变化。 几十户人家高矮不一的住在高台上,村前打谷场摆着几副破烂的棺材,简陋的贫房在打谷场边缘,陌生人看到这景象都感觉渗人。 关老村,棺老村,以前有个做棺材的师傅手艺特精,人都喊棺老,外村的人遇到这村的人都问,是棺老住的那个村?于是喊成了关老村,真名连他们村的人也不一定记得。 “你来了?” 我站在棺材旁出神,那女人脚不带声的走到我身后。我惊吓的回头,躲开两步说:“你认识我?” “论关系,你应该叫我小姨。”女人自顾的从发白的牛仔裤里掏出钥匙开门,堂屋里摆着四方桌,桌后是个橱柜,柜子上放着观音像,与普通农家贫房没什么区别。 我疑惑的跟着进屋,接过凉水喝着,等着她解惑。 “都出来吧,你们大哥来了。” 女人关上大门,屋里变的阴暗,她对着套房喊了一声。我来不及惊异,无数股寒气袭体,冷的发抖。 “这怎么回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从凉意里感觉到了欣喜的情绪。 女人脖子上流着香汗,她拉着领口往后面套房走。 狭窄的两扇木门打开,一股香烧过的味道冲出,呛得我有些受不了。屋里黑乎乎的很阴森,二十几柱烧出的微光特别显眼。咔嚓,她扯亮屋里的电灯,好多巴掌大的小棺材放在架子上,在烟雾弥漫中异常恐怖。 “别调皮了,再缠着你们大哥,他会生病的。”女人话音刚落,二十几柱香忽明忽暗,我身上暖和了一点,但还有几股凉气缠着。 女人抽出门后的枯树条说:“不听话打屁股了。” 顿时,我身上的凉意全消,忍不住问:“究竟怎么回事?” “你在姐姐死的那天吃了她的奶,你活了过来,也让本不该有机会喂奶给孩子的母亲有了机会。”女人激动的指着十几个棺材说:“每到她的祭日,奶水充裕涨的难受,她就去喂婴儿阴奶。它们都是吃了阴奶,抵抗不住阴气而死……” 姐姐?我“妈”? 我阴沉着脸问:“你怎么知道?” “明天是姐姐的祭日,早上娶亲的车你看到了吧?新娘是镇上的,她偷偷生完小孩,让男方娶她,这才在这种日子迎亲。破日娶亲,又是未婚先育,孩子生来命薄,如果我没猜错,那个孩子今晚会被姐姐喂阴奶而死。”女人答非所问,越说越激动。她扯着我的领口,抡起手猛扇。“每年一个无辜的婴儿都因你而死。” 被抽了好几下,我愤怒的握住她的手腕:“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架子上的香突然变的明亮,女人弯腰猛咳,似哭似笑的指着小棺材骂:“你们都是被他害死的,还护着他?” 她急促的喘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我掐着她鼻下人中,等她有了反应,又猛按她的胸脯。 女人咳嗽着醒来,一巴掌把老子抽到一边,捂着胸口瞪眼。 我脸上火辣辣的疼,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转身就走。 没有你,老子也有办法整明白什么事,先去问人,不行就去问“我妈”。 找到关老村一位参加过爸爸葬礼的老人,客气一翻后,我询问关于女人的事。老者沉默许久拉我到屋里偷偷讲了起来,她和“我妈”是棺老后人,如今只剩下她一个活着。 老人谈到棺老一家挺忌讳的,不愿多说。我也没强求,问到女人的情况,老人叹了一口气,说:“她姐走后,十来岁的丫头半夜总把自己当成姐姐要找孩子。” 老人惊恐的似乎想到了什么害怕的事情,张嘴又闭口不谈,好心劝告:“老头子知道陈老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听老一声劝,离她越远越好,那家后人惹不得。” 话听了一半,我闻到一股怪味皱起了眉头,那想老人话音刚落,双手掐着自己脖子,摔在地上来回的打滚。 “哼。” 背后一声女人的冷哼,我来不及回头,晕了过去。 第六章 请魂 咚!咚!咚! 我躺在黑乎乎的棺材里,被来回震荡嗡嗡声吵醒,大股寒气缠绕着全身,僵冷的连一根指头也动不了。女人拿着棍子敲着棺材盖:“陈三夜,它们都是因你而死,年纪小找不到轮回的路,如果你有点良心,就领着它们入轮回,下去赔姐姐免得她再找小孩。” 棍子的敲着很有节奏,寒气欣喜的随着高涨。我冷的嘴角哆嗦:“如果真如你所说,我怜爱它们,也有责任送它们入轮回,但不会选择自己去死。” “二十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你一点也不愧疚?”她继续敲着棺材盖,情绪很激动。我寒意攻心,吃力的大吼:“我陈三夜行的正,坐的直,该背负的责任会用肩抗。” 阴冷的棺材里突然静了下来,寒意以极快的速度缩到了棺材角落,它们好像很怕我。 我慢慢恢复暖意,咳嗽着对角落说:“别怕。” “你还有没有点良心?”女人猛力敲了下棺材盖,震得我耳膜发响。我淡然的说:“爱怜它们不等于我要去死。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 理直气壮的说出这话,我轻松了很多。心里回荡着一股气,一种难以说明的感觉。 我心绪鼓荡的时候,角落的寒气吓的跑出了棺材。没一会,棺材盖打开,女人拿着木棍冷漠的盯着我。我扶着棺材两侧坐起,毫不示弱的与她对视。 如果我被她的歪理压住,那群小家伙说不定把我接过去了。 “我没本事送它们。”女人沉重的叹了口气,又阴冷的问。“你憋着一口正气,只能护身其余的屁用没有。你拿什么送它们走?” “守灵时让它们搭亡者的顺风车。”我感受着风,想着一群鬼婴和妈妈的事还没完,强压下跟她算账的冲动。她把脸撇到一边,说:“它们的事放一边,姐姐的事怎么办?” 我面无表情的说:“去看看未婚先育的婴儿,等她来。” 女人叫关铃,我骑着她家哐哐当当的自行车去县城,天刚黑,她坐在后面突然抱住我的腰,后怕的说:“姐姐来了,要上我的身。” 刹住自行车,她的柔软在我背后挤压变形,我不爽的掰开她的手腕。瞬间,她木讷的下车,躲开几米远,流露出的眼神就像母亲看宝宝。 “别玩了。”我皱着眉头。她双手下垂的站着,我试探性的往前几步,她背后好像长了眼睛,精准的绕过脚后的石块后退,始终与我保持着相当的距离,痴痴的目光一直没离开我的脸。 我不知道真假,脱掉鞋子拿在手上,心理默念“妈,如果是你,就搭出阴阳桥。”,念完,随手把一双鞋子抛起,鞋子掉在地上正好一只穿在另一只里,就像人摆的一样。 不等我问话,一个人在路边草丛后面上大号,他似乎看到了全过程,连滚带爬的扯着裤子惊慌的往地里跑。“有鬼啊!” 妈妈受到惊吓,关铃缩着身子说:“她走了,被上身的感觉真难受。你之前不是问我怎么知道这么多吗?她死后,到了晚上会随时上我的身,我不想知道一些事也难。” 难怪她像个死人,阴森森的。 晚上九点多,赶到新人家附近,关铃阴气太重在外面等我。新郎父亲是位五十多岁的男人,我找了个借口跟他进堂屋。 公婆欣喜的抱着熟睡的男婴不放。新娘按照习俗跟着新郎的侄儿捡丢在堂屋、厨房的筷子,寓意上得了厅堂,进得了厨房。少年拿着一把筷子到处丢,一群亲戚跟着起哄,个别妇女专门出怪主意。 少年听旁人的丢了好几根筷子在橱柜下,娇小玲珑的新娘跪地上撅着屁股伸手柜下摸。有妇女小声议论:“真翘,真圆,大屁股难怪能生儿子。” 我抽着家主给的烟,看着橱柜上的关公像出神。家主一看就是本份人,家里神坛主位摆关公能挡煞,但也扛不起关二爷。神坛上点着香,婚礼不定是让关二爷当的月老。 “陈先生怎么了?”主家话没问完。新娘尖叫着从橱柜底下扯出一只死老鼠,闹新娘的人吓得连连躲避。 老鼠瞪着眼睛,啰嗦的妇女们惊恐的闭上了嘴巴。 众人这一闹,熟睡的婴儿哭了,婆婆怎么也哄不好。新娘惊魂未定的洗完手,去哄几个月大的婴儿,越哄婴儿哭的越惨。 这还没完,家主接到电话,新郎骑摩托车送他朋友撞在了树上。欣喜的婆婆脸色变的阴郁,骂她儿子喝酒了还骑车,看新娘的脸色也难看。 喜庆的氛围荡然无存,贴着红对子,拉着彩带的屋里笼罩着一层阴云。新娘委屈的眼泪打转,对着婴儿说:“哭,哭,哭,就知道哭。” 婆婆不悦的说:“别吓到孩子。” 新娘愣了一会,抹着眼泪抱着婴儿往楼上跑。家主挂掉电话,随手拍在身边橱柜上,把香灰震落在香炉里。他骂公婆说:“闹够了没有?”他转而又让屋里的亲戚帮衬一下,跟我说不好意思,出门往医院赶去。 我不好意思多留跟着出门,在门口回望一眼神关二爷,一阵凉风绕过我灌进屋里。暗想,家庭不和人气不凝,又拍了关二爷桌子,妈妈不会趁虚而入吧?这下要出事了。 找到关铃,她知道情况后说:“你去守在婴儿身边,不然婴儿真过不了今晚。” 能进别人家门,还是父亲遗留的名声好。妈妈倒是好应付,难题是怎么守在婴儿身边?人家对鬼神只是半信半疑。 实在没办法,关铃出了一个馊主意,午夜十一点之前爬墙进去。 新人家是两层自建楼,二楼前后装着防盗窗,唯一的方法就是走楼上天台。关铃有备而来,她打电话给新娘说:“如果不想让人知道你脚踩两只船,就把天台的门和房门打开。” 关铃阴森森的威胁一翻,挂掉电话说:“行了。” 离十一点子时还有大半个小时,我好不容易爬上天台,偷摸到二楼,轻轻推开了新房。 新娘趴在红色喜字大床上抽泣,婴儿静静的睡在一旁的小摇床里。我紧张的关上房门,心儿狂跳的走到婴儿摇床边,婴儿小脸白的发乌,呼吸微弱的难以察觉。我心里冰凉,半夜偷进别人新房的紧张感也消失了。 新娘害怕的看着我,小心翼翼的问:“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把空调关了,你脱了衣服躺被子里抱着他。”我拉着新娘胳膊到摇床边,她吓的要喊,我快速捂住她的嘴巴说:“按我说的做,你们会母子平安,不然都会死。” 新娘迟疑了好久,木讷的点头。 关了空调,房里温度快速上升。新娘在被子哆嗦的把衣服一件一件的往外丢,衣服脱干净,我把婴儿抱过去给她。 婴儿手冷脚冷,新娘颤抖的伸出白嫩的胳膊,把婴儿抱到被子里捂着。之前她脑门上有着汗汁,没一会她冷的紧紧搂着婴儿,把被子裹的特别紧,害怕又好奇的看着我。 看来房里真有东西,也说明新房里没家神。我撕开新房门外的喜字,拿着准备好的桃木屑撒了一点在喜字里再贴上,以防家神进来坏事。 我点了根烟,看时间离午夜十一点还有二十几分钟,说:“你也是四家镇的?我是下面陈庄的,叫陈三夜。” “你就是初三八班那个孝子?”新娘沉默一会,轻声细语的问。我无所谓的笑了笑。“是啊,你哪一届的?” 小学、初中,我放假就跟着爸爸守灵,没事还客串一下孝子。学校都是附近的孩子,他们私下里把我传的跟鬼一样。那时我同桌永远是空的。 慢慢的,新娘打开了话匣子,跟我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 婴儿在被子里动了动,新娘轻轻摸着,好奇的问:“你毕业了,学校还把你传的挺神奇的,说你会抓鬼。” “我只是野路子。”我见她心神彻底稳定,松了一大口气。母子连心,她精神凌乱的话根本稳不住孩子的魂。 接近子时,我说:“想不想看鬼?”新娘吓的缩了缩脖子,又好奇的问:“你真会抓?” “看着就知道了。不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能出声。”我突然闭嘴,伸手翻眼吐舌头吓了她一跳。婴儿在被子里哭了,声音不大,但比之前好了很多。 吓她,是为了给她打预防针。 十一点刚到,我闷热的身上粘乎乎的,新娘打着寒颤缩到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眼睛,只留了给婴儿呼吸的缝隙。 房里确实有东西,我还是要确定一下是不是我妈? 在房里找了个杯子和一次性筷子,打了杯水,单根筷子放在杯中,斜靠着杯沿。 忍痛用指甲刀剪破手指,把血涂在带来的香上,然后点燃。我在心里说:“妈,三夜没忘一奶之恩,二十二年不见,您该来聊聊了。” 香沾了我的血,我喊她,只有她能吃这柱香。慢慢的,杯里平静的水微微荡漾,斜靠在杯沿的筷子轻轻震荡,吃力的直起来。 新娘瞪着眼睛,害怕的看着筷子发抖。 第七章 妈妈好猛 冷息围绕着水中自立的筷子,熟悉的感觉告诉我,是我妈。 我单手拿着香,激动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硬币,对着硬币哈了口气说:“两面通阴阳,妈,我们聊聊好吗?” 两个硬币丢在地上,一正一反,妈妈答应了。 我以问答的形式,丢硬币与她交流着,刚要说到喂奶的事情。新娘捂着嘴巴,眼睛瞪的越来越大,突然婴儿哭出了声,筷子倒下弄翻了水杯,给我一种她急着去哄小孩的感觉。 新娘冷的哆嗦,小孩却不哭了。 我拿着烧了一半的香在新娘上空一扫,沉声说:“妈,回吧。”说完,我急忙拉开被子,婴儿闭着眼睛虚弱的动着嘴角,好像没吃到奶的样子。 “啊!” 新娘上身暴露,慌张的声音卡在喉咙硬憋住。她僵直的坐起身,眼中带着暖意,抬起胳膊向我伸来,又纠结的缩了回去。 鬼上身。 “三……”新娘低头抱起婴儿要喂奶,温馨的念叨着不清晰的“三夜”。 不知道她为什么怕我,我赶紧退开,说:“您一直惦记着三夜才不肯投胎?” “新娘”猛的抬头,脸色在短暂的一会里变的煞白,旁人看到肯定吓死。她点头又摇头,抱着已经昏睡的婴儿准备喂奶。我心酸的捏着香说:“别喂了,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欠的账是要还的,多喂一个婴儿,妈妈损的阴德越多,越难投胎。 我没法下手赶她走,见奶嘴碰到婴儿嘴唇,我颤抖的冲到床边,她放下婴儿往后缩。正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关铃发来的短信说:“陈三夜,时间差不多到了。新娘得罪过姐姐,姐姐如果上新娘的身,你去吃一口奶,她才会舍得下阴间。还有,她不舍得让你沾上阴气,所以你得强行吸一口。” “新娘”小心翼翼的防备着我,害怕我靠近。 “妈,我不怕阴气。”我心里萦绕着一股暖意,对她的感恩之情似乎发生了变化。我鼻子酸酸的竖起香说:“子陈三夜,请人母关欣。”说着,把香放在“新娘”眼前晃了三下,说:“妈,跟我回家。” 新娘软倒在床上,我感觉颈后发凉,却压制不住心里的高兴。给新娘盖好被子,扇了新娘三嘴巴,她迷糊醒来。我说:“没事了,孩子也没事。事后你们会病几天,多晒晒太阳就好。” 我简单收拾一下,转头对着空气说:“我替您打她了,有什么就算了吧。”寒意绕着我转了一圈,似乎答应了。 带着妈妈,我在新娘颤抖的注视下离开。关铃在夜幕中见我出来,她感觉到妈妈的存在,愤怒的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得罪过她,又有奶的女人,这么好的机会,你……” 我知道被她算计,心里挺不爽的。她话没说完,突兀的抬手猛抽自己的脸,打得啪啪响。没几下,她恢复正常,摸着脸,气愤的取下脖子上一个小巧的长命锁说:“臭婆娘,你狠,赔你儿子玩去吧。” 我心情舒畅的接过长命锁。冷息消失在锁里,身边没了妈妈的感觉。暗想,妈妈好猛。 关铃冷脸走出几步,回头说:“走了,家里小东西还等着呢!” 骑着烂自行车载着她,我借着月色专心的看路面踏车,她坐在后面也不说话,我们之间的气氛比周围渗人的静还要冷。她突然打破沉寂说:“新人家近期有丧,你守灵的话,记得送走一个小家伙。” “你确定?”我有些不信。她没有接话,又静的只有哐当的自行车声。 行了一段路,我感觉后座的人越来越轻,慢慢的好像没载人一样。我骑出好远,忍不住好奇的转头。关铃抖了一下,呻吟着说:“专心骑你的车。” 声音挺痛苦也挺销魂,我再次感觉到了后座的重量。又骑了一会,后座又像没了人,认真感觉才发现她又被上了身。 我也没多管,能减轻重量自然是好事,到了进关老村的路口,我说:“前面路不好走,下来走吧。” 冷气钻进挂我脖子上的长命锁,关铃双腿发软扶着车后才站稳。我见她走路拱着背,好奇的问:“怎么了?” “还不是你妈害的,她要挤就挤自己的奶,每年祭日来折腾我什么意思?老娘又没奶水。” 关铃像被惹怒的母猫,踹了一脚自行车,激动的咆哮。我想着妈妈上她的身一路干挤,等她自己接收身体,会是什么感觉?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敢再触怒关铃,回到她家,夜里的套房更阴森,二十一个小棺材前的香都烧完了,我依次给它们点香。 寒气绕着架子,其实没有声音却有种叽叽哇哇的错觉。有几股刚想靠近我,我脖子上长命锁发凉,它们跟着妈妈委屈的缩了回去。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们等着,我给你烧东西。” 在堂屋翻箱倒柜的找出一大堆元宝蜡烛,刚在套房点燃没多久,关铃换了身衣服过来,她双手叉腰,冷脸的站在门口说:“你倒是大方,一个月的全烧光了,不是你出钱买啊?拿来,五百块。” “五百块?你怎么不去抢?”我守灵一次七十块,五百块得用两个月赚。 一番纠缠,她逼着我写下一千块钱的欠条,另外五百是破烂自行车的收购费。她让我带着妈妈连夜滚蛋,说她跟小家伙们有了感情,等我要送走的时候再来这里接。 骑车回陈庄已经到了第二天下午,在家里安顿好妈妈,村长和两个老头来家里说:“刘府来找你好几次了。” 他们唠叨了一大堆,尽给刘老头说好话。我感觉他们话里有话,问:“有事您直说?” 村长小心翼翼的讲起刘府近两天发生的事,跟孝子一起的丽人出车祸当场死亡,刘府慌忙改期把亡者送上了山,唐先生从山上回来突然大病,还有一连串的小事让刘府乱成了一锅粥。 丽人的死让我吃了一惊,听到改期我忍不住全身哆嗦。相传亡者最恨人反复,改期又乱了时间,阴路不开,亡魂会找不到去阴间的路,刘府这下真玩大了。 我客气送走村长他们,睡下没多久,被慌张的敲门声吵醒。 山村没有关大门的习惯,刘老头站在门外,头发散乱,疲惫的眼睛内凹,眼里布满了血丝。他见我出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陈先生,那畜生多有冒犯,老头子给你赔不是了,您一定要帮帮忙。” 我慌忙的跳开,不敢应承这一拜。我说:“父亲答应您的事情我已经做了,而且您也不应该求我,该求谁?您心里清楚。” 刘老头双眼空洞的软坐在地上,贵妇慌忙的扶他。刘老头甩开贵妇的手,精神恍惚的说:“陈先生说的对,我这就去求你妈。她要索命就来找我……” 我叹息的送着刘老头,偷偷交代贵妇说:“记住一定要诚心。” 清官难断家务事,刘府内里有多少矛盾谁也不清楚。君不见唐先生把我赶走,他却搭了进去。 日落西山,一辆上百万的车摇摇晃晃的到了门口,唐先生让人扶着进屋,一个中年人敲房门把我吵了起来。 唐先生病态的咳嗽着,堂屋大桌上放了好多烟酒茶叶。他说:“冒昧来访,打扰的地方请陈先生见谅。”他说着捂嘴猛咳,精致的手帕上带着血丝。 我看着前天还精神十足算计我的老头,转眼病入膏肓,还真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的老话,何况他还不是简单的病。 “东西就不用了,有事您说。”我平下被吵醒的烦躁,给他们倒上了白开水。唐先生示意一眼,旁边人笑着说:“难得的好茶,您尝尝。”他拿茶的时候,很自然的让礼盒开了个缝隙,我正好见到里面红彤彤的老人头。 唐先生笑着扫过几条烟,自顾的点了点头,看意思里面全是钱。 “您的事不用说了,我只会给人守灵。” 爸临死前指着破烂的房子,就是告诫我不义之财不可贪,我脸色难看的赶人。唐先生按下要发火的中年人,说:“你给刘府亡灵上了万人香,你出面揭过我和它的矛盾只是一句话的事,这些就是你的。”中年人插嘴质问:“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怎么能见死不救?” 我愤怒的拿着桌上的东西丢出门外,指着外面说:“上天有好生之德,那去找上天。” “好……”唐先生连说几个好字,让中年扶着他走到门口,他看着地上的东西又说:“你不要会有人喜欢的。” 到了半夜,我正想着怎么让妈妈转世,十几个人暴力的拆开大门,领头的人是四家镇有名的地霸雷冲,四十几岁的年纪,镇子下面的村修路、搞电改、在镇上菜场收管理费……很多事情他都霸着做。 “你就是陈三夜,专门给人哭丧的?”雷冲见我出来,横着眼睛一脸凶煞,连鬼都怕。我点了点头,他招呼一声让人咂东西,我忙着去阻拦,被几个人按着毒打。 我被打的全身疼,雷冲让人停手,他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说:“再让老子听说你给人守灵,老子就让你守自己的灵。” 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我看着家里满目狼藉,扶正爸爸的遗相,点了柱香说:“爸,他们欺人太甚了,您在下面别怪我犯禁忌。”一股愤怒的凉气围着我打转,妈妈好像在安慰我,又痛恨她自己帮不上忙。 爸爸给人守灵有一腔正气护身挡鬼,但白事里面的油水不少,也没少得罪人,他也有对付活人的法子,只是出手就是夺命。 第八章 风水被坏 我打算勾雷冲的生魂,生魂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能勾出来的,有许多准备工作,是否能成功我也不知道。 连夜到镇上买了元宝蜡烛,一应拜神用的必需品,又在杀猪的家里买了整个猪头,我背着东西走在去镇外土地庙的路上,凉意总绕着我身边不散。 眼看快到荒芜的土地庙,我无奈的说:“妈,我要去骗土地爷,您真不适合跟着。” 凉意留恋一会,不舍的离开。 土地庙在埋坟的小山脚下,一米多高的小庙在杂草丛里很不起眼。我在土地庙前摆好东西,山上不时传来几声乌鸦叫,听着挺渗人的。 用毛笔点了土地爷神像的眼、耳、口、鼻、额头、嘴唇、心,等土地爷来的时候会被封住七识。弄完,我这才点了蜡烛,烧了五根请神香。 我蹲地上烧着元宝,香烧到一半突然忽明忽暗,看样子土地爷来了。我连忙拿出写好的文书,丢进火堆。文书上写着雷冲的生辰八字,说他在凌晨死于从陈庄回镇的路上。雷冲没死,我要偷梁换柱让阴间认为他死了,这才能实行下一步。 等文书烧完,我头也不回的走出八十一步,脱掉鞋子拿出左右鞋底的两张冥币,在路边点了一炷野香烧了冥币。 远远的看着一股风吹走冥币,我吐出嘴里的铜板,对着远去的风作揖说:“兄台,对不起了。” 双脚踏阴,嘴含镇尸钱,被封了七识的土地爷只会认为是小鬼送来的文书。如果事情穿帮捡走钱的小鬼,会替我顶在前面拖延一下时间。 上午,我在镇初中一打听,雷冲上初三的儿子在学校还挺横,没少干欺负山村孩子调戏小姑娘的事情。等放晚学他去打台球,我扯他进厕所,几巴掌把他打蒙了。不等他反应,我用匕首顶着他的脖子,反复确定他的生辰八字,又说:“喊几声爸爸来听听,不喊老子弄死你。” 白亮的匕首贴紧他脖子,他哆嗦着喊:“爸爸!爸爸……” 我录下了他喊爸爸的声音,准备用做孝子喊魂。离开前,我摸了摸他的脑袋瓜子说:“学你老子没好处。” 准备就绪,我等着晚上找个阴气重的地方勾魂,天刚黑,镇里坟山的山阴面,夏天也吹着阴冷的风。 简易的灵堂设在灌木丛生的树林里,白布黑幔被风吹的呼呼响。一个纸人正面写着雷冲的名字,背后写着他的八字,草席盖着纸人脖子以下。纸人下面还沾了愧树汁,等雷冲的生魂来会被沾住。 草席也是棺材。 另一个纸人披麻戴孝跪在灵堂前,写着他儿子的八字。 我等天彻底黑下来,在四周上香说:“四家镇雷冲横死于外,有家不能入,但人死为大借贵宝地设灵堂,开阴阳路送魂入阴间。” 这话是用来激怒鬼的,香插在地上烧出的全是两短一长,可见雷冲真让鬼讨厌。 四面串来的阴风绕着灵堂呼啸,它们没寻到雷冲的魂似乎很生气,吹的四面的杂草东倒西歪。 等我都觉得周围阴惨惨的,知道阴气足够了,才再次点燃一柱香对着四周说:“各位,死者为大,让孝子点照路灯接雷冲回来再说,请各位行个方便。” 呼呼乱刮的风,很邪乎的变小了,它们应该也想见到雷冲的魂吧!我握着纸人孝子的手点燃蜡烛,说:“孝子点灯,灯照路。” 两只白蜡烛在风中摇曳,火苗始终没有熄灭。 “焚香绕路,香引魂。” 上好香,我打开手机,插在纸人腰间,手机里雷冲儿子惊恐的喊着:“爸爸……爸爸……”,还真像他爸死了在叫魂。 连着烧了好几柱香,也不见雷冲纸人身边的探魂水动。我咬牙发狠,拿出写着黑白无常谢必安和范无救名字的白纸贴在灵桌上,点了五根请神香说:“亡者雷冲横死,魂无所归,请神引路,孝子三拜九叩请神恩。” 我按着孝子纸人行三拜九叩的大礼,烧了黑白无常的名字,四周的风停了静的可怕,没一会,浓郁到了极致的冷气绕着两个纸人转圈。 黑白无常哪有时间管这事?来的应该是土地爷座下的鬼差,这种小鬼再小也是公务员啊! 我坐在灵堂七步外喝着酒,装着守灵的样子,背后早吓的全是冷汗。 冷气绕着孝子纸人转了很久,一阵阴风吹向镇子的方向,我心里松了口气但依旧保持着守灵。几乎是瞬间,浓郁的冷气再次萦绕着灵堂,请无常的香快速烧完,代表事情办完它们在享受香火。 我装着检查灵堂,见专门为雷冲准备的探魂水不停波荡,知道雷冲的生魂被抓来了。赶紧盖上草席,扯着垫在底下的布抱着纸人,拿了手机快速无比的跑向准备好的退路。 鬼差不傻,在它们享受香火的时候不跑,等它们反应过来,遭殃的就是我。 跑到草丛里,撒了自己一身童子尿,我压在写着雷冲名字的纸人上,又拿着早藏在草丛的纸人盖在我身上。这个纸人身上滴着我的血,写着诸葛随风的名字。 白天我探过诸葛随风的墓,是个空坟,非常可能是我。反正他“死”了,让土地爷去阴间找他吧。 冷气绕着诸葛随风的纸人,直到天亮才离开。我一整夜心跳都没正常过,等到大中午一把火烧了所有东西,只留下雷冲的纸人埋到了诸葛随风的墓后。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刚到镇上菜场,不用打听,买菜卖菜的大婶们都在议论雷冲马上风进了医院,骂他最好能死了。 “呼!” 我吐出一口气,暗想,唐先生该您接招了,七天内不救活雷冲,他就真成鬼了,您的钱可是主因。 在地上躺了一夜,我严重感冒的挂了两天盐水,在邻村挂完针回家,屋里与往常一样,在厨房烧饭的时候发现死了好几只老鼠。我仔细在家里找找,死蟑螂、蚂蚁、飞蛾……各个角落很多。 家里不可能来脏东西,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谁动了爸爸的坟,坏了风水。 黄昏,上次跟唐先生一起来过的中年人开车过来,他找上我心虚的威胁:“唐先生让我给您带话,他说陈先生好手段,只要放雷冲的魂回去,以后我在县里见着您都绕路走,如若不然鱼死网破。”他说完,还不忘加一句说:“陈先生,这都是唐先生的原话,我只是一个带话的。” 他做为知情人之一,遇到这事任谁都会心虚,雷冲的意外太邪门了。 中年人拘束的站着,我冷淡的说:“嗯,我知道了,你走吧。” 他哆嗦的摸出一沓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缩手回去,哀求说:“求您给个准确回复。” “请您转告唐先生,立刻马上去山上给我爸磕头道歉。不是我瞧不起他,以他的状态敢动小鬼?有能力弄风水吗?随便一样反噬都会要他的老命。”我说。 中年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问:“风水反噬?” 经过他的叙述,原来他按照唐先生说的,用东西挡了我爸坟头的风,还按唐先生指的地方埋了一把绑在镜子上的剪刀对着我家的门。 “还好老子没出事,要是出事了,账都得记你头上。”我不懂风水,听说风水高手要使坏,比我直接要人命还狠,他可以慢慢把人磨死。 “狗娘养的,骗老子说没事。”中年人骂骂咧咧的要去取出东西。我懒得管他们狗咬狗一嘴毛,但风水已经变了向,不懂的人随便破,后果难料。我赶紧阻止,皱着眉头说:“您先回去,把我之前的话带给唐先生。” 中年人提心吊胆的离开。 我头疼好久,只想到关铃这个冷女人。 第九章 抓阴差 我连夜去找关铃。 关老村前的打谷场内阴森森的,关铃斜坐在屋外的棺材上出神,一手拿着半成品小棺材,一手握着小木刨,身体僵直的像个蜡人。 一柱香插在棺材前冒着烟,像在拜祭她这个“女尸”。 我站在旁边静静等待,她突然站起身,一张纸条从她屁股下滑落。我捡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她真在拜祭自己。 “你来有事吗?”她皱着眉头放下小棺材,我把遇到的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她拿过我手上的纸条吹了吹,说:“姓唐的有真本事,县里没人能破他的局。” 淡淡女人香夹着香烧出的气息对我飘来,我移开一步说:“真没有办法?” “有!给我六十万,我用五十万帮你找人,十万是中介费。”她说的理所当然。我不高兴的说:“钱,你就知道钱。” 关铃冷脸拽我到屋后的套房,她指着放小棺材的架子说:“没钱,它们吃什么?没有香火,让它们去吸婴儿的阳气?”顿了一会,她愤怒的说:“雷冲出事是你的手笔吧?唐先生不比你差,这是要命的活,别人凭什么拿命帮你?” 我被喷的满脸唾沫星子,妈妈特有的冷意绕着关铃打转,这次站到了关铃那边。 小家伙们调皮的打转,套房里阴惨惨的。 气氛沉默了好久,我纠结的问:“我该收唐先生的钱吗?”关铃冷哼着说:“这个问题该问你自己,我去睡觉了。” 我木讷的杵在一排小棺材前,过了好久,给它们点上香,说:“都过来,帮大哥一起想想。” 屋里的寒气全部冲来,我冷的全身毛孔张开,手脚僵硬的站着。站了一夜,我拖着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身体走出套房,敲了三下关铃紧闭房门,真心的感谢:“小姨,谢谢。” 冰冷的一夜,我想通了两件事。第一,人要靠自己。第二,知道变通,只要钱拿的问心无愧就行。 “喂,等等。” 我出门没几步,关铃穿着睡衣追出来说:“等会。”她回房提出电水壶,倒了一碗发黄的水说:“喝完了滚蛋,没事别来我这。” 生姜水很辣,我轻轻吹着慢慢喝完,看着她冰冷的脸心里暖暖的。 回村的途中,迎面一辆手扶拖拉机拉着麦草,错身的时候我远远躲在路边。架车的师傅突然掉转扶手,堆的高高的麦草摇摇晃晃的倒下来,平插在最顶上的冲担尖,对着我脑袋插了下来。 自行车突兀的卡住,我连人带自行车翻倒在地。冲担尖贴着我的后脑滑过,落在了自行车后面。 如果不是自行车倒下,等我做出反应,可能已经被戳的脑浆并裂。与死神插肩而过的瞬间,我好像又看到妈妈的倩影一闪而逝,只是她好像很难受。 “没……没……事吧?刹车不知道怎么的就卡住了,车头自己转了弯。”老实本份的壮年大叔慌忙过来扶我,结结巴巴的解释。我勉强挤出笑容说:“没事,摔破了点皮。您需要帮忙吗?” 手扶拖拉机是捏刹车控制行驶方向的,人没有那么大的臂力摆动车头。 大叔忙着摆手,惊吓的说:“好险……等我把麦子送回去,载你去镇上瞅瞅,免得留下啥内伤。” 进医院就是钱,我连忙拒绝,收了一包五块的烟让他安心,骑车继续上路,心里笼上了一层阴云。 回到家,唐先生带着中年人,自顾的在堂屋喝茶。他面露红光的说:“早过了十二的时辰,八门进煞,陈先生还能好好的回来,真是命大。” “命大也没您的命硬,一身阴气冲天还不死。” 不用靠近,我就感觉到了一股阴冷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应该是被养的小鬼反噬了,他的状态不定是回光返照。唐先生支走中年人,只剩下我们两人,气氛压抑了好久,他打破沉默说:“八门进煞,屋外八个方向各摆了一件东西引煞,并且连着陈庄的地脉……” 他说明强行破局的严重后果,大方的指出东西埋的地放,又阴狠的说:“破解的方法很简单,以极阳之血取出东西就行。女为阴,极阴女子的那抹处女血,因极阴而转极阳,刘府那个可爱丫头就有极阳之血。陈先生可要抓紧咯,如果小丫头失了身……” 他起身哈哈大笑的离开,笑声中带着将死之人的悲凉,也有阴毒的快意。 之后两天,我遇到了五次意外,每次都惊险的躲过。县里传来唐先生过世的消息,我赶去祭奠,只瞟了一眼尸体就能确定他死透了。 跟着唐先生的中年人帮衬着葬礼,他交给我一封信说:“陈先生,人死仇消,您……” 信上写:陈先生?诸葛先生?老朽告诉你一个秘密,临死前正巧遇见一位跟您长的很像的女孩,她叫诸葛念风。鄙人好心帮您布一个局向血亲借运,没想到真成了,她的运数应该够您逃出生天几次了!对了,女孩气数被借光,可能先您一步而去。 我愤怒的把信撕的粉碎,扬起纸屑撒在唐先生尸体上,没管宾客的愤怒,我冷着脸离开。 这仇没法消,老子打算拼命了。 我用尽不多的积蓄准备好东西,找到关铃骗她说我要过阴,让她帮忙。关铃迟疑了好久才答应。 天刚黑,寂静的打谷场里设摆好了灵堂,所有的东西一应俱全,连棺材也有。 我按照人死后的礼仪洗身、换寿衣、躺在只开了一个头的棺材里。关铃点上蜡烛,烧了香,拿着我写好的东西在灵堂上念:“诸葛随风生卒年不详,横死于路边……设灵堂让亡魂有归……” 念完,她按照请鬼差的方法,点了五根请魂香,跑进屋里关上了大门。 我躺在棺材里,暖暖的夜风从开口处灌进来,等了好久一阵阴风吹来,浓郁的阴寒充塞着黑乎乎的棺材。 心想,抓诸葛随风的鬼差来了吧? 透心的凉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意识出现模糊,咬破嘴里的桃核,又恢复了清明,身体却凉的与死人差不多。 浓郁的寒气刚出棺材,“它”似乎迟疑了一会,又钻了进来。 我用准备好的东西连续抗拒了三次勾魂,寒气愤怒的从我全身毛孔、鼻子、耳朵……侵袭全身。我迷糊过去的瞬间,用针扎进中指,针尖似乎扎到了骨头,却只感到轻微的疼。 抓住清醒的瞬间,我把手中握着的小蛤蟆放进嘴里咬住,牙齿咬疼蛤蟆后腿,蛤蟆早被我用铜钱咔住了喉咙,根本叫不出声。 蛤蟆疼的动了几下,我身体里那股浓烈的寒意慢慢消退。我缓了好一会才能动弹,只是嘴里的蛤蟆比冰块还冷,几次忍不住想吐掉。 蛤蟆含铜钱寓意吞宝金蟾,我用它吞了鬼差,打算含着它假冒鬼差带走唐先生这只鬼。 唐先生在县里最好的小区买了一栋三层楼,半夜大门开着,他的侄儿和一众亲戚给他在守灵。对于我们这类人来说,守灵都是屁话,爸爸过逝,我都没见他的魂在哪? “唐先生,千万躲好了,鬼差来抓您了。” 我穿着寿衣远看着楼里的情况,嘴中含着蛤蟆心里淡淡的想着,等着十二点到来。 时间到,我刚准备动手,九个女人在门口站成一竖排,又有人拿了九个女纸扎排好放在对面,一个老头到外面点了柱香,放了鞭炮,排好的九个女人整齐的用黑布蒙上了眼睛。老头沿着列队的路洒着白纸进楼,屋里所有人集体退上了二楼。 “活人?纸人?引路纸?用人开阴阳路,用美色勾引鬼差。”我疑惑了一会明白怎么回事,干类似我们这一行死后会被下面特别关注。 我暗哼一声,走过去慢慢观察阴阳路。一阵特冷的寒风经过我身边好像迟疑了一会,又绕着两边的女人和纸人打转。这风应该是当职的鬼差了。 九个女人冷的发抖,压着呼吸的胸口起伏的很缓慢,可能是被夏夜刮冷风吓的。我盯着九女身上每一丝细节看完,一样颜色的衣服,胸口有着细微的差别。 人说鬼遮眼,唐先生用女人遮鬼的眼。更毒的是每个女人与对面女纸扎穿的鞋子一样,如果阴差选人,呵呵,这女人以后夜夜与鬼交迟早会见阎王。 屋里灵堂上的蜡烛和香是灭的,东西少的可怜,棺材盖上堆满了元宝蜡烛以及各种贡品。 “不好,老东西摆空城计忽悠鬼。”我扯了挂在灵堂边的招魂幡出楼,招魂翻只是木棍上裹着一片黑布。 我展开黑布迎着夜风,一步一停,始终保持着与黑布正逆的风向走。最后居然到了居民楼下,单元大门开着半边,楼梯间亮着感应灯半天也不见熄。楼梯上下也没人,看着惨兮兮的。 老东西不会拿人布风水阵养自己吧? 第十章 摇魂 无人的楼道很阴森,我上楼的脚步很轻,刚到二楼,感应灯闪了几下亮起。住户的门关的很紧,门上贴着倒“福”字,也没听见屋里有声音。 爬到楼梯转弯的地方,我对着感应灯笑了笑,嘴唇张开一丝缝隙,一股不算太冷的寒意吸入,嘴里的小蛤蟆更冷了。 几乎是同时,楼梯陷入了一片黑暗。 寿衣胸口装着白、红、黄三根颜色不同的蜡烛,我点燃代表冥蜡的白色蜡烛,楼上的感应灯没有莫名其妙的再亮。 “咪,啊飘你去哪了?” 快到四楼,熟悉的女声传来。喵的一声,一只纯黑色小猫咪跳到我头上,它抓着我的头发,晃了晃黑脑袋:“喵。” “啊!” 开车接我去刘老头家的熟女站在楼梯口,她发抖的看着楼梯下的我。熟女瞳孔放大,黑猫快速的射到她身边,对着空气叫着。熟女抖了一下,猛然回神。 可能是黑猫叫回了她的魂。 我嘴里含着蛤蟆不能说话,如果开口鬼差就会跑掉。我打着手势让她回家,熟女惊恐的指着我的脸,我疑惑不解,她发抖的拿着手机当镜子横在我眼前。 我看到自己脸色乌白,眼睛浑浊不清,轰的一下我全身僵直,蛤蟆里的大股寒气遍布全身,意识陷入一种模糊的状态。 身体不受我控制的一甩手上的招魂幡,黑猫欢喜的喵喵大叫,它跳到我身上像找到了组织一样特别亲近。“身体”摸了摸猫头,远远的躲开熟女,快速走到四楼。“身体”停住脚步,看着门上的倒福不动。 熟女拍了拍我的肩膀,寒意吓的往蛤蟆里缩,我再次接管了身体。熟女惊恐的说:“陈……先生……这么晚您……找谁?” 镜子在特殊的情况下能抽魂,我照镜子的瞬间被鬼差乘机上了身。还好又被熟女拍肩膀吓了回去,不然我死定了。我稳住情绪,指着半开着的门示意她回去。熟女招呼着小黑猫:“啊飘,别玩了。” “喵!” 黑猫躲在我后面不肯走,我抱起猫示意熟女自己回去。等熟女关上门,我盯着倒福看了一会,整颗心提了起来,不知“鬼差”为什么看着不动? 咬牙撕下倒福,蛤蟆里的寒气少了一些。看来不是普通的倒福,居然能伤鬼。 整个单元贴的倒福都一样,我带着黑猫下楼,又撕掉一张,蛤蟆里的寒意这次消失了一小半。我怕弄死鬼差,不敢再撕。找到熟女,她害怕的问:“这次真来亲戚了,您需要帮忙吗?” 大姨妈啊!难怪她拍我肩膀能吓走鬼差。 我带着她撕倒“福”,从一楼撕到六楼,再往上就是天台。当撕下最后一张,楼梯的灯全亮了。六楼两家住户的门打开,两个小孩闭着眼睛像梦游似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 熟女吓的刚要叫,我捂住她的嘴,以免吓到孩子。才接近她,小蛤蟆又开始升温,我赶紧离开一米多远。 两个小孩梦游已经够邪乎,下了两楼门口全站着人,都是老人、小孩和身体单薄的。 熟女吓的要敲门叫人,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了。 唐先生用人摆风水,又是他的死期,需要借人气养他自己这只鬼,没过子时楼里人应该都叫不醒。 天台边沿摆着花卉,艳丽的花朵在月光下看着有些冷艳。暖暖的夜风吹过,我知道这里有事,却没看出任何怪异之处。 “一,二……十二。” 我默数着各种不同种类的花,正好有十二盆玫瑰。九为极数,十二圆满,六层十二家住户,道道应该在这里。我用招魂幡戳翻一盆,夜风似乎大了一点。连着全部捅翻,暖风顿时变得凉飕飕的,好像正好碰上夜里下寒气。 熟女惊恐的瞪着门口,十二个人神游的爬上天台,他们闭着眼睛低头对着我,手上有拿着鞋子、锅铲、鸡毛掸子、菜刀…… 他们举着东西,像被什么东西引导着,走的很慢。 “喵。” 黑猫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爪子抓在其中一人脸色,那人没有感觉的继续往前走。小黑猫似乎被挑衅了,拱着背,瞪着猫须,准备再次攻击。 熟女捂着嘴连连用手召唤黑猫,我点燃红色人蜡,放到一边空旷处,一群人转移方向绕着蜡烛打转。小黑猫转移目标又跑到了打碎的花盆边,刨出一根白色的人指骨,骨外抱着的红纸写着人的生辰。 我扒开带着腥味的泥土,十二根指骨,十二张生辰纸。我就算是猪脑子,也明白是眼前这群人的。 撕下红纸,点黄色天蜡烧掉,一群人又呆呆的下楼,真是挥一挥锅铲,不带走一颗饭粒。我倒是没什么?熟女惊怕的啥也不顾,突然抱紧我胳膊像抓着救命稻草。 我被寒气冲刷了半夜,身体很疲惫。嘴里蛤蟆的寒意慢慢消退着,我却挣脱不开她的紧抱。虽然那啥揉的很舒服,但也要看时机。 鬼差被我陷害,又在撕倒福时受打击,已经很虚弱了,再被封在蛤蟆里受“大姨妈”的阴晦之气冲击,这下真完蛋了。 没过多久,寒意弱的微不可查,我黑着脸吐掉蛤蟆说:“快放开,鬼来了。” 熟女看到小蛤蟆抱的更紧,一副要用双腿夹着我的架势。两股凉气出现,围绕着我们打转,似乎害怕“大姨妈”又不敢靠近。 喵。 一股寒意对着小黑猫串去,猫叫了一声,凶狠的跳过来,双抓抱着我脖子咬我的脑袋。我扯着背后的猫,摇着胳膊,熟女根本不松手。 我受到疼痛的刺激,没再扯紧抓不放的猫,用手砍在熟女脖子上,她晕了过去。再回手掐住小黑猫的后颈,不管被抓的疼,暴力的硬扯下来,我感觉脖子被抓破了皮。 摸了一把血摸在猫额头,封住了上猫身的家伙。新鬼是不能上身的,它不是唐先生。 猫也不叫,四条腿猛蹬,我捏着猫放到离熟女下身很近的地方,它才安静下来。另一股寒意在四周晃悠着,只能干瞪眼。 我虚弱坐到熟女身边,猛的喘气。 天台阴森森的,我抓着黑猫不放,那股寒意几次接近,又退了回去。再有本事的人一但成了鬼,遇到被克制的东西,也只能认栽。 “我去你妈的,敢上啊飘的身,不想活了。”熟女慢慢清醒,她知道情况,听说大姨妈能伤鬼。她狂暴伸手到裤子里,撤出一片带血的淡绿色小片片,很彪悍的把血腥涂在了小黑猫嘴上。 我看的目瞪口呆,等小黑猫晕过去,她还不放心,喂可怜的小猫吃了好多血,这才问:“陈先生,真能弄死它吗?”我木讷的点头,熟女快速的甩掉小片片,害怕的捂着胸口蹲下狂吐。 吐完,她颤抖的说:“好恶心……那个……真有鬼吗?” 女人这种神奇的生物对我来说比鬼还难理解,我指着再次活蹦乱跳的黑猫说:“你问它。” 那股冷风在天台边缘转悠着,想跑似乎被什么束缚着,不能离开。 我再次点燃烧的只剩下一点的黄、白、红三色蜡烛,捡回小蛤蟆放在三根蜡烛围成的三角形中,又吹灭了天、地、人三灯。此刻的蛤蟆能困招来的鬼。我点了三根烟拿在手上,摇着招魂幡喊:“唐先生……唐先生……”不是至亲,旁人很难招到鬼,我身上还残留这鬼差的气息,摇招魂幡才有效。 “陈……”熟女听着重复的喊话,站在远处惊吓的想说什么?又忍着没说,仿佛她之前的彪悍是假的。小黑猫挺通人性,它抓着带腥味的泥巴在熟女脚边玩,算是赔着她了。 不知道喊了多久,我疲倦的很想闭上眼睛睡觉,喊魂的声音也低的很难听到。突然,我看到唐先生从棺材里坐起来,至于周围有什么?我也看不清。他说:“陈先生,冤家宜解不宜结……” 他说了很多,我依旧无动于衷。我知道自己在天台,也知道唐先生被招来了,如果我被他说服,也就抓不到他了。他讲完歪理,又威胁,如此反复,慢慢的,坐在棺材上的尸体往后躺,他尖锐的尸吼着倒下去。“我等着你,你以强阴克凶煞,等天亮阴气消散,你会死。” 尸体倒进棺材,我迷糊的清醒。捡起小蛤蟆装进早准备好的小茶壶,俗话说一壶一日月一壶一乾坤,鬼只要进茶壶就算有人打破茶壶,不懂接鬼的人,鬼也会迷失在壶中世界。 我与唐先生的恩怨是非很难说清楚,没必要深究,说穿只是一口气。 我拿着茶壶莫名的叹息,跟着熟女去她家休息。熟女强行给小黑猫洗澡,发泄着惊恐的情绪。等她情绪平复下来,她眼冒着精光说:“我失业了,您要不要助手?听说干您这行挺赚钱的,还有刘家现在闹翻了天……” 我强笑着摇头,弄死了鬼差,凶煞临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明天? 第十一章 阴司守灵人 天蒙蒙亮,我谢过熟女的挽留,打算离开。刚扭开门锁,外面有人推门。 我被撞的退后一步踩中小黑猫玩的线球,后脑先着地的摔在地上。看清推门的是关铃,我带着她怎么找来的疑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醒来像被鬼压床一样,意识是清醒的,怎么努力也醒不了。 “搞定,我跟下面谈好了他的事。铃姐,以我们的关系收二十万就行!” 听到这句话,我终于清醒,立刻坐起来。屁股下垫一块八卦大布,一根红线绑着我脚拇指,连着七盏灯。穿着道袍的女人站在神坛前,问关欣要钱。 “记住,你欠我三十万零一千块。”关铃不等我说话,拿着我的手指在一张纸条上按下了手印。 我记得唐先生提过强阴克凶煞,跳起来说:“八门凶煞可以用强阴来镇,我也会与阴间谈判。你们这么搞纯属抢劫。” 女道士和关铃诡异的对视一眼,关铃踹翻一盏灯,女道士一碗水泼在神坛上。我僵直的往后倒,诡异的只能动眼珠子。 “老娘不屑于骗,只喜欢抢,你来咬老娘?”女道士蹲到我身边,伸出修长的手指拍着我的脸。她转头对关铃说:“铃姐,这钱我亲自向他要。” 女道士各种嚣张,我闭着眼睛不理会,很快弄清楚了自己的情况,小心翼翼的挣脱绑着脚趾的红线。红线解开的瞬间,另外六盏灯全部熄灭,我立刻恢复了行动能力。 猛的推开女道士,她屁股坐到地上,单手向后撑着,惊讶的小嘴微张。 我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用嘴堵上她的唇,对里面吹了口气,又吸了一口。女道士瞪着眼珠子,关铃先反应过来,把我推到一边。 “气息互通,你起码几分钟内拿我没办法。”我走到神坛前,看着上面的摆设,忍不住暗叹:这才是高人,啥急急如律令的玩意,我根本看不懂。 经过一番不算和谐的谈判,价钱谈妥了。我欠关铃五万,欠女道士十万。 送走愤怒的女道士,关铃冷着脸说:“她与下面谈好了,只要你以后每七天护一个灵下去,下面就不会追究你弄死鬼差的事情,直到你寿终正寝。” “七天守一次灵?”我疑惑。关铃点头,说:“这样你也算下面的临时工了,更方便你送小家伙们下去。” “那臭道士有这么大的面子?”我不认为天上会掉馅饼。 关铃说:“七天护一个灵,指的是横死的人。” “不干,让下面来勾我的魂算了。”我说完,忍不住破口大骂。 横死?刘府是很好的列子! 关铃以妈妈和一群小家伙做为理由,说服我暂时接受了阴司守灵人这个身份。当然也有好处,只要我七天内送一个横死的人下去,死者身上的阴气,能让我七天内不受风水局的影响。 “该谈钱的事情了,我让王曼收了刘府五万块,说你答应帮着解决问题。”关铃说。 “谁是王曼?”我问。关铃无语的翻着白眼。“你在人家那里过夜,不知道别人名字?” 我恍然大悟,原来熟女叫王曼。 县城的坟头比乡下规矩多了,一排一排的很有气势。 晚上九点多钟,我望着大片墓碑。王曼背着一大包香和黄纸,缩着脖子四处打量。 “你还要混这一行?”我故意阴森森的低语。王曼坚定的点头,我指着大片墓碑说:“挨个上香,千万别漏,不然人家觉得被轻视,找上你可就不好了。” “我?”王曼不敢置信的指着她的鼻子。我拿了一把香,两扎黄纸,说:“你以为关铃的助理很好当?她除了卖小棺材,与鬼打交道的事都干。她让你跟着我,是让你练胆。”那早,关铃能找来王曼家,是有妈妈给她领路。而王曼在我晕迷的两天里,成功当上了关铃的准助理。 我没管王曼的害怕,顺着蜿蜒的小路往最高级的一片墓地走去,幽幽的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 刘府亡者的墓碑前后弄着假山流水,一看就是有钱人。 “您能消停点不?”我点了柱香,蹲在碑前无聊的烧着黄纸。一炷香烧完,鬼还没反应,我又点了一炷,一把香烧的只剩下最后三根,我指着墓碑威胁说:“您别逼我使用暴力。” 对付这种猛鬼,只有一个办法,比它更猛,不然它根本不搭理你。 带着火的黄纸随着风自然远去,香平缓的烧到底部,还不见鬼来。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您不出现,为了刘府太平只能把您给封到墓里了。” 我假装冷酷的声音在坟头回荡,没吓到鬼,先吓到了人。王曼拿着香烧到了附近,丢了香往坟场外跑。我对着香说:“明晚在刘府等您,要是不来,别怪我不客气。”说完,我赶紧去追王曼,坟头最忌掉头跑,会招惹鬼追。 借着月光,看到王曼离我只有十几个坟头,跟在后面却越追越远,跑了好几十个坟头,她的背影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感觉不对劲,停下脚步,转头到处看的时候,感觉一块墓碑上的照片咧嘴笑了一下。过去细看,七十多的老人绷着脸,根本没笑。 “哈哈……吓到了吧?”王曼从远处墓碑后起身,身体发抖的强装着胆大。 在坟场玩游戏对死人不敬,运气不好吵到鬼,该你倒霉。 我冷着脸去找她丢下的香,准备给老人赔礼。走到那个地方,方圆都找遍了,香和纸不翼而飞。王曼快步跑过来说:“怎么了?我能转正吗?” “你的香和纸是丢在这吧?”我牙齿咬的咔嚓响。她缩着脖子四处瞅瞅,说:“我刚就丢在这里的,你别藏着故意吓我。” 这片大坟头里躲一个人很简单,我黑着脸环顾四周,点了一根烟抽完,故意诈唬的说:“我看到你了。” 再次扫过阴森森的坟墓,没找到人的踪迹。王曼在附近没找到东西,她吓的跑回我身边低头说:“怎么办?” 我让她在老人坟头磕了三个头,带着她快速出了坟场。找到在坟场外等着的贵妇,我还是不放心,又买了香和黄纸进坟场。 靠近高级墓地,依稀能听到敲石块的咚咚声。 我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小心翼翼的走过去。一个男子蹲在墓碑后,用匕首撬着已经被凿开的墓,脚边放着王曼丢的香和纸。 他撬的很专注,我偷偷的拿回香和纸,在会眨眼的老人墓前全部点燃。然后又绕路往被撬的墓那边走,路过刘府亡者墓地时,我出于本能的瞟了一眼放骨灰盒的地方。 那里贴着一张与石头纹路很像的纸,纸被修剪过的草挡着,不注意看很难发现。 我掀开纸,石头穿了个窟窿,里面空荡荡的。难怪没鬼搭理我,骨灰盒都被偷走了。 “还真他娘的出鬼了?”男子抱着新挖的骨灰盒,跑到会笑的老头坟前吐了口唾沫,一脚踹飞烧着的纸说:“敢吓唬老子,等老子把这个值钱的卖了,就算你的是罐头瓶子,下次也刨了你。” 男子快步往没有路的方向走,我远远的掉在后面跟着。不是好奇,而是刘府亡者的骨灰盒不见了,不找回来刘府的事情别想解决。 坟场最边缘有一排三米多高的楼,墙壁上全是方格,与书架的格局类似,不过里面放的是骨灰盒。男子走到第六格,掏出钥匙打开放扫把之类的储物间,小心翼翼的把骨灰盒放到里面,像没事人一样拍拍屁股往墓地大门走去。 他没走多久,楼前卷起了一阵野风,给我一种风在哭嚎的错觉。 “各位,凑合着吃吧!” 我站在楼前呆了良久,烧了留着备用的一把烧,走向储物间。 铁门上串着小指粗的铁链,挂着巴掌大的锁。我无力的抓了抓脑袋,对一旁数十个牌位拱了拱手打算离开。 此时,手机震动,王曼发来短信说:“您忙完了就回来,刘府又出事了。” 我找到她和贵妇,赶到刘府在县里买的别墅,刚下车就听到里面穿出暴力的踹门声。 孝子双眼通红,提着菜刀猛踹着房门。“老东西,给老子出来。” 几个人惊恐的看着,远远的劝解,又不敢过去拉。一个中年人胳膊流着血,口子不大,他自己处理着。我询问情况,流血的中年人说:“晚上闻到他屋里烧东西的味道,岳父敲开门,看到他在房里摆了个灵位,给那女人烧纸。他看到爸爸,中邪似的喊着要为那女人报仇……” 我刚靠近孝子,孝子低着脑袋,上翻着眼睛毫不留情的一刀砍过来。还好我躲的快,没被砍刀脖子,只是划伤了胳膊。他的眼神很邪,给我一种好像自己杀了他的错觉。 反复实验几次,发现只要在孝子一米以外,不管旁人做什么,他都不管不顾,低头专注的踹刘老头的房门。 亡者被刘老头推下楼横死,结果孝子带回来的漂亮丽人出车祸死了,孝子送丽人遗体回来却要杀刘老头。鬼报仇很少伤害无辜,看来刘府的问题出在刘老头身上。 第十二章 请客上身 我处理着胳膊上的伤口,远远的注意着孝子的动作。 他踢门的姿势很固定,皮鞋踹变了形,脸色没有疼痛的表情。他只用脚踹,不用身子撞门和菜刀砍,完全不符合提到砍人的风格。 王曼和贵妇焦急的看着我,她们几次张嘴都没出声,眼中的阴霾随着踹门的咚咚声越来越重。旁人比她们也好不了多少。 我处理好划破皮的伤势,让贵妇找来装菜的圆形瓷盘,拿着盘子和冥币让劝解孝子的人让开。 一群人闪到旁边,好奇又害怕的看着。我在孝子一米开外蹲下。扶平冥币贴在地上,拿盘子反盖上去,转头问:“跟嫩模似的女人叫什么?” “宫星儿。”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艺名,我皱着眉头说:“真名。” “龚文画。”贵妇瞪了一眼之前说话的男子。 我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转头用中指指腹随着男子踢门的节奏轻轻点着盘子底部。 中指慢慢加大力度,点了九下,我揭起盘子,冥币随着掀盘子的风吹到了一边。如果冥币紧紧吸附在盘子底部,证明有东西跟着孝子,这样说明没有。 我松了口气说:“单纯的中邪,这里没有东西。你们去外面找几块巴掌大的石头回来。” 石头找回来,我让两个身材最壮的男人拿着石头,站在孝子正东方跟着孝子踢门的节对撞石块。没敲几下,孝子再抬脚的时候晕了过去。真中邪的人怕打雷,东方是震位代表雷。前两天打过雷,石头也应该还带着电,敲几下也就行了。 之前,嘴上没说但用有色眼镜看我的人,再看我充满了敬畏。 两个壮汉把孝子带去医院,屋里人这才想起关在房里的刘老头。 贵妇给刘老头打电话,一直没人接。发短信说我来了,我在门口喊了好多声,刘老头才虚脱的打开门。 我第一时间进房,见门背后贴着爸爸写的那张“我善养吾浩然正气”。难怪孝子不撞门,不用刀砍,只用脚踹。 “陈先生,这字本打算表起来……”刘老头被人扶着,连着解释了一大堆。我挥手打断他的话,示意他让人出去。他叫人都出去后,我问:“两个问题,您夫人为什么会找上龚文画?您别说是巧合。龚文画出车祸后不在下面跟您夫人打架,跑过来找您怎么回事?” 刘老头迟疑好久,断断续续的把里面的恩怨讲了一遍。 几年前,刘老头听唐先生说的改运之法,出钱养着龚文画。他这么大年纪对女人真没兴趣,只因龚文画的八字利他。这只是开始,后来他儿子跟龚文画搞到了一起,刘老头请教唐先生,知道没问题,也没说啥。 事后,刘老头老婆知道这事,没事就在家里大闹,最后发展成包小白脸。这才有刘老头失手把他老婆推下楼梯的事情。 唐先生改运也是真的,烧过文书通告天地,证明刘老头纳了龚文画为妾,这事在业内叫卖命格。卖了命格能获得钱财,如果不信玄乎的事,相当于什么都不用付出,等于白捡钱。 “陈先生,您一定要帮忙。”刘老头跪下磕头。我闪到一边说:“办法我有。烧文书立了名份,但您没有真娶龚文画,纳妾只完成了一半,她名份不足,阴间不收,所以您要迎鬼亲,让她以您小妾的名份下阴间。在娶亲的时候定正室,立偏房,消掉您夫人那口气。” 说出了详细的办法,刘老头干不干是他的事了。他考虑良久,艰难无比的答应。我想起坟场的事说:“对了,您夫人的骨灰盒被盗了……” 刘老头气的发抖。我详细描述贼人的特征,让他想办法在明晚之前找回。 有钱有关系真的好办事,没等天亮骨灰盒就找了回来。 送上山的骨灰盒不能再进家门,刘老头住的是别墅,屋前种着花草树木。 凌晨四点多钟天色很黑,别墅里关上了所有大灯,只有昏暗的灯亮着。屋外,一张桌子摆在花树下,桌上放着精致的骨灰盒与一块红布,地上摆着香炉。 刘老头跪在铲了花草的泥土上,王曼站在桌边递香给刘老头。 我靠在墙壁上打瞌睡,无聊的等着刘老头烧出不是两短一长的香。刘府近亲接到电话陆续赶来,一个个杵在院子里哆嗦着看着烧出来的香。 偶尔有风吹动树叶,他们不由自主的挤成了一群。 “陈……陈……先生,快一个小时了,爸爸身体会受不了的。”贵妇畏畏缩缩的走到我旁边,我看了看天色对王曼说:“让他们挨个上香,上完了再让刘老点。” 王曼惊吓的当递香人,我借着昏暗的灯光,看到她递了几人之后,手抖的幅度越来越大,应该是冷的。 刘府近亲轮流上完香,我走到桌前,察觉到一股寒意在桌下萦绕不散。忍不住惊讶的看了王曼一眼,难怪关铃收她当准助理,跟鬼打交道凭借的就是感觉,她有这个天赋。 “刘老,再点一炷香,在心里把发生的事情全部说一遍,再提出扶正室的事!”我随手抓了几只香递给他。 不知道几根,这叫随缘香。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的共枕眠,点着随缘香说事,事半功倍。 刘老头双手捧着香,闭着眼睛不动。桌下的寒意四处鼓荡,带动周围的夜风,吹得旁人缩的更紧。 “别闹。”有个中年人回头,后面的人说:“怎么了?”中年人说:“你踩着我脚跟了。”后面的人说:“我动都没动一下。”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在幽静的环境里却听的很清楚,当然也很吓人。 刘府亲戚被吓惨了,我无奈的摇头。有受过万人香火的鬼在,哪有东西敢来?这两人纯属故意吓人。 刘老头把香插在香炉,这次烧的很平静。清早,香终于见底,我再让所有人烧了一圈香,这才用红布包上骨灰盒。 这一切是为了安灵,顺便让刘老头解释误会。 “大伯这么大年纪,之前白跪了一个多小时,不是故意折腾人吗?”有个胳膊上有纹身的壮年,等刘老头进屋休息,他在贵妇旁边小声拍马屁。 我忙着处理后续,听到这个暗想:老子不折腾刘老头,那就是鬼来折腾他了。 贵妇随意敷衍着纹身男,纹身男越说越起劲,不等贵妇责怪男子,我低着头阴冷的说:“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就像四家镇的雷冲,多行不义必自毙。” 纹身男哆嗦的向贵妇搞清楚,我是来至陈庄的那个陈先生。他吓的也顾不上面子,求着贵妇帮他说好话。 我只是警告一下,贵妇帮着说了几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接近中午,贵妇带着亲属到高级酒店吃饭,我和王曼呆在别墅前守骨灰。 “陈先生,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王曼在树荫下举着伞,我用报纸垫着坐在地上,看着桌下放着的水盆说:“树荫下打伞和屋里打伞一个道理——替鬼遮阳,下面放盆水送寒气呗。这叫上挡阳,下送阴,才能让鬼呆在太阳底下。” 王曼动着酸麻的手腕说:“您尽管忽悠,跟着您经历这么多事,还是没见过鬼。” “你真想见鬼?”我也挺无聊的,吐掉嘴里的草说:“你确定?” 她被我严肃的问话吓了一跳,倔强的点头嗯了一声。 我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走到太阳下觉得很不舒服,阴气压煞的感觉真难受。活动两下身体,我拿着桌上的黄纸,说:“把鞋子脱了。” “怎么?”王曼疑惑的脱掉高跟鞋,小脚挺好看的,鞋里有着淡淡汗香味。我拿着黄纸从王曼脑袋到脚,贴着前后扫了一遍。她被黄纸碰到脖子、胸前、脚丫子……咯咯发笑。 “笑,等会想哭也没发哭。”我暗想着,撕掉半截黄纸,塞进一只高跟鞋里,把另一只插到鞋子里,架起了阴阳桥。王曼见我面相严肃,她胆小的问:“你不会来真的吧?” “现在后悔还来得急,还要不要玩?”我刚把黄纸在水盆上空绕了半圈。她哼了一声,咬着下嘴唇说:“来吧!” 成熟的身段加上清秀的脸,这姿态很诱惑。我面沉如水的用黄纸在水盆上左右开合各转三圈,再到放着骨灰盒的桌前烧掉。 随后,抽了三根香,敲了三下骨灰盒,我点燃香说:“外面天气太热,王曼请您作客,送阴挡阳。” 话音落,水盆上冒出一股寒意快速的冲进叠插在一起的高跟鞋里。王曼光着脚丫子,双腿冷的哆嗦。我说:“王大助理,有啥好奇的,您就好好问大娘。晚上大娘可能还要借你的身体主婚呢?先熟悉熟悉。” 王曼手上的扇掉在地上,双手下垂,两眼空洞的望着骨灰盒,呆站着不动。 鬼上身也叫撞客,王曼自愿请客来玩,真是大好人。 “终于能进屋了。”我拉着木讷的王曼走进别墅,把她按到沙发上坐下,在黄纸上写着:家里有客,别撕,不然会去你家。然后贴在了王曼额头,我自己到沙发上舒服的睡觉。 第十三章 开阴阳路 我自然睡醒已经到了黄昏。 七八个人拘束的坐在两三米开外,贵妇吐出一口气说:“陈先生,您醒了?” “怎么了?”我睡眼迷离的看着他们。几个人摇头示意没事,余光忍不住偷瞟王曼。我拍着额头说:“忘了给你们说一声,抱歉。” 王曼发白的脸色上贴着一张黄纸,坐着几个小时不动,任谁看到都渗的慌。 我拉着王曼到骨灰盒前烧了高跟鞋里另外半张黄纸说:“大娘,天亮了,您该醒醒了。”说着,又撕掉王曼脸上的纸,王曼抽搐着往地上倒,我赶紧搂住她喊:“王曼,该醒了。” 王曼迟疑片刻醒过来,动了几下白皙的鼻子,呜的哇哇大哭。她真被吓惨了! 大娘心情似乎很好,围着骨灰盒转悠。凉气慢慢扩散,旁边的人好像也感觉到了冷。 我让刘老头带着人去烧纳妾文书的房子里布置喜堂,那间厅室房子是刘老头刚养龚文画的时候买的。等一行人离开,我安慰王曼好久,她才稳定情绪。 “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真服了关铃的眼光,王曼被鬼附身后,只是脸色有些苍白,腰不疼腿不酸的,唯一的后遗症就是害怕加肚子饿。 “才不。” 王曼狂吃着刘府准备的饭菜,化害怕为食量。我说:“那行,快点吃,吃饱了好上路。” “噗!” 她一口饭喷了好远,谨慎的说:“再让鬼上身,我要转正加工资。”我说:“好,关铃不要你,我要。”看到她诡异的眼神,我连着咳嗽两声又说:“等吃饱了,我们去找被车撞死的模特。”那女的看着像模特,跟着刘老头儿子去大城市后真成了模特。 丁字路口两旁长着大白杨,夜风吹的树叶哗哗响,有点像婴儿拍手掌发出的声音。 探明龚文画在这里,我含着铜板,双脚踩着冥币,在远处等着。王曼蹲在路口哆嗦的烧纸,嘴里念叨:“咱们也算相识一场。你喜欢大手大脚的花钱,我给你多烧点……” 带火的钱越飘越高,我感觉有东西出现,立刻跑过去拿着打湿的毛巾在空中乱抽。在鬼眼中,我就是鬼,水通阴沾钱,我这是在抢劫。 寒意冲过来,裹在我身上,我转头就跑。跑出二百多米,寒意好像被什么束缚着,扯离了我的身体。我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被车撞死,成了地缚灵,这下难搞了。” 地缚要么被超度,要么找替身,不然很难离开死的地方。 想了一会,我取出鞋子里的冥币,吐掉出铜钱,回去拉走王曼。到殡仪馆买了纸人和假车,晚上十点多才赶回丁字路口。 纸人外涂着粘鬼的槐树汁,放在龚文画能活动的范围外一点。我又拆烂纸车的底,把纸车套在身上说:“准备好了没有?在我把纸人撞进去的时候,你快速的穿上鞋子,含着铜钱冲进去装刚死的魂。龚文画受骗上纸人的身,我们就能带她走了。” 王曼点头。我快速的冲过去,纸人倒进了地缚的范围。 嘭的一声。 迎面一辆车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剧响。我再睁开眼睛,车撞在大白杨上。“完了,不用骗鬼了,真有人来顶缸了。” 王曼非常敬业,伸着舌头,歪着脖子,提着一条腿站在纸人变发呆。前边出了车祸,她只是抖了抖。 “嗯哼?怎么回事?”我感觉纸人上绕着寒意,赶紧把纸人拖出了地缚的范围。让王曼打电话通知刘老头到说好的地方接新娘,我远远的看到一个男人黑着脸从车里跑过来说:“大半夜装……”他的话咔住了。 我看清他的长相,还以为见到了自己的眼睛和额头。愣了一会,我随口胡说:“您的车安全性挺好,如果吓到您真不好意思。您听说过几天前的车祸吧,按本地风俗,要找个纸人替亡者顶指标,亡者才能下去。” “你叫陈三夜?被人捡到的?”中年人激动的问。我点头。他想说什么,几次张嘴也没出声,递给我一张名片说:“被你吓到也是缘份,有事就来找我。”他拿出电话刚拨出去,又挂掉电话说:“有时间聊聊吗?” 名片透露,他叫诸葛建国,二流电子厂的老板。 “您家有人死吗?我只会守灵。”我提着纸人,点燃纸车,叫上王曼往准备好的地方走。诸葛建国愣了一会叫住王曼,我没有多话低头往前走。 夜很静,片片树叶飘着,给我一种随时会被吹离树的感觉。 我坐在路边静静的抽着烟,旁边纸人上的凉气鼓荡。我吐了一口吐沫在上面说:“老子心情很不好,再吵打得你魂飞魄散。” 凉意消停了一会,再次鼓荡的更厉害,有脱离纸人的趋势。我拿出装唐先生的茶壶,打开盖子,没有说话。 凉意立刻消停,我威胁说:“感受到唐先生的气息了吧?不想跟他做伴,老实拿了名份去下面报道,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我准备好好谈的,只是突然遇上姓诸葛的,心里莫名烦躁。 过了十多分钟,王曼小心翼翼的过来说:“诸葛老总不会发现你在他儿子坟前撒尿的事了吧?” “怎么了?”我问。她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居然给我一个月两万块的工资,让我去他那里上班。” “谁说天上不会掉馅饼。”我随手拍了拍一旁的纸人。“人家只签上了生辰,就能住好房子,后来还去大城市当了模特。” 挺有节奏的拍打着纸人,我在无意识下惹了个麻烦。手拍的是纸人的胸,当然这只是后话。 刚到十一点子时,贴着白色喜字的车开来,刘先生坐在后面,胸口带着红花。他和司机见到纸人都很害怕,咬着牙按照习俗把纸人接上了车。 王曼开车跟在后面,我坐在旁边说:“超过去,让他们逆向行驶。”右为阴,鬼走右边,外国人最早跑华夏来被喊洋鬼子,也有他们走鬼路的因素在内。 几年前还算一流的小区,如今已经算老区了。两室一厅的房子由于很久没人住,充斥着一股霉气。 大厅摆着喜堂,饰物左边红,右边白。红白蜡烛在堂上摇曳着,看着很诡异,更诡异的是一根红线连着两根蜡烛的根部,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偶尔动动。 风平浪静的按照正常婚礼走完,我点香与骨灰盒沟通完,又与龚文画沟通好之后,让她进入新准备的灵位,打算扶正室。 再次请鬼上王曼的身,刘老头拿着龚文画的牌位给“王曼”敬茶。 一屋子人惊悚的看着刘老头端着的杯子,刘老头握杯子的手左右摇晃,茶杯叮当发响。 “王曼”坐在凳子上不动,我时刻注意着龚文画的牌位。这位做小的忍不住气,闹起脾气,事情可就难办了。 嘭! “王曼”机械的挥手,茶杯砸地上摔烂。她又一脚踢在刘老头手上,牌位也掉在了地上,一股浓烈的寒意四散开,屋里人都感觉毛骨悚然。 “陈……”贵妇抖着身子。我做着禁声的动作,小声说:“看下去,大的为难小的很正常,就怕……” 突然,一股寒意临身,我忍不住暗骂:你们吵架关老子屁事? 刚准备动手,寒意快速的离开。“王曼”诡异的笑着,看着地上得茶杯,示意可以接着继续。 “让新人再倒一杯茶。”我暗自猜测着两只鬼交流了什么,随口提醒众人。 接下来进行的太顺利,大老婆居然自动离开了王曼的身,小妾在牌位里一动不动。 骨灰盒和新人牌位摆在灵堂上,安稳的享受着香火。刘老头得知事情结束,提出要离开。我指着屋里角落还没用的东西,说:“等到黎明阴阳交替的时候,打开阴阳路把它们送下去才成。” 刘老头和一群人害怕的留下硬抗。 房子在三楼,离天台还有两层。楼梯老旧,边上扶手油漆已经被磨光了,楼道里的灯小半不亮,真不知道物业干什么吃的。 我沿着楼梯左边,跳着上楼,一次跳上三坎,连跳三下之后撒一次引路纸。王曼无趣的烧香插在准备好的煤炭孔里,真是个漂亮的神婆。 到了天台门前,我看着紧闭的门说:“在楼里送人,开阴阳路最关键就在这里,记住只能开半边门。如果风吹开了另外半边,必须等下次。” 轻轻打开半扇门,强烈的风灌进来,另外半边有被撞开的趋势,我赶紧把引路纸迎着风全撒了出去,自己被吹了一身的三寸白纸。我说:“人鬼殊途,送魂上路,行个方便。” 到底让谁行方便我也不清楚。风依旧很大,引路纸在楼道四处飘扬,楼梯边点着香有的倒了,有的烧的很快,给人一种鬼气凛然的阴森寒意。 诡异的是关着的半扇门没有拴,也没有任何阻力,大风就是吹不开。 “真邪……” 王曼秀发飘飞,刚准备抬脚出去。我慌张扯她回来,捂住她的嘴,在她秀发边低语:“有些话不能说,也别出去外面。如果进了里面,会出大事的。” 我们守着阴阳路尽头,等着刘老头拿东西上来,送鬼。 第十四章 捡了个女孩 昼夜交替之际,风刮的异常凶猛,我眯着眼睛防止风迷了眼。 关着的半扇门咯吱响,好像门后有很多东西在推。王曼秀发散乱,劈头盖脸的像只刚从门外爬进来的女鬼。 刘老头端着骨灰盒,用牌位挡着眼睛,弯腰爬楼,他每次抬脚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好多白色引路纸贴在他身上,给我一种阻止他上楼的错觉。 刘老头走到门前,好像有两个影子从骨灰盒与灵位中走出来。刘老头秉着呼吸,哆嗦的把东西放在地上,说:“你们先走一步,要不了多久,我这把老骨头也会下去赔你们。” 王曼单手扒着头发,对着我背后转动眼珠子。我笑着示意没事,她还一个劲表示后面有鬼。 刘老头刚站起来,突然捂着胳膊单膝鬼下去。他跪下的瞬间,我真见着有条影子推了他一把。接着,影子快速的晃动,迎着风进了开着的半扇门。 突然,凉气绕上我的印堂,有些阴凉,有些湿。我本能的明白,这是送鬼留下的阴气,可以压制八门凶煞七天。 没一会,天慢慢放亮。我快速的关上门,点燃三炷香插进煤炭孔,心里默念:诚谢大开方便之门,以三香,祭天、拜地、人谢恩,请关阴阳路。 香烧的很顺利,我重重的吐出憋着的气。王曼颤抖的指着我背后说:“画儿……在……你……背后……” 刘老头两腿发软往后倒。我没有回头,赶紧扶住刘老说:“没事了,事情已经结束。您再给尊夫人找个新坟安置骨灰盒就好。”寻龙点穴,一点不能再点,葬过的坟最后不要再用。 王曼着急的说:“真不是开玩笑,刚看到她在你背后笑。” 确实有一股凉意远远的不敢靠近我,只是没想到王曼能清晰的见到鬼。 我无所谓的摊着手说:“机会只有一次,她这次不走只能当游魂野鬼。没有香火,碰到下雨打雷、三伏烈阳……都可能魂飞魄散。” 这话是真的,同时想把龚文画吓出来。等了一会没东西出现,我也无可奈何。 “陈先生,真没事了吗?”刘老头抡起袖子,胳膊上有一块青色的巴掌印。我用手戳了戳问:“疼吗?”刘老头摇头。我说:“您失手推人下楼,挨这一巴掌是还债,这下可以放心了。” 刘老头说:“但是龚……,那小子会不会再中邪吧?”他不敢提模特的名字。我严肃的说:“她肯敬茶自然没事了。人死不能复生,请孝子节哀,剩下的只是心病。记住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刘老保重。” “陈三夜,大白天的你怎么把脏东西带回来了?” 关铃堵在她家门口,不让我们进屋。我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说:“有不怕这玩意的东西?” “你身上有欠鬼债残留的阴气。”关铃严肃的又说:“阴债堆积,再有本事,倒时术法不敌天意,只有死路一条。就像唐先生积多了因,你只是正巧给了他一个果。” 王曼满脸疑惑。我认真的点头,也明白这次强迫龚文画,种下了某种因。 “不谈这事,亲兄弟也明算账,何况我不是你亲小姨。”关铃突然变脸,拿着计算机放到堂屋大桌上,滴滴猛按。“收了刘府五万块,扣除给你的一千,王曼给你帮忙的两万块费用,你还剩两万九……” 连她提醒我的事也算钱,所有鸡毛蒜皮的事加一起,五万块只剩下一万两千多块归我。关铃大方的拍着胸口说:“小姨也不是小气人,给你一万六。不过,你总共欠我五万一千,还欠我三万五。” 王曼眼冒精光,看到了这一行的光明钱途。我咬着牙说:“她跟我两晚上,就要两万?” 关铃拍桌子起身,看着王曼说:“你以为我不用给她工资?” “工资多少?”我转头问。王曼说:“实习期一千五,没有提成。转正后不知道。” 与关铃这个黑心婆娘没法沟通,我在屋外茅草堆里睡到黄昏,让王曼送我去诸葛随风的墓地。 “你怎么睡草堆?”王曼开着车,问。 我没好气的说:“在她家套房站一夜收八百,一碗生姜水收两百,老子敢在她家睡吗?” “打谷场也是老板家的地,她出来前说这次给我提成,一万块给我一千。”王曼专注的开车。我吼道:“停车,老子要下去。” 我下车后,王曼掉转车头按下玻璃说:“我们关总说了,咱们这行不能以正常思维想问题,对经济问题也是一样。这次送你只收五千,拜拜。” “你们关总?关你妈!” 我脱掉鞋子,愤怒的对着远去的车尾砸去,单脚跳过去穿上鞋子,直到半夜才痛苦的走到诸葛随风墓边。 一栋楼高的新坟还是老样子,我走到墓后挖着泥土,刚拿出封雷冲魂的纸人,听到一声抽泣,随后又没了声音。 提起脏兮兮的纸人,填上土,再次听到哭声。哽咽的声音夹渣在呱呱的青蛙叫中,分辨不出方位。 往省道方向没走两步,哭泣声再次响起。手上的纸人挺凉,雷冲的魂已经被勾出七天,成了真鬼,但就算他家有高人招魂,也只有他能听到家人的哭声,我根本不可能听见。 摇了摇头,没有多管,还差几米走到省道,背后想起一声惊叫。 十八九岁的小丫头扶着墓碑,瞪着眼睛一动不动。我刚走回去,她呆呆的看了我一会,双手捂着眼睛,快速的摇头说:“哥哥,没有人欺负我,不要你帮忙了……” 她与我几年前很像,只是我更消瘦一点。想到唐先生提过的诸葛念风,我提着纸人,低着脑袋,上翻着眼珠子看着她,阴森森的说:“诸……葛念……风,我……死……的好惨……” 小丫头身体发软的晕倒。 “这么不经吓?大半夜怎么跑这来了?”我嘀咕着把她弄醒,她吓的往后缩。我站到月光的地方,指着影子说:“过来看看,我有影子。” 小丫头等了好半天,探出脑袋,松了好大一口气说:“你怎么跟我这么像?难道你真是我哥,你没死?” 诸葛念风像个小精灵叽叽喳喳的问了很多问题,都被我冷眼瞪回去。她明显很怕我,过一会又紧张兮兮的问东问西。 “我叫陈三夜,记住了,不是诸葛随风。” 我说着在路边铺了一层黄纸,上面盖一层干枯的麦草,再铺一层黄纸盖上麦草,如此盖了三次,把纸人放在草堆上,点燃了草堆。 熊熊烈火烧着潮湿的纸人,寒意慢慢蒸发,好像备受煎熬的样子。 诸葛念风恐惧的在一边看着,好奇的问:“你……在干什么?”我说:“烧鬼。” 她缩到我背后,抓着我胳膊偷偷看着。我说:“你还是到前边来吧,小心后面有鬼。”她慌张的跑到前边,我见她脖子后面有道青痕,伸手摸了摸,吓的她大叫。 半夜三更,嘹亮的尖叫声,在烧着纸人的火堆边回荡,把她自己吓的连连大叫。 简单探查,我冷酷的摸出铜板含在嘴里含糊不清的嘀咕:“龚文画,等回去了请你。再闹,老子就不客气了。”凉意消退,我见到纸人快少玩了,赶紧绕着草堆点了一圈护灵香。 雷冲该死,但不该魂飞魄散,烧他只想给一点教训。 麦草越烧越旺,诸葛念风缓和一些,指着火焰神经兮兮的说:“你看这火烧的像不像人上半身?”我看着说:“鬼沾水现踪迹,遇火显形,它本来就是鬼。”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 小丫头不信我的实话,紧张的开起了玩笑。放出雷冲,我带着小丫头回陈庄,接近村口她冷的打颤。摸了摸她的额头,烫的吓人,我这才意识她不是关铃这类女人,她沾不得那东西。 第十五章 风水局破 走进家门,诸葛念风走路左摇右晃,还说着胡话。 我拉开屋里所有电灯,扶着她躺到我床上。小丫头身材苗条,还挺重的,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子,又找了一片感冒药强行让她吞下去。 “呕……”小丫头迷糊的摇着脑袋,干呕几声,还说:“不要吃药。” 我烧好热水,调到适合的温度,端到床前,艰难的转动她睡觉的姿势,让她两条腿挂在床边。 “大热天穿什么丝袜,真是麻烦。”我找来菜刀隔烂袜子,让她两脚泡在温水里。 用热水去阴寒,我这才拿着黄表和冥钱,以及一把香,沿着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拿到堂屋墙角烧掉纸钱,点燃香,我客气的说:“龚大美女,您拿了钱,请收回您的鬼气。” 没一会,阴风裹着纸绕着我转悠,然后香熄灭了。我抓着脑袋嘀咕:“不是你是谁?”风转了一圈,似乎在说关她屁事,消失不见。 不是她,只能以最古老的方式来了。 用黄纸重新扫过小丫头,端了一碗水带上三根筷子出门,烧纸点香,以右手大拇指和无名指捏着三根筷子,其余三根手指虚握着,左手再放在右手上慢慢转动,心里默念:“生人陈三夜,请水问仙,过路的仙家都来认认,这是谁家的气?” 问完,等了一会我才念叨:“诸葛家的祖宗,有无思念后辈者?”筷子在水碗里依旧站不住,我把天地人鬼神问了个遍,三根筷子被水沾在一起,根据物理现象也该站住了,可怎么也立不起来。我郁闷的说:“妈,你说是谁无意撞到了小丫头?还是她压根没撞鬼?” 话音刚落,筷子结结实实的站直,我欲哭无泪的看着筷子,说:“妈,您这是闹哪什么?” 一群寒意铺天盖地的笼罩着我,我冷发抖,毛孔全部张开。莫名其妙的从寒意中感觉到了不舍,它们表现出一股被抛弃了的怨念。 我瞪着碗里的筷子,凝神默念:“乖,都别闹了,我叫陈三夜,不会是诸葛随风,骗鬼的是小狗。妈,您也跟着小家伙瞎折腾什么?” 杂乱的寒气兴奋的绕着我转了一圈,似乎要离开。我赶紧默念:“都别忙着回去,哥哥有好东西,你们在这等一会。” 爸爸的房间很黑,他身前也不用电灯。我抹黑点燃油灯,拉出床底布满灰尘的箱子,吹了一口,呛得自己猛咳。 箱子里装着各种纸扎,缩小版的船、摇鼓、衣服、骄子、十二生肖……全部扎的活灵活现,刚打开箱子里面的纸姑娘好像在对我勾手。据爸爸说这是一位剪纸高人送给他的,我小时候要玩,他都不给,说这东西是阴间的宝贝。 我把东西全部抱到门外,放到地上,围着画了一个圈,用香圈内写了个“封”字,再写上妈妈关欣取,这才点燃所有纸扎。 杂乱的寒气带起阵阵阴风在圈外打转,我看着烧着的火焰,有种妈妈站在我旁边微笑的看着小婴儿们闹腾的错觉。 “妈,您都忘记了亲儿子,三夜自然永远是陈三夜。” 它们这样,我心里暖暖的,等纸扎烧到一半,回屋替诸葛念风擦干脚,把她摆好,又回到了外面。 纸扎上的明火烧完,带着火星的木渣冒着淡淡的烟。我迷糊的看到一个古装女人,笑着从里面拿东西一个个发给旁边的小婴儿,小东西们哇哇的绕着各种玩意打转。 等灰烬散去,景象也随之淡去。杂乱的寒意绕着我转了好多圈,恋恋不舍的离开。我莫名其妙的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暗处挥手,忍不住喊:“想哥哥了,就让妈妈带着你们来玩。” 静静的站在屋外发呆,想着以后要挨个送它们走,我突然有些不舍了。 “喂!” 诸葛念风缩着身子,在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惊的回神,问:“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在外面站了半个小时不动,我怕。” 听着她的话,我才发现天边出现了鱼肚白,没想到这一站就是半夜,诡异的是我才感觉过了一小会。 哄小丫头回去睡觉,她睡在床上说:“床够大的,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她对我真没一点防备心,看来真认准老子是她亲哥了。我睡在竹椅上说:“睡吧,等睡醒了,自己打电话让诸葛建国来接你。小姑娘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失踪一天已经够他们着急的了。” “才不,就要急死他们。反正跟着哥哥也不会饿死。”小丫头堵着气。我也没多说,闭目睡觉。 大中午,我在厨房做饭,刘老头拖着疲惫的身体和贵妇过来道谢,经过一番交流,刘老头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着一块路边随手能捡到的石头。他说:“当年我正巧遇到陈老饿肚子,请他吃了顿饭。他不仅帮了我一个大忙,在离开的时候还捡了路边一块石头给我,说以石为证,他答应帮我守一次灵。” 刘老头把石头放桌子上,躬身行礼,微笑的带着贵妇离开。 我把玩着石头,回忆着爸爸拿竹条抽我的画面,忍不住笑了。我豁然明悟“行的正,坐的直”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三夜哥哥,谁这么有钱?把檀木心雕刻的刀插在泥巴里。”诸葛念风蹦蹦跳跳的举着一把黑紫色的木头刀比划着进屋。我愤怒的全身发抖,强行保持着微笑说:“在哪抽出来的?” “旁边竹林里,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 她把木刀横在我面前,瞅着屋子说:“你有钱了,就不用住有窟窿的房子了,也不用……”她啰嗦了一大堆,连我以后娶媳妇养娃都想到了。 八门凶煞其中一把凶器就在竹林里,我知道方位也找了很久才找到,没想到她玩了一会就发现了。我夺过木刀,冷着脸说:“打电话给诸葛建国,他应该调查过我这里,让他接你回去。”她愣了愣,唰的一下流出了眼泪,低头不说话。 我拿着铁盆快速的走到村里老井边,丢了三块硬币到井里,算是买黄泉水的钱。快速的打了一盆水回屋,凶狠的对着小丫头说:“手放进去泡一炷香,敢少一秒钟,老子坎死你。”相传水井连接着阴间,黄泉水可以洗因果。 她胆颤心惊的伸手进水盆,我点了根香计时,看香烧完才轻松的吐出一口气。 黄昏,诸葛建国和时髦的中年少妇急急忙忙的赶来,女人看到我就哭。 “诸葛建国,三年之内把这丫头看紧了。如果她再跑到这里,你不仅会死儿子,宝贝女儿也会死。”随着时间过去,我越来越烦躁不安,不等他们说话,我板着脸赶人。 “随风……”妇女话没说完,诸葛建国让她带着小丫头上车。诸葛建国皱着眉头问:“是不是小棒糖闯了什么祸?” 小棒糖应该是诸葛念风的小名。我想了一下说:“不知道您信不信风水?我们县唐先生在这摆了个狠辣的局,局势连着村里气脉,如果强行破除,地发杀机,龙蛇起陆。” “她……破……了局?”诸葛建国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稳重的脸色出现了惧色。 我无奈得摇头。“她也是无意的,赶紧带她走。还有,我叫陈三夜,诸葛随风已经死了。如果你追着不放,陈三夜也会死。” “当年也是……哎……”诸葛建国叹了口气,话没说出口带着妻女离开。 天慢慢暗下来,我反复琢磨着,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会怎么样?想过地震,又立刻否定,毕竟唐先生布的局也不大。 第十六章 煞气袭村 中午就给关铃打了电话,我忐忑的等到晚上八点多,才看到王曼的车慢慢开来。 女道士从车上下来,仰着下巴说:“我可以出手,但你得给我磕三个头,外加答应九个要命的条件。”见关铃严肃的站在一边,我知道女道士不是开玩笑。 “我没那么多命。” 关乎整个陈庄,我强压着臭脾气,低眉顺眼的说着。王曼轻轻拉着关铃胳膊,关铃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王曼没再想着求情。 “别以为我在为难你,我研究了一下八门凶煞……”女道士解释着一些专业知识,我听的不大懂,也知道了其中的凶险。 如今局势被破,聚集在我身上的凶煞之气,反冲陈庄气脉,引动地煞,陈庄会先从家畜死起,慢慢再死人。 “唐先生哪么厉害?”王曼惊悚的反问。 另外两女笑而不语,我绷着脸解释:“你拿刀能割断我的喉咙,如果我喉咙断了,你能把我救活吗?布局不等于要会解。按现在的情况看,当初唐先生说的破局方法就是在逗我玩……” 女道士听我说用至阳之血解局,她哆嗦着说:“至阴女孩的处子血,是极阴。还好你没头脑发热,不然害了女孩一生,还让陈庄一天内绝户。” 我听的心底发寒,发誓有空就煮唐先生的魂。 “这次搞不好我也会搭进去,所以条件不会变。”女道士神情凝重的望了一眼寂静的陈庄,指着空中说:“你看阴云盖顶,当阴云合拢时,有家畜开始死,连续八次,陈庄寸草不留。” 说到最后女道士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嘭!嘭!嘭! 仔细观察,月光好像在慢慢抽离陈庄上空,非常邪门。我跪下连磕三个头说:“你动手吧,这事因我而起,如果陈庄能平安,我可以帮你拼九次命,但不能让我做良心不安的事。” “我不傻,你如果乱了正气,什么也干不了。”女道士毫不拖泥带水,带着东西直接开工。 她给了我一道符,让我去取死门的东西,另外几件东西她们会取。不得不说女道士有真料,我没说唐先生把东西埋在哪,她异常准确的全点了出来。 夜静悄悄的,我拿着小铲子沿着桃树根挖着,淡淡的腐臭味越来越浓,当铲子碰到坚硬的东西,按照女道士说的,用手扒开泥土,露出腐烂的头发……东西刨出来,我也忍不住吓的哆嗦。 一个半烂的人头,眼眶、鼻子、嘴里来回钻着虫子,外部抱着粘连的腐肉。 哆嗦的捧着它放到一边,继续往下挖,在下面果然又挖出了一根向上的棺材钉。如果不知道是唐先生布的局,我绝对会怀疑女道士。 颤抖的拿着棺材钉放在头颅顶端,用小铲拍着钉帽往下钉,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我心里发麻,还要分神注意四周。 浓烈的寒意顺着棺材钉入侵我握着棺材钉的手,我赶紧把符贴在手臂上,整只手立刻麻了。 恶心的把头颅再埋回土里,踩平泥土,我拿着棺材钉回屋。 女道士在屋里摆好了简易的神坛,桌上放着另外七件挖出来的东西。关铃和王曼轻松的站着,她们应该没碰到脏东西。我用另一只手握着发麻的手臂说:“它在里面。” “我知道。在八门聚合八次的这段时间里,你必须盯紧它。”女道士用一条不知道画着什么玩意的黄色布条缠着我手臂,她再次严厉的警告:“以你心里那口正气压着它,如果让它占据了身体,你可能会弄死全村人,倒时我把你救醒,你也会被枪毙。” 右臂已经冷的麻木,那股寒意时刻往肩膀冲着。我凭着一口气压着它,冷厉的反问:“难道不能灭了?” “呵呵,还真是一腔正气。”女道士讥讽的反问:“它与你是有怨,还是有仇?着急陈庄的人可以,但不能伤害无辜。” 我打了个尿颤,这才发现胳膊上这玩意能影响我的情绪。关铃说:“懂了吧?这可不是简单的锁鬼。” “你锁着的东西只是一把刀,煞气才是拿刀的人。我们要面临的问题是驱除煞气。”女道士说。 “怎么办?”我问。女道士说:“等,煞气发动,家畜全亡,再引煞到别的地方,我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那引到哪去?”我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女道士说:“四家镇下面偏远的山村不还是土葬吗?翻过后面这座小山,有一个乱世抛尸的山谷,后来也有人埋进去,把煞气往那里引。” “不行。” “不行!” 我与关铃异口同声的拒绝。 爸爸说过,那里的东西惹不得,他一次守灵的路上见过阴兵过境,阴兵归去的方向就是那里。关铃说:“我太爷死在里面……” 经过关铃的叙述,原来关老村曾经闻名的棺老不仅仅是个棺材匠,还是摸金校尉这一门的先锋。他给人做棺材只是为了打听人家祖上有没达官贵人,或者干脆挖有钱人家的新坟。 “陈三夜,虽然陈庄都姓陈,但你爸有近亲吗?你爸的爷爷跟我太爷,专门挖人祖坟,干尽了缺德事,都落得断子绝孙的下场。”关铃眼中带着恨意,咬牙说:“要不是姐姐死后替我挡着,我可能也已经死了。” 王曼惊讶的张着嘴。女道士安慰几句,又说:“除了这个办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陈庄一百多户人家,几百口人,在子时前你们想清楚了。” “汪!” 凄凉的狗叫声,打破了陈庄寂静的夜。一般这个时间,大老爷们抱着小媳妇都关在屋里干爱干的事。这会,庄里灯火通明,人们被闹的根本没法安心办事。 狗叫声越来越急,它们像知道要死了一般。拴着的狗发疯的挣扎着要跑,没拴着的狗,叫着一头冲进庄前的小河,潜下去后,浮上来的是硬邦邦的尸体。 狗是会水的,自己投河自尽,诡异的吓到了所有人。 我领着女道士她们在去找村长的路上,正巧碰到村长和几个老人慌忙的赶过来。老人见到我就跪,忙着说:“三夜啊!你虽然是捡来的,庄里也从没把你当外人,这事挺邪乎的,你有办法做改,一定不能藏一手。” 老人们真急了,他们几乎一辈子都没出过方圆百里。他们对陈庄的感情,常人无法理解,也许外面的人看着还会笑他们迂腐,落后。 “六大爷您放心。这位是关老村的关铃,这位是临县有名……”我赶紧还礼,恭敬的扶老人起身,扯大旗宽着老人的心。 老人们一听是关铃,立刻把心吞回了肚里。我这才知道关铃名声挺大。父亲不谈她,也许是不想提起祖上挖坟掘墓那些不光彩的事吧! “哇……” 凄凉的狗吠声惊得庄里婴儿大哭,一些小孩也躲在母亲怀里发抖。差不多接近子时,狗叫停了,但没有一家的狗还活着。 一个农家妇女发生自家鸡静静的死绝,哭着骂这是得罪了谁?旁人一听,发现自家也出事了。猪圈里的猪,笼子里的鸡,鸭,鹅……庄里饲养的家禽毫无声息的死了个干净。 恐惧是可以蔓延的,在这种情况下陈庄乱成了一锅粥。 关铃配合着胆颤心惊的村长,安慰着庄里年长的人。王曼拿出县里人人气势,忽悠着不信邪的年轻人。两人配合的天衣无缝,短暂的压下了众人的惊慌。 “干了。活人总比死人重要,怎么引煞进吃人谷?”我站着啥也帮不上,突然感觉自己很废物,除了整鬼,有个屁用? 女道士严肃的说:“平常心,以你这种状态,引煞进“吃人谷”,只有死路一条。多死我们两也不会成功,不如到此为止。” 第十七章 夜访吃人谷 (一) 拿定主意要转移煞气到吃人谷,女道士正动手围绕埋人头的地方布子局,然后再进谷布母局接引地煞。 我侧坐在长条凳子上,凳子前端放着阴阳磨刀石,单手握着柴刀,用阳石给柴刀洗锋。一炷香在长条凳后面烧着,等香烧完,正好洗完刀的两面。 夜风比以往要冷很多,嘶嘶的磨刀声,随风远去,庄里胆大的人惊悚的来到我家门前。 刺耳的磨刀声在众人耳边穿梭,老人们纷纷抬手,又叹息着放下。有个年轻人问:“爷,怎么了?”老人摇头说:“听老辈人讲,侩子手杀头,才会把刀的钢口正磨七十二,反磨三十六。不知道三夜要干嘛,但也为难他了,哎。” 在老人长叹中,我又用阴石收锋,也叫藏锋。 收锋的磨刀声很细腻,钻进耳里像磨在心上。围着的人听了没多久,有几个人像晕车一样恶心想吐,老人们忙着让他们别听,说侩子手的磨刀声吸魂。 不懂的人吓的哆嗦,我专心的单手磨刀,另一只手臂上的寒意在磨刀声下缩回了手掌。 像握着一块冰,冷的刺骨,冷的微热。 “呼!” 磨刀结束,我吐出一口长气。王曼好奇的问:“你……在干嘛?”关铃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声告诫说:“打听别人吃饭的手段是禁忌。” 我把柴刀架在凳子上,又点了一炷香,去茅房打了一桶粪,精心的浇灌着屋边的竹林。“小竹,三夜要进吃人谷,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实在没办法借你一用。慢慢吃,吃饱了,三夜送你。” 竹子是我小时候从山上挖的一小窝竹子根,十多年发展成了小片竹林。小时候总跟着爸爸守灵,庄里孩子都躲得我远远的,我只好一个人在竹林边玩和竹子说话。 爸爸说,竹子有气节,它不跟没节气的人玩。 风吹的竹叶飒飒响,我听着好像是小竹在笑,它好像说:“没事,有死而已。” 一群人见我对着竹子低语,跟我差不多大的青年说:“又发邪了,他又跟竹子聊天。”年长的瞪了他一眼,青年缩着脑袋不再吭声。 等祭刀的香烧完,我拿着刀不舍的在竹林里转悠,寻觅良久也没找到粗细适合,竹节正好的竹子。 嗖嗖。 我叹息着不打算再砍竹,风儿吹走了老叶,一根比大拇指粗一点,竹身匀称,底部往上,差不多一米二长度有九个竹节。 “小竹,闭上眼睛,很快就不疼了。” 我握着竹子抚摸几下,看准部位,挥刀坎了下去。咔,一刀两段,几米高的竹子倒下,我疲惫的拖着它出林子,没敢回头看,因为不舍得。 “切!磨把杀人刀,砍根竹子?”王曼小声嘀咕。我懒得搭理她,坐在门槛上精心修竹子,最后砍下一米二,有九个竹节的竹身,插在背后,把修剪下来的竹子埋到了竹林边。 在竹子坟前,点了一炷香,磕了一个头,这才开口劝慰庄里人,好不容易才把他们劝走。 等女道士布置完,我们四人在堂屋商量着进吃人谷。 “养足了精神,明天正午进谷,那时阳气最重。”女道士说。我抚摸着竹子,皱着眉头说:“不行,明天黄昏进去。” 女道士点明黄昏进去的厉害关系,关铃根据实情说:“黄昏暮气重,等你们两找到谷中气穴,可能已经到了深夜,那时会很麻烦。” “我不懂风水,但与鬼打交道,自认不比你们差。正午入谷对鬼来说就是半夜行窃,我们是去借人家地盘转移地煞,不是打鬼的。”我表明自己得态度。女道士拍桌子说:“那样也行,我只负责寻穴,布局,跟鬼打交道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气氛陷入紧张,我毫不示弱得盯着女道士说:“可以。” 关铃赶紧劝解,气氛虽然缓和了一些,但我与女道士之间的芥蒂没法抹平。商量完行动细节,她们回车上去休息。我端着靠椅坐到竹林边,抱着九节竹,与竹林对话。 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王曼惊讶的叫声把我吵醒。 天已经大亮,王曼捂着嘴巴看着竹林,之前绿油油的竹子,几个小时不见,全部枯萎。 关铃和女道士看着也大惊。烧好饭过来喊我们吃饭的老人,惊恐的看着竹林,又看了看我抱着的竹子说:“庄里的事麻烦你们了……” 竹子一夜枯萎的事情在庄里传开,人们却绝口不提,好像我家旁边的竹林本该是枯萎的一般。 “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我带着王曼家家户户的收集着香和黄纸,王曼背着东西忍不住开口。我走在前面说:“没事,说吧。” 王曼整理一会言语,说:“为什么竹子会死?为什么要砍竹子,没听说竹子能打鬼啊?” “不管你跟着关铃学东西的理由是什么,干这行就得记住天地万物皆有灵。”我没正面回答竹子的死因,因为我也没有明确的答案。我舞了舞竹子说:“伶伦以竹正音律,轩辕以竹调元气。竹能正音,调气。爆竹一声响,年兽都能吓走……你说竹子能干嘛?” 一时半会也说不清竹子的作用,我随便举了几个例子,王曼似有所悟的想着事情。 中午,我背着大包进山,女道士斜挎着八卦布袋,拿着一个罗盘轻装上路。走着艰难的山路,女道士倔强的不让我帮忙,她望着我的包,没少说我歪门邪道。 吃人谷,位于陈庄后山另一面。附近村子都传进了山谷,很少有人活着回来,即使能回来,过不久也会翘辫子。 我对后山很熟,还没到黄昏已经下到了山谷。不算狭窄的山谷,阴森森的没有阳光,也没有植物,一望无际的全是大小不一的石头,上面长满了青苔。 “也不像记载上那么恐怖嘛!只是在山阴面不见阳光,有些阴寒而已。”女道士失望的看着山谷,愣了再愣。我停在谷口,在谷外搬了几块干燥的石铺了一个小台子。“你是从书上知道这里的?” 女道士点头。我差点没忍住用竹子插死她,老子手掌上锁着的东西一靠近这里吓得跟乖乖儿似的,她却只看表面。我瞪着眼睛说:“你最好趁着天亮,看清楚大方向,等晚上还要根据你看星星找气穴呢?” 女道士举了举罗盘,我望着山谷,黑着脸说:“这些石头下面,或者缝隙里面全是枯骨,罗盘在里面绝对失灵乱转。大姐,您老的实战经验不会只停留在给人看风水,开坛请神问鬼吧?” “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她骂着点了点头。我扫描她全身道袍说:“方案变一下,等会进谷你得听我的。”她打断我的话说:“理由。” 我指着她帽子上的镜子,身上的八卦,还有兜里的纸符,以及我不认识的东西说:“你真打算拿这些对付鬼?”她说:“难道不行?” 不想弄死她了,我想弄死自己,这位就是实战经验欠缺的高手。我说:“你这行头……嗯,给你打个比喻,你拿着砍刀独闯黑帮老巢,会怎么样?还有,在城里你对付的对象很单一,这里谁知道有多少,你有时间开坛?人家站着给你贴符?一口沾着阳气的唾沫,比你这些都强……” 费尽力气给她科普实战经验,女道士不情不愿的卸下一些看着实用,真打起来却没用的东西藏在了谷外,算是留条后路。 黄昏,吃人谷升起淡淡的水雾,四周温度下降了很多。晚风吹在谷内发出呜呜声,听着很恐怖。 包里装着从陈庄各家收来的香和黄纸,我在摆好的石块上烧着纸,大把的点香。等天暗下来,谷中阴风阵阵,我对着山谷大喊:“山阳面陈庄陈三夜,烧全村香火,代表陈庄进谷办事,向诸位借道。” 回音在山谷中左右摇荡,谷内没有任何回应的趋势。 天全黑下来,女道士有些不耐烦的说:“你这招到底灵不灵?不行让我来。”她说着转头要取家伙,我杵着竹子,挡着她说:“等。这是礼数,对人对鬼都一样。” 差不多烧光了所有香,到了晚上九点多,雾气笼罩的山谷突然刮起了狂风,风吹开雾气,露出一条不明显的路。 “有了。”女道士摸了摸袋子里的八件凶煞之器,抬步往里面走。我赶紧拉着她拽回来,她踩到一块石头往一边倒,还好我反应快,扯住了她背后衣服。隔着道袍,好像扯到了她内衣带子,我赶紧松手小声说:“没问明白,开门你就进去,知道人家是放狗咬人,还是请你?这不是找死嘛!” “感谢众位开路。”我对山谷拱手,摸出两块硬币说:“冒昧来访,能否打扰?” 心里默念着“钱通阴阳,天地为证”把硬币往地上一丢,一块是人头,还有一块在滑溜的石块上快速的旋转,怎么也不倒下去。 有天地做证,它们答应放我们进去,安全系数会大大增加。 第十八章 吃人谷 (二) 叮。 硬币在光滑的石头上停止转动,却没有倒下去,而是滚落到一旁的石缝中夹着。 “没答应借道也没有不答应。”女道士摸了摸金钱剑,用眼神询问我的意见。我捡起硬币装进口袋,抓住空中烧了一半的黄纸放飞,说:“各位,请带路。” 黄纸慢慢在雾气中飘着远去,没走雾气散开的路。还好我们之前没走那条打开的路,不然真上了鬼当。 这时候跟着黄纸走需要的还是胆气。 “愣着干嘛?跟上。”我走入雾气,衣服没有湿,有一种披着湿衣服的错觉。女道士本能的缩了缩身子,拉着我的衣角默默走在后面。 天上有朦胧的星光,我默数了两千七百二十七步,前边出现一座断崖,黄纸飘了下去。 崖上笼罩着黑雾,望下去诡异的能看到崖底,一只只虚幻的鬼影沾在骷髅上,想要挣脱却挣脱不掉。我的脚步几乎没有停顿,脚刚要迈出去,女道士扯着我说:“你不要命了。” “山谷里哪会有悬崖?明知是假的却不敢走,那才会出事。” 我想着,不顾女道士的挣扎,强行抱着她跳崖。怀里的女道士吓的大叫,耳边只有呼呼的风,我平静的看着底下伸手要往上爬的无数虚影。 我们没有落到崖底,黄纸掉在一块凹凸不平的山壁前,我们正对着山壁站着。再抬头,已经看不清天上的星光,奇异的是却能见到东西。 “鬼遮眼?你怎么知道是假的?”女道士不确定的问。 “瞎蒙的。”我摇了摇头,对着石壁拱手说:“陈庄陈三夜来访。” 女道士哼了一声,凝神四顾。一股强烈的寒意突然包裹我的双臂,胳膊上打着锁鬼结的黄布诡异的自然散开,寒意消失也带走了锁在我手中的鬼。 黄纸再次飘起,贴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我大方的对着女道士说:“主人有请,我们进去吧。” 担心女道士没懂我的意思,我猛的对墙壁撞了过去,结果,脚下踉跄撞了个空,眼前是一个古朴的院子。我身上的寿衣也变了样,成了一套白色长衫,头上还竖着白色的帽子,帽边还吊着串珠,顶上写着“冥”字,手中握着的还是九节竹。 “离魂了。”我瞬间明白自己撞晕在崖壁上,才会出现在宽敞的院子里。至于这身行头,不定就是阴间临时工的工作服,听说黑无常管勾魂,白无常管押鬼。 三个壮汉穿着大几十年前的老款短衫,面相不怒带凶,他们身后站着两排剪着短发,只留一根小辫子的队伍,看情况还真进了鬼山寨。 一位二十多岁的女人被绑在一边,嘴里堵着布条,眼神凶狠的挣扎着。其中一个壮汉拱手说:“我叫陈五,你有胆气和血性,不过你这一身皮,哼。” 我二话没说,扯了头上的帽子,脱点外面的白袍丢在地上。白袍诡异的消失,我身上很自然的出现原本的寿衣。“陈庄陈三夜,前来借道办事,请通融。” “有性格。”陈五哈哈大笑,指着被绑着的女人说:“借道可以,山有山规,这女人得留下做买路钱。要么你入寨,四当家就是你的。” 我笑着摇头说:“听老人讲古话,老辈子人要借道过山门,只要过了天梯,此后来去无阻,不知道是谬传?还是真有这规矩。” 众鬼神情大变,陈五铁着脸说:“有。” 四周阴风呼呼,真切的哭嚎声不知从哪里发出。场中还算平和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 上天梯就是踢山门,谁家的山肯大方的让旁人来去无阻?然而,我一直按规矩来,山有山规,山规就是它们立足阳间的基础,它们不能破。 正在此时,女道士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她挽着发髻,穿着飘逸的道袍,手上拿着一朵荷花,神情还有些迷糊。“这是哪?” “梦里。”我说着,暗想,这妞来头还真大,拿荷花的道统应该是八仙之一吧! 女道士似乎一下变聪明了,似笑非笑的对众鬼拱手说:“在梦里能见到诸位,真是三生有幸。” 众鬼也没多话,陈五大声戾呵:“摆天梯,请陈壮士过山。” 凶神恶煞的两排鬼消失,空着的场中出一根柱子,柱子两边插着锋利的山刀,刀锋吞吐着黑芒。 “众位,请了。” 我走到柱子前往上看了看,柱子直通天际,看不到顶。双手刚抓住两片刀,就感觉有人问:“多行不义,该如何?”我在心里答:“行正之不义,杀。对邪之不义,赦。” 回答着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我踩着刀山,一步步的往上爬,看着非常轻松。然而我知道,只要某个问题失了正心,鬼气冲魂,刀会切断手足,魂魄受伤那可是真死。 到了顶部,我脑中浮现出一幅画面,军阀奋战中,一群人不抢乱世普通人,专门抢有钱人,偶尔还救济一下山下贫民,有一回他们抢了过路的大客商,大客商也不是啥好人,专门发战争财。没想到却捅了马蜂窝,一寨子人被当地军阀血洗,丢下了吃人谷。 “陈三夜,我问你,我们该死吗?”不知道谁问。 “该。”我毫不含糊的答。那个声音又说:“我们不服,在乱世苟且偷生,从没欺压老百姓,为什么该死?” 我感觉手捏着的两把刀划破了皮肤,脚下的刀切入了脚底板,一种没法形容的疼让我颤抖。我答:“抢就是抢,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该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刀陷的更深,我冷着脸继续说:“不弄清楚旁人身份就抢,害一寨人性命,不智。你们问该不该死?自然该死。如果问我你们有错吗?我不知道,真要说错,是乱世的错。但你们依旧该死。” 轰。 天梯崩溃,我完好无损的站在女道士身边。众鬼陷入迷茫,陈五最先回神,他拱着拱手说:“你说的对,被逼无奈去抢,那怨世道,但不能把抢当作理所当然。你们走吧,后面很太平,但内谷有种说不出的邪门,我们进去也会迷路。” 旁边两人提着被绑的女人丢在我脚边说:“她的怨气很重,你小心了。” 我和女道士带着女人出门,像做了一场梦醒来,只是梦里的事情记得很清楚。 地上很凉,我杵着竹竿起身,拿着冰凉的黄布条,看着山壁旁边有一条之前没看到的小路。没一会,女道士醒来,起身愤怒的说:“陈三夜,你这种做法我很讨厌。” “我跳崖,撞石头,凭的是感觉和胆子,真解释不清楚。”我笑着又说:“道长大人,咱们走了。” “我叫蔡奇不叫道长。”蔡奇气呼呼拿着金钱剑,捅着空气往前走。 黑漆漆的通道尽头躺着一具枯骨,枯骨手臂向着我们,它似乎要往外爬。骨旁有个烂墨斗、破碎的马灯、以及一块乌黑阴森的青铜牌。 我用竹竿翻转铜牌,一面刻着撬开的棺材,还有一面用篆书刻着“轻骑”两个字。蔡奇的罗盘又能用了,她没管骨头专注的算计着什么。 “这里!” 蔡奇在几十米外插下金钱剑,严肃无比的说:“把锁鬼的黄布条拿来埋下。” 我没动地上的骨头,也没拿看着很值钱的令牌,注意着四周走了过去。蔡奇拿着金钱剑撬开石块,一条正在脱皮的蛇在下面虚弱的吐着信子,新鳞片看着很软。 “阴穴龙脉啊,如果把地煞引过来,这里会成为极阴极煞的凶地,会不会真养条阴龙出来?”她看着我手上的黄色布条,又看了看蛇,兴奋的像个疯狂的科学家。 “我检查过,这里很干净,没有脏东西。”我说。她瞟了一眼脱皮的蛇说:“这里有龙,脏东西顶不住地阴,要有也是僵尸。” 我背脊发凉,指着死人骨头的方向说:“你可别吓我,鬼是阴物好对付,僵尸那玩意……” “老娘专打僵尸。”蔡奇低头小心翼翼的又对小蛇说:“小龙龙,别怕,姐姐有个东西让你帮忙压着,等过了八天,你再把它放走,好不好?” 蛇艰难扭了两下肉呼呼的身体,好像在回答她的话。蔡奇说:“姐姐叫蔡奇,以后你就叫小龙女了。”她说着划破中指,滴了点血在蛇身上,又拿着冰冷的黄布盖在蛇身上,接着把石头放回了原位。 我不懂这些,留意着不远处的尸骨,越是平静,心里那种不安越重。 蔡奇异常顺利的把八件凶器按照特定的方位埋下,拍了拍手掌说:“搞定,陈庄应该没事了。” “陈庄没事,我们有事了。”我颤抖的紧捏着竹竿,望着遥远处的黑暗。蔡奇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过了好一会,她惊吓的捂住了嘴巴。 远处的山壁上有一个窟窿,或者说墓室开了一个洞。由于光线太暗,之前看着只是一抹黑,等眼睛适应黑暗,会看到那处的黑暗有层次感,等完全适应,就看到了窟窿,里面的棺材头对着窟窿,也正巧对着我们。 “阴棺当头冲,大凶。”我说。 第十九章 吃人谷 (三) 风吹进窟窿,没一会,有阵冷风回旋出来,好像是对着洞口的棺材在吞吐气息。 蔡道士伸手探着风势,跨步丈量着距离。我握着九节竹,护在她旁边,紧张的问:“风水有问题吗?” 她紧握的罗盘突然落地,吓了我一跳。我紧张的问:“怎么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我们赶紧离开这里。”蔡奇连罗盘也没要,着急的拉着我走。我反拉住她,望着远处的人骨说:“人骨保持着往外爬的姿势,说明它要跑却成了骨头,你认为我们能走回去的路?” “不退回去难道进墓?”蔡奇回望一眼窟窿,哆嗦的紧了紧身子。“墓在山壁里,以山势来说是上不沾天。以山谷来看,墓高出地面三尺,叫下不沾地。天不收,地不留,灵魂留在躯体里,你说墓里有什么?” 我没说话,握着九节竹小心翼翼的靠近窟窿,前脚刚踏进去,突然亮起一盏油灯。 油灯放在棺材头部,发红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墓室。 “孤棺青灯!”蔡奇倒吸几口凉气,盯着棺材瑟瑟发抖。“青灯烧的是魂火,里面的人没死。” 我惊悚的退了好几步,指着棺材说:“根据材质判断,起码好几十年了,怎么可能?” “外面的后生帮帮忙,把棺材盖挪开一些。” 嘶哑的声音从棺材缝里挤出,听着好渗人。我和蔡奇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只看到了惊恐。 里面的东西敲着棺材,喊帮忙的声音慢慢变的尖锐。 蔡奇吓的呆站在一旁。我咬牙拿下青灯,用力抽起棺材盖,浓郁的药香扑面而出。只吸了两口,我就感觉手脚发热,脸像火烧一样烫。 轰。 一条腿伸出棺材,踹飞棺材盖,盖子旋转几下砸到地上摔得粉碎。我震惊的脑子空白,站着发傻。棺材里的“尸体”直挺挺的起来,宽大的血红袍看着像在滴血。 他僵直的跳到地上,转身对我咧嘴微笑,我吓的两腿发抖。 红衣人脸皮抱着头骨,浑浊的眼珠子凹进去半厘米,看不到鼻梁,这张脸的恐怖程度让我找出形容词。女道士突然回神,拿着纸符在手上挥动,挥了好几下,她着急的嘀咕:“燃啊!” “咳!” 红衣人咳嗽出一口浓痰,挥手优雅的扫了扫袖子说:“收起你的磷冥符,这里阴气太重,你的体温点不着磷火。” “你不是僵尸?”女道士傻眼了。红衣人蹦了蹦,看着我问:“我很像僵尸吗?” 您老一脚踹飞好几十斤的棺材盖,走路用跳的,说不像谁信? 我无奈的说:“非常像。” “哼。”红衣人冷哼一声,慢慢扭动脖子,一根细长的银针从他下巴挤出来。他像跳舞似的活动全身,叮叮铛铛的掉了一地银针,再然后他一米八几的个子变成了一米六几,宽大的血红袍自然脱落,走出一位穿着道袍的老女人。 我瞅了瞅她的道袍,又看了眼蔡奇,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疼痛告诉我,这不是做梦,是真的大变活人。 “你师傅是谁?现在是光绪多少年?”老女人看着蔡奇。蔡奇老实回答完,小心翼翼的问:“您是?” 她们在认亲论辈份。我脑子里回荡着“光绪”两个字,用这个年号,这得一百几十岁了。 听老女人粗略解释,十个道士九个医,她只是用药吊着命,等待有缘人传承衣钵。偏偏进墓的人没一个敢掀开棺材,都拿了墓里的东西往外面跑,结果大多不得好死。 “后生,本来你与我有份缘法,不过……”老女人说着瞅了一眼蔡奇。 我识相的说:“你们聊,我去外面。”老女人说:“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亮,委屈你在外面等等。” 走出两步,我猛的回身,竹子对着老女人的眼睛戳去。老女人想躲,身体却很虚,被竹子戳中了鼻子。我丢掉竹子,近身对着她胯下一脚,连着一拳打中她的喉咙。 老女人握着没发出的银针,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 变化发生的太快,蔡奇根本来不及插手。她呆了呆,瞪着我说:“陈三夜,你什么意思?” “胸大无脑。”我把蔡奇拉的远离老女人,说:“她不是能一脚踹飞棺材盖吗?怎么被我两三下放倒了?你好好想想她的行为,跟你穿类似的道袍,有条有理的说出一些事,就真当她是你祖师爷了?” 老女人吐出好几口血,瞪着恐怖的眼珠子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指着破碎的棺材盖解释。“您睡的棺材盖上有棺老留的特殊标记,很不巧我在朋友家睡过棺老留下的棺材,认识那个标记。棺老生于民国,能给光绪年间的您做棺材?呵呵。” 我单手拎起地上破碎的棺材盖,盖子果然不重。“如果在几十年前,一脚踹飞看着几十斤的棺材盖,可以震住一群人。现在外面的世界变了,不仅起不到震慑,反而会被怀疑。” 我深吸口气,指着血色红袍说:“萦绕不散的幽凉气息,带着怨气的鬼,一直缠着您,您难道没有感觉?” “先展现出神奇的银针绝技,在已经认定蔡奇是您后辈的前提下,为什么还要说出传承问题,是想让我们争传承吗?” …… 疑点非常多,我一条一条的仔细数着。 每数出一条,老女人的气息就弱一分,最后她疯狂的摇着脑袋大吼:“都该死,统统都该死。”吼完,她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一条清晰的影子从尸体上升起,快速的扑向蔡奇。我早有准备,拿着竹子抽中影子,大喝:“阴魂不散,死。” 影子在厉喝声下痛苦的消散,好像刚才只是我的幻觉,同时,那盏青灯也灭了。 “呼!” 搞定这玩意,我虚脱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连吐几口长气。蔡奇不敢相信的说:“你把她打的魂飞魄散了?这么厉害干嘛一直装孙子?” “是我打的,也不是我打的。”我说。 仔细数落老女人的邪恶用心,压下她的邪焰使正长邪消,以九节竹抽下去,就算在极阴之地,她也抵御不住自己得罪过。说不好听的,她是被自己抽散的。 为什么在墓里能见到鬼魂?老女人的奇异针灸之术,真能改变形体?她又是谁?外面的人骨又是谁? 处理完后续,我带着很多疑问离开。 宽慰陈庄父老乡亲比抓鬼还麻烦,为了使村里人安心,蔡奇和关铃充当神棍连开三天的假坛,村里人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等事情办完,我得知她们坑了村里八千多块钱,寒着脸说:“村民热情的款待你们,你们还真下的去手?”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要的越多,村里人越放心,懂吗?”关铃挑了挑眉毛,对王曼说:“干活前必须摆足高人的架子,宁可不干,也不能失了身份。” 王曼小鸡啄米的点头,眼中冒着小星星。 “对了,你有几天没送鬼下去了?”关铃转移话题。我在心里算算说:“五天。” “七天内,必须送只横死的鬼下去,不然下面会来勾你的魂。”蔡奇说。关铃对我说:“你还记得破日迎亲,带子成婚的那对新人吗?新郎昨天死在医院,我帮你接了单,顺便也收了钱。” 我懒得多说,叫上王曼直接出发。 父母健在,亡者年纪没过三十,灵堂一般设在屋外。我赶到亡者家里,见灵堂摆设的很规矩,打算去给主人打招呼,刚进屋就听到丧子的两口子在屋里吵架。 原来新娘回了娘家,婆婆坚持要让新娘回来戴孝,公公说:“人刚走,你就逼着人家留着奶娃,不准带孩子改嫁,人家能留下孩子已经不错了,还给你儿子戴孝?” 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没插手这事。 等到晚上探魂,亡者果然没回来。大半夜抱出奶娃哭灵,亡者还是没回来。我简单的给家主说明情况,他着急的求我一定要让亡者能好好上路。 带着王曼在医院没找到亡者,又跑去他出事的地方,依旧不见踪影。 “一边去,我没时间跟你玩。”我正烦闷着,龚文画见地上的香火没鬼要,她跑出来吃野香。王曼拿出崭新的小棺材,抽开棺材盖,装了一丝烟雾在棺材里,又盖上盖子说:“画儿,你知道那只死鬼在哪里吗?” 王曼神神叨叨的摇了三下棺材,揭开棺材盖,倒出五块铜钱在手上。她一动不动的看着卦象站了好久,说:“那只鬼去四家镇找媳妇了。” 她这是在陈庄演神棍演上瘾了。 “走。” 我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王曼欢快的跳上车说:“你还真信?” “它不去找媳妇会找谁?”我拿过小棺材,扣了点鞋底的泥土洒在里面,说:“龚文画,别到处晃荡了,天气预报说要打雷了,不想魂飞魄散的进来。” 挡风玻璃短暂的模糊,一股寒气哆嗦的钻进小棺材。我盖上棺材盖,随手丢到了车前说:“知道有鬼在身边,是这样招的。” 第二十章 阴司烙印 “停车。” 我看着车外,路边刚过去的分叉大白杨,好像在一个多小时前见过。王曼猛踩刹车,问:“怎么了?” “里程表。”我打开车内的灯,仔细回想出发时的数字。王曼捂着嘴,诡异的看着里程表说:“沿着省道到四家镇,不到五十公里,已经跑了五十几公里。”她缩着脑袋又说:“感觉开了好久,还以为是夜里的时间难熬……” 看着她询问的眼神,我说:“两个可能,第一,鬼打墙。”王曼不耐烦的说:“这个我知道,那第二个可能是什么?” “第二,我们都死了,死在这块地方,但不记得自己怎么死的,于是一直在路上……”我随手点了根烟,对着前面的小棺材吐了口烟圈问:“龚文画,你说是不是?” 小棺材没有反应。王曼拧了拧她的大腿,疼的吸了口气。“我们没死。” “你怎么知道鬼不怕疼?”我忍不住笑了。王曼风情的瞪了一眼。“你怎么知道鬼怕疼?” 呸。 我一口唾沫吐在小棺材上,阴冷的寒意从棺材里冒出来,车内瞬间冷的刺骨。王曼嘀咕着说:“鬼还真怕疼啊?”她关掉空调说:“早知道画儿有降温的作用,我就不开空调了,免得浪费油钱。” 话还没说完,她全身冰冷,脸色发白。 在与王曼胡扯的这段时间里,我偷偷洒了点鞋底的泥在王曼屁股下,龚文画这才能顺势上王曼的身。之所以这么容易,因为王曼经历过请鬼上身,已经打通了某种媒介。这种叫通灵身,与走马仙有些相似但又不同。 “别用死人眼看我,王曼有开口说话的天资,你缠着我总有事吧?快说,我赶时间。” 见龚文画上了身不说话,我赶紧追问。 “我是你的鬼,你要负责。”“王曼”的声音变了,变的与模特龚文画一样。 我瞪着眼睛说:“你什么时候成我的?你活着是刘老头准儿媳,死了你是刘老头小妾,关我屁事?” “纸人。我刚脱离地缚,阴体很虚弱,你那时候摸我,我恢复的阴体里含有你的气息。”她说。 我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但鬼缠人必须有理由,她不能撒谎。我皱着眉头,无奈的说:“我算不算勾引别人小妾?” “王曼”摇了摇头,可怜兮兮的说:“不是我不想下去,引路的鬼差挡着不让我进门,说我身上有你的气息。你有阴司烙印跟他们是同僚,他们不能越轨带我下去。” “你确定?”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用中指点着她额头。“如果是真的,有因果牵连你能沾我的身。如果是假的,你会被我烧伤。过来。” 阴冷的寒意顺着我的手蔓延全身,一个哆嗦我清醒过来。龚文画已经离开王曼,沾在了我身上。 “阴司烙印,那可不是临时工。蔡奇和关铃到底与下面谈了些什么?”我想着,让龚文画回到小棺材。没一会,王曼睁开眼睛咆哮着说:“没经过我的同意,让东西上我的身,这么做太过份了。” 我惊讶的看着她,她摸了摸脸气呼呼的说:“跟你说正经的呢!” “你这是第三次被鬼上身吧?你居然有意识?”我真被吓到了。王曼错愕一声,迷糊的说:“有点像鬼压床,我能感觉到是画儿,她说什么我都知道。虽然我心里明白,但怎么也动不了。” 王曼这天份,不当神婆就是浪费。我真心竖起大拇指夸奖:“回去让关铃教你怎么送鬼,你就毕业了。” “别转移话题。”王曼纠缠着不放。我说:“这种随手请鬼上身,只要你稍微抵抗,都可能导致失败。给你讲清楚,就算你答应,但你能控制潜意识不反抗吗?” “外面的鬼打墙没解决,亡者的鬼魂也没找到,你好意思逗女鬼?”王曼哼了一声,头偏到一边。我说:“龚文画不上你的身,你身上哪来的浓郁阴气?阴气不够重,你怎么能看到鬼?看不到鬼,怎么解决鬼打墙?能让一辆车,我们两同时出问题,这东西能耐可不小。” “看到鬼?”她问。 “开阴阳路送人那天,你被两次上身,不是见到龚文画站在我背后吗?我只能凭感觉来分辨,但看不到东西。”我点了根烟,看着外面说:“这次得靠你能见鬼的本事了。” “怎么办?”她问。我拍着额头说:“跟鬼打交道,术法是其次,多动脑子行吗?既然是鬼打墙,当然是继续开车,认真观察哪里有问题了?” 车再次上路,开了大概十多分钟,王曼突然踩住刹车,紧张的盯着前面说:“两……两……” 射灯照了几十米远,几片绿叶贴着柏油路面飘着远去。我看了好一会,还是一无所获,无奈的说:“看到了什么?” “两只黄鼠狼在引擎上看着你。”王曼看着空荡荡的车头,哆嗦的说:“它们又对着挡风玻璃放了两个屁,又跳下了车。” 四家镇很早以前信奉的家神是黄、白、柳、胡,也就是黄鼠狼、刺猬、蛇、狐狸。遇到这玩意,我立刻松了口气,转身在后座拿了一把香和两刀纸下车,在车前烧掉。“两位大仙,小子是四家镇下面陈庄的,半夜到四家镇办事,有幸遇到两位供奉点香火。” 回到车上,我说:“别打扰两位大仙吃饭,绕过香继续出发。” 王曼惊奇的盯着车外看了好久,她开着车说:“两个家伙……”她缩了缩脖子,连忙改口说:“两位大仙围着香在玩。” 等车开出去有一回,王曼再次好奇的问:“就这么简单?” “你想多复杂?难道要跟它们打一架才行?”我摊了摊手,有些羡慕的说:“别以为人都像你能见到它们,真正的难点是搞清楚谁在整我们。” “也不看看姐是谁?” 王曼单手握着方向盘,仰着小下巴,挺着高耸的胸脯,一副很牛气的样子。 凌晨两点多钟,我和王曼找到新娘娘家,没想到新娘住在朋友家,她朋友住在镇初中里。 学校比我上学时更旧,周围没太多的变化,只是记忆中的模糊身影都不在了。 “避雷针怎么像随着要砸下来的样子?”王曼吐槽着校门石墩上的旗杆。我不爽的敲了敲她的头。“你见过手腕粗的避雷针插在两米高的地方?” “如果校门是铡刀口,歪倒的旗杆像不像要铡下的刀?”她摸着后脑。我看了看,说:“还真有点像,只要不像灵堂就行。” 没走几步,王曼指着远处说:“没有灵堂,但是有墓碑。” 老旧的教学楼前,新立了一块功勋碑,在夜幕的笼罩下,被一颗小树挡着,远远看去真像墓碑。走过去,只见透明的罐头瓶里装着沙子,上面插满了烧完的香签,一炷香正冒着烟。 王曼看了碑文,惊吓的说:“去年刚立的,上面的名字都是活人,用香拜功勋碑会不会不吉利?” “干什么的?” 一个老人突兀的从碑后出来。王曼吓了一跳,摸着胸口顺气。我说:“齐老头,你还没死啊?” 齐老头弯着腰,阴沉沉的说:“是三夜啊!你来干什么?” “找个女人。您老有没看到她带东西进来?”我走到老头背后,用腿低着他的后腰,拉着他的肩膀往后掰。咔嚓的骨骼声在夜里听的很清楚,齐老头吐出一口长气说:“舒服,还是你小子下手知轻重。你要找的人可能在a单元201。” 我拉着王曼没走出两步,齐老头在后面说:“有些事你别插手。” “我什么也没看到。”我笑了。王曼偷偷转头看了一眼,惊悚的说:“他用香灰在抹那些碑上的名字,你真的不管?” “听我爸说,学校以前是停尸的义庄。齐老头是守义庄的,义庄被拆了后,他就给学校守门。”我吐出一口长气。“功勋碑上的某些人,当初吞了迁葬尸体的款子,一把火烧光了所有尸体,美其名曰支持火葬。” 四家镇地处偏僻,又是不同的民族杂居,殡葬方式一直按照风俗习惯在实施。以支持火葬为理由,在我们镇根本就是扯淡。可惜,义庄里都是没家人管的尸体,被烧了又有谁来出头? 王曼怀着心思默默往前走,到了单元楼下,她说:“功勋碑上有我三爷爷的名字,他好像在四家镇工作过几年。” “欠多少还多少,齐老头下手有分寸,不会闹出人命的。强行插手可能适得其反。”爬着楼梯,我想了想又说:“关铃不是四家镇的人,她进入四家镇办事,也得通知一声齐老头。” “师父也怕他?”王曼不信的反问。我摇了摇头说:“不是怕是给面子。直接给你说吧,齐老头请神的功夫很邪门,他拜的是扫帚星马氏,封神演义里姜子牙老婆。被齐老头盯上的人,会很倒霉。” 王曼抖了抖,放弃了为她三爷爷出头的想法,快步往201跑, “啊!” 刚到门口,屋里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传出两个女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