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田喜事》 第一章 穿越成农妇 袭珍珠醒来后下意识觉着有哪里不对。 她从床上坐起,刚一动,额头上的伤口就疼得厉害,不由叫出声:“嘶,怎么搬了几盆花还头疼起来了?” 刚要叫人,门口帘子便被打开,一只身长三尺的矮团子蹬蹬蹬跑过来,叫道:“娘!你终于醒了!” 袭珍珠只觉怀里一沉,那团子将她扑了个满怀。 “娘,你已经睡了整整三天了,林大夫说,如果你再不醒来,以后就……豆豆好害怕,娘亲。” “娘亲?”袭珍珠下意识反驳,“小朋友你不要乱叫啊。” 她一母胎单身狗,连男人的手都没摸过,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儿子?! 那自称豆豆的小孩听她这样说,倒也没反驳,只在眼中含了一包泪,委委屈屈将她望着。 “……怎,怎么了?”袭珍珠心下发虚,生怕自己不知不觉中做了始乱终弃的事。 幸好这孩子没说别的,反而安慰她:“豆豆都听娘的,以后娘不要再做那种事了。你好好养伤,等爹爹从山上采药回来医好了娘,就放娘离开。” 说罢,还颇为懂事地跑到桌旁为她倒了杯水。 袭珍珠手捧杯子,表情碎裂一地。 这,这是怎么个意思?! 她不仅莫名其妙多了只“包子”,竟然还嫁了个上山采药的原生态农民?! 袭珍珠目光呆滞地扫过屋里的陈设,昏沉沉的小屋里摆着不多的几件家具,虽各有残缺倒都是干干净净古色古香的……不过袭珍珠此时无心欣赏这些,她脑子里小人疯狂叫嚣着几个哲学问题——我是谁?这是哪儿?我该怎么办? 那只小豆豆倒是贴心,握着她的手把这几日发生的事说了个遍。袭珍珠艰难地发现…… 她,大概是穿了。 这具身体主人也叫袭珍珠,是鸣阳山脚小村子里的农妇,前几年被家里做主嫁给了花农做儿媳,前些日子头撞到柱子上受了伤,醒来时便换了人。 小团子讲到她撞柱一段时,泫然欲泣地看她:“娘亲,你是不是讨厌豆豆,嫌弃豆豆是个累赘?” 袭珍珠脸皱成一团,实在不知道如何与这小不点解释自己的离奇际遇,只好安慰道:“没有的事,不要乱想……” “动作麻利点!把这些花都给我搬家里去,这破院子刮地三层都找不出点值钱的,一家子狗憎人厌的穷酸破落户……” 院里骂骂咧咧的声音将袭珍珠二人引出去,打眼一看,一颇为泼辣的妇人正指挥着几个劳工给她“搬家”。 豆豆小声道:“三婶怎么现在过来了?娘亲,爹爹现在不在家,你不要吃了亏,要不我们先躲一躲吧?” 袭珍珠心下有数,扬声道:“刚才我还道哪里来的土狗在吠,仔细一瞧竟是三婶,不知三婶有何贵干?” 庞氏柳眉一竖,怒道:“你这小荡妇嘴上抹了粪不成?如何这般贱嘴贫舌!” 袭珍珠也是泼辣性子,不羞不恼一笑:“我也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三婶今日上门,不知为何?” “你那死鬼公爹与大伯死时,你家男人问我借了二十两银子,银子进了口袋连个屁都不放,你们就是打量着我好脾气,想要赖掉!你癞蛤蟆做梦—想得到美!” 豆豆辩道:“才不是!爹爹明明与你约定好了月末还你!” 庞氏眼珠一瞪,吓得豆豆躲到珍珠身后,“小逼崽子毛都没长全,也有你说嘴的地方!我不管,反正你男人还不上钱,就要拿这些花抵账!” 袭珍珠扫了眼阶下摆的花草,眼睛一亮:没想到这地方,竟还有几株品相不错的兰花! 她以前是开花店的,说句莳花如命也不为过,便道:“既然那……豆豆他爹已经说了要还你,就一定不会赖,你只管回去等着便是,这些花已经养了许久了,与家里人都有感情,却是不能让你这么搬走。” 庞氏见她不肯,当即便骂:“我呸!哪里来的贱蹄子也好张嘴说感情!袭珍珠,你前几日还嫌奕衡家贫,要死要活地闹和离,旁人来劝你还不识好歹做张做致,竟要一头碰死。我只恨阎王没将你这不安分的贱人收走,把你放回来继续祸害我们姚家!” 袭珍珠:“……” 袭珍珠不想自己的穿越竟还有这样的内情,感觉自己忽然成了八点档家庭剧主人公,还是狗血淋头的那种。 第二章 农夫相公 不过她反应很快,立即回道:“我与……我与相公的事是家事,不劳您费心。您做长辈的,既然知道晚辈受伤,不说多关怀几句,还要趁着我相公不在来上门闹事,明摆着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这样丧门绝户的法子都能使得出来,你也不怕折寿!我倒要叫街坊邻居来看看,您这好三婶是如何当的!” 庞氏脸涨得通红,狠狠一跺脚:“我说不过你这贱蹄子,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直接搬!” “好呀!您搬也可以,那便用这几盆花抵了那二十两吧,豆豆,去将里正大人找来,做个见证。”袭珍珠作出不在意的模样,故意嘟囔道,“反正这几株破草也是从山上挖的,又不值什么。” 庞氏见她一副“你们随便搬,反正我赚了”的表情,心里也有些拿不准,再看阶下这几盆花,越看越像杂草,犹豫片刻,咬牙道:“哼!你当我会上你这小贱妇的当?区区几盆破花就想抵账,拿我当傻子糊弄呢!反正月末就到期了,若是你们还不上账,我就将你这不安分的小荡妇卖到窑子里去千人骑万人上,也好留你在姚家整日勾三搭四,坏我们名声!” 说罢,一挥手,将劳力都带走了。 珍珠等她走了才松了口气,搂着豆豆回了房。 她醒来时便不早了,这么一番闹腾,马上便要晌午了。豆豆神色萎靡地趴在桌上,偶尔看一眼灶台,咽咽口水。 袭珍珠虽不认识这小团子,却也见不得小孩子饿着,翻箱倒柜找了一番,绝望地发现,这户人家的米缸比她的脸还要干净,柜子里空的连老鼠都待不住。 看来是真穷啊…… 她摸把脸,实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狗屎运气,这算啥?穿越式扶贫? 刚才与三婶吵架时看到院里有几株红薯,算着时节应该是能吃的。珍珠便去外边挖了三只拳头大小的红薯,又生起火,把红薯扔进灶膛,不过两刻钟便香气四溢了。 小团子口水咽得更欢了,见她把红薯拿出来,却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并没有贸然上前。 袭珍珠叹口气,主动拉着他的手坐到桌前,剥了个大个儿红薯:“吃吧,小心烫。” 豆豆眼都亮了,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大口,便吸气便说:“好香!” 袭珍珠看他开心得眼都眯起来了,不由爱怜地揉了揉他的头。 ……原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连这么丁点的孩子都不愿好好对待? 还没等袭珍珠弄明白,原主的相公就回来了。 袭珍珠看着熟练地晾晒草药的男子,脸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地往花痴方向奔去。 这,这也太犯规了吧! 在她的想象中,上山采药的农夫大约只比原始人好一点,每日里风吹日晒,再好的相貌也得磋磨成老树根;谁知这人竟如此得天独厚! 面如冠玉,眸若寒星,定定地望着她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吸入眼中。 袭珍珠被他看得双颊绯红,喃喃道:“怎,怎么了?” 姚奕衡垂下眼睫,隐去眸中探究,淡声道:“没什么。你今日的药在炉子上温着,记着喝。” 说罢,便不再理她,只抱着豆豆教他今日的功课。 袭珍珠无事可做,只好边喝药,边蹭在一旁看他们做什么,目光却不住的往姚奕衡脸上飘,看得男人越发不自在,终于忍不住道:“你……不必如此。若你执意要走,等你伤好之后我便送你回去。” “啊?” “爹,豆豆不想要娘走……”豆豆听他这样说,嘴一憋,眼泪就要落下,“今天三婶来家里闹,还是娘将她赶走的,不要让娘走好不好?” 姚奕衡闻言,惊异地看了袭珍珠一眼,道:“今日三婶来了?” 袭珍珠便将今日与庞氏之事说与他,等听到她让庞氏搬花抵债时,姚奕衡不赞同地皱眉:“旁的就罢了,只是这花是父亲留下的,实在不应当轻易许人。” 袭珍珠一笑,道:“三婶将银子看得比命都重,如何看得上这几盆花?放心啦,我诓她的。” 姚奕衡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却不由多看她几眼,怎么这次醒来转了性子?非但不再要死要活地与他闹和离,连带着脑子也灵光许多。 袭珍珠没注意到他的眼色,犹自说着:“不过这次也是权宜之计,若是想以后清静,还是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第三章娘家 她神采飞扬的模样让姚奕衡心神一荡。 下一刻,却想到了她为了与自己和离做出的那些事,神色渐渐淡下去。 再没了与她交谈的兴致,抱起豆豆对她道:“今日不早了,安歇吧。” 袭珍珠正想自己理一理今日之事,闻言便痛快点了头。她躺在床上想着今后的打算,反正已经穿越过来了,总得想办法让自己活得好一些,原主这个相公姚奕衡看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正想着,听到门栓轻轻一动,一只矮墩墩的身影蹭到她床前。袭珍珠借着月光一看,正是小团子豆豆。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呀?” 豆豆见她醒着,一把扑到她的怀里,抽噎道:“娘亲,我不敢睡……” “咦?是不是怕黑呀?”袭珍珠向来喜欢小孩子,说话声音不自觉软和下去。 “不,不是的。” “那是怕什么?”难不成是怕野兽? 袭珍珠望着窗外黑黢黢的山坳,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有我在,什么东西都伤害不了豆豆的,别怕!” 豆豆伏在她怀中哭得更厉害,哽咽道:“豆豆是怕,怕一觉睡醒之后娘亲就不见了!” 豆豆话里的依恋与不舍让袭珍珠鼻子一酸,下意识将他抱紧。 她自小在孤儿院长大,从来没体会过家庭的温暖,如今有这样一个人全心全意地依赖着自己,袭珍珠不由生出一股信念,想要好好地保护他,陪他长大。 “怎么会呢?我哪里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豆豆好不好?”袭珍珠将他抱上床,轻声安慰,“快不要哭了,要不然明天睡起要头疼了。” 豆豆紧紧地抱着她,把头埋在她怀里。袭珍珠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搂着他道:“豆豆不哭,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从前啊大海里有位公主……” 两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豆豆早就累了,故事才讲到一半,他便伏在袭珍珠怀里睡着了。 袭珍珠将被子盖到他身上,自己也阖眼睡去。 门外,英挺的男人直到屋中彻底静下来,才转身回了房间,挑亮油灯,继续读书。 袭珍珠睡得不大安稳。 她做了个梦。梦中自己眼前出现了个半透明的界面,上面排列着许多花草,有些已经点亮了,而有一些还暗着。 界面最前面是几株兰花,袭珍珠跟好多年前玩《开心农场》似的,把花种下,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等到天快亮的时候,那几株兰花竟然长出了花苞! 袭珍珠大喜,正要再接再厉把剩下的花都种出来,便被人摇醒了。 “娘亲,你母亲来了。” 袭珍珠赶紧起床洗漱,出门的时候心下还惴惴着,原主的亲生母亲不会看出她女儿已经换人了吧…… “死丫头怎么还不来?嫁了人就不把老娘放眼里了?” 袭珍珠一掀帘子便看到个五大三粗的妇人大剌剌地坐在屋中,旁边还有个面相猥琐的陌生男子。姚奕衡面无表情地立在一旁,见她进来,眉头微皱。 “……你们来了?” 那男子见她进来,上下一打量,叫道:“珍珠,你怎得受伤了?” 袭珍珠还未来得及解释,妇人便一叠声地叫了起来:“哎哟哟,天杀的姚奕衡,你这狠心的小畜生是要活活逼死我家珍珠啊!夭寿啦!珍珠死了你好另娶别的骚狐狸贱婊子是吧?读书读书,我瞧着你的良心都读进狗肚子了!当初说要对珍珠好,我竟信了你这狗娘养的,成亲不过一年就要打骂珍珠,若是再跟着你过,还能有命在?” 说着,还想要冲上去对姚奕衡动手动脚。姚奕衡额角青筋直跳,却顾忌着珍珠,没有发作。 珍珠赶紧拦下,解释道:“不是的,这伤是我不小心碰到的,与相,相公无关。” 陈金娥双目一瞪,骂道:“你这吃里爬外的小娘皮,被个男人随口一哄就不知道老娘是谁了是吧?瞧你这一身贱骨头,还不滚一边去!” 袭珍珠被莫名骂了一通,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试探地看向姚奕衡。 男人面沉如水,沉声道:“既珍珠嫁入我姚家,自然是姚家的人。哪里来的吃里爬外一说?您做长辈的,莫要说些不知所谓的让人笑话。” 第四章 卖女 陈金娥不依不饶:“我呸!你姚家一家子贼心烂肺的狗东西,当我不知道?你老娘活着时就整日卖弄风骚,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你到底是不是姚家的种还要两说呢!” 辱人父母不共戴天,姚奕衡果然黑了脸,望着陈金娥的目光阴沉得渗人,忽然开口道:“《大夏律》凡因回护尊长而伤人致死者,按无罪判;而辱人尊长者,一经核实,男杖责五十流三千,女杖责三十没入慎戒司为奴。不知你可知?” 陈金娥做了半辈子泥腿子百姓,平日里听到个“官”字都要打颤,哪里知道律法了? 她被姚奕衡吓了一跳,初时气势便不在了。可看了眼袭珍珠,犹自强撑道:“你,你莫要吓人,不过是说两句嘴,你还能杀了我不成?……珍珠,你这死丫头就看着你老娘被人欺负啊?你是死的吗?” 袭珍珠叹口气,站到姚奕衡旁边,问道:“您今天来有什么事?” 陈金娥想到自己的打算,又硬气起来:“还不是听说你快被这姓姚的打死了,赶着给你收尸!既然你还留着口气,我也不能叫你死在姚家这泥坑里,今日你便收拾东西跟我回去,至于你那嫁妆,便让姓姚的折算成银钱,赔三百两罢。” 袭珍珠无语地看着陈金娥撒泼。 三百两? 就算将姚家地皮都刮下来,也换不来三百两! 她正盘算着如何开口,姚奕衡却忽然道:“你前日收了东城陈员外的银钱,要将珍珠卖与陈家,为陈家重病的二少爷冲喜,可是真的?” 袭珍珠大惊,看陈金娥脸上忽然闪过尴尬,便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不由道:“怎得这么狠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给病重之人冲喜,怎得不直说要我去陈家守寡?” 陈金娥心虚一瞬,可蛮横惯了,便狡辩道:“陈家有什么不好?那陈员外是有名的富户,你嫁去陈家就是做少奶奶吃香的喝辣的!不比你现在窝在这茅草屋子里吃糠咽菜要好?再说了人家还说要给家里盖新房,帮你哥哥还赌债娶老婆。老娘养你这赔钱货这么多年,你现在给你哥哥换些钱来怎么了?!” 袭珍珠:“……” 你算盘打这么好怎么不去当账房? 袭珍珠算是看明白了,合着在陈金娥眼里,自己就是个卖钱的玩意儿。 既如此她也索性直言了:“既然您这么为哥哥着想,怎得不自己嫁过去?这样既不用哥哥为您养老,又能去陈员外家过几日好日子。再者说了,父亲已经死了这许多年,想必您守寡也习惯了,换个人继续守,也不碍事。” --- 袭珍珠伶牙俐齿一番话将陈金娥说得面色涨红:“你这死丫头,竟敢对老娘胡言乱语,老娘撕了你的嘴!” 陈金娥说不过她便要动手,边叫道:“有财,还不帮老娘把这吃里爬外的东西抓回去!” 那面色猥琐的男人嘿嘿笑着上前来:“我说珍珠,你就听娘的话,乖乖回家吧。” 袭珍珠并非任人安排的性子,将身一扭,跟条滑鱼儿似的从他手下溜走。 “回去干嘛?让你们用我填火坑?想得倒美!” 陈金娥愈发气愤,扑上来与她扭打成一团。姚奕衡自然不能让妻子受人欺负,主动将珍珠护在身后,反倒挨了陈金娥好几下,身上挂了几处彩。 豆豆见自己爹娘被人撕扯,扑过去死死抱住陈金娥的腿:“不许你欺负娘亲爹爹!” 陈金娥见他一家三口这般齐心更是来气,指着袭珍珠鼻子骂:“你这没脑子没心肝的赔钱贱货!你当人家哄着你留着你是看重你这个人?还不是为他宝贝侄儿找个便宜奶娘,也就你这种贱皮子才巴巴往前凑,离不得男人的下作玩意儿!” 说罢,将豆豆狠狠一甩,推到一旁。豆豆丁点大的人,怎敌得过她力气大?小小的身子飞扑出去,撞到桌子昏了过去。 那两人见豆豆昏了过去,心下发虚,动作迟疑起来。 袭珍珠急了,狠狠将袭有财一把推开,骂道:“你们乱入民宅故意伤人,再不滚远些,小心我去报官!看你们还有好果子吃!” 陈金娥与袭有财怕事情闹大,对视一眼,气哼哼地边走边骂:“没良心的小蹄子,你给老娘等着!” 第五章 采药 他俩一走,袭珍珠赶紧去看豆豆伤情。姚奕衡将他抱到床上,又打湿了帕子盖在他头上,豆豆却忽然睁开眼,笑意盈盈地望着二人。 “爹,娘,坏人终于走了!” “诶?豆豆,你醒啦?” 豆豆一骨碌爬起来,抱住袭珍珠的胳膊:“刚才豆豆见那两人太过分,怕爹娘吃亏,就想着装晕,吓吓他们。娘,你别怪豆豆,好不好?” 袭珍珠松口气,揉揉他的头发:“我不怪你,你没事就好。” 她看着豆豆却出了神,刚才陈金娥说豆豆是姚奕衡的侄儿,原来这小团子不是原主亲生的啊…… 她就说嘛!明明原主刚嫁来一年多,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孩子! 正想着,豆豆却惊呼一声:“爹爹,你受伤了!” 袭珍珠连忙回神去看,只见姚奕衡胳膊上有一道长约半寸的伤口,看着像是指甲挠的,已经红肿起来了,渗出点点血迹。 “啊,你没事吧?” 姚奕衡依旧是淡漠模样,道:“无妨。” 袭珍珠却怕他伤口感染,翻箱倒柜一番,也没有找到什么止血消炎的药物,便道:“我上山去找些药来,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伤口莫要沾水。” “不必,不过是小伤……” “小伤也要好好医治!天气这样热,万一回头发炎了就坏了。” 袭珍珠是个行动派,麻利地换了鞋子便要出门。豆豆紧随其后:“娘亲,豆豆知道哪里有药,豆豆陪你一起去!” 他紧张地抓着珍珠的袖子,生怕一转眼珍珠便不见了。 袭珍珠心下一片柔软,弯下腰轻声道:“那豆豆要好好握着我的手,不许乱跑。” 两人收拾好便出了门。姚奕衡在门口看着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目光里闪过犹疑、探究、温柔种种情绪,最终都化作了一声轻叹。 - 袭珍珠进了山观察着草木生长的方向便径直往水源处走去。 她不是第一次进山。之前开花店时也常常上山,有时要挖掘培养土,或是找珍稀品种,因此倒也算熟门熟路。 这山虽名不见经传,里头物产倒是丰富。他们走了一刻钟,便找到了水源,临近处生者颗高大的乔木,上面结满累累红果子。 “山丁子?”袭珍珠眼睛一亮,凑过去细细辨认,“豆豆,快把药篮子拿来。” 山丁子,又名山荆子,是山中常见野果,颜色鲜艳,滋味酸甜。有时她在山上来不及吃饭,也常用这种果子充饥。 袭珍珠动作麻利地摘了一大把,又拿到溪流边浣洗干净,和豆豆分着吃了。 “豆豆,你知道这山里药材长在哪里?” 豆豆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塞果子一边点头:“知道的,离这里不远有颗大柏树,那边有很多草药的。” 两人吃过果子,按照豆豆的指点找到大柏树,袭珍珠一看,果然许多清热解毒的药材,地丁、土茯苓、天葵子…… 她挑着摘了几样,豆豆就在一旁找菌子,这地方气候湿润,树根上长着许多手掌大的野生菌子,珍珠看过了,都是可食用的,便由着豆豆去摘了。 “啊!娘亲!你看!” 豆豆忽然大叫,吓得珍珠心里一跳,怕他遇到危险,连忙过去。却见他指着地上一株绿色植物道:“这个叶子爹爹教豆豆认过,好像是人参!” 人参? 袭珍珠仔细一瞧,心中一喜,拔下头上的木簪细致地清理周遭的泥土,握着那植物的根茎往上一提。 下边带着个拇指粗细的白萝卜似的东西。 果然是人参! 袭珍珠按捺住心中激动,抱着豆豆狠狠亲了两口:“好豆豆!这下我们发财啦!” 人参本就珍贵,野参更是价值千金。别看这株参长得不算大,可论药龄起码也是六七十年的老参! 有了这株参,他们家总算是能够吃得上饭了! 珍珠喜滋滋地盘算着明日去集市上将参卖个好价钱,又怕人见财起意,便把参摘下来藏在篮子地下,用些普通草药盖住,路上遇到人也只是说自己去采了些清热解毒的药材。 等他们回去时天已经黑了,豆豆半路上就困得伏在她怀里睡着,等到了家,袭珍珠也没叫醒他,将他抱回房间,将他安置好,自己在屋外收拾草药。 她将几种草药配好碾碎,盛在小碗中,端着去了姚奕衡的书房。 第六章 鸿鹄之志 “请进。” 男人清俊沉稳的声音让珍珠心跳快了许多,她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一抬头,却不由惊呼出声:“呀,好多书!” 姚奕衡的书房中摆着几个书架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书。珍珠看去,发现除了《论语》《中庸》这种科举必备读物外,竟还有许多诸如《酉阳杂俎》之类的偏门书。 直到这时,袭珍珠才认认真真地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 身处贫贱心负凌云之人不少,可这种人大多将路走得很窄,为了科举十年苦读穷经皓首,倒头来却只有一肚子死学问,一如官场便会折戟而归。 可袭珍珠慢慢绕着姚奕衡书房走了一遭,见书架上除了经书典籍外,占卜演算农桑水利经济杂学种种门类不一而足,可见男人平时有意地扩大自己眼界。 姚奕衡所图不小。 “刚才上山可顺利?” 袭珍珠这才想起自己所来为何事,把草药放到桌上,抓住他的胳膊,掀开袖子一看,见伤口依旧红肿着,且还有些发炎的症状,歉疚道:“抱歉,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受伤。” 她为了给姚奕衡上药,凑得很近。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馨香涨在姚奕衡的呼吸之间,让他俊秀白皙的脸庞渐渐泛红,清清嗓子,低声道:“小伤而已,很快就会好了。” “对啦!今日我们上山,豆豆发现了一株人参,等明日有空了,我便将它卖掉,也好给家里置办些米面果蔬。” 袭珍珠絮絮说着,丝毫没注意到男人越来越粗重的呼吸。等她上完药抬起头,见男人脸都烧红了,疑惑道:“咦?你这么热的吗?还是身体不舒服?” 说着,便要伸手去碰他的额头。姚奕衡连忙避开,呼出口气:“没事。” 袭珍珠察觉到他的回避,却不知为何。只好换了话题:“对了,今日还要多谢你把陈员外那事告诉我,要不然我可惨了。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娘要将我卖给陈员外的呀?” 姚奕衡心跳平复下去,随意道:“只是偶然得知你兄长在外欠了赌债,那几日你娘亲又频频去陈员外家,我便留了心。等后来她果然来寻你,再接着便是你受伤昏迷,我去抓药时便顺路探查了一番。”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袭珍珠却知道这种“见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本事不是人人都有的,不免星星眼望着他:“你好厉害!如果以后你做了官,一定是一方能吏!” 说到这,珍珠多问一句:“你以后要去科举吧?” 姚奕衡只是微笑不语,等珍珠告辞离开时,目光幽深地望着她,轻声道:“你放心,我以后定然会为你挣出个前程来的。” 凤冠霞帔,诰命加身。 只要你与我不离不弃。 袭珍珠回到自己房间心还砰砰直跳,她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心中一片旖旎。 这是……被撩了吧?是吧是吧? 唔,长成那样子还说这种话,简直太犯规了! 呜呜呜她快抵挡不住敌军的美色炮弹了。 这一夜袭珍珠睡得不大安稳,断断续续地做了个梦。梦中她变成了只兔子,被头饿狼追赶,她紧跑慢跑却还是没逃出饿狼的手心,被它抓回了山洞。正在珍珠以为自己要被吃的时候,那饿狼却说话了。 “娘子,可还要逃?嗯?” 袭珍珠一下子便惊醒了。她抱着被子目光呆滞地想,怎么这狼的声音,和姚奕衡这么像啊…… 她醒了之后便睡不着了,干脆起床去院里透气。 刚推门出去,便闻到一股幽深清雅的香气,循香望去,便看到阶下摆着的几盆兰花结了花苞,还有一朵已经微颤颤地绽开了个口。 珍珠小跑过去,俯身观察,越看越觉着这花有些熟悉。好像那次做梦,梦里的兰花就是这样的。 忽然,脑子里“叮”的一声响,眼前浮现出一行字:【恭喜您获得君子兰×5;经验值+50;生命值+2,是否接收?】 袭珍珠吓了一跳,眨眨眼,那行小字还在。 她试着伸手轻轻一碰点了“接收”,又是一行小字:【宿主已接收奖励,默认宿主同意激活系统,系统开始激活】 【激活成功】 这是什么…… 这不科学!!! 珍珠上辈子也看过网络小说,里边有种“系统文”,属于穿越人士自带bug。万万没想到她也有开上金手指的一日! 第七章 系统与人参 袭珍珠默念系统,眼前果然又出现了之前梦中见到的种田游戏界面,里面的兰花已经盛开了,上面显示兰花状态不错,只是有些缺水。 珍珠巴巴地跑去接了一瓢水,挨个浇好花,果然界面上“缺水”的字样就不见了。 她又试探着点了点右下角的【生命值】,蹦出个说明弹窗:“生命值,宿主在成功种植出花木之后可获取相应生命值,足够的生命值可以兑换将死或已死花木的生命。” 简而言之,就是起死回生。 袭珍珠捧着脸坐在台阶上,想,这算是爱花之人的奖励吧? 等豆豆他们起床了,袭珍珠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只是偶尔望着院中花草的目光有些游离…… 天哪!这些花草在她眼中都有了状态栏怎么回事?! 门口的大槐树要修剪树枝,要不然顶部养分跟不上了;墙角的石腊红想要晒一晒太阳,老在潮乎乎的墙角都要长蘑菇了;花架上的凌霄总被忽视好寂寞…… 好寂寞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要我给你授粉吗?? 一上午,袭珍珠都在这些花草间忙碌。搬来梯子修剪了槐树的枯枝,又把石腊红搬到院子正中晒太阳,然后跑到凌霄花架下面…… 唱歌。 她努力忽视豆豆眼里“这个女人好奇怪”的目光攻击,坚持不懈地唱了半刻钟,终于把凌霄的状态调整到优秀。 “娘,你怎么了?” 袭珍珠呵呵两声,干巴巴的说:“啊,想让它开心一点。” 豆豆担忧地望着她,娘自从醒来之后就变得怪怪的……不会伤到了头吧? 等到下午,袭珍珠终于伺候完一院子的活祖宗,终于有空去集市上卖掉昨天的人参。 她沿街走了大半天,才发现一个写着“鸿升医馆”的店,袭珍珠摸了摸包袱里的野参,走了进去。 “这里收野参吗?” 柜台上打盹的掌柜的耷拉着眼皮看她一眼,嗤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来得野参?别是把家里晒得萝卜干拿来充数吧?” 袭珍珠没有同他废话,直接解开包袱给他看:“这参起码六十年,昨日刚从山上挖下来的。” 掌柜的眼睛一亮,捧起人参细细打量,嘴上却不肯松口,挑剔道:“年头还算将就,可这形状却不大好啊,你瞧这几根须子,都断了!” 袭珍珠非但没慌,反而越发有底气。 嫌货才是买货人。 袭珍珠似笑非笑问他:“那照您看,这参什么价位合适?” 掌柜目光粘在人参上,漫不经心道:“顶了天也就二十两吧。” “二十两?您还是去买萝卜吧。” 袭珍珠故作气恼,将人参抱起来就要走。掌柜的连忙稳住她:“且慢且慢,再商量商量嘛。你觉着这参多少钱合适?” 珍珠略一沉吟,道:“起码一百两,且还要再赠二十两的药材。” “一百两?!”掌柜脸都绿了,瞪着她道,“你怎得不去抢?我药铺里百年老参也不过卖百两银子!” “哦?百两银子的老参我倒是想瞧瞧。” 掌柜的眼珠一转,便让跟班去库里取了来,拿给她看:“上等红参,比你这断须的残参可好多了!” 让这死丫头看看,也好把她价格压低些。 掌柜的正盘算着,却见袭珍珠端详这红参片刻,兀地一笑:“我还当是如何珍奇的老参呢,原来不过是泡了红曲澡的桔梗!” “你胡说什么!” 袭珍珠指着那参道:“这桔梗虽被红曲泡白了,却并无人参微涩偏苦的香气;芦头短,皮光纹浅,虽晒皱了却晒不出人参特有的横纹……掌柜的,你可还有话说?” 掌柜的脸涨得通红,死死瞪住她。 他知道自己这回遇到内行人了,若是不能将这事解决,赔银子事小,若是让这妇人到处嚷嚷出去,砸了店里的招牌才是大事! “无知妇人,信口雌黄!”掌柜的计上心来,凛然道,“你分明就是别的药铺派来搅局的!待我去禀告县官大人,先治你个欺诈诽谤之罪!” 说着,朝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伙计跟了他多年,自然清楚他的意图,便道:“还是掌柜的明察秋毫!小的看这妇人是打着卖参的幌子,故意来铺里闹事!依小的看,掌柜的先将这参扣下,等县官大人为咱们做主!” “你们这是明抢!” 第八章 萍水相逢 珍珠不料两人竟如此无耻,连忙把参攥在手里。 那掌柜的冷笑几声,道:“我们只是要保留物证!” 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扑了上来,珍珠一咬牙,正要迎头对上,右侧却忽然伸出一只手,在小伙计肩上一拍,张牙舞爪的小伙计便飞了出去撞到药柜上,各类药材哗啦啦掉了一地。 珍珠错愕回头,只见一陌生蓝衣青年朝她一笑:“医者本应心存仁义,这家铺子却唯利是图以次充好,实在是欠教训。” 掌柜的见自己人被打,气得头冒青烟,拿起柜台上的算盘朝珍珠扔过来:“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珍珠灵巧一躲,骂道:“是谁欺人太甚?好端端的买卖你不做,偏要做些强盗行径,我瞧你也别开药铺了,干脆去做山大王罢!” 又指着地上的药道:“上面标着阿胶,却色泽晦暗有絮,哪里是上等驴皮熬出来的?!还有这三七,一股子姜黄味儿,且暗沉无光,怕不是你自己随意找了块树根自己泡的!这虫草,上面接着的竟是春蚕,你是打量着这小镇上无人能识出来?……” 珍珠越说心头越火,药铺子里都敢卖假药,不知道多少百姓因此遭殃!与其这样,倒不如今日都毁个干净! 说做便做! 珍珠提着裙摆狠狠地踩在这些假药材上,掌柜的大叫一声,冲过去拦,却被那蓝衣男子一脚踹开。 那人不知为何竟频频相帮珍珠,不过一刻钟,这铺子便遍地药骸,零碎一店了。 “差役大人来啦!” 刚才被拍飞的小伙计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去了县衙,身后跟着几个披着衙役服的粗壮男人。二话不说,将珍珠与刚才的蓝衣男子带回衙门。 路上蓝衣男子自称牧清,是个平日里只会游山玩水的闲散人。方才在对街酒楼上看到珍珠与掌柜的对峙,怕她吃了亏,才出手相助的。 珍珠自然一番感激,却未注意到牧清眸中饶有趣味的笑意。 等到了县衙,珍珠与牧清被晾在公堂许久都不见人来,不由询问一旁的衙役,那人眼睛一翻,道:“今日殿前都指挥使司严大人回乡,我们大人在作陪,哪里有空管你们的事!” “严大人?” 珍珠见他面露沉吟,有些奇怪,却碍于两人相交不深,不好多问。 那掌柜的却未同他们一道,拉住个下人,问了句:“方姨娘今日可在家?”便被引着去了后宅。 袭珍珠望着他的背影,慢慢皱起了眉。 两人等了大半天,那县太爷才匆匆赶来,掌柜的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边。 一进大堂,问都没问,便吩咐道:“这两人聚众闹事,各打二十大板关进监牢,听候发落。” “怪道人家都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按照大人的法子断案,怕是再大的监牢都装不下罢!” “放肆!你这泼妇如何敢这样同大人说话?!”县令还未说什么,掌柜的却跳了出来,“你与这男子打砸我的药铺还血口喷人,不打你们几板子你们怕是长不了记性!” 袭珍珠看他一脸的谄媚,恨不能当了县令的一条狗,冷笑道:“你这药铺制假售假,这些年来竟未被查出来,不止是钱帛让人心迷,还是银子使人目盲!” 牧清不禁轻笑一声:这女人好伶俐的一张嘴!既骂了掌柜的行贿,又骂了县官懒政,实在厉害! 县令大怒,惊堂木一拍,骂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泼妇抓起来!” 几个衙役闻声而动,朝珍珠扑去。 牧清却身形一动,不知如何动作的,几个衙役先后撞作一团,扑倒在地。 “大胆!大胆!!你们都反了天了!竟敢在公堂之上动手!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珍珠纤手一指县令与掌柜二人,痛骂道:“究竟是谁眼中没有王法?你徇私包庇在前,又滥用刑法在后,可真是‘为民作主’的一方好官!也不难为这老贼喊你一声‘姐夫’!” 姐夫?! 县令与掌柜的脸都白了一瞬,掌柜的姐姐嫁入县衙做姨太太这事儿瞒得紧,知道的人不过家里伺候的下人,这村妇是如何得知的?! 事到如今,未免官声受损,无论这村妇如何清白,也由不得她不去牢狱走一遭了! 第九章 指挥使 县令朝衙役使了个眼色,那些人围成个圈,猛地朝珍珠两人突袭而来! 牧清凝起内力,正要出手,却听一人郎朗喊道:“住手。” 县令闻声脸色更是苍白,结巴道:“严,严大人怎得过来了?” “我在会客厅等你多时,实在无聊,便过来看看。”说着,双眸一弯,“倒没想到还能看这样一出好戏。” 严铮扫视大堂上的几人,眼神落在牧清身上时微微一顿,却又立刻不动声色的移开。 县令如今恨不能把他的眼睛捂住,耳朵堵死,急忙道:“是我待客不周,严大人勿怪。这里不过几个刁民闹事,待我把他们都下狱,再与大人好好共饮一杯。” 说着,高声吩咐:“快将这几人都带下去!” “不忙。” 严铮“刷”地摇开折扇,步履稳健地往上位走去,落座在堂案之后,道:“本官不过回乡一趟,竟还能遇到这样的事,少不得要代你审一审。” 他模样虽风流俊俏,可在高堂之上一坐,周身的官威竟让人无法逼视。掌柜的早就软了膝盖,跪在地下;就连县令也扛不住压迫,慢慢伏下身去。 满堂之上,还好端端地挺直腰杆站着的,也只剩下牧清与珍珠二人而已。 严铮眸中闪过惊奇,看着珍珠笑道:“我瞧你这妇人胆量倒好,那便由你说说,今日是怎么回事罢。” 珍珠见县令畏他如虎,想也知道这什么“殿前都指挥使”是了不得的大官,又这般不给县令面子,底气顿足,将方才从药铺到公堂的事都完完整整吐露明白。 她说一句,县令的脸便白一分,待她说完,整个人已是惊惧交加冷汗涔涔了。 “严,严大人,下官也是受人蒙蔽,这方宜良开药铺多年,下官见并无过错,便想当然以为是这民妇闹事……请大人治下官不察之罪。” 他想得倒好,不察之罪最多受几句申饬,若是牵扯上贪污受贿,丢了乌纱帽不说,没准还会掉了脑袋。 珍珠见他为自己开脱,道:“大人,方宜良药铺中货物多是以次充好,若是无人相助,又是如何混过这些年的?” 严铮听了觉着有理,便低声吩咐了手下去方宜良的铺子一探究竟。 不多时,那手下便返了回来,手里提着一包药,身后还跟了一哭啼妇人。 “大人,属下去‘鸿升医馆’正巧碰到这人在药铺里哭诉,便将她一道带了回来。” 严铮接过药,问这妇人:“你可有话要对本官说?” 那妇人生平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大人为民妇做主啊!民妇的相公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每日里心虚气短,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民妇心中担忧,便去‘鸿升医馆’为他取药……可谁知,那几幅药吃下去,他当即便出气多进气少了,民妇去‘鸿升医馆’讨说法,却被这方宜良派人打了出去……民妇的丈夫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只求大人能给民妇个公道!” “这服药可是在方宜良铺子里抓的?” “正是!” 严铮打开药包,正要叫人去找个大夫来,却见珍珠信步上前,细细辨道:“这是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合参附汤的方子,用来治气血不足之症倒是不错。” “那我丈夫怎会身子一日比一日差?!” 珍珠拨弄着药材,瞧着方宜良冷笑:“自然是因为有些人财迷了心窍,连人命也不放在眼里!桂枝甘草这几味便宜的药材还算能用,可这龙骨哪里是陆虎遗生?分明就是结了块的灰泥!” 灰泥,又名石膏。古代也常作药物使用,可与龙骨功效截然不同。 这方宜良竟为了挣钱使出这种诡计,真是罪该万死! 严铮也面露怒色,沉声道:“方宜良,你可还有话说?” 方宜良早就面如土色,瑟缩着不敢说话了。 县令恨恨瞪他一眼,若不是这狗东西无能,没摆平这几个贱民,他又怎会如此被动?! 嘴边却道:“大人明鉴!这方宜良满嘴谎话,下官也是受了他的蛊惑,才做出这等失察之事,求大人再给下官个机会,让下官将他治罪,让百姓安心。” 方宜良猛地抬头,盯住县官的背影。 他平日里四时八节的孝敬从没少过,还将亲生姐姐送与他做小老婆,事到临头,他竟想拿自己顶缸?! 第十章 处罚 方宜良一咬牙,把他这些年与县官勾结的事倒了个干净,还拿出了个账本子,上面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 人证物证具在,严铮厌恶地看下面两人一眼,一挥手,将他们都下了大狱。 “方宜良杖一百五,流放三千,且在半月之内要将卖出的药召回,召不回的以十倍赔偿!而县官李思……当今圣上为人刚正严肃,最恨这等欺诈百姓,徇私枉法之事,你身为父母官却知法犯法,判秋后处斩!” 两人哭爹喊娘地被带了下去,几人看了,俱是畅快! 尘埃落定,珍珠与牧清道谢:“今日多谢你,要不然我这亏是吃定了。只是没想到害你被牵连,真是抱歉。” 牧清却道:“这等官商勾结之事,我既然看到,便不能坐视不理。说来还是我要谢你,若不是你揭穿他二人的关系,我们还蒙在鼓里呢……不过,话说回来,你是如何知道他两人是姻亲?” 珍珠狡黠一笑,露出两个梨涡:“我猜的!” 牧清被她的笑晃了眼,一时竟呆住了,只听珍珠道:“我不过是与方宜良争执几句,他便要报官,自古行商之人最怕同官府牵扯,他却这般有底气,想来是‘头顶有人,心不慌神’;再者,我们一来县衙,他便去找‘方姨太太’,男女大防,若非同胞姐弟,那下人怎会带他一个外男去后宅?是以,他定然在衙门有人。” “可你如何知道那‘方姨太太’是他姐姐?”严铮好奇问道。 珍珠眨眨眼,笑道:“自然是因为他在县令面前,执的是晚辈礼了。” 本朝最重人伦礼法,方宜良的姐姐给县令做了姨太太,方宜良在县令面前,便只能执内弟之礼。 两人恍然,尤其是牧清,看着袭珍珠的眼神都在发光。 珍珠却未注意到,她正忙着给刚才啼哭的妇人重新写方子:“……就按我改过的方子吃,下面是辨别这些药材真伪的方法,再去抓药可以先辨别一番。” 那妇人感激涕零地朝她道谢,连忙跑着去为自己丈夫抓药了。 牧清故作不经意的问:“你还会看病?” 珍珠随意敷衍:“这不过是个常平方,不算什么。” 她前世上山找花卉,衣食药物都不能面面俱到,有时在山上受了伤,只好拿草药先对付着。一来二去,也算是略懂一些。 不过这些她可不准备告诉这两人。万一她改变太多,被当做妖怪烧死,不就得不偿失了么? 出了衙门,珍珠一眼便看到了路边站着的长身玉立的男人。 她眼中登时盛满笑意,小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你怎得来了?” 姚奕衡见小妻子眉开眼笑的模样,神色柔和下来,轻声道:“你出来太久,我怕你迷路,来接你回家。” 美,美男计! 袭珍珠忍不住捂着滚烫的脸低下头,这人温柔起来真是要命!呜呜呜她要抵挡不住了! 那边牧清与严铮看到两人互动,心下了然。严铮更是对着牧清挤眉弄眼一番,牧清瞪了他一眼,才规矩起来。 这二人的动作落到姚奕衡眼中,他神色一凝。 两人衣着不凡,蓝衣男子更是带着上位者的尊崇气度,现在却出现在这偏僻小镇上,让他不得不多思虑一分。 “今日多谢两位大人相助,姚某感激不尽。只是天色已晚,住址偏僻路远,还容姚某带内子先行告辞。”他不卑不亢地客套几句,便接过珍珠的包袱,准备离去。 他打量牧清二人时,牧清也在观察他,心中暗叹,这小地方也能出这等人才,严整优雅器宇不凡,假以时日,定能潜蛟出海腾云化龙。 及至姚奕衡点出“两位大人”,他不由一愣,兴味更浓。 这里明明只有严铮这殿前都指挥使一位“大人”,这人……竟看出了他的身份么? 想到这里,他轻轻一拉严铮衣袖,严铮无奈,只好叫住二人:“且慢。方才听说袭姑娘要卖参,不知可否舍爱将这参卖给我?” 袭姑娘? 这三字落到姚奕衡耳中只觉刺耳的很,他冷淡地说:“这参除了治病救人也无甚大用,若是大人需要,我们自然可以卖;可若是大人并非真心相购,也不好让大人折了这份银子。” 第十一章 我来接你回家 严铮被他这话堵得差点演不下去,踌躇一瞬,忽生急智,道:“我这次回乡也是为了探望祖父母,这参买回去,正好给两位老人补补身子。再者,这小县城难见什么好药材,这次见了,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他一语双关,含笑看着姚奕衡二人。 姚奕衡听出了他的意思,却不想与他们有太多牵扯,只是说:“若论良药美材,当属京城。鸣阳山不过偏僻之地,不值一提。” “英雄不问出处,又何必妄自菲薄?”牧清忽然开口,到让姚奕衡一愣。 珍珠在一旁听着他们打机锋,心中一片清明。见姚奕衡不说话,便主动道:“牧公子所言甚是。自古‘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珍宝虽多可识货的人却少。既然严大人有心,那这参我们便卖给大人吧。” 她这样说,姚奕衡竟没有反驳,只是目光幽深地望了她一眼。 严铮见峰回路转,连忙让侍从取了银票交给珍珠,钱货两讫。 理清了这边的事,两拨人就此别过。牧清与严铮在衙门口面面相觑。 “诶,我方才表现不错吧?” 严铮自觉自己那席话说出了寓意,既说了药材,又为自己的好友招揽了人才,很是不错。 孰料牧清却把折扇一收,摇摇头嫌弃道:“我说严子鸣啊严子鸣,你算是白在御前混了这许多年,唱念做打竟一个也不会,也难得圣上不嫌弃你。” 严铮一脸懵,呆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牧清背起手,率先走出去:“别说那姓姚的书生,怕是连那小娘子都要怀疑你我二人的身份了。” 严铮到底是心有百窍,他略一提点,自己再细细一想方才的对话,也明白了:“‘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看来这小娘子也不简单啊!这对夫妇,若是能为朝廷所用,必将是栋梁之才。” 牧清眸中含笑,道:“但愿吧。” 那边珍珠拿着银票兴奋地拉姚奕衡去大采购。 古代的集市诶! 珍珠新奇地看着天桥下鳞次栉比的摊子,有卖时鲜花的、炸春卷的、炒白果的、熬豆子粥的,还有铺排着桌椅的馄饨摊子,掀开锅盖时热气腾上天,摊主吆喝着:“大馅儿的丁香馄饨诶!” 刚从山上下来的挑夫撂下担子擦擦手,点了碗馄饨痛快地吃出一身淋漓大汗…… 袭珍珠看着热闹的市井,忽然有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直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所处的地方也是个真实的时空,而非什么攻略游戏。 而原来的那个时空,她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想吃么?”姚奕衡见她盯着馄饨摊子看,体贴地问。 珍珠摇摇头,隐去眸中的失落,道:“我们还是赶紧买完东西回家吧,豆豆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姚奕衡侧过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情绪低落下去。 自从那天她醒来之后,身上就沾染了太多谜团。他看不清,而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仿佛也不愿意看清。 好像看清之后,就会失去现在的她。 姚奕衡突然上前一步,并到她身侧,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想要什么就和我说,知道么?” 诶??? 袭珍珠被他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脸去慢慢烧了起来,抬头看到男人俊逸的侧脸,心跳得更加剧烈。 “那个,知,知道了。” 姚奕衡一脸镇定,只有红的滴血的耳根泄露了些许心绪。两人就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如一对真正的世俗夫妻,将家里缺的油粮米面购置回去。 回去的路上,大约是黄昏过于动人,珍珠鬼使神差地问他:“你以后会去京城么?” 姚奕衡一愣:“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啊,因为觉得很厉害的人都会去京城,你高中之后也会去京城的吧?今天遇到的牧清和严铮,他们好像就是从京城来的……如果,如果你以后去京城的话,那我们就要两地分离了,万一等你高中,再遇到皇上赐婚,会不会永远都不回鸣阳山了。” 她越说越沮丧,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苦守寒窑十八载的前景。 原来她的初恋注定无疾而终嘛? 第十二章 世俗夫妻 姚奕衡忍俊不禁地看了小妻子一眼,清清嗓子,道:“胡思乱想!就算我去赶考,自然也会带着你和豆豆,又怎会抛下你们?再说了,你从哪里听得这些不着调的事?还赐婚?在你心里我就是为了功名利禄抛妻弃子的人?嗯?” 珍珠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闹了个大红脸,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说了傻话,心中哀嚎一声,袭珍珠女士,请拿出你母胎单身狗的尊严好嘛!怎么被随随便便一撂就缴械投降了呢! “……是我话本子看太多了。” 姚奕衡眼中笑意越盛,忽然想起些什么,问她:“今日你说,‘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也是从话本子里看的?” “……是。” 两人慢悠悠往回走,姚奕衡沉吟片刻,问:“你……真是这样想?” 珍珠知道他在问今日之事,正色道:“我那日去你的书房,便知道你不会甘心沉沦在这穷乡僻壤,做一辈子的酸秀才。今日的牧清虽身份不明,可只看严铮一个殿前都指挥使都要看他眼色行事,便知他并非自称的‘富贵闲人’,与其拒绝,倒不如结个善缘……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姚奕衡见她局促起来,不由安慰道:“又胡思乱想!不过卖了根参,怎会与我添麻烦?我只是想着京城水深,不想过多掺合,却不如你思虑长远……今日之事,是我过于保守了。” 两人未再深谈,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临到家门口,姚奕衡对珍珠道:“我读书时也常见那种一觉醒来,忽觉从前种种荒唐,然后性情大变,痛改前非的故事,从前并不如何相信,可现在却觉得,若是人能从梦中得些机缘,醒来之后好好过日子,倒也是种福分。” 说罢,便推开门,提着东西进去。 珍珠在后面跟着,望着他背影感动得泪眼汪汪:大哥,你真是个体贴的人!竟然连这些借口都替我想好了! 刚进屋豆豆便扑了上来,抱着珍珠的腿不撒手:“娘亲,你怎么去这么久呀!我和父亲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袭珍珠看了正在归置杂物的男人一眼,不禁汗颜:大哥,这怕才是你去接我的原因吧?原来你们父子俩都以为我会携款潜逃??? 姚奕衡感觉到她目光里的怨念,回眸一笑:“只是怕你遇到袭家人不好脱身,别多想。” 珍珠被他笑得脑子发昏,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桌前准备吃饭了。 男色误人! 她愤愤夹起面前的青菜,咔咔大嚼,权当作是某人的骨肉! 姚奕衡温柔地给她夹了块鱼肉,还细心地将刺都挑了出来。豆豆见了,小眼珠一转,道:“嗯,娘亲今天辛苦了,要多吃些鱼肉补补身体。” 珍珠被他调侃得脸发烫,心慌意乱地给他夹了块子菜,胡乱哄道:“快吃吧。” 别说了。 豆豆无辜地道:“娘亲,这是姜。” 珍珠:“……” 姚奕衡再忍不住,闷笑起来。三人间气氛逐渐热络,一屋子的欢声笑语将夜色都点亮了。 - 第二日一早,珍珠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到院子里去看那些花草。 台阶下几株兰花状态都不错,槐树、石腊红也都生机勃勃,只是那架凌霄却让珍珠犯了难。 怎么一夜不见,这架凌霄有种生命垂危的感觉? 她凑近去翻动花叶,找了个遍也没发觉凌霄花究竟生了什么病。点开状态栏,上面也只是显示【状态:极差,生命力:1/5】 珍珠沉思片刻,试探着点了点右下角的【生命值】,弹出个窗口【是否要运用生命值进行植物救助】 她点了【是】,上次收获兰花时获得的生命值便都加到了凌霄身上,珍珠惊起的发现,方才还花叶凋零萎靡不振的凌霄花竟然肉眼可见的精神起来! 原来生命值还有这个功效?!! 珍珠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绕着凌霄花走了几圈,再点击它的状态栏,便又成了昨天显示的“寂寞”。 …… 没想到你一株花情绪还挺丰富哈? 袭珍珠有些苦恼,打量了花架片刻,还是动手拆补一番,让凌霄花架得稍微低一些,也好让人看到它火焰似的花朵。 修改完花架,刚要喘口气,便听见门口有个老母鸡似的女人掐着嗓子道:“哟,大清早的就摘花戴叶的,是想着打扮好了勾引哪个野汉子啊?” 第十三章 整整齐齐一家人 珍珠回头一看,又是豆豆他三婶,庞氏。 “三婶大清早的不休息,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庞氏那双死鱼眼一鼓,骂道:“若是无事,你当我愿意瞧见你这张妖里妖气的逼脸?!整日里只会妖妖调调地发骚惹男人,我姚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一大早被这么骂,就算是个圣人也得冒火。 况且珍珠脾气本来也不如何,当即便道:“刚还想问三婶吃了没有,可这一张嘴便这么臭,我猜三婶怕是吃了粪吧!” “你这小娼妇!要死啊!” 庞氏扭身过来便要厮打她,珍珠哪里肯让她抓住,反身便往屋里跑。 进了屋子,珍珠抄起把菜刀,瞪着她道:“你回回来我家都是挑着我男人不在的时候,可见是故意来欺负人的!我告诉你,你再这般咄咄逼人,休怪我不客气!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无非也是贱命一条,大不了我赔你!我倒是看看,咱俩谁先去阎王那里报道!” 庞氏见她拿了刀,气势不由地弱了下去,又见桌上的剩饭还没收,黄澄澄的鸡汤,浓油赤酱的大肘子,还有那一盘宣软雪白的精面馒头,口水登时落下来。 当即也顾不得骂她,直接左手抄起一只馒头,右手又去够了一大块酱肘子,满当当地塞进嘴里。 “诶!你这人怎么直接用手?!” 珍珠嫌弃地要死,立刻将桌上的饭菜都收了,指着她鼻子骂道:“瞧三婶这幅一辈子没吃过肉的模样,怕不是饿死鬼附了身?三婶张口礼仪闭口廉耻,我今日算是知道了,原来三婶这一肚子的礼义廉耻却是不能遇到酱肘子,要不然,立刻便作三个字——不要脸!” 三婶被她话噎的够呛,却顾不得回嘴,待到将那块肘子啃净,馒头吃完,抹抹嘴道:“哼!谁还不知道你这些饭菜是如何来的呢!你家穷得只剩西北风了,还能凑齐这一桌的菜,肯定是你跑去卖肉,你那奸夫给的买淫钱!” 珍珠哪容她这般抹黑?骂道:“我算知道,‘吃人嘴软’这句话遇到不要脸的人也做不得数!三婶这般清楚,难不成竟亲身做过?” “你!”庞氏嘴皮子笨,骂人也只有下三路,被珍珠拿话堵住,竟不知如何反驳,只好大声质问,“若不是,你怎得买得起这些?” 珍珠一挑眉,讥讽道:“我买得起自然是因为我手脚勤快挣了钱,若是像三婶这般好吃懒做,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堂堂正正地吃口酱肘子!” “你手脚勤快?快别叫人笑死了!十里八村谁不道我家奕衡娶了个长着手脚的残废,进门这些年,莫说做些工补贴家用,就连碗水都没有给她男人端过!” 袭珍珠轻轻巧巧一笑,道:“自然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相公要考功名,我自然要勤快些,才能不拖相公的后腿。” 庞氏插着腰,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哪里来的癞蛤蟆青天白日就在发梦?考功名?你怎的不说你家相公明日就要上京做宰相啦?就那种榆木脑子,顶了天也就是做宰相的轿夫!牛皮吹得这般大,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珍珠性子护短,见她嘴里不干不净地带上了奕衡,怒道:“哪里来的野狗在我家狂吠!再不出去我不客气了!” 庞氏撇撇嘴,到底还记挂着自己今日来的目的。 走到阶下,指着那盆开花的兰花道:“你家欠我银子,我心里不安宁,便先将这盆花搬走了。等什么时候把银子还齐了,什么时候再来搬吧?” 珍珠都要气笑了,“到时候再搬?你拿我当二傻子呢?” 这花落到庞氏手里,能不能活还要两说,就算能活下来,等卖花的银子进了她的口袋,自己还掏得出来? 第十四章 银子与脸面 庞氏却理直气壮道:“你家里整日肥鸡大肘子的吃着,却偏偏欠着我的银钱不肯还,难不成是想做老赖?我这就把邻里乡亲的都唤来,让他们看看你们一家是什么人!” 心中却想,当初姚奕衡他爹便是靠养兰花挣了不少钱,她虽不知道这破玩意有什么好的,但只要能赚着银子,管它是什么呢! 她吵闹的动静不小,倒真的引得邻居来看。珍珠怕这事解决不了以后奕衡收人指点,故意软和了声气,求道:道:“家里真没有钱。只是昨日上山挖了些野货,这才换了些钱买粮食。” “你糊弄谁呢!我看你就是挣了钱也不肯还我的债!可怜你叔叔一家子吃糠咽菜,拿血汗钱供你们糟蹋!” 围观的乡邻便对珍珠指指点点的,还有那种拱火的故意道:“刚一大早便听见珍珠骂她婶子了,一个小辈,说话那么难听,啧啧啧!” 珍珠心中记下这人的脸,面上却可怜巴巴道:“三婶一大早过来,又打又骂,又吃又拿,我做晚辈的不好说什么,可若是由着三婶闹腾,不是叫人看我们姚家的笑话吗?” 有知情的人听了,暗暗点头,心道这姚家小娘倒是顾着阖族脸面。 庞氏见有人看自己,干脆也不顾什么脸面了,撒泼道:“我不管!我今日就是要拿回我的钱!” 珍珠故作委屈拭泪,扭身回房,特意拾了一大堆零碎角银子,拼拼凑凑二十两,捧来给她:“既然三婶这样说,我们也不好再欠着了。只是三婶前日才说要月底还钱,我们也来不及去换成整银。” 旁人听了更是觉着珍珠可怜,庞氏逼人太甚。 庞氏却不管这些,见了银子比见了老娘都亲,忙接了钱收进自己荷包里。捏了捏荷包,念头一转,抓住珍珠的手道:“你家欠我的银子这么些天,便是放在钱庄里生利息也得有五两了,你说,这怎么算?!” 终于有人听不下去了,道:“你这账算得真是精明!什么钱庄能让二十两银子生出五两的利息来?老头子我也有些琐碎银子,倒不如存在你这钱庄里吧!” 他一开口,剩下的人也七嘴八舌的责备庞氏。 可庞氏如今掉进了钱眼里,哪里顾得上旁人怎么说! 珍珠被她推搡拉扯着,显得格外柔弱,抽噎半晌,却还是回屋,又拿出些更加散碎的铜钱,递给她:“这是家里这个月买米的钱,也给了三婶。只盼三婶今后莫要再这般行事了。相公他是要读书考功名的人,哪里有功夫镇日为这些琐事烦忧?还望三婶能放我们小夫妻一马。” 她做足了姿势,比衬的庞氏越发蛮横不讲理。 一旁看热闹的人们都心有不忍,又听说姚奕衡要考功名,秉着与人为善的念头,都涌了上来,连说带骂地将庞氏弄走。 哦也! 世界终于清静了! 待晚间姚奕衡从镇上读书回来,她表功似的把今日之事说与他听,还道:“这下可好了,三婶再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多给她五两银子,若是今后她再来折腾,便是这些邻居们也会看不过去的。况且还能为自己买个好名声,何乐不为? 姚奕衡看着小妻子乐呵呵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受委屈了。” 他自然知道三婶庞氏是个什么人,难为珍珠几次三番与她打交道。可现在他还无法对付这些人,今后…… 姚公子在心里默默记上一笔。 又从书箧里取出一吊钱给她:“你先拿着,有什么想买的变去买。” “诶?这是哪里来的?” “我在镇上替人抄书,人家给的报酬。” 珍珠握着这吊钱,心中一片温软。忽然觉着,一直这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第十五章 情敌上门 三婶过来闹了一次之后,倒是很久都没有再闹过,日子也算是能安安稳稳的过几日。 袭珍珠没事就在院子里呆着,有了卖参的钱暂时也不必担心吃食,正好让她可以安心照顾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大抵是心诚则灵,一直恹恹没什么精神的凌霄花也终于如愿以偿,在旁边多了些野蔷薇之后随风摇曳,好不欢喜。 大概是看她照顾花照顾的不错,经验值没少加不说,又给她送了不少新的花。姚奕衡看着家里的花盆越来越多,也就只是叮嘱她别太累了,一句别的都没说。 袭珍珠乐得他不问来历,自己鼓弄那些花。 这一大早的袭珍珠就蹲在门口看那株终于有精神的凌霄花,刚打算起身,就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进来,“姚二哥,你在吗?” 一听这声音,袭珍珠抖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简直是标准的白莲花绿茶婊啊! 她往外头一看,就看一个穿红戴绿的大姑娘站在门口,拧着方帕子,一脸娇羞。 看着像是谁家的大小姐,实际上又没那个气度。 嗬,情敌上门啊这是? 最近的日子的确是有点儿清闲,袭珍珠正愁着没事儿无聊,上上下下将姑娘打探了两眼。 这人长得是眉清目秀,在这地方算是好看的了。可衣品实在不怎么样,粉红的裙子青绿的花,怎么看怎么像是东北大花棉袄。 姑娘又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姚二哥?” 袭珍珠就蹲在一边,姑娘跟看不见一样,望眼欲穿的往屋子里瞅。 袭珍珠拍拍裙子站起来,将她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你找谁?” 姑娘打量她一眼,眼中是藏不住的嫌恶,“我找姚二哥的,你是谁?” 这也真是巧了,姑娘话刚落,姚奕衡就从路上过来了。袭珍珠眼尖,看见就一笑,努努嘴,“喏,你姚二哥在那呢。” 她看着那姑娘回头,没等说话,袭珍珠先迎上去了。笑吟吟地挽住姚奕衡的胳膊,仰着脸道,“你回来啦?豆豆刚刚还念叨着你怎么出去了那么长时间呢,正好你就回来了。饿不饿,饭做好了就等你呢。” 姚奕衡对她笑笑,“你们先吃就是,等我干什么?” 他一抬眼,像是才看见站在自家门口要拧破帕子的姑娘,不冷不淡地开口一句,“李姑娘,这么巧。” 袭珍珠心道,这就在你家门口遇见了,可不是巧。 李桃花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袭珍珠挽着姚奕衡的手,满是不甘心。不过想想又想开,婀娜多姿地挪到姚奕衡面前,软着嗓子露了个笑脸开口,“姚二哥,我来看看你。” “那这看也看过了,李姑娘就请回吧?”袭珍珠面上还是笑吟吟的,话里面赶人的意思可一点儿都不客气,“这我们家徒四壁,也没准备李姑娘的午饭啊。” 李桃花一双眼睛顿时怨毒地看向了她。 这村里面现在谁不知道姚家这一口发达了,二十五两银子随手就给出去,还给了五两银子的利息。那可是五两银子啊,够买多少东西了! 她不满地看向袭珍珠挽着姚奕衡胳膊的手,以帕掩口,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道,“这男女授受不亲,姚二哥和这位姑娘如此,怕是不合适吧。” 袭珍珠在心里翻白眼,这姑娘是装傻还是真傻?正打算宣誓主权,就感觉自己的手真的被姚奕衡给扯了下去。 袭珍珠顿时就是一惊,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姚奕衡,心里隐隐有些失落。 李桃花见此心里一喜,往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姚二哥,之前你教我认字,我还没好好的谢谢你呢。” 第十六章 什么脑子 正觉得手里有些空落落的,手就被姚奕衡攥在了手里,攥的严严实实的。袭珍珠一愣,旋即热度就上了脸,让她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 姚奕衡一脸疑惑,看着李桃花发问,“这是姚某明媒正娶的娘子,何来的男女授受不亲?之前教李姑娘识字,不过是受人所托,不必放在心上。” 一颗心好像都在姚奕衡的手里攥着,踏实的不行。 袭珍珠唇角抿着点笑,道,“比起我来说,李姑娘,你这孤身一人站在这,好像更与礼不合吧?李姑娘怕是还没嫁人呢?这要是让街坊四邻看见了,知道的你是来感谢我相公的,这要是不知道的再八卦些,还以为你是要来做小呢。” “你!”李桃花气得瞪她一眼,差点就骂出什么了,可姚奕衡在身边,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自己忍着。眼见着有姚奕衡护着,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李桃花恨恨地拧了下帕子,却还是扯了一个笑脸对着姚奕衡道,“姚二哥,我,我就先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 看着那姑娘落荒而逃,袭珍珠得意洋洋,甚至还有心思看了姚奕衡一眼,问道,“这是你哪儿来的小情人啊?” 姚奕衡牵着她往屋子里走,心思却好像不在她身上,都没答她的话。等进屋之前,姚奕衡才站定脚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再喊一声。” 袭珍珠奇怪,“喊什么?” 姚奕衡也不说话,只是目光炙热地盯着她。 等袭珍珠终于想起来自己脱口而出的那句“我相公”,脸一下子就烧的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让自己钻进去。她甩开了姚奕衡的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去做饭……” 等逃进厨房,袭珍珠才反应过来,做什么饭,饭不是早就好了?好在等她把饭菜搬出去的时候,姚奕衡没有再纠结这个事儿,也没再提起来。 有了那件事情,袭珍珠也不好意思再问,只能闷头吃饭。 豆豆看着两个人气氛奇怪,却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不知该不该说话。 等下午姚奕衡看书的时候,袭珍珠还是知道了李桃花的来路,从豆豆的嘴里。 这李桃花是村长的亲侄女,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这长得好看家里又不错,自然看不上村里那些混小子,反倒是对文质彬彬的姚奕衡一见钟情。 只不过,姚家实在是太穷,这李桃花好日子过多了,哪儿能愿意过这日子? 所以两个人也没成,现在八成是看见姚奕衡有要起势的样子了,所以才觉得心动,过来找人的。 心里有这么个猜测,袭珍珠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哪儿想着才没过了两天,姚奕衡前脚出门,后脚李桃花就过来了。 也不知道在旁边蹲了多长时间了,才能特意等来这么个时候。 袭珍珠在心里嗤笑了一声,落落大方和李桃花打招呼,“哟,这不是李姑娘么?今日你姚二哥可不在家,来的真不是时候。” 她把“姚二哥”这三个字咬得真真切切,臊得李桃花面上一红。不过这人到底是脸皮厚,轻咳了一声之后就跟没听见一样,直接叉腰开口,“你就是袭家那个?” 袭珍珠笑得温婉大方,“娘家是姓这个,只是出嫁随夫,如今我该跟了夫家姓姚的。” 李桃花憋了一口气,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想起自己听说的那些传言,顿时就又来了精神,道,“你不是看不起姚二哥么,还为了要和离寻死觅活的,我说你姓袭怎么了?” 得,这白莲花还没什么脑子,僵尸看见了都不吃。 第十七章 人设崩了吧 袭珍珠对待同性,还是比较好看的同性总是有些耐心的,所以这个时候也没发火,只是看着她,“这年轻的时候,总会做点错事嘛,我那会儿也是不懂事,不懂夫君的好,才会做出那种事情的。这后悔是后悔,只不过这有些事情能反悔,有些事情就不能反悔了。你说是不是,李姑娘?” 听着这话明里暗里的针对自己,李桃花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她瞪大了一双眼睛,指着袭珍珠也骂不出什么来。她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自小就被说以后是要嫁到城里去,照着大小姐的样子养大的,哪儿会什么粗鄙之语?现在憋了半天,也就只能憋出一句来,“你别给脸不要脸!” “啥?什么不要脸?”袭珍珠装聋,就当是没听见,然后拉着她的手一副你好我好的样子,笑眯眯地叮嘱,“这我听隔壁婶子说,李姑娘还没嫁人呢。婶子还说,李姑娘是要嫁到城里的,有福气,和我们比不了。不过啊,那城里人都坏得很,有的是不要脸勾引别人夫君的狐媚子,人家不好就不理不睬,一飞黄腾达了就搔首弄姿。啧啧啧,也不怕丢了祖宗的脸。” “你,你!袭珍珠,我警告你,你别以为我真不敢动你!”李桃花又不傻,哪儿能听不出来是骂自己呢? 她气的小脸通红,指着袭珍珠就开骂,“你别以为你嫁给姚二哥了就是好的,你那么嫌贫爱富,指不定姚二哥多嫌弃你呢!再说了,姚二哥一身的书卷气,你这种人怎么能配得上姚二哥!” 袭珍珠瞄着周围,这会儿正是晚饭的时候,周围都在家里做饭呢。 李桃花大喊大叫的,吸引了不少人从自家院子里探头往外看,她骂在兴头上没注意,袭珍珠可都看着呢。 于是在这个当口,袭珍珠冷不丁问一句,“所以,姚奕衡那么有书卷气,只有你配的上是不是?” “那当然!只有我……不对,袭珍珠你别胡说八道!”李桃花下意识的就应了一声,等看见了墙头上趴着的人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改口也晚了,只能气急败坏地指着袭珍珠,“你,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重的心计!” 袭珍珠满脸无辜受委屈,“李姑娘,你站在我家门口,口口声声喊着我夫君,又指着我说我配不上我夫君,怎么成我心计重了?我还想问问李姑娘呢,我夫君都没嫌弃我,你怎么替我夫君抱不平了?这男女授受不亲,李姑娘和我夫君到底是什么关系,居然能为我夫君说这种话?” 袭珍珠是如懿传也没少看,甄嬛传也没少追,说不上对付宫里的皇后妃嫔,但对付一个最多也就看点话本子的乡野村女,还是足够的。 果然,李桃花一时之间哑口无言,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围观的人看着李桃花的样子就知道袭珍珠所言不假,对着李桃花指指点点的。 李桃花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眼珠一转,面上就是一副泫然欲泣了,“你,你怎得这么欺负我?” 袭珍珠更是有苦说不出的哭腔开口,“李姑娘,分明是你上门来说我不对,怎么就成我欺负你了?” 面上是哭哭啼啼,实际上袭珍珠心里这会儿乐得正开心。 让你白莲花,人设崩了吧? 就在纠结不定的时候,李桃花身后传来了个声音,清冷好听,“怎么了?” 姚奕衡回来了。 李桃花一听这声音就像是靠山终于回来了,往后一扑,嘤嘤啼哭,我见犹怜,“姚二哥,我,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你要相信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