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贵族》 楔子 “驾” “吁。” 宽敞而略显泥泞的山道上,一行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太太,前面就是幻灵寺了。” 一个中年男子小跑至第一辆马车之前,躬身道。 俄而,月青色的车帘打开,现出一个面容细润、眉眼慈善的贵妇人。她单手执着帕子举过眉目,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那本就似愁云不散的脸上愈发眉头紧锁。 见状,旁边一仆妇道:“太太,这就是那和尚说的幻灵寺了。我们还是快进去,给哥儿烧一炷香,兴许哥儿的病真个就大好了,太太又何必愁难呢?” 贵妇人点头,早有一丫鬟拿过短条凳过来与她垫了脚下车,又有丫鬟们踩着上去,似要扶什么人下车。她便说:“先不忙,让袭人在车上照看宝玉,等寺里的下处收拾好,再带宝玉进去。” “是。”丫鬟们受领。 那仆妇笑道:“太太虑的极是,可不敢来回的惊动哥儿。” 一面说,一面已经搀着贵妇人往山门里面走。 “轰轰轰~” 天上的轰隆声愈演愈烈,连天都暗了下来。 “咔嚓!” 灰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绚丽的电光仿佛为整个世界披上了银装。一道震吓心神的惊雷猛然响彻天际。 正低头吃草的马儿本来就被电光摄住,待雷鸣乍起,顿时吓得高高嘶鸣一声,随即扬起马蹄,奔腾疾跑。它身上绑着马车,便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也一同往山道那边冲去。 距离幻灵寺约莫七八里地之外,一个鲜衣怒马的小少年郎兴致冲冲的策马向前。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 “二爷,眼见可能要下雨,况且山间路滑,我们还是回去了吧!” “胡说,好不容易借着替老祖宗还愿的机会出来一趟,我岂能不逛够了?前面不远就是幻灵寺,我们再到那边逛逛庙去!” “可是” 随从劝谏的话语被少年抛在脑后,他率先策马沿着山道往前走。 忽闻左侧山体传来“涮涮”声,少年抬头一瞧。这一瞧可了不得,居然是山上的泥石、树木一体滑落下来,吓得他赶紧一记马鞭拍下,使得马儿提速,好险没被砸中。 等他跑了十多步之外回头看,发现之前的山路已经被泥石完全堵塞,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又见山脚下是蜿蜒的小溪,知道此路暂时是不得通行了。 “呵呵,正好没人跟着,我可恣意逍遥一天了!” 少年白俊的脸上带着欢乐,也没有等候家下人跟上来,就这么策马走了。 “轰~~”越发阴沉的天色为少年心里添上不少阴霾。况且山间无人,他这时才感觉到有些怕人,因此快马加鞭,意图早些到幻灵寺,那里终年人气都足。 谁知刚转过一道山坳,迎面居然窜出一辆马车来,少年吓得不轻。 两边速度都飞快,已经避之不及。他勒紧马缰,却不能避免迎面撞上的局面,反而使得马儿摔倒,他自己也随之摔入前面四五米外的一个泥潭之中,生死不知 那对面的马车因此突变,车厢外翻。 好险! 这山道处于山腰,往下十几米高才是一条小溪,要是马车摔下去,里面的人怕是无法生还。 “哐”的一声,马车应声而倒,万幸并没有翻出山道,堪堪倒停在路边。 不过更惊险的一幕却随之而来! 盖因马车厢猛然砸地破裂,摔出了里面的两个人。 那丫鬟还好,摔在路边上,但原本被她护在怀里的那个少年却直接越出了道路,便要落入下面的小溪之中。 路面距溪面甚高,这么摔下去,便是成年人怕也该摔死了,何况一个病弱少年? 就在此时,一道几不可见的绿光浮现,却是那病弱少年胸前项圈上的什么通灵宝物显现异象,在他周身染上一层氤氲之气,像是自动护主一般。 可惜,这宝物也似就此与他缘分已尽,被路边一截灌木枯枝挂住项圈,连带着那宝物也留了下来,并未随他一道坠入溪流之中。 天上雷声依旧。可是此处却是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这里刚才竟发生如此惊险的一幕,或许已经致两个少年郎殒命。 须臾,忽见一僧一道飘飘而来。 那僧随意扫视了一下,便将所有场面收入眼中,然后笑问那道人:“此间之事,老伙计,你如何看待?” 道人叹了一声,望了望昏暗的天空,幽幽道:“大能降世,天机重启,因缘重聚,无可奈何,无需奈何。” “呵,神瑛仙友修真、假二魂,分别下世渡劫,其中真魂化为甄宝玉,假魂化为贾宝玉。如今甄宝玉身陨,神瑛真魂即将归于太虚,却不知那假魂之身又将如何,有趣,实在有趣的很。” 僧笑道。 道人却不接茬,而是漠然道:“你我下世十有一载有余,倒也度脱了几个,还算功德圆满,值此之时,当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处销号了,以免多沾因果。”道人说完,便自去了。 那僧倒不介意,回头看了一眼那挂在路边枯枝上的物什,朝着它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也飘然离去。 哒哒哒哒 远处的山道上奔来五六骑人马,到了此处之后,好一通忙乱,直到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将此地连人与马车,全部带了离开。 第1章 贾作甄时甄亦贾 贾宝玉感觉头晕脑胀,浑身酸疼,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十多双或明亮或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要不是屋里光线明亮,贾宝玉绝对会忍不住大叫一声。 “你你们是?” 贾宝玉感觉脑子有些不够用。其实他的本名叫做贾钰,但是因为他父亲很喜欢《红楼梦》,所以从小到大都叫他“宝玉”,久而久之,身边的人包括老师同学,都只叫他贾宝玉了。贾宝玉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埋怨他的父亲,说他给他起小名时考虑不周,害得他老是因为名字受到别人的嘲笑。谁知他父亲却道:“老子当初就是考虑到这一茬,才没在户口本上给你取名贾宝玉,早知如此,当初直接便取了,倒省的麻烦!怎么,我是你老子,给你取个名儿你还有意见?要不你来当老子?” 咳咳,总之,贾宝玉这个名字就一直伴随着他过了二十几年,直到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他记得,昨晚领导设宴接待上级领导,他作为小弟在席上执壶添酒,最后也是干了不少白的,回到寝室倒头便呼呼大睡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宝玉,你怎么了,你连我们也不认得了?” 面前十多个女人,说话的是一个约莫四十来岁,面色细润的贵妇人为什么说是贵妇人而不是阿姨呢,因为贾宝玉发现,她身上穿的有点奇怪,好像是,绫罗绸缎? 贾宝玉发现不对,偏偏头,看了看四周,最后回头看着面前这个贵妇人,贾宝玉刚想说话,忽然觉得脑袋一阵锥形的疼痛,他只来得及“啊”的叫了一声,便晕了过来。 迷迷糊糊,贾宝玉感觉自己来到一个漆黑的空间,这个空间似乎离自己很近,近到就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面一样。前方出现光亮,贾宝玉便朝着那边飘去,在光亮的中心,他遇到一个身穿白衣,自称神瑛的年轻公子,和他说了些什么“神海”、“转世”之类的话,他听得不大明白,倒是有两句话他听清了: “今我历劫已毕,才知前程过往,于庸庸碌碌中虚度一生,致使父母亲人罹难,自己也饱受离别之苦。我将归于太虚,临别之前,还烦请道友代我侍奉亲长,照顾家中姐妹,莫使大厦倾覆、骨肉分离的苦难重演。作为回报,我会将我尚遗留于尘世的一丝真魂灵力封进你的身体” “此真魂灵力虽不能助你在凡尘俗世之中建功立业、战阵对敌,却可以为你日夜蕴养五脏六腑、强身健体,寻常灾病,亦不能近汝之身。若非趁此天机混乱之时,吾必不敢行此遭受天谴之事” 贾宝玉虽然迷迷沉沉的,听到这里,也不经拱手拜道:“多谢上仙”只是还不等他多言,忽然周围狂风大作,将他不知吹向了何处,只是周围的空间隐隐约约还飘荡着那年轻公子的喃喃声:“上仙……在道友面前,吾又如何敢称为上仙,今日趁机与道友结下因缘,实非修道之人该为之事,惭愧,惭愧” 干净整肃的禅房之内,贾宝玉望着红漆木案上那一盏古风韵味十足的仙鹤踏兔烛盏,有些神思不属。 他确实没想到,他竟然穿越了!穿越进了《红楼梦》的世界里面,成为了怡红公子贾宝玉。 贾宝玉觉得有些好笑,难道,就因为从小到大别人都叫他贾宝玉,所以他就穿越成了红楼里的贾宝玉? 抬起双手,再次瞧了瞧自己一双白嫩嫩、胖乎乎,比原来小了不止一号的手臂,贾宝玉又不由得苦笑一声。 “罢了,荣国府二公子贾宝玉,这个身份可比二十一世纪一个小小的公务猿好的多。况且父母膝下,除了自己,亦还有一位长兄可以代自己侍奉双亲,前一世,自己好像确实没有太过牵挂不下的东西。” 这么一想,贾宝玉便连对前世最后的一丝留恋也放下。他是个洒脱的人,人活着,不能一味追忆过去,或者苟图安稳。未知而又充满无限可能的人生,才有激情,那正是他梦寐以求的生活。 跳下床,贾宝玉活动了一下筋骨。又有一丝疑惑涌上心头,他记得刚刚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疼的要死,这会儿怎么完全没那种感觉了。难道,之前做的那个梦也是真的,自己真的得到了那什么“真魂灵力”,所以把全身治愈了?管他呢,反正穿越这事都遇上了,再遇到个仙人托梦,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了。 哦,对了,他还叫自己帮他照顾父母亲人,这事自己得给人家办好了。哎,话说那神瑛不就是贾宝玉在仙界时的称号吗?如今自己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他的父母亲人不就是自己的父母的父母亲人了吗?嗐,神瑛前辈真的是太客气了,这本来就是他应尽的责任,他还专门来求自己,并送了份礼,真是个讲礼的神仙! “嘎吱~” 古拙的房门应声启,随即一个丫鬟领着一个小尼姑,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里面是几碟素菜,一碗粥。 丫鬟将粥、菜取出,一一摆放在炕边的小几上,那尼姑便施了一礼退出去了。 “二爷,这是寺里准备的斋菜,太太说二爷大病初愈,正适合用些清淡的,叫二爷先将就些。” 丫鬟一边说,一边将粥碗端起,纤纤玉手搅动羹匙,走到贾宝玉身边,做出要喂贾宝玉用粥的姿态。 “嗯,我自己来吧。”贾宝玉坐下,接过碗勺,眼睛却忍不住往这个丫鬟身上瞧。 前世他对于名著《红楼梦》是比较了解的,这个丫鬟之前就出现在屋里过,如今又给自己端饭过来,想必便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丫鬟之一了。 是袭人?还是晴雯?贾宝玉有些好奇。 “嘻嘻,我脸上有花儿吗,二爷干嘛老瞧我?”丫鬟发现贾宝玉在看她,笑问道。 贾宝玉不答,心下笑了笑,你脸上没花儿,不过长的倒像是一朵花儿。 见贾宝玉不理她只低头吃粥,丫鬟忽然又笑问道:“二爷,你真的得了离魂症,将以前的事都忘了?” 贾宝玉随口道:“还骗你们不成。” 之前他身边围着一大票人。经过短暂的愕然与无措之后,为了不使别人把他当做妖怪俯身,他很愉快的便接受了她们对他做出的判断——他失忆了! “那二爷还记得我是什么人吗?”丫鬟见贾宝玉说话语气神态大不似从前,但却没有一点传言中离魂症患者的痴傻之态,觉得很是有趣,因此又问道。 贾宝玉不想这丫鬟话还挺多,他没有孤僻症,别人说话他还是愿意回应一下的,因此道:“你是一个女人。” 他倒不是故意作怪戏弄,而是仅凭目前的信息,实在猜不出她是原著中的哪个女孩。 谁知就么简单一句话,却让对方闹了个红脸。只见她轻啐了一口,嗔道:“二爷病了一遭,说话倒比以前更加轻薄了。” 贾宝玉这才意识到,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未出嫁前估计是不好直接称为“女人”的。 不过贾宝玉可没有为说错话道歉的意思,自己作为少爷,调笑自己的丫鬟一句,应该不算什么罪过。 果然这丫鬟自己也没太放在心上,不过片刻面上就好了,见贾宝玉喝完粥,还递上一方帕子来为他擦嘴。 吃饱喝足擦了嘴,见这丫鬟默默的就将残局收拾了,贾宝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嘻嘻,我还以为二爷病了这一遭之后,变了性子,不爱和我们说话了呢。”丫鬟顿时眉开眼笑道。 贾宝玉撇撇嘴,领导告诉过他,初来乍到,要少说多听多观察,他觉得很有道理。 丫鬟显然也知道卖关子不是件令别人愉悦的事,因此只是顿了顿,便主动交代了:“奴婢是媚人” 原来是她。 这个名字贾宝玉也有些印象,属于红楼贾府前期出场的大丫鬟,只是后面却没了踪迹。 贾宝玉对这些不太关心,知道是谁便行了。 “袭人呢?” “哼,二爷摔了一跤,把我们都忘了,之前连太太都忘了,偏偏还记得袭人。” “呃” 贾宝玉无言以对。但是他却并不反感这丫头没来由的瞎吃醋,反而一下子觉得亲近起来。 没错,这便是红楼的味道!而自己,真的有幸成为了里面最幸福的那个人——怡红公子。 媚人看看贾宝玉不说话,还以为他生气了,又弱弱的回道:“之前二爷的马受惊,袭人当时和二爷一起坐在马车里,后来马车翻了,她也和二爷一样摔了一跤,现在太太让她好好休养。” “嗯。”贾宝玉点点头,又道:“对了媚人姐姐,因为我将之前的事忘了大半,这在家里还没什么,要是以后出门,少不得要闹笑话。因此我想请问姐姐一些问题,还请姐姐耐心告诉我。” “好啊好啊,二爷快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不瞒着二爷。”媚人哪里会不依,闻言很是高兴,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贾宝玉笑了笑,道:“咱们现在是哪个朝代?皇帝是谁?” 红楼中未提及所处的朝代纪元,那是作者故意不告诉读者。贾宝玉不相信,如今他抓住这个世界的人来问,还弄不明白这个问题! 媚人道:“如今自然是大玄了,至于皇帝是谁我不知道。” “大玄?”贾宝玉略显愕然。绞尽脑汁,翻遍所有记忆,他也记不起历史上有这么一个朝代。 莫非,红楼梦还真是一本架空历史的小说? “那,前朝是?” “前朝?二爷说的是之前的朝代吗?好像是大周,又好像是大宋,我不大清楚” 大宋?有个靠谱的朝代了。贾宝玉连忙追问道:“是赵家的那个大宋?” 媚人摇头:“我不知道嘛哎呀二爷,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问这些家国大事啊,那些事我哪里弄的清楚嘛。” 媚人一双不算大的靓丽眼睛里,有些娇嗔,也有些委屈。 贾宝玉遗憾的一叹,心知自己是操之过急了。古代文盲多,这个丫鬟多半也是其中之一,自己问这些确实难为她了。 放弃了问这些大背景的东西,贾宝玉决定打探点眼前的情况。比如他们现在在哪里,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等等。话没出口,忽然从媚人肚子里传来一声“咕咕”的声音。 媚人闹了个大红脸,喏喏道:“我,我还没吃午饭” 贾宝玉顿时笑了,说道:“姐姐先下去吃饭吧,等会我再找姐姐说话。” 等媚人离开之后,贾宝玉走到一块锃亮的铜镜跟前,打量着里面的人影,忽然笑道:“以后,我就是名副其实的贾宝玉了。” 距离此间只有几扇门之隔的另一间客房之中,王夫人也刚用过斋饭。她的陪房周瑞家的见她眉间颇有几分凝重,便劝解道:“太太也不用太过担心,哥儿只是暂时记不得以前的事了,这种事情我在老娘家也听人说过,要不了多久,自然就会好起来的。 刚才太太也瞧见了,哥儿与之前可不是大不一样了,身上哪里还有一点病气?可见,那和尚说的不错,太太到这里来烧一炷香,哥儿可不就完全好起来了?” 闻言,王夫人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是呀,之前宝玉病重难治的时候,自己是何等的心焦如焚!如今这一点子意外,相比宝玉之前的病,又值当什么? 这么一想,王夫人心情果真转好,道:“你说的是,既然如此,一会儿你就将剩下的钱叫小厮们抬到寺里,全部散了吧,也为宝玉再积积福。” “是。”周瑞家的喜笑颜开的应道。 王夫人也笑了笑,忽询问道:“我听外头这吵吵闹闹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周瑞家的答道:“听说是城里甄家的哥儿丢了,家里正派人到寺里找呢。” “阿弥陀佛!”王夫人一听,忙念了一声佛号。 “希望他家哥儿无事。” 今日她差点就经历了此事,如今听人家也遭此难,便起了悲悯之心。 “太太,咱们贾家和甄家原本就是世交,如今既在这里碰着,是不是要上前问候一声?” 王夫人想了想道:“如今宝玉他姨爹殁了,我还要去瞧瞧他姨妈,不便在此多耽搁。你代我去给他们家里的人问个好吧。” 其实,她考虑的是她的宝玉大病初愈,出去见那些甄家的仆妇们,难免又要见礼折腾,索性先不见了,让宝玉好好养养。 第2章 初见宝钗(求推荐,求收藏) “宝玉,你可好些了?” 行驶的马车内,王夫人关切的询问。 贾宝玉恭顺的回道:“多谢太太关心,孩儿已经好多了。” 王夫人听贾宝玉说话比之前自然许多,心中才真的放心下来,又拉着他的手道:“今日我们去你姨妈家,你姨爹才去了不久,等会儿见到了你姨妈,记得代我多劝慰几句。” “嗯。” 王夫人又道:“你姨妈还有两个孩子,大的一个是个哥儿,叫做薛蟠,小的是个姐儿,叫做宝钗。不过他们都比你大,你得叫哥哥、姐姐,知道么。” 怜惜儿子不记前事,王夫人很细致的给他交代了一番。 贾宝玉都一一应下。 宝钗,薛宝钗么。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见到她了。 车轱辘“吱吱呀呀”的转动着,马车很快便进入热闹繁华的城镇。 贾宝玉打开帘子一瞧,外面没有高楼大厦及公路汽车。眼底所收,尽是灰墙青瓦,红漆房垣。 街市上,行人络绎不绝,颇有熙攘之感。 茶楼、酒肆、卖家、小贩,一张张古朴的脸。 他坐在马车上看去,就像是看见了世间百态、黎民生息。 这种直面历史的冲击感,令他心神驰荡。 他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金陵城。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驶入一片略显安静的所在。拐进一个胡同,走了一射之地,管家周瑞便在外面道:“太太,到了。” “下去吧。” 王夫人说着,牵着贾宝玉走出马车,就见前面白石台阶之上,迎过来一个三十多岁,面容与王夫人有两分相似,虽形容缟素,但是面色姣好,姿容雅丽的妇人。 “姐姐~” 她眼含热泪的拉着王夫人,亲自扶她下车。王夫人也早松开贾宝玉,与她紧握着手,眼神热切的相互凝望着流泪。 俄而,妇人拿起帕子擦了一下眼泪,强颜笑道:“呵,瞧我。蟠儿,宝钗,还不上来见过你们姨妈。” 随后她身后便走上来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少女,一个弯腰,一个屈身,双双行礼道:“见过姨妈。” 王夫人受了,也道:“宝玉,还不见过你姨妈和哥哥姐姐宝玉?” 王夫人回头才发现贾宝玉居然在发呆,便提醒了一声。 贾宝玉转神,忙上前一步,对着薛姨妈及那少年、少女依次执礼: “见过姨妈。” “薛大哥好。” “宝,宝钗姐姐安好” 说到宝钗二字之时,贾宝玉略微顿了一下。 好在旁人不知道他的想法,因此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见礼完之后,薛姨妈和王夫人两个又抓在一起,垂泪诉说姐妹情长去了。贾宝玉便趁着机会,偷偷的打量着薛宝钗。 只见她此时也不过十二三岁,虽与薛姨妈一般身上半点鲜艳颜色也无,却似天生有一股出尘气质萦绕左右。姿容素淡,容貌腴美,虽不涂脂粉,却愈发显得娇美动人。 两瓣丹唇不点而红,一双娥眉不画而翠。 面如秋月微霞,肌润光泽。 眼若水杏有神,藏而不露。 这般气质与品貌,当真世间罕有,不愧是排在十二钗之首的女子。 这样的女孩子,不知道原著里的贾宝玉是如何舍得抛弃的。换做是他,贾宝玉知道,他必定不会! 贾宝玉因着初见宝钗的芳华,难以淡然以对。他却不知,对面的少女也同样将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半个月之前,宝钗便听母亲说都中荣国府的姨妈要带小表弟到南京寻医问药,届时一定会到家里来的。 如今一瞧,这个表弟虽不是精神抖擞,但也是安安稳稳,哪里有一丝病态?不过这也不是她关注的重点,因为她发现,这个表弟自下车之后,目光便一直放在自己身上。 宝钗并未觉得有太大不妥,初次见到她的人,都会多留意她一些。她关注的是,这个表弟生的,很白净,很文雅,很好看……与他哥哥薛蟠完全不同……见母亲与姨妈二人热话,无暇他顾。为了不冷落表弟,她便上前,笑道:“宝兄弟,前儿听说你生病,如今可是大安了?” “多谢姐姐关心,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贾宝玉发现,宝钗笑起来,有一种春风拂槛般的亲和。 就在贾宝玉想着怎么继续和宝钗聊天的时候,一坨肉感十足的东西搭在自己肩上。 “嘿嘿,早就听我妈说起过你,今儿你来了,走,我带你去我书房玩。” 贾宝玉从肩上拿下薛蟠的手臂,头也不回道:“多谢薛大哥,我” “走吧。” 薛蟠哪里理贾宝玉那么多,也不管他要说什么,直接架着他的胳膊,半拉着他进府去了。 薛家是个大宅,单是前院便有三四进之深。宽敞严整,气派不凡。 只是薛蟠明显没有让贾宝玉参观的意思,拉着他直接就到了他的书房里去了。 “你看我这书房怎么样?这是我今年才弄的,你猜花了多少价钱?” 一进门,薛蟠便转着圈的示意贾宝玉评价他的新书房,并给估个价。 拉都被他拉过来了,贾宝玉内心翻了几个白眼,倒也不多想了,留心观察了一下他的书房。 这屋子倒不算太大,大概五六十平的样子,两面是书架,进门左对面的方向横放着一张深色檀木雕花木案,估计材质不俗。 靠窗一面,是三张客座扶椅,扶椅正面放着一张小条桌,上面摆着一整套的茶具、杯具。 几处墙面的空处与镂空处,还挂了不少字画,摆着一些古玩器具。 这些贾宝玉不太知道其价值几何,倒是那两张高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放满了书,竟塞的没有一点空隙,一看至少数百近千本,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也不为过了。 据贾宝玉所知,这个时代书籍是名贵东西。这薛家果然不负豪富之名。 “你倒是快猜啊!” 薛蟠见贾宝玉只是瞧不说话,有些急了。 贾宝玉道:“看你这书房的样子,大概值二百两吧。” “二,二百两?宝玉,你什么眼神儿?” 薛蟠错愕了,随即就像是憋了一口气在心里出不去,他满脸通红道:“这些东西,不算那些书,都是我亲自置办了,足足花了我三千银子呢!” 书,是从他父亲书房里搬来的,自然不用再花银子。 看着薛蟠愤愤的表情,贾宝玉笑道:“是啊,我说的是二百两金子,不是差不多么?” “呃,是这样啊,那是我错怪你了。”薛蟠认错很实诚。 贾宝玉笑了笑,薛大傻子不愧是薛大傻子,这么好忽悠。不过想想后世金银首饰都是按“克”来计算价值的,这货只是布置一下书房就花了三千两银子。 真是够土豪的! 干站着无趣,贾宝玉走到书架旁边,翻起书来。 薛蟠又走过来了,见贾宝玉正翻看一本书,他做出一派前辈学者的姿态,道:“嗯,宝玉,你看的这本书是,哦是《论语》,它是孔圣人写的,讲的是,讲的是他周游列国的故事,还有,还有 总之,这些书我通通看过,你要看什么书只管问我,我给你推荐好看的。” 贾宝玉一顿,关起书页,看“天才”一般看着他。他原本是想找两本历史传记看看,以了解现在所处的朝代纪元,此时也被薛蟠雷的忘记了。 孔子写的?周游列国?故事? 什么跟什么玩意儿? 不过一想起对方是薛蟠,他又有些释然了。能将唐寅认做是庚黄的奇葩,说出这点“高论”倒也不算什么。 见贾宝玉望着自己,薛蟠颇为高深莫测的一笑。在他看来,贾宝玉一个十来岁的小屁孩知道什么。这不,自己随便露两手,他就对自己“顶礼膜拜”了。 薛蟠心中自得,将自己“指点”过了的《论语》从贾宝玉手中拿出来放回去,又道:“还有其他的,你随便看,我都能指点你,不用跟我客气。” 贾宝玉还真就又拿起一本,他想看看薛蟠还能教他点什么“知识”。 “这本啊,这本书啊,我瞧瞧” 薛蟠夺过贾宝玉手中的书,翻过来看了看,心中松一口气。 万幸,书名这两字他刚好认识! “这本书呢叫做《庄子》,谁写的不用管他,大体就是个农民在北方养鱼的故事,没什么可看的,你再换一本。” 薛蟠很自得,幸好当初塾师授课的时候他还听到了一耳朵! 北“民”有鱼北有渔民!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贾宝玉默默的放下书,对于薛蟠的学问,他感到五体投地。 “你不看了?” “呃,薛大哥博览群书,才高八斗,小弟佩服,佩服!” 贾宝玉无心再与他“证道”,自己走到茶桌边坐下,给自己倒杯茶喝。 薛蟠见此,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似乎猜到了什么,窜到贾宝玉身边,问:“你是不是也不喜欢看这些正经书?” 贾宝玉喝了一口茶,原本他还有从薛蟠这里打探一下前代历史的打算,如今是不敢了。 要知道,没消息也比假消息要好上太多! 左右没什么事,就准备在这边坐一会儿,等着前面来人叫。 又不想薛蟠再拉着他给他“传道授业”,便说:“是这样的,小弟天生不爱读书,这一点实在没办法和薛大哥比肩。” “太好了!”薛蟠高兴的差点跳起来,随即察觉与自己之前的“学者”身份不当,又沉静下来,只是眼中的那抹兴奋怎么也掩饰不住。 过了好一会儿,薛蟠忽然贼兮兮的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只喜欢看那些书?嗯~?” “什么书?” 贾宝玉神色一动。许是同为男生的缘故,看到薛蟠那贼贱贼贱的表情,贾宝玉便猜到七八分。 “嘿嘿你等着。” 薛蟠以为贾宝玉乃同道中人,张目望了望外面,见院里无人,这才一个闪身躲到书案后面。蹲在底下一阵捣鼓,不一会背着手出来。 “这可是哥哥我花大价钱才弄到的孤本,你想不想看?” 薛蟠回来之后,先把房门掩了,再回到贾宝玉身边,献宝似的。 贾宝玉笑了。这分明就是老司机室友拐带纯洁少年共同欣赏片的场景。 “好啊。” 贾宝玉来了一点兴致。 薛蟠珍之又珍的将背着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本小册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书页有些泛黄、起绒,贾宝玉毫不怀疑薛蟠经常把它拿出来欣赏。 “你可仔细,千万别给我弄坏了。” 薛蟠嘱咐了一句,才放到贾宝玉面前。 贾宝玉一笑,也不去拿,只是轻轻的翻起第一页。 第一页很空白,就是几个字:房中秘术。 简单,直接。 接着翻开后面,果然见上面全是一个个“妖精打架”的画面。 床边,扶桌,窗台,凉亭。观其形,则若宝剑入鞘,度其势,又如蛟龙探海。 贾宝玉一乐,这古人玩法也不像后世认为的那般单一嘛 二十来页,贾宝玉只花了几十秒就翻完了。 除了一点新奇感,别的实在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 别说和日本老师们的教学视频相比,就是和韩漫,也根本没得比,粗糙的很。 薛蟠却很兴奋,一边紧张的盯着门外面,一边又回头问贾宝玉道:“怎么样?” 呃,人家好心好意与自己分享好东西,自己也不好冷了别人的心。但要是说多好看,贾宝玉又觉得违心,因此道:“薛大哥这本虽好,但是我看过的可比上面的丰富多了。” 贾宝玉说着,将册子推给他。 薛蟠震惊了:“什么,你也有这等好东西?还很多?” 薛蟠激动的抓着贾宝玉的胳膊,死死的盯着他。 眼中的神色,就像是多年的囚徒仰望光明一般 “这是自然。”贾宝玉淡然摆开他,一挥衣袖,风轻云淡。 薛蟠一下就信了。人都说都中是世间第一等繁华之地,这位表弟虽然看起来年纪小,但人家毕竟是从京城来的,这方面门路比自己广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不行,自己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么一本好的,悄悄藏了许久。眼前这个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好兄弟,把你的好东西也给我看看好不好?我认你当大哥!” 薛蟠扶着贾宝玉坐着的椅子就惯性的缩坐到了地上,一脸乞求。似乎贾宝玉要是不答应,他就要坐着不起来一样。 贾宝玉不想这小胖墩竟然对此道如此痴迷,为免他纠缠,只得继续骗他道:“可是东西我都放在京城了。薛大哥也应该知道,这等好东西,自然要藏起来好好欣赏,如何敢到处带着走呢?” 薛蟠一听,顿时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焉了! 遗憾的叹了口气,他慢慢的爬起来,看着贾宝玉,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道:“那好兄弟,你给我说说,你看的那些上面,都有什么样的??” 薛蟠双手放在面前,又伸又搓的比划着什么。 虽然看不懂他的手势,贾宝玉却也能明白他的意思。 说实话,其实贾宝玉心中是不喜欢薛蟠这个人的,典型的最没品的恶霸类型人设,实在无法引起他的好感。只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又在薛家做客,不愿意平白的得罪他而已,又怎么可能与他一起讨论“花边新闻”? 正打算再找个由头敷衍他,就有小厮来传后面摆饭了,让薛蟠带着他过去。 薛蟠只得偃旗息鼓,将自己的那份好东西重新藏回原处,带着贾宝玉往饭厅而去。 路上还不忘嘱咐:“好兄弟,以后我要是到了京城,你可一定要把你的好东西给我瞧瞧!” “好说,好说。” …… ps:兄弟们,再入红楼,能支持的都走起。另外新书期暂定每天一章,大概四五千字…… 第3章 水温刚好(求推荐,求收藏) 穿堂过户,来到薛家正堂的饭厅。 这是一间宽敞的堂屋,四下都是高大的红漆柱子,中间摆着一张大圆桌,成排的丫鬟仆妇伺候在周围。 此时王夫人、薛姨妈以及薛宝钗都已落座。不过见贾宝玉和薛蟠进来,薛宝钗倒是站了起来示意。 薛姨妈连连招呼:“蟠儿,快让你宝兄弟坐下。” 薛蟠自然拉着贾宝玉入席。兴许是因为知道贾宝玉手中有丰厚资源,日后他需要仰仗,因此对贾宝玉比刚见面客气了太多,拉过自己的凳子挨着贾宝玉坐,显然要招呼他的意思。 旁边丫鬟端了水盆过来。薛蟠原本都拿起筷子了,见状抬头看了上方的薛姨妈一眼,见对方瞪着他,才有些不耐的放下,伸手放进盆里,却只是随便薅了两下。 那丫鬟也是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并不多留就退开,另有一个丫鬟端着叠整齐的干手帕上来。 薛蟠也只是抓起擦了擦就给扔回去。 贾宝玉身边同样也上来两个丫鬟,他虽然觉得有些太奢费人力物力,但入乡随俗,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失礼,因此十分规矩的净了手,临了还自然而然对两个丫鬟道了声谢。 两丫鬟一愣,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看了贾宝玉一眼便躬身退了回去。 上方的薛姨妈见此,简直不忍直视。看看自家儿子,再看看姐姐的儿子,她有种无地自容之感。 连薛宝钗都多瞧了贾宝玉一眼。 王夫人倒是不大意外,自己的宝玉,本来就是知礼懂事的。特别是在丫鬟们面前 薛蟠也没察觉自己给母亲丢脸了,见母亲招呼着姨妈,他很尽责的也招呼着旁边这个小表弟。 “好兄弟,尝尝这个。” “好兄弟,再尝尝这个。” 不一会,贾宝玉碗中便堆满了薛蟠夹过来的菜。 虽然都是珍馐,但无一例外全是肉食,估计都是这小胖子自己爱吃的。 贾宝玉很不习惯他这般热情,面色诚恳的推诿道:“多谢薛大哥了,我自己来就好” 薛蟠见贾宝玉碗里也装不下了,这才放过他,开始一个劲的往自己碗里扒拉。 薛姨妈本来也准备给贾宝玉夹菜,见薛蟠这般,终于觉得儿子做对了一件事。又怕他只是头起这般,便再嘱咐道:“蟠儿,别只顾自己吃,多照顾你宝兄弟,他比你小,好些菜够不着。” 薛蟠胡乱应了,她又让女儿给王夫人和贾宝玉添酒。 宝钗端起分酒壶,先走到王夫人身边斟了酒,再到贾宝玉旁边,屈身斟了一杯,并道:“宝兄弟,虽说酒不可多吃。但是既到了我们家,好歹也尝尝。” 声音温和清朗,沉稳大方,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多谢姐姐。” 因为离得近,宝钗举手投足之间,贾宝玉还能嗅到一阵极淡的馥郁芳香。贾宝玉觉得心情忽然变得很宁静,很舒心 一顿丰盛的晚宴,贾宝玉吃的肚子微微鼓起。 倒不是说席上的菜肴多么美味,相反,薛家的菜大都做的很清淡,味道相比后世千奇百怪的美食还是差了些。 但是那种清淡中透露出十分纯粹的天然食材的清香,以及桌上餐具、菜色极具中国古典韵味的视觉感官,都十分勾引起他的食欲。加上薛姨妈母子三人的热情招呼,贾宝玉这才稍微敞开了肚子。 饭后在偏厅内闲坐了一回,薛姨妈母女二人就送王夫人和贾宝玉到早已收拾好的上房中歇息。 然后薛姨妈留在王夫人房中两姊妹说话,叫宝钗送贾宝玉到他的房间。 “宝兄弟,这边。” 宝钗领着两个丫鬟,在前引路,时不时回头,微笑的招呼一声,似乎生怕贾宝玉有一丝客居的陌生感。 借着廊檐下的微弱的光线,贾宝玉再次估量了一下宝钗的颜值,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真的是很神奇,可以把一个人的容貌刻画的这么令人赏心悦目。宝钗已经是如此,更不知道,那同列十二钗之首,风流灵秀,容貌应该更胜宝钗一筹的林妹妹,又是何等光景 到了一道红漆的房门之前。薛宝钗笑说:“宝兄弟,这便是我妈给你收拾的屋子,你先看看可还喜欢。” 说完,伸手轻轻一推,伴随着门轴转动的声音,房门应声而开。 里面烛火通明,已有一个小丫鬟守候在其中,见众人进来,赶忙上前行礼。 宝钗道:“她叫喜儿,虽然你们随行带有服侍的人,只是我妈怕还有些不甚便宜的地方,就叫她过来听候使唤。 有什么需要或者不中意的,只管打发她来回。不要图省事,怕麻烦,那才真是外道了。” 贾宝玉扫视了一下房间,通体的古色古香,十分敞亮。 四周的墙壁上,简单的挂着一些文人字画。西边一角的高几上,置着一个紫铜色的香炉,正有两束袅袅的薄烟盘桓升起。 当中置着一张小圆桌,桌上摆着茶盘杯碟。 左边是一道高大的木制屏风,将屋子分割成两半,虽看不见另一半,但估计里面便是真正的卧榻之所。 贾宝玉心中被这样典雅大气的房间所悦,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谢宝姐姐,这里很好了。” “既如此,那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 宝钗说完点点头,便要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去。 贾宝玉连忙叫住她:“姐姐且慢。” 宝钗便又停住。 贾宝玉道:“不知姐姐可有书吗?如今时辰尚早,想和姐姐讨两部书瞧瞧。” 宝钗微微讶异,今日她虽是第一次见到贾宝玉,但她母亲和王夫人常有书信往来,她家又是行商之家,消息广泛,因此之前便曾听闻过一些关于贾宝玉的传言。 这个表弟出身都中国公府,身份尊贵。因为出生时有异象(衔玉而诞)而倍得家中老祖宗,也就是老国公夫人的宠爱,从小视若珍宝。以致于姨妈和姨爹都不大敢管束。 这样的出身与境遇,年纪又小,自然骄纵些。这也罢了,大凡王公府邸的子弟,多是如此。 只是 闻得他不爱读书才是,怎么这会子却急着要书看呢? 心下有疑惑,宝钗面上不显,只笑道:“我虽不大读书,倒也有两部,只是不知有没有宝兄弟爱看的。”顿了顿又道:“宝兄弟要看什么书,我回去找找。若没有,我让人到我哥哥书房中去拿,他那里书倒多。” “也不拘什么书,不过历史传记之类的就好了。”贾宝玉想起下午的时候与薛蟠说过他不爱看书,这会子又去找他拿,明日他难免又要纠缠询问,便补充道:“不过是随便说说,姐姐若是没有就罢了。” 宝钗应下,看了贾宝玉身边的两个丫鬟一眼,笑着走了。 “二爷,你平时不是讨厌看那些书么,怎么今儿偏偏叫表小姐给你找那些书来瞧?” 贾宝玉身后,跟来其中一个丫鬟问道,却不是媚人。 贾宝玉回头,看着这个说话的丫鬟。她和宝钗年纪相若,穿着一件银红色的小袄,青缎子背心,面容清秀,身材细挑。 估计是比媚人年纪小些的缘故,看起来倒更显娇俏。 她,便是袭人,自己身边的第一大丫鬟。 “你不知道,咱们二爷病了一遭,不但连前事都忘了,而且性子也变了。说不定啊,从此以后,二爷也变得勤奋好学,以后考个状元回来呢。” 贾宝玉还没说话,媚人却先笑道。 袭人愣了愣,也笑了,道:“若真是这样,那便好了,老爷和太太不知道有多高兴。” 如此说笑一阵,几人一起进了里间。 里间果然更宽敞些,右边是一个碧纱橱,由木架丝质屏风隔着,上罩着薄纱,隐约可见里面有两张小床,预估便是丫鬟睡的地方。走过碧纱橱,正中的位置,放着一张梨花木雕刻的拔步摇床,上面围着一圈粉色的幔子,内罩着青色的纱帐。屋里桌椅、箱柜等一应陈设用具皆是半新的,纤尘不染,显然之前精心打扫、布置过一番。 袭人便招呼着喜儿去打水。媚人说:“你才受了伤,还是我同她去吧。” 袭人却道无事,仍旧与喜儿去了。媚人便站在屋里跺脚嘀咕:“这个时候还逞能,偏要显得我们都不如她,都是懒的。” 抬头见贾宝玉看着她笑,又觉得很不好意思,于是赶忙岔开道:“二爷,我帮你梳头吧。” 古人不论男女皆留长发,贾宝玉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他的发式很复杂。 坐在镜子前,媚人轻轻拔下他头顶的鎏金束发长簪,等他的头发披散后,再将那一绺绺小辫子慢慢解开,最后用篦子梳直。 “咦,媚人,这包脏衣裳好像不是二爷的,谁拿进来的?” 袭人打水回来之后贾宝玉的头发还未梳好,她便去整理贾宝玉之前换下来的衣裳。 从京城到金陵,走了大半个月,若是路上洗衣服不太方便,便把换下来的衣裳都用包裹包着,等方便时再拿出来洗净晾晒。 此时她就发现一包还沾着泥土的衣裳,虽然同样华贵,细看却不是贾宝玉的,便问媚人。上午马车失控,她也摔着了,今天都是媚人在伺候贾宝玉。 媚人偏头看了一眼,道:“那包不是二爷之前穿过的吗?是茗烟他们送进来的啊,难道送错了?” 袭人没说话,又翻找了一遍,忽然道:“二爷之前穿的那身衣裳并不在这里。” 她是贾宝玉身边的“内总管”,贾宝玉的一切她都时常清算着,很快便发现贾宝玉的衣裳少了一整套。 媚人笑道:“那便是了,上午马车失控,大家人心惶惶的,幻灵寺里面人又多,想必是茗烟他们粗心,错拿了别人家的衣裳。” 袭人听了,也觉得只能是这样了,骂了茗烟几个几句,又道:“那寺里都是旁的地方来上香的人,明儿就算专门让人去找,怕是也难得找到,倒是茗烟他们必要为此得一个大的不是,罢了,不过一身衣裳而已,也不值得大动干戈,依我说,就不必去回太太了。” 媚人笑道:“你说的是,反正二爷也不差这一套衣裳穿,况且依我的看法,那身衣裳是二爷病重时穿的,丢了也好,说不定二爷的病也是这么丢没了的!” 袭人听她这么一说,便是找回来怕是也不敢再叫贾宝玉穿了,因此也就不再迟疑。一时又道:“那这身衣裳就拿出去叫婆子们洗了,让他们拿回家去给自家小子们穿吧。” 贾宝玉自然不能穿来历不明的衣裳,哪怕这身衣裳看起来也是材质不俗。 袭人和媚人两个叽叽喳喳的说着衣裳的事,贾宝玉一点也不感兴趣。 正好他要的书宝钗也派丫鬟送了过来,梳好头发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去翻看。宝钗送过来的一共四本,具是崭新的书册,装订精美,用一张淡粉色的布巾包着。 贾宝玉挑了一本《本朝纪事》,坐在床边就打开来看。 忽觉脚下一凉,贾宝玉低头。原来是袭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蹲在床前,拿起他的脚,褪去鞋袜,与他洗脚。那十根还未完全长成的葱纤玉指,略带冰凉的触感,令贾宝玉不由自主的一抖。 “二爷,水烫么?” “不,水温刚好。”() 第4章 金陵城(求推荐收藏) 唐末有个书生进京赶考,数次不中,最后一次发榜之后,他忿而赋诗一首: 《不第后赋菊》: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离开长安之后,他果真参加了唐末农民起义,并一步步成为义军的首领,最终攻下大唐京师长安城,改元金统,国号大齐。 他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书生皇帝黄巢。 相传他攻破长安城之后,曾大肆屠杀李唐皇室以及文武大臣,加上他治军也以残暴著称,所过之处,以烧杀劫掠养军。所以,虽然他的一生极具传奇色彩,但是历史评价并不高。 不过这只是贾宝玉前世所记得的一段历史,翻开这个世界的史书,他发现,好像不太一样 黄巢并没有残暴嗜杀的名号。据史记载,他治军严明,攻破长安之后,赏罚分明,极力拉拢晚唐遗臣及周边割据的节镇,势力变得越来越强大。 所以,他的大齐并非原历史当中记载的那样只有不到四年的寿命,而变成了十多年,直到他寿终正寝之后,大齐才被覆灭。 历史的转轮就是这么环环相扣。 贾宝玉不知道这个黄巢是不是也被穿越了,但就是因为他小小翅膀的一个煽动,使得原本的历史轨迹发生了偏移,导致后面的历史,变得面目全非。 大宋的建立者,不是太祖赵匡胤,而是圣祖赵德芳(赵匡胤之子)。 灭掉大宋的不是忽必烈,而是成吉思汗。 而取代大元朝的,也不是大明,而是大周 五代不是原来的五代,大宋和元朝也变了味,至于大明朝和大清朝,更是出都没有出现,而是在元朝的后面夹了一个只有二三十年的大周,然后就被本朝太祖推翻、取代 两种相似却又不一样的历史在贾宝玉脑海中盘旋,让他有些晕乎的同时,也总算是确定了,他就是处于一个前世历史没有的朝代之中。 这个朝代,国号大玄,是汉儿统治的江山。 成吉思汗开创的大元朝虽然威加四海,强极一时,但是随着他一死,以极端的武力开创的帝国马上显示出它文治的严重不足,不过几十年,强大的军队开始腐朽,变得无力镇压由于统治者横征暴敛引来的揭竿起义。 这个时候蒙古内部贵族也开始内讧、分裂,其中一支势力乘势崛起,取代了大元,改国号为大周。形势一度好转。 可惜大周也不能完全规避大元的弊病,加上大元朝的暴政已经彻底激怒了天下数千万的汉人,全国各地汉人领导的农民起义、贵族起义仍旧层出不穷。 神州大地,深陷割据与战乱的泥沼之中。 终于,大玄太祖崛起,聚百年来汉人的激愤,穷半生的精力,自南而北,一步步镇压内乱,驱逐外夷,最终结束中原大地百年来被异族侵占肆掠的历史,恢复汉室江山! 这便是大玄建立的背景,当今天家,乃是元玄皇室。 知道朝代背景是汉人江山,贾宝玉莫名松了一口气。 作为一个有历史荣誉感的汉人,也作为红旗下长大的三好学生,他虽没有民族歧视的情绪。但是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要是可以选择,他还是不想如清宫剧那般跪舔满清(当然要是真到了清朝,为了活命,舔一舔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宝兄弟~!” 刚从王夫人房中请安出来,一个粗嗓门就从老远传来,贾宝玉不用瞧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抬起头,果然见小胖子薛蟠圆润的跑了过来。他很是兴高采烈的样子,拉着贾宝玉道:“一连阴了这几天,好不容易今儿天色正好,我带你逛金陵城去!” 贾宝玉对薛蟠见面就拉扯的热情很不感冒,倒是对他口中所说的话有些兴趣,因此只退了一步,道:“不瞒薛大哥,我之前便有这个想头,只是我母亲让我在屋子里好生休养” 来了薛家几日了,贾宝玉岂有不想出去逛逛金陵城的?而且,虽然他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薛蟠,但是薛蟠倒对他十分真诚,这几日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不断的往他院子里送。人都是有主观意识的,在这样的前提下,贾宝玉对薛蟠的看法倒是改变了不少。 其实认真算起来,薛蟠如今也就十五六岁,身上也许有许多纨绔子弟的毛病,这在世家大族的子弟身上,并不算太奇怪。加上他父亲才死了不到一年,贾宝玉估计,薛蟠真正变的五毒具沾,是在到了京城,结识了贾家那一帮人,又无人管束之后才完全成型的。 “嗨,有什么好休养的,我看你的样子身上的病早就好透了,姨妈她不过是瞎担心,和我妈一样,每回我一生点小病小痛,她就紧张的不得了,好像我明儿就要死了一样,这也不能去,那儿也不能去,殊不知一天到晚憋在家里,没病也给憋出毛病来了。” 贾宝玉不想薛蟠还能说出这般有见解的话来,对他有点刮目相看的感觉,便道:“那好,我回去通禀母亲一声儿” “不用,咱们又不出城,人马随从我都叫好了,连你的小厮都叫上了,都等着呢。姨妈那边我叫她们去回明白就是,不然你去回,姨妈不定怎么千叮咛万叮咛,倒误了咱们的时辰。”薛蟠说着,招呼了两个丫鬟过来,叫她去找薛姨妈和王夫人回明白。 如此,贾宝玉也不多言了。薛蟠看起来平时应该没少出门晃荡,又有随从,料想无事。 “宝兄弟,上马啊?!” 薛家东南门角,薛蟠上了马,回头见贾宝玉还愣着,催促道。 贾宝玉“哦”了一声,看着眼前这匹五尺多高的大马,心里有些虚。 他可没学过骑术,头一遭上马,心里很没底。又知道骑马在这个时代估计是很平常的一项技能,为了不露怯,贾宝玉只好硬着头皮一脚踩在马镫上,欲强凳上去。 他倒是想多了,他的几个小厮见贾宝玉犹豫,连忙合力扶着他,差不多算是把他抱上马去的,十分稳当。 只这一坐上去,居高临下,视野开阔,贾宝玉顿时觉得,感觉似乎还不错。 薛蟠见他坐稳,策马便要走。 忽然从外面走过来四五个人,有老有少,穿着都不算俗,不像是普通老百姓。 一见到薛蟠,那走在前面的一个中年男子便热情的招呼上来:“哟,蟠哥儿,正要找你说事,你看连你三叔公都来了,咱们里面去说” 听说话的口气,倒像是亲戚。 薛蟠却一下子将脸拉下来,十分不好看,冷哼一声道:“我今儿没空,你们要谋什么差事,找我母亲说去!” 说完也不理几个人尴尬的面色,夹着马背便走了。 贾宝玉的小厮也牵着马跟上。 走了十几步之外,见薛蟠还是面色忿忿,嘴里咒骂着,贾宝玉不由问:“那些人是?” 薛蟠恨恨道:“都是些囚攘的,见我父亲没了,一个个都想打我家的主意!” 贾宝玉若有所思。薛蟠倒是没十分纠结,又骂了两句就丢开手道:“管他们呢,横竖我妈叫我别胡乱答应他们什么,我也懒得理他们,走,我们继续逛城去!” 金陵城作为六朝古都,不但人文气息浓厚,而且城区面积十分宽广。 薛蟠今日纯粹就是带贾宝玉出来玩,他自己并无目的。偏偏贾宝玉初来乍到,也只是想多看看,见识见识,也无一定的去处,因此一行人狂了半日,竟是干逛而已。 倒是中间经过两家青楼之时,薛蟠极力怂恿贾宝玉,要带他进去玩玩。 贾宝玉内心倒是也想进去瞧瞧,毕竟相比较后世见不得光的“红灯区”,古代的青楼,那可是历史悠久,体制齐全,光明正大,令后世无数宅男遐思的地方。想来里面的氛围绝对很不一样! 不过想了想自己现在的状况,贾宝玉还是拒绝了。这个时候进去,做点什么吧,太伤身体,什么都不做吧,太熬心! 薛蟠见贾宝玉执意不进去,倒也就算了。一则他也怕被母亲和姨妈知道埋怨,最重要的还是,贾宝玉确实小了点,也不知道那玩意儿成熟了没有,要是到时候只自己高乐,让他在一旁干瞪眼,这样的事是薛蟠绝不愿意做的,太不仗义!要是贾宝玉再大几岁,说什么他也要拉他进去,他出银子,让里面的窑姐儿代他好好招待这个表弟,那样以后到了京城他就没理由不把他的那些“收藏”给自己瞧了 到了晌午,薛蟠感觉饿了,便对贾宝玉道:“走,咱们先吃饭去,吃完了再带你去秦淮河那边逛逛。嘿嘿,我告诉你,那边可热闹了!” 呃,十里秦淮贾宝玉自然不会不知道,古代最繁荣“娼”盛的地方…… 进了一家叫做逸轩居的大酒楼,酒楼掌柜明显认得薛蟠,亲自上前来招呼。 “黄掌柜,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菜通通拿出来,今儿我要招待贵客!” “得勒!”黄掌柜听完立马去安排。薛蟠又对同行的随从、小厮道:“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点,今儿不用给我省银子!” “多谢大爷!”薛家的下人顿时高兴的什么似的,连跟着来的贾家的小厮也很兴奋,跟着说了好几声好话,便坐到一边,合伙商议吃什么去了。 “宝兄弟,你要吃什么也尽管说,甭给我客气。”薛蟠拉着贾宝玉坐下,很大方的道。 贾宝玉知道这货是土财主,又有意在自己面前充阔气,当然也不和他客气,任由薛蟠点什么都不制止,很快十多个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就陆续端上了桌,当然,还有一壶美酒 一顿饭吃下来,大多数的菜都没碰多少,贾宝玉心中感觉有些可惜。不过薛蟠却丝毫没觉得,喝的半眯半醉的他拉着贾宝玉下楼,直奔门口走,而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都不阻拦。 贾宝玉便问:“不用给银子?” 薛蟠的小厮吴全连忙解释道:“我们大爷经常到这里吃酒,都是记账上,月底掌柜的自会派人到府上销账的。” 原来如此,贾宝玉表示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这时,从门口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嘿,听说这里可是金陵城最好的酒楼之一了,今儿把你卖了个好价钱,你爹我也大方一回,让你吃一顿好的,三天后,你可得高高兴兴的跟着冯公子走,要是惹他不高兴,让我拿不到后面的银子,看我不收拾你!” 随着声音,一个四五十岁,骨瘦如柴,弓腰驼背的男子,拉着一个女孩走进来,小姑娘手里还拿着一块牌子。 那男子进门后,许是屋内光线比外面暗的原因,他一时有点看不清,便眯着眼睛四处瞧,形容看起来倒是更加猥琐了。 薛蟠本来有些半醉了,仰着头出门一时也没注意,便一下子撞到那人身上。薛蟠低头一看,见是个衣衫褴褛,打扮像乞丐一样的人撞到自己,顿时大怒:“他娘的,哪里来的穷酸货,走路不长眼睛?!”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请爷息怒”那男子见薛蟠凶神恶煞,身后跟着十来个人,哪里敢有一点脾气,连忙弯腰作揖,声声讨饶。 ps:红楼中朝代纪元不可考究,却又明确提到唐、宋、元这几个朝代,没有提及明清,书中却多有明清的事、物。据此,杜撰了一段历史,仅为衔接剧情需要,无需深究。() 第5章 拐子 “咦,这小娘子长得不错,手里抱的什么?” 薛蟠平时嚣张惯了,猛然看见男子身边那个女孩模样很是俊秀,怀里还紧张兮兮的抱着一块牌子,想也没想就顺手抢了过来。 “写的什么玩意儿?” 吴全知道自家少爷认不得太多字,上来帮忙瞧看,然后道:“大爷,上面说的是他们家乡闹旱灾,要卖女儿活命呢。” 薛蟠一下子来了兴致,重新打量了这父女二人一眼。只见那女孩却不像男子那般浑身脏兮兮的,相反,她身上打扮的很干净。一身粗棉布衣裳,一头略微泛黄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子别着,肤色细腻,眉目清秀,柔弱婉转,竟是个顶好的美人坯子! 薛蟠正欲调笑,忽然看见贾宝玉拨开众人,走到那女孩跟前,盯着人家额前的一颗胭脂记细瞧。女孩往后退了一步。 薛蟠愣了一下,然后便笑道:“我说宝兄弟,你也太没见过世面了,把人家都吓着了。你要是看上她了,正好她爹也要卖她,你就把她买下来当丫鬟如何?” 贾宝玉却没回答他。薛蟠又道:“定是姨爹姨妈管的紧,你身上没银子,这样,我买来送给你当丫鬟怎么样?” 贾宝玉终于回应了:“薛大哥舍得?” “嗨,不过是个标致的小媳妇儿而已,你我兄弟之间,既然你看上了,我还能跟你抢不成?只是你以后别忘了兄弟我的好处便是。”薛蟠说完,对着贾宝玉使了个眼色。 贾宝玉莞尔,这货居然还惦记着他的那些“收藏”。 不过他没说什么,他确实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碰见这个十二钗副册排位第一的女孩——香菱! 这个红楼里第一个出场的金钗,也是命运最坎坷的一个女孩。本是锦衣玉食的小姐,四五岁上被拐子拐了,后来被薛蟠强买走,成为薛蟠的侍妾,最后被薛蟠的正妻夏金桂害死(从第五回判词来看,她确实应该是死于夏金桂之手。鉴于红楼的残缺、版本不一,以后本书中再遇有争议的情节,都以本书所杜撰的为准)。 如此看来,这男子便是拐子了。 见薛蟠口口声声说要买他女儿,男子面色变换了几次,忽然一咬牙,道:“这位大爷当真要买小女?刚才有位公子出价二百两欲买小女,要是这位大爷出的价高,我便把小女卖给大爷,以后为奴为妾,全凭大爷做主。” “爹,那冯公子”女孩拉了拉男子的袖子,被他一瞪,立马吓得缩回去,也不敢再说话。 吴全凑到薛蟠耳边道:“大爷可别上当,他这是漫天要价,寻常这样的女孩最多几十两银子便能买了。” 薛蟠倒是不觉得贵,再次瞧了瞧这丫鬟,觉得确实值这个价。又瞧了瞧贾宝玉,见他皱着眉头沉思,目光却一直落在女孩身上,想了想,他一摆手道:“一口价,三百两!” 此话一出,逸仙居里那些早就注意这里情况的食客们顿时发出一阵唏嘘声。三百两银子,哪怕在金陵城,都能买一座小宅子了! 男子果然大喜:“爷当真爽快!” 薛蟠昂着头,很享受这种受人“崇拜”的场面,他心中暗道,母亲这两日天天嘱咐我好好照顾表弟,这下子我送他这么一份大礼,他还能不从心里感激我,从此以后对我服服帖帖?便是他的那些好东西,以后我要叫他送给我,他也没理由不答应了。想到这里,薛蟠便抛下心中那一丝不舍,道:“好了,这会儿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等我派人回府去取,现在,你女儿便是我兄弟的人了。” 说完,薛蟠便拉那女孩过来,吓得她往男子身后藏,却也没用,被男子一推,她就被薛蟠抓住,然后眼泪就开始不住的往下流。 贾宝玉看了一叹,但他此时却没时间去关心她,制止了薛蟠派人回去拿银子,转头看着那男子。男子点头哈腰的问:“这位爷有什么吩咐?” “她真的是你女儿?” “当然,这还有假” “撒谎!”贾宝玉忽然大喝一声,引来了整个大堂内所有食客的目光。那男子面色一变,道:“大爷这是何意?” 薛蟠也忙问贾宝玉是何意,贾宝玉道:“他是拐子!”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男子面色大变,厉色道:“血口喷人,难道你们想仗势欺人,强抢不成?”说完这一句,他似乎很生气,上前便要拉过女孩,一边道:“怜儿,咱们走,爹不卖你了!” 薛蟠哪里管他那么多,一把把他掀开,问女孩道:“你来说,他到底是不是你爹?” 女孩似乎很怕薛蟠,缩着脖子,良久才道:“他,他是我爹” 周围的人大失所望,站定后的男子也是一脸得意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冷笑一声,这些拐子多半都有些手段,专拐那些极小的女孩,长到如此大的年纪了,大都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又或许从小把人打怕了,轻易是问不出来的。 之前贾宝玉沉默,便是在思索如何才能最快的将这个拐子绳之以法。古代官府虽然对于拐子的惩戒力度也很大,但是因为时代所限,诸如交通不便、消息闭塞等,拐子仍旧大行其道。 世人对此也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大多不会去深究那些卖儿卖女的人究竟是不是拐子,不只是因为麻烦,最主要的还是古人不讲人权,至少普通人的人权难以保障。但是今日这个拐子既然遇上了贾宝玉,无论如何,贾宝玉都没有放过他的道理。 看着拐子逐渐变得安心的表情,贾宝玉冷哼一声,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不单知道你是拐子,而且,我还知道你是从苏州将她拐来的,是也不是?” 贾宝玉面上带着冷笑,一脸轻蔑的看着男子,实则他也是为了吓一吓他,让他露出更多的破绽。他虽然知道香菱是在苏州被拐的,但要是这个拐子并不是第一经手人(当年下手那个),估计效果便不甚理想。但是看这拐子穿的这么烂,明显混得十分潦倒,估计不太可能是大团伙作案。 果然,男子眼中的得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惊慌之色。事情都过去年了,他不知道贾宝玉是如何知道的 贾宝玉心中有数了,故而继续冷笑道:“我不但知道你是在苏州拐的的她,而且,我还知道她的父母是谁,住在哪条街,被你拐走时她是几岁,对了,那晚,好像还是元宵佳节来着” 元宵节几个字一出,男子面上彻底挂不住了,仿佛见鬼一般看着贾宝玉,腾腾后退了两步,不过嘴里还是下意识的强辩道:“你胡说,没,根本没有的事”只是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薛蟠喜滋滋的大骂一声,道:“我就说嘛,这种夯货,长得那个怂样,怎么能生出这么标致的女儿?我呸,原来是个拐子!不过,宝兄弟,你怎么知道这些,难道你真认识她的父母?不对啊,她看起来比你还大些,你怎么可能认识她的父母?” 贾宝玉暂没理薛蟠,趁那男子心神失守,继续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们只需要将你抓去见官,想来官府真要查,要查出你的底细来并不难。” 听到要抓他去见官,拐子彻底急了,要是普通人还罢了,官府不一定会理会,他也还有别的一些伎俩应对。但是薛蟠和贾宝玉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人,便是无事他也不敢和这等人斗,何况贾宝玉说的句句属实?心生恐惧,也来不及多想,瞅了后面一下,突然撒丫子便往外跑。 贾宝玉早给了身边的奴才小厮们眼色,待他一动,四五个人便已经扑上去,将将在大门外的石阶前摁住他,抓了回来。 薛蟠很高兴:“没想到宝兄弟竟然还有这等断案的好本事,哈哈,走,咱们押他去见官,说不定还能得几两银子的赏银呢!” 无论哪个时代,官府都是提倡见义勇为的。老百姓协助官府办了事,通常也会有一些奖赏,不过不是定例。 周围的人也是一阵喝彩,世人都知道拐子是最下三滥,丧天良的人,同时也是最难缠的。贾宝玉几句话就让一个拐子现了原形,周围这些全程旁观的人自然不吝赞扬。 贾宝玉倒没飘,他哪儿有什么断案的本事,不过是仗着先知先觉罢了。不过抓住了这个拐子,贾宝玉心情确实很不错,看了边上的香菱一眼,见她呆愣楞的,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准备先把拐子押去官府备了案之后再论如何安置她。 “慢着!”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带着一个童子急匆匆跑进逸仙居。他看着周围的情况明显愣了一下,但他也很快便锁定了拐子和香菱,然后对着那拐子便大骂:“好你个没天理的混账东西,你既然答应了我,又收了我的定钱,现在又把女儿卖给别人,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冯渊心中又惊又怒。他本是金陵人士,从小父母双亡,幸而给他留了一些产业过日子。 今日他闲来无事,出门逛逛,遇到有人卖女。说来也是缘分,他一眼便瞧上了那柔弱又美丽的女孩,并决心要娶她为妾,且立誓不再另娶,因此便想要正式一些,只交付了定钱,约定三日后抬花轿来娶。也幸好他并不太放心,便派随身小童远远的跟着他们,谁知不一会就见童子急匆匆的回来,说那人要把女儿卖给薛蟠。 薛蟠的名号虽谈不上响彻金陵城,至少在南兴坊这一块,那是“响当当”的存在。他哪能不急,立马带着童子赶了过来。 可是童子之前只看到薛蟠要买人,并不知道后面的事,因此他对于此间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不是冯相公吗?你不是说女子最是无趣,还不如你家的童子乖巧可爱,怎么这会子要买丫鬟了?不过可惜,这个人是个拐子,刚才已经被这位公子识破,正要拉他们去见官呢。” 大堂中一个食客突然出言打趣道,听话音儿,他与冯渊倒是相熟,也顺道帮冯渊解释了一下此间的状况。 别看薛蟠对贾宝玉一口一个“宝兄弟”亲热的叫着,但他可不是个知礼怜弱的人,见冯渊挡着去路,骂道:“走开走开,本大爷现在要送他去衙门,谁管你什么定银不定银的!再挡道,管叫你知道薛大爷是谁!” 冯渊面色难看,又羞又怒,羞得是被人当众揭开他的龙阳之好,怒的则是薛蟠的蛮横无理。又见香菱被薛家的人抓着,脸上泪痕犹自清晰,男人自尊大增的他怎会让道,让薛蟠就这么把人带走? “既然他是拐子,众位要拉他去见官,冯某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只是还请放了小怜姑娘……他既然是受人拐卖,本身不在贱籍,众位若是强行带她走,此举,与强抢民女何异?” “放你娘的屁,老子的兄弟揭穿了拐子的真面目,救了她,她不跟着我宝兄弟,还跟着你不成?囚攘的夯货,看来老子不给你一点颜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眼见薛蟠就要动手,无奈的贾宝玉赶忙拉住他。我滴好大哥耶,就算你一番好意,可是照你这么个干法,咱们还不真从惩奸除恶的正义之士变成强抢民女的豪强恶霸了吗? “冯公子是吧?你说香……小怜姑娘不是贱籍,算是良家女子。但她毕竟是我们把她从拐子手中救出来的,如今也不知道她的父母亲人在哪儿,我们要是不带她走,她一个弱女子如何生存?虽然你说之前曾经花了定银买她,但是那人不是她父亲是个拐子,此事自然做不得数,冯公子要是定要咬住此事,怕是难逃一个勾结拐子,霸占民女的嫌疑吧?所以,冯公子要想从我们手中带走她,可得另外找个由头才是。” 贾宝玉眉目带笑道。 “宝兄弟你和他费什么话,这囚攘的分明是想和你抢人,你还和他客气什么,看哥哥我帮你教训他一顿!” 薛蟠兀自叫嚣不已,只是被贾宝玉拉住,心中实则对于贾宝玉的娘儿们唧唧很不满。薛贾两家的下人见两个主子未统一意见,自然也不好自作主张。 冯渊此时才正色起面前这个不大的少年郎,深深地感觉到此人比薛蟠可聪明多了,不过,对他来说倒是个机会。 “这位公子言之有理,定银之事不言也罢。只是怜儿非贱籍也非奴家,你我两家自然都不不好强行带走她,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问问怜儿姑娘本人的意愿,若是他也愿意跟着这位薛大爷走,冯某绝对不再纠缠,立马就走。反之,要是她愿意跟我走,也请这位公子和薛大爷不要阻碍……” 冯渊说完这番话,觉得十分得意。自己年值十八,家境殷实,虽不算稀世俊美,但也还算是风度翩翩,加上之前从拐子手中买人时,也是与怜儿说过不少话的,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也颇有好感。所以,只要给怜儿开口的机会,不信她不选择自己。 贾宝玉皱了皱眉头,他自然能看出来冯渊的谋算,而且,冯渊故意提到薛蟠,估计也是为了给香菱压力,毕竟,薛蟠不论是从外表,还是刚才的一系列言行,都不像个好人。 想了想,贾宝玉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冯渊的说法来。并不是因为他知道原著里冯渊和香菱是一对冤孽想要成全他们,实际上,贾宝玉并不觉得香菱跟了冯渊就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贾宝玉也不想强人所难,若是香菱自己要跟着冯渊,他也没必要去阻拦。不过礼尚往来,既然冯渊先使伎俩,贾宝玉也道:“冯公子言之有理,不过我很疑惑,这拐子样貌如此丑陋,而怜儿姑娘却这般容貌,难道冯公子之前就一点也没想到他可能是拐子?还是冯公子并不关心这些,不过是想在府上添一房小妾,如此不揭开此事,让怜儿姑娘安心落入奴籍,反而于冯公子有益,呵呵。” 贾宝玉笑了笑,忽然有点想羽扇纶巾的感觉,抬起手才发现手中并没有扇子。 “你……”冯渊面色一变,却无言以对,索幸不再理贾宝玉,转身对着香菱道:“怜儿姑娘,在下自从见到怜儿姑娘便对姑娘一见倾心,意欲娶姑娘为妻,往后诚心待之。我的真心日月可鉴,否则之前也不会定下三日之约了,还请姑娘相信在下……”() 第6章 不好的预感 香菱一见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十分紧张。薛蟠此时被激起好胜与玩心,他十分自信的对香菱道:“你别听这囚攘的哄骗你,我宝兄弟可是京中荣国公府的二公子,身份尊贵,跟着他,以后保管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岂不比跟着这穷酸强百倍?你可不要有眼不识泰山!” 贾宝玉听见薛蟠说话,便知情况不好。香菱这样的女孩子,兴许分不出太多利弊,但是女孩家天生的趋利避害的本能还是有的。 冯渊一派温和,人畜无害。而自己这边杵着以薛蟠为首,十来个“凶神恶煞”的人,两相对比,贾宝玉换位思考,要是自己估计也选冯渊了。 心中一叹,贾宝玉倒也没有太失望。就当是自己行好积德,成全原著的一桩冤孽吧。 果然,香菱迎着冯渊期待热切的眼神,又瞅了瞅贾宝玉,目光不自觉落在薛蟠身上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然后一步步朝着冯渊那边挪过去。 “哈哈哈,恭喜冯相公抱得美人归,来日可得请我们到府上喝一杯喜酒啊!” 人群中有好事的围观者,看到分出结果,顿时起哄道。 冯渊自然也是大喜过望,抱拳向着四周道:“多谢众位,改日定然摆下酒席,邀各位到府上吃一杯喜酒,哈哈哈……” “他娘的……”薛蟠撸起袖子,吴全等人也蠢蠢欲动,跟在薛蟠身边。 冯渊变色道:“怎么,莫非薛大爷输不起,众目睽睽之下要对冯某动武强抢不成?” 周围的人也纷纷露出一些不屑来。没有之前的事,香菱到底跟谁走,对大伙来说都不算什么,不过两家争一个女子而已。可是都答应听凭女子自己的意思,这会子又反口,实在令人不齿。 好在贾宝玉知道薛蟠的脾气,在他还没下命令之前,就拉着他,强行把他拽出了大门。 “宝兄弟,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多好的一个娘儿们,怎么能平白的送给他,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薛蟠不情愿,语气十分忿忿。 贾宝玉虽然拉着他,此时却忽然对他生出几分好感来。不管他处于什么心思,这般热切的替自己“招人”,甚至比自己还要上心,这样的关系,放在后世也算是铁哥们级别的人才能做的吧。 如此一想,贾宝玉觉得,虽然薛蟠毛病很多,但也未尝一点改造的余地都没有。他不是法官,不需要完全凭借一个人的好坏而去考虑交不交好。以诚心待自己的人,自己又何用苛责待人? “薛大哥消消气,用薛大哥之前的话来说,不就是一个小媳妇儿吗,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要是咱们现在反悔去抢回来,丢的就是咱们薛、贾两家的脸面,为她一个小丫头,不值得。不过薛大哥这番情意,小弟记着就是了。” 贾宝玉言辞诚恳的劝解,薛蟠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腿朝着被薛家小厮押着的拐子就是一脚,直踹的他哇哇直叫。 贾宝玉见薛蟠终于不再纠缠,也便放开他,道:“在酒楼里耽搁了不少时间,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今日就先回府,改日再逛吧。对了,先把他押去衙门先。” 薛蟠眼睛转了转,道:“送他去衙门这么点事又何必咱们俩亲自去,叫吴全他们去就行了,我们直接回去就是。” “也好。” 酒楼的小二早把薛蟠和贾宝玉的马从后院牵了出来,薛蟠招呼着贾宝玉上了马,又回头对吴全等人交代一番,叫他们把拐子送去应天府,然后也上了马。若是贾宝玉此时仔细的看薛蟠的面色,就会发现他的眼中居然隐藏有一丝狡猾之色,与他肥笨的面相相当不搭配。 回薛家并没有耽搁多少时间,临进门时,薛蟠说他还有别的事,让贾宝玉自己先进府,贾宝玉也不容他想,让自己的两个小厮茗烟和锄药各自去休息,自己走进了薛家内院。 “太太不知道,那甄家的哥儿虽说是找着了,可是却着实不妙呢。我们倒并没有见到他家哥儿,只是在外厅等候他家太太时听他们家婆子说的,他们哥儿找回来那晚,就变的傻了一般,话也不会说了,一天到晚不是睡觉,就是对着灯发呆,人去看他,他也不说话,只是冲着人笑。” 跨进薛家为他们母子安排的院落,进了王夫人的房间,就见周瑞家的和另外两个婆子在给王夫人回话。 贾家作为金陵四大家族之首,虽然如今根基大多移到了京城,但是在金陵仍旧住着十二房的族人,除此之外,贾家在金陵城的世交亲友很多,王夫人作为荣国府的当家太太,到了这边,自然要派人各处拜访一遍,才算是大家族的礼仪。 今儿周瑞家的她们便是去了城里的甄家。 贾宝玉进了门之后,王夫人招呼他坐下,却没有问他别的,反而追问周瑞家的道:“怎么说的,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就傻了,总得有个缘故吧?” 周瑞家的回道:“要说缘故,他们家的婆子也说不清楚,我们也不敢问他们家太太。听说找回来的当晚神智还算好的,不过说话也是糊涂。他们家哥儿也叫做宝玉,也是老太太素日最疼,那晚把他抬到老太太的慈宣堂里,一家老小,姐妹亲友挤了一屋,自然是百般关心,可是他竟说他不是宝玉,还问众人是谁。老太太等人自然奇怪,又问他‘你不是宝玉,那你是谁’之类的话,他竟又说他是宝玉,一时又反口说他不是宝玉……如此一来二往,老太太等人都以为他是受了惊吓,自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以为休养一晚上就好了,谁知道却不是这样,往后一天倒比一天更糟,他家老太太为此都哭晕了几次了……” 王夫人听了很是唏嘘,觉得甄家哥儿与他家宝玉确实很是相似,都是家中老太太的心头肉,爱屋及乌,如今听他不好了,她心中自然也有些不好受,因此也没了打听的心思,叫周瑞家的等人下去了。 “宝玉,今儿你与你薛大哥一起逛城去了?你病还没好全,怎么不听我的话,在屋里好好养着。” 王夫人招贾宝玉近前,替他整理了一下胸口的衣裳埋怨道。 “太太放心,我的病已经大好了,不信太太请看!” 贾宝玉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差,为了打消在王夫人心中的“弱鸡”形象,贾宝玉舍下脸皮,在原地狠狠地蹦了三蹦…… “呵呵呵,慢着,仔细别摔了。”王夫人笑着示意贾宝玉别闹,不过看贾宝玉确实活蹦乱跳的,她心中又如何不高兴? 贾宝玉见王夫人心情好了,再说了几句讨喜的话,也就告退出去了。 回自己屋里,发现袭人和媚人都在后院里晾衣裳,贾宝玉便站在后房门口看了一会。今日虽然与香菱失之交臂,但他并不后悔。自己这两个丫鬟,其实也不比香菱差多少。 看了半晌,觉得有些闲,贾宝玉索幸回屋,将从宝钗那里取来的书找出来看。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多读书,总是有好处的,而且他发现,这一世,他的记忆力十分的好,看这些书,总是很容易就记住,而且轻易还忘不了,不知道是因为如今这具身体本身天赋异禀,还是刚来那日梦中遇见的那个神瑛的原因…… 贾宝玉专心看书,很快便将一本《元史》看了一遍,略做思索后又拿了四书之一的《中庸》准备看,忽然外面传来杂乱声,还有薛蟠那兴高采烈的声音: “宝兄弟,快出来瞧瞧,看我给你带回来了什么……” 贾宝玉抬头,发现不知何时袭人已经坐在他旁边,正绣着鞋垫。不过他没有过于关注她,只因为听见薛蟠的声音,他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7章 处理 薛家为贾宝玉和王夫人安排的上房所在的跨院里,薛蟠得意洋洋的看着畏畏缩缩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显得意气风发。 霸王式的杵在院子里,等着看贾宝玉惊喜的表情。 他心里想着,宝兄弟虽然看上去是个精明人,到底年纪小,太怕事儿,明明自己看上的女人,还能叫一个穷酸给抢了去?他丢的起那人我薛蟠可丢不起!看吧,我不过略施手段,这人不就乖乖的跟着回来了吗,哪有那么麻烦!嗯,瞧瞧这娇弱的身段,再瞧瞧那漂亮的小脸儿、小嘴儿,这样的小美人儿怎么能拱手让人呢?讲真,就是让给宝兄弟,我也还有些舍不得呢…… “宝兄弟你快看这是谁?哈哈,我早就说了,宝兄弟既然看上了,做兄弟怎么能不帮你一把?那冯渊算是什么阿物,也敢和宝兄弟你抢人,当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薛蟠看见贾宝玉出来,立马上前,喜滋滋、兴冲冲的道。 贾宝玉看着低着头,惶惶不知所措的香菱,再抬头看了薛蟠一眼,无视他的兴奋劲儿,沉声问道:“冯渊呢?” 贾宝玉又不傻,见此情景哪里还能不知道,薛蟠刚才定然是杀了个回马枪,把人给抢了回来。说不定,之前他便让吴全他们盯着哨了。 薛蟠不悦道:“宝兄弟你不好好看看这个小美人儿去关心那穷酸做什么?那小子不识抬举,死活不肯放人,给打了一顿他就老实了。” 贾宝玉心中那不详的预感愈发清晰了。虽然薛蟠说的轻松,但是贾宝玉深知他二人原本便是“宿孽相逢”,这遭一动手,结局难料。 “薛大哥确定只是‘打了一顿’?没别的问题吧?” 薛家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对于普通老百姓甚至低阶官僚而言,都是高门大户!或许就算薛蟠如原著一般将冯渊给打死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但是,这却是贾宝玉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人命关天,很多时候也不只是说说而已。现在没事,难免将来不会出祸患。再者,贾宝玉刚刚有心将薛蟠当做一个朋友,一个亲戚,又怎么好眼睁睁看着他才十多岁便染上人命官司?对了,他口口声声说是为自己抢的人,冯渊要是死了,自己估计也难逃瓜葛。 有这么一瞬间,贾宝玉觉得,薛蟠这个队友实在是神坑…… “宝兄弟你也太娘儿们唧唧的了,那种不识抬举的穷酸,打了就打了,他还敢告我不成?就算告了也没用,应天知府还有金陵巡抚和我爹都是好友,那应天知府以前还经常到我家来吃酒,对我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宝兄弟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只管把这小美人领回屋去,其他事有我呢!” 薛蟠没有得到预料当中贾宝玉对他的赞美,心头不大痛快。不过倒也没介意,只是把胸口拍的砰砰作响,让贾宝玉不用担心。 可是贾宝玉能相信他的话吗?不过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期待冯冤大头命稍微硬一点,别那么容易就死了。 贾宝玉心头这个念头刚落下,就见门口冲进来一个小厮,口中叫道:“大爷不好了,那个冯渊死了,这会子他家里的人正去衙门里告呢!” “嘶~!” 周围的丫鬟们发出一阵低呼。 …… 薛家正屋后堂,薛姨妈午睡方醒,想起上午几位叔伯长辈过来,说要帮忙照管在京里的买卖,她心里很不受用。使人去唤宝钗,欲叫她来陪自己说说话,开开心胸。 忽然闻说薛蟠与人争抢丫头,打死了人,薛姨妈惊的差点没晕死过去,正在惊慌失措之间,幸好女儿宝钗到了,她便向女儿讨要主意。 宝钗沉默了很久,道:“妈先别慌,如今我们还是先找到哥哥,把事情问清楚,才好商议接下来怎么做。” “对对对。”薛姨妈连连点头,便要去寻薛蟠。才刚出门,迎面就见姐姐王夫人脚步匆匆而来,后面,还跟着贾宝玉和薛蟠。 她也顾不得与王夫人招呼,见面便指着薛蟠骂道:“你这个孽障,平日里耍钱吃酒就罢了,如今怎么连人命都敢害了?你爹才去了不到一年啊,你就在外面干这样的事,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你啊你!” 薛姨妈一面骂,一面哭。薛父去了,薛家偌大的家业全部压在她的身上,原本还指望着儿子能够早些出息,担起事来,她也能早些松口气。谁知如今家里家外的事儿还没闹清,薛蟠又出了这样的事,一时间真是让她有一种心如死灰般的疲累,不知道将来该靠何人 薛蟠看母亲哭的厉害,张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垂头丧气的听训。 王夫人劝道:“好了妹妹,如今骂他也没用了,我们进去,且商议如何应对才是。” 王夫人本来就和贾宝玉住在一个院内,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能瞒得过她。之前她已经将贾宝玉和薛蟠二人训了一通,然后便带着他们过来,找薛姨妈商议对策。 众人进了屋,薛姨妈喝问薛蟠,让他将事情全部如实说清楚。薛蟠此时心中也很是恼火,又被逼问得紧,脸涨得通红,就是把话说不清楚,因此贾宝玉出来,将晌午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最后对着薛姨妈跪下道:“姨妈,薛大哥之所以与那冯渊起争执,不过是想为我抢回那个丫头。此事皆因我而起,姨妈要怪,就怪我吧。” “宝玉!”王夫人急忙制止。人命关天的大事,她怎么可能看着贾宝玉往自己身上揽。 贾宝玉却不为所动。如今冯渊已经死了,再说别的也没什么意义了。不管怎么说,薛蟠把人抢回来也是为了送给他,这个时候他自然是不屑于撇清关系的。再说,此事闹到最后也未必能有多大的事,与其极力撇清自己,让两家之间出现嫌隙,不如索性担待一些,还能在薛家面前收割一波好感度。 果然薛姨妈神色颇为动容。就算是亲戚,寻常人遇到这样的事,也是唯恐撇不开干系的,又怎么可能主动往自己身上揽责任?况且此事前因后果并不复杂,都是薛蟠不听人劝阻,执意要夺回丫头所致,贾宝玉甚至都不知情,怎么也不可能怪到贾宝玉身上。这么一看,贾宝玉此时的举动,令薛姨妈在伤心之余,心底终究起了一丝暖意。 “好孩子快起来,此事不怪你,都是你薛大哥咎由自取,不听劝才惹祸上身,你快起来。”薛姨妈温言细语,扶着贾宝玉起来。 许是薛姨妈对贾宝玉和对薛蟠的态度差别太大,薛蟠一时受了刺激,大声道:“宝兄弟,你不必替我说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人是我叫人打死的,官府要追究下来,横竖拿我出去抵命就是,也算不得什么!” “你!”刚刚平缓一些的薛姨妈闻言,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 宝钗怒声道:“哥哥好没道理,你做差了事,大家都在帮你想办法,你倒撒泼起来!你也不想想,你要是抵了命,让母亲和我怎么办?” 薛蟠顿时不吭声了。宝钗又对薛姨妈道:“妈,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法子了。我记得父亲在的时候,与应天府尹交情很好,如今我们还是赶紧派一个人去应天府,找到那府尹,说些好话,再上下打点,就算不能替哥哥消罪,也不能当真让衙门里来人把他给锁了去!” 王夫人也道:“宝丫头说的不错,事已至此,多打点一下,能将此时遮掩过去最好,要不能,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于是,薛姨妈叫来两个家里老成持重的家下人,让他们带着银子,去应天府帮忙收拾首尾。 &/div> 第8章 思量 金陵作为江南最为重要的大城,一直以来都有陪都之称。应天府尹,也就是金陵知府,便是此城的父母官,掌一府大小事宜,官属正四品。 此时的应天府尹钱怀南翻看着手中的供状,撇了撇嘴,将之递给自己的师爷。师爷接过状纸之后,有钱家的家下人进来,到钱怀南耳边耳语几句,钱怀南便出去了,不一会又回来。 师爷问:“可是薛家来人了?” 一般被聘为师爷的人,都是心腹,所以钱怀南也不遮掩,坦然道:“正是。” 师爷笑问:“此案案情简单,只是不知老爷准备如何处置?” 钱怀南叹了口气,道:“不提我与薛家故去家主的交情,单就那薛家,那可是堂堂金陵四大家族之一,此次犯案的又是薛家的大公子,叫我着实为难。” 师爷道:“谁说不是呢,如今薛家虽然没落了,但是四大家族的其他三家,可都还有许多重要的人物在朝中做高官呢!除此之外,这金陵城中,达官显贵不知凡几,又有几家与豪富的薛家毫无瓜葛?老爷若是想要办薛家,可是难啊!” 钱怀南点点头:“不过,正如你所说,此案案情简单,又有许多目击证人,怕是不好随意结案……” 师爷显然早就思索好了对策,闻言笑道:“老爷怎么忘了,下一任金陵知府不日便要到任了……” 钱怀南眼睛顿时一亮。 师爷接着道:“那薛家自然是不好惹的,而且老爷任期已满,眼见就要到吏部候缺待升,这个时候自然越稳妥越好,何必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听说那新任知府贾雨村以前是在任上被罢了官,后来走了京中贾家和王家的关系,才被起复。这件案子既然涉及薛家,老爷正好交给那贾雨村来头疼,最后是好是歹,全不与老爷相干。” 钱怀南抚须笑道:“说的不错,我确实没必要接这个烫手的山芋,这件案子,且往后压一压,我先处理赵家兄弟私造银票一案……对了,晚上我在内堂设宴,你去请邱府丞他们到时候过来吃酒。” “是。”师爷眉开眼笑,不用问都知道薛家定然封了不菲的银子过来,晚上酒席之后,大家估计都能得不少好处。跟了钱怀南很多年了,他知道这个东家在利益均沾这方面,还是很得人心的。 夜近黄昏,贾宝玉回自己的屋里,刚进门,袭人和媚人就迎了上来。 “二爷回来了,怎么,薛大爷的事怎么样了?” 贾宝玉脱下外衣交给袭人,顺便回道:“人都死了,还能怎么样?只有等着看呗。” 媚人顿时紧张起来:“真的死了?那怎么办,会不会带累二爷?” 贾宝玉回头,见袭人也是紧张兮兮的看着他,反而笑了,走到茶桌边坐下,道:“你们紧张什么,这事儿本来就和我没关系,怎么会带累我?就连薛大哥,你们也不用担心,这事最后多半也只能不了了之,最多多赔些银子了事。” 不怪贾宝玉冷漠,世情如此,人命本来就有贵贱之分。况且冯家孤弱,冯渊一死,家里就只有几个家下人,又有谁真心想要替冯渊讨个公道呢?谁又有这个本事呢? 这也是为何古人重视宗族亲关系,在这个时代,要是没有亲人帮扶照应,真的可能是莫名其妙死了,最后连个伸冤的人都没有。 古代“被病逝”的人还少吗? 所以,对于冯渊无辜而死,贾宝玉并没有愤世嫉俗,声张正义的意思,因为这是没有意义的,除了让自己被孤立,别无一用。 现在的他还不能影响这个时代的规则与制度,只能努力去适应它,再凭借自己国公府嫡子的身份,一步步过的更好,站的更高,到时候,才能真正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话说,来到这个世界也好几天了,自己也知道贾府最后的结局并不好,所以他并没有妄图苟安富贵的心思,而是一直在思考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贾府最后的结局。 按理说,在这个官本位的社会,读书科举做官应该是最好的路了。可是这却有很大的问题,自己能不能科举成功且不说,就算成功了,自己入朝做了官,贾府是不是能够等到自己掌握足够话语权的时候。又或者说,贾府的危机,到底需要多大的话语权才能解除这些都是未知的。所以,不能把希望完全押在读书上! 除了读书,嗯,还有从军掌握军权,成为手握重兵的大将,这一条似乎有些可行性。贾家毕竟是从军功起家,军中多少还有余荫。但还是那个问题,时间上是否来得及,自己还不满十二岁,军中又最为讲资历和威望。对了,话说王子腾不是做过九省统制还有九省都检点吗?这两个官位历史中虽然没有,但是贾宝玉可是知道,五代时期有过官职“殿前都点检”,那可是当时最高级别的武官官职,赵匡胤就是靠这个篡周的。由此可见,王子腾的官位有多高。 连做到他这么高级别的武将都不能避免四大家族的败落,掌军权这一条路,似乎也不大通。 而且不论是掌军还是从政,都对本身的能力和运道要求比较高,这一点还未纳入考虑 除了从军从政,还有一个经商。这个贾宝玉把握最大,自己先天身份这么高,又有两世记忆,怎么说也比时人多不少见识,假以时日,官商勾结,赚大量的钱财他把握还是比较大的不过这一条路也最先被否定。无他,士农工商,商人地位低是不争的事实,哪怕做到沈万三的地步,也不过是当权者一句话说杀就杀了。 从政,从军,从商自己究竟该怎么选择呢? “爷?二爷~!”媚人推了贾宝玉一把,嗔道:“二爷真是的,和我们说着话还能走神!” “什么事?” “袭人问你,薛大爷送过来的那个丫头怎么办?” 贾宝玉这才想起,之前急冲冲的走了,把香菱丢在院子里了。 “她现在在哪?” “安置在旁边的屋子了,那个丫头不知道怎么回事,生的那般模样,看起来也不像傻的,竟是不说话,像个闷葫芦一样。” 袭人这么说道。 贾宝玉心想以香菱的个性,今日又经历了这样的事,心中难免惶恐不安,日后还得袭人几个多多照看,便将香菱的身世与她们说了一下。 袭人和媚人听了,果然多有怜惜。袭人一时有感而发:“这个世道便是如此,今日她辛亏遇到的是二爷,否则她的将来究竟如何呢?就拿我来说,当年父母爹娘没饭吃,狠心把我卖了几两银子,幸而卖入贾府,后来又遇到二爷,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好日子过。否则要是卖入那糟烂市侩的人家,主子们朝打夕骂,又有谁来怜惜呢? 所以我说,咱们这宗女孩儿家,不论身世如何,最重要的还是看将来会遇到什么样的人,若是好便好,若是不好便也只能挨着,哪里又有半点可由人之处呢? 她之前虽然受了苦,但是如今既到了贾府,又成了二爷身边的人,以后就算是苦尽甘来了。” 呵呵,贾宝玉笑了,袭人这番话,可谓是拐着弯子的拍马屁了。不过她是个小美女,说的又真诚,总之贾宝玉听了,心里十分舒坦。 正欲打趣她几句,忽然福如心至。“不论身世如何,主要还是看将来遇到什么样的人……”这句话换过来讲,似乎可以理解为:不论你怎么努力,最主要的还是看你跟什么样的人? 对啊,自己之前一直在考虑科举、从军、从商等事,从来没想过,凭借贾府的势力与地位,它缺的真的是这些东西吗? 就好比一个人守着一座巨大的财富,反而去纠结自己该怎么样赚更多的财富,来保住这些财富!这岂不是很愚蠢? 实际上,他需要做的,是找出那些能够让他失去财富的威胁,并想办法避免就可以了! 贾府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财富,它牵连着四大家族、四王八公等等一系列的势力,不论军政,都有很大的话语权。自己身为荣国府嫡子,这些势力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根本用不着另辟山头!不论是想从政还是从军,以此来挽救贾府,实际上都是在想着另辟山头。 那么形势就很明确了,贾府作为开国公府,什么东西能够直接威胁它的安全?贾宝玉不是太清楚,但是首当其冲的一定是皇权! 其他人和事,都没有足够的资格能够动摇贾府。 所以,贾宝玉需要做的,便是想办法接近皇权,了解皇权。这样的话,在皇权对贾府产生威胁的时候,他才能有机会、有渠道去规避。就算是其他威胁,有了皇权的庇护,要规避也变得简单了。 所谓接近皇权,了解皇权,不如换句话来说,叫做巴结讨好皇帝。没办法,在这个君权至上的时代,皇帝最大,跟着他,才能过好日子! 最主要的是,这件事可操作性要比所谓的以从军、从政来增加贾府的硬实力高多了。 只需要一个契机,让自己在皇帝面前露几面,再让皇帝对自己产生好感,那事儿就差不多成了! 贾宝玉没有掌军驰骋疆场的豪情壮志,也没有为相宰执天下的抱负,他现在想的,就是如何保住贾府的富贵,也就是自己的富贵,保住贾府里面的人。 为此,哪怕做个弄臣也无所谓 而且自己作为一个国公府的嫡出少爷,要是有心钻营,见到皇帝的几率还是比较大的。当然,也不只是要巴结皇帝,什么王公贵族,天潢贵胄,甚至是公主郡主啊,这些人也要交好,反正交好这些人又不用废太多心思,吃吃喝喝玩玩就行了,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越想,贾宝玉越觉得,这个思路,要比之前所有的想法可操作性大。 纠结了几天的问题有了头绪,贾宝玉十分高兴,正好袭人就在旁边,想也没想便站起来捧着她的小脸亲了一口,并笑道:“袭人姐姐,你可真是我的智囊呃。” 看着袭人一张原本白皙的脸蛋迅速变得通红,一双手抱在胸前,羞臊欲滴的样子,贾宝玉也对自己忽然的放浪形骸感觉有些尴尬。 不过贾宝玉却也知道,别说自己是无心的,就算是有心的,这也算是“分内之事”,因此听到媚人在旁边轻啐了一声,他反而道:“媚人姐姐要是吃醋,也可以过来让我亲一下。” 面对这些娇羞的丫鬟,只要无耻一点,便能把自己的尴尬转移到她们身上。 果然媚人也一下子羞红了脸,骂道:“呸,谁吃醋了,不要脸!”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了屋子。 “呃,你没事吧?”媚人都出去一会儿了,袭人还站着不动,贾宝玉便试探性的问道。 “没,我没事” 袭人本来也是个大方的人,刚才只是猝不及防,此时回过神来,面色也渐渐变得如常了,瞪了贾宝玉一眼,道:“这几日看二爷行事比以往大不相同,还以为二爷出息了,没想到还是老毛病没改,这样的举动,要是叫旁人看去,又该说二爷轻薄、没个正行了。” 老毛病?难道是爱吃丫鬟嘴上的胭脂一事?这么一算,自己刚才的举动,却也只能算是小儿科了。看了看袭人的小嘴儿上的胭脂,他其实也想尝尝 &/div> 第9章 跪母挽仕女 薛姨妈把王夫人单独请进了房中,亲自斟了一杯茶端给她,两人隔着炕上的几相对而坐。 王夫人心知薛姨妈定然是有话要对自己讲,便问:“妹妹有何话不妨直说,你我姐妹之间,何时变得这么生分了?” 薛姨妈闻言,作势抹了一下眼泪,泣声道:“不瞒姐姐,我如今实在担惊受怕的紧。自从蟠儿他爹殁了,我没有一日不操心的,唯恐不能操持好这个家,将来没有颜面去见蟠儿他爹。 原想着不过熬几年,等到蟠儿长大些,懂事了,到时候也就好了。可是如今看来,此竟完全是我的奢望了。 我想着,以前蟠儿他爹在的时候,他也不是这个样子,如今却做出这样天大的祸事,只怕还是缺少管教的缘故,再这么下去,要是蟠儿真的彻底学坏了,我就是死了,也难面对薛家的列祖列宗。因此我想把他送到京城,到底在他舅舅和姨爹的眼睛底下,他行事能够收敛些。 我也不求他将来能够大富大贵,只希望他能够把祖宗留下来的这份基业传承下去,我就知足了。” 王夫人道:“你这么想是对的,蟠儿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在这金陵城中,难免和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混在一起,沾上一些不好的脾气。不过蟠儿年纪也还,你也不必过于担心,把他送到京城罢,有他舅舅在,多少能收一收他的心。 正好你们要是上京了,以后我们姐妹就可以天天聚在一处说话了。” 薛家如今就三口人,薛蟠要是上京,薛姨妈和宝钗自然要一起的。 薛姨妈苦涩的笑了笑,有些话她没法说出口。 如今薛家就剩她们孤儿寡母三人,偏偏家中产业又多,不说每一日盯着家中奴才、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以防被他们哄骗、欺瞒了过去,便是连一族中的亲人长辈,也都惦记着想上来沾沾便宜, 实在让人心烦的很。 其实她早就有了举家上京,以求姐姐王夫人、哥哥王子腾等人照应的打算。只是这样的理由难以明言,故而才拖到今日。 “其实除了蟠儿,还有宝钗的事。她爹生前就有送她进宫的打算,正好今岁就是大选之年, 正月里便有礼部的官员下来,我就把她的名字给报上去了。5s原本我就想着再过几个月就送宝丫头入京待选,如今又赶上蟠儿这事,倒也不妨早些启程。” 或许是觉得单为管教薛蟠便要举家搬迁有些轻率,薛姨妈又如此说道。 “宝丫头要待选?”王夫人略感意外,随即又道:“这样也不错,宝丫头我也看了,确实是世上少有的女孩家,不论模样还是言行举止,都是上上之选。” 王夫人十分理解薛家为什么想要送宝钗入宫,实际上,她的大女儿元春又何尝不是这么被送进宫去的呢? 她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女儿从娇养,实际上也担任着家族的责任的。除了与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另一条路,大概就是入宫了。 不论是作为皇家公主郡主身边的玩伴,还是在宫里当个女官,对家族都有好处。当然,要是有幸得到皇帝的宠幸,成为妃嫔,那自然更不用说了。 可是这些都是从家族的利益出发,作为一个母亲,心中又如何忍心看着自己的掌上明珠,心头肉被送入宫中任人驱使呢? 女儿元春进宫已经很多年了,等闲母女俩连面都见不着 薛姨妈见王夫人情绪低落,知道她是思念女儿了,也就不再在宝钗待选的问题上停留,又道:“关于蟠儿抢回来的那个丫头” 薛姨妈话没说完,王夫人已经回神,眉头一凝,道:“是了,我竟差点忘了!”又看了薛姨妈一眼,说:“若不是因为她,蟠儿也不会染上人命官司。这样的人怎么能让她留在家里,妹妹觉得呢?” 薛姨妈一愣,随即道:“全凭姐姐做主。” “二爷,二爷,我们太太和你们太太都过来了,要把她撵出去呢!” 喜儿跑进屋里,对着贾宝玉道。 “把谁撵出去?” “就是今儿我们大爷送过来的那个丫头子啊!” 贾宝玉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放下书,快步走出去。 果然长廊另一边的一道门前,聚集了好一帮人。周瑞家的正领着香菱往外走。5s “住手!” 贾宝玉大喝一声,疾步走到王夫人和薛姨妈的面前,皱眉问道:“太太,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薛姨妈笑道:“宝玉,你母亲觉得让她继续留在家里不好,想把她送出去。” 贾宝玉没看薛姨妈,继续对着王夫人道:“送到哪里去?” 王夫人面无表情,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悦。以前的宝玉,可是从来不敢这么看着自己。 “就因为你们年轻无知,为了一个丫头,平白伤了别人性命,如今我若是让你把她留在屋里,岂不是纵容你们以后继续逞强霸道,仗势欺人?所以,家里是决计留不得她了。” “不行!” “宝玉,你敢忤逆我?” 王夫人真的生气了,沉声道。 “二爷”旁边的丫鬟悄悄扯了扯贾宝玉的衣裳。当一个长辈,当着面说出忤逆二字,说明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看着周围的人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贾宝玉知道她们在担心什么。孝道大于天,父母的决定,岂有儿子可以反对的? 但是,贾宝玉不是原著里的贾宝玉,不可能在王夫人面前话都不敢说。 笑了一下,贾宝玉摆正衣袍,缓缓跪下,道:“孩儿并非忤逆太太,只是还请太太三思,她一个女孩家,从被拐子拐走,在这金陵城中无依无靠,太太若是把她撵出去,叫她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太太是时常吃斋念佛,菩萨心肠的人,又何必定要赶她走呢?” 王夫人刚才生气,此时见贾宝玉跪在地上,又有些心疼了。又不愿改变主意,想了想道:“你既然这般说,那就先留她在这里住一晚上,等明儿我派人到城外给她找一家庵堂或者道观,让她在里面歇脚。” 贾宝玉心中冒起一股寒意,王夫人这是直接要让香菱出家啊!他实在想不明白,以贾府的情况,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不是很平常的事吗,何况自己都已经跪下来求她了! 或许这就是封建家长的体现,在贾宝玉面前,王夫人习惯性的凭借自己的意念行事,根本不想考虑贾宝玉的感受。 他很厌恶这种蛮横! “太太!”贾宝玉忽然拔高了声量,道:“太太若是一定要赶她走,宝玉也没有办法阻拦。” 贾宝玉抬头看了王夫人一眼,然后低下头,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平静:“只是宝玉还是要说,今日之事,其实和她并没有任何关系,她不过是个受害者,可怜人而已。太太如今迁怒于她,于心何忍? 宝玉只恨今日为何要去揭穿那拐子的身份,还不如任由那拐子将她卖入别的富贵人家,到底她还能有个栖身之所。我的本意是想伸张正义,助她脱离苦海,如今看来,倒是我害了她,呵呵。” “宝玉,你!”王夫人眉头紧锁,不知为何,贾宝玉这番话,她听了心中极不舒服。她甚至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贾宝玉在威胁她! 王夫人觉得不可思议,贾宝玉会威胁她? 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她隐隐约约就是感觉到,今日自己要是真的赶走这个丫头,她会失去什么东西,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王夫人感觉心头有些烦躁。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 此时宝钗也带着自己的丫鬟来了,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薛姨妈身边,凝着一双靓丽的明眸,看着跪在长廊中间,一动不动的少年。 “姐姐,其实宝玉说得对,这丫头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蟠儿的事,怪他自己,怨不得旁人。不若就依宝玉的意,留下她吧。” 薛姨妈自然不会让场面一直僵持下去,出来打圆场。周瑞家的见势也道:“太太,我看这丫头也是个本分的,身世又这么可怜,还是留下她吧。”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那,就留下吧以后就让她在宝玉屋里伺候,袭人,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多谢太太开恩!” 贾宝玉叩首。王夫人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也没叫他起来,转身走了。 “你啊”薛姨妈也嗔怪了贾宝玉一句,倒也没多说什么,循着王夫人的脚步去了。 这个时候她要去开解开解王夫人。 贾宝玉站起来,看着四周面面相觑的众人,忽然笑道:“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媚人吐了一下舌头,道:“是呢,服侍二爷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二爷顶撞太太刚才都把我吓死了!” 袭人连忙道:“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叫做顶撞太太,你可别浑说!” 贾宝玉笑了笑,顶撞倒是谈不上,不过他的确是违背了王夫人的意思。王夫人对他的关心疼爱,那是浓郁到不用呼吸就能感受到的。 若非必要,他也不想违背王夫人的意思。 可是,他并不想做一个被父母圈在家里,万事做不得主的“妈宝”!什么事都听父母的人,会活的很失败,要么就很痛苦。 所幸,今日王夫人“屈服”了。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二次,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要叫王夫人同意他的诉求,就没有这么难了。 发现宝钗也在面前,贾宝玉便弯腰问候了一声:“宝姐姐。” 宝钗笑道:“乐府双壁中有焦仲卿跪母留妻,今有宝兄弟跪母挽仕女。宝兄弟今日所行,若被编撰成书,或成一典呢。” 贾宝玉嘴角一扬,宝钗这般打趣,既文雅又不失戏谑,听之又令人神怡。 宝钗自笑了笑,忽然看着香菱道:“这便是我哥哥送给你的丫头,果然好模样,也难怪你舍不得她了。对了,她叫什么名儿?” 袭人道:“她说她叫怜儿。” 宝钗眉头一蹙,道:“这个名儿不好,她身世既然不顺,又叫这个,倒晦气了,不如另外改一个吧。” 贾宝玉因笑道:“宝姐姐说的是,她的名字估计也是那拐子起的,如今既然到了我们这里,自然不能再叫那个名字了。不若宝姐姐给改一个?” 宝钗摇头:“她又不是我的丫头,怎么叫我改?难道宝兄弟连个名字也起不了?” 贾宝玉便道:“要我给她改的话,就叫她香菱,‘菱歌清唱不胜春’的菱,宝姐姐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宝钗一愣,方才她脑海中,正是转着这么一个名字,但她是个持重的人,不喜欢越俎代庖。 可是贾宝玉为何也会想到这个名儿呢?瞧着贾宝玉灿烂的脸,宝钗的眼中,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道不明的意味。 第11章 回京 贾宝玉心中憋着一股笑意,他发现,这种仗着预知剧情的优势和别人说话,有一种“变态”的快感。5s “我有哪里不妥吗,姐姐怎么这么看着我?”贾宝玉摸了摸下巴,嬉笑道。 “没,没有,是我走神了。香菱这个名儿不错,比之前的好。” 宝钗自然不知道贾宝玉诡异的心思。虽然贾宝玉一直笑,她也不过是觉得贾宝玉天生爱笑而已。 袭人因说“这门口风大,宝姑娘不如进屋里喝杯热茶吧?” “不用了,我去瞧瞧我母亲和姨妈。” 宝钗说完便要离开,临了又回头道“宝兄弟,等会晚饭的时候,你记得要多给姨妈说些好话,她那么疼你的。” 贾宝玉点头“姐姐放心,我明白的。” 宝钗走了之后,贾宝玉便将目光驻留在了香菱身上。 说起来,今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自己却是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话。 香菱此时也已经没穿她上午时候的那身棉布衣裳了,而是换上了彩衫,想必是袭人或者是媚人的衣裳。 原本今日她就被惊吓了好几次,刚才周瑞等人不由分说要撵她出去,肯定又把她吓的不轻。这会子她愣愣的,脸上还有泪痕,两个眼眶也是红肿的,平白为她的姿色减了不少分。 贾宝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对袭人道“你带她去洗个澡,然后让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让她到我屋里来。” 说完袭人应了,贾宝玉便要回屋。却见香菱忽然跑至跟前,猛然跪下,然后拉着他的裤腿道“求求二爷,不要撵我出去,就让我在这里,我当牛做马,伺候二爷一辈子!求求二爷留下我” 声泪俱下,悲声感人。 对于香菱来说,今日就像是噩梦一样。 先是经常打骂她的“爹爹”被人抓走了,然后那个带自己回家的公子又在半道上被打成重伤,自己也被一群凶恶的人抓走。 后来更是听说那个公子已经死了好好的一个人,也是长这么大少见对自己好的人,怎么能就死了呢? 香菱想不通,但她更怕,怕自己也会死! 后来自己被扔在一个大院子里,这里有两个姐姐,对她很好,给她好吃的,换好看的衣服,还说了好多话安慰她。她终于略微安心。 谁知没过多久,就又有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们冲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拉她出去。 她并不是傻,她知道这些人是要撵她走。 爹爹没了,那个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公子也死了,要是被她们撵出去,她完全不知道她该去哪儿 她一直哭,一直哭。但她这些年都哭习惯了,知道哭是没有用的,所以,当她明白,眼前这个公子可以把她留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在担惊受怕的驱使下,主动哀求。 “你先起来。”贾宝玉弯腰扶她起来。她身子很软,很瘦,也很轻。 袭人两个也走过来劝解,才把她扶住了。只是眼神还是怯生生的望着贾宝玉,似乎在等他的承诺。 贾宝玉温和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撵你出去的。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以后没人会再欺负你,更没有人敢撵你出去了。” 十日后,十二星开,曰吉,宜出行。 王夫人此次南下金陵,原本就是为了救治贾宝玉。贾宝玉病好了之后,若不是为了与薛姨妈叙姐妹之情,后来又为了等待与薛家一道入京,她早就启程回京了。 薛姨妈知道王夫人急着回京,又恐薛蟠的官司出岔子,只想早点离开金陵。因此没有多耽搁,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将家里家外的事情安排清楚,该带的东西、财物等一律装箱搬上了马车,然后择了一个黄道吉日,行船北上。5s …… 茫茫的大运河,宽广瑰丽,自隋以来,便一直是南北交通的最重要枢纽。 客船二层的一间厢房前,贾宝玉轻轻叩开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黄色襦裙,体态娇的丫鬟。黄金莺,宝钗叫她莺儿。 莺儿正要问候,贾宝玉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走了进去。 木窗边上,宝钗手中捧着一本书却早已看着窗外被船身排开河水而形成的波浪出了神,根本没留心贾宝玉进门。 她穿着一件白底印花对襟褙子,娇艳明媚,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也能成为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 这一刻,贾宝玉突然很想上前,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让她猜一猜他是谁 “宝姐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宝钗回头,看清是贾宝玉走过来,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一面招呼着贾宝玉坐下。 贾宝玉在宝钗旁边的一张圆凳上坐了,微微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素静端仪的脸。 前世读红楼,对宝钗的外貌描写有两句记忆特别深刻 脸若银盆,眼似水杏。 有人便说宝钗脸大 实则在贾宝玉此时看来,此绝对是不合实际的调侃了。 宝钗的脸虽然不说是碧玉脸蛋,但也和“大”“圆”没有什么关系。 贾宝玉看过脸蛋,比如香菱和媚人都是属于脸蛋,其中香菱因为瘦,下脸颊没太多肉,又显出“瓜子型”来。 这样的脸型虽然家碧玉,看起来乖巧可爱一些,但是显然是没办法配上宝钗的气质的。 宝钗的脸是传统美人的脸型,若是硬要做一个比对,那便是鹅蛋形脸。 线条圆滑,略显纤瘦,丰盈洁白。 这是古典的东方美人的脸。 所以,所谓银盆,指的是宝钗面相的光洁圆满,若天上银月一般,清冷照人。 经过十几日的相处,宝钗与贾宝玉也算熟悉了,又是亲亲的表姐弟,便是贾宝玉这般瞧她,倒也算不得什么失礼。不过宝钗还是略觉得失措,因此重新打开手中的书,任由贾宝玉看去。 刚看了两行,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就听贾宝玉问“姐姐真的要入宫吗?” 宝钗诧异的抬头,对于女儿家而言,贾宝玉问的这个题,实在算是唐突了。 不过她还是回道“我也不知道,这不过是规制,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女儿到了年纪,都是要亲名报送至礼部待选的。 我母亲也不过是按照仪制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不过我想天底下的好女孩家那么多,像我这样的,多半是选不上的吧,又何谈进宫呢。” 呵呵。贾宝玉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你哪样的?天底下的女儿家要都是你这样的,那男人就幸福了。 至于规制规矩是这么定的,但是自家要是不愿意,天底下想要进宫的女子海了去了,难道皇家还强迫不成?呃,记忆中俺大清好像是这样的,不过似乎只限制在满洲贵族内部。 “那宝姐姐想进宫吗?我大姐就进宫了,如今都有七八年了吧,我都没机会再见她一次,其实进宫也没什么好的” 面对贾宝玉这个问题,宝钗只是笑了笑,并不作回应。若不是贾宝玉是表弟,她对他感官很好,之前的话她便不可能对他说的。 没得到回应贾宝玉也不计较,其实以他的判断,宝钗应该是比较愿意进宫的。 男子尚可以读书科举做官,而女子,要改变身份,只能等着嫁人。除此之外,进宫,便是一条可能直达天顶的路。 因为皇宫里,聚集着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批人。 只要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女子,对那里有一丝向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理解是理解,可是当真做出这个判断,贾宝玉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毕竟若按原著来说,宝钗最后可是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如今她却想要进宫当“贵人” “宝二爷喝茶。”莺儿沏了一杯茶,端过来。贾宝玉接过,呷了一口。 船上的日子无聊,他方才也是在屋里看书看累了,到宝钗这里找她说说话而已。 “早听说你身上这块玉稀罕,今儿可能给我瞧瞧?” 贾宝玉不说话了,相坐无趣,宝钗本想找点什么说说,冷不防抬头看见贾宝玉胸前戴着一个项圈,下面缀着东西,可惜藏在怀里不得看见。她知道是她母亲常说起的那块玉,一时起了好奇心,便这么道。 贾宝玉随手深入怀中,解下那块玉,却不递给宝钗,而是笑道“礼尚往来,姐姐要看我的玉自无不可,不过听说姐姐也有一块璎珞甚是奇异,怎么不给我瞧一瞧?” 宝钗听了,暗怪薛蟠嘴不把门,怎么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贾宝玉。 又见贾宝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显然是笃定了有此物,也不好推脱,只道“倒是有一物,只是没什么奇特的,你要看自然给你看。”说完侧身,解开对襟褙子的两个排扣,将贴着里面袄的一个金锁摘了出来。 宝钗虽然侧身,但是惊鸿一瞥间,贾宝玉还是瞧见了一抹雪白。 那是宝钗淡黄色衣未遮之处,平日根本看不到的,美人儿锁骨偏下的一块地方。 “给。”宝钗没发现贾宝玉的窥视,将金锁递了过来。 贾宝玉也连忙把自己的玉放入宝钗的手中。 s为啥投资的人这么少,我看很多人都收藏了本书的啊。本书签约合同都寄出去了,投资稳赚不赔啊 。 第10章 回京 贾宝玉心中憋着一股笑意,他发现,这种仗着预知剧情的优势和别人说话,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我有哪里不妥吗,姐姐怎么这么看着我?”贾宝玉摸了摸下巴,嬉笑道。 “没,没有,是我走神了。香菱这个名儿不错,比之前的好。” 宝钗自然不知道贾宝玉诡异的心思。虽然贾宝玉一直笑,她也不过是觉得贾宝玉天生爱笑而已。 袭人因说:“这门口风大,宝姑娘不如进屋里喝杯热茶吧?” “不用了,我去瞧瞧我母亲和姨妈。” 宝钗说完便要离开,临了又回头道:“宝兄弟,等会晚饭的时候,你记得要多给姨妈说些好话,她那么疼你的。” 贾宝玉点头:“姐姐放心,我明白的。” 宝钗走了之后,贾宝玉便将目光驻留在了香菱身上。 说起来,今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自己却是还没来得及与她说话。 香菱此时也已经没穿她上午时候的那身棉布衣裳了,而是换上了彩衫,想必是袭人或者是媚人的衣裳。 原本今日她就被惊吓了好几次,刚才周瑞等人不由分说要撵她出去,肯定又把她吓的不轻。这会子她愣愣的,脸上还有泪痕,两个眼眶也是红肿的,平白为她的姿色减了不少分。 贾宝玉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便对袭人道:“你带她去洗个澡,然后让她好好休息,明早再让她到我屋里来。” 说完袭人应了,贾宝玉便要回屋。却见香菱忽然跑至跟前,猛然跪下,然后拉着他的裤腿道:“求求二爷,不要撵我出去,就让我在这里,我当牛做马,伺候二爷一辈子!求求二爷留下我” 声泪俱下,悲声感人。 对于香菱来说,今日就像是噩梦一样。 先是经常打骂她的“爹爹”被人抓走了,然后那个带自己回家的公子又在半道上被打成重伤,自己也被一群凶恶的人抓走。 后来更是听说那个公子已经死了好好的一个人,也是长这么大少见对自己好的人,怎么能就死了呢? 香菱想不通,但她更怕,怕自己也会死! 后来自己被扔在一个大院子里,这里有两个姐姐,对她很好,给她好吃的,换好看的衣服,还说了好多话安慰她。她终于略微安心。 谁知没过多久,就又有一群五大三粗的婆子们冲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拉她出去。 她并不是傻,她知道这些人是要撵她走。 爹爹没了,那个说要照顾自己一辈子的公子也死了,要是被她们撵出去,她完全不知道她该去哪儿 她一直哭,一直哭。但她这些年都哭习惯了,知道哭是没有用的,所以,当她明白,眼前这个公子可以把她留下来的时候,她终于在担惊受怕的驱使下,主动哀求。 “你先起来。”贾宝玉弯腰扶她起来。她身子很软,很瘦,也很轻。 袭人两个也走过来劝解,才把她扶住了。只是眼神还是怯生生的望着贾宝玉,似乎在等他的承诺。 贾宝玉温和的道:“你放心,我不会撵你出去的。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以后没人会再欺负你,更没有人敢撵你出去了。” 十日后,十二星开,曰吉,宜出行。 王夫人此次南下金陵,原本就是为了救治贾宝玉。贾宝玉病好了之后,若不是为了与薛姨妈叙姐妹之情,后来又为了等待与薛家一道入京,她早就启程回京了。 薛姨妈知道王夫人急着回京,又恐薛蟠的官司出岔子,只想早点离开金陵。因此没有多耽搁,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将家里家外的事情安排清楚,该带的东西、财物等一律装箱搬上了马车,然后择了一个黄道吉日,行船北上。 …… 茫茫的大运河,宽广瑰丽,自隋以来,便一直是南北交通的最重要枢纽。 客船二层的一间厢房前,贾宝玉轻轻叩开了房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黄色襦裙,体态娇小的丫鬟。黄金莺,宝钗叫她莺儿。 莺儿正要问候,贾宝玉对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然后走了进去。 木窗边上,宝钗手中捧着一本书却早已看着窗外被船身排开河水而形成的波浪出了神,根本没留心贾宝玉进门。 她穿着一件白底印花对襟褙子,娇艳明媚,就这么安静的坐着,也能成为一道引人入胜的风景。 这一刻,贾宝玉突然很想上前,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让她猜一猜他是谁 “宝姐姐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宝钗回头,看清是贾宝玉走过来,随即露出一个笑容,道:“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一面招呼着贾宝玉坐下。 贾宝玉在宝钗旁边的一张圆凳上坐了,微微抬头,看见的便是一张素静端仪的脸。 前世读红楼,对宝钗的外貌描写有两句记忆特别深刻: 脸若银盆,眼似水杏。 有人便说宝钗脸大 实则在贾宝玉此时看来,此绝对是不合实际的调侃了。 宝钗的脸虽然不说是碧玉小脸蛋,但也和“大”“圆”没有什么关系。 贾宝玉看过小脸蛋,比如香菱和媚人都是属于小脸蛋,其中香菱因为瘦,下脸颊没太多肉,又显出“瓜子型”来。 这样的脸型虽然小家碧玉,看起来乖巧可爱一些,但是显然是没办法配上宝钗的气质的。 宝钗的脸是传统美人的脸型,若是硬要做一个比对,那便是鹅蛋形脸。 线条圆滑,略显纤瘦,丰盈洁白。 这是古典的东方美人的脸。 所以,所谓银盆,指的是宝钗面相的光洁圆满,若天上银月一般,清冷照人。 经过十几日的相处,宝钗与贾宝玉也算熟悉了,又是亲亲的表姐弟,便是贾宝玉这般瞧她,倒也算不得什么失礼。不过宝钗还是略觉得失措,因此重新打开手中的书,任由贾宝玉看去。 刚看了两行,也不知道看进去没有,就听贾宝玉问:“姐姐真的要入宫吗?” 宝钗诧异的抬头,对于女儿家而言,贾宝玉问的这个问题,实在算是唐突了。 不过她还是回道:“我也不知道,这不过是规制,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家里的女儿到了年纪,都是要亲名报送至礼部待选的。 我母亲也不过是按照仪制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不过我想天底下的好女孩家那么多,像我这样的,多半是选不上的吧,又何谈进宫呢。” 呵呵。贾宝玉心里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你哪样的?天底下的女儿家要都是你这样的,那男人就幸福了。 至于规制规矩是这么定的,但是自家要是不愿意,天底下想要进宫的女子海了去了,难道皇家还强迫不成?呃,记忆中俺大清好像是这样的,不过似乎只限制在满洲贵族内部。 “那宝姐姐想进宫吗?我大姐就进宫了,如今都有七八年了吧,我都没机会再见她一次,其实进宫也没什么好的” 面对贾宝玉这个问题,宝钗只是笑了笑,并不作回应。若不是贾宝玉是表弟,她对他感官很好,之前的话她便不可能对他说的。 没得到回应贾宝玉也不计较,其实以他的判断,宝钗应该是比较愿意进宫的。 男子尚可以读书科举做官,而女子,要改变身份,只能等着嫁人。除此之外,进宫,便是一条可能直达天顶的路。 因为皇宫里,聚集着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一批人。 只要不是一个甘于平淡的女子,对那里有一丝向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理解是理解,可是当真做出这个判断,贾宝玉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失落。毕竟若按原著来说,宝钗最后可是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如今她却想要进宫当“贵人” “宝二爷喝茶。”莺儿沏了一杯茶,端过来。贾宝玉接过,呷了一口。 船上的日子无聊,他方才也是在屋里看书看累了,到宝钗这里找她说说话而已。 “早听说你身上这块玉稀罕,今儿可能给我瞧瞧?” 贾宝玉不说话了,相坐无趣,宝钗本想找点什么说说,冷不防抬头看见贾宝玉胸前戴着一个项圈,下面缀着东西,可惜藏在怀里不得看见。她知道是她母亲常说起的那块玉,一时起了好奇心,便这么道。 贾宝玉随手伸入怀中,解下那块玉,却不递给宝钗,而是笑道:“礼尚往来,姐姐要看我的玉自无不可,不过听说姐姐也有一块璎珞甚是奇异,怎么不给我瞧一瞧?” 宝钗听了,暗怪薛蟠嘴不把门,怎么把这么私密的事告诉贾宝玉。 又见贾宝玉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显然是笃定了有此物,也不好推脱,只道:“倒是有一物,只是没什么奇特的,你要看自然给你看。”说完侧身,解开对襟褙子的两个排扣,将贴着里面小袄的一个金锁摘了出来。 宝钗虽然侧身,但是惊鸿一瞥间,贾宝玉还是瞧见了一抹雪白。 那是宝钗淡黄色小衣未遮之处,平日根本看不到的,美人儿锁骨偏下的一块地方。 “给。”宝钗没发现贾宝玉的窥视,将金锁递了过来。 贾宝玉也连忙把自己的玉放入宝钗的手中。 ps:为啥投资的人这么少,我看很多人都收藏了本书的啊。本书签约合同都寄出去了,投资稳赚不赔啊 &/div> 第11章 贾雨村 宝钗将玉托在掌上,凝着杏眸观赏,只见这玉如雀卵大小,通体晶莹透亮,上面还有五色花纹缠绕,十分漂亮。 宝钗尝听闻这块玉的奇异之处,又细看去,果然见正面有几个极小的字:通灵宝玉。下面有一句吉谶: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宝钗嘴里念了一遍,又翻过来,背面也有三行小字: 一除邪祟 二疗冤疾 三知祸福 宝钗默念了一次,顿觉得此物不凡,将欲说什么,就见自己的丫鬟莺儿站在旁边,伸长了脖子偷瞧,她便不说了。 贾宝玉自然也将宝钗的金锁看了,上面只有八个字。 正面:不离不弃 反面:芳龄永继。 贾宝玉便笑说:“姐姐的这八个字,和我那八个字,倒是凑对的。” “嘻嘻嘻……”莺儿一听这话顿时笑了。道:“宝二爷不知道,这八个字原是个和尚送给我们姑娘的,说是必须錾在金器上,将来定要……” 宝钗听了贾宝玉的话,原也把脸微红,只是等到莺儿说起这番话,又连忙打住,命她再去给倒一杯茶来。莺儿方住嘴,笑着倒茶去了。 贾宝玉看宝钗面上的酡红之色,也能猜到,莺儿未说完的话必定是关于宝钗的终身大事的…… 红楼中开篇就有一僧一道两个神仙出场,不知道莺儿口中的这个和尚是不是那个茫茫大士,若是的话,那所谓“金玉良缘”,不就是这些神仙搞的鬼了?可惜,薛家如今正一门心思送宝钗进宫。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世上带玉的也非自己一个,就说宫里的皇帝陛下,各种珍稀玉石怕是数不胜数。薛家企图依靠宝钗保住薛家的富贵,让她成为尊贵的皇妃,才是最好的选择,自己这个才十二岁的小子,怕是暂时还没纳入薛家的眼中。 贾宝玉此时感觉有些气馁,随即又升起一抹豪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数日便将香菱收到自己屋里了,难道对于这个“未来的”妻子,还能放她跑了? 自从来到古代,眼底所见所闻,男子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就拿薛蟠这个小胖子来说,他还未娶妻,屋里侍妾就有好几个了,而且一个个对他曲意逢迎,百依百顺的……薛蟠尚且能如此,贾宝玉觉得,他无论是从人品、家世还是相貌,都不比薛蟠差,没可能在美人这方面比薛蟠差才是!所以,从一开始,贾宝玉就没想过要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只要自己喜欢的女子,他都要尽力去争取。 这是时代赋予男人的特权。 就拿目前来说,贾宝玉心中,不希望宝钗待选成功。 他不想虚伪遮掩,他心中,想要得到这个表姐的倾心。 虽然原著里宝钗最后是没有入宫的,但是贾宝玉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况且,这一世因为他的到来,很多剧情都不一样了,贾宝玉不敢保证宝钗就一定不会入宫,所以,若是有机会,他会想办法阻止宝钗待选成功…… 虽然可能有悖君子之道,但是为了心仪的女子,他宁肯不做君子。 这么想着,正好看见宝钗方才所看之书名为《通典》,贾宝玉便笑道:“不想宝姐姐竟去钻研这些书,难道宝姐姐有鸿鹄之志,欲效仿古之巾帼不让须眉,做个女宰相?” 贾宝玉近来无事便读史书,虽然繁体书册读起来不如后世简体方便,但是凭借他超强的记忆力,慢慢的竟然就觉得游刃有余了。这段日子,他已经读了不少书册了,正好知道,这个《通典》是一部十分有名的政体书。一般为官之人方看此书,学习前人的为政治民理念与方法。 宝钗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道:“哪有宝兄弟说的这些,不过随便翻翻,倒让宝兄弟见笑了。” 贾宝玉摇摇头,宝钗瞧着他,忽道:“读史可以明智,我看宝兄弟近来所读的书,都是史书,不知道宝兄弟将来有何志向,是继承家业,安享富贵,还是入朝为官,将来辅国治民,立一番事业?” 以贾宝玉的身世,将来做官不难,难得是想不想做官,做什么样的官。她此问一如之前贾宝玉问她进宫与否的话,都算是“唐突”了,不过是氛围已至,宝钗也确实好奇贾宝玉是个什么样的人,方如此问。 贾宝玉笑道:“宝姐姐可是听说了我的什么传言,故而如此问我?” 宝钗语塞。不想贾宝玉言辞如此敏锐,竟像是完全能看穿她的想法一般。好在看贾宝玉也不甚在意的样子,故坦言道:“倒是不瞒宝兄弟,以前我确实听说不少关于宝兄弟的传言,以为宝兄弟是安富尊荣,不思学业的人。 可是近日与宝兄弟相处,方知传言不可信,宝兄弟之好学,宝兄弟之练达,王孙公子之中,少有人可及。” 既然知道误会了别人,宝钗也不吝说些好听的话,摒弃前嫌。 谁知贾宝玉又笑了:“宝姐姐说传言不可信,此话对,也不对。须知无风不起浪,世人既然那般传言,定然有其出处,宝姐姐与我仅数日相处,便断言传言不可信……焉知,我这些日子不是在姐姐面前故作好学,以此博得姐姐的好感呢?” 宝钗:“……” 薛宝钗怔怔的盯着贾宝玉诚恳的脸,忽然“哧”的一声笑了,道:“我不知道,宝兄弟竟是这般有趣的一个人,如今我是觉得传言也有其可信之处了,宝兄弟有这张嘴,家里的姐姐妹妹还有丫头们,不都得被你哄得开开心心的,如此一来,她们定然天天缠着宝兄弟,听你说话,你又哪里还有时间去专心学业呢,嗬嗬……” 看着向来宠荣不惊的宝钗笑的如此开怀,贾宝玉也笑了。看来无论何时,只要用点心,与众不同一些,总能更容易逗得女孩子开心。 这个时代的女孩子未出阁之前,原本见的男子就少。自己又有两世见闻,原本就与这个时代的人大不相同。 以前自己是尽力摒弃前世的特点,融入这个时代,以免被人怀疑“鬼怪上身”,所以处处小心,如今看来,或许适当的表现出一些不同来,更能吸引妹子的眼球呢。 马上回贾府了,林妹妹……还有那么多漂亮可爱的妹子…… 贾府,我来了! …… 贾家和薛家这一次北上返京的船一共是三艘,王夫人和薛姨妈等都在第一艘客船上,后面两艘船则住着两家的下人,以及堆放货物。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薛家的东西,几十个大箱子,塞了足足半船! 到了临清码头之时,由于王夫人不胜舟船劳顿,犯了头晕之症,因此停船靠岸,略作休整,顺便补充一些清水和食物。 贾宝玉所在的船厢里,袭人一边为贾宝玉整理衣裳,一边笑问:“二爷,方才薛大爷叫你出去逛城,你怎么不去?” 贾宝玉一时没回,她又追问了一次,贾宝玉方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怕我和他出去,会再带一个香菱回来。” 袭人会心一笑,旁边的香菱则露出愧疚的神色…… “坐了十来天的船了,老是呆在这船上也不好,二爷还该下去走走。” “不用,我又不晕船,我找宝姐姐说会儿话去。” 贾宝玉说完便要走。袭人连忙道:“等等,这么慌慌张张的,扣子还没扣好呢!”正好媚人进来,闻言嘻嘻笑道:“二爷,你怎么这么喜欢去找宝姑娘说话,难道是去讨教学问?” 戏谑之意溢于言表。 贾宝玉没理她,走了出去,心中却在暗忖:自己的心思连丫鬟都起了疑心,不知道宝钗自己是不是能够感觉到。若是他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好感,他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贾宝玉觉得,自己突然就像是回到了前世学生时代,猜测心仪的女生对自己的看法一样,有种青春萌动的喜悦…… 贾宝玉的房间靠近船头的楼梯,下面便是宽敞的甲板。一出门,打眼便看见周瑞站在船头,和船外一个青衣小帽的男子在说话,那男子上前将一封帖子递到了周瑞的手中。 周瑞道:“不巧今儿太太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失礼之处,还请雨村老爷见谅。” 那男子忙道:“不敢不敢,我家老爷特别交代了,说他蒙贵府老爷大恩,今日又正好在此碰见太太尊驾,倘或不上前拜见,岂非不知礼数?又因为太太是女眷,不敢擅自打扰,故而焚香沐浴,谨休帖一封拜上,以表恭肃尊敬之意。” “雨村老爷有心了……” 贾宝玉本来没放在心上,听到雨村两个字,停下了脚步。难道是贾雨村? 贾宝玉站在二层的甲板上,看着周瑞将拜帖子交给一个婆子,那婆子便往二层来。 二层住的是主子,而且多是女眷,周瑞等人轻易是不上来的。 那婆子上来看见贾宝玉,忙问了一声好。贾宝玉道:“周管家是不是叫你送一封拜帖给太太?” “正是……” “拿给我吧,我给太太送去。” 从婆子那里接过镀金的拜帖,果然见上面写着“同宗晚辈贾雨村谨拜”的字样。 贾宝玉循着宽广的码头望了一望,在另一个码头处,停靠着一艘官船,上面还有数个执刀的衙役。贾宝玉知道,贾雨村那货估计就在里面了。 &/div> 第12章 交谈 王夫人的房间在另一边,等贾宝玉拿着帖子转过去的时候,就见王夫人的丫鬟金钏站在门外,倚着门,脑袋一点一点的。瞥见贾宝玉过来,连忙一甩头,给贾宝玉打起帘子。 贾宝玉道:“站在这里瞌睡,等会一头栽到河里去!” 金钏噘了噘嘴,不满的哼一声。 这是在王夫人的门口,贾宝玉也不好多取笑她,笑了笑,进了王夫人屋里。 王夫人此时正半靠在竹榻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她的腿膝旁边,彩云坐在小凳上,拿着一双美人捶,轻轻的给她敲着腿。 彩云给贾宝玉打了一声招呼,贾宝玉就问道:“太太怎么样,可好些了?” “吃了大夫开的安神养气的药,已经好多了。” 贾宝玉点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彩云是王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或许是秉承了王夫人的性子,等闲话很少,虽然是如花的年纪,却显得比较稳重,而且与自己这个少爷也不像其他丫鬟那样亲近。 所以贾宝玉坐下,一时也没说话。 好在王夫人没一会就睁开眼睛,她其实只是在养神。 贾宝玉起身行了一礼。王夫人就问他有什么事。那日在薛家为了香菱的事,虽然王夫人有些生气,但是晚上贾宝玉过去赔了许多好话,略略撒个娇,其实就没什么了。 贾宝玉将拜帖拿出来,说道:“太太,这是方才周管家叫人送上来的,是贾雨村的拜帖。” “贾雨村?”王夫人坐起身来,接过帖子。 拜帖不是信笺,只是合起来的两页纸,上面一般就几句话,表达一下问候或者求见之意。 贾宝玉之前看过了,除了发觉贾雨村的字写得十分漂亮,颇有慷慨挥洒的感觉之外,就觉得这货是个马屁精。 好歹他也官居应天府尹,话里化外的语气,俨然就像是儿子写给母亲的寿帖一样 王夫人看了拜帖,犹豫了一下,道:“之前我和你姨妈商议,蟠儿的案子,那现任金陵钱知府似乎是有意推脱不理,既不相帮,也无落井下石之意。这个案子最后多半还是要落入贾雨村的手里,这个时候,我们却是不好拿大,既然遇上了,合该见一面。只是我此时,实在不方便见外人。” 呵呵,薛蟠的案子之前十多日贾宝玉自然也是关注的。那现任知府在明知道下一任知府是“贾家人”的前提下,还选择一直拖着,其实就是在帮忙了。 官场上,官官相护也不能做的太明显、过分不是?人家也有自己的前程要考虑,也有自己的羽翼要保护。总之,贾宝玉对于那个钱知府感官挺好的,是个圆滑会做官的当然,要是贾宝玉是站在受害者的一方,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至于贾雨村 他作为一个看过《红楼梦》的人,对于贾雨村的为人实在是太清楚了! 整部红楼彻头彻尾的反面人物不多,而贾雨村刚好就是其中最重要,甚至是贯穿始终的一个,几乎是他找到谁,谁帮了他,最后那个人就要倒霉,简直是红楼第一大扫把星 不过,一如对薛蟠的态度一样,贾宝玉是个比较理智的人,没有什么愤青的情绪。 贾雨村这个人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才干确实是有的!这样的人,又在之前就已经依附了贾家,这个时候自己对他喊打喊杀是没有意义的。 与其平白竖立一个敌人,还不如想想怎么利用好这个人,压榨他的价值呢! “太太既然不方便见客,宝玉倒是有一个主意。他既然好意上前拜访,太太不妨让我前去会见,正好和他商榷一下薛大哥的案子怎么了结。” “宝玉,你不是最不耐这样的事儿吗,怎么?” 王夫人很是惊诧。 “太太莫怪,以前的宝玉年纪轻,不懂事,让太太操了那么多的心。如今宝玉已经想明白了很多,能够为太太分忧,为家里的事情出点力,这原本就是宝玉分内的事,以后,宝玉不但会好好孝顺太太,还要学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将来立一番事业,以报答太太这么多年来的养育教导之恩。” 贾宝玉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他觉得,原来的贾宝玉在贾府虽然受宠,但是其实万事做不得主,也就是没有话语权。所有权利之中,话语权最为重要。所以,无能的贾宝玉只能以“摔玉”这样的行为来表达存在感。 但是一次两次还好,玉摔得多了,其实也就没什么效果了。 所以,原著里他身边那些丫鬟一个个被撵出去的时候,他难道不痛苦,不想挽回?他只是无能为力而已,因为没人听他的。 此时的贾宝玉自然是不屑于用摔玉这样的幼稚的手段的,所以,就算是为了让以后王夫人等不再单纯的把他看作一个小孩子,他也必须表现出一些大人该有的本事才是吧? 能为家里做事,若是能像贾琏那样,以后家里的大事小事,自然就会有他说话的机会了。 贾宝玉只是觉得他要改变在王夫人心中的印象,不想王夫人听了他的话,却是顿时热泪盈眶。 “好好好,我的宝玉当真是长大了!前儿袭人在我面前说你懂事了,闲时都在屋里看书,我还以为是她宽慰我的心。你若真的明白了,别说我了,就连家里老太太和老爷,都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王夫人拉过贾宝玉揽在怀里,心肝宝贝一样的搂着。 王夫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已经生养过好几个子女,体态丰盈。贾宝玉被她这么搂在怀里,本来是有些不习惯的。 但是耐不住此时王夫人情绪有些激动,把他抱得死死的,贾宝玉也只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份宠爱了。 不得不说,这样浓烈的被疼爱的感觉,真的不错呢。 一会之后,王夫人松开贾宝玉,道:“不过,你有这份心就好了。你年纪小,不经这些事的,等会我叫周瑞去拜访他,顺道就把蟠儿的事说了。” 贾宝玉立马道:“我听说贾雨村是老爷看中的人,只派周管家去怕是显得不够郑重,况且如今是我们有求于人,还是让宝玉去一趟显得比较重视。再者,太太若是不放心,叫周管家和我一道去就好了。” 王夫人笑了,什么郑重不郑重的,这些不过是谦语罢了。贾雨村能重新做官,当上顺天府尹,还是荣国府举荐的呢,荣国府完全称得上是他的“东主”。不然他堂堂朝廷正四品的官员,怎么自己的船只是在这边靠一靠,他就巴巴儿的送上拜帖来了呢? 不过大家族的人,都讲究一个礼字,狂妄无礼是为人不齿的。所以见贾宝玉这么热切想要去,便同意了,道:“既然如此,你去见见这样有才干的人也是好的,只是记得不要胡乱讲话,失了礼就不好了。” 开阔的临清码头,贾宝玉带着周瑞几人下了船,上了码头的台阶,走过白石板路,在贾雨村家人的带领下,来到贾雨村的官船之前。 贾雨村迎出船舱,一见贾宝玉就朗声笑道:“没想到能在这里再遇到二世兄,实在荣幸,快请船内一叙。” 贾宝玉一听贾雨村这话便知贾雨村之前是见过他的,这倒让他有些犯疑。 同样对着贾雨村抱拳一礼,手腕就被抓住,然后贾雨村拖着他,便上了船。 两人到了船舱内推诿坐下之后,趁着侍者沏茶的空档,贾宝玉倒是看清了贾雨村的面貌。 他身穿官服,约莫三四十岁,生的腰圆背厚,面阔口方,一张国字脸,剑眉权腮,当真好一副卖相! “听政老说起,世兄此次下江南是为了求医问药,如今看世兄这面色,必是大安无疑,实在是可喜可贺之事啊。” 贾雨村这么一提,然后将侍者沏好的茶亲自端给贾宝玉。 贾宝玉心中对这贾雨村更高看了一层。若是寻常官员,哪怕自己身份再尊贵,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少年,能不轻视就不错了,哪能这般隆重以对,完全是把自己当做同僚来对待。 贾宝玉记得贾雨村前一次被罢官,好像还是因为恃才忤上,被上司参了的缘故。如此看来,这一次他好不容易东山再起,是吃一堑长一智,对为官之道有了新的见解了。 难怪后面他会屡屡升官,很快就补授大司马(兵部尚书),成为朝廷有数的大臣之一! 贾宝玉好歹也算是混过体制的人,既然贾雨村姿态低,他当然不会拿大,因此也哈哈笑道:“多谢贾大人吉言了,贾大人如今荣任到金陵省,我也还未恭贺贾大人呢。” 贾雨村面上惊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便道:“哪里哪里,不过赖贵府保荐,勉强做个地方小官,实在算不得什么。” 贾宝玉知道他诧异什么,凭之前贾宝玉的脾气,见到贾雨村,就算不表现出厌恶的情绪,怕是也难以说出这些寒暄之语吧。 正是因为笃定之前的贾宝玉和贾雨村定然不相熟,他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说话。 贾雨村只是适逢其会,刚好在这里碰见贾家和薛家的船队,所以递了拜帖,实则无事。他之前也不料贾家会让贾宝玉过来回访,此时寒暄的话说了,又见贾宝玉一改往日见到时寡言少语的态度,便一茬接着一茬的攀谈起来。 当然,忖度贾宝玉是个少年,言谈之间,多是风花雪月以及他入京到贾府这几年间的奇异见闻。时不时恭维贾政和王子腾几句,说贾政是仁人君子,王子腾是国之干臣云云。 贾宝玉心中明白,这是想通过他的嘴,让这些话传到贾政和王子腾的耳中 贾宝玉也有一茬没一茬的和他闲聊着。他其实算不上多健谈,好在贾雨村是个中好手,几盏茶的功夫过去,竟是一点也没冷场。 若是旁人看见,怕是还以为这是两个忘年之交在谈天论地呢。 眼瞅着半个时辰都过去了,贾雨村还饶有兴致的说着他当年在大如州做知府时候遇到的一桩奇怪的案子,贾宝玉终于有点坐不住了,他还有任务在身呢。 趁着贾雨村喝茶换气的时间,贾宝玉显露出迟疑的表情。 贾雨村察言观色,立马看出贾宝玉有话说,便问:“世兄可是有什么话想与贾某讲?你我二人虽然年岁有差别,但我与世兄一见如故,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贾宝玉这才道:“实不相瞒,确实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想请贾大人代为周旋一二” 贾雨村不言语,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在认真听。 于是贾宝玉便将薛家与冯家的官司,以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说出来。 但是贾雨村是何人,一听便明白了。他心中暗忖: 难怪贾家会让贾宝玉过来,原来是为薛家的案子,让自己帮忙料理首尾。 不过此事细想,对我或许并不算坏事。若是办的好了,那薛家岂能不记自己一个大恩情?就连在贾家与王家面前,以后也好说话了。 贾雨村沉思了一会,回神后见贾宝玉直视着他,显然在等他的回复,他笑道:“此事并不难,既然只是两家争夺丫头,发生口角冲突也是在所难免的事。况且活生生的一个人,哪能随便推攘几下就死了?说不定是那冯渊本身就有什么恶疾也说不定。 待我到任之后,定然将此案原原本本的查证清楚,还此案薛家和冯家一个公道。届时我会亲自手书一封结果与贵府老爷,不用担心。” “如此,那就多谢贾大人成全了。” “哪里哪里,应该的” &/div> 第13章 到京、回府 与贾雨村一席交流,贾宝玉深有感触。 他第一次与这样长袖善舞的人面对面交谈。贾雨村相貌堂堂,谈吐慷慨挥洒,言辞之间,张弛有度,又不故意引经据典,看得出来,是个真正读通了书的饱学之士。 就算贾宝玉对此人早有一个明确的认知,看着亲自送自己下船,拱手拜别的贾雨村,贾宝玉也不禁对他产生一些好感。 若是此人能知大义一些,或许可为家国栋梁也不一定,可惜,如今此人,已经沦落为只知道攀附权贵的走狗……而且还是一条没有任何忠诚度的走狗! 往自家的大船上走,跟在身边的周瑞面色怪异,数次欲言又止。 贾宝玉知道他在想什么。之前他和贾雨村谈话,周瑞一直守在船舱外面,想来对于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是清楚的。 贾宝玉以前是什么样的性子,旁人不知道,荣国府里这些管家是一定清楚的。要是周瑞现在回去告诉荣国府里另外几个管家,说宝二爷和贾雨村在船舱内,两个人谈天论地足足一个时辰,估计几个管家都会说他疯了…… 内心一笑,贾宝玉也没有与周瑞解释的意思,直接登船,到王夫人的房中回话。 薛姨妈知道贾雨村也在此地,早就等在王夫人房中了,等听贾宝玉说贾雨村对于薛蟠的案子已经打了包票,她自然是喜不自胜,连连夸赞贾宝玉能干,还说等薛蟠回来要叫他好好谢过他。 对于这些,贾宝玉自然是不在意的。出了王夫人的房间,看见守门的丫鬟还是金钏,贾宝玉忽然问道:“听说你还有个妹妹玉钏?” 金钏可能还记得之前贾宝玉嘲笑她,因此哼哼道:“二爷又不是没见过她。”说完又觉得语气不应该,贾宝玉之前可是得了离魂症的,要是太太听见就不好了,因此连忙补救:“我妹妹就是叫玉钏。” “你们是双胞胎?” “嗯。” “那你们一定长得很像吧,旁人能分辨的清楚吗?” “呵呵呵,虽然大家都说我妹妹和我生的像,但是也没到辨不出来的地步啊,难道二爷以为双胞胎姊妹就是生的一模一样的吗?” 金钏掩嘴笑道。 别说,贾宝玉印象中还真是这么以为的…… 然后转念一想,估计是后代的人一旦生了双胞胎,便当宝贝一样,吃穿住行全部安排的一模一样,然后拍照到处炫耀,所以才给人一种双胞胎都长一样的错觉。 金钏和她妹妹都是贾府的家生子,虽然贾家待下人宽厚,到底是奴才,哪里可能娇生惯养,不过长大一些,若是生的好的,就派到主子身边伺候人罢了。 难道当下人还能够两姐妹打扮的一模一样?那主子要是使唤人,叫错了,岂不多生事? 可惜的是这次下江南玉钏没有随行,贾宝玉还没见过她。要是她真的也和她姐姐一般生的这么漂亮,以后有机会倒是要叫她们打扮的一样出来上班…… …… 京城。 荣国府,荣禧堂偏厅。 贾琏对贾政回禀道:“老爷的信,已经让林之孝亲自送去了。贾雨村走的是水路,行程慢,林之孝估计能够赶在贾雨村之前到金陵,届时一切就好办了。” “嗯。” 贾政抚了一下自己长长的倒三角胡子,忽然骂道:“这两个孽障,不求上进的东西!” 贾琏垂着头,不敢接话。 一时有小厮来回:“老爷,里面老太太传话,叫老爷和琏二爷去荣庆堂呢。” “走吧。”贾政叹了口气,招呼着贾琏出了偏厅,往府西边的大院落而去,过了垂花门,进了贾母的大院。 “老爷和琏二爷进来了。” 随着丫鬟的通报声,贾政和贾琏走进了贾母老太君居住的地方——荣庆堂。 “见过老太太。” 贾政和贾琏皆对着正堂高台上躺着的贾母弯腰请安,只是还没等他们起身,就听贾母道:“听说宝玉和她母亲已经启程返京了?” “回老太太,是的,算算日子,已经走了十多日了,这会子估计已经进山东的地界了。” “那你们还不快派快船去给我接回来?!” 贾琏闻言,悄悄看了贾政一眼。贾政犹豫的道:“横竖再过十来日他们就到京了,这会子又何必再折腾派人去接呢。” “这叫做折腾?我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我的宝玉了!我知道了,定然是我老了,使唤不动你们了,你们既不派人去,我就亲自去!鸳鸯,给我打点行礼,我们一会儿就走!” 贾母从软榻上坐起来,神色十分不悦的道。 贾政心知贾母这是太想孙儿了,没有办法,只好给了贾琏一个眼色,然后对贾母道:“母亲切莫动怒,儿子遵办就是。” 贾琏正准备下去安排,正巧王熙凤也到了,听见了这番话,便对贾母笑道:“我说句话,老太太听了可别急。” 贾母便瞅着她道:“你说。” “虽然太太来信说宝玉的病已经大好,但是老太太您想想,前儿宝玉生了那么大的病,连太医都治不好,这会子就算好了,只怕身子还是弱的。 老太太纵然是心疼宝玉,想早点见到他,可要是派快船去接,这上船下船且不说,单是那快船,又哪有大客船坐着舒服?我想着,还是让宝玉跟着太太他们一道,到底船上有那么多丫鬟婆子照顾着,只怕对宝玉要好些。 再说,也不过十来日功夫他们就到京了,再长也耽搁不了多久。所以依我的话,为了宝玉的身子着想,别说派快船去接,就是催也别叫人去催,正该叫他们慢慢的走,让宝玉多看看大运河上的景色,只怕对宝玉更好呢。 老太太觉得,是早个两三天看到宝玉,还是迟个两三天,看见一个健健康康的宝玉,哪个更好呢?” 贾母思索片刻,终于放下自己急切的心情,看着王熙凤,笑骂道:“总是你有理,你都这么说了,要是我还坚持,岂不是显得我不如你明理,不如你疼宝玉了?罢了罢了,就不要去接了,让他们慢慢回来吧。” 贾母一松口,众人都笑了。贾琏暗中对王熙凤投去一个赞扬的眼神,被王熙凤看见,不屑的哼了一声,回了一个得意的表情,却又立马收起,然后换上满脸笑容,上去扭着贾母,大拍马屁,很快就让贾母笑开了怀。 …… 大船在运河上荡悠悠的,耗时足足近一个月时间,才进入大玄帝国的京师,神京城。 下船,坐车,进入神京城,来到宁荣街,到了荣国府正门前,早有一群人侯在那里,将众人迎进府。 “琏儿,你先带着你蟠兄弟去见老爷!” 薛蟠是外男,到了府上,只能由爷们接待。所以一进门,王夫人便吩咐贾琏,让他把薛蟠带去荣禧堂。 贾琏领命,就要带着薛蟠去。 “宝兄弟,你和我们一道去吧……” 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薛蟠忽然拉着贾宝玉,眼中满是恳求之色。 贾宝玉此时哪里想理他,他急着去见家里的姐妹们呢!可是一想,薛蟠这小胖子估计是因为才干了坏事,怕见贾政,所以想找他一起壮壮胆……罢了,看在他送香菱的情份上,陪他走一趟吧,因此,贾宝玉便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在薛蟠说话时便注意着贾宝玉,在她的印象中,只要提及贾政,贾宝玉便会吓的瑟瑟发抖,能躲就躲……他哪里会陪薛蟠去见贾政? 可是此时,贾宝玉竟然看着自己,征询自己的意思……? 难道,宝玉真的明白了,连老爷都不怕了? 虽然这是一件好事,但是王夫人又不由得担心贾政……丈夫的脾气他是知道的,见到贾宝玉喝骂那是常事,要是惹不好,还要挨家法。刚刚回府,她可不想贾宝玉又去挨训…… 贾琏看出王夫人的担心,在一旁道:“太太放心,老太太已经交代过老爷,老爷今儿不会骂宝兄弟的……” “那你和你蟠大哥去吧,别惹你父亲生气,见过你父亲,早点过荣庆堂来。离开两个月了,老太太指不定多么想你了。” “是。” …… 荣国府,乃是皇帝下令敕造的国公府。 恢宏,大气,庄严,富丽堂皇。 深宅大院,草木参天。 贾宝玉一边随着贾琏走,一边打量着这庭院深深。 “下江南两个月,宝兄弟难道连家都不认识了?” 贾琏在前带路,看着一副心事重重的薛蟠,又看了看一副怡然自得神态的贾宝玉,觉得十分诧异,便开口笑道。 “琏二哥说笑了。” “呵呵,宝兄弟出门一趟,不但病治好了,连人也变得大不相同了。就拿以前来说,听见要见老爷,哪能这么轻松,哪回不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回头的,今日这般坦然面对,叫为兄一时也真是不习惯。” “呃,老爷很可怕吗?” “呵呵,对了,我倒是忘了太太在信里说了,宝兄弟病虽好了,却将前事忘了许多……倒也无妨,等会见到老爷,说什么你只管听着便是,不要多说话。老爷看在老太太的份上,今儿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贾琏认真的说道。 贾宝玉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多谢琏二哥提醒了……” …… &/div> 第14章 见面 来到贾政的书房门口,刚使人进去通报,就听里面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喝骂声:“该死的孽障,还不滚进来!” 薛蟠登时一缩脖子,贾宝玉也看向贾琏:这就是你刚说的,不会骂人? “咳咳,这个,咱们先进去”贾琏十分尴尬,还是第一时间请两人进门。 进了门,顶头就看见一个身穿黄色袍服,系着紫色的束带,头上顶着一个黑冠,背对众人的男子,旁边还有些儒生打扮的中年文士。 贾宝玉和薛蟠连忙跪下请安。 “孩儿见过父亲,祝父亲金体康安。” “小,小侄见过,见过姨爹,祝姨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薛蟠的话一说完,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哄笑声。薛蟠心中暗怪贾宝玉,要说祝词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他都来不及想,好容易说一个还被人嘲笑。 束带顶冠的男子倒是没笑,他转过脸来,打量着两人好一会才道:“起来吧。” “谢父亲。” “谢姨爹” 贾宝玉站起来,这才看清了贾政的相貌。 比之贾雨村的粗犷魁梧,贾政倒有些文弱书生的模样。看起来四五十岁,留着三四寸长,打理的很整洁的胡须,面色严肃,气质沉稳,整个人看上去,竟也有些不怒自威的感觉。 贾政先看了贾宝玉一眼,见他面色红润,唇红齿白,心中松了一口气却没表现出来,而是看向了薛蟠,看得薛蟠心中直打突突方罢休,道:“既然到了京城,以后切不可再肆意妄为,为非作歹。你舅舅升了九省统制,临离京之前写信交代我,让我好生管教你,要是让我知道你不安分守常,你可仔细! 以后你还有母亲、妹妹就住在府里东北边的梨香院吧,那里原是我们太爷老年养静的地方。琏儿,你先带他去梨香院。” 薛蟠一见贾政没有提及他的官司,自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应是,然后跟着贾琏就去了。 他还以为贾政会像以前他父亲那样对他耳提面命半天,如今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正合他意! 薛蟠一走,屋里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贾宝玉身上。 贾宝玉不为所动,十分平静的站在那儿。 贾政盯了他许久,终于道:“你的病怎么好的?” “多亏了太太,为孩儿在那幻灵寺中上了一百柱香,散了几十万的钱(铜钱),孩儿的病就好了。” 众人奇异。贾政颔首,当初那和尚上门“泄露天机”他是亲眼看见的,只是没想到当真有效。看来当真是天意不绝贾家子嗣 而且看贾宝玉比以前见到自己时少了几分畏缩之态,他心中又满意了几分,故而平静的开口道:“蟠儿惹上官司,究竟与你有无关系?” 王夫人的信中虽然说薛蟠的案子与贾宝玉没有任何关联,但是他却心存疑虑。毕竟当日贾宝玉是和薛蟠一同出去的,让他很难不怀疑王夫人是在袒护贾宝玉。 “回老爷,有。” “孽障!” 贾政顿时动怒,屋里众文士连忙劝解。 贾宝玉又道:“老爷明鉴,孩儿说有,在于此事起因和孩儿有关联,却非说案子与我有关” 于是贾宝玉便将那日的事情始末慢慢向贾政说清楚,最后道:“孩儿揭穿那拐子的面目,将他送官,是为了除恶扬善。放任那丫头随着冯渊走,是不愿意强人所难。 但是孩儿没料到薛大哥会悄悄又把丫头抢回来,因此铸成差错,这件事孩儿若有错,也是错在没能完全约束住薛大哥,父亲要是责怪,孩儿甘愿领罚。” 贾政既然对此事产生怀疑,贾宝玉便将所有事情当着众人的面说清楚,以免将来麻烦。 至于让这些贾政的清客们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贾宝玉甚至相信,这件事这里面的人早就知道的,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 “老爷就不要怪世兄了,这件事据我们看来,实在与世兄无关。相反,经此一事看来,世兄深得老爷的真传,颇具古之仁者之风,老爷后继有人,实在可喜可贺啊,老爷又何必过于苛责世兄呢?” 贾政身后,原本坐在椅子上,端着一脸正气的文士起身道,并将贾政扶到上首坐下。 其他人也连声附和。 贾政抿了一口茶,道:“到底是因为你们年轻,争强好胜,才致此祸。不过既然有几位世翁都为你说情,领罚就不必了。只是希望你日后更加恭肃谨慎,切莫学那起纨绔高粱之辈,在外逞凶斗狠,坑害自己不算,最后连累家族,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谨遵老爷教诲。” 贾宝玉躬身领命,此时有人来传,说后头让贾宝玉快过去。 贾政只好对贾宝玉道:“去吧。” 出了梦坡斋,贾宝玉的小厮茗烟就跑上来,拉着贾宝玉道:“怎么样二爷,挨骂了吗?” 贾宝玉觑视着他道:“你很希望我挨骂?” “我哪儿敢啊我见二爷往梦坡斋去了,就一直守在二门外。方才老太太屋里的鸳鸯姑奶奶出来,知道是老太太传你,我立马就跑过来救二爷了!我这般忠心,没想到二爷不但不领情,还冤枉我。” 跟着贾宝玉下江南的小厮有四个,这个茗烟就是其中之一,所以贾宝玉知道他是个机灵鬼。此时见他说的委屈,便笑了:“好了,我记着你这份忠心便是。下次出门,带你去吃好吃的。” 茗烟笑道:“我可不稀罕什么好吃的,只要二爷记得我的好处就是。” 随着茗烟到了二门,一路上都有丫鬟指引,贾宝玉怀着“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态,四处观赏,逢人便微笑着招呼,往往能换回来许多娇笑声。 这是女儿的国度。 放眼望去,全是花红柳绿,钗裙环绕。 很快便来到一个大院子里,正面是五间大上房。走过穿堂,登上台阶,在一道帘子处,守着两个青春靓丽的丫鬟。 “呵呵,宝二爷来了,怎么还不进去?老太太都催了几次了。” 门口的丫鬟娇笑着,一人打开帘子,另一人拉住他,轻轻便把他推了进去。 贾宝玉还没来得及打量堂内的情况,便见一美少妇疾步走过来。 只见她: 头戴金丝八角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银袄,外罩石青银鼠褂。 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 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笑意盈盈。猛然一看,恍若神仙妃子一般。 “呵呵,宝兄弟快点,老太太都等急了你还在这里磨蹭!” 美少妇说着,就把贾宝玉拉过了一道屏风,转进了真正的荣庆堂正堂。 霎时,暗香扑鼻。 不过贾宝玉没来及细看,甚至连美少妇抓着他手臂的触感都不及细细感受,就被美少妇搀着,径直来到当中的高台之前。 上首,坐着一个慈眉善目,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她站起来,双眼含泪的注视着贾宝玉,然后一把搂住,哭声道:“宝玉,我的玉儿啊,你可算是回来了” 贾宝玉自然知道这就是贾母,此时被她的情绪感染,也失声唤了一声:“老祖宗~!” 旁边有人劝道:“老太太,宝玉都平安回来了,您就高兴些吧。”见贾母没反对,又搀着贾母回去坐下。贾母连道:“宝玉,坐过来。” 贾宝玉依言坐在她的身边。 “呵呵,姨太太别笑话,我这孙儿从小养在身边,从来没出过远门,这一次走了两个多月,实在让我担了不少心。” “哪里,老太太心疼孙儿,我们羡慕还来不及呢。” 贾宝玉这才发现,薛姨妈就坐在旁边,她的下首是宝钗。贾宝玉又往贾母另一边看去,顿时就看见四双美滴滴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贾宝玉心头一震。三春黛玉! “对了,宝玉你出了一趟远门,还不快与你姐妹们见一礼?她们也都时常牵挂着你呢!” 贾母见贾宝玉盯着姐妹们看,便笑道。 贾宝玉遂站起来,走到贾母另一边,对着那稍大一些,肌肤微丰,合中身材,腮如新荔,鼻若鹅脂,温柔娴静,观之可亲的女孩执礼道:“见过二姐姐。” 这是迎春。 迎春站起来,回了一礼。 贾宝玉笑了笑,目光回转到贾母身边。 那里,坐着一位纵然在众多脂粉当中,仍旧能够吸引众人眼球的瘦弱女孩。 她有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细细。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二哥哥,你做什么,林姐姐等着你行礼呢!” 贾宝玉身后,一个削肩瘦腰,长挑身材,如宝钗一样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令人见之忘俗的女孩站起来,从背后拉扯了贾宝玉一下。 贾宝玉才发现黛玉早已经站起来,此时蹙着一双好看的眉头,似乎已经有了些许怒意。 贾宝玉连忙道:“林妹妹” 黛玉轻轻福了福,便立马坐回贾母身边去了。 贾宝玉当着那么多人盯着她看,让她好难为情! “见过三妹妹。”贾宝玉又回头,冲方才提醒他的探春道。 探春自然也还了一礼,贾宝玉最后又对最小的惜春也见了一礼。 忽闻一个爽朗的女声道:“老祖宗,方才袭人她们都说宝兄弟得了离魂症,家里的人都记不得了,连太太也作了证。可是您瞧瞧,方才也没人引见,他自个儿就把人给认全了。 我当然不敢说太太撒谎,只怕是宝兄弟早就完全好了,偏故意瞒着太太,好逗众人玩!” 她的话音刚落,就见贾宝玉朝着她走过来。她睁着三角眼,防备的看着他,然后就见贾宝玉指着她,对贾母道:“老祖宗,这位是?” 众人:“” 忽然,满堂大笑! ps:众钗的描写,引用了原文的句子,是为了让本书更贴合原著,让众钗的形象更贴合原著,是让看过原著的朋友们更容易接受 读者:你就承认了吧,你就是写不出比原著更好的句子! 作者:“……” &/div> 第15章 一家和乐 贾宝玉一本正经的询问,让众人笑开了怀。 贾母哈哈笑道:“凤丫头,这回你怎么说?难道宝玉所有人都记得了,偏偏记不得你?要真是这样,我可要怀疑了,定然是你以前对宝玉不好,所以他其他人都记得,就是不记得你!” 说话的人,正是王熙凤。 王熙凤在短暂的愕然之后,便瞪着眼睛瞧贾宝玉,可是贾宝玉眼中满是无辜之色,如此,她倒也辨不清贾宝玉究竟是不是真的记不得她了。 她想,难道我王熙凤在他心里就这么没存在感? “瞧老祖宗这话说的,满府里找一找,除了老祖宗我比不上,这府里就没人比我对他更好了!这个没良心的,亏他以前还一口一个风姐姐的叫的那么亲热,我就不信他只记不得我了!宝玉,你再瞧瞧,这屋里其他人要是你都认得,我就承认我以前对你不好,以后啊,我天天来给你请安赔罪!” 王熙凤满脸不服的神色,要叫贾宝玉认人。 贾宝玉暗笑,他方才自然是故意说来逗大家乐的。这屋里除了丫鬟和婆子之外,也没有多少人,就算是对号入座,他也能将众人辨别出来,更遑论个性如此鲜明的王熙凤了。 此时听了王熙凤的话,他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到场中唯一一个坐着,且他还未正式照过面的妇人之前,九十度弯腰拜道:“宝玉见过大太太。” 邢夫人连连笑道:“快不用多礼” “嘻嘻。”旁人年轻的丫鬟们发出窃笑声。她们当然不是笑贾宝玉,因为贾宝玉没认错人,她们笑得的是王熙凤,因为王熙凤的脸黑了 贾宝玉却似未看见,又走到堂内,另一个和王熙凤一般少妇装扮、站着的女子之前,弯腰拜道:“见过大嫂子” 李纨也回了一礼。 然后贾宝玉转身,看着王熙凤,目露询问之意,似乎是在问她认完了没有。 这下子就连姐妹们也忍不住了,纷纷笑了起来。 王熙凤面如黑煞,似有咬牙切齿之感。她四下看了看,忽然走到角落里,提溜出一个小子来,道:“他,你要是连他也记得,我就认栽了!” 贾宝玉一看,是个七八岁的小孩,虽然也是小公子哥打扮,却有贼眉鼠眼之相,兼之尖嘴猴腮,一看外表就不令人喜欢。 他被王熙凤提溜着不敢面露不满,在贾宝玉看他的时候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贾宝玉略微一想就知道这是何人,因此笑道:“这是环兄弟吧,长的越发出息了。” 贾环连忙行礼道:“见过宝二哥!” 贾母乐不可支,笑问王熙凤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谁知王熙凤忽然一转脸色,上前几步,扯着贾母的胳膊道:“老祖宗可得评评理,宝兄弟出去两个月就学坏了!亏我刚才还亲自出去迎接他,结果他回头就故意捉弄我,实在是太可恶了,老祖宗要是不为我做主,今儿我可不依!” 王熙凤瞪了贾宝玉一眼。邢夫人和李纨,甚至连贾环他都认得,根本没可能单就把她给忘了! 好啊,这世道当真是变了,连宝玉也会使坏了! 众人也多是心思通透之辈,听了王熙凤的话,便是之前还怀疑的人也都回过神来了。 特别是荣国府里的众人,一时竟有些颠覆三观的感觉! 宝二爷把琏二奶奶给戏弄了? “好好好,我给你评理。宝玉,还不给你风姐姐认个错,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可是也没少为你操心,也时时挂念着你呢!” 贾母乐不可支。早先虽然知道贾宝玉痊愈了,后来看见贾宝玉面容身体都正常,她也未真正放心。毕竟王夫人亲口说的,贾宝玉头脑方面似乎出了点问题 如今经过这么一闹,她算是彻底放下心了。 贾宝玉此时才对王熙凤道:“风姐姐见谅,我失忆的事确实是真,就算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有许多事记不清了。不过是刚才一见到老祖宗,福如心至一般,突然把家里的人全部记起来了。 倒不是故意装作认不得凤姐姐,只是我突然觉得,以前老祖宗身边,一直只有凤姐姐独领风骚,能够逗老祖宗开心。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向凤姐姐学一学这斑衣戏彩的本事。谁知学的不到火候,还是给凤姐姐识破了。其中的不当之处,也请凤姐姐大人大量,原谅小弟不敬之罪了。” 王熙凤哼了一声,对于贾宝玉说他还记不清事的话一概不信了。头脑不清楚的人能这般狡猾,连她王熙凤也能绕进去? 倒是对于贾宝玉的恭维有些得意,因笑道:“什么独领风骚,不过是没脸没皮,惹人嫌罢了!倒是宝兄弟,我们这是因为不得老祖宗喜欢,不得已而为之。你本来就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还来学这个?你也太贪了!你这是要完全霸占老祖宗,一杯羹也不分给我们? 得得得,看来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要完全失宠了!我得趁着机会好好看看这荣庆堂,以后也不知道还能再来几遭” 说完,王熙凤还当真打量起荣庆堂的四壁,做出颇为留恋的模样。 “哈哈哈哈” 贾母开怀的笑着。 以前王熙凤百般做戏逗她笑她还没觉得,此时贾宝玉说要学王熙凤这个本事来讨她欢心,她这心里是真的欣慰的不得了。 真是没白疼他! 不得不说,这同样的一件事,在不同的人做来,那取得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笑了一阵,贾母又对王熙凤道:“今儿你姑妈带着你妹妹千里迢迢而来,你不说代我好好招待,倒在这里作怪!” 王熙凤顿时耷拉着脸,道:“瞧瞧,这么快就看我不顺眼了” “你这猴儿!”贾母笑骂,然后又对薛姨妈道:“我家里这些后辈都被我给惯坏了,在我面前都是这么没个正行。” 薛姨妈笑道:“可见老太太平日里平易近人,让他们真心亲近。这也是老太太治家有方,一家和乐,正是兴旺之家的表现。” 贾母点点头,心中暗赞:这薛家太太倒是个会说话的。 她又看向薛姨妈下手的薛宝钗,见她生的肌骨莹润、亭亭玉立,从外貌来讲,自己的孙女中或许也只有玉儿能比,更兼她身上那一股娴静端庄的姿态,更是世人少及,心中又对薛家母女的感官上升了不少,因此道: “姨太太到了京,要是不嫌弃,以后就常住在这里,不但你们姐妹之间可以时常聚在一处,就是闲的无事之时,过来我们一道说说话,也是好的,只是别嫌我老了啰嗦。” 薛姨妈自然又客气了一番。 如此说笑一阵,已经到了摆晚饭的时间。 贾母携着薛姨妈,兼领着众人往荣庆堂的饭厅走。 贾宝玉故意落在后面,与姐妹们一道。 “林妹妹。” 贾宝玉走到黛玉身边,唤了一声。不料对方却加快了脚步,跟上了贾母。 贾宝玉无奈,身边传来迎春和探春等人的笑声。 贾宝玉便问:“我哪里得罪她了?” 探春笑:“我们哪里知道,要不我帮你问问林姐姐?” 贾宝玉摇头。又见黛玉虽然在前,但是离的也不远,说话稍微大声一点也是能够听见的,他就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这次我下江南,可是有给你们带礼物哦。” “礼物,什么礼物?”惜春年纪尚小,对礼物这些东西比较感兴趣。探春也追问是什么。 贾宝玉瞧了黛玉的背影一眼,见她虽然脚步微顿,却还是紧跟在贾母身后,贾宝玉心中一叹,看来礼物这种东西,对黛玉的吸引力不够大啊。 “都让袭人收好了,等晚饭吃了,你们都到我屋里,我再拿给你们,这会儿说了,到时候就没新意了” 贾宝玉这个说法自然不能让探春等满意。可是贾宝玉知道他带的小礼物其实真没有太多新意,不过是些钗环脂粉,还有些小孩子玩的小玩意儿,都是在金陵城买的。 这种小礼物,全看心意,提前说了,就没什么期待感了,因此贾宝玉死活不说。 探春道:“二哥哥真可恶!” 惜春点头:“三姐姐说的对。” 贾宝玉无言以对。没回府之前他还觉得家里的姐妹们应该很好哄,毕竟都还属于小孩子的年龄阶段。没想到出师不利,这才多一会,就得罪了三个了? “好了,宝玉刚回来,给我们带了礼物就好了,你们又何必着急,等晚上不就知道了。”迎春作为姐姐,此时笑着制止探春和惜春对贾宝玉的攻讦。 贾宝玉便道:“还是二姐姐最好。” 探春和惜春这才压下好奇心,不再纠缠贾宝玉。 ps:我知道一更兽是不讨人喜欢的,一更兽就像姨娘生的孩子,没人疼,也不好意思要票票所以,我在调整状态,我已经瞅准了一样天材地宝,只要我吃了它,就能进化成为二更兽了。应该能进化成功,毕竟我可是比主角还要逆天的存在,应该没人能够抢走我的天材地宝 &/div> 第16章 妖精! 来到荣庆堂的饭厅,这里已经摆了两桌席面,贾母拉着薛姨妈坐到了主桌,又招呼众人落座。 王夫人和邢夫人坐到另一桌,贾宝玉等人也想跟过去,就听贾母道:“宝玉,你和你姐妹们都坐过来,挨着我坐,宝丫头也坐过来” 于是众人只好过主桌来,宝钗在她母亲下手坐下。 贾母是和薛姨妈坐一起的,如此只剩下贾母右手边的位置没人坐。自宝钗坐下,论齿序当属迎春居长,但是迎春却在靠后几个位置坐下了,因此贾宝玉连忙对黛玉道:“林妹妹,你坐这儿。” 他想让黛玉坐贾母旁边,可惜黛玉只是瞅了他一眼,却坐到第二个位置上去了。 她又不是看不出来贾母想让贾宝玉坐那儿 探春挨着宝钗坐,惜春坐在黛玉和迎春中间,贾宝玉只好坐了贾母右手第一的位置。 王熙凤原本站在贾母身边布菜,因听见贾宝玉的话,笑说:“老祖宗你瞧瞧,不过是坐个座儿,她们兄妹之间还推让了起来!” 贾母说:“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没规矩?今儿是为你姑妈和妹妹接风,我这里也不要你伺候了,你过去入席吧!珠儿媳妇也别站着了,也坐下吧。” 王熙凤和李纨告罪入座。 如此贾母、薛姨妈、宝钗、黛玉、贾宝玉以及三春姐妹一桌。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四人一桌。 至于之前出现过的贾环,早不见了踪影 因为黛玉就坐在身边,趁着用饭的空档,贾宝玉低声对黛玉道:“都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我与妹妹久别,今日见到妹妹我心里不知道多开心,怎么妹妹倒生气了?” 黛玉俏脸立马泛红,低声啐道:“呸,什么三秋兮,谁又生气了!” 贾宝玉又道:“两个月没见,妹妹个儿没见长,这鼻子却更挺翘了。” 黛玉听了不解,下意识的回头看贾宝玉。 贾宝玉笑道:“回来的路上听人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小孩子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哦。” 黛玉一听,顿时把眉头一竖,眼中又气又羞又愧 她七八岁上就到了贾府,自到了贾府之后,除了贾母对她十分关心之外,还有一个从小耳鬓厮磨的表哥贾宝玉与她一同长大,且对她同样关怀备至。 她本就早慧,如今也十一岁了,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华。对于贾宝玉,本来就有朦朦胧胧的情愫产生。 贾宝玉重病难治,不得不下江南救治,她心中很是担心,每日翘首以盼贾宝玉回来。 今日贾宝玉等人回府,她原本是很高兴的。可是在之前王夫人和袭人等对贾母回话的时候,她就有留心听到,贾宝玉病愈后,经常找宝钗借书看,甚至在回程的船上,两个人还经常在一起讨论学问。 哼,可恶的宝哥哥,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总说自己讨厌看那些正经书,没想到如今却可以和别人一起看 难道,真的如书中所说,男儿家都是见异思迁的负心人? 黛玉因为记挂着这事,所以才对贾宝玉有些不理不睬。 可这是不能宣诸于口的,因此对于贾宝玉的调侃,她只愤愤的回道:“谁叫你之前在人前失礼,盯着人家瞧!” 贾宝玉一听原来是这个缘故,便笑道:“还不是妹妹生的好看,我才那样的,妹妹就原谅我吧。” 他以为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句好话估计就得了,谁知黛玉只是瞥了他一眼,就低头不再理他。 贾母虽然一直在与薛姨妈说话,但是眼角还是留意着贾宝玉,见他和黛玉又在闹小情绪,便呵呵笑道:“宝玉,你怎么只顾你自己吃,你姨妈和姐姐远道而来,还不上去斟酒?” 于是贾宝玉便拿起酒壶,从贾母起,一一给众人斟酒。 宴正酣,忽然有人报:“东府里的珍大奶奶和小蓉大奶奶过来了!” 贾母即命请进来。 然后众人就见从门厅处一前一后进来了两个年轻的美妇。一个体态丰腴,面色娴静,步伐沉稳。一个身姿妖娆,举止妩媚,美艳无双。 “听说今儿有贵客临门,老祖宗在这里摆了宴席。原该早些过来伺候,只是我和蓉儿媳妇要给我们老爷准备丹砂符纸等物,所以耽搁了时辰,还请老祖宗见谅” “珍哥儿媳妇,蓉儿媳妇,你们来的正好,快见过薛家姨太太。” 进来的两个美妇正是宁国府的尤氏和秦氏,一番见礼之后,贾母仍让她们二人在王夫人一桌坐下。 尤氏一时笑道:“听说宝玉的病完全好了,还没来得及恭喜老祖宗及婶婶”然后又对贾宝玉道:“之前因为你病了,你珍大哥也是急坏了,要不是还有一族中的事要处理,他恨不得亲自护送你去金陵,如今幸好你好了。 先前我来的时候,你珍大哥还交代我,让我告诉你,既然回府了,以后就好生将养着,万事别忧心。需要什么,只管派人和他说,不论是吃的还是玩的,便是咱们两府里没有,他也会想尽办法帮你弄来,方是他做大哥的一番心意。” 贾母和王夫人连道:“珍哥儿有心了。” 贾宝玉自然也起身道谢,不过他的目光却大多落在秦氏的身上。 这位可是号称兼具宝钗黛玉二人之神韵的绝色女子。如今看来,是一点也不假。 成熟、妩媚、妖娆、动人或许这就是宝钗和黛玉长大成人后的风姿。 也许是看见贾宝玉在打量她,秦氏拈着一个酒杯抵在唇边,对着贾宝玉,忽地眨了眨眼。 贾宝玉心头一颤,大呼道:妖精,这绝对是个妖精! 一场宾主皆宜的晚宴在贾母的体恤之下早早的就结束了。 宴席散了之后,尤氏自然带着秦氏回东府。王熙凤送薛家母女去梨香院歇息,李纨送王夫人回房歇息,贾宝玉则和姐妹们一道回屋。 三春姐妹和贾宝玉林黛玉原本就住在贾母院里,离得近,又因为惦记着贾宝玉带的礼物,因此都往贾宝玉屋里走。 贾母却惦记着贾宝玉奔波了千里路程,又喝了不少酒,因此特地派了“使者”过来,让三春等人不要在他屋里闹,让他今晚早些休息 于是三春只好让丫鬟们提着各自的“礼物箱”回屋了。黛玉与贾宝玉住的最近,一个在走廊这边,一个在走廊转角,实际只有一墙之隔。 她没来,贾宝玉便叫袭人把黛玉的那份礼物给她送过去。袭人回来说,黛玉默默的收下了。 贾宝玉一笑,虽然还没明白黛玉哪里对他不满意,但只要收了礼物,表明事情并不大,待明儿再好好探究。 今日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特别是其中还有大量十二钗之中的绝色人物,他精神确实有些乏了。 因此让媚人给他宽衣解带,就要躺下睡觉。 却察觉媚人神情有些恍惚,给他解扣子都好几次下错了手,最后甚至有朝着他小兄弟出发的趋势,贾宝玉终于忍不住道:“媚人姐姐,你怎么了?” “没” 贾宝玉此时没太多精神去迂回追寻,因此皱眉道:“你有什么心事就直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帮你,你这样藏着掖着,我只当没看见了啊。” 媚人一顿,这时旁边的袭人道:“今儿她母亲过来找她,和她商议要赎她的事。” 贾宝玉一愣:“赎她,为什么?” 袭人看了媚人一眼,没说话了。 媚人幽幽道:“我父母想让我回去成亲,嫁给我表哥” 贾宝玉默然,他大概知道媚人为何会忧愁了。 “你见过你表哥?” “嗯~”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媚人没说话,没说话就代表她觉得还不错,至少没有恶感。 贾宝玉沉默了一下,道:“你想让我怎么做?” 媚人还是沉默不语。 贾宝玉知道她陷入两难,一方面舍不得离开贾府,一方面又怕待在贾府以后没个出路。 她好像十七了。 “你要是愿意留下来,不论你父母做什么,他们也不可能把你赎出去。你若是想出去,有什么困难的地方,都可以找我,就是太太不答应,我也可以帮忙说话。”贾宝玉道。 这段日子以来,其实两人之间相处还是极为融洽的。 媚人是个合格的,也挺讨人喜欢的丫鬟。 但是,也仅此而已。 没可能每一个伺候过他的丫鬟,他都要死死的把人扣在身边。若是她们有更好的出路,贾宝玉愿意成全她们。 毕竟他知道,就算把这些丫鬟留在身边,最后或许自己也给不了她们想要的强人所难不是他的风格。 可是媚人听了贾宝玉的话,泪水却是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贾宝玉摇摇头,他知道这泪水的含义不只是因为他的话太“无情”。她若是真的十分愿意留下来,刚才就不会沉默了。或许,她心中已经做出决定,这是遗憾的泪水,却不知为谁而遗憾。 “这个事情今晚你自己慢慢想清楚,明早告诉我你的决定。只是我希望你不论做什么选择,都不要后悔,因为这是你一辈子最重要的大事。我们主仆一场,我会支持你的。” 贾宝玉实在有些困了,因此说完这些话,就倒在床上,任由袭人给他脱鞋、洗脚 &/div> 第17章 文房四宝 一夜无梦,贾宝玉睡得很充实,第二日清晨起来,神清气爽。 看着弯着身子在叠被铺床的媚人,贾宝玉问道:“你想明白了?” “嗯。” 媚人神色比之昨晚从容了很多,她转身跪下道:“多谢二爷成全” 贾宝玉点点头,扶她起来,道:“决定了就好,以后在外面若是受了委屈,或者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主仆一场,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二爷” 媚人热泪盈眶。 贾宝玉轻轻的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往外间走了。 看着贾宝玉不甚高大的背影,感受着他方才刹那的温柔,媚人一时间落下泪来。 若是没生病之前的二爷能少几分孩子气,多一些现在这样的男儿英气与魅力,上年父母安排自己的婚事之时自己就不会答应了。 又若是昨晚二爷能够出言挽留 可惜,自己终究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她几岁就被卖入贾府,凭借乖巧懂事,才被王夫人安排到贾宝玉身边伺候。她比贾宝玉大四五岁,在袭人没被贾母安排过来之前,她才是贾宝玉屋里最得力的丫鬟。 去年她的父母告诉她,说是有能力帮她赎身了,要安排她嫁人 说实话,在金陵一行之前,她根本没有犹豫过。 她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能恢复自由身,安安稳稳的嫁人,是她早有的夙愿。 可是金陵一行之后,她从头到尾看见了贾宝玉的改变,甚至贾宝玉醒来之后,接触最多的丫鬟就是她,她,竟然犹豫了 她觉得,她对不起表哥。 贾宝玉可不知道媚人的全部心理路程。实际上,对于这个丫鬟,他才认识了一个多月。 如今她要嫁人,又是两厢情愿的事,他只会替她高兴。 早起他就问过袭人了,像媚人这样不是家生子的女孩,到了年纪父母要赎回去嫁人,一般王夫人等都不会阻拦的。 媚人这事,是在之前就讨过王夫人示下的。 走出房门,明媚的阳关照射在对面屋顶的青琉璃瓦上,熠熠生辉。 小院里横着几根长竹搭的晾衣杆,几个小丫头正把早起洗好的衣裳、被套一件件展开晾晒。 走廊上,悬挂着三四个鸟笼,四五只小鸟在里面上蹿下跳的吃食、喝水,时而发出叽叽喳喳的叫声。 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二爷。” 香菱和另一个大丫鬟各端着一盆花卉过来,贾宝玉顺手摸了一下香菱手中那海棠花的叶子,问道:“袭人呢?” “吴大娘和钱大娘她们又送了老太太不少花,老太太嫌花厅里摆不下,就叫我们去,赏了这两盆。袭人姐姐还在老太太屋里回话,我们就先拿着花儿回来了。 对了二爷,这花儿放哪儿好?” 说话的丫头是麝月,也是贾宝玉屋里的大丫鬟之一。 贾宝玉小院里的丫鬟很多,大概十多个。下金陵是为了治病,故而只带了袭人和媚人两个而已。 “你们看放哪好看就放哪儿好了。” 贾宝玉问袭人,是想叫她带自己去找迎春等人。既然她不得空,贾宝玉便决定自己随处走走。 还没动,走廊一边就转过来几个女孩。 “二哥哥~” 正是迎春三姐妹。 贾宝玉上前两步,道:“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 迎春笑道:“方才在老太太屋里没看见你,三妹妹还说你不定还在睡懒觉,所以我们特意过来瞧瞧。现在看来,倒是她冤枉你了。” “还是三妹妹了解我,不过我知道三位姐妹要过来,总不能太失礼,所以提前起了。”贾宝玉笑道。他确实起的晚,也没去给贾母请安,那是因为贾母特地派了丫鬟过来,说他大病刚好,又舟船劳顿,叫他多睡会儿。 如此“奉旨”睡懒觉的机会,贾宝玉自然不会浪费。袭人拉了他两下没起就由得他了。 “如此说来,倒是我们的不是,打搅你睡大觉了?”探春亦玩笑道,然后又说:“不过我们倒不是故意来打搅你,而是昨儿得了你的礼物,今儿我们专程过来答谢的。二哥哥,你就不请我们进去坐坐?” “哈哈,失礼失礼,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请。” 将三春姐妹请进屋里,丫鬟们倒上茶来。惜春最先发问:“宝哥哥,她们都说你病好了之后变了好多,我怎么没发现呢?” 惜春才不过七八岁,生的粉雕玉琢很是可爱,说话也还有稚气。 贾宝玉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想我怎么变?我立马变给四妹妹瞧!” “诃诃。” 迎春等笑,惜春顿时不好意思的靠在迎春怀里。 探春为惜春抱不平:“二哥哥果然变了,以前都不会欺负四妹妹的!” 贾宝玉找了个椅子坐下,笑道:“说到欺负,我看是你们欺负我吧。说是过来给我道谢,结果都是空手而来,也不说给个回礼什么的。” 迎春三人登时脸红了。探春白了贾宝玉一眼,道:“你别急,三日后便是你的生日,到时候,我们自然是有回礼的!” 贾宝玉倒是一愣。 探春见此,笑道:“二哥哥,你不会是连你自己的生日都给忘了吧?老祖宗已经说了,三日后你过生日时,要在家里唱大戏,琏二奶奶也说了,她已经找了城里最好的戏班,三天后,要在家里好好热闹一番呢!” 过生日,唱大戏,贾宝玉表示,有些稀奇 “姨太太和宝姑娘来了” 贾宝玉等听到丫鬟的通报声,连忙起身。未及出门迎接,就见薛姨妈携着宝钗走进来,见面就笑道:“都在呢?在说什么呢?” “姨妈宝姐姐请坐。香菱,倒茶” 贾宝玉招呼着,薛姨妈却笑道:“正好你们都在,我们上京的时候置办了几套文具,白放着也没什么用。想着你们都到了读书写字的年纪,不如就送给你们玩,一人一套。” 宝钗便出门,招来两个婆子,一人手里捧着两个扁平的长方形木盒。 贾宝玉便笑道:“我就说今早起来的时候外面挂着的那只喜鹊怎么上蹿下跳的叫个不停,原来是有好事上门。” 宝钗拿过一个礼盒过来,递给贾宝玉,笑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拿着玩吧。” 贾宝玉对于宝钗的谦虚早已知晓,况且凭薛家的豪富,薛姨妈亲自过来送的东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果然,接到手中,单是摸在手中的木盒的材质,便颇为不俗。 等到三春等人都拿到礼物之后,自然是连连道谢,贾宝玉又请薛姨妈和宝钗坐下喝茶。 薛姨妈道:“好孩子,你们先玩,我和你宝姐姐等会再过来瞧你。” 贾宝玉知道她们是到了府上之后,各屋里的主子都要拜访一下照个面,以后好相处。如今怕是还没走完,也就不留她们了。 薛家人走了之后,贾宝玉见三春姐妹个个脸上光彩换发,将礼盒放在桌子上打量。贾宝玉就笑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 说完率先打开自己的礼盒。 香菱等丫鬟忙围过来瞧。 是一整套的文房四宝,盛放的很整齐,笔、墨、砚都十分精美,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三春等人也打开了各自的礼盒,里面的东西大致一样。探春看了一下,赞叹道:“这些都是上等的文房四宝,我预计,每一套都至少要好几十两银子” 贾宝玉一听,便记在心里。他早已经知道这个世界银子的购买力,别看屋里探春等人都是千金小姐,但是一个月能够自由支配的月钱也不过二两。 若是这套文具真的价值好几十两,若非长辈赐予,单凭她们的月钱,肯定是难以凑足的。 “咦三妹妹,你说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意有所指,说我昨晚给你们的礼物不够重,远远比不上姨妈给的?” “我哪有!” 探春对于贾宝玉无端的指责十分生气,作势要打他。贾宝玉也作势求饶,两人相视一笑就罢了。 探春又道:“我只是觉得姨妈家可真有钱,出手也大方” 对于薛家有钱的感悟贾宝玉可比三春等人清楚。薛蟠这小胖子,花几百两银子买个丫鬟送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所以相比较于薛家的大方,贾宝玉更关注的是,这四套文具皆是一色,连里面的东西也差不远。对于薛家这种一视同仁的做法,贾宝玉感觉十分好。 送走三春姐妹,贾宝玉往黛玉房中走。 黛玉房中人少,静悄悄的,贾宝玉掀开帘子,迎面一个端着水盆的丫鬟差点撞上。 贾宝玉张了张嘴,他发现这个丫鬟,他不认识 对面的丫鬟也瞧着他,半晌笑道:“宝二爷难道连我也认不得了?” “紫鹃,谁又来了?” 房间里面传来黛玉轻灵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十分好听。 “是宝二爷来了。”丫鬟回说,然后又对贾宝玉道:“宝二爷,请进吧。” “多谢紫鹃姐姐” “嗬嗬。” 黛玉的房间布置与贾宝玉的差不多,都是石青色的帘子,粉红色帐幔。 紫金鼎中,青烟袅袅,满室芳香。 薄纱遮掩的榻上,一道葱绿色装扮的身影,斜躺着。 &/div> 第18章 情诗 “你过来做什么。” 纱帐之内,黛玉偏头看了贾宝玉一眼,然后将靠枕挪了一下,侧了侧身,继续看书。 之前贾宝玉见宝钗看书,从来都是正正经经的坐着,要么就在洞窗之前,要么就在书案之后,最多也就是凉亭之中,哪里见过她躺在床上看书的。 这可是后世大学生最喜欢干的事,没想到黛玉也有此“雅好”。 就是不知,方才薛姨妈她们过来的时候,她是不是也这般随意。他见旁边的柜子上也放着一个扁平的长方形木匣子,知道薛姨妈和宝钗已经来过了。 贾宝玉走到黛玉的床边,掀起纱帐,坐在床边。黛玉微微往里靠了靠,却还是没搭理他。 “嗤~” 贾宝玉忽然笑出声,黛玉顿时道:“你笑什么?” “我想到一个笑话,觉得好笑就笑了。” 黛玉睁大眼睛,什么人啊,想到个笑话也能把自己给笑出声? 有心想问是什么笑话,还没开口就听贾宝玉已经开口道: “有一只黄鼠狼特别爱吃鸡,一连到一个农户的家里偷了两次都成功了。偏偏大年三十晚上它再去的时候,不小心被农户放的捕鼠夹给夹住,它疼的嗷嗷直叫。 农户闻声赶来,见面便骂道:‘深更半夜到我家偷鸡还好意思叫!等会就把你扒皮抽筋炖了来赔我的鸡!’ 黄鼠狼连忙辩解:‘冤枉啊,我到您家的鸡窝真不是来偷鸡的。’ 农户便问:‘那你来干什么?难道是与鸡约会的?’ 黄鼠狼一本正经的答道:‘我来给鸡拜年的’” “噗~~” 贾宝玉说的有模有样,黛玉尖着耳朵听完便忍不住笑了。忽然她又回过神来,方才她不正是问贾宝玉来干什么的? “好啊你,又编排人!” 黛玉放下手中的书,坐起来去扯贾宝玉的脸。 贾宝玉做了个躲的姿态,却没躲掉,只好任由她柔软的小手捏着他脸上的肉,将他的脑袋扯得东倒西歪。 黛玉原本看着贾宝玉脸上由她制造出来的滑稽表情,眼中有了些开心的神色,又有些脸红红的道:“编排人就罢了,还把人家比作,比作哼!” 贾宝玉连忙解释:“好妹妹,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要是说给你拜年,那我不就成了那黄鼠狼了?我又没那么傻。” “你还说!”黛玉将手从贾宝玉脸上收回,双手叉腰,气鼓鼓的道:“你就是黄鼠狼,还是一个讨厌的黄鼠狼!” “我要是黄鼠狼,你就是一只爱生气的漂亮小鸡仔,小心我晚上过来把你偷走!” “呸,口没遮掩!” 黛玉又锤了贾宝玉两下,脸也更红了。 紫鹃进来拿东西,看着两人在床上打闹,紫鹃便笑道:“宝二爷果真不同了,以往若是惹我们姑娘生了气,哪回不得跑三四趟,费半天功夫才能把我们姑娘哄好,没想到这一次,这么快就和好了。” 黛玉便觑视着紫鹃道:“谁生气了?又有你什么事!” 说完双腿放下床,踩上自己的绣花小靴子,向着茶桌边走去。 紫鹃心知她是渴了,十分利索的从茶壶中倒了一碗茶给她,口中笑道:“昨晚也不知道是谁冷着一张脸,话也不和人说。早上起来,又隔着这窗沿看着那院门口几次” “呀,你胡说八道什么!”黛玉浑身一抖,急忙去捂紫鹃的嘴,手中的茶杯都差点打翻了。 紫鹃这才不敢再打趣她,笑着掀帘子出去了。 贾宝玉起身,笑呵呵的走过去。黛玉立马戒备道:“她胡言乱语,我可没那样” “我知道。”贾宝玉毫不在意的道,坐在黛玉身边,道:“我也渴了,妹妹帮我倒一杯茶吧。” 黛玉捧着自己的茶杯,噘嘴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倒。” “我就想喝妹妹倒的茶。”贾宝玉温和的说道。 黛玉白了他一眼,还是提起茶壶,又翻过一个盖碗来,慢慢倒了半碗茶,放到他面前。 贾宝玉话不多说,缓缓端起,轻轻呷了一口,赞道:“好茶!” “咯咯~” 黛玉笑了。这一刻,她觉得她和贾宝玉之间,真的就像书中所说的“知己”那般,相处十分融洽,心有灵犀。 正如贾宝玉不知道她为什么生他的气,而她也不知道贾宝玉为什么不自己倒茶。他们都没追问,却都愿意接受对方的一点任性。 贾宝玉过来逗她开心,她乖乖给他倒茶 两人相对而坐,慢慢的品着茶水的芳香,都不愿意喝完,打破这美好的氛围。 好一会之后,黛玉终于放下盖碗,幽幽道:“你的病当真大好了?” “嗯。” 黛玉想了想,又道:“你去南边这两个月,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都很担心你。” 贾宝玉道:“那妹妹呢?” 黛玉把头一扭,什么也没说。 贾宝玉又道:“那妹妹可知道,我在金陵的时候,最牵挂谁?” “谁呀?” 黛玉垂着头,却仍旧故作轻松的问道。 贾宝玉笑了笑,站起来,走到柜子之前,拿过那扁平型的“文具盒”,放到黛玉的书案上,笑问:“这可是姨妈和宝姐姐送给你的?” 黛玉因为贾宝玉没回答她的话而蹙起的眉头,在听到贾宝玉此话的时候蹙的更深了,不过还是点点头。 贾宝玉恍若未觉,走过去,拿起黛玉的手,牵着她走过来,道:“我在乘船回京之时作了一首诗,想写给妹妹瞧,不知道妹妹可能为我研墨?” “诗,什么诗?”黛玉好奇心大起。 贾宝玉同样未答,将礼盒打开,依次取出笔、墨、纸、砚摆在案上。 黛玉见贾宝玉如此郑重,也十分配合的取了一小勺清水放在烟台中,慢慢研墨。 贾宝玉执笔的手忽然一顿,面上现出一抹不可察觉的尴尬之色,却很快掩下,仍旧提笔,从上至下,从右至左写到: 螃蟹在剥我的壳,酒在饮我。 满天的我洒在阳光上、细雨上。 而你在想我。 黛玉自然在一边注视着,但是当贾宝玉写出第一句的时候,她的眉头就皱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意思完全不通就罢了,关键是,怎么短短十多个字,就错了三个? “我病了一遭之后,记忆失去了一些,连好多字都忘了怎么写了,以后妹妹教我。”贾宝玉笑着解释。 之前他看书,并没有太多字不认识,但是当提起笔之后,才发现,那些繁体字认识是一回事,但是好些他都写不明白,无奈之下,写不出来的字,他便用简体字代替。 黛玉听了,一抹心疼之色闪过,并道:“二哥哥倒不用太担心,只是字忘写了,很快就能补回来的。” “嗯。” “咯咯,不过二哥哥的字也突然变丑了!好丑哦,估计连惜春写的字都比你好看。” 黛玉又娇声笑了起来。 贾宝玉顿时脸黑了。他觉得他的毛笔字写的还不错 “你别管这些,先看诗!” “这哪能叫做诗嘛,唐以后从没听说过只有三句的诗,难道这是二哥哥自创的格律?” 黛玉显然还是不想看贾宝玉这狗屁不通的诗,一味的要给她纠错。 贾宝玉知道黛玉是被他一系列的“错误”吸引了,根本没细看他写的内容。 “独倚栏杆,吃着蟹肉,兼饮美酒,任由满天的细雨和穿透而来的阳光洒落在身上,又有谁知:我在想你。” 贾宝玉用沉着而深情的语调,将这首“三行情诗”,重新念了一遍。然后,黛玉的面色渐渐凝固。 她默默拿起贾宝玉的手稿,真正认真的看起了这首诗。 螃蟹、酒,阳光、细雨。 她仿佛看见了骤雨初晴的午后,贾宝玉独坐饮酒,未散的细雨以及初升的阳光都无法干扰他的心境,因为,他在思念一个远方的人 黛玉忽然捂着自己的心口,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停了两拍,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林妹妹,你没事吧?” 贾宝玉看黛玉面色忽然发白,十分紧张的问道。 “没,我没事二哥哥,这是,这是你写给谁的” 黛玉又感觉自己的心跳跳的很快了。 “这个嘛,容我想想,好像当时是想写给三妹妹的来着。” 黛玉愕然抬头,望着贾宝玉,眼泪忽然就流出来。 贾宝玉眼皮跳了跳,这林黛玉难道真是水做的,眼泪说来就来。他赶忙替她擦去泪水,轻声道:“今日还是我第一次把它写出来,既然妹妹是第一个看见的人,写给谁的,难道妹妹还不清楚吗。” 他刚才是因为看黛玉面色发白,害怕她太过感性,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故意东拉西扯,叫她分心。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赚了她一波眼泪。 他忽然又笑道:“你说你,三妹妹是我亲妹妹,我怎么可能给她写这样的诗,老爷知道了还不打死我!” “噗嗤~” 黛玉破涕为笑,骂道:“就该打死你这个惯会花言巧语骗人的人。” 笑过之后,黛玉抬头看了贾宝玉一眼,又低下头,幽幽的道:“就算是我,你也不应该写这样轻薄的东西出来,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 那娇羞切切,低头弄衣角的模样,当真是美到了极致。 贾宝玉知道黛玉心思灵巧,心智早熟。 这首“三行情诗”的原版就算是在情书满天飞的后代,也能闻名于世人,何况在这个思想保守的时代?今日自己把它写给黛玉,无疑是向黛玉表白。 因此,他轻轻揽过黛玉的肩头,温和的道:“就算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关系,我就是喜欢林妹妹,从小就喜欢,我不怕别人知道” 他只感觉黛玉的身子一颤,然后猛然挣脱出去,就要逃离贾宝玉。才走两步,又低着头回来,拿过那张手稿,折起来藏在袖子里,然后看也不看贾宝玉,跑出去了。 &/div> 第19章 游园 一 对于贾宝玉突然向她表明心意,黛玉显得不知所措,一边将那别出心裁的情诗手稿折起往袖内藏,一边慌慌忙忙的往外闯。 “哎哟,林丫头你做什么慌慌张张?” 王熙凤突然掀帘子进来,黛玉正好撞在她怀里,还没踹入袖兜的手稿也掉了出来,黛玉动作十分敏捷的捡起藏好…… 王熙凤就这么瞧着她,又看了看站在房间里面的贾宝玉,忽然展颜笑道:“你们两个又在玩什么把戏?还有,你袖子里刚才藏的什么,拿出来我瞧瞧!” 王熙凤说着走上来抓黛玉。黛玉如何能给她瞧,自然跑了。王熙凤见状越发起了好奇心,也追上来。 “你走开,没什么东西给你瞧!” 黛玉站在茶桌一边,喝止王熙凤。王熙凤却也不惧,不得已,黛玉只好往贾宝玉这边躲。 贾宝玉笑着拉住王熙凤,道:“凤姐姐就饶了她吧。” 王熙凤顺势就站住了,笑道:“你们两个神神秘秘,不知道搞什么。罢了,不给我看就算了,我过来是有正事的。 东府里珍大嫂和蓉儿媳妇在荟芳园内置了酒席小戏,请老祖宗和你们姐妹们过去散散闷,老祖宗叫我来请你们呢。” “过东府去?”贾宝玉看向了黛玉。 黛玉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王熙凤立马道:“这可不行,老祖宗说了,今儿天色正好,也不算太热,那园子里景色又好,正是逛园子的时候。老是待在屋里,人也发霉了,所以老祖宗特意交代,定要把你带过去。” 贾宝玉想起宁国府的荟芳园确实是一处美景,是以后大观园的一部分,过去玩赏一番也是好的。况且黛玉这屋里虽然香气袅袅,实则待久了对身子不大好,应该要出去透透气,因此贾宝玉便也劝黛玉道:“既然老祖宗叫我们去,那我们就去看看吧。老是待在这屋里,容易生病。” 黛玉想了想,也就没再反对。 倒是旁边的王熙凤看这情景,又轻声笑了起来,然后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走吧,老祖宗还等着呢,外头车马都齐备了。” “你们先走,我收拾一下就来。” 贾宝玉和林黛玉本来就挨着贾母住,出门不过几步就到了。 确定黛玉要去,王熙凤倒也不催了,笑道:“好,容你收拾,不过你可把东西给藏好了,仔细被贼瞧见偷了去,那你们损失可就大了,诃诃。” 王熙凤何等人,只从之前贾宝玉和林黛玉二人的神色便能猜出黛玉藏的大概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她们之间的什么私密话,要么就是诗呀词的。 她对于这些没什么兴趣,但是并不妨碍她因此取笑贾宝玉二人。特别是贾宝玉昨日还拿她开涮过,她记着仇呢。 贾宝玉跟着王熙凤回到荣庆堂之时,三春姐妹也过来了,另外还有李纨、邢夫人。 王夫人身子不适,派人来给贾母告了罪,贾母体谅她少出远门,叫她好生在屋里静养。 两刻钟之后,人全部到齐,贾母一声令下,众人便从荣庆堂出发,坐马车到宁国府。 贾母是贾家的老祖宗,也是爵位(诰命)最高的人,她老人家一动,两府尽知。 尤氏和秦氏亲自到宁国府大门前迎接贾母,然后一行人穿过宁国府前院,进入占了整个宁国府三分之一还要多地盘的荟芳园。 一进园内,只见黄花满地,绿柳横坡。小桥若通耶之溪,曲径接天台之路。石中清流激湍,篱落飘香。枝头柳絮飘飘,梳林如画。 时值孟夏与仲夏交接,暖风袭人,莺啼初罢,又添蝉鸣。 从入园处遥望东南,建几处依山之榭。纵观西北,结三间临水之轩。 贾母站在最前面,站着看了一会儿,点头赞道:“这园子景致果真不错。” 尤氏便笑说:“老祖宗既然觉得不错,以后就经常过来逛逛,也让我们多尽尽孝心。” 贾母笑回:“我老了,偶尔来一回还行,要是经常来,就算你们不嫌我,我这把老骨头也经不住这般折腾了。” 一面说,一面往前走。 “瞧老祖宗说的,老祖宗这般健朗,就是一天来几趟也是没问题的。只是我们没那本事,没有能够吸引老祖宗赏光的好玩意儿。就这么个小园子,老祖宗逛两次就腻烦了,再往后,我们也请不动了。”尤氏道。 王熙凤便凑到贾母身边道:“她既这么说,老祖宗不妨给她个尽孝心的机会,干脆搬到这园子里住几日好了。每天叫她们把世上好吃的好玩的通通献上来,什么龙肉凤肝,东海夜明珠之类的东西,她们要是献不上来,就是假的孝顺,看她们以后还敢不敢净在老祖宗面前说好话讨巧卖乖。” “哈哈哈,听你这么说,好像我平日里叫你给我弄这些东西了似的。等回去之后,我倒要好好琢磨一下,叫你弄点什么好东西来孝敬我,方不负你今儿说的这些话。” 贾母笑道。 王熙凤顿时像是被盟友背叛了一般,故意压低声音道:“老祖宗可别算不清账,咱们是一家,我能使唤的银子还不都是老祖宗的?老祖宗叫我去给你弄,这左边进右边出,也没什么意思! 好不容易珍大嫂子要表孝心,老祖宗正该成全她。老祖宗你看,她这会子也不说话了,估计是后悔了” 一副精打细算的市侩模样,令众人嘲笑不已。 队伍后面,贾宝玉、林黛玉、三春姐妹也是一边赏玩园子里的风景,一边说话。 “宝姐姐今儿为什么不来?” 尽管宝钗到贾府不过一日,但是给三春留下非常好的印象,今日又收了薛家的礼物,因此此时便记挂起来。 旁边美妇李纨道:“之前老祖宗派人去请姨太太了,只是回来人说,姨太太带着宝姑娘去舅老爷家拜访去了。” 薛家初入京,确实有许多事要忙。王子腾虽然离京了,但是王家还有人,也得前去拜访。 …… 尤氏领着贾母等人在荟芳园中逛了一阵子,到了晌午,就到天香楼左近的一个小厅内用午膳。 时人设宴,不论男女,席间必定置酒。 而此次宴聚,尤氏本就只为款待贾母,因此席间除了贾宝玉,其他全部都是妇人。 就连贾珍,也是开席之前过来给贾母请了安,然后就退下去了。 倒是还有一个贾蓉,不过他只负责居中调度,要东西传话,也不入席。 贾宝玉身在脂粉当中,到处都是莺声燕语,难免兴致颇高,多饮了两杯。 宴席过后,众人移步天香楼观戏。 在薛家之时,因为薛家还在孝内,不便摆戏,因此贾宝玉今日还是头一遭看戏,一开始觉得还有点意思,所以认真看了两出,只是等那股新奇劲儿下去,他就不想看了。 台词半天念一句不说,转来转去就是那几个人在那儿做慢动作,比之后世姹紫嫣红,缤彩纷呈的荧幕,实在乏味。 加上本来就是午时,暖阳当空,他又喝了酒,因此就趴在条桌上,准备眯一会儿。 贾母很喜欢看戏,不过她也时常关注着贾宝玉。 “宝玉,你可是困了?” 贾母一开口,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秦氏便笑道:“我们这边单独给宝叔收拾了房间,宝叔若是困了,不如我送宝叔去歇息吧。” 贾母点点头。 贾宝玉也不想坏了大家的兴致,本来他确实有点困了。加上听说是秦氏送他,他如何不乐意。 惜春却道:“宝哥哥,你之前说了等会要和我们一起到荟芳溪去钓鱼的。” 贾宝玉只好哄她道:“那你们先去,我睡半个时辰后再来。” 惜春听了,也只得听从。 于是贾宝玉便在秦氏的搀扶下,出了园子,往宁国府上房而去。 贾宝玉本来是困的,慢慢就不困了。试想,一个十七八岁,美艳无双,体态妖娆到了极致的一个美人一路扶着你走了一二里,你还能有困意? 要是贾宝玉真的是个将满十二岁的小孩子就罢了,偏偏,他不是。 那纤弱的柔胰,以及偶尔触碰到的酥软,都令贾宝玉精神振奋。不过是因为身后还跟着一群丫鬟和几个婆子的原因,他压制着罢了。 沿着高大幽深的房中长廊走了数十步,终于来到一扇门之前。 推开房门,只见正面悬着一幅画,上面印着《燃藜图》的字样,两边还有一副对联: 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 秦氏笑问:“宝叔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不错,我就在这儿睡一会吧。”贾宝玉点点头。他可没有原著里贾宝玉那样的心态,放着好好的房间不住,非要往贾蓉的屋里钻。 要是没有贾蓉,只是秦氏的闺房,他倒也愿意撒个娇,让秦氏把他当做小孩子进去睡一觉 “宝叔喜欢就好,这是昨夜我和婆婆连夜收拾出来的,连老太太、太太她们的房间也是收拾好的,就是预备今日用的。” 秦氏笑扶着贾宝玉进屋,来到床边,将纱帐挽起,又弓腰去拉折好的被子,铺平。 她做这些都十分自然,旁边的丫鬟也插不上手,只能在旁边搭把手。 贾宝玉就站在后面,看着面前挺翘的美臀,以及那纤纤细腰,贾宝玉承认,他鸡冻了 ps:第一章,还有一章还要改改,半夜才能更新。 &/div> 第20章 游园 二 秦氏将床铺好之后,协同丫鬟们服侍贾宝玉卧好。又叮嘱了两句,只留下袭人、麝月二人在内,便招呼着其他人款款散了。 “你们在外面好生看着,别让廊檐下的猫儿狗儿打架,吵着宝叔睡觉。” 耳边传来房门外秦氏娇媚动听以及小丫头们应答的声音,贾宝玉在内间软塌上翻来覆去却睡不着。 袭人和麝月两个拿着扇子在旁边轻轻扇着风,见状道:“二爷是不舒服吗?要不我给你按按太阳穴” 说着袭人跪坐上来,伸出手就要帮贾宝玉按摩。 贾宝玉连说不用。开什么玩笑,刚才秦氏一个弯腰的背影就让他血气有点上涌,这会子你个小丫头片子还上来捣什么乱?因此道:“袭人姐姐,你和麝月先出去吧,不用给我扇风了,更不用按摩。” 他需要静静 袭人和麝月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放下蒲扇,双双去了外间守着。 呼,两个丫鬟离开身边果然好了不少。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床上,摸着丝绸锦被软软滑滑的料子,上面还有淡淡的香味,似乎和秦氏身上是一个味道 恍恍惚惚之间,贾宝玉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虚幻之中,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隐隐约约还传来飘忽不定女子的歌声: 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 寄言众儿女,何处觅闲愁。 贾宝玉觉得这歌词似曾相识,努力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早已不知身在何处,周围全是白雾缭绕,玉石栏杆。 梦中之人,思绪常常不甚清楚。贾宝玉虽然有所疑惑,但还是凭着感觉慢慢往前走。 忽现一座白石牌坊,上书“太虚幻境”四个大字,两边一副对联: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 又往前走了几步,转过牌坊,出现一座宫门,亦有四个大字:“孽海情天”。对联乃是: 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 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偿。 贾宝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须臾,仙音缥缈,声乐阵阵,从门内走出一个人来。 贾宝玉望去,只见此人翩跹袅娜,衣带飘飞,其婉转神韵,气质风流,端的是与人不同。 贾宝玉猛然惊醒:“警幻仙姑?” 可惜对面之人却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看着他。 贾宝玉忽然很是心虚。此时他的神思大半归属,已经猜到自己身处何处,而眼前之人,若是估计的不错,想必就是此间的主人警幻仙子了。 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幸进入这太虚幻境之中,毕竟他知道他是个“假”宝玉。而真的宝玉,之所以能进入太虚幻境,是因为他是神瑛转世。 自己何德何能,也能进入这仙家福地之中? 他现在很担心面前这个警幻仙子发现他是个入侵者,要让他滚回原来的世界,那他可绝对是不愿意的。来到红楼世界这一个多月,他早已经喜欢上了这里。 这里有诗情画意,亦有泉香酒洌。有锦衣玉食,亦有娇俏佳人。 若是可以选择,他情愿离这些仙啊鬼啊的远一点,闷声发大财就好。 什么?仙缘?他不在乎。能够取代“贾宝玉”的身份,他已经很满足了。 “姐姐如何称呼?”贾宝玉怀着戒备的心思打量着眼前之人,小心翼翼的道。 三个呼吸之后,对方终于开口了:“吾居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你可以叫我警幻仙子。” 人美,声更美,要不是知道她是个得罪不起的人,贾宝玉定然会忍不住起亵渎之心的。 “不知警幻姐姐,此乃何处?”贾宝玉见警幻并没有对他释放恶意,心下松了一口气。又不知道她是不是看穿了自己的端倪,为了保险起见,他秉承着他记忆中真宝玉该有的言辞神态。 穿越本就为无稽之谈,与神鬼一般。说不定连这些所谓的神仙也不知道什么是穿越,那就好了,自己只要笃定自己是真宝玉,说不定当真还能混到一份仙缘。 警幻果真未对他有何异常举动,她转过身去,道:“此乃放春山遣香洞内,名太虚幻境。你且莫多言,既到了此处,不妨随我游玩一二。” 说着已是飘然离去。贾宝玉此时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跟上去。 进了宫门之内,有许多殿宇。警幻仙子在一名为“薄命司”的偏殿之前驻足。 “此处你可有兴致观赏一二?” 警幻并没有转身,仍旧轻声说道。贾宝玉抬头一看,又一副对联: 春恨秋悲皆自惹, 花容月貌为谁妍? 贾宝玉心下惴惴,他记得真宝玉到这里之时是想看警幻都不让他看,怎么轮到自己却主动让自己看呢? “多谢仙子姐姐。” 不管那许多,贾宝玉还是上前,从那“金陵省”的封厨当中,抽出“金陵十二钗正册”、“金陵十二钗副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观看起来。 一如他之预想,里面所记载的,都是对黛玉、香菱、晴雯等十二钗人物的判词与结局示警。 贾宝玉看了一遍,心中却升起一股怒意。 凭什么!这一世他都到来了,旁的不说,至少香菱的人生已经被她改变。但是这些册子之中,对于香菱的等人的结局,仍旧未做任何更改! 这难道是想说,不论他做了什么,红楼世界最后的结局,都会朝着固定的方向发展? 贼老天,若真是如此,你还叫我穿越过来干什么? 贾宝玉心中怒吼,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默默的合上册子,重新推入厨中。 警幻仙子看他翻阅完毕,又继续往前走。 虽然仍旧是奇幻美景,但是贾宝玉早已没有刚才的心情观赏。 随着警幻仙子走过各处奇景,嗅过“群芳髓”,饮过“万艳同杯”,听过“红楼梦十二曲”。终于,贾宝玉忍不住追问警幻仙子:“请问姐姐,此间所记叙之事,是否乃下世真实写照?” 警幻仙子笑道:“是,亦不是。” 不知为何贾宝玉此时对这个警幻仙子感觉有些亲近,因此也放下戒备心,追问道:“那下世可有仙神鬼怪,能以怪力强行干扰世间秩序?” 警幻仍旧不吝回答:“有,亦没有。” 贾宝玉顿时感觉蛋疼,这个警幻仙子貌似对他有问必答,但是回答了和没回答有什么区别? 不想再与她玩“猜谜”的贾宝玉决定开门见山:“我想改变此幻境中记载的一切。” 警幻一笑,似没听明白贾宝玉的意思,又似根本没听见这句话,她笑道:“今日初会,我本意只是带你领略了一番境中事物。如今领略已毕,你该回去了。” 说完似要一挥衣袖,像敢苍蝇一样把他赶出去。 “等等!”贾宝玉心头很是不满,又很不甘。又无计可施,索性道:“我记得仙子有一胞妹,乳名兼美,表字可卿,不知可能请出来一见?” 他现在也不怕暴露了,既然从警幻这里问不出什么来,索性任性妄为一下,看看警幻仙子如何应对。 警幻仙子果真住了手,想了想笑道:“既然你想见她,请随我来。” 然后警幻仙子便领贾宝玉来到一处雅舍之内,她转身出去,不一会,便有一位美人款款进来。 她身上只披着一件薄纱,生的仙肌玉骨,关键是,她的身段容貌,皆与秦氏一模一样。 她走到贾宝玉身前,盈盈拜下:“奴家可卿,见过公子” 贾宝玉下意识的伸手去扶,刚一触碰到她的身子,只觉得内心深处唤起了什么东西,欲意难止,忍不住搂过她的身子来。 谁知对方却也不躲闪,身子娇软可人,任由贾宝玉施为、摆布,很快就被放倒在仙榻之上,丝带飘飞。 一场幽梦同谁近…… &/div> 第21章 游园 三——聚麋 一朝春梦,醒来之后,贾宝玉便觉下面湿漉漉的,略一思索,便已知根由。他心中不由笑道:那真宝玉是卧在秦氏平日起坐的卧房之中,香榻之上,方起情欲之心,于梦中尝试云雨之情。没想到自己更加不如,只是见了两面,又劳她服侍了一回,便同样在梦中将其玷污,实在惭愧。 自嘲的一笑,坐起身来,贾宝玉又不由回忆梦中所见所悟,觉得其梦幻令人留恋之处,自非往日爱欲美梦可比。那警幻之妹可卿,其身段之袅娜,巧笑之迷人,以及其在仙阁闺帷之间的风情,动人至极、美不胜收! 不过,到底是一场香梦而已。 现实世界的可卿,是他的侄儿媳妇秦氏! 倒是他,却因此来了第一次“初潮”,以后也可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男人了。 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中裤上那一大片痕迹,贾宝玉不以为耻,反而为之高兴的笑了起来。 “二爷~” 外间,袭人和麝月两个发现贾宝玉醒了,走了进来。 贾宝玉赶忙盖上,犹豫了一下,让麝月出去,只留下袭人。 “二爷,你这是怎么了?”袭人见贾宝玉面色有异,便问道。 “你去帮我找一条干净的裤子过来。” “二爷找裤子干什么?” “你只按我说的去做就是。” 贾宝玉道。袭人转身欲出去,贾宝玉又叮嘱她:“此事你别声张,悄悄去做就是。” 袭人一听,看了床榻一眼,面有纠结之色,忽然道:“要不我找香菱她们送一套完整的被褥过来换上” 贾宝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袭人这是以为他尿床了吧? 贾宝玉一瞬间面如黑锅 他从三岁后就绝不尿床!呃,也可能是五岁 “不用了,你只按照我的吩咐就是” 无力的对着袭人说完这话,贾宝玉重新躺下。虽然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不太舒服,但这里是宁国府,没有他的换洗衣物,只能让丫鬟们回去拿干净的来。 两刻钟后,袭人带着香菱回来。贾宝玉同样没让香菱留下,只是留袭人一个人在屋里,并让麝月二人守在外面。 袭人此时也拿不准贾宝玉是怎么了,把干净的裤子放在旁边,上前服侍贾宝玉起床。 只是等她将手放在贾宝玉腰间为他解裤带之时,入手处竟是沾湿之感,她顿时缩回了手。 贾宝玉既然留她下来服侍,自然没有瞒她的意思,见状对她一笑。 袭人是个聪慧的女孩子,又比贾宝玉稍大两岁,正是处在将通人事的年纪。此情此景,她也已经明白过来,顿时把脸羞的涨红了。 又不好追问贾宝玉,只得再次上前帮贾宝玉解开裤子,又从旁边的水盆中拧了帕子过来与他略作清理,然后给他换上干净的裤子,套上外衣外裤,整理好之后,就拿着那脏了的裤子,埋着头出去了。 浑身轻松之后,贾宝玉跳下床出了里间,就见香菱和麝月偷偷瞧他。 “二爷,你对袭人做了什么,她出来的时候脸都红透了,叫她也不理人。” 麝月满脸狐疑的看着贾宝玉。 “没什么。”贾宝玉面不改色道。麝月至始至终都在这房间里,要说她完全没察觉什么,贾宝玉也不相信。 但是他也没去遮掩解释。 麝月本来也是他的贴身大丫鬟,之所以不留她在屋里,只是现目前,丫鬟之中,她与袭人最亲近罢了。 自从媚人决定要出府嫁人之后,像这样出门的差事,也没叫她了。估计要不了多久,她父母便会来接她回去。 问了麝月贾母等人还在天香楼吃酒看戏,而三春姐妹中途派了人来瞧过他,让他一起去荟芳溪钓鱼。 于是贾宝玉也没等麝月两人,让她们整理房间,自己独自往园中寻三春及黛玉去了。 可是很快贾宝玉就发现,宁国府太大,他一时之间竟不能完全辨别清楚路径,只能按照大方向往天香楼那边走。 从一条石子漫的小路走,还没走出去,就透过矮竹林的空隙,远远瞧见秦氏带着两个丫鬟走来。 贾宝玉心下一喜,正要出去,又猛然瞧见一名男子从那边另一条小路出来。 虽然看不清男子的样貌,但是从外形来看,又在宁国府中,贾宝玉也能猜到,此人是贾珍! 之前在宴席的时候他出现过一次,还对贾宝玉说了几句宽解的话。 贾珍和秦氏两个说了几句话,一会之后,那两个丫鬟像是奉什么命离去。然后贾宝玉就见贾珍抓住秦氏的手腕,朝着小径这边走过来。 外面是青石板大路,而贾宝玉所在这边,是一些小石子铺就的小路段,中间还有不少矮竹丛与树木遮掩,十分清幽。 见此情况,贾宝玉立马闪身躲起来。 贾珍或许是之前查过附近,并未怀疑过此处会有人。 他拉着秦氏到了小路的拐角隐蔽处,两人站住,贾宝玉也终于能听见两人说话。 秦氏道:“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贾珍道:“我那日与你说的话,你可想清楚了?你放心,只要你跟了我,以后这府里除了我,谁也比不过你,你就从了我吧,呵呵呵呵。” 隔着两丛矮竹,贾宝玉看见贾珍做出搂抱的动作,却被秦氏死命推开。 贾宝玉心中生怒,又想看看贾珍和秦氏二人到底有没有成就好事,因此忍住没动,继续注意他们的动向。 “不行,老爷别这样,我是蓉儿的妻子,是您的儿媳,这是父子聚麋,传出去,不但我没法活命,就连老爷和蓉儿也会被人耻笑老爷你就放过我吧” “胡说,我们这宗人家,哪家没有个风流韵事?谁敢管我?况且蓉哥那小兔崽子,放着你这么个美人不知道疼爱,成天就知道在外面招嫖聚饮。我就不一样了,你若是跟着我,我以后定然好好疼你,给你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但你若是执意不从我,哼!这宁国府还没人敢违背我!” 贾珍忽然发怒,推了秦氏一把,秦氏便翩跹着地,嘤嘤哭泣。 但是这却并没有换来贾珍的悔悟,他搓手搓脚,忽然将秦氏扑倒,口中胡咧咧道:“美人,你真是太美了,不要怪我,我已经忍不住了,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得到你” 耳边传来秦氏的痛呼声,贾宝玉大怒,顺手就捡起身下一个尖锐的石块 但是随即贾宝玉就放弃了这种冲动莽撞的行为,急忙退后一步,忽然大声道: “唉?蓉哥儿你怎么在这儿?你在看什么?” “哎,你去哪儿啊?你别走啊,我迷路了,你带我去见老祖宗她们吧。” “嗐,你做什么,别走啊真是的,搞什么嘛?竟然不理我” 贾宝玉一边说着,一边往贾珍二人藏身之处走。 贾宝玉可以明显的看见,贾珍匆忙站起来,一个闪身往树后藏。 贾宝玉却仍旧对贾蓉骂骂咧咧的,但是却明确而直接的朝着那边走。就在只隔着一丛矮竹时,看见贾珍奔出树后,朝着另一边小路逃走了。 贾宝玉虽然很想揍他一顿,但是却明白,自己还不一定打的过他 转过身,朝着秦氏这边走来。 秦氏仍旧坐在地上,见贾宝玉过来,还往旁边挪了挪,意图躲避。却根本无济于事。 她脸上挂着泪痕,美丽的衣裙也有些脏乱,但还完整。 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完全没有之前的娇艳妩媚,有的只是楚楚可怜。 ps:以后若无意外,早晚一更……终于能进阶二更兽了,就是不知道境界稳不稳固,求点推荐票票固本培元…… &/div> 第22章 游园 四 “宝叔~” 秦氏抹去泪痕,低声唤了一句。 贾宝玉走过去,没有故意问她这是怎么了,而是蹲下,将她落到手弯处的衣襟揽回香肩。 “叔叔”秦氏碧波般的汪汪大眼注视着贾宝玉,贾宝玉知道她在猜测什么。 “方才的事,我都看见了。”贾宝玉刚说了这句话,秦氏的面颊就以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羞愧的别过头。 任何女子,被人撞见了这样的事,都是件十分羞耻的事。 何况,意图对她不轨的人还是她的公公…… 贾宝玉看着她,她应该刚过二八芳华,正是女子最美的年纪。生的妩媚,身段又妖娆,若是在保守顽固的人眼中,或许就是那种天生的狐狸精形象。 这种女人,确实最能勾引起一个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贾宝玉将目光从她微露的地方移开。站起来,背对着秦氏,贾宝玉道:“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别人。” 因为背对着,他不知道秦氏什么表情,只是等了一会听她幽幽问道:“这么说,方才宝叔有提到叔叔的侄儿,这是是假的了,为的是要帮我?” 贾宝玉点点头。 “多谢宝叔~”秦氏撑着身子站起来。 “方才我是奉老太太的命,前来看宝叔醒了没有,好带宝叔过去,不想就遇到了老爷” 秦氏似乎是在解释,贾宝玉点头表示知道了。 “宝叔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坏女人” 贾宝玉转身,笑道:“不会” 秦氏虽然生的美丽,但是她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宁国府自贾敬出家之后,贾珍袭了爵位,在家里胡作非为,无人敢治。他若是执意要霸占秦氏,秦氏又如何反抗? 不过是半强迫着屈从,最后要么放下廉耻侍奉贾珍,要么去寻死。 至于说贾珍和秦氏相爱呵呵,贾珍早年过四十,常年浸淫酒色,不说体虚孱弱,至少也是身体发福、走样,毫无阳刚之气。 就算是贾蓉,那至少也是个白面小生,模样生的极好,比贾珍好了太多。加上又年轻,秦氏放着好好的丈夫不愿意侍奉,倒愿意侍奉年老体衰的公公? 许是看出贾宝玉的眼中确实没有异样,秦氏也不愿意再纠缠这个话题,她道:“既然宝叔已经醒了,我就送宝叔过去吧。” 说着秦氏就要上来,像之前那样扶贾宝玉,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贾宝玉道:“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你,先回去梳洗一下吧” 秦氏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点了点头,与贾宝玉告了歉,就转身欲走。 “以后珍大哥若是再为难你,你可以派人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 秦氏默默转身,看着贾宝玉郑重的面色,忽然展颜一笑,道:“那就多谢宝叔了。” “不用。”贾宝玉摇摇头,抬腿走了。 原地,秦氏一直盯着贾宝玉的身影远去,忽然惊觉。在今日,甚至说是在一刻钟之前,贾宝玉在她眼中,那就是个生的好看的小孩而已,虽然实际上她也大不了他多少岁。 但或许是刚才贾宝玉出现的方式太突兀,出现之后表现的太镇定、淡然,竟让她忘了这一茬,将贾宝玉当做了一个成年人来看待,还在他面前露出羞涩、愧疚等神情 一丝难为情的情绪出现在她脑海中,只是心中却实在不敢再把贾宝玉当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 想着刚才贾宝玉为他合上衣襟时温柔的举动,她不由心想:难道,他真的愿意帮我? 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她就露出了苦笑。 宝叔再如何聪慧,如今也不过才是个半大的孩子,他如何能帮自己?对了,贾蓉,自己的丈夫,今日的事,要不要告诉他呢 贾宝玉又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才到天香楼。 给贾母请了安,旁边的尤氏便问:“蓉哥儿媳妇呢?她刚才去叫你,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贾宝玉道:“秦氏还没到的时候我就出来了,不过我方才在路上看见她了,她和蓉儿好像斗了嘴” “蓉儿?刚才我还看见他在外头吃酒,怎么就和他媳妇儿斗了嘴?为的什么?” 尤氏面露惊疑之色。 贾宝玉笑了笑道:“为的什么我也不知道,等我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就走开了。只是我看秦氏好像哭过了,就让她先回去换一身衣裳。对了,珍大哥对我们这些弟兄素来关爱有加,今日过来,还想说好好敬他一杯,却怎么也找不着他。” 尤氏听了这话,眼中狐疑的神色更重,回答贾宝玉的话也是心不在焉:“他是大哥,照顾兄弟是应该的,宝玉你不必在意” 看着尤氏眼中带着疑惑离开,贾宝玉神思幽长。 宁国府上下就这么几个人,若是贾珍一直对秦氏怀着不轨之心,身为当家主母的尤氏不大可能一点察觉没有。 贾宝玉刚才,就是故意引起尤氏的注意与怀疑。 只要尤氏这个当家奶奶有意防备着贾珍与秦氏,哪怕尤氏最后也不敢违逆贾珍的意,至少贾珍要得逞也没那么容易,这是一。 另外,贾珍和秦氏的事被他发现的太突然,他一时还没想好如何处理这件事。 刚才他借贾蓉吓走了贾珍,但是贾宝玉不想在没想好怎么解决此事之前引起贾珍的敌意,那样办事会增加难度。 所以,让贾珍以为他只看见了贾蓉和秦氏而没看见他,那样贾珍就不会防备他了。 当然,要是贾珍不要脸到一定程度,去找贾蓉质询今日的事,那就没办法了。只要贾蓉否认他今日在场,贾珍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是他在搞鬼 要真是这样也无妨,贾珍再嚣张跋扈,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最多以后多防备他一些就是。 辞别贾母,贾宝玉在两个丫鬟的带领下,找到了在溪边钓鱼的三春及黛玉。 荟芳溪水质清冽,里面种了许多荷花,沿途又有不少亭子还有小桥,钓鱼是最好不过的地方。 听说黛玉等人要钓鱼,尤氏早就为她们准备好了鱼竿、竹篓等物。 不过当贾宝玉到黛玉等人聚集的小亭子之时,除了黛玉和几个小丫头在垂钓之外,迎春和探春却是坐在中间的石桌上弈棋,而小惜春则在一旁认真的观战。 “你们倒是好雅致,寻了个这么好的地方。” 贾宝玉和姐妹丫鬟们都亲近,因此对于他的到来,众人倒也没特意起身相迎。 探春还笑道:“哟,宝二哥这是酒醒了?方才侍书回来说宝二哥睡的正沉,我们还以为你要睡到太阳落山才肯出来呢!” 小小一句玩笑话,贾宝玉听了却觉得倍感亲切。 “怎么会,如此良辰美景,我怎么能舍得不来呢。” 贾宝玉笑着,坐在黛玉身边。黛玉看了他一眼,又把脸一红,回过头正襟危坐,手持着鱼竿,专心的钓鱼。 &/div> 第23章 沐浴 悠闲宁静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贾宝玉和黛玉,三春等人在荟芳溪的一座亭子上垂钓、下棋,偶尔说说笑笑,直到酉时贾母派人来叫,众人才收拾一番,随着贾母回荣国府。 到了荣庆堂,众人吃了一回茶,贾母因说起正房后面的花厅有些潮湿不通风,想将背面的那两堵墙拆了,用木材搭建两面墙,这样既通风,而且也好看。 王熙凤便笑说:“既然如此,我看老祖宗您这后面的花厅也不够您老人家摆了,不如趁着机会,将您老的花厅重新修缮、扩建一番,这样以后再有孙男娣女给你老人家送花送草,您老人家就不用故作大方的到处送人了” 虽是玩笑,但是倒也正好说进了贾母的心里。她其实也觉得花厅不够摆了。 李纨见贾母动了心,提醒道:“可是要扩建的话,花厅的前后是穿堂,只是东面有几个院,迎春她们现在住在里面呢。” 王熙凤笑道:“嗐,那有什么。家里空着的院子多着呢,再给她们三个另外收拾院子就好了。” 李纨听了也就不说话了,她主要是负责管带家里的大姑子们,只要王熙凤能将迎春等人的住处收拾好,她自然不会阻拦王熙凤讨好贾母。 正好王夫人听说贾母回府,也过来请安,此时便道:“既然如此,我住的院子后面有三间抱厦,倒是可以收拾出来给她们三姐妹住着。” 王熙凤附和道:“还是太太安排的合理,那三间抱厦既通风又宽敞,倒比她们现在住的地方还要好。” 于是,王熙凤便和王夫人商议,明日便开始收拾布置那三间抱厦,等将迎春三姐妹挪过去之后,便着人手修缮、扩建花厅。 贾母只是点头。 关于三春姐妹搬离荣庆堂的事就这么被决定,出了贾母的屋子,贾宝玉见探春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便问道:“三妹妹可是不想搬走?” 探春立马道:“没有,搬到太太的院里挺好的,我只是觉得,以后你与林姐姐和我们就隔得远了,说话没那么方便。” “那有什么,要不然我去禀告老祖宗,让我和林妹妹也一起搬到太太的院里去。” “嗬嗬,老太太可舍不得你和林姐姐搬走!” 探春笑了,然后接着道:“再说,你为什么替林姐姐做主?” 探春这句话本来没什么,只是黛玉今日心中藏事,闻言仿佛被窥破隐私一般,也不留话,加快脚步就走了。 探春不知道黛玉心中所想,见状一愣,心道:林姐姐就算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搬走,也犯不着这样啊 贾宝玉对于黛玉这种说走就走的风格也有些拿捏不准,只得不理会,又邀迎春三人进屋里坐坐。 迎春等人并未拒绝,只是进屋之后没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二爷,热水已经备好了,去洗个澡吧。” 三春走后,袭人命人备好热水,就来叫贾宝玉去洗澡。见贾宝玉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袭人就说:“二爷还是去洗洗吧,今儿你身上” 话未说完,脸上已经起了半点云霞。 贾宝玉猛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翻身下床。 如今快要到五月天,天气已经比较热了。再说他沐浴有丫鬟伺候,也算是一件享乐之事,他自然不是不想洗。 贾宝玉的浴室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里面用木板搭建了一个台子,成两个台阶,上面放着一个大木桶,两边还有屏风和衣服架子,罩着五彩的纱帐。 贾宝玉昨晚第一次进来沐浴的时候还不大习惯,毕竟在这种像古装电视剧里面大姐沐浴的地方洗澡,让他心中有一种羞耻感。 但是没一会他就释然了。因此坐在大木桶里,让热水浸泡着自己的全身,身后还有娇俏的丫鬟捏着肩头,那种感觉,实在是有些美妙。 “好了,你们出去吧。” 袭人把给贾宝玉送衣服进来的两个丫头叫出去,把房门闩上,就走回来,给贾宝玉宽衣。 贾宝玉道:“今晚怎么就你一个人,昨晚不是还有麝月吗?” 袭人道:“前儿大奶奶屋里的素云从我们这里拿了一个琉璃瓶去插花,刚才我叫麝月拿去了。二爷要是嫌我一个人伺候的不周到,不如我去叫香菱过来。” “那还是算了吧。那妮子,上次伺候沐浴,她自己倒在浴室里摔了一跤,也真是够笨的。” 贾宝玉发现,这丫鬟之间的分工,也是有规矩的。就像是伺候他沐浴这样的事,只有大丫鬟才有这个资格。 袭人听了贾宝玉的话,配合的笑了两声,说话间,已经把贾宝玉身上的衣服除尽了。 说来奇怪,她伺候贾宝玉沐浴也不是第一次,以前她都没觉得什么,偏偏这一回,贾宝玉的武装刚刚解除完毕,她就忍不住朝着禁区看了一眼,然后红着脸低着头,扶贾宝玉跨进浴桶。 贾宝玉将她的动作收在眼中,心中哼哼一笑,他知道这妮子定然是思春了,此时不定在心中,对着自己做着些什么龌龊的举动呢 但是贾宝玉不怪她,谁叫她是第一个发现自己从男孩变成男人的象征事件的呢。 随后的时间,袭人一句话没说,就站在浴桶外,拿着毛巾,轻轻的给贾宝玉擦拭、洗浴身子。 规规矩矩,没有任何越距的动作。 贾宝玉不禁对她的克制力表示满意。换位思考,要是他是个男仆,伺候大姐沐浴,他的手,绝对不可能有她那么老实 “袭人姐姐,你也站累了吧,不如你也进来,我们一起洗。”贾宝玉忽然建议道。 “啊?不,不行!” 袭人的手僵直。 贾宝玉继续笑道:“今儿天气这么热,反正一会儿你还要洗,不如咱们一道洗了,多便宜。” 袭人怔了怔,忽然把毛巾扔到浴桶里面,口中啐了一口,丢下一句:“二爷你还是自己慢慢洗吧!”然后就跑出了浴房。 站在浴室外面的走廊上,袭人还感觉的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回想起方才贾宝玉脸上那戏谑与坏笑的表情,袭人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二爷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难道,男儿家来了那个,就会变得变得这么色色的? 想到这里,袭人脸上有些发烧,也有些羞愧。她知道今晚她是有意识的让自己一个人伺候贾宝玉沐浴的。 但是,这只是心内一种冲动指使着她这么做的。她绝对没想过要在浴室中和贾宝玉胡作非为! 院子里这么多人,一旦被人察觉,她就不用活了 回头看了一眼房门,袭人没敢再进去。 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回正房,正看见香菱在和一个丫头猜手板定输赢,便对她道:“二爷差不多洗好了,你去服侍二爷起来,再伺候一下二爷穿衣服。” “哦。” 香菱应了一声,然后就起身往浴室而去。 第24章 赐晴雯 在香菱的服侍下,贾宝玉穿好衣服出了浴室。 对于这个单纯、娇憨到一定程度的丫头,贾宝玉并未趁机欺负她。 就算是对于袭人,方才也不过是调笑调笑,若不然,她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他其实已经具备作案能力,他也不是禁欲系,之所以不干坏事,只是单纯的觉得,他现在身体的年纪还了一点。 虽然他也不知道有什么科学依据,但常识告诉他,太早纵情于声色,对身子不大好。 这个世界这么美好,惯尝风月那是迟早的事,他等得起。 想着这些,贾宝玉忽然停了一下脚步,就被后面埋着头,端着他换下来衣裳的香菱撞上。 “二爷,对不起” 贾宝玉回头,看着香菱紧张的样子,他露出一个无事的神情。 香菱刚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以前生活的不好,十分纤瘦。如今跟了他一个月,不但面容肤色更加红润光泽,而且身上也多了些肉感,倒把她原来的身子骨骼给撑了起来。 最关键的是,她确实生的与秦氏有五六分以上的相似! 想起今日所见秦氏的事,贾宝玉也感觉有些难以处置。 于情理,秦氏是东府的人,他管不着。 于能力,贾珍是贾家的明面人物之一,袭着爵位,贾府的世交亲友,也多是他在联系交往。而他现在只是荣国府的公子,虽然受宠,却实在没有什么实力可以和贾珍对抗。 他有想过借贾母王夫人等人的手,给贾珍施压,但是他也想过,如此一来,贾珍最多不过挨两顿训诫,可是秦氏,估计就惨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都是封建家长,她们会考虑贾家的门面,会维护贾府的声誉。维护贾府的声誉,就会维护贾珍的名声。 所以思来想去,此事还得另作他计。 香菱见贾宝玉被她撞了之后,就站在原地盯着她,眼中阴晴不定,她以为贾宝玉在考虑如何惩戒她,一时又害怕又委屈,又不敢先走,于是眼泪就要忍不住落下来。 香菱的异常引起贾宝玉的注意,略微一想就明白了香菱的心思,他笑道:“香菱,你觉得我可是个坏人?” “不不不,二爷是个好人!” “那你干嘛这么害怕我?” “我” 贾宝玉淡淡一笑,走上前,轻轻抬手,将香菱脸颊上的一缕头发别在耳后。 香菱愣愣的,随即面上出现一抹红晕,煞是可爱。 收回手,贾宝玉又问:“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 “不记得了。” “那你的家乡呢,可有印象?” “不记得了。” “那你被拐卖之前的事,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吗?” 香菱红着脸细细的想了一回,然后点头。 贾宝玉一叹,明白香菱确实是记不得以前的事了。说不定要不是周围的人告诉她,她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拐卖的,她一直以为那个拐子就是她的亲爹 如此,贾宝玉对她又生一抹怜惜,柔和道:“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不必怕我,我不会欺负你的” 三日后,是贾宝玉的生日。 虽然不会宴请宾客,但是因为贾家人丁实在不少,贾母又力主给他操办,因此这一日的生日家宴,也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也就是吃酒看戏,与前几日宁国府的宴并无太多区别。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贾母送了他一份大礼 “听说昨儿宝玉屋里的媚人被她爹娘接回去了?” “是的,这事她爹娘上年就进府里来讨过恩典,我想着媚人那丫头这些年来一直服侍宝玉也是尽心尽力的,从无差错,她爹娘又给她安排好了亲事,就赏了她一个恩典,放她出去了。” “既然这样,宝玉屋里就少了一个得力的人。正好我这里得了一个极好的丫头,就给宝玉吧!” “既是老太太看中的人,那自然是极好的” 贾母呵呵一笑,挥手从身后招过来一个丫头,道:“晴雯,从今儿起,你就跟着宝玉吧。” “是。” 随着贾母和王夫人的话说完,堂内众人纷纷打量起那个丫鬟。 这丫鬟也不大的模样,却生的极其标致。 水蛇腰,削肩膀,眉眼间与黛玉竟有几分相似。 她听了贾母的话之后,也不曾犹豫,便朝着贾宝玉这边走来,在贾宝玉身后的丫鬟位置处站定。 面对众人的打量,也不像其他的丫鬟那样腼腆怕羞。她就那么若无其事的在众人的视线中走过,一时间要不是她身上依旧是一身丫鬟打扮,必然有人会错误的以为她是一个主子姐。 王熙凤今日被贾宝玉灌了几杯酒,正想寻机会找回来,此时便上前,自来熟的抓住晴雯的手,仔细瞅了瞅她的容貌,笑道:“瞧瞧这身段,瞧瞧这模样,依我看,满府里的丫环堆里数一数,怕是也没人比得上了。唉,可惜我们没福,这般好的人儿,老祖宗也就只舍得送给宝玉了!” 贾母也笑道:“这还是赖嬷嬷送过来给我的,我也刚到手没多久。你不早说,你要是早些说想要,我就把她送给你了!只是那样的话,你可得心藏着,别被琏二那个眼皮浅的看见,不然不知道又要暗地里打多少饥荒!” “哈哈哈” 贾母这话一说,王夫人等长辈,包括那些年纪大些,在贾府颇有体面的婆子们,也都笑出声来。 饶是王熙凤外向,被这么多人嘲笑,面上也不禁泛起一阵尴尬之色。 奈何带头闹事的是贾母,她只得赔笑道:“老祖宗说的是,我们这起眼皮子浅的,是没福气消受这样的人,也就只有宝玉有这个福气。 宝玉,你刚去了个好的,转眼老祖宗就赏了你一个更好的,你就没什么话要说?” 贾宝玉回头看了晴雯一眼,迎上的是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毫无怯意的回视着他。 贾宝玉一笑,站起身来,对着贾母拜谢道:“多谢老祖宗厚赐!” 众人又是一笑,王熙凤道:“你们看宝玉,他这会儿心里不知道多高兴,面上还装作这么若无其事的样子。” 贾宝玉回头,也不与她争辩。倒是身后的晴雯,见贾宝玉这么一点不推脱,还用“厚赐”二字形容她,眼中终于露出一抹羞意,却也不甚明显。 第25章 贾敬 宁国府,贾珍因为三日前被贾宝玉撞破了好事,他心里不自在,因此推病未曾到荣国府,而是自己置办了一桌席面,躲在房间里,招来自己的妾,饮酒作乐。 忽闻贾敬回府,他大吃一惊,连忙放下酒盏出去迎接,刚出房门,就见贾敬身着一身道袍而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道士及一些宁国府的下人。 贾珍几步下了台阶,在穿堂之内,跪下道:“老爷回府,何不遣人告诉儿子,儿子好亲自去接” “哼!”贾敬略过贾珍,走上廊檐,对着宁国府的管家等人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然后就走进了屋里。 贾珍面色惴惴不安,瞧了大总管赖升一眼,赖升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贾珍心里更加没底,但还是只能起身跟进屋。 进屋之后,见贾敬看着屋里满桌的杯盘狼藉眉头皱眉,他急忙吩咐还待在屋里的丫鬟道:“还不快撤下去” 贾敬没说话,在上首坐下。 丫鬟们也发现氛围不对,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撤走,很快屋里就只剩下贾敬和贾珍。 贾珍拜道:“不知老爷回府,有何事吩咐儿子?” “你问我?你干的好事!” 贾敬看起来年近七旬,两鬓已白,形容消瘦,颇有仙风道骨之态。此时怒视着贾珍,从袖中取出一物扔在地上。 贾珍连忙捡起来看,是一封匿名贴,上面写道: 三品将军思凡心, 阖府女眷不称心。 忽见儿媳好颜色, 便向月老乞良姻! 兄弟子侄来效仿, 西贝家族众一心。 贾珍看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哭道:“不知此物老爷从何得来,老爷明鉴,这是有心之人在恶意中伤儿子,中伤咱们贾府” “你还狡辩?若是别人为的是中伤你,此帖现在就该满大街都是,而不是送到我的手中!你这个孽障,做出这样的事出来,我,我打死你我,咳咳” 贾敬确实是老了,只站起来踹了贾珍一脚,自己就被激的咳嗽起来。 贾珍被踹了也不敢有丝毫不满,重新跪好之后,关切的道:“老爷要教训儿子,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贾敬捂着嘴咳了两下,到底没再对贾珍动手,慢慢坐下。 贾珍低眉顺目的跪着,望着贾敬,目露关心之色。 见此,贾敬的怒意到底消了不少,道:“此帖中所言,究竟如何?” 贾珍指天发誓道:“老爷明鉴,绝无此事!儿子就算再混账,也不敢做此违背天理良心的事。儿子敢发誓,若是儿子对蓉儿媳妇做了任何违背人伦的事,就让儿子以后不得好死!” 虽然贾珍赌咒发誓,但是贾敬却信无风不起浪。 他如今心虽向道,但也是从在这侯门公府长大的,又非愚钝之人,否则也不会中年高中进士。所以,他对于高门大宅中的事远比别人清楚。 贾珍是他的儿子,秉性如何,他虽不说完全看透,至少也知六七分。 自己如今身在城外玄真观,将阖府的富贵交到他一人手中无人辖制,他要做些为王称霸的事,实属平常。 本来这些事,他早就不关心的,但是唯独此揭帖中所提及的事,让他不能坐视不理。 “不论你做没做下此事,既然有人向我秘投揭帖,说明有人已经关注着你了!若是没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人家又为什么不拿别的说事,单单言之凿凿的杜撰这件事来污蔑你,污蔑我贾府?” 贾珍惭愧道:“儿子知错,儿子以后一定言行更加心谨慎,万万不敢因为儿子一人之故,而让我贾家百年名门的名声受损!若是老爷不放心,儿子大可以给蓉儿媳妇二人另辟别院,免去他二人晨昏定省的规矩。” 贾敬一听贾珍竟有如此筹划,心中对他的话倒多信了几分。 “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让人平白猜疑。你以后记住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就好。” “是,儿子谨遵老爷教诲。” 贾珍言听计从,恭顺至极的态度让贾敬很满意,但他仍旧未忘回府的初衷。 实话而言,他早已不问俗世是非。就算贾珍在家里再如何胡作非为,其实他也是不在乎的。 偏偏就这件事,他不能放任。 因为 “你可知道,当年为父高中之后,为何不入朝为官?” 贾敬忽然幽幽问道。 贾珍目露崇敬:“老爷一心向道,心境高雅、淡泊名利,不愿意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去沾惹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贾敬摇摇头:“此只为其一,试想我若完全的淡泊名利,当初又何必熟读四书五经,精研八股文章?” “那老爷是为何?” 贾敬不答,又问:“那你又可知,秦家不过白身,我又为何执意让蓉儿娶秦氏进门,做我贾家第四代长孙媳妇?” 贾珍道:“老爷不是说当年秦邦业于老爷有恩,故而” 说着贾珍也发现事有蹊跷。秦邦业一个白衣出生的老汉,就连他如今身上那个不入流的官还是在两家结亲之后,宁国府替他安排的。而贾敬作为国公府的继承人,如何能有机会受他的恩惠? 贾敬抚了一下胡须,正色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只需要知道,秦氏的真正身份,非同一般。当年为父之所以辞官,也与她有关。!” 贾珍大为惊异,立马反问道:“不知她究竟有何身份,竟然能让老爷为之辞官?” 贾敬淡淡道:“此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总而言之,她既然嫁到我贾家,我贾家就一定要保证她安然无恙,一丝一毫的差错也不能有,否则,我贾家必有大难临头。 所以,若是再让我听到一丝一毫像今日这样的消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儿子谨遵老爷之命。” 贾敬回来的匆忙,走的亦是匆忙。 贾珍亲自送他上车,回来之后,面色沉郁。 今日之事,让他很是意外秦氏,竟然才是贾敬辞官出家的真正原因 不过这些前尘旧事既然贾敬不告诉他,他也懒得去管。 他更关心的是,那封揭帖究竟是谁送到贾敬手中的。 此事不查清楚,他寝食难安! “來鑫儿,你去玄真观问问,这两日有没有观外的人见过老爷” 第25章 便向月老祈良姻 宁国府,贾珍因为三日前被贾宝玉撞破了好事,他心里不自在,因此推病未曾到荣国府,而是自己置办了一桌席面,躲在房间里,招来自己的妾,饮酒作乐。 忽闻贾敬回府,他大吃一惊,连忙放下酒盏出去迎接,刚出房门,就见贾敬身着一身道袍而来。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道士及一些宁国府的下人。 贾珍几步下了台阶,在穿堂之内,跪下道:“老爷回府,何不遣人告诉儿子,儿子好亲自去接” “哼!”贾敬略过贾珍,走上廊檐,对着宁国府的管家等人道:“你们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不许进来!” 然后就走进了屋里。 贾珍面色惴惴不安,瞧了大总管赖升一眼,赖升对他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贾珍心里更加没底,但还是只能起身跟进屋。 进屋之后,见贾敬看着屋里满桌的杯盘狼藉眉头皱眉,他急忙吩咐还待在屋里的丫鬟道:“还不快撤下去” 贾敬没说话,在上首坐下。 丫鬟们也发现氛围不对,手忙脚乱的将东西撤走,很快屋里就只剩下贾敬和贾珍。 贾珍拜道:“不知老爷回府,有何事吩咐儿子?” “你问我?你干的好事!” 贾敬看起来年近七旬,两鬓已白,形容消瘦,颇有仙风道骨之态。此时怒视着贾珍,从袖中取出一物扔在地上。 贾珍连忙捡起来看,是一封匿名贴,上面写道: 三品将军动凡心, 阖府女眷不称心。 忽见儿媳好颜色, 便向月老祈良姻! 兄弟子侄来效仿, 西贝家族众一心。 贾珍看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下,哭道:“不知此物老爷从何得来,老爷明鉴,这是有心之人在恶意中伤儿子,中伤咱们贾府” “你还狡辩?若是别人为的是中伤你,此帖现在就该满大街都是,而不是送到我的手中!你这个孽障,做出这样的事出来,我,我打死你我,咳咳” 贾敬确实是老了,只站起来踹了贾珍一脚,自己就被激的咳嗽起来。 贾珍被踹了也不敢有丝毫不满,重新跪好之后,关切的道:“老爷要教训儿子,也该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贾敬捂着嘴咳了两下,到底没再对贾珍动手,慢慢坐下。 贾珍低眉顺目的跪着,望着贾敬,目露关心之色。 见此,贾敬的怒意到底消了不少,道:“此帖中所言,究竟如何?” 贾珍指天发誓道:“老爷明鉴,绝无此事!儿子就算再混账,也不敢做此违背天理良心的事。儿子敢发誓,若是儿子对蓉儿媳妇做了任何违背人伦的事,就让儿子以后不得好死!” 虽然贾珍赌咒发誓,但是贾敬却信无风不起浪。 他如今心虽向道,但也是从在这侯门公府长大的,又非愚钝之人,否则也不会中年高中进士。所以,他对于高门大宅中的事远比别人清楚。 贾珍是他的儿子,秉性如何,他虽不说完全看透,至少也知六七分。 自己如今身在城外玄真观,将阖府的富贵交到他一人手中无人辖制,他要做些为王称霸的事,实属平常。 本来这些事,他早就不关心的,但是唯独此揭帖中所提及的事,让他不能坐视不理。 “不论你做没做下此事,既然有人向我秘投揭帖,说明有人已经关注着你了!若是没有些捕风捉影的事,人家又为什么不拿别的说事,单单言之凿凿的杜撰这件事来污蔑你,污蔑我贾府?” 贾珍惭愧道:“儿子知错,儿子以后一定言行更加心谨慎,万万不敢因为儿子一人之故,而让我贾家百年名门的名声受损!若是老爷不放心,儿子大可以给蓉儿媳妇二人另辟别院,免去他二人晨昏定省的规矩。” 贾敬一听贾珍竟有如此筹划,心中对他的话倒多信了几分。 “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让人平白猜疑。你以后记住谨言慎行,安分守己就好。” “是,儿子谨遵老爷教诲。” 贾珍言听计从,恭顺至极的态度让贾敬很满意,但他仍旧未忘回府的初衷。 实话而言,他早已不问俗世是非。就算贾珍在家里再如何胡作非为,其实他也是不在乎的。 偏偏就这件事,他不能放任。 因为 “你可知道,当年为父高中之后,为何不入朝为官?” 贾敬忽然幽幽问道。 贾珍目露崇敬:“老爷一心向道,心境高雅、淡泊名利,不愿意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去沾惹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贾敬摇摇头:“此只为其一,试想我若完全的淡泊名利,当初又何必熟读四书五经,精研八股文章?” “那老爷是为何?” 贾敬不答,又问:“那你又可知,秦家不过白身,我又为何执意让蓉儿娶秦氏进门,做我贾家第四代长孙媳妇?” 贾珍道:“老爷不是说当年秦邦业于老爷有恩,故而” 说着贾珍也发现事有蹊跷。秦邦业一个白衣出生的老汉,就连他如今身上那个不入流的官还是在两家结亲之后,宁国府替他安排的。而贾敬作为国公府的继承人,如何能有机会受他的恩惠? 贾敬抚了一下胡须,正色道:“此事干系重大,你只需要知道,秦氏的真正身份,非同一般。当年为父之所以辞官,也与她有关。!” 贾珍大为惊异,立马反问道:“不知她究竟有何身份,竟然能让老爷为之辞官?” 贾敬淡淡道:“此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总而言之,她既然嫁到我贾家,我贾家就一定要保证她安然无恙,一丝一毫的差错也不能有,否则,我贾家必有大难临头。 所以,若是再让我听到一丝一毫像今日这样的消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儿子谨遵老爷之命。” 贾敬回来的匆忙,走的亦是匆忙。 贾珍亲自送他上车,回来之后,面色沉郁。 今日之事,让他很是意外秦氏,竟然才是贾敬辞官出家的真正原因 不过这些前尘旧事既然贾敬不告诉他,他也懒得去管。 他更关心的是,那封揭帖究竟是谁送到贾敬手中的。 此事不查清楚,他寝食难安! “來鑫儿,你去玄真观问问,这两日有没有观外的人见过老爷” 第26章 小厮茗烟 一场简单却热热闹闹的生日宴直到申时贾母感觉劳乏了才结束,于是众人各自回房歇息。 贾宝玉带着自己新得的丫鬟,往自己院里走。 刚进屋,就听袭人说:“二爷,刚才二门上传话的婆子来说,茗烟找二爷有事,叫二爷出去一趟。” 贾宝玉点点头。又将晴雯拉上前来,道:“这是之前老太太给的晴雯姐姐,你给她安排一下住处,再叫两个丫头陪她去老太太屋里,把她以前的东西搬过来。” 袭人笑道:“房间早收拾好了,就是以前媚人姐姐住的那间。” 贾宝玉便不说什么了,看了晴雯一眼,却见她盯着屋里的香菱直瞅,心中暗忖:莫非女孩子都只对对自己威胁最大的对手感兴趣,连袭人都被她忽略了? 其实,贾宝玉觉得袭人生的很好的,单论容貌也是属于贾府最顶尖的那一批女孩子,与香菱相比也只是输在娇怯、怜弱上,不过比起深受上天钟爱、天生丽质的晴雯,确实是差了一筹。 但是晴雯啊,你怎么知道,香菱还不过是个萌新,而袭人,在贾府的丫鬟界,可是已经快发育到最高级别了。 孰轻孰重,你可一定要拎得清啊 沿着贾母院的中心穿堂,一直走,出了二门,茗烟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 “妥了!方才玄真观里的敬大老爷回了一趟府,如今已经又回去了,我这才进来回禀二爷的。” 一听贾敬这么雷霆迅速,贾宝玉倒意外了。 没错,贾敬收到的那封揭帖确实是贾宝玉的杰作。 先不说秦氏属于金陵十二正钗之一,是个绝色的美人。就说自己这一世的“处男之身”,也算是献给秦氏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氏被贾珍纠缠,最后因此香消玉殒! 但是奈何他刚到此世,没有任何实力,贾母和王夫人等力量在这件事上又不好借用。所以思来想去,他就只想到贾敬。 老子收拾儿子,想必是可行的。 他倒也没想过以此就彻底解决此事,但是只要贾敬知道此事,至少也能叫贾珍收敛一些,给他一点时间。 这一目的,是比较容易达成的。只要贾敬还对祖宗,对宁国府的基业有一丝在意,都不可能允许贾珍干出这样让整个宁国府沦为笑柄的勾当。 如今知道贾敬竟然亲自回府,不论贾珍是如何应对的,想来他的目的是达到了。 “你是如何把帖子交到大老爷手中的?” “二爷放心,我都是按照二爷的吩咐做的,找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给了他一两银子,叫他送进观里去的。” 贾宝玉听了,也就不再留心。这又不是搞什么谍报工作,只要不是随便一问就能问出来,想来贾珍就找不到他头上。 说起来自己身边也确实没什么人可用,荣国府倒给他配了好几个长随、厮,但是他一个不熟!就这个茗烟,他还放心些,所以就让他来帮他办这件事。 单就这件事来看,茗烟还是可靠的,是个可用之人。 “茗烟,我记得你好像是家里的家生子是吧?” “是呀,二爷怎么突然问这个?” 所谓家生子,是指父母甚至祖辈就是家里的下人,自己自然而然就是家里的下人。 拿到外面去说什么“世世为奴”可能不是什么好话,但实际家生子这个词,并无一点贬义,相反,它指的是亲近、值得信任的一类下人,有自家人的意思。 就像贾府里重要的管事位置,都是家生子才能担任,就是这个道理。 “你父母现在做什么?” “我父亲早死了,家里还有母亲,因为身上有旧疾,所以太太恩典,没有派差事。”茗烟如是说道。 他作为贾宝玉亲近的厮,贾宝玉失忆的事他自然知道,所以对贾宝玉问这些也不奇怪。 贾宝玉听他说起自己老子死了的时候,语气一点不在乎,还很轻快,便知道这子有点东西。 前世印象中的茗烟,就是个跳脱鬼,天不怕地不怕。 不过这也正好,他正需要一个这样的狗腿子 从怀中掏出一包银裸子给他,道:“这些钱你拿着,以后我可能会经常交代你做一些事,这个就当做是经费,你好生收着。” 说起来贾宝玉也是堂堂国公府最得宠的嫡出公子,但是却实在不算富裕。 他之前问过袭人,自己全部可调用的“现金”,也就几百两银子的积蓄。而且那些银子都是袭人帮他收着,有大的去向她还要向王夫人回报 这包银子是之前贾母等人给他封红包时他截留的一部分,总共有十多两银子,都是成定式的“登科”、“状元及第”样式的银裸子,没过袭人的名录。 茗烟哪里敢收,连道:“昨儿二爷给的二两银子还没用完呢”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就当是我藏的私房钱,叫你给我收着,哪来这么多废话!” “嘻嘻,瞧二爷说的,那我就帮二爷收着。” 茗烟倒也伶俐,见贾宝玉似有不悦了,急忙利索的接过银子。 贾宝玉道:“以后你多打听着咱们东府里的消息,不管好的不好的,通通第一时间告诉我。” “得令!嘿嘿” 茗烟站直了身板,似憨实精的一笑。 打发走茗烟,贾宝玉不由思索,自己收个弟,给个活动经费还要从自己的生日赏银中截留,而且还只有十来两银子。 对比薛大傻子动辄几十几百两银子的花销,贾宝玉觉得,自己就是穷鬼 难道好不容易穿越成了公府少爷,以为再也不用为生活奔波的自己,还要想办法去赚钱? 可是不去赚钱的话,以后要用银子就要朝着贾母、王夫人等人讨要,这样难免就要被问及银子的去向,不由自主。 而且,荣国府的家底,好像也不怎么厚,还有那么多安富尊荣、敲骨吸髓的人 如此算来,要想要用银子时就有得用,还得自己想办法赚银子最靠谱! 可是,该从哪里下手呢? “二爷,老爷有请。” 转身准备跨入内宅的贾宝玉,被贾政身边一个厮叫住。 于是贾宝玉便跟着他往荣禧堂而去。 第27章 有一句mmp不知当讲不当讲…… 荣禧堂后院,当贾宝玉走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吊椅上排坐着三个丫鬟,见他过来竟然也不起身行礼,反而望着他嗤嗤的笑。 贾宝玉知道这是以前的自己太“软弱可欺”,这些丫鬟都不怕他。 但他也并不以为忤,反过来想,这也是这些丫鬟亲近自己的一个表现。认真的讲,行个礼值多少钱?要是较真,她们作为王夫人的丫鬟,行礼之后自己还得还个礼。 “金钏姐姐,这个就是你妹妹玉钏?” 金钏笑回:“是呀,宝二爷现在可以好好看看,我们两个到底生的像不像?” 金钏显然是个活泼的性格,说完一点也不害羞的把脖子扬起,好让贾宝玉能更加清楚的看清她的脸。 倒是玉钏有些害羞的样子,微微偏头。 贾宝玉果真认真的瞧了瞧,方才从外面看,因为两人装扮不一样,还不觉得。细看她们的脸,确实生的十分相似,都是皮肤白嫩的苹果脸蛋。 说起来贾府里这些跟在主子跟前的丫鬟们,从也是娇生惯养,白白嫩嫩,少有丑的。 这姐妹俩,是王夫人身边的四个贴身一等大丫鬟之二。 贾宝玉认真打量过,在荣国府中,能够拿一两银子月钱的一等大丫鬟(宝玉房中仅袭人一人拿一两),除了伶俐之外,生的都十分不错。 据贾宝玉看来,这双胞胎姐妹两,在这所有的十多个一等大丫鬟中,也是生的最好的那几个了。 “果然生的像,你母亲真有本事,能够生出你们两个这么漂亮的丫头!” “二爷说话越来越好听了,嘻嘻嘻~” 贾宝玉还在这儿陪着丫鬟闲话,帘子忽然打开,王夫人的“丫鬟总管”彩云走出来,道:“宝二爷,你这可是真的变得太厉害了,以前哪一回来见老爷不是战战兢兢的,这回倒好,还在外面和她们聊起来了 快进去吧,不然老爷要生气了。” 说完扶着贾宝玉的手臂就进屋了。 进屋之后,屋里除了贾政还有王夫人,贾宝玉便上前拜见: “宝玉见过老爷,见过太太。” 王夫人其实是不住荣禧堂的,她一直住在荣禧堂旁边的一个大院落里。 “宝玉,快过来。” 明明刚才在荣庆堂才见过,这会子王夫人就像是隔了好久没见他一般,招呼他,似乎要叫他到她怀里去。 贾宝玉上前两步,在王夫人面前半步之外站定。 躺在妇人怀中撒娇这种事,偶尔一次两次“固宠”他还能接受,天天如此,他也有点遭不住。 王夫人倒也没强拉他入怀,只是抓着他的手摩挲着,疼爱之色溢于言表。 如此情景,贾宝玉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在贾母屋里,王夫人或许有意的在克制自己,把更多关心疼爱自己的机会让给贾母,所以才会每次私下见到他,就忍不住要疼爱一番。 哎,这当儿媳妇就是难啊,连儿子也不能和婆婆争 “慈母多败儿!”贾政显然十分不乐见这样的情景,冷哼一声,对贾宝玉道:“自你回来之后,你也休养了好几日了,从明日起,你就去学里念书吧。 兰儿比你了好几岁,如今四书都念了一半了。你在学里好生用心学习,三个月之后我会亲自考教你,要是不能长进,哼,你可仔细。” 贾政的话完全是命令加威胁的口吻,听了总不让人觉得舒服。 好在贾宝玉知道这个时代讲的是君臣父子,父子之间大多这个模样,也没起什么反抗的情绪,而是认真的问道:“父亲说的上学,可是去咱们家族的义学?” 贾政眉头一锁,好在想起贾宝玉似有失忆,故而没斥骂,只不悦道:“不是义学,难道你还想外面读书去?” 对于贾政不友好的口吻,贾宝玉已经能自动过滤,想了一下,道:“回老爷,宝玉不想去义学。” 话音刚落,就见贾政一拍几,须眉倒立,喝骂道:“不长进的畜生,难道你还想这么一辈子东游西荡下去?我看你就是欠我一顿好板子,来人,拿家法来!” 饶是贾宝玉心中怀揣着宽容的心态面对贾政,此时心中也不禁有一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蛮横无理我忍,你动辄骂人我忍,但你能不能叫人把话说完再骂? 还家法?等老子有一天翻身了也叫你尝尝家法唉,好像这辈子是没办法翻身了。 贾宝玉终于体会到穿越成贾宝玉这个身份的坏处了,要是穿越成贾兰就好了哎哎哎,不行,那样就和黛玉等人差着辈儿了,而且,这老东西要骂自己还是躲不掉! 王夫人见贾政动怒,连忙劝解,又对贾宝玉道:“宝玉,快给老爷认错,不过就是去学里上学,其实也没什么,我已经和老太太说过了,你每天就去半日就可以了。” 尽管贾宝玉心中翻过很多大胆的想法,此时还是老老实实的跪下,道: “老爷息怒,请容宝玉把话说完。宝玉并非不愿去上学,而是宝玉自知以前顽劣,落下了太多课程。 家学里鱼龙混杂,族中子弟,亲眷子弟,大的的都有。而家学里又只有老太爷一人教授课业,如此教授进度必定缓慢,此为宝玉不取也。 所以,为了尽快将以往落下的课业补上,宝玉斗胆恳请老爷为孩儿单独聘请一高明的西席,每日入府为孩儿授课,孩儿定然专心学业,不让老爷白费了这番心!” 说完,贾宝玉还磕了一个头。 贾政王夫人瞠目,贾政沉着道:“你所言,可是认真的?” “宝玉如何敢欺瞒老爷。” 贾政面上眉目变换,许久之后,沉声道:“只要你说的是认真的,你真有这样的决心,我便是舍下脸面,去翰林院为你求一位老师也未尝不可! 但是你若只是为了免于皮肉之苦,存心欺瞒于我,你当知道这件事的后果!” 王夫人连忙道:“老爷还请三思,这翰林院的官老爷们如何愿意出来教课,宝玉他还是个孩子” 贾政却道:“无妨,我在朝中,刚好与一位快要致仕的老翰林相熟,我若是以礼求之,再以重金相酬,其未必不肯。我只怕宝玉没有恒心,到时候慢待了尊师,丢的,就是我整个贾家的脸!” 王夫人担忧的看着贾宝玉,她怕的也是这样。 以前为家里的姐妹和宝玉启蒙的时候,请的不过秀才公,人家就说:二公子虽然天资聪慧,然而志不在此,政公还需善加劝导 人家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这要是请一位翰林进来,贾宝玉要是表现的不好,传出去,对贾宝玉的名声可是大大有害。 第28章 绛芸轩扫盲议题 贾宝玉听说贾政要给他请一个翰林当老师,也是颇为意外。 所谓翰林,从新科进士中选拔而出,每一个,都是历届进士当中的佼佼者。 而翰林院,主修国史,兼讲经史、草拟诏令,是一个学者的摇篮。 他说想要一个高明的西席,贾政立马就想到了翰林院,不得不说,贾政望子成龙的心思挺重! 要知道,主讲经史的翰林学士、翰林侍读,那可是有资格给皇子们上课的。 当然,这配置是高了,但是贾宝玉觉得,完全没必要啊 “老爷容秉,孩儿尚且年幼,学识根基浅薄,不敢劳父亲屈尊为孩子求如此名师。” 听贾政的口吻,与他交好的翰林,必定是个老学究,与这样的人打交道,肯定不怎么愉快。 贾政看了贾宝玉一眼,确定贾宝玉不是随便说说,便道:“此事就此说定,你暂时就不用去家学了,自己在家把四书拿出来认真温习,静候一段时日,我会将此事办妥。 这里是我拟的几道题目,你拿下去之后好生解答,明日这个时辰之前,交过来给我。” 贾政从小几上拿过一张纸稿递给贾宝玉,然后便让他下去。 等贾宝玉走后,贾政便对王夫人道:“梦坡斋西边有一座独立的小院子,正适合用来作为学堂,你尽快让人收拾出来。” 贾政已经决定,王夫人也就不再反对,点头应下。 贾政又道:“兰儿这孩子虽小,但是学习勤奋,既然要聘请西宾,不如让兰儿与宝玉一同学习。” “但凭老爷做主。” “还有环儿” 王夫人听贾政提起贾环,心里老大不自在,因说道:“若论情理,自当让环儿与宝玉他们一起进学,只是环儿这孩子自小顽劣,我只怕他在学堂胡闹,恶了先生就不好了。” 贾政抬眼看了王夫人一眼,道:“既是顽劣,正该好好管教一番。若是他进学之后,当真一点不长进,到时候再论别的。” 王夫人听了,只得道:“既然老爷心意已决,那我便准备三份束脩便是。” “嗯。”贾政点头,顺势捋了捋胡子。 “二爷,听说老爷找你去了?” “嗯。” 回屋之后,应了一下袭人的话,贾宝玉在自己的书案后坐下,展开贾政给的测试题。 “为的是什么事?” “没什么事,老爷说要给我请一个老师到府里教我读书。” 贾宝玉随口回了袭人的话,又吩咐道:“你们帮我把前儿我看过的《四书集注》以及《论语新解》找出来。” 贾政给他的共有七道测试题,都是关于四书的。虽然看起来都不算难,但是贾宝玉毕竟还没有系统的学过四书,这么空口来答,多半会有很多错漏不符之处。 贾政既然没叫他当场解答,而是拿回来,那就是允许他翻书的意思,只要他最后不是照着前人的解释、举证照抄,能有一点自己的见解,就能达到考教的效果。 等了一会,贾宝玉抬头,就见几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袭人说:“我不识字。” 麝月说:“我也是。” 旁边的香菱赶忙附和的点头。 这时晴雯走进来,见众人看着她,她也立马道:“我也不识字。” 贾宝玉张张嘴,面对着一屋子的漂亮丫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怎么会全是文盲呢? 他记得红楼里许多丫鬟都是识字的啊。 贾母身边的金鸳鸯,那不但识字,而且感觉文墨也通,见识也不凡,怎么会到他屋里就全是文盲呢? “从今日起,本少爷我要教你们认字!” 贾宝玉大声道。 说好的红袖添香夜读书呢,连字都不认识,要叫找一本书也找不出来,那立在旁边有什么用?怕是没一会就读到床上去了 袭人道:“我们还要做活呢,可没时间去弄那个,再说我们学了也没什么用啊。” 晴雯更直接:“我不学。” 麝月道:“二爷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认字也这么多年了,可不敢让二爷浪费心力来教我们。” 香菱眨着眼睛,没说话。 贾宝玉顿时感觉深受打击。他还以为他说出那句话,会让她们激动不已,感激涕零呢 一群不求上进的小娘们! “我意已决,可由不得你们,你们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不然,家法伺候。” 一听贾宝玉坚持,袭人顿时笑了:“二爷干嘛一定要我们学这个,我听说读书认字可费功夫了,二爷何必为难我们?再说二爷马上就要上学读书,哪有那么多时间来教我们。” 听她们一再推脱,还用为难二字来形容,贾宝玉终于意识到,自己将来会面临一群什么样的蠢学生。 难道,当真要从“一二三”开始教着走? 晴雯道:“家法?二爷说的家法是什么,难道在二爷的屋里,做差了事还要挨板子?” 晴雯作为新来的,表示对这个很重视。 她那么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板子。 被晴雯这么一打岔,麝月、香菱两个顿时也把注意力放过来。 “是呀,二爷说的家法是什么,以前没听二爷说过呢?” 只有袭人把脸一红,别过头。她想起,东府游园回来的那晚,她服侍贾宝玉起夜之时,因为“不服管教”,曾从贾宝玉口中听到过家法二字。 于是,她不由自主的捂了一下臀。 面对丫鬟的追问,贾宝玉道:“这个嘛” “你们在说什么,宝玉又被舅舅教训了?” 没等贾宝玉解释,黛玉带着紫鹃进了屋。 麝月回道:“刚才宝二爷说要教我们认字,还说我们要是不学,就要动家法。” 黛玉笑道:“他呀,估计是在舅舅那里挨了家法,所以到你们面前逞威风,咯咯。” 面对黛玉的打趣,贾宝玉也笑了笑。让香菱倒茶,又问黛玉从何而来。 紫鹃便道:“我们姑娘听说宝二爷被老爷叫去了,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宝二爷呢。” 众人一听,都笑了。 黛玉和贾宝玉从小就亲近,贾宝玉又容易被贾政教训,所以每每贾宝玉被贾政叫过去,黛玉都会有些担心。 黛玉不满紫鹃出卖她,瞪了她一眼,然后又偷偷瞧了贾宝玉一眼,倒把脸微霞,道:“既然你没事,那我走了。” 自数日前收了贾宝玉的情诗之后,黛玉一直又羞又喜又怕。 羞的是贾宝玉竟然如戏文中那样给她写情诗。喜的自然是贾宝玉心里这么在乎她,为她写了这么一首别出心裁、简单直白的诗。 但她又担心,担心这事被别人发现,会被人指摘私相授受,不守礼法。 所以,这几日她都是偷偷的把贾宝玉的手稿拿出来瞧,甚至好几次起了把它烧灭的决心。 但是她又舍不得,她想:就算别人把东西拿去了,也不一定明白其中的含义,就像自己,刚开始也没看明白,还是宝玉提示之后,才能懂得。 就算别人懂得,里面也没有落款。更何况,还有那么多错字,只要自己和宝哥哥不说,应该不会有人能拿它说事的 她本就是多愁善感的人,这几日一直在想那首诗,想她和贾宝玉之间的事,都快魔怔了。 她原本是不敢主动来找贾宝玉的,可是刚才一听说贾宝玉又被贾政叫过去,就再难以无动于衷,让紫鹃打听着贾宝玉的消息,听到他回屋,便立马移步过来。 以前她还经常在贾宝玉屋里坐坐,今日她却觉得在这屋里特别不自在。特别是紫鹃点破了她的心事之后,她更是觉得多待一刻都难为情。 因此转身就要走。 贾宝玉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林妹妹别急着走,我有事和妹妹商量。” “什么事。” “我想给妹妹找几个弟子,不知妹妹收不收?” 弟子?黛玉转身,眼波一转,道:“就是她们?” 贾宝玉点头。 黛玉便噘起嘴:“你为什么不自己教?” 黛玉心说,教不识字的人认字是最麻烦与无聊的,难道宝哥哥是自己怕麻烦,所以丢给我? “本来我是想自己教她们的,不过林妹妹你忘了,我自己还有好些字不会写呢!” “咯咯~~” 黛玉一听就笑了。贾宝玉继续道:“所以,我想请林妹妹每日过来,教我们写字。老爷已经决定要给我请私塾先生了,要是到时候先生发现我连字都不会写,那笑话可就闹大了!” “你要上学去了?” “嗯,方才老爷找我过去就是为的此事。” 黛玉皱眉想了想,道:“既然是这样,你是要快快把字全部记起来,不然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舅舅说了多久让你去上学吗?” 看黛玉竟然紧张起来,贾宝玉心情愉悦。这个钟灵神秀的女孩子,是属意于自己的! “这个倒不用担心,老爷连先生是谁都还没告诉,估计还要一段时间。再说我有林妹妹这样的名师,不过两三日,就把字全部记起来了。” 黛玉白了贾宝玉一眼,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我今儿就有空,你先把《千字文》上面的字写一遍,看看有哪些字忘了。” 没想到黛玉竟然也有雷厉风行的一面。 “那这几个弟子,你收不收?”贾宝玉指着袭人几个道。 黛玉道:“以前在扬州,我父亲请先生为我启蒙的时候,雪雁就是我的伴读。你若定要教她们识字,我可以让雪雁教她们。” 教蠢丫头识字这样的事,我才懒得做呢! 听黛玉如此说,贾宝玉能有什么意见,小手一挥,命令袭人几个道:“你们几个今日就准备好束脩,明早我会把雪雁姑娘请过来,你们几个就正式拜师学艺吧。 不准再推搪,每天早晚半个时辰,也耽误不了你们其他事。 鉴于香菱和晴雯是新人,她们俩的那份束脩,我帮她们垫了,以后拿了月钱再还我。” 听贾宝玉这么小气,晴雯顿时道:“不用你垫,我自己有钱!” 贾宝玉便道:“那好,晴雯是有钱人,你们的那几份也让她出吧。” 第29章 蒹葭 距离盛京城二三十里地,有一庄户人家,男的名唤王狗儿。 因寒秋将尽,家中却未办冬事,这王狗儿心中未免烦闷。吃了几杯酒便在家中和妻子刘氏寻闲气。 刘氏之母刘姥姥是个积年的老寡妇,膝下无儿孙供养,被女婿狗儿接到家中,照看外孙与外孙女。 她见狗儿因家中短了嚼用心中不自在,便道:“当日你爷爷在的时候,和那金陵王家是连过宗的。早二十年,他们看承你们自然还好,如今你们拉硬屎,不肯去亲近,所以才疏远了。 想当初,我和女儿还去他们家走过一趟,他们家的二小姐着实响快,会待人,也不拿大。如今做了荣国府贾二老爷的夫人,听说越发的惜老怜贫,最爱斋僧敬道,舍钱舍米的。 如今王府虽升了边任,只怕这二姑奶奶还认得咱们,你何不去走动走动?或许她念旧,有些好处也未可知。若是她发一点好心,她们那样的人,拔一根汗毛,比我们腰还粗呢!” 狗儿听了大为意动,只是又舍不下脸面去做这等乞怜打秋风的事,好一番口舌,终于说动岳母,携带着外孙板儿去走这一遭。 荣国府的管家周瑞是王夫人的陪房,早些年又和王狗儿父子打过交道,因此刘姥姥进城到了贾府之后,先就去找的周瑞。 周瑞不在家,其婆娘周瑞家的接待了她。度其意后,周瑞家的一则不好推辞,二则也为表现自己在荣国府的体面,便做主将她带入荣国府,自己亲自去回王夫人去了。 好半日之后周瑞家的方回来,告诉说王夫人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又说已经吩咐了琏二奶奶代为接待。于是周瑞家的又把琏二奶奶如何精明能干,家中的大小事都是她在操持这样的话说与刘姥姥听,刘姥姥便带着板儿欢欢喜喜的随着周瑞家的往凤姐院里去。 怀着忐忑的心情,刘姥姥随着周瑞家的进了一座宛若朱楼画栋一般的宅院,绕过大插屏,进入房门内,迎面走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 刘姥姥见她遍身绫罗,插金戴银,又生的花容月貌,举止大不似一路走来看到的其他女子,便以为这就是“琏二奶奶”,于是裹挟着板儿纳头就拜: “见过姑奶奶,请姑奶奶的安。” 说的周瑞和那女子都笑了,那女子弓腰扶她起来,周瑞家的笑道:“这位是奶奶屋里的平儿平姑娘。” 刘姥姥方知不过是个体面些的丫鬟,因此憨着脸一笑。 平儿因对周瑞家的道:“这里你先陪着姥姥,二奶奶一会就下来了。” 周瑞家的忙问:“平姑娘这是要做什么去?” “嗐,还不是咱们那位宝二爷,自从立了私塾以来,他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日按准了时辰去上学,那认真的势头,不但老爷见了喜欢,就连老太太和太太听了,也高兴的什么似的。 这不,马上就要入冬了,太太怕学里冷,叫二奶奶送两筐上等的银霜炭到学堂去。二奶奶不得闲,才刚吩咐我,让我开了库给那边送过去呢。” 刘姥姥因与周瑞家的混熟了,又度平儿是个随和的人,闻言笑道:“我滴乖乖,这个时节就开始在屋里烧炭火了?我们哪一年不是等到最冷的那几日,取火盆子来烤烤火,又哪里有什么金霜银霜的,不过就是些柴炭,一烧起来,烟熏火燎还不算什么,有的时候烧的满屋子的黑烟,连人都看不到了。 我想着,你们这样的房子,也只得烧那种金的银的,要像我们那样,还不把房子都熏坏了。” 说的周瑞家的两人都笑了。 平儿走后,刘姥姥又问周瑞家的道:“刚才听你们说的那宝哥儿是怎生的一个人物,怎么太太那么喜欢他?” 周瑞家的笑道:“说起他来啊,就是给我两三天的功夫,我也未必给你说的完。你老只要记住,若是有机会看见他,入了他的眼,让他在老太太、太太面前给你说句好话,保管有你的好处。” 刘姥姥更是好奇,还待再问,就听外面丫鬟的声音:“奶奶下来了!” 她忙住了口。 再说平儿亲自让小厮们抬着两筐银霜炭到了学堂交给管事的婆子们,又叮嘱她们好生伺候,按时添换,然后出了后院。 正往回走,只见学堂的大门处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少年郎。大的一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眉似宝剑,目若明星。小的一个只八九岁,罩着一件紫金色绒毛小披风,也是干干净净,白里透红的脸蛋,显得粉团一样。 正是在学里念书的贾宝玉和贾兰。 两人也都看见了她,走过来问候道:“平儿姐姐。” 平儿笑道:“宝二爷和兰哥儿都散学了?怎么没看见环三爷?” 贾兰年纪小,没什么城府,一听便嘻嘻笑道:“三叔在课堂上瞌睡被先生抓住了,留他在学堂里抄写《论语》学而篇呢。” 平儿听了笑道:“看样子,兰哥儿在学里定然是认真听课,没被先生罚过?” 贾兰顿时脸一红:“也被罚过两次” “咯咯。”或许是贾兰这种乖巧的小正太很容易逗得少妇的喜爱,平儿笑的很明媚。 只是抬眼看见贾宝玉盯着她,她才收敛了。 贾兰每常放学之后都不会在外面逗留太久,因此见贾宝玉没有立马要走的意思,便先告辞了。 临走前也没忘恭恭敬敬的给贾宝玉行了个礼。 平儿见贾宝玉面色纠结,便问原因,贾宝玉道:“兰儿这小子,年纪小小就一板一眼的,每天上学,加上中午休息的一个时辰,我和他至少就要见两次面,别过两次,每一次,他都要给我行个大礼,他不累我还嫌累呢。” 平儿笑道:“这是大奶奶教的好,把兰哥儿教的这么知礼懂事。” “懂事是懂事,就是像个小学究一样。” 学堂在荣国府的东面,而凤姐院和贾母院都在西面,因此贾宝玉和平儿是同路的。 两人一面走,一面说着话。 平儿是王熙凤的陪房丫鬟,因为两家亲近,王熙凤小时候常带着平儿过荣国府来玩,因此对于贾宝玉,从小平儿也是十分熟悉的。 正因如此,对于贾宝玉这半年来的变化,她的感受才特别深刻。 从一个不谙世务,专爱在女孩堆里混的公子哥,变成一个上进、好学的少年俊杰。 甚至,她从贾宝玉身上,还能感受到一种不该当有的成熟与练达 不但是她,近半年来,满府里提的最多的,就是贾宝玉的变化了,虽然从贾母王夫人等人起,都对贾宝玉的这种变化欣喜不已,但是还是有不少人,包括她和她们奶奶在内,很好奇贾宝玉为什么会有这么天差地别的变化? 难道真的是因为半年前那一场大病所致? 许是平儿接连的偏头打量引起了贾宝玉的注意,贾宝玉笑着问道:“平儿姐姐这么看我,可是有什么话要问我?平儿姐姐尽管直说便是。” 平儿回神,急忙掩饰:“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宝二爷最近在学堂里都学了些什么。” “学了什么?” 贾宝玉思索了一下,笑道:“倒是正学了一首诗,我觉得甚美,只是不甚解其意,不知平儿姐姐可能为我分析、解释一二?” 平儿蹙眉,她虽然聪慧,但她是王熙凤的丫鬟,能有多少文墨?不过是寻常的字能认得而已。 贾宝玉来请教她? 她倒也没想贾宝玉是故意打趣她,还以为贾宝玉是还不知道她的文化水平。 不待她多想,贾宝玉已经笑道:“今日先生教的是诗经中的一篇——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平儿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注视着贾宝玉,眼睛明亮。 纵然她不读书,但是在大家族当丫鬟,看过的,听到的戏文故事也多了,像这首才子佳人必备的诗歌,她如何不知? 第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是被调戏了。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是宝二爷呀,而且,他才多大? 看着贾宝玉淡然的神色,以及面对她的注视也毫无羞愧之色的眼睛,平儿心道: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宝二爷这可算是问错人了,我如何知道这些,你可以去问问三姑娘她们,她们或许知道。” 平儿故意提及探春等人,并留心贾宝玉的反应。 贾宝玉淡淡一笑,作遗憾状道:“既然如此,回头我就去问问三妹妹。唉,可惜林妹妹回苏州去了,不然我要是问她,她定然是知道的。” 平儿听了,也就放下疑心。 到了王熙凤的院门外,贾宝玉朝着里面一看,道:“我记得往常琏二嫂子这个时候是要歇午觉,怎么今儿还这么吵嚷?” 平儿道:“来了个太太娘家的亲戚,二奶奶正接待呢。” “亲戚?” 贾宝玉在想,既然是王夫人那边的亲戚,那自然也是他的亲戚了。 “嗯,是个上了年纪的人,叫刘姥姥?” “刘姥姥?” 贾宝玉抬起的脚步一顿,想了想,他决定进去瞧一瞧。 呵呵,后世人都拿“刘姥姥进大观园”来形容没见过世面的人来到新奇的花花世界,今日,他就怀着这样的心态,去看刘姥姥…… 第30章 降旨 (前一张章提到黛玉离京,那一节删去了,另外做了安排。) 王熙凤坐在软炕之上,听着隔壁小间内传来刘姥姥祖孙两个狼吞虎咽,间或还有杯盘相撞之声,撇了撇嘴,让周瑞家的在这里,等会送他们出去。 她自己站起身来,准备去内间小睡一会儿。 忽闻贾宝玉来了,王熙凤立马打起精神。 “凤姐姐。” “哟哟宝玉,往常你从我这门前过都舍不得进来坐坐,今儿怎么愿意进门看我来了?” 等到贾宝玉一进门,王熙凤就上前扶着他,拉着一起坐到了炕上。 王熙凤是个爽朗大气会来事的人,她若是对一个人好,那是能够让人从上到下、从内到外都挑不出毛病来的。 贾宝玉作为贾母和王夫人的心尖尖,她自然对贾宝玉是极好的。 而贾宝玉对于王熙凤也是持欣赏的态度,因此两人相处极为愉快。就算这么手拉着手的坐在一处,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本来他们就是亲表姐弟的关系。王熙凤的父亲,与王夫人是兄妹。 寒暄两句,贾宝玉眼睛一边扫向隔间,一边道:“听说凤姐姐今日有客人,我可打扰到了姐姐待客?” 透过隔间偶尔起伏的帘子,贾宝玉可以看见里面有一桌席面,还有丫鬟在里面伺候着。 除了听得见有人在吃东西,倒是看不见人。 “嗐,不过是两个乡屯里的人,什么客不客的,一会他们就走了。” 王熙凤毫不在意的说道。又看贾宝玉一个劲的往那边瞅,便道:“你若是好奇,我让他们出来你见见?” “呃,不用了。”其实贾宝玉之前也是秉着看稀奇的态度来的,如今知道人在里面,又明知道不过是一老一小两个乡下人,也就没什么好奇心了。 他到这个世界不过半年,眼底所见到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做派,不成想,竟然这么快就沾上了富贵病。 前一世,自己也不过是个农村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可稀奇的! 王熙凤笑了笑,也没有定要贾宝玉见客的道理,又问:“你下午不用上学?” “不是,只是中午休息一个时辰。” “那你还没用午饭吧,平儿,还不给宝二爷传饭!” 贾宝玉听了自然推辞,说是袭人她们还等着他呢。 以前他和黛玉、三春都是在贾母处用午饭的。 但他上学之后,因为学里的夫子并不完全准时辰放学,有时讲到兴起处,或者是重要的学问处,拖到午时将近也是可能的。 偏偏这个夫子出身翰林,身份清贵,是贾政好不容易请来的,便是贾母也不可像对以前贾宝玉的那些塾师一样轻易折辱。所以只得让厨房单独为贾宝玉备饭,等到贾宝玉回来之后,再由丫鬟们去拿。 王熙凤道:“这有什么,你只管在我这里吃了午饭,然后好好睡一会儿,下午精神饱满的去听课,岂不比来回折腾的好?袭人那边,我叫个丫鬟去说一声就是。” 王熙凤盛情,平儿也已经出去招呼去了,贾宝玉也不好不给面子,便问道:“二哥哥今儿没在家?” “今儿是临川伯老太爷的寿诞,他陪着老爷赴宴去了,估计很晚才会回来。”王熙凤一点也没觉得她的话有问题。 贾宝玉抽抽嘴,哥哥不在家,嫂嫂留小叔子在家里歇中觉! 王熙凤还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又或许,是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 刘姥姥最终是欢天喜地的出了凤姐院。 王熙凤虽然不甚待见她,但看在王夫人的面子上,还是赠了她二十两银子外加一吊钱(一千文)。 刘姥姥是个会做人的人,感于周瑞家的引荐之恩,便从刚到手的一包银子里拿出一块银子酬谢周瑞家的。 可是周瑞一家身为荣国府有头有脸的下人,如何看得起,自然是不收她的,只从角门把她送出去了。 忽然瞧见宁荣街西疾驰而来六骑,在荣国府正门前下马。马上之人皆是宫中黄门打扮。 周瑞家的也是见过些场面的,知道这是宫里来传旨的太监,也不顾旁边张着眼睛看稀奇的刘姥姥祖孙,急忙反身进府。 荣国府内,大总管赖大跟着贾政、贾琏去了临川伯府,府内便剩二总管林之孝主事。 林之孝一面命人大开中门,摆香案,一面派人从东角门绕出,去东大院请贾赦出面迎接天使。 再有就是命人去通知贾母王夫人等。正好看见周瑞家的过来,便让她进去通传。 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正在梨香院和薛姨妈说话,便径直往东北边去了。 路上遇到她的女儿,她女儿尚不知其事,拉着她道:“正要找母亲有事,您女婿前儿因多吃了两杯酒和人打了起来,如今被人告到衙门里,说他来京没有路引,要递解还乡呢。想请你老人家给二奶奶说说” 周瑞家的正忙着走路,哪里有心思听她说话,因此不耐烦的甩开她道:“你且回去,有什么事等我晚上到家再说。” 然后就往梨香院去了。 梨香院里,王夫人和薛姨妈正在说话。 “你也不用愁,宝丫头这样好的孩子,如今才十三岁,就算这次没选上,以后也还有机会的。” “不瞒姐姐,我是不愁的,这次宝丫头没选上,其实我心里挺高兴的,到底她还能在我身边多陪我两年。”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虽然已经过去了七八年了,但是我每次想起元春,都会伤心难过” 王夫人本为劝解妹妹,不想自己倒先伤心起来。 当年她的女儿和如今的宝钗何其相似,都是最知礼懂事的好孩子,要不然,也不会送她入宫了。 薛姨妈正不知如何宽慰,就见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随即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走进来:“太太!六宫都太监来了,老爷不在府上,请太太快出去。” 王夫人听了,与薛姨妈对视一眼,然后也不及多辞,就携了周瑞家的回去,换上诰命爵服就往贾母处来。 贾母也已经得知了消息,换了大妆,见夫人到了,就同往前院。 行到半路,又有小厮来报说夏守忠等人已经回宫了。 贾母等立马问:“说了什么事?” “传宫里的口谕,叫老爷即刻进宫面圣。” “谁接的旨?” “宝二爷” 贾宝玉在凤姐院安心的睡了一觉。 王熙凤很是周到,不但亲自服侍他到东屋睡下,还让平儿带着三四个丫头守在外间。 好生谢过王熙凤主仆二人之后,贾宝玉动身前往学堂。 刚过中轴线荣禧堂的穿堂,就见小厮们慌慌张张的往里跑,贾宝玉便拉住问话。 知道是六宫都太监夏守忠亲临府上的时候,贾宝玉几乎是未曾犹豫就往前厅而去。 荣禧堂是荣国府中轴线上的主院落,乃是家主所居之所。 前厅,也是荣禧堂的正厅,便是接待贵客最正式的厅堂。 当贾宝玉来到正厅的时候,就见正厅之前的穿堂内,已经跪了一地的奴才小子。 大厅外,几个着黄色太监服的宫中黄门侍立,里面,一个穿着总管服的太监正仰着头,打量着厅内的摆设。 林之孝跑到贾宝玉身边:“宝二爷怎么来了,这些都是宫里来传旨的太监,给老爷降旨的。” “可是老爷去了临川伯府。” “已经派人去请老爷回来了。另外奴才还派人去请了大老爷,这会子想来大老爷快到了。还有老太太和太太,估计也要出来了。” 贾宝玉点点头。这时有一黄门走到两人跟前,说:“政老爷究竟何时能回来?总管说了,叫你们找个主事的出来把旨意接了,他老人家还急着回去向皇上复命呢!” 林之孝额头上都快滴汗了,只道:“快了,我们大老爷快到了” 在林之孝心里,能够有资格代贾政接旨的,除了贾赦,就只有贾母和王夫人,还有一个贾琏,可惜贾琏也陪着贾政赴宴去了。 偏偏这次旨意看起来还挺急的,林之孝又少有处置这样的大事,他有点慌张,只能在心中祈祷贾赦赶紧过来接手。 忽见贾宝玉朝着正厅走去,林之孝一愣,正欲叫住他,忽然回过味来。 宝二爷可不是府里正儿八经的主子,他去接待夏守忠不正是名正言顺的吗?只是,宝二爷能够应付得了这样的事?要是出了岔子就不好了 他连忙跟上。 “见过夏总管。” 走进大厅,贾宝玉对着厅内,面南而立,颇有贵气的夏守忠,拱手拜道。 “你是?” 夏守忠也是常和这些公侯府邸打交道的太监,往常他只知道荣国府有一等将军贾赦,工部员外郎贾政,还有个同知贾琏,余者皆不认识。 “学生贾宝玉,工部员外郎正是家父。” 见面夏守忠不认得,但是一说起名号,夏守忠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是二公子,失敬失敬。既然二公子到了,还请二公子代为接旨,咱家也好尽快回去向皇上复命。” “是。”贾宝玉便走到正堂跪下,身后的林之孝和几个管事也跟着跪下。 夏守忠清肃面色,走到贾宝玉跟前,正声道:“特旨:宣工部员外郎贾政即刻入宫,在临敬殿陛见。” 说完,夏守忠又嘱了一句,让贾政尽快进宫,切莫让皇帝久候,然后便匆匆而去。 恭送夏守忠出门,等他乘马离去,贾宝玉就对林之孝道:“林管家,备两匹快马,我们立马去临川伯府通知老爷。” “好!”林之孝道。 第31章 端仁皇后 临川伯府在东城,等贾宝玉二人到达的时候,贾政才刚辞别主人出府。 见到贾宝玉,知道是皇帝急召他入宫,贾政心中惴惴,立马便要进宫。 贾琏提醒道:“老爷,还是先回府换上朝服吧。” 贾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礼服,道:“既然是急召,怕耽搁久了陛下生怒。” 今日本来就是赴寿宴,他穿的还是比较正式的,又因是急召,他这般进宫,皇帝应当是不会怪他失仪的。 林之孝急忙道:“宝二爷将老爷的朝服带来了!” 贾政一愣,贾宝玉已经从马后取了一个包裹出来,道:“事急从权,只得委屈老爷暂在轿中更衣。” “好。”贾政一刻也没犹豫,拿着朝服便进入轿内。 贾宝玉也立马跟进去伺候。 贾琏赖大等人守在周围。 一会之后,贾宝玉出来,正声道:“起轿,皇城。” 贾宝玉、贾琏、赖大、林之孝一行护拥着贾政的官轿进入皇城,在东华门之前落轿。 贾政出来,面上仍有些不安之色。 他既非宰辅、尚书,也非皇帝近臣,从来没有被皇帝急召过。 贾宝玉上前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的褶皱,道:“老爷不必担心,说不定是好事呢。” 许是贾宝玉语气的轻松让贾政当真放了不少心,他点点头,看着贾宝玉,竟破天荒的对贾宝玉温和道:“当真是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贾宝玉与贾琏一起笑了笑,然后跟随着贾政跨进了皇宫的大道。 荣国府荣禧堂,正厅之前。贾母王夫人等更是焦虑不安。 荣国府自先荣国公辞世之后,已经鲜有被宫里召见过了。何况这次还是急召。 因为贾母杵在这里,整个荣国府,大大小小的女眷、丫鬟婆子都聚集到了这一处,翘首以盼外面出来的消息。 王熙凤也颇为担忧,一边命心腹小幺儿(年纪很小的小厮)到仪门外探着,一边又对贾母等道:“老太太,这外面天凉风大,不如老太太先回屋,我们在这儿等着,一有消息立马进来通秉。” 贾母不置可否,忽然开口问道:“怎么宝玉会接了旨意,还跑临川伯府去了?东城那么远,谁叫他去的?” 说着,贾母一双老迈却依旧有神的眼睛盯着贾赦。 贾赦浑身不自在,还是出来解释:“我到这边的时候,他们人已经走了,并不是我叫去的。” 贾母这才没再看他。 王熙凤作为贾赦的儿媳,见贾赦无端背了锅,她便出来开解道:“老太太别担心,刚才我已经打听过了,宝玉之所以代老爷接了旨意,是因为传旨的公公们着急,偏偏当时老太太、太太,大老爷都还没赶到。至于宝玉会和林之孝一起去临川伯府,是怕奴才们误事,耽搁了老爷进宫面圣的时辰,这才亲自去的。 这半年来,宝玉虽然看起来变化不少,但是到底没真正经历过事,从这一次的事看来,宝玉确实是长大懂事,知道为老爷分忧了,老太太该高兴才是。” 贾母听了虽然觉得是王熙凤说的这么一回事,但她就是担心。宝玉一直养尊处优,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 别说接圣旨办事了,以前的宝玉,说起朝廷当差的人和事,那都是一脸鄙夷,唯恐避之不及的。 说来也怪之前通传的小厮们没说清楚,她们一听说是接旨,便以为是有圣旨进门,所以按品大妆之后才出门迎接。 因为既然是圣旨,就不会是着急的事,传旨的公公们在厅内坐着喝喝茶,多等一会儿也是无妨的。 没成想是口谕。口谕不同于圣旨,圣旨一般是一定要交到当事人手中的。若是今天来的是圣旨,那么夏守忠等人多半会在荣国府等着贾政回府接旨,要么干脆直接去临川伯府找贾政…… 口谕就只是传达命令,只要保证命令能传达给当事人便可。 因为没弄清楚这个,导致贾母等人因为换妆容耽误了时间,给了贾宝玉一个出头的机会。 贾母因为担心贾政和贾宝玉,不愿意回荣庆堂,众人也都在这里陪着她。王夫人怕贾母久站劳乏,将贾母扶进大厅内坐等。 于是一府女眷皆从贾母,移步荣禧堂前厅。 对于三春姐妹,甚至是王熙凤来说,荣禧堂她们也是少来的。 对于这宽敞不输荣庆堂,甚至威严肃穆上比荣庆堂更胜一筹的厅堂,她们都趁机仔细打量、观赏。 “林姐姐。” 探春悄悄离座,走到黛玉身边,拉了她一下。 黛玉偏头,以秋水般的眼眸横了她一下,张口道:“做什么。” “林姐姐,你说二哥哥这次为什么要帮老爷接旨,还主动跑临川伯府去通知老爷。以前的二哥哥对这些事,都是嗤之以鼻的” “我怎么知道。” “你一定是知道的。” 黛玉再次偏头,才发现探春竟是一脸认真的看着她,眼中有些狡黠之意。 黛玉虽不明白探春什么意思,顿时恼道:“我不知道!” “嗬嗬,这半年来,林姐姐和二哥哥越发亲近了,也不拌嘴赌气了,你们两个那么好,我还以为二哥哥的事林姐姐都清楚呢。”探春笑道。 黛玉这才知道探春竟然是来找茬的,面色一红,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子不理探春。 哼,谁说不生气了,你哪里知道,他如今可比以前更能惹人生气,只是,也更会哄人了 想起每次被某人故意弄生气,然后又一次次被对方哄好,黛玉就羞的直欲捂脸。 臭二哥哥,每次好像人家在想什么他都知道,偏还喜欢故意使坏,大恶人! 探春自然也不是故意找茬,她只是觉得无聊,过来打趣一下黛玉。 事实上,贾宝玉的改变她比其他人更留心。 以前的二哥哥,虽然也令人亲近,但是爱发脾气,眼中只有“林妹妹”,对于她这个妹妹实则不甚关心。 但是自从二哥哥大病从金陵回来之后,人就变得更好了!至少在她眼里是变得更好了。 从不发脾气了不说,而且对她这个妹妹也比以前更关心。 虽然还是比不得他的“林妹妹”,但是年小如她,也知道她和“林妹妹”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是妹妹,林姐姐是表妹 这些都是小事,就不说了。最让她在意的是,二哥哥至此以后,再也不说那些毁僧谤道、国贼禄蠹之类的话,而且还认真进学了! 对于从小便有几分独立,心内怀有志气的她而言,这样的二哥哥,显然更让人尊敬。 所以,对于贾宝玉今日的举动,旁人诧异,她却一点不意外。 二哥哥,将来定是要立一番事业的。她笃定。 就在探春坐在黛玉身边而黛玉不理她,她在想怎么找个理由拉回黛玉的兴趣,忽然外面人传道:“琏二爷回来了。” 贾母顿时站起,带着一屋的人跟着云动。 到了厅外,果然见穿堂之中,一个五尺左右的年轻公子满面喜色,脚下带风而来。 “见过老太太” “你们老爷呢,发生了什么事?” 要说平时贾母也是善能察言观色的人,只是今日担忧太久,因此见了贾琏便急忙问道。 贾琏弯腰再拜,笑道:“老太太,大喜!大姐姐今日晋封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 贾母一听,果真大喜道:“当真?” 贾琏笑嘻嘻的道:“老爷如今已经往东宫去了,请老太太、太太们也急速进宫谢恩!” 众人听完,都把之前的担忧放下,一时又喜气洋洋起来,围着贾母、王夫人道贺。 贾母最是欢喜,喜气盈腮的道:“赏!大赏!今日府中上下,一律赏一个月的月钱!” 众丫鬟小厮们顿时跪作一地,纳头叩谢。 之后,贾母自然是回屋再行妆扮一番,然后领着两府中另外三个命妇邢夫人、王夫人、尤氏一道,乘坐四乘大轿,直接入皇城,从西华门入东宫谢恩。 贾赦、贾珍二人亦换了朝服,随行侍奉贾母进宫。 东宫,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及其所居宫殿的别称。 东宫,亦是正宫,乃六宫之首。 皇后娘娘执掌金印凤册,代皇帝管理后宫。后宫所有妃嫔、皇子、公主郡主乃至于天下所有的妇人,皆归皇后娘娘所辖。 当今皇后仁德、至贤,人称端仁皇后。 贾宝玉以前虽然从未进过宫,但还是听说过这位皇后的名号。 此时他就静候在东宫之外,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太监、宫女。 至于贾政,已经被宣进去一会了。 “贾宝玉!” 贾宝玉正垂头装作走神,实则是在偷偷打量他两点钟方向的一个小宫女。 面如团扇,五官小巧,眉清目秀,实在有些可爱。 听到有人叫他,赶忙站直身体,目不斜视。然后才看向来人。 是一个大些的宫女,预估是个女官,因为她穿的和别的宫女不一样。 “皇后娘娘宣你进殿!” 大宫女说完便转身走了。 虽然对方不甚热情,贾宝玉却一点不介意,整理了一下衣襟,跟着她往里走。 ps:第一个原创人物要出场了,嗯,好像是第一个吧 第33章 探寻 太监们送贾政、贾宝玉出了后宫便不再跟随。 走在皇宫的前庭,贾宝玉忽然问贾政道:“老爷可知道皇后娘娘年庚几何?” “混账!皇后娘娘的凤辰也是你等能随意打听的?” 贾宝玉垂头,在贾政看不见的地方,嘴唇一阵攒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娘娘乃是前内阁叶相的嫡孙女,为后十多年,朝野盛赞皇后娘娘贤明。陛下对皇后娘娘亦是颇为信重,此次若非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力荐,你姐姐也不能获封皇妃,掌一宫之事。 你当记得皇后娘娘对我贾家的大恩,再让我听到你对皇后娘娘有一丝不敬的言辞,你可仔细我揭你的皮!” 贾政看了贾宝玉一眼,冷哼道。 对于贾政随时随地表现出来他严父的“威严”,贾宝玉已经能够收放自如的左耳进右耳出了。至少,今日的贾政不像半年前那样,左一个“孽障”,又一个“该死的畜生”,如此一对比,混账二字,听起来倒也显得顺耳了…… 仿若没心没肺,贾宝玉继续追问道:“那皇后娘娘可有嫡出的皇子?” 贾政闻言,却忽然一叹道:“或许这也是天妒贤明,皇后娘娘至今无所出。陛下感于皇后娘娘的贤德,将二皇子过继到皇后娘娘的名下” “我之前听皇后娘娘提及“灏儿”二字,可是二皇子的名号?” “正是。二皇子殿下乃是当今陛下潜邸所出,尊讳‘景灏’。” 元景灏吗,名字倒是挺顺耳的。而且排行老二,又母承皇后,贾宝玉瞬间意识到,这个皇子或许不能忽略。 他正有心研究一下皇家里面的人和事,反正也还要等贾母等人出宫,索性贾宝玉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二皇子殿下品性如何?” 贾政眉头一皱,他觉得贾宝玉今天话有点多了。 不过念及贾宝玉近来表现不错,特别是今日,接圣旨,送朝服,让他有些满意。正好此时出了西华门,与等在此地的贾赦、贾珍等人见过面,便招贾宝玉进官轿之内,与他分说这些朝堂之事。 “当今二皇子乃是陛下潜邸之时云妃所出,后来云妃因病薨逝,陛下怜其孤弱无依,便将其交由皇后娘娘抚养。后来更是直接过继于端仁皇后娘娘,从此一直居于东宫。 如今这二皇子殿下虽不过舞象之年(男子十五至二十岁),却天生聪慧,机敏善辩,而且温文尔雅,谦恭有礼,人多谓其有古之贤者之风。” 贾政说着说着,或许是真的对这位二皇子的印象不错,居然又小声道:“近来有阁臣谏言陛下立储,便有大臣上奏折请立二皇子为太子” 贾宝玉猛然一惊,居然这么快就转到了立储这个问题上来了。 贾宝玉就算没经历过皇家夺嫡之事,但是前世看影视剧,这一世读史书,这样的事实在不算罕见。 更何况,贾宝玉并非愚人,一听贾政说起朝廷议储,这个节骨眼上作为端仁皇后心腹的元春就封妃了,还是正位皇妃,贾宝玉不得不考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那陛下是如何裁定的?” 贾政眼中显现一抹疑惑,道:“当今陛下并未表态,只是将所有奏折留中不发,且在朝中明言此事再议陛下似乎暂时还没有立储的打算。” 贾宝玉心中咯噔一声,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心头。 一般来说,除非皇帝很年轻,否则都是要立储君的。当今皇帝据闻已过不惑之年,在这个世道绝对不算年轻了。 对于大臣们请求立储的要求不表态,要么真的是像贾政猜测的那样,皇帝自己还不想立储……要么就是,大臣们议选的对象不中他的意。 贾宝玉觉得背后有些抽风,要是前者还好,一切都好说。 要是后者 “那大皇子人物品性如何?”贾宝玉小心翼翼的问道。 贾政面无表情的道:“大皇子乃是陛下潜邸之时的王妃所出,先王妃早逝,陛下继位后追封为孝贤皇后。大皇子今已过弱冠,因为自小体弱多病,少在人前出没,品性不为大多数人所知。不过有传言,大皇子作风不正。” 见贾政看了自己一眼,又有改口之嫌,贾宝玉不难猜出,所谓作风不正,大概就是什么贪花好色之类的。 体弱多病,还作风不正?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威胁啊。 倒是先王妃所出,比过继到皇后名下的二皇子多了一个长子的优势。但在不知道皇帝与两位正室感情如何的情况下,差别不大。 没分析出个所以然的贾宝玉继续问道:“那陛下其他皇子呢?” 贾政也看出来贾宝玉是对储君的人选之事感兴趣了。身为开国公府的人,不管想不想介入这些事,知道这种大事的走向是必要的。 别说别人,他自己也是做过功课的。 他如今已过天命之年,贾家人丁虽多,可是他这一支,自从贾珠(贾宝玉大兄)去世后,眼底所望,或许将来这份家业,只能交到贾宝玉的身上。 难得见贾宝玉对他如此孜孜不倦的求教,他也不吝啬告诉贾宝玉自己所知:“当今陛下子嗣不盛,除大皇子与二皇子之外,尚有四皇子景祺。不过四皇子年纪尚幼,母妃在后宫位份不高。” 皇帝只有三个儿子吗?对于皇帝来说,子嗣确实不盛,不过也还好,历史上还有独苗苗甚至一个儿子也没有的皇帝 原本还觉得看出点门道来的贾宝玉,听完贾政的话之后,倒是更迷糊了。 照这个情况来看,二皇子的优势不可谓不大,贾家因为元春的关系,已经是不站而站的站到了二皇子的阵营里面了。 前世看红楼时,曾有人推断,贾家真正败亡的原因在于押错了宝。 贾宝玉也有些同意这种说法,毕竟能一瞬间消灭有贵妃在内,根深蒂固的四大家族,除了这等泼天的大事,也再找不出几件来了。 可是以如今的情况看来,压错的概率很低啊。 不过这些都是从贾政这里得来的消息,只能作个大概的判断。具体的情况,还要自己却了解过才能下结论。 不然要是被贾政“一叶障目”,那就悲剧了。 又与贾政说了一会话,多了解一些皇家之事,直到酉时将半,贾母等人才从皇宫出来。 然后贾赦、贾政、贾珍、贾宝玉等一干人,护送着贾母回去。 回到荣国府,虽然已是掌灯时分,但是贾家一众人还是兴致高昂,一家人齐聚荣庆堂。 喜悦、恭贺的话语声不断。 贾母一时高兴,立叫从库里搬了两个大箩筐的钱,在荣庆堂外面的廊檐下往园子里撒,引得荣国府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小子们一起聚拢来争抢,场面更是热闹喧天。 大家相互恭贺,一时有人又说贾母会调理人,当年元春就是养在贾母膝下,如今才能有这般出息,再有就是说当年大姑娘(元春)在家里的时候,就看她生的与别人不同,乃是大富大贵之相,如今果然有了这破天的富贵降到头上 就这么直闹了大半个时辰,还是众人眼见贾母虽然面上带笑,神色间却依然有了疲惫之色,才渐渐的散去。 其实不光是贾母,今日贾家这几个当家人,哪个不是站了半日,都有些疲惫了,因此回去之后,没什么事的大多就直接休息去了。 “你们也回去了吧。” 待人员散的差不多,贾母对尚在蹉跎的贾宝玉姐妹道。 贾宝玉和黛玉是因为就住在贾母院,而三春姐妹不急着走则是因为想问问宝玉今日的见闻。毕竟贾宝玉今儿可是走了大半日,听说不但见到了大姐姐元春,还见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诶,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长得什么样,什么仪态,她们都很好奇。 因此辞别贾母出来,三春姐妹并黛玉,都往贾宝玉房里走。 其间当然禁不住的就问些诸如“皇后娘娘什么模样”、“大姐姐在宫里过得好不好”这样的问题。 “哟,二爷回来了。姑娘们也来了,快请坐吧。” 一门们,就有一个水蛇腰、削肩膀,模样标致至极的丫鬟引出来,正是晴雯。 晴雯到贾宝玉的屋里半年,除了刚来之时略显拘束,慢慢的就显露出本性来了。 当真是个伶俐又心灵手巧的丫鬟。 模样先就不说了,众人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都说她生的标致。关键是,她针黹纺线的功夫也比其他丫鬟要好! 这就太难得了。 人生得好,干活又比别人漂亮,如何能不讨人喜欢? 只是,性子太过伶俐了些,嘴里不饶人,剑快一般。 或许这也和贾宝玉一如原著对她的纵容一般。 因为贾宝玉看来,这样出众的女孩子,就应该让她张扬个性。反正她被拘在这深宅大院里,也做不出什么出格、有损贾家利益的事,不过都是些小节而已。和丫鬟婆子们吵一吵,就当生活的调味料取乐了。 第34章 素描 三春和黛玉在贾宝玉房中坐下之后,探春因问迎春:“二姐姐,你可还记得大姐姐当年的模样?” 元春进宫之时,探春还不大记事,只有个朦胧的印象。迎春比她要大几岁,估计比她记得清楚。 迎春凝着香腮想了想,道:“大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好,人也长得很美。宝玉小时候,最喜欢追着大姐姐走,大姐姐去哪他就去哪,经常缠着大姐姐要吃糖。可是太太不让宝玉吃糖,大姐姐就会拿出钱来叫人从外面带很多小玩具给他玩,连我和三妹妹也得到过。 对了,有一回宝玉抢了三妹妹的小风车,三妹妹一直哭,后来为这事宝玉还被大姐姐训了,嗬嗬。” “啊?”探春闹了个脸红。迎春笑道:“那时候三妹妹好像还不到两岁。” 这么一听,探春顿时又觉得不难为情了,还嗔视了贾宝玉一眼,似乎在声讨他:哼,你这个二哥哥,我那么小就被你欺负过! 贾宝玉哪里知道这些公案,只是笑道:“三妹妹你看我干什么,你两岁,我不也才三四岁,再说我还没怪你害我被训呢!” “咯咯。”却是一旁看热闹的惜春笑的最灿烂。她年纪最小,元春进宫她估计才刚出世,但这并不妨碍她听哥哥姐姐们说这些趣事。 “本来宝玉小时候可顽皮的,丫鬟嬷嬷们都不敢惹他,但从那一次之后好一段时间,宝玉都不敢再去惹三妹妹,怕她哭” “咯咯咯” 他们在这里说笑,丫鬟们在旁边尖着耳朵听,氛围很是和谐。贾宝玉却发现黛玉独坐窗边,面色郁郁,一言不发,贾宝玉微微一想便知道黛玉是因为听到这些感伤了。 她自小孤弱,本来有个弟弟,却也幼年夭折,如今听得贾家兄妹之间说这些童年的打闹趣事,怎不叫她伤心? 贾宝玉忽然压低声音,凑到探春和迎春身边,道:“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昨晚我和林妹妹说笑话,我说从前有个傻子,别人问她什么她都说没有,我就问林妹妹有没有听过这个笑话,结果她说没有” 探春等人看贾宝玉忽然神秘兮兮的,还以为贾宝玉要说什么,惜春还专门跑过来听。 结果几人一时都没弄明白贾宝玉的意思,因此不约而同的向黛玉投了征询的目光。 果然众人的神秘吸引回了黛玉的注意力,她清水般的眸子看着众人,听见贾宝玉编造谣言,立马就反驳道:“胡说,我才没有” 话没说完,看着贾宝玉得意的目光,黛玉就知道误入陷阱,小脸顿时煞黑煞黑的,站起来就要找贾宝玉的麻烦。 贾宝玉赶忙躲在惜春背后,抓着她的肩头,把她当做挡箭牌用。 黛玉因怕误伤惜春,投鼠忌器根本打不到贾宝玉,气得对惜春道:“你还不走开!” “咯咯咯”惜春笑得很,道:“宝哥哥抓着我,我走不开” “你!”黛玉气急,又听贾宝玉在惜春身后讨饶,这才哼了一声,作势走回去。 她却不想罢休,想出奇招,趁贾宝玉放开惜春的时候偷袭。可是见贾宝玉一点没放松,还是戒备的盯着她,知道没法得逞的黛玉这才只得不情不愿的坐下。 “他根本胡说八道,我昨晚没见过他!” 黛玉作了最后声明。 贾宝玉道:“那是我记错了,可能是前晚”黛玉一记凌冽的眼神飞过来,贾宝玉顿时改口:“是了,是我前晚做梦的时候说的,具体和谁说的也忘了” “呵呵呵。” 迎春探春一笑,也不去分辨到底有没有这回事,只是觉得贾宝玉这副模样很有趣。 迎春因说:“宝兄弟越来越促狭了,竟编出这样的话来,估计真是和琏二嫂子学的。” 黛玉嘲讽道:“他呀,如今当了国舅爷了,哪里还把我们这些小丫头放在眼里,自然是随意拿来打趣取乐了!” 众人又是一笑。 袭人这时走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卷筒,对贾宝玉道:“这是茗烟烦一个老妈妈送进来的,说是二爷你要的东西。” 贾宝玉眼睛一亮,顿时接过来。 “是什么东西?”迎春等人好奇。 贾宝玉打开卷筒,瞧了瞧,脸上露出笑意,然后也不遮掩,走到书桌上,哗啦一声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这是什么呀?”迎春、探春、惜春,包括仍在生气的黛玉,都围了过来。 “是筷子吗?” 惜春看着横七竖八散在桌子上的一根根小木头棍子,疑问道。然后拿起来一看,又道:“可是我没见过这样的筷子。” 外面是木头,从两端看去,里面还有一圈黒黑的东西。 探春也问:“二哥哥,你这弄的究竟是什么?我看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贾宝玉解释道:“这些东西呢,叫做铅笔。可以拿来写字的。” “铅笔?写字?”三春等人表示不信。 “从没见过这样的笔。” 黛玉瞅了半晌,拿起一根,递给贾宝玉,眼中的神色很明确:你说能写字,写一个咱们瞧瞧! 贾宝玉自然懂黛玉的意思,接过“笔”来,对袭人道:“拿一把刀过来?” “刀?剪刀可以吗?” “呃,也行吧。” 袭人便找剪刀去了。 贾宝玉走到书案后坐下,取出一张纸来。 这些铅笔,自然是茗烟按照他的指示,找外面的工匠做的。说起来,铅笔的工艺可谓十分简单,只需要石墨和黏土两种材料,就能制成铅笔芯了。有了铅笔芯,再在外面包上木头,就能成为一支简易的铅笔。 三春及黛玉都走过来,其中黛玉和惜春在左边,迎春和探春在右边,前后还有香菱等几个丫头仰着脖子,都想看看宝二爷如何用木头写字。 袭人把剪刀拿过来,贾宝玉便用其削铅笔。此时他才发现时代技艺还是有差别的。 这些铅笔虽然粗细、长度做的都和记忆中的铅笔无大差别,但是一削起来,就感觉木头的材质很硬。这是他自己疏忽,忘了特意交代。 而且,两块木块合拢处用的也不知是什么粘合剂,很硬,使得铅笔十分不好削,又因为用的是剪刀,贾宝玉差点都戳到自己的手,引得旁边一片担忧声…… 贾宝玉故意将铅笔削的很尖,然后埋头,欲写字。见众人脑袋偏过来,贾宝玉还用手捂着,暂时不给她们看,写完了才松开。 探春手快,拿起纸张,却道:“这写的什么呀,上面什么都没有啊。” 其他人也离开贾宝玉身边,去瞧,也没瞧见什么。 “三妹妹再细瞧瞧?” 探春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才发现上面真的有一点痕迹,小的像蚂蚁一样,不,比蚂蚁还要小。定睛一看,居然是三个字:林黛玉。 探春是看见了,旁人还没看见,都从探春手中把纸张夺了去。 探春觉得奇异,任由其他人看去,走到贾宝玉身边,拿过他手中铅笔来,道:“这真的是笔,怎么写的字那样小?差点我都没看见!” 贾宝玉笑道:“自然是我故意写的很小的。”说完随意的在一张纸上,挥毫一书:“贾探春”。 毛笔的走势,配合硬笔的刚毅,这三个字,当真写出了点飘逸洒脱之气。 探春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拿起来,就像观赏书法一般。 此时其他人也看了贾宝玉故意写的“蚂蚁字”,一个个都在惊叹,字居然还能写的这么小。 探春忽然道:“二哥哥可能将这铅笔,送我一支?” “当然,三妹妹尽管拿去便是,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探春展颜一笑,从桌上挑了一支最匀称的放进袖兜里。 探春喜书法,她的闺房之中,甚至还挂了不少名人字帖。爱书法之人,每当看到新的好看的字体,都会忍不住去研究一番。 她因见贾宝玉用铅笔写出来的字很是迥异脱俗(奇怪也叫脱俗),顿时觉得这可能是一个全新的书法流派。 贾宝玉看探春郑重,又道:“这些都是才刚让人做出来的,还不大好,等我以后做出好的来,再派人送给三妹妹。三妹妹方才也见了,削铅笔之时千万小心一点,切莫把手伤着了。” “知道啦,多谢二哥哥。”探春笑回。 黛玉等人或许不像探春那般见猎心喜,还是一人讨要了一支,准备拿回去玩玩。 晴雯在旁边看了半天,突然笑说:“我知道二爷弄这些东西拿来干嘛的。” 她这一说话,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晴雯一笑,走到书架旁,翻了一下,找出一张纸来,道:“咯,你们看,这是之前二爷画的,叫我坐着一动不动,足足小半个时辰呢,脖子都差点断了。” 三春等人接过来看,上面画的是一个女孩,而且,十分显然画的就是晴雯,因为面目表情很是惟妙惟肖的。 “之前我看二爷拿着厨房烧的碳在纸上画,后来还把碳削尖了,就像他方才那样,我就知道,二爷弄这个东西,也是弄来画画的。” 晴雯说着,十分自信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虽然不喜欢有人用这样的神情看着自己,但还是得说,晴雯这个小妮子挺聪明,这么容易就猜出他弄铅笔出来的意图。 没错,铅笔,他就是拿来作画用的。写字,只是辅生功能。 这个时代人人都用毛笔写字,除非他能改变时人的习惯,让大家都习惯用铅笔,那样他倒是可以利用铅笔赚一笔钱。 可这是很难的,他可没有身躯一甩,天下云从的王霸之气 所以,铅笔只是他用来表现一门“手艺”的工具。 素描 君子有六艺,贾宝玉一直在琢磨,他应该有一些与众不同的手段,不论是博人眼球,还是逗引姐妹丫鬟,都有用的技艺。 他前世不是美术生,但是他学过一些素描,深深地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是有天分的! 所以,在他研究了时下的丹青之术,发现自己对于这种写意东西,肯定比不过什么赵孟頫、顾恺之之类的前人,他便想到了“素描”这么个东西。 这样,就算以后有人偷学了这门“手艺”也没关系,自己作为开山鼻祖,好不好自己一句话肯定是权威 谁也别想超越自己! 第35章 暖 “倒也奇怪,这画儿都没着色,看起来却有些逼真,瞧着,可不是和晴雯一模一样?” 黛玉看了半晌晴雯的肖像画,评论道。 古人所重的丹青之术,虽然种类也多,但几乎都是贵在写意,不重写真。 贾宝玉就在贾政书房看见过几副较为知名的仕女图,都是名家所作。可是在贾宝玉看来,那里面的美人实在称不得美,大多长着一样的圆脸,好些甚至都分不清五官…… 后来在学堂之中,夫子柳清白倒也教授了简单的丹青技艺,但是贾宝玉也只学了个一知半解。做出的作品虽然比贾环强了不少,但是也就那样,连贾兰都压不过。贾宝玉只能想是前世看过太多照片和写真集,让自己失去了写意的禀赋。 好在柳老头也不甚重视这些旁枝末技,只把四书五经放在首位。所以,他仍旧是柳清白眼中最慧根的人…… “宝哥哥,这真的是你画的?画的这么像,你能教教我吗?” 惜春才八九岁,她哪里分得清什么写意和写真的艺术区分,只要是看着好看的,她就觉得好。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贾家三姐妹,迎春善棋,探春好书法,惜春喜丹青。就是不知道元春是否偏爱抚琴,不然贾家四姐妹刚好就对应了琴棋书画这女子四艺了。 “自然是我画的,其实很简单的,四妹妹要学,哥哥自然是倾囊相授。” 贾宝玉顺道就捏了一下惜春的小脸。 惜春捂着脸,虽觉得二哥哥的举动有些过于亲昵,但是看在二哥哥这么爽快就答应教她,她就主动忽略了。 反正大家都喜欢二哥哥,我也喜欢二哥哥!二哥哥人很好的。 惜春年纪小只是高兴,黛玉却道:“你弄了这劳什子的铅笔出来,就为了画画的?” “正是。” “舅舅要是知道了,又该骂你不务正业了。” 这里有个缘故,之前有一次贾宝玉见家里的姐妹们无聊,为了丰富一下她们的休闲娱乐项目,便将后世风靡的扑克牌仿着弄了纸牌出来,反正那玩意儿也好弄,也不可能有人出来找他收专利费。 本是儿女闺阁的小玩意,却不知道怎么就被贾政知道了,将他叫过去训了一顿,说他不思好生学习,竟分心去淘弄那些淫巧玩意儿。 以至于后来姐妹、丫鬟们都不敢再在府中玩这个。 后来还是贾宝玉使了个计,“不经意”的让贾母发现了这个游戏。贾母本是爱玩牌的人,也经常打叶子牌,扑克牌这东西和叶子牌有相似之处,因此贾母倒也很容易就上手了。 有了贾母做表率,贾政的威慑自然不复存在,扑克牌这一产物才没有在贾宝玉手中刚诞生就消亡。 面对黛玉的调侃加提醒,贾宝玉只是一笑,道:“甭管老爷,妹妹是否有兴趣也让我为你画一张这样的画?” 果然黛玉立马就心动了。 让二哥哥亲自做画师给自己作画,那放在曲文里也是极浪漫的事了。何况,二哥哥的画,画的确实很好看。想来以我林黛玉的容貌,若是画出来,定然是不会输给晴雯丫头的…… 黛玉还没开口,旁边袭人笑道:“夜深了,还是明儿再画吧,今儿二爷忙了一天了,也该休息了。” 众人回神,才惊觉时辰已近三更。再晚的话,院里的婆子妈妈们该来催了。 大家族里的公子小姐们,都是有教养嬷嬷教规矩的。 贾宝玉便对黛玉道:“明儿我再到妹妹屋里给妹妹作画。” 黛玉眼波一转,算是默认了。 “还有,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也是一样,我明儿得空一一给姐妹们作一幅画……” “好!多谢二哥哥。” 惜春高兴的鼓掌,迎春探春也笑着谢过。然后贾宝玉便送她们出门。 等贾宝玉走回来的时候,晴雯等人已经将桌椅归位,书案也整理好,然后晴雯和麝月两个在追着玩闹。 原因就是麝月拿了之前晴雯的那张肖像画不给她。 “小蹄子,快给我!” “就不给你,怎么见得就是你的东西,之前明明看见你是从二爷的书架上拿出来的,香菱她们都看见了的。” 麝月促狭,见晴雯拿她没法,又展开那画稿,评头论足的道:“哟,瞧瞧这小嘴,瞧瞧这眉眼和脸蛋,真是俊呢,难怪二爷这么多丫鬟都不找,偏偏只给你画” 晴雯顿时急了,一个猛扑就要制住麝月,可惜麝月虽然在打趣她,余光却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个闪身躲开了。 晴雯失了目标,收势不及,就要撞到门板上。幸好贾宝玉已经走过来,将将把她揽住。 “你们没事吧?”袭人跟着贾宝玉的,此时也道:“你们玩闹也要小心着点,要是摔着了怎么好。” 麝月此时也走了过来,对晴雯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 晴雯从贾宝玉怀里撑出来,一把夺过画稿,然后才不好意思的道:“多谢二爷” 贾宝玉摇摇头道:“没关系,我是不介意你每天多这么摔几次,只是记得一定要有我在跟前才行。” “咯咯咯” 麝月和袭人顿时笑了。晴雯也把脸一红,瞪了贾宝玉一眼,转身将自己的肖像画重新藏在贾宝玉的书架内。 贾宝玉见袭人等都盯着晴雯的举动,便道:“你们也不用羡慕她,等我得闲的时候,每个人给你们单独画一张。若不然,我也可以教你们画画。” 前面袭人等还露出喜色,听到后面一句,不论袭人还是麝月都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 “二爷还是不要了吧,我们这些丫头学那么多文人的东西作甚。就我们跟着雪雁姑娘学识字,都已经够遭罪的了,而且还被别的丫头子们嘲笑。 上回见了鸳鸯,她就问我说,你们二爷在在院子里给你们办了私塾,还请了先生,你和晴雯她们什么时候下场,也要考个举人进士的功名回来,才不负你们二爷对你们的一番心意呢。 那小蹄子,不过就是仗着小时候她老子娘疼,给她开了蒙学,比我们多认识几个字,就拿我们来打趣!” 袭人说着,眼中既带笑又有些不忿。 贾宝玉正色道:“说起你们识字这件事,我可是听说了,你和麝月两个极不认真,雪雁姑娘每日给你们布置的课业完成的相当糟糕,字还是没什么长进,写的跟狗爬的一样,这一点你们两个有什么解释吗?” 麝月立马道:“定然是晴雯这小蹄子打的小报告!” 面对袭人和麝月两个不善的目光,晴雯毫无畏惧的道:“胡说,我才没有跟二爷讲这个。再说,我也学的不好,还是香菱最有天分,雪雁都说,香菱如今字已经认的差不多了,都可以反过来教我们了。” 香菱道:“不是不是,这都是姐姐们照顾我,姐姐们都有其他的事要做,经常要耽搁,只有我最轻松,所以才有很多时间去学写字的” “你很轻松?”贾宝玉转头看着香菱。 香菱呆呆的点头。 贾宝玉道:“那正好,如今天凉了,每晚被子都是寒浸浸的,你以后就负责每晚给我暖床吧!就当是你学习认真的奖励。” “啊?”香菱张了张嘴巴。 晴雯等也是愕然,然后纷纷娇笑起来。 “好好好,二爷这个说法好。你还不去给二爷暖床”晴雯上前捉住了香菱,一边把她往床前推,一边又道:“你可别推辞,这都是你应得的,谁叫你比我们都厉害,才半年功夫就把字都给认全了,我们是不如你的,不配给二爷暖床,你就不要谦虚了。” 香菱和晴雯虽是同庚,但是却比晴雯柔弱多了,她可挡不住晴雯,没一会,就被晴雯按在了贾宝玉的主子床上,给她裹上了被子。 麝月和袭人看着晴雯欺负香菱也不帮忙,虽然她们确实不觉得识字对她们来说有多少用,但是对于香菱在读书上的天分和勤快,她们也是诽腹的。 因此乐得看香菱被晴雯欺负。 袭人偷偷看了贾宝玉一眼,见贾宝玉眼中满是笑意,心中多少明白了些自家二爷的心思,又哪里会去破坏二爷的好事? 再说,虽然贾府没有暖床丫鬟这个规矩,但是以前每年冬天,她们也是要用热水袋和手炉提前把被窝给烫暖和的。 如今二爷既然想要用香菱来暖床,她也没理由拒绝,因为这个确实比较省事了 笑了笑,袭人道:“小丫头们把水都备好了,二爷今儿奔波了一日,不如去洗个澡再休息吧,正好……正好到时候床也暖和了。” 贾宝玉瞧了宽大的床上,被晴雯裹的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香菱,点点头,往浴室走去。 贾宝玉和袭人、麝月出去了,晴雯看着一副可怜模样望着自己的香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立马隐去,笑道:“你别动,这可是二爷的命令,你要是不给他暖床,等会二爷该生气了。” 香菱果真不再动了。 晴雯又看了她两眼,便出门往自己的屋子去了。 今晚,不该她当值。 第36章 铡美案 翌日清晨,袭人和麝月给贾宝玉洗漱毕,正穿衣服,看着亦步亦趋从卧房走出来,顶着两个“熊猫眼”的香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爷,您昨晚对她做了什么,你看她的眼睛,感情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麝月性格与袭人相若,却又要“辣”一些,出言打趣道。 香菱顿时羞得捂着眼睛,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跑出去还是上前帮忙。 贾宝玉反问道:“你说我能对她做什么?” 这么一说,麝月自己也臊了,白了贾宝玉一眼,不敢再打趣。 贾宝玉这才瞧了香菱两眼,眼中也出现一抹笑意,对袭人道:“今儿给她放个假,让她在自己屋里好好补个觉,这丫头呆的很。” “是。二爷就是不吩咐,以后这屋里谁还敢使唤她不成。” 袭人笑道。 旁边的香菱脸更红了。 贾宝玉看在眼里,心道香菱这丫头看来也不完全是什么都不明白嘛,怎么昨晚在被窝里像个鹌鹑一样,害的他有心想做点什么都没好意思,怕吓着她。索幸当真就把她当个暖床宝,外加抱枕,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昨晚这妮子要是“懂事”一点,这会子估计地位当真就超过袭人了。 想起今早袭人两个进来服侍他起床,眼睛老是往被单上偷瞧的样子,贾宝玉就觉得有趣…… 到贾母房里,简单的吃过早饭,也未及多与黛玉说话,便去学堂上学去。 迎春、探春、惜春三姐妹自从搬到王夫人院里之后,早饭也就不回贾母院吃了,只是中午和晚上,依旧过来陪贾母用膳。 荣国府的私塾学堂在梦坡斋以东,是一个独立的院落。 夫子柳清白,进士出身,翰林院侍讲学士,就算在翰林院也是资格极老,地位极高的,在士林中也颇有名声。 不过贾宝玉觉得,他在朝廷里肯定混的不好,要不然也不会一辈子待在翰林院编史讲史,然后光荣退役了…… 话又说回来,这做了一辈子学问的人,在学识上确实没话说。贾宝玉迄今为止除了柳清白之外,接触过学识最好的人莫过于贾雨村了,只是那厮凡俗之气太重,与柳清白比起来,“仙气”差的太多。 相比较之下,贾宝玉却居然发现,他更喜欢与贾雨村那样的人打交道。 因为…… “昨日下午你为何缺席?” 一身长儒衫打扮的柳清白刚走进学舍,便点名贾宝玉起来,责问道。 昨日荣国府那么大的动静,贾宝玉才不相信柳老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说,他临走前叫厮到学堂里,叫贾兰帮他请假了的。 “回先生,昨日府中突降圣喻,因家父与家兄具不在家,学生只好代父接旨,然后出门通知家父。因为事有紧急,不及向先生面辞,故而只得让家侄代为告假。” 贾宝玉弯腰拜道。 柳清白道:“府上人丁众多,何人不可代为通传?你不过一学童,何故如此殷勤,莫非汝在这般年纪,便已是一心专营权势富贵? 况且我早有规矩,非先面请,不得告假! 昨日你缺席,念在尚算事出有因,我只做惩,打你五个手板,你可有不服?” 柳清白手持戒尺,走到贾宝玉跟前。 “不敢。”贾宝玉嘴角抽了抽,乖乖伸出手来。 说实话,贾宝玉完全可以不受此“刑”,毕竟昨日他可是为了完成圣喻才耽误功课。柳清白为此责罚他,完全可以说是藐视皇权…… 但师徒好比父子,贾宝玉虽然可以据理力争,但是最后哪怕他争赢了,柳清白认错,他一个不敬师尊的名头就跑不掉了。 所以,最好的选择就是乖乖认罚。 啪啪五个手板下来,贾宝玉感觉手心也火辣辣的,这柳老头,打起人来是不讲情面的。 贾宝玉心头暗骂这该死的压迫,让他们这些学生毫无人权,却立马就悔悟,若非这种封建制度,自己又如何能做“宝二爷”,名正言顺的让美香菱暖床呢? 迅速将这种错误的想法抛出脑海,贾宝玉再想想,五个手板已经这样,想想贾环经常挨个二三十个……贾宝玉心中已经很平静了。 柳清白打了人之后,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些,默默地走回神圣的讲台,慢慢转身,面对着堂内仅有的三个学生,道:“今日,我们继续讲《礼记》,在此之前,我想先给你们讲一些别的。” 柳清白扫视了一下离自己不过丈二远的三个学生,见他们都正襟危坐,便继续道:“你们这等侯门公府,家中应当有经常摆戏,有谁听说过《铡美案》这出?” “有,我知道!” 柳清白的课,平时都是他在讲,弟子们只需要听就可以了,很少这么开场直接提问的,而且还是提的“学问之外”的东西,贾环难得逮到这样的机会,因此柳清白一说完,他就站起来大声答道。 “这个戏文说的是大坏蛋陈世美当了驸马之后,便不要他的妻子了,还派人去杀他的妻子,那个杀手叫,叫……反正最后他干的坏事都被包青天发现了,用狗头铡把他斩首了……” 贾环摸着头,全力以赴的开动脑筋,将以前看过这出戏的内容说出来。他觉得这出戏可精彩了,特别是黑脸的包青天把那个长得像他宝二哥的陈世美斩首的时候,那感觉,真是太刺激了。 柳清白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让贾环坐下,然后补充道:“贾环说的没错,陈世美原不过寒门相公,十年寒窗,何等艰难,岂料一朝得道,高中状元,便忘恩负义,不但抛弃糟糠之妻,为掩盖事实,攀龙附凤,竟对结发妻子痛下杀手,如此虎狼之心,罪恶昭昭之人,也就难怪最后会被枭首于龙头铡之下。从中,你们可悟出什么道理?贾兰,你来说说。” 柳清白见贾兰目中有沉思之色,便提名道。 贾兰起身,行礼毕,回道:“回禀先生,学生觉得,善恶终有报。世上有恶人,便有包大人那样的青天大老爷除恶扬善,声张正义。我母亲时常教导我,要用心读书,将来才能报效朝廷、成就一番事业,成为像包大人那样惩恶扬善的人!” 柳清白不动声色点点头,不想这个平日里不言不语,看起来也还乖巧的学生,竟有这般志向。只是,希望他能一直保持本心,将来或可成为贾家麒麟子也不一定。 并未对贾兰的话做出点评,转头看向低头看书的贾宝玉:“宝玉,你觉得呢?” 贾宝玉站起来,一手压在开合的《礼记》之上,想了想道:“回先生,学生觉得,陈世美之过,过不在善恶,而在于朝廷,在于皇帝。想那陈世美,生性贫寒,虽才学有余,又如何经得住骤然的泼天富贵? 公主之尊,不在一室一家。公主之事,也不能以一门之事论之。 是仁宗不察,轻易将公主下嫁,将公主府的权势与富贵放在了久贫的年轻状元郎眼前,引诱他迈入深渊。 皇帝之不察,乃是朝廷之不察。 一国之状元,何等荣耀,竟不能查其家世、清白,误使国主将爱女嫁与有妇之夫。是朝廷官员之不察,一味巴结权贵,给并无实权的驸马大开方便之门,甚至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终至时局败坏,世风低迷。 这世间,为恶者极多,然而又有几人能如龙图阁大学士一般,又有几人能敢如他一般? 所以,与其以善对恶,以是对非,不如高屋建瓴,肃清弊政,改革制度,以致于上下通明、海晏河清,让为恶之人无所遁形,让心有恶念之人不敢出手。 先贤有云‘达则兼济天下’,学生愚见,这兼济天下,绝非施一粥一饭,杀恶徒十人百人,而是以上位者的胸怀,施行利国利民之策,以安天下万民。使眼中所见,再无饿殍,使辖地之内,流寇拾锄。 此方为大善,亦吾所感。” 贾宝玉尽管侃侃而谈,旁边的贾环和贾兰两叔侄早已惊得张大了嘴巴。 先生不就提了个陈世美忘恩负义的议题,怎么连家国情怀、治国方略都冒出来 二叔(宝二哥)没事吧? 柳清白也几乎是目瞪口呆的表情,他自诩清流名士,但他自忖,他也说不出这般正气凛然(不要脸)的话出来。 第37章 嘻戏 “驾” “吁。” 宽敞而略显泥泞的山道上,一行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 “太太,前面就是幻灵寺了。” 一个中年男子跑至第一辆马车之前,躬身道。 俄而,月青色的车帘打开,现出一个面容细润、眉眼慈善的贵妇人。她单手执着帕子举过眉目,望了望昏暗的天空,那本就似愁云不散的脸上愈发眉头紧锁。 见状,旁边一仆妇道:“太太,这就是那和尚说的幻灵寺了。我们还是快进去,给哥儿烧一炷香,兴许哥儿的病真个就大好了,太太又何必愁难呢?” 贵妇人点头,早有一丫鬟拿过短条凳过来与她垫了脚下车,又有丫鬟们踩着上去,似要扶什么人下车。她便说:“先不忙,让袭人在车上照看宝玉,等寺里的下处收拾好,再带宝玉进去。” “是。”丫鬟们受领。 那仆妇笑道:“太太虑的极是,可不敢来回的惊动哥儿。” 一面说,一面已经搀着贵妇人往山门里面走。 “轰轰轰~” 天上的轰隆声愈演愈烈,连天都暗了下来。 “咔嚓!” 灰云密布的天空撕开一道口子,绚丽的电光仿佛为整个世界披上了银装。一道震吓心神的惊雷猛然响彻天际。 正低头吃草的马儿本来就被电光摄住,待雷鸣乍起,顿时吓得高高嘶鸣一声,随即扬起马蹄,奔腾疾跑。它身上绑着马车,便连带着后面的马车也一同往山道那边冲去。 距离幻灵寺约莫七八里地之外,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兴致冲冲的策马向前。他的身后,跟着十来个随从。 “二爷,眼见可能要下雨,况且山间路滑,我们还是回去了吧!” “胡说,好不容易借着替老祖宗还愿的机会出来一趟,我岂能不逛够了?前面不远就是幻灵寺,我们再到那边逛逛庙去!” “可是” 随从劝谏的话语被少年抛在脑后,他率先策马沿着山道往前走。 忽闻左侧山体传来“涮涮”声,少年抬头一瞧。这一瞧可了不得,居然是山上的泥石、树木一体滑落下来,吓得他赶紧一记马鞭拍下,使得马儿提速,好险没被砸中。 等他跑了十多步之外回头看,发现之前的山路已经被泥石完全堵塞,心中暗道一声“好险”。 又见山脚下是蜿蜒的溪,知道此路暂时是不得通行了。 “呵呵,正好没人跟着,我可恣意逍遥一天了!” 少年白俊的脸上带着欢乐,也没有等候家下人跟上来,就这么策马走了。 “轰~~”越发阴沉的天色为少年心里添上不少阴霾。况且山间无人,他这时才感觉到有些怕人,因此快马加鞭,意图早些到幻灵寺,那里终年人气都足。 谁知刚转过一道山坳,迎面居然窜出一辆马车来,少年吓得不轻。 两边速度都飞快,已经避之不及。他勒紧马缰,却不能避免迎面撞上的局面,反而使得马儿摔倒,他自己也随之摔入前面四五米外的一个泥潭之中,生死不知 那对面的马车因此突变,车厢外翻。 好险! 这山道处于山腰,往下十几米高才是一条溪,要是马车摔下去,里面的人怕是无法生还。 “哐”的一声,马车应声而倒,万幸并没有翻出山道,堪堪倒停在路边。 不过更惊险的一幕却随之而来! 盖因马车厢猛然砸地破裂,摔出了里面的两个人。 那丫鬟还好,摔在路边上,但原本被她护在怀里的那个少年却直接越出了道路,便要落入下面的溪之中。 路面距溪面甚高,这么摔下去,便是成年人怕也该摔死了,何况一个病弱少年? 就在此时,一道几不可见的绿光浮现,却是那病弱少年胸前项圈上的什么通灵宝物显现异象,在他周身染上一层氤氲之气,像是自动护主一般。 可惜,这宝物也似就此与他缘分已尽,被路边一截灌木枯枝挂住项圈,连带着那宝物也留了下来,并未随他一道坠入溪流之中。 天上雷声依旧。可是此处却是静悄悄的,谁也不知道,这里刚才竟发生如此惊险的一幕,或许已经致两个少年郎殒命。 须臾,忽见一僧一道飘飘而来。 那僧随意扫视了一下,便将所有场面收入眼中,然后笑问那道人:“此间之事,老伙计,你如何看待?” 道人叹了一声,望了望昏暗的天空,幽幽道:“大能降世,天机重启,因缘重聚,无可奈何,无需奈何。” “呵,神瑛仙友修真、假二魂,分别下世渡劫,其中真魂化为甄宝玉,假魂化为贾宝玉。如今甄宝玉身陨,神瑛真魂即将归于太虚,却不知那假魂之身又将如何,有趣,实在有趣的很。” 僧笑道。 道人却不接茬,而是漠然道:“你我下世十有一载有余,倒也度脱了几个,还算功德圆满,值此之时,当回太虚幻境警幻仙姑处销号了,以免多沾因果。”道人说完,便自去了。 那僧倒不介意,回头看了一眼那挂在路边枯枝上的物什,朝着它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也飘然离去。 哒哒哒哒 远处的山道上奔来五六骑人马,到了此处之后,好一通忙乱,直到过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将此地连人与马车,全部带了离开。 第38章 争宠、打架 “四妹妹今儿怎么这么高兴?”贾宝玉看着才到自己胸口,乖巧可爱的惜春,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哪有很高兴”惜春不好意思的低了一下头,对于贾宝玉的亲近,她已然习惯。 此时那蒙面的尼姑也已经察觉来了旁人,摘下了罩眼的黑布。 “对了二哥哥,她叫智能儿,是水月庵里的,今天都是她陪着我玩。” 智能儿看见贾宝玉在此,有些不知是上前见礼还是像丫鬟们一样在旁边站着,有些无措。惜春或许是很喜欢她这个玩伴,为贾宝玉主动介绍。 惜春今年八岁。 贾宝玉笑意盈盈,这才是孩子该有的天真活泼,贪玩好动。 缁衣麻袍,青灯古佛不是她应该有的归宿。 再次摸了摸惜春的头上的发髻,贾宝玉看向了智能儿。 这也是个可怜人,不过,却也未必值得可怜。 前世因为贾宝玉和秦钟交好,秦钟得以出入荣国府,而智能儿也经常随着师父进出荣国府,没两回,两个人便搞在了一起,偷食了禁果! 这一世因为贾宝玉至今还未见过秦钟,他也没兴趣去结识那个娘娘腔,所以,这个智能儿目前应该还没有机会与秦钟相识 “宝二爷”智能儿看贾宝玉瞧她,有些脸红,低低的道。 “嗯。”贾宝玉点点头,道:“你师父呢?” 智能儿的师父,便是水月庵的主持静虚,最是个六根不净,搬弄是非之人。 “我师父见过太太之后,去见琏二奶奶去了,让我在这里等她。” 一听这个净虚去寻王熙凤,贾宝玉心中便不高兴。 一个满心坏心眼,下三滥的人,去找王熙凤这个“位高权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会生出什么事来,真的说不准。 原著里便是因为她的教唆,王熙凤轻轻一封假借贾琏名义的书信,便要了两条人命的事,贾宝玉可是还记得。 “四妹妹你们继续玩,我去找二嫂子说说话。” 惜春诧异道:“三姐姐和二姐姐在屋里下棋呢,二哥哥不进去瞧瞧?” 贾宝玉摇摇头,对着惜春一笑,换来她更甜的回应,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到了王熙凤的院里,却正好遇到一个年老的老姑子。 “喲,这不是宝二爷不是。” 贾宝玉作为贾府最得宠的公子哥,净虚认得他不奇怪,只是贾宝玉对她没什么印象。 但是仅凭猜测,也能猜到她是谁。 “见过师太。” 贾宝玉回了一礼。 “哟,哥儿太客气,这是找琏二奶奶吧,她现在正在屋里,哥儿快去吧。” 净虚堆着一脸菊花般的笑容,很是令人反感。 贾宝玉强忍着问道:“不知师太找我凤姐姐有何事?” 净虚是个老尼姑,荣国府里也只有王夫人一人忠诚于佛教。她进府来见王夫人就罢了,还跑过来见王熙凤……王熙凤可不信佛! “嗐,不过是找琏二奶奶说说话,没什么事。倒是二奶奶赏了我两匹上好的布料给庵里的人做衣裳用……”净虚笑道,贾宝玉却能感觉到,她没说实话。 不想和这等拙妇浪费时间,贾宝玉直接略过她进了屋子。 在王熙凤屋里,贾宝玉同样未曾打听出什么来。王熙凤对他一直很好,贾宝玉也不想无端的猜测她,但是贾宝玉却知道,若是王熙凤当真一如原著那般,被净虚撺掇着揽了诉讼,沾上了人命,那么她的胆子将会一下子变得很大,以后再要收心,就难了。 因此出了王熙凤院,贾宝玉立马招来茗烟。 “你这两日注意些,着重马棚那边,有谁这两日要出远门,立马来回。特别是琏二哥和二嫂子屋里的旺儿、兴儿这些人,要是要出门,千万给我先留下!” 茗烟立马道:“二爷放心,如今两府里的门子,大多都和我混的很熟了,保管误不了二爷的事!” 茗烟是个很合格狗腿子,这半年来,奉贾宝玉的命,拿着贾宝玉给的银子,合同芍药、锄药等几个,隔三差五的请两府的门子、管事们吃酒,套交情。别说,茗烟虽然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子,在专营这方面,倒是很有天赋。 不过半年,已经经营的不错了。 可以说,如今两府里但凡出点什么事,他都能很快知道。他知道,代表贾宝玉也就知道了。 因此贾宝玉对他倒是更看重了。 拜别贾宝玉,茗烟正准确出去交代布置任务,走过二门外的拐角,忽然一个人挡在面前。 “二爷方才又同你个崽子说了什么?” 来人毫不客气的问道。 茗烟同样怵也不怵他,头也没抬的道了一声没什么就走。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扯了回来。 “姓李的,你想做什么?” 来人叫做李贵,是贾宝玉奶妈的儿子。要是换在以前,茗烟是一定不敢这么明着骂他的。 可是如今满府的人都知道他茗烟深受宝二爷信重,他也是个有面子的人了。加上贾宝玉天天在学堂读书,少有出门,李贵这些年长的长随也就很少有贾宝玉见面的机会,此消彼长,所以茗烟是一点也怕李贵了! 这个家伙,以前就爱以大欺欺负他和锄药几个。 “好你个杂种羔子,如今撺掇着二爷只听你一个人的话,连你贵大爷也不放在眼里!今儿定要叫你明白,在这府里,只要我存在,你这个杂种就别想越过我去!” 李贵说着,已经是一拳朝着茗烟脸上打去。 茗烟不妨,虽然闪避,但还是挨了这一拳。 “卧槽你大爷!”茗烟顿时大怒,立马一个飞扑上去扭打。 见状李贵心里倒是一虚。 下人在主家打架,搁在哪个府上都是大罪! 他之前不过是仗着地位比茗烟高,以前也收拾过茗烟,都没见他反抗过,便想打他一拳出出气。不想这次茗烟竟摆出一副拼命的架势。 想归想,李贵手下却也没停。他比茗烟大的多,已经是成年人,几下就让茗烟吃了亏,但他也被挠了好几下,脸上也是火辣辣的,他心中就发了狠:好你个杂种,你都不怕我还怕个什么?横竖被发现了,你子定然比老子惨,现在正好收拾你,出这半年来的恶气! 第39章 教戒 当贾宝玉再一次出二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衣衫不整,伤痕累累跪在当庭的两个人。 贾政虽然是荣国府的主人,但是他平时不理杂事,管家的事都是贾琏在料理。 “二爷……” 茗烟看见贾宝玉,满面委屈的唤了一声。 此时的茗烟,鼻青脸肿的,都快认不出人,全然没有一点伶俐厮的模样了。不过看他旁边的李贵情况竟也差不多,贾宝玉有些诧异,茗烟个子的,没想到还能和李贵这种成年的下人战成平局…… 并未理会茗烟求助的目光,贾宝玉上了台阶。贾琏听说贾宝玉来了,也迎了出来,道:“二弟怎么来了?” 贾宝玉也不绕弯子,道:“他们两个二哥哥打算如何处置?” 贾琏道:“老爷说了,家人李贵,厮茗烟枉顾家规,在正宅大院里动手打架,还口出污秽之言,有辱门风。其中李贵责打二十板子,扣两个月月钱,茗烟责打三十板子,撵到马棚里去,不许再进二门……” 如此明显差别的处置结果,贾宝玉并不太意外。首先李贵是贾宝玉奶妈的儿子,比茗烟体面,其次贾宝玉知道茗烟的个性,贾琏口中口出污秽之言的人,必是茗烟无疑。 “人见过宝二爷。” 此时忽然一个中年男子从贾琏身后走出来,对着贾宝玉行了一礼。贾琏见贾宝玉目中疑惑,便笑道:“这是管家周瑞的女婿,叫做冷子兴。他可是个有本事的人,本来是南方人,如今在京城里都开起古董行了。” 冷子兴连忙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哪儿算什么有本事的人,不过全仰仗着府上的扶持照应,弄点买卖…… 就拿这次来说,要不是多亏琏二爷帮忙,我那铺子早被人给封了,连人也给赶回南边去了。” “区区事,何足挂齿。” 原来此人就是冷子兴,贾雨村的好友,红楼开篇贾府概况的引入者,对贾府的事儿门清。 此人倒是不能看。 不过此时贾宝玉却无心与之攀谈,对他点头致意一番,然后便对贾琏说道:“他们二人既然是我的人,琏二哥可否把他们交给我处置?” “交给你?”贾琏诧异,道:“宝玉,你不用太心软了,这下人犯了错,受处罚是应当的,你要是不忍心,就先回去吧。” “二哥哥不用担心,老爷那里我自会去讲,不会让二哥哥担不是的。” 贾宝玉说着,走下台阶。 茗烟以为贾宝玉是为他出头,此时眼中满含激动之色。李贵却是有些不安,还有些羞臊,道:“哥儿,我……” 贾宝玉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道:“都跟我走吧。” 然后走出了管事房的院子。 “哼!” 茗烟爬起来,得意的对着李贵哼一声,却扯动了脸上的伤,疼的他捂着脸走了。 李贵看贾琏并未有阻拦的意思,也只好起身,垂头丧气的跟上。 贾宝玉带着李贵二人先去梦坡斋,独自去与贾政讨了情。贾政本不愿意理会这些事,因此贾宝玉没用几句话,贾政便让他自行处置了。 荣国府作为公国府邸,后院住着内宅主子、仆妇、丫鬟等众多人员尚且宽宥,更何况占比更宽的前院! 前院房舍众多,贾宝玉作为府里的嫡出公子,是配备有外书房的。只是贾宝玉往常不常来而已。 “说说吧,今儿究竟怎么回事?” 坐在外书房里,贾宝玉看着面前不成人样的两人道。 “二爷,今儿我刚要去办二爷交代的事,不知道他从哪钻出来,说我一天到晚教唆二爷,还打我。今儿这事,都是他挑起来的!” 茗烟大声道。 李贵连忙道:“哥儿别听这杂种羔子胡说,我不过是怕他办不好二爷的事,好心提点他两句,谁知他不识好歹,对我出言辱骂,我……” “然后你就以大欺,把他打成这样了?” 贾宝玉问道。 “就是!”茗烟昂首挺胸。 李贵急道:“不是,哥儿你是没看见这杂种打起人来,那拼命的架势,我今儿可没讨着他的便宜。” 贾宝玉细看了一下他二人的伤势,倒也看出来李贵这话不假…… 事实也是,李贵比茗烟高大,力气也大,但是架不住茗烟要给他玩命,而李贵又哪敢真把人往死里打。如此一个豁出去了,一个心有顾忌,局面就颠倒了。 要不是其他人发现的早,李贵觉得,今儿自己估计就得交代在那儿了,这不要命的王八羔子…… 贾宝玉何等敏觉,今日之事之前他就已经猜到大半。 他因为前世对这个茗烟印象较深,加上茗烟给他办事确实不含糊,这才一直使唤他。至于他的奶兄,李贵这个他身边地位最高的长随,贾宝玉对他没啥印象。 但是对于李贵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奶妈李嬷嬷很讨厌。那个老家伙,闲来没事就到贾宝玉的屋里来摆谱,啰啰嗦嗦,实在讨厌的很。 厌屋及乌,对于李贵他自然亲近不起来。 没想到他倒因此生怨,去寻茗烟的麻烦。 本来贾宝玉的第一反应是对李贵更加厌恶,但是转念一想,物尽其能,人尽其用。李贵作用他的奶兄,只要用的好,其实是比其他人要更可靠的。 今日他既然因为自己的冷落生不忿,说明他确实是一心靠在自己这棵树上的。自己何不趁机收下他。 到底他是成年人了,很多事办起来或许比茗烟方便。 再说,古人常把治家和治国类比,贾宝玉觉得,自己要是连自己手底下这十来号人都管不好,将来何谈雄图大志? 于是,贾宝玉道:“今日之事的因由我已经知道,以前我怠慢了李大哥,确实是我的不对。不过李大哥放心,现在我还在上学,平时有的也是一些琐碎的事要茗烟去帮我办,等以后我学有所成,入朝为官,到时候,自然有要紧的大事要李大哥帮我去办,如今的话,李大哥却也没必要与茗烟他们几个子置气。” “什么,哥儿当真决心以后要做官了?” 李贵大喜。 李家在荣国府原本不是什么体面的人户,不过是当年他娘运气好,生了妹妹之后刚好遇到宝二爷出世,又正好被选为宝二爷的奶娘,这才有了他在荣国府的几分体面。 可以说,他的荣辱富贵全部系在贾宝玉一人之上。 以前贾宝玉不谙世务,顽童一般还罢了。如今人都说宝二爷大不一样了,却与他疏远,平时都只召茗烟一人进去回话办事,他自然心中不平衡了。 “宝二爷放心,今日之事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干了这等蠢事,以后二爷但凡有何差事,只管叫我,我这些年在府里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二爷把事情交给我,保管比茗烟这子办的好!” 贾宝玉笑着摇摇头:“我都说了,如今我还在求学,没什么要紧的事。李大哥要真心为我好,平日里帮我留心着府中的事便可以了,等以后我有了正经差事,自然忘不了李大哥。 我们俩可是吃同样的奶长大的,谁人能比得过我们的关系去,李大哥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李贵顿时扯着脸笑了,道:“二爷,那今日的事……?” “虽然我也不想为难李大哥,但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若是不处置你和茗烟,只怕老爷那里也说不过去,以后家里人有样学样,岂不乱了规矩? 李大哥不如现在就去医馆涂抹一下伤药,然后到这书房之外跪三个时辰,以作惩,李大哥觉得如何?” “可以可以,但凭二爷发落。” 跪两三个时辰,相比较于打二十板子,扣月钱可轻多了。 只是…… “那茗烟呢?”李贵道。 贾宝玉面色一正:“茗烟以下犯上,冒犯李大哥,原该从重处置。不过这些年他也帮我办了不少事,还请李大哥看在我的面子,不要太过于计较。我这两日还有件事要他去办,也不好让他跪废了腿,不若就让他跪五个时辰,李大哥觉得如何?” 李贵听贾宝玉这一说,心中彻底平衡了,自然没异议,然后贾宝玉便让他下去了。 “二爷……” 李贵一走,茗烟再也忍不住委屈,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泪都要下来的样子。 贾宝玉好笑道:“怎么,你还要学那些丫头哭给我看怎么滴?” “不是……就是那李贵,今儿明明是他主动挑的事,怎么不但老爷要重罚我,连二爷你也不为我做主……” 茗烟觉得太委屈。 “起来,过来说话。” 茗烟爬起来走过来。 贾宝玉道:“世人讲究远近亲疏,那李贵是我奶母的儿子,所以老爷会对他多几分宽容。但是,在我这里,亲疏远近不是以先天因由决定,在我这里,谁对我好,谁对我一心一意,那才是真正的亲近之人。 今日之事我若是不管,你觉得是李贵吃亏还是你吃亏?” 茗烟自然而然的道:“自然是我吃亏,老爷都要把我撵到马厩铲马粪去了!” “那你是愿意比李贵多跪两个时辰,还是愿意去马厩里铲马粪?” “那当然是……”茗烟一顿,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道:“这么说,二爷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了?” 茗烟脸肿的和猪头一样,做出这幅样子实在滑稽。 强忍着笑意,贾宝玉道:“古有明主,待至亲以严,待下臣以宽,是何道理?” 茗烟茫然的摇摇头。 贾宝玉摸了摸嘴角,发现自己如今也学的和那些酸腐文人一般了。连忙换个说法道:“你是我信重之人,我若是在这等节上袒护于你,别人对你必然心生嫉恨,怨怼,然后便会想办法使坏。就像今日,若不是我经常让你给我办事,李贵可会找你麻烦?” “他就是嫉妒我得二爷欢心!”这一点茗烟看得透。 “所以,我让你多跪两个时辰,实际上便是做给李贵以及其他人看的,如此,至少能让别人对你的怨恨少一些,也方便你以后更好的替我办事,你可明白?” “哦,原来二爷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了,戏文里听说过‘爱之深责之切’,想必就是二爷说的这个道理,这下我全明白了,多谢二爷,以后我会更好更用心的帮二爷做事,一定不会辜负二爷对我的这番苦心!” 茗烟太高兴了,喜滋滋的道。 贾宝玉眼皮跳了跳,没去纠正他的话,以茗烟的文墨,要是这么理解能理解的通,倒也好…… 这子机灵,又敢拼敢干,这样的人,不比李贵,没什么得失心,正适合当做心腹来用。至于能力,能力都是锻炼出来的。 第40章 信 来旺心情有些忐忑的摸着怀里的一封信,不知道该不该去通报贾琏。 可是一想起王熙凤在府里的威势,连贾琏都要退避三舍,他就打消了念头。 要是告诉了贾琏,误了王熙凤的事,以王熙凤的脾性定然不会放过他,他不认为到时候贾琏能护住他。 打定了注意,来旺便往马棚去。今早,他就到马棚管事房那里预定了一匹快马。 “来大叔这是要去哪儿?” 刚进马院,就见贾宝玉的厮茗烟跳出来,阴阳怪气的道。他初时吓了一跳,然后便笑骂道:“你这猴头不掏鸟窝去,在这儿干什么?” 茗烟笑道:“自然是等您老人家了!” 来旺眉头一皱,却见茗烟等人身后,贾宝玉慢慢走过来。他连忙问好。 “来大叔这一早的是要去哪?”茗烟追问道。 来旺心思一动,贾宝玉一向在府里待着,除了上学几乎不出二门,怎么今日竟带茗烟等到这里来堵着他。 “昨儿琏二爷交代我,让我今日出城去办件事,宝二爷要是没有别的事,的就先告辞了。” “慢着。” 茗烟是个不怕闹事的,知道贾宝玉今日目的他可没有那般耐心,看来旺想走,便招呼着锄药等几个把他围起来。 来旺变色道:“茗烟,你子想干什么?” “干什么?还不把琏二奶奶给你的东西交出来!” “你胡说什么,什么琏二奶奶的东西?” 来旺喝道,然后看了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道:“搜吧。” “得勒。”茗烟几个便兴高采烈的把来旺抓住。 “你们干什么?宝二爷,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琏二爷的长随,你这般怕是不妥吧……” “你既然知道你是琏二哥的长随,就不该瞒着宝二哥行事。” “这……”来旺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贾宝玉知道些什么。 “宝二爷,找到了。” 茗烟从没怎么反抗的来旺怀中搜出一封信,贾宝玉接过一看,明面书写:云老爷亲启。 “这是什么?” “这是琏二爷给长安节度使云光老爷的信,托人给云老爷送去……” “当真是琏二哥叫你去的?我一会就去问琏二哥,到时候琏二哥要说不是,这一个伪造主家书信,结交封疆大员的罪名,你可想清楚了。”贾宝玉道。 来旺面色大变,这封信是王熙凤给他的,叫他骑快马交送长安节度使,还特意交代别让贾琏知道。这要是真像贾宝玉说的,信中要是有什么机密的内容,被捅出来,那他就是被打死也不为过了。那时候,他可不相信王熙凤会保他,多半会装作不知道吧。 而且,看贾宝玉的模样,也是知道信中内容的,那么…… 来旺猛然跪下道:“宝二爷,奴才什么也不知道,是琏二奶奶叫我送去长安州的,还交代我说是二爷送的。” 贾宝玉不理他,知道真是王熙凤送的,便拆开信看了。 果然信中是以贾琏的口吻,请求云光干涉长安守备以及张家的婚事。 随手操在袖中,贾宝玉对来旺道:“东西我拿走了,长安州你自也不必再去,琏二嫂子若是问起,你就说信被我拿走了。” “是。” …… 屋里,王熙凤看着满脸灰白之色跪在面前的来旺,不可置信的道:“信真的被他拿去了?” “是……” “怎么会这样。”王熙凤看了同样面带差异之色的平儿一眼,又道:“他可说了什么别的没有?” “没有,宝二爷就让奴才告诉二奶奶,信被他拿去了。至于为什么,宝二爷没说。” “他可看过信?” “看了。” “没用的蠢材!”王熙凤骂道。 平儿走过来,道:“奶奶别担心,宝二爷兴许是好奇,等会我去叫宝二爷过来,奶奶亲自问问他就好了。” “好了,你先滚下去。”王熙凤阴沉着脸,喝骂来旺之后,对平儿道:“走,你随我一起去看看,这宝二爷究竟变得多么出息了,如今连我的东西也要截留了!” 平儿应了,随即为王熙凤更衣,眼中却闪过一抹担忧之色。 王熙凤是什么好强的个性,她最清楚,她知道王熙凤现在是生怒了,于是良语劝说道:“二奶奶,宝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二奶奶肯定是清楚的,再不可能做对二奶奶不利的事,等会见到二爷,二奶奶还是先平心静气,不然伤了你们姐弟间的情分不说,要是万一再把事闹大了,让老太太和太太知道,那就不好办了。” 王熙凤凤目转变,疏忽变晴,笑道:“我还用你这个蹄子教我,你也不用担心,我只是去问问他,我这个表弟加叔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你放一万个心就是。我们走吧。” 平儿这才放心,跟着王熙凤到贾母院,先去看了贾母,然后就往贾宝玉屋里走。 “你又作怪,看我不打你!” 刚进门,就见林黛玉举着拳头,要捶打贾宝玉,而贾宝玉双手抱头跪伏在炕上。 “喲,你们两个做什么呢,怎么还动起手来了?” 王熙凤爽朗的声音,止住了找地方下手的黛玉,黛玉回头看见是王熙凤和平儿,就道:“凤姐姐、平姐姐来了,请坐。” 王熙凤便对平儿笑道:“这是什么道理,宝玉几时成了林家的人了,我们到了宝玉屋里,还要林丫头出面招呼?” 平儿笑了笑。 黛玉顿觉得羞臊,她和贾宝玉住得近,往常两人常在一处,方才她一个不察,只当在自己屋里,所以才顺嘴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王熙凤还是这么可恶,专爱打趣人! 贾宝玉已经起身坐在炕上,见到王熙凤二人倒是一点不意外,只道:“凤姐姐好没道理,人家林妹妹好生招呼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这么说,赶明儿你到咱们屋里,我们都不招呼你了,到时候看你脸上好看不。” 王熙凤道:“哟呵呵,宝兄弟这就护上了?得,赶明儿我就帮你在老祖宗面前说说,让你和林丫头结成一家人,你说这样可好?” “呸,你疯了!”黛玉脸臊的通红,抬起脚就从后门往自己屋去了。 王熙凤这才止住笑声,她本来就是故意要把黛玉支开…… “你们也都下去,我和宝玉说说话。” 把贾宝玉屋里另外两个丫鬟也支走,王熙凤便开门见山的道:“宝玉,你今儿拦了旺儿?” 贾宝玉自然不会不知道王熙凤的来意,他点点头:“来旺私造琏二哥的书信,意图结交外官,替人包揽诉讼谋私利,被我拦下来了,看在他是琏二哥屋里的人,我并没有将此事禀告老爷。” 王熙凤嘴角动了动,来旺可是告诉她贾宝玉知道信是谁叫他送的了,这会子在她面前这般说法…… 平儿见王熙凤被堵了嘴,便替王熙凤道:“宝二爷误会了,那原是二奶奶答应了别人的一桩事,才叫来旺去办的。这件事我家二爷也是知道的。” “琏二哥当真知道?” 王熙凤哂笑道:“还骗你不成?” 贾宝玉点点头道:“既如此,那我这便将信还给琏二哥。” 王熙凤便不说话了。 贾琏要是知道她在外面替人办事,谋好处,用的还是他的名头,不知道有多少饥荒要和她打呢。况且如平儿之前所说,这件事闹开了对她很不利。 第41章 吃瘪 “宝玉,你觉得我以前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故意来找姐姐的不是?” 王熙凤走到贾宝玉身边坐下,难得娇声浅语的道。 贾宝玉却不为所动,别看王熙凤现在做出一副普通女人的姿态,但是王熙凤强硬甚至毒辣的性格,他深有所知。 外人的得失甚至是性命,她都不会放在心上。甚至就连自己这个表弟,多半也是看在贾母和王夫人的份上,才对自己亲爱有加。 此次自己坏了她的好事,若是没处置好,怕是会让她心生忌恨。王熙凤这样的人,最是容不得比她弱小的人挑衅她! 现在的自己,在她眼里无疑是弱小的。 他倒也不怕王熙凤忌恨,只是他心中其实是甚为欣赏王熙凤的。他既不愿意王熙凤走错路,更不愿意与之成仇。 所以,她被自己攥在手里的这封“罪状”,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凤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们姐弟之间一向关系亲密,我如何会寻姐姐的不是。” 贾宝玉笑道。 王熙凤的假笑顿时收住,上下看了贾宝玉一眼,道:“我倒是没看出来,宝兄弟如今也会装糊涂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你从来旺手里拿到的信还给姐姐可好?” “信?哦,我们这样的人家,按律是不能私自结交外官的。我一看到那样的信,便知道不是琏二哥所为,所以回来就把它给烧掉了。” 王熙凤愕然:“烧了?” “烧了。” 贾宝玉真诚的回视着王熙凤。 王熙凤把眉头紧皱,给她一万个相信贾宝玉的理由,她也不信贾宝玉会把信给烧了! “好呀,宝兄弟如今不但人聪明了,还会拿捏人了。罢了罢了,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小蹄子坏我的事,把事情告诉了你,如今你既然知道了,我便也不瞒你了。 我是应承了水月庵的静虚师太一个人情,帮她托长安州的云老爷办件事。姐姐知道错了,这下子你可满意了,可能把信还给我了?” 贾宝玉道:“怕不止是一个人情吧,那张家可是长安州的大财主,姐姐帮他家办事,他家就没给姐姐一点好处?” 王熙凤再次哑口,良久才笑道:“滋滋,原来宝兄弟是手里缺银子使了,你说你也太见外了,你要是缺银子使和姐姐我说就是了,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 平儿,回去取五百两银子过来,给咱们的宝二爷打酒吃。” 王熙凤话虽笑着说,眼中却闪过一抹冷色。 她王熙凤嫁到贾家这么多年,一贯顺风顺水,风光体面。便是她的婆婆邢夫人,虽然不待见她却也没敢这么拿捏过她! 不过王熙凤又想,凭宝玉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如此的,定然是哪个下流的小蹄子眼红她随随便便就得了张家三千银子的谢礼,犯了眼病,所以挑唆着贾宝玉来拆她的台,不让她好过 这个人会是谁呢? 自己做事可一向都是周祥谨慎的,这件事更是没几个人知道。 难道是平儿? 王熙凤回头看了平儿一眼,平儿心细,恰恰将王熙凤的神色看在眼中,心中一阵凄凉……却也不好分说什么,只得把脸别过。 贾宝玉见此,不由得脸一沉道:“莫非凤姐姐以为我是贪图银子,所以故意从中作梗?” “不然你为了什么?” 王熙凤语气也不好了。好小子,坏我的好事,我没同你生气你倒先拉下脸来了! “那凤姐姐你可知道,在你眼里不过顺带赚个几千两银子的小事,对别人来说,却是攸关终身的大事!姐姐又可曾知道,今日姐姐这封信一旦送出去,顷刻间便会葬送两条人命!” 王熙凤疾言厉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莫不是疯了?” 平儿也立马道:“宝二爷,那张家不过是想与守备家退亲而已,哪里就到了牵扯性命的大事上来了?” 贾宝玉冷哼一声道:“那张家贪慕虚荣,背信弃义,为了巴结知府,便要将女儿改嫁给知府的混账小舅子。凤姐姐是女人难道不知,一个女子一旦嫁错了人,便是一辈子的大事吗? 那张家的女儿若是节烈一些,情知难违父母之命,又不愿从命,怕是只得一根麻绳了结此生!” 王熙凤变色道:“这些你从何得知,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难道知府家还比不得守备家了?这件事分明是那守备家顽固不化,百般阻扰,执意不肯退亲,张家无计可施这才托人到京中求关系。” 贾宝玉心中冷笑,不管王熙凤是当真不知道内情还是佯装不知道,反正贾宝玉是知道,王熙凤这封信送出去,守备家慑于节度使云光的威势只得退亲。之后张家女儿金哥闻知,确实是一根麻绳吊死了! 更离奇的是,那守备公子也是个痴情的,为了追随金哥,也投河而亡 当然贾宝玉并不是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在这里小题大做,而是,这件事一旦发生,王熙凤手上便算是沾上了两条人命了!且不说,王熙凤的胆子一旦大起来之后,以后还会干些什么事,这才是他阻拦王熙凤的原因。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凤姐姐是个尊贵人,何苦为了那不相关的人和事,污了自己的名声,损了自己的阴德? 舅舅如今贵为朝廷一品武官(从),深得当今信重,代天巡狩、坐镇边关,将来登殿入阁,位列三公也未可知。届时,王家将会何等荣耀?若是舅舅此时知道凤姐姐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就包揽这些事,怕是也会心生不悦的。” “你这是威胁我?”王熙凤不可置信的道。 贾宝玉没说话。他朝着窗户外面望了望,有些好奇,自己和王熙凤在这屋里争论,怎么也没个丫鬟进来打岔呢 平儿看两人已经针锋相对了,连忙拉扯了一下王熙凤的衣服。 “奶奶!” 王熙凤阴着脸,直勾勾的看着贾宝玉,只是贾宝玉不为所动。 见状,王熙凤只得泄气道:“那依宝兄弟的说法,姐姐我该怎么做?如今我银子也收了,总不能不替人家办事吧?” 王熙凤从来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见无法说服贾宝玉,只得妥协另寻他计。 “长安州的事,与我们无关,把银子退还张家便了。只是那静虚老尼,生性贪婪,六根不净,受我家多年供奉,却不说为我家多积阴德,反而搬弄是非,这样的人,必须撵出由我贾家供奉的庙号道观!” 王熙凤脸上浮现肉疼之色,三千两白花花的银子,要叫她乖乖交出来,她哪里能甘心?而且,贾宝玉先前说的那些事,只是猜测,世上谁不惜命,如何轻易就能寻死去? 也不知道这宝玉吃错了什么药,竟这么固执起来。 怪只怪自己行事还是不够周密,把信落入他的手中,今日若是不依他,别说告诉王子腾了,就是告诉家里随便哪个长辈,自己都够呛。 这个小毛头 “好吧,我都依你,一切都按你说的做,如今你可以把信交给我了吧?”王熙凤心灰灰的道。 贾宝玉笑回:“之前不是已经和二嫂子说了,信我已经烧了,就连灰也倒在了谁也找不着的地方,嫂子怎么不信?” 王熙凤:“你” 第42章 湘云 北风呼呼,天色阴沉。 黛玉披着大红色猩猩毡斗篷,独自走进贾宝玉的屋里,却没看见贾宝玉。 袭人抱着圆簸箕出来,看见黛玉,便道:“听说宝姑娘近日身上不大好,宝二爷到梨香院去了,才走了没一会。” 黛玉极为淡丽的两弯眉头微蹙,转身欲回去。 “今儿这天真冷,我们看看宝哥哥在做什么。” 忽然听见探春的声音,黛玉脚步一顿,反而不急着走了。 果然就见迎春、探春二人并各自的丫鬟走进来。 “林姐姐也在呢。”探春看见黛玉显得很高兴,过来拉着黛玉,然后环顾一圈,就道:“袭人,二哥哥去哪儿了?” 袭人笑着说贾宝玉去梨香院了。 “方才我才和二姐姐说宝姐姐这段日子都不到我们的院子里来,正说今日去找她顽呢,没想到她倒身子不好,是病了吗?” “我也不知道,这还是昨晚老太太问起,太太说的。”袭人道。 “既然如此,林姐姐,我们一起去看看宝姐姐如何?” 黛玉点点头,于是一行出了屋子,从花厅往东走,路过凤姐院的时候,正好遇见平儿。 “平姐姐这是急着干嘛去?” “正说要找姑娘们呢,可巧遇上了。老太太派去接史大姑娘的车回来了,方才老太太说天冷,吩咐二奶奶给史大姑娘备一件厚实的衣裳,二奶奶便叫我将这件石榴红羽缎斗篷找出来送过去。” 平儿拍了一下手臂上搭着的包裹道。 探春高兴道:“湘云已经来了?” 平儿笑着点头。 探春顿时踟躇脚步,对黛玉笑道:“不然我们先回老太太屋里,等着湘云到了然后再一起去看宝姐姐如何,不然的话等会她找不到我们,回头又该多嘴了。” 黛玉却嫌来回走麻烦,因道:“不如你去叫她,我们在宝姐姐屋里给她接风洗尘,正好叫她来闹一闹,或许宝姐姐的病就好了。” “那好吧,你们先去找宝姐姐,我去把湘云招来。” 于是探春跟着平儿又走回去,迎春和黛玉继续往梨香院去。 探春到荣庆堂没一会,果然就湘云就来了。 她只带了翠缕一个丫鬟,就这么喜冲冲的进屋,朝着上首的贾母跑过去。 “老祖宗~” “呵呵呵”贾母笑着,把着她的肩头上下打量一番,道:“又长高了。” “哪有。” 湘云脱出贾母的怀抱,环顾一周,先给王夫人见礼,然后就问探春:“二姐姐和林姐姐她们呢?” “她们都去看宝姐姐去了。” “看宝姐姐,宝姐姐怎么了?” “听说身子不大舒服。” “宝姐姐病了?” 湘云立马紧张起来,道:“走,我们也去瞧瞧宝姐姐!” 王夫人笑道:“没生什么病,不过是身子有些不大舒服。” 贾母也笑道:“你这般听风就是雨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到了这里不说把东西放好,安顿好,就急着跑。你喜欢和你林姐姐一起住,我就没让你琏二嫂子给你单独安排屋子,这回你还是住你林姐姐的屋里。” 湘云道:“多谢老祖宗,我就住林姐姐屋里。至于东西,我只带了几件衣裳,别的什么也没有,叫翠缕拿过去就好了。” 说完,果真就拉着探春走了。 贾母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看着湘云的身子消失在门口,回头问平儿道:“衣裳可找到了?” “找到了。” 平儿上前,把手上的包裹打开,现出一件崭新锦绣的斗篷。 贾母拿在手里摸了两遍,便把翠缕叫上前来,道:“昨夜刮了北风,如今天气骤降,这件斗篷你给你们姑娘拿回去,记得叫她穿,别让她仗着身子比别人壮些就只穿两三件跑出去顽。” “是。”翠缕点头应答。 王夫人在旁边看着,眼中闪过一抹成算,老太太把她的这个侄孙女看得倒是挺重的,只是可惜了,是个没福气的孩子,父母死的早。 忽然想起什么,问平儿道:“那净虚可搬出水月庵了?” 平儿面色一凝,正色回道:“已经撵出去了,如今水月庵的主持是净尘。” 王夫人点点头,道:“她到底是出家人,也别太折辱,让她搬出去就是了,该是她的东西,也别扣押,都叫她拿走,另投别处就是。” 平儿知道王夫人信佛,闻言立马道:“太太说的是,二奶奶也是这样说的,她的东西都是叫她拿走了的,至于庵里其他人,也是照原样,没变动。” 上方的贾母轻哼一声道:“这样六根不净的,也算不得什么出家人,给她还讲什么礼遇,撵出去是正经。” 王夫人平儿也不敢说别的,自然是点头称是。 自数日前贾宝玉胁迫王熙凤放弃不义之财,王熙凤虽然不甘心,但是实在拿贾宝玉没法,所以只好照贾宝玉说的办。 银子退给张家容易,关键是撵走净虚,这件事肯定不能悄悄的就办了。 但是又不能照事实回禀贾母或者王夫人 好在这也难不倒王熙凤,三言两语,事情还是那个事情,但是经过王熙凤的口,意思已经是大不一样了。 净虚就是那搬弄是非,意图利用贾家结交外官,以谋私利的人。而王熙凤,自然是深明大义,不为钱财所动,主动将事情上告的人,而且还一并提议将净虚撵出去 王熙凤说的有理有据,有情有实,贾母和王夫人自然没有反对,就准予她做主,把净虚撵出水月庵。 将此事轻轻松松的解决,王熙凤对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愈发得意,只是想起那封被“烧了”的信,她心里依旧牙根痒痒。 老娘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要是以后再敢拿着此事说事,休怪老娘翻脸不认人 “宝姐姐~” 梨香院,薛姨妈的屋里,贾宝玉几人正坐着喝茶,猛然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清脆的女童声,宝钗便笑道:“云丫头来了,她还是那个样子,真是人未见影,先闻其声。” 贾宝玉笑道:“云妹妹这是率真活泼,世人要是都像她那样,这世间或许就没什么烦恼了。” 宝钗笑道:“这事你说的不算,要问林丫头,她天天和林丫头住一块,好不好,得她说了算。” “嗬嗬嗬” 迎春听了没忍住,给笑了出来。 黛玉凝着眉头瞅着贾宝玉和宝钗,忽然也笑起来。 这里面有个缘故的。上一回湘云到荣国府玩,住黛玉屋里,虽然那时天儿比较热,但是黛玉体弱,为免深夜受凉,所以还是要盖被子,谁知道湘云却是怕热的,半夜里,因为打被子,竟把黛玉挤下床去了。 幸好床边便是鞋凳,没摔着黛玉,从那以后,黛玉和湘云睡一处时,再也不敢睡外面一侧 为这事,贾府里的姐妹们嘲笑了湘云好久,今儿宝钗再次意指此事,仍旧能够引得大家发笑。 第43章 头一场雪 梨香院不甚大,只有十余间屋子。 湘云和探春进屋之后,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在外间的薛姨妈,她们自然连忙问好。 薛姨妈看见史湘云也很热情,拉着她嘘寒问暖。 史湘云却不大领情,只问道:“姨妈,听说宝姐姐病了,我们来看看她,宝姐姐人呢?” 正说,就见隔着帘子的里间,接连的出来数人,为首的可不正是薛宝钗。 史湘云连忙丢开薛姨妈,上前缠着宝钗,一边又追问宝钗病在哪儿。 宝钗摇头道:“我已经好多了,多谢你还记挂着我。” 薛姨妈也道:“她没什么病,只是这几日肚子有些不舒服,难为你们都想着她,这么冷的天还来瞧她。这外面冷,不比里间暖和,你们都进去,等会我忙完了,也进来陪你们说话。” 湘云等人一听说只是肚子不舒服,也就没放在心上了,一道随着进里间去。 只有贾宝玉听了放在心上,宝钗身子一向康健,极少生病。肚子不舒服,别是亲姨妈来了吧? 嗯,还有可能是第一次来 湘云是个话口袋子,且一贯都是自来熟。有她在,气氛想不活跃都难。 等到她一一的和迎春、黛玉几个照过面,诉说几句姐妹间的贴心话,然后就看着贾宝玉道:“咦,爱哥哥也在啊,你怎么没去学堂里念书去? 哼,上两次我来的时候,你都没时间陪我顽!” 贾宝玉笑说:“兴许是老天知道了云妹妹对我的怨念,所以让我提前放了假,让我在屋里,专心等着云妹妹上门陪她顽呢。” 湘云顿时不好意思了,道:“二哥哥也和林姐姐学坏了,专爱打趣人。” 黛玉哼一声,道:“我可没有一天到晚‘爱’呀‘呃’呀的叫他,他要学也是和你学,别扯上我。” 众人会心一笑,湘云“爱”、“二”不分,其他人就算听到了也不会在意,偏偏黛玉,总是拿着这点取笑她。 每一次湘云被取笑后,她都会谨慎许多,认真咬字。只是要不了太久,就会复犯,根本改不了。 湘云见众人都笑,十分气愤,摇着宝钗的手臂道:“宝姐姐你看她,又打趣人,还说爱宝哥哥不是跟她学的,你帮我教训她!” 宝钗笑道:“你也别怪她,她呀估计是在报你半夜踢她下床的仇呢。” “宝姐姐你” 湘云闹了个大红脸,黛玉也是颦眉看着宝钗,打趣一次就够了,接连拿着来取笑人,当我林黛玉是好欺负的吗? 思量着使个法儿还回去,想了半日也想不起宝钗的过错,只得恨恨作罢。 湘云自然没有黛玉的思量,她拉扯着宝钗,不依道:“我不干,你们一个个都商量好了,排着队的打趣人,我等会告诉老祖宗去,说你们欺负我!” 探春见湘云拉扯宝钗狠了,上前扶过她来,笑道:“云丫头别恼,她们呀都是疼你,所以才和你顽笑。” 然后又看着贾宝玉等人,笑道:“都是哥哥姐姐,原该让着她些的,怎么一个个还这么嘴不饶人。” “还是三姐姐最好!”湘云顿时给了探春一个拥抱,正好正面看见迎春,又补充道:“二姐姐也好。” 这般笑闹一番,众人各自坐下。 湘云是新客,又讨人喜欢,久别重聚之后,自然有许多的话要叙。 闲言久叙,众人正略觉无趣,忽有丫鬟在院里的走廊欢笑:“下雪了,好大的雪呀!” 众人听闻,纷纷起身,湘云更是一个健步去把隔窗打开。 室内烧着热炕,地上也有几盆炭火,气温比外面不知高了多少,湘云这猛然开窗,一阵刺骨的冷风灌进来,直把她吹的当场打了个寒颤。 宝钗道:“还不走回来,这么冷的风,吹着了可不是玩的。” 湘云却不顾,回头道:“你们快过来看,真的好大的雪!” 黛玉、探春等人早已起了心思,也不用她催,各自走到窗前。 丫鬟见姑娘们要看雪,自然是配合着将格子窗推开,用叉竿撑着。 “别站太近。”黛玉正抬头欲赏雪景,忽觉得一个人挡在他的面前,正是贾宝玉。 贾宝玉将她斗篷前面对襟的扣子扣上,又将她身后的帽子罩上,耳朵两边掖了掖,然后才微笑着站开,撑在窗边观看漫天飘飞的雪花。 探春就在贾宝玉身边,两人肩靠着肩。 “二哥哥快看,今年这雪真大啊,这还是今年入冬头一场大学吧?” “是第一场,看来今年要比往年更冷呢。” 黛玉就这么看着贾宝玉的侧脸,天虽冷,她却觉得心里暖暖的。 几个主子姐并众丫鬟们齐刷刷的站在窗边,看着雪景,纷纷感慨。 “二哥哥,这样好的雪,咱们不如效仿古人,煮酒赏雪吧!” 贾宝玉本来确实被雪景所吸引,忽然眼前出来的一道红色身影差点吓他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湘云不知何时已经跑出去了,此时正趴在自己的面前的窗户上,额头都碰到他的下巴了。 另一边宝钗笑道:“赏雪倒是事,万一要是受了风寒可怎么好?” 湘云一听,顿时有些泄气。站起身来,摸了摸自己刚才被砰疼的额头,虽然心中十分意动,却也不再多言。 她知道自己身体好,可是其他人却未必受得了在寒风中久待,特别是林姐姐,身子太弱了,要是来一回再因为自己给弄病了,那就没意思了。 贾宝玉环顾一圈,看众人分明动心,就连黛玉眼中也有意动之色,便笑道:“这么冷的天,大家都聚在屋里,不通风,才容易受寒生病。不如听云妹妹的,酒本就能驱寒,大家又围在火炉旁边,玩玩笑笑,通散筋骨,或许有些好处也不一定!” 贾宝玉身为贾母的心尖尖,王夫人的心头肉,他一说话,众人心中顾虑便少了好多,纷纷附和。 本来大家也是怕闹出事来被长辈责怪。 宝钗见众意难违,只得道:“既然如此,我们便附庸风雅一次。这院后头有一个花园子,里面有一个亭子,虽然不大,倒也够我们几个折腾了。” 众人都说好。 既已议定,也不得不去通禀薛姨妈。 薛姨妈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一说便允了,还亲自安排人置办火炉、酒具等物,很快梨香院里这一个平时鲜有人问津的亭子便热闹起来。 第44章 飞花令 桌椅齐备,酒具、炉具摆上,宝钗和迎春二人亲自煮酒。 黛玉和湘云靠坐在长椅上赏雪,黛玉将手伸出围栏,便有雪花飘过来落在她的手上,然后慢慢融化。 探春走到贾宝玉身边,道:“二哥哥,你在看什么呢?” “姨妈真是个有心的人,将这亭子用绸子围了一半,两面不通风,也就不那么冷了,而且也不影响咱们赏雪。” 探春听了贾宝玉的话,也看了那封住亭子两面的漂亮绸布一眼,笑道:“唐韩翃七绝有云‘春城无处不飞花’,咱们今日既然行煮酒赏雪这一雅事,不妨再行一个飞花令,岂不好玩?” 湘云听了,立马拍手叫道:“这个主意,我们就玩这个。一二三我们一共是六个人,人不多不少,玩这个正有趣,等会谁输了,就罚他喝一杯酒!” 探春的提议被湘云大加称道,众人也不反对。 湘云将懒怠的黛玉拉过来坐好,于是贾宝玉及姐妹六人便围坐在亭中心的石桌边。 桌上摆着小蝶的茶点吃食,旁边烧着两个火炉,上面各坐着一壶酒。 因为亭子的面积不大,为免拥挤,只留了宝钗的丫鬟莺儿在一旁添酒,其余人都退出凉亭。 “今儿宝姐姐是东道,这第一题,便由宝姐姐出如何?” 规则计议妥当,湘云就这般提议。 宝钗也不推辞,扬起雪白的脖子望了一下亭外的景色,笑道:“既如此,这第一题便飞‘雪’字如何?格律则不用限制太甚,不然太难了也就没趣了,只要是七言便可。” 众人都道:“这个好,既简单又应景,而且古往今来关于雪流传的名句佳作甚多,也不怕词穷了。” 于是宝钗清了清唇舌,开口慢慢吟道:“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筍试春盘。” “好,宝姐姐这第一联说得好,对时对情对景,林姐姐,该你了!” 湘云赞完宝钗,因着宝钗下手便是黛玉,便推了黛玉一下。 黛玉轻抚了一下耳边的发髻,丝毫未有慌乱之色,顿了一顿,才轻启薄唇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所为飞花,雪便是那“花”,一人一句,每人吟诵的诗句里面,“雪”字在该句中对应的位置必须依次顺位,形成似“飞”之势。 比如宝钗第一句将雪字放在第一个位置,那么黛玉就必须吟诵或者现作出雪字在第二个位置的诗句、词句或者曲句等。然后依次下去,直到有人对不出,或者对错为止。 看似简单,实则算是较为困难的文雅游戏了,就算背全了唐宋诗词,也未必能在短时间内想到合适的句子。 不过这也难不倒贾宝玉,他早就发现自己有过目不忘之能,诗词文章曲赋,看一遍,几乎便能背诵出来,这也是他只用了半年时间,就在柳清白心中落下天赋异禀印象的原因。 玩一个小小的飞花令,自然难不到他。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雪字飞到第七个字的位置,仍旧没有人出错,便又要从第一个字开始。 黛玉接宝钗道:“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宝哥哥,该你了!” 湘云催促。 贾宝玉淡然一笑,正要将前面就想好的诗句对出,忽然发现坐在自己下手的迎春面有焦急之色,似乎还没有想好下一句,他便对湘云道:“你急什么,本来想好的一句,被你这么一打岔给忘了,容我再想想。” 于是低声喃喃:“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不是这句是这句之前,也不对” 观察到迎春神色一愣,然后看向他,贾宝玉嘴角一笑却不与之回视,偏过头来对湘云道:“总算想起来了,是卢梅坡的‘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隔笔费评章’这一句。云妹妹,以后可不许再胡乱打岔别人了,玩游戏可不许耍赖。” 湘云朝着他一努嘴,表示不服。 宝钗作为这一题的令官,笑道:“宝兄弟这可算是违令了,不但多费了时间,还说了些不在令中的话。” 说到这儿宝钗瞧了迎春一眼,继续道:“不过看在他心是好的,最后也对了出来,就不罚他,你们觉得如何?” 黛玉冷笑一声,倒也没多说什么。 然后轮到迎春,迎春略有不好意思的道:“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当迎春说完,就算之前没寻思过来的湘云也立马想到了之前贾宝玉是在帮迎春作弊了。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湘云一时间大为恼火,却不是对迎春,对于贾府里这个温和可亲的二姐姐,她也很是喜欢的,只是贾宝玉可恶,作弊就作弊,居然把她当做幌子 或许也是天意,她在那里只顾气愤,却忘了去想自己的句子,很快就转到她那里。 她正要抓紧时间沉思一想,忽然瞥见贾宝玉笑意盈盈的脸,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贾宝玉在嘲笑她,被这么一影响,便失去最后的思考时间。 湘云倒是大气,两个呼吸没答上来,面对众人的目光,她竟笑道:“罢了,第一局我认输,正好天冷,早就想喝一口热酒了!莺儿姐姐,给我满斟一杯上来。” 莺儿自是笑意盈盈的从酒具中取出烫的热热的小酒壶,给湘云斟了一杯酒。 天儿本来就冷,众人先听了湘云的话,这会子又看那酒壶口冒出的热气,竟真想喝一口酒润润喉。 湘云见状,得意的一笑,低头试了试酒温刚好,便仰头饮尽,并大声道:“好酒,好喝!” 然后也不给人讨酒吃的机会,立马便道:“该我当令官了。这一局,当以“酒”为令。” 她朝着贾宝玉,露出一个小狐狸的微笑,然后以极快的语速道:“我这一题不许自创,且所吟之句必须出自《全唐诗》,体裁必须是七言绝句,限时五个数好了,我的是‘借问酒家何处有’一句,宝哥哥,该你了!现在我开始数数,五个数你要是对不出来就算输了,一” 众人一看湘云较真的模样,都笑了。 出令的人若不将令底放在第一个字,便是放在第几位,这依次往下手数几位顺接。 贾宝玉在湘云下手第三个位置,她的令底在第三位,便是该贾宝玉接第二句。 而且,不但限制出处,还要限制体裁,还限时,报复之意太过明显,难怪惹得众人发笑了。 贾宝玉也是莞尔一笑,说来也巧,在湘云刚说到以酒为令的时候,他便在思索第四个字为酒字的句子,刚好想到一句“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正是出自《全唐诗》,也是七言绝句 因此,湘云限时的规矩也就没用了。 不过看着湘云兴致昂扬的在那儿数着数,他也不想打击她,只是道:“好了,云妹妹才思敏捷,报复心,不是,是出的这题难度极大,我甘拜下风,这一局我也认输。” 这般限制性的飞花令,实则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湘云本也只是为报复他才如此,她料定他五个数之内定然对不上。他若偏偏对上,下一个便是迎春 他倒也不是矫情之辈,既然玩游戏,谁都可以输。只是明知道湘云是针对他,又何必转嫁别人,索性让她高兴一下,结束这一局好了。湘云是小妹妹嘛,该让着她的时候还是要让着她。 至于第一局贾宝玉之所以帮迎春,只是因为迎春性格内向,又是如今家里的长姐。输得太快,会打消她以后参与游戏的积极性的。 果真湘云见贾宝玉认输了显得十分开心,亲自斟了一杯酒,走到贾宝玉跟前,要灌他喝。 贾宝玉自然也由得她。 等湘云走开后,黛玉见贾宝玉面上笑呵呵的,便问:“输了也这么高兴?” 贾宝玉盈盈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如此美酒,岂能不高兴?” 黛玉一撇嘴,然后也忽的笑了。 笑容,是可以感染人的。 另一边,宝钗下了新规矩:“酒令原为取乐,若都像湘云这般出题,那都没什么意思了,所以我提议,之后的酒令都不限出处和体裁,大家随意发挥方有趣。不过,限时五个数这一条倒是可以加上。” 众人都笑说是。湘云一计得逞,也不再捣乱,欣然应允。 第45章 透亮的眼睛 漫天飘飞的雪花匝落在地上,很快就积累了厚厚的一层,使得整个梨香院,变得犹如白雪世界一般。 薛姨妈坐在熏笼上,打着针线,透过半开的窗户,看着花园子里面那一群欢声笑语的儿女们,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年轻真好啊。 薛姨妈心内感慨了一句,然后低头继续做事。这些贾府里的少爷姐们和宝钗亲近,是她喜闻乐见的事。 “母亲,听说宝兄弟来了?” 薛蟠披着一件挡雪的披风进门,见面就大咧咧的道。 薛姨妈点点头道:“是,不但他来了,你姨妈家的几个妹妹都来了。” “几个妹妹都来了?”薛蟠也已经听见了薛姨妈正屋之后花园里传来的声音,便把刚脱下来的披风重新罩上。 “你做什么去?” 薛姨妈急忙唤道。 薛蟠回头,似是看出了母亲的意思,咧嘴一笑道:“我去看看宝兄弟!” “不许去。” “这是为何?” 薛姨妈道:“你平日里三不着两的,如今后院里都是些金尊玉贵的人,你若是去,唐突了你妹妹们,我可饶不了你!” 薛蟠挠挠头,他如今已经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他母亲若是让他见贾府里的姐们,是有些失礼的行为,这个道理他懂。 他刚才也是想趁机瞧瞧,听说这几个妹妹生的都很好看,来了贾府半年,竟没有机会见过正面。 薛姨妈却怕薛蟠不懂,道:“再说,她们如今在后面作诗,你字都认不得几个,又去做什么?没得让人嘲笑……” 这话就伤自尊了,薛蟠恼道:“妈别瞧不起人,赶明我便去贾家族学念书,到时候给您老考个功名回来,那个时候你才知道我的厉害呢。” 薛姨妈头也没抬道:“你要是能给我考个功名回来,我天天去庙里烧高香!” 薛蟠此时真的气到了,也不再理薛姨妈,冒着大雪负气回自己那边屋里,叫上自己的贴身厮出门喝酒去了。 薛姨妈见他没去打扰后院里的人,也就由他去。 贾家姐妹们趁着雪景饮酒行令,同一时间,整座神京城,不知道有多少人同样注意着这场雪。 皇阙深处,巍巍大殿,一名宫装女子斜靠在月窗之前,凝视着飘飞的雪花,忽的叹了一句:“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冷些。” 旁边一侍儿笑道:“京城年年都下雪,奴婢倒没觉得有什么区别,娘娘既觉得冷,不如移驾暖阁吧。” 宫装女子没理她,继续观赏着漫天的大雪。 另一个侍女走进来,对她道:“娘娘,这是太师府送进来的信。” 宫装女子这才坐正了身子,拆开信件。 “娘娘,太师和你说了什么?”先前的侍儿问道。 宫本装女子摇摇头,未曾多言,只是轻吐兰语:“知儿,你去凤藻宫,告诉元妃,三日后随本宫去熙园为太上皇贺寿。” “是,娘娘。” 侍女便去了。 宫装女子坐在镌凤暖椅上,过了一会又对送信进来的侍女道:“绣暖,你再去通知吴妃、淑妃、钱贵人,届时一道去熙园。” 名唤绣暖的女子面上诧异之色闪过,却没多嘴说什么,同样应下离去。 “富贵又如何,终不过是不如人意。” 荣国府荣禧堂,贾政一副威严之色,看着下方的贾宝玉,道:“你为何要去熙园?” “回老爷,孩儿想去见识一番。太上皇大寿,乃是举国同庆之事,届时满朝文武、王公大臣汇聚一堂,那等盛况,必定是难得一遇。 孩儿自从入学堂读书以来,深知老爷操持家业艰难,便想着若有机会,定要为老爷分担一二。 然而宝玉年纪尚浅,见识也短,没有能力为老爷分忧,心中惭愧。 若是能借着这次太上皇的寿宴,出去见识一番国朝鼎盛,开拓一下眼界,对孩儿来说,便是求之不得之事。 所以还望老爷成全。” 贾政抚了抚胡须,道:“汝师钟琴先生有言,说你学有慧根,需勤加学业,不可为这等繁俗应酬之事坏了心境。” 贾宝玉心道,原来如此。难怪家里轰轰烈烈的筹备着熙园赴宴,却始终不见贾政来人传他。 “老爷明鉴,贤者有云: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又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可见,真正的学问不是一门心思扑在书本课业上,而在于开阔的眼界和胸中的豁达! 宝玉年已十三,若是只知一味扑在四书八股上,而没有任何历练和眼界,就算将来入朝为官,上不知朝廷根基柱石,下不体黎民生息艰难,纵然为官,也是糊涂,难得有所作为。 而且此次太上皇大寿,对于京中所有世家俊彦而言,都是千载难逢的际会,届时各门各府都会带自家子弟前往,宝玉若是不去,不但是失去了一次历练的机会,也失去了一次结交京中青年才俊、交流学问的机会,实为可惜。” 走出荣禧堂,贾宝玉面带笑容。 贾政为人虽然古板,但是只要摸准了他的喜好,捡他喜欢的话来说,还是比较容易说动的。 沿着府内的游廊一路往回走,刚进门就被湘云一把抓住: “二哥哥,你给林姐姐她们的画像,我也要!” 贾宝玉看她急切的样子,有意逗逗她:“什么画像?” “就是那种不涂颜料,只有一种颜色,但是看起来好好看的那种画啊。她们都说是你自创的,好哥哥,你也帮我画一张嘛。” “今儿困了,明儿再说” “不行!” 湘云拉着贾宝玉,来到他的书桌后坐下,然后将她之前在袭人等的指导下准备好的铅笔和纸张,放在贾宝玉面前,自己就到对面坐好。 贾宝玉抬头一眼,随即正色。 湘云生的很干净清秀,一张可爱的脸,肤色很健康。 最引人注意的是,她的眼睛很清澈、透亮,似乎心中从来不藏事一般。 “爱哥哥,你倒是画呀!” 湘云催促。 贾宝玉提笔,慢慢的,一个拥有漂亮大眼睛的姑娘肖像,便跃然纸上。 第46章 赴宴 谁也没想到,今年入冬的头一场大雪,来的这么猛烈,竟一连持续三日。 天还没大亮,荣国府、宁国府便涌出数十个家丁小厮,将宁荣街上压了一二尺深的积雪铲尽。 今日是太上皇大寿,贾宝玉要随同贾政前往熙园赴宴。 此时的荣庆堂内,贾母看着贾宝玉身上只一件淡黄色锦袍,责备袭人道:“这么冷的天儿,他又要出门赴宴,你们就只给他穿这么点?” 袭人回禀道:“原说给他穿那件里面有软毛的狐腋裘,他说那个穿着太热,非要穿这件,我们拗不过只得依他。” 贾母道:“这怎么成,鸳鸯,去里面把前儿我给你说的那件毛绒大氅拿出来,让他穿上。这么冷的天,冻着了可是玩的?”然后又对贾宝玉道:“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不许你出门了。” 此时屋内湘云和黛玉都在,闻言对贾宝玉抛去嘲笑的眼神。 贾宝玉却不在意,回了一个笑容,才对贾母道:“除了这身衣裳,还有一件斗篷,刚才进门才给脱了。” “那也不成,等会你就把大氅给穿上,外面再套斗篷。” 贾宝玉苦笑:“那不成了粽子了?” 众人莞尔,贾母亦是笑骂道:“粽子也比冻着了好,你要实在嫌难看,到了地方再脱下来也成。” 见贾母坚持贾宝玉也就不再推搪,等鸳鸯将那大氅拿出来之后,任由丫鬟们给他穿上。 湘云过来扯着他的衣裳,道:“宝哥哥,今日你去赴那样重要的宴会,回来可要仔细给我们讲讲。” 贾宝玉便摸着她的发梢道:“好,等宴会的时候我看看那席上可有好吃的糖果,我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装一些在兜里,给云妹妹带回来。” “谁要吃糖了,你真讨厌!”湘云一跺脚。 贾宝玉笑了笑,猛然看见一旁黛玉冬泉般的眼眸凝着他,贾宝玉连忙道:“好好好,你不吃,我都给林妹妹,她爱吃糖。” 湘云疑惑的看向黛玉,印象中林姐姐好像也不爱吃糖啊? 黛玉本来在贾宝玉说她爱吃糖时就有些恼了,见湘云望过来更是又羞又恼:“你这疯丫头,听他胡说什么!” 湘云这才知道自己被骗,给黛玉一努嘴,然后打了贾宝玉一下。 正好贾琏进来,说外面贾政已经催了,于是贾宝玉拜别贾母等,出了荣庆堂。 过了二门,贾宝玉让贾琏稍等,让后就让小厮将身上的毛绒大氅脱下来,只是披上那件轻薄一些的斗篷。 “我就说二弟今儿看起来怎么变胖了,原来是里面穿了袍子外面又是氅子,你也不嫌闷得慌。” 贾琏笑着打趣说。 贾宝玉将大氅交给茗烟抱着,一边道:“老太太说外面冷,硬要叫我穿上,我也不好驳他老人家的意,只得穿着出来。” 贾琏道:“老太太对你可真是好呢。” 闻得贾琏的语气有些酸溜溜的,贾宝玉便道:“琏二哥要是喜欢,我便将它送给琏二哥如何?” “那可不成,老太太给你的东西,我怎么好横刀夺爱。” 贾宝玉看了他一眼,也就没再说什么,两人一同出了荣国府。 大门之前,有两乘八抬大轿,那是贾政和贾赦二人坐的。 贾宝玉等小辈,不便坐轿,只得骑马。 见到贾宝玉二人出来,马背上的薛蟠立马叫道:“宝兄弟你可算出来了,这该死的鬼天气,坐在这马上,都快冻死我了!” 马上之人除了薛蟠还有一个贾珍,他倒比薛蟠镇定多了,笑道:“宝兄弟既然来了,就快上马吧,等会误了时辰就不好了。” 薛家虽然败落,如今也无人在朝中做官,但是好歹还挂着一个世代皇商的名头。今次太上皇大寿,大宴天下,薛家也是收到了礼部的请柬的。 或许真的是太冷了,贾政和贾赦二人连轿帘都不愿意掀一下,只是贾政在轿中说了一声“走吧”,一行人便开始启程。 出了宁荣街,贾宝玉有些疑惑,按理说下了这么几日的大雪,将整个京城都笼罩的白雪世界一般。为何这大街上,却没什么积雪,可以一路畅行无阻? 贾宝玉便问贾琏。 可是贾琏还没答话,薛蟠就抢先道:“嗐,宝兄弟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今儿可是太上的大寿,整个神京的,文武百官凡超过五品的,都要去熙园为太上皇贺寿,还有那么多皇亲国戚,这么多人出来,这路上的雪要是不处理的话,今儿不知道多少人要被堵在路上。所以,昨日马步军衙门出动了数千人马,连夜将京城主干道的积雪全部铲除干净了。 你看,那边那些,都是马步军衙门的人。” 贾宝玉顺着薛蟠的指示看去,果然依稀还可见到一些推着推车,拿着铁铲的军士在道路两旁。 贾宝玉无言以对,以前只听说各人自扫门前雪,今日算是见识了,为了让大家顺利去给太上皇祝寿,出动数千军人上大街铲雪,手笔真是够大啊! 因此贾宝玉便感叹了一句太上皇的面子真大之类的言语。 薛蟠听了,更是动了话匣子,道:“那当然,太上皇是谁,那可是咱们大玄最厉害的皇帝了,什么北捉蒙古,南平百越,西,西什么邦来着” 贾宝玉一笑。 北逐蒙元,南平百越,西定番邦。这是当今太上皇在位时的功勋总结。 据国史所述,当今太上皇登基之时,大玄虽然初定,但是内忧外患仍旧不断。太上皇以弱冠之年登临九五,继承父兄遗志,积极开拓,上面的三句话,就是对太上皇最重要功绩的总结。 总而言之,当今太上皇很厉害! 熙园,是太上皇退位之后,当今皇帝主持修建的大型皇家园林。 雄踞皇城北部,据传相比紫禁城也不遑多让。 贾家一行靠近熙园之时,远远地就见熙园正门之前广阔的空地上已经是车水马龙。 一队队身披金甲的禁军将士徘徊在熙园附近,或是巡逻,或是站岗,配合着身后那庄严恢弘的园林,显得威严而气派。 早有礼部主事的一名官员过来,指点贾家将马轿安置到固定的区域。 “秉诸位大人,今日巳时正刻方才开宴,在此之前,诸位大人、公子可以在园中略作游玩,园中各处都已备了茶水点心,另外还有赛马、射箭、垂钓等等活动,诸位可以随意观玩,只需要到时间之前到崇德殿即可。” 还未进园,领头的礼部官吏便这般对众人道。 “多谢大人了。”贾政拱手执礼,然后看了一眼身后小厮们抬着的贺礼。 那官儿笑道:“贾大人见谅,今日人实在太多,这收管贺礼便不在门口,大人只管命人将贺礼抬到那边礼台就好,自有负责的同僚收取、记录。” 说着指了一下离大门五十步左右的地方。 贾政等人看去,果然那边新搭了几个简易的仓库,有不少人都在那边排队登记,时而传来报送声。 贾政便命贾珍带着贾琏等人将三家的贺礼送过去,他与贾赦二人率先进了熙园。 第47章 叶晧 自封建王朝制度建立尹始,给皇帝送礼,便是一门很深的学问。 贾宝玉随着贾琏等人过来,排在后面,就发现这各门各府送的东西都是五花八门的。 什么镇纸、宝砚、老参之类的东西,大多都不是太值钱这是相对于贾宝玉知道的贾家送的寿礼的丰厚程度而言。 或许,这些人是怕送的礼物太贵重,被怀疑生活作风有问题! 毕竟,一个中上层四五品的京官,一年的官奉也才二百来两银子左右,送的礼物太贵重,别说那些眼尖的御史,就是皇帝看到了,估计也会心存疑虑。 想到这里,贾宝玉不由瞧了瞧薛家厮们抬着的两大抬寿礼,好奇道:“薛大哥,你为太上皇准备的寿礼是何物? “嘿嘿,宝兄弟你猜?” 薛蟠满脸肉笑,似乎期待别人问他这个问题很久了。 贾宝玉看了看那厮们抬着的沉甸甸的东西,有些无语的摇摇头。 他猜个鬼。 以薛蟠的品味,估计也难送出什么好东西来。 薛蟠见贾宝玉不理他了,咧嘴拉了贾宝玉一下,低声道:“那可是我提前半个月就叫人铸好的东西,保管比那些穷酸的尊贵!” 贾宝玉心知肚明的点点头,没再追问。正巧前面报唱的官吏兴声道:“太师府送上等名画、字帖各一幅。” 然后便听那负责登记的官员对那送礼的后生道:“叶公子别来无恙,不知太师大人近来身体可还康健?” “祖父大人一切安好,多谢大人挂念。” “呵呵,哪里的话,想当年太师还是次辅的时候,赵某有幸拜在他老人家的座下入朝为官,如今算来也过去二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是快啊!” 后生连忙鞠了一躬,拜道:“原来是赵师叔,请恕子年幼眼拙,先前不知是赵师叔当面。” “无妨无妨,太师不喜我们这些学生多去打扰他老人家,所以这些年轻易不敢上门拜访,贤侄不认识也是有的。” 他们一老一少在那边叙旧,可是后面还等着好几家的人呢,立马便有人不满了。 也是,这这么冷的天,天上偶尔还飘雪花。况且能来熙园赴宴的人非富即贵,让他们站在寒风中干等,确实没几个能受得了。 贾宝玉有些意外,这回薛蟠这个冒失鬼竟然没有当出头鸟,而是一言不发的,乖乖的站着。 或许是看见了贾宝玉疑惑的目光,薛蟠讪讪道:“你看我做什么,那可是叶皓,叶太师的亲孙子,当今皇后娘娘娘家的侄儿,还是唯一的侄儿” 原来他就是叶皓。前内阁首辅叶太师只有一子一女,女儿自然就是当今皇后了。至于儿子,数年前死于一场大病,导致叶太师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是从那时起,叶太师便退居朝堂,在家安心教养自己唯一的孙儿 这些都是自元春封妃之后,贾宝玉有意打听的叶家的消息。 叶皓此人,据传非常有天分,被叶太师寄与厚望。从眼前此人的行为举止看来,倒是确实显得彬彬有礼。虽然年岁看起来不大,但是形容俊逸,颇有几分少年俊杰的度量。 他见周围有人心生不忿,便终止了与礼部赵姓官员的谈话,命下人放下寿礼退开。 或许是贾宝玉一行人太多,颇为引人注目,他在走到面前之时停下,拱手一礼道:“可是荣国府的诸位世兄?” 贾琏连忙还礼,道:“正是,不知叶公子有何指教?” 贾琏常年替贾政管家,这迎来客往的礼仪自是十分熟悉。不过也能看出来,两人之前并不熟悉,至少,叶皓不认识贾琏。 叶皓淡淡回了贾琏的话,又扫视了贾珍、薛蟠两人一眼,最终停留在贾宝玉身上:“这位想必就是元妃娘娘的亲弟宝玉世兄了吧?先前听姑姑说起过,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这搭讪的话也太敷衍了!不过贾宝玉还是微微一笑,拱手回道:“叶兄过誉了,不过有幸见过一次皇后娘娘的金面,承蒙娘娘还记得我,实在令我受宠若惊。” “哪里。”叶皓显然对于贾宝玉的态度有些好感,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道:“今日不便,便不多打扰,日后若是有机会,我想请贾兄到府上做客,还望届时莫要推辞。” 叶皓诚恳的说道,只是他刚说完,便有一道刺耳的声音哼道:“装模作样” 贾宝玉回头,便见一个十五六岁左右,穿着仪容同样不俗,只是眼神阴沉的少年鄙视的看着叶皓。 贾宝玉眉头一皱,他记得之前也是此人率先申饬叶皓与那赵姓官员叙旧。莫非,他与叶家有仇? 虽然此人无礼,但是贾宝玉见叶皓都没说什么,便也忽略无视,只对叶皓道:“那是自然,能赴叶兄之邀,是在下的荣幸。” 叶皓点点头,似十分厌恶旁边那人,未曾多留便走了。 薛蟠凑过来道:“那叶皓听说为人孤僻的很,出身又好,在京城少与人结交。我也是一个月前在一个宴会上见过他一面,他却不认得我,不想今日他却能主动邀你!” 贾宝玉淡淡一笑,什么为人孤僻,贾宝玉能明显感觉到,此人不过是不擅长与人客套罢了。至于对自己客套,多半也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是元妃的亲弟弟而已。 元春是皇后的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贾宝玉未曾接话,薛蟠八卦之心却未死,继续贼兮兮的道:“那叶皓便罢了,一个文绉绉的书生。听说他还有个姐姐,那可了不得,我来京城虽然不久,却也见过不少京中的王孙公子,提起京中的才女名媛,那一个个的像是红了眼睛似的,而且说来道去,都绕不过那叶家姐去,都说她是京城第一才女,也不知道真假。” 贾宝玉纳罕,他竟不知道这些八卦消息,可见薛蟠来京城这半年没少出去鬼混,这些事都摸清了。 “琏二哥可听说过这叶家姐?” 他没听说过,贾琏这个京城贵公子中的地头蛇,不应该不知道。 果然,贾琏笑道:“自是听说过,不但听说过,而且听过很多次。虽然大多数人都没见过这叶家姐,但是听闻,每一个有幸见过她的人,都对她念念不忘,十分推崇,由不得人说半句不好听的话,想来是真的了。” 这下就由不得贾宝玉不信了。叶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那样的美人,这会子又出一个什么京城第一才女,这不大科学啊。 不过一想起自家里的那些姐妹们,贾宝玉又不由得开始相信,这美女,或许都喜欢扎堆投胎! 见贾琏说完也是一脸遐思的模样,贾宝玉忍不住取笑他道:“怎么,莫非琏二哥也是她的思慕者之一?” 贾琏老脸一红,道:“胡说,我怎么可能倒是宝玉,以后你去叶府做客,或许有机会见到她。而且,以宝兄弟的才貌,说不定能一亲芳泽,把她娶进咱们贾家的门,到时候,不知道羡煞多少人。” 贾宝玉摇头一笑,正要再说点什么,那道令人不悦的声音又来了:“呵呵,真是笑死人了,就你这模样还想娶蓁蓁姐,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二皇子殿下已经放话了,必要娶臻臻姐为二皇妃,就你,凭什么与二皇子争?” 贾宝玉面色一沉,虽然他并无此心,但任是谁,被人当面骂作癞蛤蟆,还是最有志向的那一类癞蛤蟆,心里估计都不会高兴! 第48章 贪婪 “哪里来的野杂种,爷爷们在这边说话,碍着你娘什么事了,要你这杂种在这边多嘴多舌?” 薛蟠本来就是个混人,之前的叶晧,那是太师府、皇后娘娘的人,他尚且能抱着几分尊敬之心,但是对别人,他可不懂什么是礼数。 几句话,让贾宝玉的不悦都消失了,同时,也让之前说话的人,脸色瞬间变得和黑锅一样,阴沉的看着薛蟠。他旁边的几个家仆看主子受辱,更是蠢蠢欲动,似乎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冲上来打架一般。 只是薛蟠依旧仰着头,一脸不屑的睥睨着对方,眼神挑衅。贾宝玉看了都觉得,要不是这货现在是自己这边的人,自己都有一种想揍他一顿的冲动。 “不知礼数的东西……” 对方面色变换良久,却只回骂了薛蟠这么一句。 薛蟠立时回道:“你爷爷就是不知礼数,你待如何?” 趁着薛蟠和对方对骂,贾宝玉低头问贾琏对方是何人。贾琏道:“他是吴家的人,叫吴凡,他姐姐是宫里的吴妃……” 吴妃,贾宝玉隐约记得,好像是皇帝后宫里极为得宠的一位妃子。既然他是吴妃的弟弟,难道和皇后不和,所以刚才才会与叶晧为难?也不对啊,听他刚才话里的意思,他对那个二皇子可是推崇的很,俨然就是狗腿子的样子。二皇子可是皇后的嗣子。 “吴家家世如何?” “家世?”贾琏冷笑一声,道:“他爹只是个四品的武将官衔,不过是泥腿子出身!他敢这么与我们说话,仗的不过是他姐姐的势罢了。” 贾宝玉摸了摸鼻子,深深地感觉到了贾琏心内的那抹高傲,四品的官宦之家,在他口中只是泥腿子出身。 另一边,薛蟠和吴凡已经动了肝火,眼看就要忍不住动手,贾宝玉连忙偏在薛蟠耳边道:“让他打,别还手!” “哈?” 薛蟠回头看着贾宝玉,很是疑惑。宝兄弟,我这可是在帮你出气,你不和我一起揍他娘的一顿就算了,还叫我别还手等着挨揍?没这样的兄弟吧? 贾宝玉却给他一个“相信我没错”的表情。 虽然还没进熙园,但这里怎么说也是礼部为太上皇收取记录寿礼的地方,在这里动手打了人,一个不敬太上皇的罪名就够吴家吃一壶的了。 要是再因此搞丢了或者打坏几件寿礼,坏了今天的宴会……想想吴凡他爹知道后的表情,贾宝玉就觉得一定很有意思。 吴凡已经逼过来,离薛蟠只有三步的距离,看他脸上的愤怒之色,贾宝玉毫不怀疑他下一秒就要朝着薛蟠扑过去。 “够了!” 关键时候,那最前面礼部的赵姓郎中一拍案板站了起来,怒视几人道:“太上皇寿宴,尔等安敢在此撒野?禁军何在?!” 远处果然已经有禁军校尉发现此处的骚乱,带着一队军士赶了过来。 贾宝玉遗憾的一叹,却毫不犹豫的上前请罪道:“大人恕罪,我们并非有意破坏太上皇的寿宴,只是此人实在太没有教养,屡次出言挑衅我等。我们若有失礼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担待。” 赵郎中看贾宝玉生的文质彬彬,言行有理有据,且方才未见他有出格的举动,便不好斥责他,转头怒视吴凡道:“吴公子今日若非来与太上贺寿,而是来寻私仇的,还请离开,以免连累令尊,致使吴妃娘娘颜面受损,哼!” 吴凡被人当面训斥,面色张红,也不敢顶撞,因为旁边身披金甲,执坚锐的禁军军士虎视眈眈。他怕自己一个没说好,就被这些不懂礼数的丘八拖走了。 恶狠狠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吴凡默不作声的退回去了。 赵郎中便又回头,同样怒视薛蟠一眼,然后坐下道:“哪家府邸,寿礼为何物!” 前面的人已经排完了,到了薛蟠。 虽然赵郎中语气不太好,但薛蟠见他斥责吴凡,对他好感依旧大增,立马屁颠颠的让人把寿礼抬上去,然后笑嘻嘻的道:“我叫薛蟠,当年太祖皇帝始建紫薇院,掌政令要务,第一任紫薇舍人便是我家先祖……” 赵郎中看了薛蟠一眼,在京城做官,见过的听过的达官贵人多了去了。一个祖上威风,如今却渐渐没落无名的薛家,自然不会让他动容。 “寿礼为何物?” 薛蟠一个眼神,薛家厮便把盖着的大红绸揭开,顿时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金佛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虽然在场的多半不是市井民,但是这种与钱直接挂钩的东西——金子,还是这么大的一尊,还是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这么大的金佛,这薛家可真有银子!” “那当然,你难道不知道,这薛家受皇家荫蔽,已经做了三代的皇商,家资何止百万?这么一尊金佛,于他们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滋滋,原来如此。” 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声,令薛蟠面上的得意之色更浓。贾宝玉都对薛蟠这样的个性无语,财不露白啊,这种情况下,连贾宝玉居然都对薛家的财富有了一丝艳羡之心,何况他人。特别是薛家现在又没什么强势人物,贾宝玉实在不明白薛蟠此时这番作态如何想的,或许真的是单纯吧。 赵郎中眉头一皱,眼中神色很是复杂,忍不住问了一句:“多重?” 薛蟠笑道:“不重不重,只有七十八斤。” 赵郎中抽抽嘴,再看了那金佛一眼,提笔写到: 薛家:七十八斤大金佛一只 自然立马便有胥吏出言报送。 一斤十六两,七十八斤金的金佛,单论价值就早过了白银万两了! 古人常说腰缠万贯便是富豪,如今薛家送一个礼就把富豪的全部身家送出去了。 吴凡看着胥吏们把那金灿灿的金佛抬走,眼中一抹阴狠、贪婪闪过。 薛家,居然敢当众辱骂本公子,若是不叫你家毁财尽,本公子便不叫吴凡! 许是看出自家少爷的心思,他身边的家仆提示道:“薛家倒是没什么,只是贾史王薛四家原为金陵四大家族,关系牢固。那子的舅舅便是如今的九省统制王子腾。” “什么狗屁四大家族,这里可是京城……” 吴凡低声道,然后也不愿意在此多说什么,将寿礼登记之后便带人离开,只是路过薛蟠身边之时,冷冷道:“满身铜臭,俗不可耐!” “王八羔子……” 薛蟠顿时大怒,贾宝玉拉住了他。见此吴凡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宝兄弟你拉着我作甚,这种人就该好好教训他!” 贾宝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得道:“你要是不怕被禁军抓走,只管去打他便是。但是我可提醒你,舅舅如今可不在京城,到时候我看谁来救你。” “呃,宝兄弟你别认真,我就是说说……之前你提醒我的时候我就明白过来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里揍他,要揍也是改天找个机会,叫上一帮人,好好揍一顿解气!” 薛蟠见贾宝玉生气了,连忙安抚。 贾宝玉已经无力吐槽薛蟠此人了。和他交流越久,就越会被他的“憨”、“蠢”、“俗”等独特性格惊艳到。但是,话又说回来,薛蟠此人,仗义或者就是他最大的优点了! 刚才的事命令和他无关,他却主动出头替自己找场子,也不惜什么得罪不得罪人的。 实话说,薛蟠这样的人做不得知己,但是做一个朋友,是可以成立的! “那个吴凡你要当心些,他不像个善类,以后遇到他多动点脑子,心吃亏。” “就那囚攘的还敢算计薛大爷不成?” 薛蟠满不在乎,但见贾宝玉面色不好看,到底放低姿态道:“好了宝兄弟,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防着他些就是。” 在薛蟠心里,贾宝玉确实比他聪明,嗯,只是一点点。这一点他承认,所以才会愿意多听他几句,而且,他把贾宝玉当兄弟,是值得信任的兄弟。 第49章 汀兰水榭 一入熙园,恍如进入天宫。 只见假山游廊,花草树木,以及远处的山林,全部被皑皑的白雪盖住,将整个熙园装点的甚是清冷优美。 从正门往里走的主道路,俱是用白石铺就,洒扫的干干净净。每隔十步,便有一名昂首挺胸,衣着光亮的禁军侍卫,宛若木桩一般的杵在两旁,对于来往的达官贵人们偶尔的打量无动于衷,目不斜视。 “如今时辰尚早,各位公子不妨到上林苑、长春馆一带消散消散。咱们熙园十二监今日在那边设了不少玩意儿,近日来的世家公子众多,估计大多都会聚集到那一带,也算是寿宴开始之前,为贵人们准备的一次小聚会。” 进入熙园之后,里面负责的似乎便不再是礼部,而是内监。 带领贾宝玉等人的就是一个伶俐的小太监,他为贾宝玉等人指引完上林苑的方向之后,又告知了一遍寿宴开始的时辰,然后便告辞离去。 “这熙园可真大!” 看了一会之后,薛蟠如此称叹道。 贾珍因为遇见旧友自行离去,同行的就只有贾琏、薛蟠、贾宝玉三人。 贾宝玉看贾琏不似薛蟠那般惊叹,笑问道:“琏二哥可是来过这熙园?” 贾琏回道:“两年前,也是太上皇的寿宴,陪老爷来过一次。只是那一次没这样的机会四处走动,只是从正门直入崇德殿。” 贾宝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沿着太监指引的方向走,一路上确实见到不少玩乐的项目。喝茶的、对弈的、钓鱼的 及至进了上林苑之内,出现一个校场,里面骑马、射箭的人都有,人也比外面多了不少。 “琏兄弟” 人多了,总有认识的人。一行三人朝着贾琏走过来。 贾琏与之打过招呼之后,回头对薛蟠、贾宝玉道:“兴许你们之前也见过,我再介绍一下,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 然后又对三人道:“我家二弟贾宝玉,表弟薛蟠。” 为首一个身高五尺,气度英武不凡的青年笑道:“宝二爷我自然是认识的,至于薛兄弟,我虽未见过,却也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薛蟠最不经夸,听青年这么一说,顿时热情道:“我也听说过你,神武将军府冯老将军的公子,有幸,有幸!今日既然相遇,不如我们一起结伴如何?” “哈哈,正有此意。熙园可是古往今来亦少见的皇家园林,今次太上降恩,容我等臣下参观,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我等方才便是在此练习射术,薛兄弟不如也来玩两局?” 冯紫英的声音爽朗,似乎十分善于结交朋友,几句话之后,与薛蟠便开始称兄道弟起来。 贾宝玉却将注意力放在三人中年级最小的卫若兰身上,要是他没记错,湘云最后好像就是嫁给了这个人。 他看起来,似乎确实生的有些单弱啊。 一番寒暄,又射了几次靶之后,陈也俊道:“刚才听人说,叶太师在长春馆紫竹院背后的汀兰水榭设局,亲自为各家府邸的子弟评点才学,我们不妨也去看看。” 薛蟠摇脑袋道:“不去不去,那有什么好玩的!” 冯紫英早看出薛蟠是胸无点墨的人,笑道:“听说,今日叶太师之孙女,叶家才女叶蓁蓁也来了,薛兄弟难道就不想去看看?” “叶蓁蓁,京城第一美女?” 冯紫英笑着点头。 薛蟠立马道:“走,去瞧瞧” “呵呵呵。” 汀兰水榭,居高处,依山而建,四周多竹柏。 太师,太傅,太保,列一品,俗称三公,乃是人臣最高职衔。 但因本朝设内阁,总揽一国政事,以至于三公之称,变成荣誉职位,并无任何实权。 叶太师,叶琼,前内阁首辅,其告老之后,由当今皇帝钦封为太师,也是当朝唯一一位位列三公之人。 此时,叶琼便在汀兰水榭当中,一边与昔日同僚闲叙,一边点评从下面送上来的诗词。 将一阙词看毕之后,叶琼面容微笑的将之递与下手一人道:“杜大人且看看,这一首如何?” 工部尚书杜安樘与叶琼乃是好友,今日闻得叶琼在此设局,便也来作陪。 他看完手中稿纸之后,笑道:“想不到二皇子殿下年不及弱冠,便有这等才气,这一首词,语句优美,意境绵绵,言辞之间,充斥着对竹之高洁、竹之坚韧的喜爱,实在是我这些年看过咏竹的诗词当中的佳作了。” 亭内尚有其他十余人,都是身居高位或者曾经身居高位之人,听得杜安樘如此夸赞,纷纷放下之前正在观赏的作品,向杜安樘索要词稿。 然后,每一位看过的人,都对二皇子的词做出很高的评价,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都很欣赏二皇子的才学…… 叶琼只是笑笑,并未点评,按礼法,二皇子也是他的外孙。 汀兰水榭是用木头搭建的依山之榭,下面便是一条清渠,旁边有几间房舍。 房舍之前,是一个颇为宽敞的白石场院。 所有慕名而来的各家府邸的子弟,都聚集在这场院之内。从这场院往东北面向上望去,甚至还能看见坐在汀兰水榭当中的叶琼等人。 不过,此时大多数的人关注点都不在东北面,而是场院之前的第一间房舍之中。 “石兄,你说我们的诗能不能过叶小姐这一关,然后送上去给众位大人评阅?” “我的怕是不成,我自己的水平如何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我也不在乎,只要能让叶小姐看一眼我写的诗我便心满意足了,又哪敢奢望还能让太师等人评阅。” “那你觉得我呢?” 被唤作石兄的人一愣,心说:我们半斤对八两,难不成你还以为你小子能比我强到哪里去不成? “哈哈,凭褚兄的才华,当然是可以的。我听说叶太师今日之所以将叶小姐带来赴宴,并在此设局,实则有意为她招婿,褚兄今次若是入了叶太师的眼,说不定能有机会娶叶小姐为妻”石兄如此道。 “真的?” “呃,真的。” 看着褚兄激动的脸色,石兄感觉自己的心情不太愉快 第50章 礼遇 当贾宝玉与冯紫英等人来到汀兰水榭前时,便被这里的情景唬了一跳! 好多的人! 原本一个占地十分宽广的场院,变得犹如人声鼎沸的街市一般。 陈也俊混进人群打听了一番之后,回来介绍道:“叶太师和阁、部的十数位大人在上面的亭中,让所有前来的后辈子弟以竹、柏为题,无论诗、词、文章皆可,作出后交由叶家才女叶蓁蓁初审后,再将有所建树的作品呈递上去,诸位大人会将点评的话作成纸条传下来……” 贾宝玉一听就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交流会,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而言,不过是闲来无事提点一下后辈。但对于这里上百位来自各门各府的子弟来说,就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毕竟,这么多“名师”的指点,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最主要的是,要是有真才实学,这就是一个最好的扬名之地! 怕是所有对自己的才学有点自信的人,都会忍不住展露一下头角…… “听说刚开始的时候是不限制的,大家作出作品之后,都可以上得亭中,得到太师等人的当面点评,只是后面人实在太多,二皇子殿下便提议让叶姐作初审,以作筛选……” 贾宝玉一听,顿时道:“二皇子也在?” 他早就想见这个二皇子了。 陈也俊仰起脖子,朝着最前面的一个方向指了指,道:“那位穿紫褐色长袍的就是二皇子殿下了!” 贾宝玉踮起脚看过去,果然就看见那边被人簇拥着的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面带笑容的站着,单从外表来看,似乎和众世家子弟并未有太大差别,只是从他满身的贵气,以及周围的人看他时的敬畏,方能看出他与别人的不同。 贾宝玉有些意外,以二皇子皇子之尊,居然如他们一般站着,而且,观他周围似乎也没有护卫,若是这个时候有人刺杀他…… 薛蟠的关注点与贾宝玉不一样:“那位叶姐在哪?” 陈也俊同样指示道:“前面隔着水桥的第一间雅舍之内。” “啊,在屋里啊,这我们怎么看得见……”薛蟠十分懊恼,他兴冲冲过来就是为了看美人的! 冯紫英道:“我们都是粗人,但是卫兄和宝二爷文采精华,何不去试试,若是有幸得了叶姐的青睐,岂不为一桩美事……” 说到这里,众人皆笑看向贾宝玉和卫若兰二人。 贾宝玉和卫若兰也相视一笑,互做一个手势道:“请。” 此时并不需要矫情,薛蟠、贾琏是纨绔子弟,不通文墨。冯紫英、陈也俊将门出身,也只是略通,真正的书生,确实只有卫若兰和贾宝玉。 况且,贾宝玉今日之所以来赴宴,本来就是寻求“上升”的机会的,没必要故作清高。 此等扬名的机会,实在不多,他自然不会放过 走到场院的最前面,这边有负责秩序的太监,人显得要少一些,不过耳中可以听得一些声音,其中大多数都是围在那二皇子身边,些许阿谀奉承之声。 贾宝玉忍不住瞥了那二皇子一眼。 儿子都这么大了么…… 也不知道是发现了贾宝玉的窥视,还是贾宝玉和卫若兰二人的气度引起了二皇子的注意,他朝着二人走过来。 “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二皇子微微拱手,贾宝玉和卫若兰二人连忙弯腰拜见: “草民贾宝玉(卫若兰),见过二皇子。” “原来你就是元妃娘娘的弟弟,幸会幸会。” 二皇子神色转喜,再近一步,上下打量着贾宝玉。 贾宝玉再拱手道:“不敢,在下一介草民,当不得殿下幸会二字。” 二皇子显然是在场上百人的中心人物,他一动,很多人都跟着将目光投放过来,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贾宝玉身上。元春在后宫作一宫之主,在后宫的名分仅仅只排在皇后娘娘之下,而且还是新晋的,自然引来的关注要多一些。 没见就连二皇子殿下都对其另眼相待吗。 “诶,荣国府作为开国勋门,你又是元妃娘娘亲弟,如何算得了草民? 我母后与元妃娘娘亲如姐妹,按理你还长我一辈呢!” 二皇子笑道。 “草民惶恐……”贾宝玉连忙跪拜。 这话二皇子可以说,但他要是敢接,保准顷刻间便有无数人跳出来骂他不知尊卑礼仪! 什么辈分、礼法,到了皇家这里,通通都要打折、让步。 二皇子自然没让贾宝玉跪下去,提前扶住了,他笑道:“当然我们都是年轻人,也不必太拘泥于礼法,不如你我二人平辈论交如何?以后我就叫你宝玉,你呢,就直呼我的名字,叫我景灏罢。” “二皇子折煞我了……”贾宝玉自然推诿,不过见二皇子面色故作不悦,立马便转口道:“虽然礼法不可废,不过既然二皇子看得起在下,我又对二皇子殿下的风姿仰慕已久。如此,少不得我也放肆一回,以后与二皇子以朋友论交,还请恕不敬之罪了!” “哈哈哈,如此甚好,正合我心,如何怪罪!” 二皇子身后追随者大概十余人,他们见二皇子对贾宝玉如此礼遇,虽然有些嫉妒之心,但大多都很明白,贾府乃开国勋贵,根基深厚,贾家元妃娘娘又是皇后的左膀右臂,二皇子礼遇贾府,乃是情理当中之事,因此都很快调整心态,准备接纳贾宝玉进入他们的圈子,以作助力。 除开一人…… “吴公子缘何面色如此难看,可是与这贾府二公子有何仇怨?” 鸿胪寺卿之子韩之涣见吴凡面色阴沉,隐有阴狠之色,便笑颜问道。 吴凡作为吴妃之弟,贾宝玉作为元妃之弟,要是这二人结仇,那可是太有意思了。 “哼,他有什么资格与我结仇?一个乳臭未干的子,二皇子殿下不过是看在他姐姐份上,才会对他这般和颜悦色,就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吴凡不屑道。 韩之涣笑笑不语,你如此说别人,却不知你自己若不是也有个好姐姐,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二皇子殿下身边?所谓人贵有自知之明,不外如是。 但他是不可能得罪吴凡的,因而笑道:“吴公子说的对,我倒是有个法子,或许可让吴公子出口恶气……” 另一边,二皇子与贾宝玉寒暄一二,然后看着他与卫若兰道:“你们有何高作,不妨尽快写出来,时已过巳时,再晚,或许寿宴就该开始了。” 贾宝玉点头,却不急于落笔,而是道:“不知二皇子殿下今日可有作品叫众位大人点评?” “你问这个作甚?” “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二皇子的高作。” 贾宝玉本来就是来扬名的,遇到二皇子对他特殊礼遇乃是意料之外的事,倒也算是简单给他扬了名。这也罢了,关键是,要是二皇子才学平庸也就还好,但要是二皇子今日有光彩,他此时再借此扬名,岂不正好盖住了二皇子的风采? 扬名的机会以后还会有,但要是因此得罪了刚刚给他示好的二皇子,那就得不偿失了,也会叫人觉得自己狂妄…… 第51章 人不轻狂枉少年 “殿下才情卓绝,得到汀兰水榭中各位大人的一致称赞。你现在问此,难不成你还想要殿下一比高下?真是不自量力。” 当贾宝玉问及二皇子之前的作品,还不及旁人代为回答,吴凡那令人厌恶的声音又高高想起,为当前的和谐氛围添上一层阴霾。 许多人都立马闭口不言。身为世家子弟,大多人都不会轻易得罪人,但是,很少有人不喜欢看其他人之间的龃龉。 吴凡这话,分明用心险恶。 将贾宝玉与二皇子相比,若是贾宝玉等会作的不好,众人自然会如吴凡所言那般嘲笑他不自量力,若是作的好,甚至比二皇子还好,呵呵,人都是好面子的,谁也不会喜欢当众抢自己风头的人。 所以,不管贾宝玉等会作的好与不好,都会吃亏。 贾宝玉默然不语,看了二皇子一眼,见他虽然眉头紧锁,却并未说什么,显然碍于吴妃的面子,不好戒斥吴凡。又或者,他也想看看自己究竟会如何反应。人只有在危急的时候,才能看出本质如何。 贾宝玉嘴角微微一扬,转头看着吴凡。 这个人,实在令人讨厌。 “怎么,知道自己的斤两,如今不敢下场了?”吴凡继续冷笑。 旁边卫若兰离贾宝玉近,见贾宝玉陷入两难之地,便低声道:“这种人不必理会,二皇子殿下心胸豁达,自然不会将此等挑拨之言放在心上” 贾宝玉摆手制止了卫若兰的话,看着吴凡,淡淡道:“今日熙园之前,你先是无端打断叶家二公子与我的谈话,幸而叶家二公子有涵养,不与你计较。后来我与自家兄弟说话,你又再次出言挑衅,险些酿成事端,被礼部赵大人当面训诫,犹不知悔改! 一日之内,连续数次无端挑衅于人 或许,是吴公子见过了太多世道的黑暗,才造就了叶公子如此不知礼数的浅薄。” 额 很多人原本听贾宝玉细数与吴凡之见的嫌隙,还以为贾宝玉会与吴凡争锋相对,很快将此处演变为一场骂战,都已经做好了看好戏的准备。 谁知,贾宝玉忽然跑出一句轻飘飘的话,结束了陈述。 是这世道的黑暗,造就了对方不知礼数的浅薄?原来,骂一个人没有教养,还能这样讲? 受教了…… 一些人在心中将贾宝玉这句话回味了两遍,都默默地记在了心里,准备以后再遇到挑衅自己的人,也拿来用一用,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特别有涵养与幽默感? 不提众人的感慨,只说吴凡看着周围的窃笑声以及看向他的玩味眼神,面色逐渐扭曲,双拳握成拳头,最终只能恨声道: “只会逞口舌之力!可惜今日比的是文采,你若是怕了,趁早离开,以免让众位兄台耻笑。” 贾宝玉本来已有意放弃在这里弄出名堂,可惜这个吴凡一副吃准了他的模样,让贾宝玉改变了注意。 男儿在世,该轻狂的时候就要轻狂! “我才疏学浅,自然不敢与二皇子殿下比肩。”贾宝玉郑重的说完这句话,然后看着吴凡,轻描淡写的道:“不过,要对付你这个废物,自是轻而易举!” “呀!” 众人神情一窒,谁也没料到,贾宝玉脾气忽然变得这般暴躁,当着二皇子的面,敢这么说话。“废物”二字一出口,便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从今以后,贾宝玉和吴凡二人,注定水火不容。 贾宝玉却不给众人思索的时间,转身对二皇子拜道:“还请殿下见谅,今日绝非贾宝玉有意挑事,而是吴公子执意相逼,事已至此,还请殿下作见证人,让我与吴公子一较高下!” 二皇子神色显得颇为为难,他看着贾宝玉道:“宝玉何必如此” 贾宝玉不为所动,依旧保持躬拜的姿势:“实非我所愿。” “我还怕你不成!”另一边吴凡也早就在贾宝玉的“废物”评价下怒发冲冠,见贾宝玉如此,他也立马拜请道:“请殿下作见证,让我与此狂妄之徒一较高低!” 二皇子眼神复杂的看着吴凡,他是局外人,看的比吴凡清楚的多了。从贾宝玉之前的进退有据,到故意激怒吴凡,他便有种感觉,吴凡绝对不可能是贾宝玉的对手。 罢了,此事完全是其咎由自取,若是贾宝玉当真有高卓的文采,在这样的事件加持下,注定扬名。也算为今日外祖(叶太师)的局增添些话后谈资。 若是贾宝玉只是虚张声势,也无伤大雅,不过就是两个世家子弟的意气之争而已。 “罢了,既然你二人执意如此,我便为你们做个见证又如何。以半炷香为限,以竹柏入诗,最后谁做得好就算谁胜出。 不过,我与吴凡认识多年,为公平起见,你们二人的诗作好之后,交由叶姐评断优劣,你们觉得如何?” 吴凡知道二皇子这是不余一切机会讨好叶蓁蓁,自然没异议。 贾宝玉更是无所谓谁做评判,因为没有太大的影响,只要是有身份的人即可。 旁边眼快的太监早已把两张桌案摆好,奉上笔墨纸砚。 吴凡正要过去,贾宝玉淡淡道:“慢着。” 吴凡立马反问:“你怕了?” 贾宝玉冷笑一声道:“既然是比试,难道只做口舌之争?本公子可没有那么好的闲情逸致!” “那你待如何?”吴凡怒视。 “今日,谁若输了,便向对方跪地磕三个头,从此见了对方绕道而行!” 贾宝玉淡淡道。 众人心头一寒,贾宝玉这是不留退路,定要与吴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啊 也有人心中期待,今日这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好,怕了你不成!” 吴凡也是一点不怂,在他看来,自己比贾宝玉年长了这么多岁,也是从读书。况且自己之前已经作了一首诗送上去,上面有两位大人还点评过了,说他颇有才气 况且经过这么长的时间,自己又想好了两处可以修改之处,必然更加完美。 自己,不会输! 吴凡一答应,贾宝玉便不再犹豫,直接走到桌案边,也不停顿,拿起笔,挥毫一书: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破岩中 千磨万击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写完,落笔,退后三步,再也没看吴凡一眼。 此诗一出,今日,吴凡注定成为一个笑柄,一个永远都不能再摆脱的笑柄。 同时,也是他贾宝玉龟缩半年之后,第一次向这个世界露出他的峥嵘。 第52章 宁为寒门妇 在汀兰水榭下方,距离贾宝玉等人所在的场院只十余米的水上雅舍之内,一个七八岁,有着扑闪扑闪大眼睛,穿着华贵的女孩,听着贴身宫女的描述,笑的弯起了两道月牙。 “咯咯咯,是这世道的黑暗,造就了吴凡不知礼数的浅薄,咯咯,真有意思!叶姐姐,你说,他为什么能说出这样好笑的话来?” 屋内,除了她与二三宫女,还有一个娴静的少女。 少女身姿长挑,一头乌黑的长发,闻言回头看了女孩一眼,道:“不过是句骂人的话,就这么好笑?自己说话都还走风,还好意思笑话别人。” “呀。”女孩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只因她笑起来之后,牙门口刚刚脱落牙的地方还未来得及换上新牙,显得不是那么美观。 年纪,也是爱美的。 不过她只捂了片刻,情知不是长久之计的她悄悄放开,眼珠微微一转,已知如何报仇。 “嘻嘻,也没多好笑,只是那个吴凡,我早就觉得他讨厌,如今有人这么骂他,我自然高兴。难道叶姐姐不高兴?哦,我知道了,他是景灏哥哥身边的跟屁虫,你看在景灏哥哥的面上,不好意思笑话他,难道这就是别人说的爱屋及乌?咯咯。” 女孩拉着少女的胳膊,满脸戏谑的道。 少女顿时杏目微张,敲了她额头一下,骂道:“人鬼大的妮子,你懂什么,就知道跟着胡说!” 女孩扶额,不服道:“我怎么不懂?景灏哥哥那么好,大家都喜欢他,叶姐姐,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见少女不答,女孩继续道:“景灏哥哥对你那么好,就像今天,在这么多有学问的老头面前,让姐姐来主持评选优劣,从今以后,姐姐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就真正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女孩极力述说她景灏哥哥的好处,可惜少女不为所动,她只道淡淡道:“若非祖父有命,我又如何会做此事。什么第一才女,不过是虚名而已,于我根本无关紧要。 倒是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说吧,你收了他什么好处?” “呃。”原本还欲再说话的女孩顿时哑口无言。见状少女威胁道:“你若是不说实话,以后我都不带你玩了!” “好吧,我说,景灏哥哥说了,只要我听他的话,他就经常给我带好吃的冰糖葫芦” “没出息的丫头!”少女有些气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道:“好了,以后我给你买糖葫芦,你别再烦我了!” “好哒!” 女孩一听不用干活都能拿好处,哪里有半点犹豫。吩咐宫女们出去留心着外面的趣事,自己就去翻找之前自己抄下来的那些作的好的诗词。 少女终得清净,再次将目光看向了窗外的风景。 寒风阵阵,清冷的水面上,荡着凛冽的波纹。 她再次想起了她的姑姑,那个常年幽居帝宫最深处的女人,又一次坚定了信念: 宁为寒门妇,不作帝王妃。 吴凡怔怔的看着几个呼吸就退后,满面风轻云淡的贾宝玉,手中的毛笔,滑落在了下面雪白的宣纸上。 他不相信,贾宝玉这么快就作好了! 对,他肯定是作不出来,所以故意如此。 二皇子殿下已经上千查看了,马上,就要揭穿他的虚张声势,让他成为今日的笑柄,对,一定会这样。 可是,殿下面上的表情 还有那些人,他们都为什么不说话?难道,贾宝玉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他们都被吓到了? 二皇子终于抬起头了,他以一种极其陌生复杂的眼神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微笑道:“二皇子殿下若是看完了,可以送给叶姐评判了。” 二皇子摇摇头,吴凡见状颤抖着声音道:“殿下,可是他说了什么悖逆之言?” 二皇子再次摇摇头,直面吴凡道:“你,输了。” “殿下?!” 场面,在这么安静了良久之后,终于窥得贾宝玉全诗的卫若兰忍不住对贾宝玉拱手拜道:“贾兄高才,自今日起,我等再也不配咏竹!” 贾宝玉连忙还礼道:“卫兄言重了,在下实不敢当。” 周围的人还有许多没看到贾宝玉的诗,此时也早发现异常,因此一个个都挤了过来。 “不可能!我不可能输!!”吴凡状若疯癫,一把推开他前面的人,将贾宝玉的诗稿夺了过来,然后慢慢的,全身开始颤抖,脑海中的三个字,从“不可能”,慢慢的变成:我输了 一想到输了的代价,他很想将手中的纸撕成碎片,但是他也知道,这样是无用的,除了让自己变得更加被嘲笑之外一点用没有,可是,真的不能输啊 “我不相信,这不是你写的,这绝对不可能是你写的!” 吴凡回头,死死地盯着贾宝玉,嘴里喃喃道。 贾宝玉根本不理会他。 确实不是老子写的,但你若是找得出老子抄写的证据,我就拜你为师! 薛蟠没什么文墨,准确的说是字都认不全!但是,他有眼睛,从众人的反应,他都知道了,贾宝玉定然写出了非常好,好到二皇子都不用看吴凡的诗就会评判吴凡输了的地步。 “哈哈,叫你子没事找事,如今知道我兄弟的厉害了吧?还不赶紧跪下叫爷爷!!” 随着薛蟠的话一出,吴凡的身躯再次开始颤抖。 他现在才真的感到恐惧,今日若是跪了,从此以后他就再也别想再抬起头来,就是整个吴家,也会因此受人嘲笑,还有,他姐姐,宠冠六宫的姐姐 不能跪! 二皇子表情为难,开口道:“贾兄,你看今日之事,能不能” 二皇子还没说完,贾宝玉便笑着接道:“对了,我看吴公子似乎并不满意殿下的评判,也是,之前可是说过的,孰优孰劣,是要叶姐评判的。所以,还请殿下命人将我的作品送进去,请叶姐评判,这样才不会让人以为殿下是在偏袒于我。” 此时早有人将贾宝玉的诗念了出来,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寒。 能作出这般令人心神震撼的诗,才学定然不用多说,可是,却这般得理不饶人,连二皇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 两家府邸都牵扯到了后妃,原本抱着看戏态度的人还想过,这件事最后多半会在二皇子的授意之下,评个不分胜负,或许可以和平解决。 毕竟,自古而言,武无第二,文无第一。比试文采,若非差别极大,很难判断绝对的优劣。 可是现在,二皇子怕是没有办法这般做了。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多么顽强,多么霸道的诗句。 原来,我们都看错了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少年。其人,一如他的诗句一般,刚硬直破苍穹。 吴凡今日,怕是很难过关了。 可是贾宝玉真的是得理不饶人之人吗?至少,二皇子是这么觉得的。 他很纠结。吴家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根基,但吴凡的姐姐却是个宠妃,他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件事就直接放弃了吧? 可是,相比吴家,贾家,显然更是他绝对不能放弃的力量! 万万没想到,贾宝玉此人,居然有如此才情。早知道,无论如何之前也该阻止两人的对立,自古以来,才情卓绝之人,大多桀骜,何况贾宝玉还这么年轻。 如今看来吴凡怕是将他得罪的狠了,两人中,必要做个选择了。 “吴凡,你认输吧。” “殿下!” 吴凡不敢置信的看着二皇子,他不相信,他为其鞍前马后这么多年,对方这就准备抛弃他了吗? 二皇子却不解释,而是道:“你亦是通晓诗词曲赋之人,贾兄才情比你好,这是事实,难道,你作为一个读书人,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吴凡失魂落魄的,手中贾宝玉的纸稿落到了地上,他缓缓转身,对贾宝玉道:“我,我我认输” 贾宝玉不理他,二皇子也不多看他,而是同样看着贾宝玉,拱手一拜道: “今日之事,是吴凡之错,我在此,替他给贾兄陪个不是” 制止了贾宝玉的搀扶,二皇子接着道:“只是,贾府、吴家都是京中有名的贵门,实在不好因为后辈子弟之间的一点嫌隙,将两家变为世仇! 所以,还请贾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暂且绕过吴凡这一回。 我向贾兄保证,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再找贾兄的麻烦,如若不然,我定然也不会放过他,贾兄,可能给我这个薄面?” 第53章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面对二皇子的诚恳的言辞,贾宝玉沉默了。 他这一沉默,让周遭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来。难道,贾宝玉真的连二皇子的面子都不给了吗? 大家都静默不语,等着贾宝玉的反应。 在这个安静的气氛下,最受煎熬的,莫过于吴凡。 二皇子殿下竟然因为他,向贾宝玉求情。关键是贾宝玉还不立马感恩戴德的答应?难不成他以为,二皇子殿下不开口,在场谁能逼他下跪不成? 他凭什么拿捏? 吴凡感觉自己受到了无尽的侮辱,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切不切,全在贾宝玉的一念之间,这种感觉,令他恨欲狂。 可是,他不敢擅自开口。并不是怕了贾宝玉,而是怕真的开罪了二皇子。 二皇子保持着微笑,等待着贾宝玉的反应,眼中没有一丝的不耐。 “二皇子有命,宝玉敢不从之。”贾宝玉忽然弯腰抱拳行礼。 二皇子瞬间愉悦,抬起贾宝玉的手,正要说话,又听贾宝玉道:“磕头自是不必了,不过今日之事既然已成这般,从今而后,他见了我面,必须绕行,这一点却须遵从。” “这是自然。”二皇子此时似对贾宝玉言听计从,直接对吴凡道:“君子立于世,当言而有信。这是之前你们的约定,你可有异议?” “没,没有。”面对二皇子郑重其事的眼神,吴凡屈辱的回道。 二皇子继续道:“如此,贾兄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殿下言重了,宝玉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 “呵呵,既如此,今日之事到此作罢,你二人不得私下再寻私仇,可能答应?” “不敢违殿下之命。”贾宝玉恭敬的回道,似乎变回了那个谦恭有礼的彬彬少年郎。 “是,尊殿下之命。”吴凡心中恨极,今日之仇,来日必加倍报之。只是面对二皇子的逼视,他不得不这般回道。 贾宝玉二人都已经低头,今日之事就算解决,二皇子显得十分高兴,他呵呵笑道:“时辰已经不早,今日以文会友,便到此处吧。” 说完,他朝着汀兰水榭行去。那边,十余位身穿朱紫色官袍的人,已经顺着木阶,慢慢走下来。 “景灏见过外祖,见过众位大人。” 二皇子站在阶下的路旁,对一行人见礼。 见此,除了为首一人,其余人全部还了一礼。 “听说你们又有人作了好诗,怎么迟迟不见送上来?” 等见礼毕,为首一鹤发老者,也就是当今太师叶琼,笑道。 二皇子微微一顿,之前他故意不将贾宝玉的诗送进雅舍,实则因为一点私心。 他喜欢叶蓁蓁,这在他的圈内不算什么秘密。任何男人,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见到比自己优秀的人。哪怕叶蓁蓁最后还是能够知道,他也还是有意这么做了。 等到所有人都知道贾宝玉作了一首绝佳的,甚至可以流传后世的诗作之后,叶蓁蓁再知晓,也没有第一时间知道来的震撼了。 不过此时面对叶琼的询问,他却不再隐瞒,实话道:“确实有一首好诗,乃是荣国府二公子贾宝玉所作。因为他是最后一位作诗之人,所以还未来得及将诗稿送给外祖及各位大人评鉴。” 叶琼不但是他名义上的外祖父,而且,还是他得老师,他对叶琼不敢有一丝隐瞒。 叶琼显然已经听说了什么,闻言笑道:“哦?念来听听。” 二皇子便将贾宝玉的诗当着叶琼及朝中众位大人的面,郑重的念了一遍。 二皇子存了一点私心,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贾宝玉的诗,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雅舍内的叶家大姐叶蓁蓁知晓。 “云霓,你刚才念的这诗真是外面的人作的?” 叶蓁蓁一改之前的态度,坐正了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孩。 世上文人异士众多,她以为云霓为了逗她,不知从哪儿收罗到了一首好诗来逗她。 况且,她虽博览古籍,也不认定自己就一定知道古往今来所有名篇、诗词。总之,云霓刚才念得那一首诗,绝不像是外面那些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们能作出来的,因为格调都和之前自己看过的近百首诗词大不相同。 被唤作云霓的女孩原先还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见叶蓁蓁这般模样,她才觉得,或许自己手中这张诗稿意义可能不一般。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叶蓁蓁这般动容过了。 “那是当然,之前我就让雏菊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这可是她亲自抄进来的!怎么样,这首诗写的好吧?我也觉得好,念起来朗朗上口的,我觉得比之前景灏哥哥他们作的都好。” 云霓似乎十分有文采,摇晃着脑袋,轻轻松松的作出了点评。 叶蓁蓁道:“给我瞧瞧。” 她伸出了手。 云霓噘了一下嘴,不过还是乖乖的将贴身宫女抄进来的稿纸递给叶蓁蓁。 “怎么样,是不是写的很好?” 云霓见叶蓁蓁半晌不语,便追问道。 “岂止是好”叶蓁蓁有些走神,喃喃道:“自苏东坡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后,后人对竹趋之若鹜者众,但是,我所记得的咏竹诗篇之中,怕是再无可出其右者” 云霓嘴巴张成型,不信道:“叶姐姐,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么厉害?让我看看,这是谁写的!” 云霓听了叶蓁蓁的话,抢过了纸稿。她记得雏菊在落款处注明了是谁写的,只是刚才没认真留意。 “贾宝玉?他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叶琼等人下了汀兰水榭,周围自有太监暗自维护秩序,不让太多的人冲撞,就连之前安安静静伫立在四周的禁军将士的眼神也立马慎重起来,紧密的关注着四周。 因此,大多数人都不好太过靠近。 贾宝玉等人也无意靠近过去,反正他们中也还没有人入朝做官。 “哈哈,与宝二爷相识如此之久,竟不知君竟有如此大才,可见我等皆是有眼不识泰山之辈,在此可要请宝二爷恕不敬之罪了。” 冯紫英虽然从不以读书人自居,但是其实他并非不通文墨,只是他身为将军府的嫡出公子,将来是要从军带兵的,家里不逼他读书科举而已。 所以,不说从二皇子等人的评价而言,就是冯紫英自己,也能看懂贾宝玉这首诗的精妙之处、立意高远之处。 所以,等到人们的关注点转移到那些大人物身上去了之后,他便这般调侃取笑道。 贾宝玉自然客气以对,并未有一丝从此高人一等的做派。 本来他就不是一个轻狂之人。 之前在二皇子面前的做法,不过是有意为之。 自今日起,他便正式接触到大玄的上层社会,在这个圈子里,要想以最快的时间出众,总得有些不一样的特点,让人能够记住的特点。 第一次露面,文采出众,年少轻狂,恩怨分明,这样的标签,显然是最容易让人记住的。 并且,他与二皇子今日头一次见面,虽然二皇子表面对他十分礼遇,但是从吴凡主动挑衅,他并未斥责,甚至都没有制止,就可看出,二皇子对他的礼遇,仅仅只是表面功夫。 他倒不是觉得二皇子就该礼遇他,而是,既然这个二皇子有意试探他,他为什么就不能反过来试探一下二皇子? 他的高姿态,就是试探。 就算要归附二皇子,一个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奴才走狗,显然是不如一个有自己的资本,进退有度的合作者有利。 前者彻底成为附庸,后者,才会慢慢被人重视。 吴凡就是前者,他,不会做吴凡。 第54章 宴始 崇德殿是熙园的三大殿之一,位于熙园的最中央。 贾宝玉跟随叶琼等人,往这座宽广宏伟的大殿而行。 之前在汀兰水榭,当叶琼知道他所作的《竹石》一首后,当即便招他过去相见。 一番提点之后,对贾宝玉甚为喜爱,便让贾宝玉跟在他的身边。 当然,叶琼身边并不只有他一个后辈。他跟在二皇子身后,旁边,是两个女子。 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女,一个女孩。 少女看去正值二八芳龄,身材高挑,一头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仍旧有大半垂落在削长的后背,随着她走动的脚步,微微起舞。 这位就是号称京城第一才女的叶蓁蓁了吧。 贾宝玉因为之前薛蟠等人的吹捧,对这个叶家才女也有些好奇之色,因此总是不动声色的偷偷打量,只是她走在前面,贾宝玉大多时候只能观测到侧面。 只有偶尔惊鸿一瞥,才能稍窥全貌。 不得不说,其容貌之美,不在秦可卿之下,甚至犹有过之。不过其身上没有一丝秦可卿那样的妩媚妖娆,而是无处不透露出书香名门淑女的端雅秀丽。 从这一点上来讲,到是和宝钗相类。 不过,她太高了,比宝钗高很多。贾宝玉目测,比他现在大概要高一个头还多的样子,他打量她都要仰头,站在她身边,贾宝玉感觉有些压力。 “嘻嘻,叶姐姐是不是很好看?” 贾宝玉自以为他的窥视很隐蔽,不料身边忽然听到一个戏谑的童音,他赶忙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走了两步,然后才偏头看着自己身侧的丫头片子。 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与看破别人心思的得意。 贾宝玉只看了她一眼便不理她了。自己前面就是二皇子,据传二皇子心仪的人正是叶蓁蓁,要是被他误会自己对叶蓁蓁“别有企图”,那就不好了。 但是贾宝玉显然看了旁边女孩的执着,她见贾宝玉不理她,顿时挤到贾宝玉身边:“喂,我问你话呢,你听不见吗?” 贾宝玉还是不理她。 “你要是不回我的话,我就告诉景灏哥哥,说你刚才偷看叶姐姐!” 贾宝玉脚下一虚,差点没站稳。却知道不能再无视她了。 “不知妹妹怎么称呼?” 贾宝玉压低声音,就像哄孩子一样,生怕她说话的声音太大,到时候让其他人知道就不好了。 他被叶琼叫过来的时候这个女孩就在这儿,所以他并不知道女孩的身份。 女孩听贾宝玉叫她“妹妹”,两道细细的眉头一皱,瞪了贾宝玉一眼,不过还是回道:“我叫云霓。” 云霓?贾宝玉想了想便放弃了,他对京中的名门贵女知之甚少,并不能把她的身份对上号。 不过从她对二皇子的称呼来看,这个云霓当是皇家的人了,说不定就是个公主也不一定! 这些皇家贵女,个个身娇体贵,况且言多必失,因此贾宝玉只是“嗯”了一声,便结束了对方的主动搭讪。 可惜,他不想理会对方,云霓却似乎并不想安安静静的走道。 “你就是贾宝玉?” “嗯。” “之前那首诗当真是你写的?嘻嘻,你可真厉害,连叶姐姐那么厉害的刚才都赞扬你了哦。” “嗯。” “你只会说‘嗯’吗?” “嗯。” 云霓沉默了 “叶姐姐好看吗?” “嗯嗯?” 贾宝玉猛然回头,就见云霓的眼中已经有了些嗔怒,她忽然拉了一下前面叶蓁蓁的袖子:“叶姐姐” 叶蓁蓁回头。 贾宝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要遭,也顾不得去感慨叶蓁蓁那回头一瞥的美丽,急忙拉过云霓,对她投去一个讨好加认错的表情。 云霓得意的一笑,指着贾宝玉对叶蓁蓁道:“叶姐姐,他有话想对你说。” 贾宝玉心中大松一口气,只要不是告状就好。 面对叶蓁蓁询问的眼神,他心思急转道:“之前与叶皓在熙园之外见过一面,不想那吴凡无端生事,所以在下想请问叶姑娘,令弟与那吴凡可是有何嫌隙?” 二皇子此时也回头了,闻言笑道:“贾兄有所不知,叶皓与吴凡二人性格不合,发生过一些矛盾,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贾兄细究。” “原来如此。” 贾宝玉点点头,他本来就不关心。 叶蓁蓁见无事了,致意了一下便回头了。到是二皇子继续对贾宝玉笑道:“云霓妹妹性格古怪,不想只和贾兄见第一面,便如此亲近于你” 贾宝玉这才猛然惊觉,自己还抓着云霓的手腕呢,于是赶忙放开。 “殿下见谅,是在下失礼了。” 之前害怕云霓丫头告状,情急之下才抓住她的。 云霓瞪了二皇子一眼:“你才古怪,你最古怪!” 二皇子笑了笑,对贾宝玉道:“贾兄不必太过拘泥,我这妹妹从待在皇祖母身边,皇祖母又宠她,所以有些任性,她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贾兄多多担待。” “殿下言重了。” “呵呵。”二皇子笑了笑。 他自然不会觉得贾宝玉失礼。云霓才七八岁,完全是个孩子,贾宝玉看起来年级也不大,对他而言,不过是两个孩子,亲近些说说话再正常不过了。 就这么闲谈着,很快众人就来到崇德殿。刚转过凤楼,就见整个崇德殿正前方宽敞的白石地面上,整齐划一的摆放着近千张条凳,不断地有太监宫女穿梭其间。 居高临下看去,实在蔚为壮观。 “郡主,您可算来了,太后娘娘已经等了你许久了,您快过去吧,不然奴婢又要受罚了。” 一个太监跑到云霓的面前,眼泪婆娑的道。 贾宝玉这才知道这个丫头是个郡主。 云霓郡主噘噘嘴,倒也没拒绝,只是拉着叶蓁蓁道:“叶姐姐,你和我一起去吧。” 叶蓁蓁看向叶琼,叶琼点点头道:“你去吧,待在皇后娘娘身边就好。” 于是叶蓁蓁和云霓郡主一道离去。 又有太监来请贾宝玉到指定的区域入座,叶琼道:“你随着我一道进去吧。” 贾宝玉身上一无爵位,二无官职,自然没有资格进内殿。 叶琼这么说,是在有意抬举他。不过贾宝玉想,大殿之内每个座位肯定都是指定的,自己跟着叶琼进去,光荣是光荣了,但是估计只能一直以学生的身份站在叶琼的身后,谁知道这个宴会要持续多久,到时候看着他们吃吃喝喝,自己干站着,多受罪啊。 自己想见皇帝是不假,但是没必要去遭这罪啊! 因此拜谢道:“多谢太师大人,只是学生辈分低微,又无官无职,还是在这殿外入席罢。” 叶琼闻言抹了一把胡子,点头笑道:“存周果然教子有方,竟教出你这般聪慧又识礼的好孩子。既如此,你就在殿外罢,或许你们年轻人在一处,交流学问,确实要比进去更好些。” 说完,与身后几个同样笑着夸赞了贾宝玉一两句的大人们跨进大殿。 第55章 贺寿 巍峨的大殿,鼓乐声起。 及至两代帝王驾临,所有人三拜九叩,聆听完首辅亲上的祝寿词之后,寿宴方始。 歌舞升平,鼓瑟吹笙,传扬数里。 贾宝玉等世家子弟以及职位较低的官员,无缘进殿,便只能透过八扇洞开的大门,略略窥视这气派繁荣的景象。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在这大殿之外的人,能够就着细细的雪花,畅饮宫廷佳酿,却比殿内的人来的自在。 只要,能够忍受冷冽的寒风以及刚端上来几个呼吸就迅速冰凉的美食佳肴。 殿外千余席,并不需要对号入座,只按照划定的区域入座便可。贾宝玉、贾琏、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薛蟠几人便比邻而坐。 薛蟠第一次赴皇家宴席,显得有些按捺不住情绪,左右摇摆找人说话仍不能满足,便想离座交友。可是他又拿不准宫廷里的规矩,便悄悄问贾宝玉:“宝兄弟,咱在席上,可能走动?” 然而贾宝玉也并不是很清楚皇家规矩,因此举目一望,见不少人都在交头接耳闲谈,甚至还有举杯对饮的,便忖度这皇家寿宴也并非一味严肃死板,就对薛蟠道:“想来是可以的,只是薛大哥最好莫过于走远,若是遇上公公询问,你就说欲出恭便是。” 薛蟠一听,心中有底,悄眼打量了一下,便朝着一边窜了过去,似乎那边有人他认识。 贾宝玉看他一副做贼的模样,心下笑了笑,摇摇头,继续慢饮美酒。 皇家宴会,枯燥无聊方显庄严。今日,怕是没有自己表现的机会了。 但是贾宝玉并不遗憾,来日方长,今日的收获已经颇丰,剩下的时间,自己只需要吃吃菜,喝喝酒,偶尔再欣赏一下捧着食盒而入的漂亮小宫娥,亦是惬意。 盛宴持续,有人发觉殿内略有异常,待众人欲探究之时,又毫无收获。 只是过了一会,有太监出来询问:“哪位是荣国府贾宝玉?” 贾宝玉也与其他人一样好奇殿内发生何事,此时见太监来找自己,不由有些发愣。其他有认识贾宝玉的,自然帮忙指认出他来。 太监头领看向贾宝玉,点点头,道:“你是贾宝玉?跟我走吧,太上皇要见你。” 众人此时大多心存疑虑,不免问道:“公公,发生了何事?” 太监头领觑了众人一眼,道:“不可问,不可说。” 然后便往回走了。 冯紫英见贾宝玉面有疑色,便悄声安慰道:“贾兄不必担心,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贾宝玉抱拳感谢,然后看了早吓的面色颤颤的贾琏一眼,没说什么,跟着太监走了。 在将入大殿之前,那太监头领忽然迟了脚步靠近贾宝玉。贾宝玉正自戒备,却发现对方朝他手里塞了一个纸团。 贾宝玉一愣。太监头领却不解释,仍旧往前走了。 贾宝玉强自压下疑惑,一边跟随,一边悄悄展开纸团。 里面是一首贺寿诗,词藻秀美,才华毕现 贾宝玉似有所悟,将之收入袖中。 进入殿内,果然发现里面气氛有些不对,因为,太安静了。 “草民贾宝玉,叩见太上皇,祝吾皇圣寿无疆。” 空旷恢弘的大殿,贾宝玉略显稚嫩,却沉稳十足的声音,朗朗回荡。 过了一会,方有一道平缓而威严的声音道:“平身吧。” “谢太上皇。” 贾宝玉起身,顺势打量了一眼前方。 高台之上最中央,一张宽大的金光龙椅,上面歪坐着一名素袍老者。老者旁边,置一张凤舆,其上正襟危坐一名老妇,戴紫金凤冠,穿六彩凤袍。 那之前纠缠贾宝玉说话的云霓小郡主此时就站在老妇身旁,只是已经换了一身更加华贵的服饰。见贾宝玉看去,她还自以为隐秘的对贾宝玉做了个鬼脸。 心知此二人便是当今太皇、太后的贾宝玉并不敢多看,平垂下头。 太上皇叫贾宝玉起身之后,就不再说话,贾宝玉也不敢擅自开口,他知道,现在数百只眼睛都在盯着他,不敢有一丝越矩。 无人说话,刚刚因为他进来而略显缓和的气氛再次静谧起来。这种氛围,连贾宝玉都忍不住有些紧张了。 目光平平的一扫,正好发现旁边不远一席就是贾政。贾宝玉微微诧异,看来贾政的身份在朝廷看来也不低啊,在这大殿中都坐到前边来了。 此时的贾政,满面担忧的看着他,这更让贾宝玉心中有些发毛。 到底发生了何事 “听太师说,你之前在汀兰水榭之前,曾作了一首咏竹诗,可有此事?” 终于,太上皇似打量够了,开口问道。声音较之前,少了三分威严。贾宝玉能明显感觉到,随着太上皇一开口,殿内传来不少人暗自呼气的声音。 “回禀太上皇,确有此事。” “嗯,小小年纪,有这般才华,确实不错。” 太上皇赞道。贾宝玉听了,反复确定其中并无“反话”的意思,心下稍安,看来,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于是高声答道:“多谢太上皇夸赞。” 此时,并不需要谦虚。 “呵呵。”太上皇发出一声笑,大殿气氛回暖。 前方,二皇子景灏起身道:“皇爷爷,既然贾宝玉具备诗才,今日又逢皇爷爷大寿,不若就依太师所言,让他为皇爷爷贺诗一首,以为庆贺,皇爷爷觉得如何?” “可。”太上皇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歪坐着道。 “多谢皇爷爷。”景灏拜谢之后转身,看着贾宝玉,笑道:“不拘诗词格律,贾公子尽管施展。” 说完,景灏又转向上方,拜道:“启禀父皇,儿臣斗胆,若是待会儿他诗作的好,儿臣想替他请赏。” “好,朕答应你。” 一道凌冽的声音响起,贾宝玉听了瞬间抬头看去。 太上皇龙椅的左下方,同样置有一龙椅,只是略小,其中坐着一个消瘦的中年男子,面色沉峻,似不苟言笑。 “多谢父皇。”景灏再次转头,笑问:“贾公子可还有何疑虑?” 贾宝玉连忙拜道:“能为太上皇贺寿,是草民的福分,并无疑虑。” 景灏听了显得很高兴,大笑道:“好,来人,送文房四宝。” 其实不用景灏吩咐,已经有太监搬出桌子、笔墨纸砚等物置于大殿之上。 贾宝玉目露沉思。看来,招自己进来,就是为了作诗的。只是之前那太监递给自己的纸团又是什么意思? 公然作弊?还是阴谋陷害? 都不像啊 谁能指使的动太师以及二皇子?看来,最大的可能,传自己进来甚至递纸团给自己,就是叶太师的主意! 只有他,才能轻易的指使二皇子。 但是,叶太师为何要这么做。当众作弊难道只为帮他,对他自己又有何好处? 想着这些,贾宝玉上前,在桌案前犹豫了片刻,出列拜道:“禀太上皇,草民于幼时便开始读书,常听先生讲授太上皇的文治武功,心中感怀,正是有太上皇这般千古难遇的圣君,才有我大玄帝国的强盛不衰,才有我大玄百姓的安居乐业。 草民虽然年纪尚轻,又无官无职,但是仍旧被深深折服。今日既有机会为太上皇贺寿,草民心内激荡,欲以殿外,以神京,以整个大玄北疆飘飞的大雪为题,作词一篇。若有僭越不当之处,预先请太上皇赦草民不敬之罪了。” 太上皇不置可否,他听过的好话实在不知有多少,对于贾宝玉的这番马屁,自然不会有多少感触,倒是贾宝玉一派胸有成竹的模样令他微微意外。 “你尽管作来,若是作的好,不但皇帝,朕亦不吝赏赐。” “谢太上皇。” 贾宝玉拜谢,走回桌案之前,蘸笔,略作思索,然后挥毫而就。 第56章 沁园春·雪 辉煌的大殿中央,舞姬、乐师等早已撤去,贾宝玉独立其中,挥毫泼墨,意气风发。 上至帝王将相,下至侍卫黄门,全部注视着这个长衫儒袍的少年。 此情此景,少年风流的气象,尽显无疑。 年过花甲的叶琼也看着贾宝玉,看着看着,他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他给的小抄很简洁,万万耽误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显然,这个小家伙,当真自信,竟然弃老夫的诗不用 如此,老夫倒要看看,你这小家伙最后又能做出怎样的东西来! 叶琼本为今日推贾宝玉至风口浪尖心中略有歉意,此时也全部消失。他看出来了,这个小家伙气场足得很,从头至尾未曾表露出畏缩,说不定,此时他心中还有些意气风发呢。 若是这样,倒算是两全其美了。 叶琼呵呵一笑,见贾宝玉终于停笔,他站起来,朝着上面拱手拜道:“启禀太上皇,我观此子先是处之泰然,胸有成竹,然后越到后面,神色越发慷慨激昂,因此老臣料定,其所作定然不同凡响。 老臣致仕多年,闲来最喜欢指点、观摩后辈的学问才情,已经多年未见过这般出众的孩子了。 所以,老臣厚颜,今日想做一回秉笔副使,亲自为太上、太后、陛下,众位娘娘,以及诸位臣工诵读一番以为贺。” 叶琼的话,令刚写完伟大领袖大作,心神有些驰荡的贾宝玉,都愣了愣。 随即想到,之前进来时就发现里面氛围不太对,这叶太师应该是怕自己写的东西不够出众,不能让太上皇“龙颜大悦”,所以亲自出马润色 毕竟,同样的诗词,从两朝元老,当朝太师的口中念出来,与从太监口中念出来,效果和意味肯定都是不一样的。 倒是难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了,就算是讨太上皇欢心,还要巧立名目。 太上皇似乎也有些意外,倒也没反对,只道:“便依叶卿之意。” “谢太上皇。”叶琼拜过,然后便颤颤巍巍的走下来。叶皓见了,连忙起身上前搀扶。 贾宝玉见到叶皓,倒也没奇怪。人家作为名正言顺的国舅爷,被安排坐在里面也在情理之中。 叶琼慢慢走到贾宝玉跟前,笑道:“可能与我一观?” 贾宝玉连忙拜道:“请。”然后退后两步,让出位置。 叶琼便笑着上前,从桌上拿起稿纸,当先看见贾宝玉的字,便回头瞧了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尴尬的一笑,他已经很认真的把字写好了,自己也觉得还算不错,只是落在叶琼这样文坛宗师级别的人物面前,怕也还是太丑 看来,黛玉以前嘲笑他是对的,在这个世道混,字写的不好,确实是硬伤。 叶琼看贾宝玉不好意思,自己倒笑了,情知是他要求太高。贾宝玉看去年纪不大,还有时间再练,倒也无伤大雅。 回头继续看内容,然后,他的神色逐渐珍重起来,及至到了最后,竟然激动的有些抖手。 再次扫视了一遍,叶琼忍不住回头问道:“这真是你写的?” “呃”哪怕贾宝玉思索再三过,此时也不经有些诺诺道:“太师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妥?没有,没有!”叶琼摇摇头,神色更显激动,甚至一时都忘记宣读,直接赞道:“如此气势磅礴、意境壮美的‘沁园春’词,老夫从未见过!甚至,老夫” 话未说完,叶琼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然后转身便跪拜而下:“恭喜太上皇,贺喜太上皇。老臣断言,贾宝玉为太上皇所作这首词,乃是今日,太上皇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叶琼如此郑重其事,不说殿内众臣,便是太上皇也微微撑正了身子,问道:“哦?究竟是怎样的一首词,竟能让叶卿看重至此,还不念来听听。” “老臣遵旨。” 叶琼领命之后,重新展开贾宝玉的词稿,侧身对着殿内众人,轻咳一声,平复心境之后,才缓缓念道: “沁园春-雪 景泰十一年冬,逢太上皇七旬有八岁大寿,余于熙园崇德殿内,作此篇以贺” 众人一听贾宝玉用的是“沁园春”这个词牌,都略感奇异。沁园春虽然古今文人墨客用的也很多,但是真正流传下来的名篇,少之又少。看叶琼之前的做派,难道贾宝玉真的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所创新突破? 至于后面的词前小序,简单交代作词的时间、地点、原因,并无可述之处。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叶琼的声音,老迈而苍劲。时而似天上的苍鹰,鸟瞰着白芒的大地,时而又如高原的骏马,奔驰在千里江山图画当中。 大殿最上方,太上皇歪坐的身子不知何时已经矫正。 原本他以为,就算贾宝玉文采出众,也不过是对他歌功颂德。这件事,之前内阁首辅就已经代表朝廷百官做过了,贾宝玉文采再好,难道还能越过内阁诸公? 可是,当听叶琼念完之后,他却有一种让他再念一遍的冲动。 是的,他没听清。或者说,他听清了,但是没有记住。 词中上下阙的每一排律,都是那么的磅礴、自然,他仿佛被指引着回到了指点江山,荡平天下的豪情壮志当中去了。 如果说诗以言志,词以言情。那么贾宝玉这一首词,无疑是成功的。 他自诩圣君,试问,一首能够调动一代圣君情感的词,若不能算成功,还待如何? 叶琼念完词之后,并无多余的动作,只是捧着词稿,转身面向太上皇。 太上皇思索了片刻,巍巍道:“呈上来。” 一直伺候在他身边的总管太监最会察言观色,闻言连忙走下台阶,从转呈太监手中接过词稿,快速交到太上皇手中。 太上皇低头浏览,在此期间,全场无声,静默以待。 众臣除了观察太上皇的面色,就是悄悄打量仍旧站在中庭的贾宝玉。 此子,大不简单啊! 已经多少年,没有看到太上皇认真的神色了。 若是今日贾宝玉当真凭借一首诗,使得太上皇龙心大悦,从今以后,前程不可限量啊。 想到这里,很多人又不由自主看向了大殿左边,最前列,挨着二皇子的一个矮几,那里,坐着一个病弱,面带惶惶之色的人。 第57章 昭信校尉 过了一会,太上皇抬起头来,将词稿递给旁边偏过头来的太后,然后看向了下方的贾宝玉,道: “格局恢弘,旷放自然,虽有狂肆张扬之态,仍不失为一首好词。难为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不凡的气度与才情。“ 贾宝玉忙弯腰拜道:“太上皇谬赞了,草民不过感太上皇龙威,又恰逢连日的大雪,心中有感而发,故作此篇。” 太上皇呵呵一笑,寻常的阿谀奉承之言,他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只道:“朕之前说了,你若是作的好,朕另有赏赐,说吧,你想让朕赏赐你什么。” 赏赐什么?这个贾宝玉之前就有想过。 皇帝赏赐,最好的东西自然就是官职了,可是自己年纪太小,讨官好像不太合适。 而且,直接要官显得功利性太强。 谦虚客套才是中华民族的人情文化。 “回禀太上皇,草民一家本来就深受皇恩,为太上皇敬贺乃臣下本分,不敢讨赏。” 贾宝玉推诿,叶琼倒显得比他更上心,他笑道:“太上皇一言九鼎,既说了要赏你,你就不要推辞。” 贾宝玉心中白了他一眼,好像谁傻似的,有好处不要? 他是认为,以目前的情况,最好的选择就是让太上皇自己决定要赐什么,相信在他老人家的大寿上,他也不可能赏赐太轻的东西。 而且,还能借机看看太上皇到底“龙颜大悦”到了什么程度。赏赐的东西越重,说明太上皇今日被他的马屁拍的越爽! 这个信息对自己以后拿捏进退可是很重要的。 现在叶琼这么一插话,他要是再推辞,保不准太上皇就以为他真的是个淡泊名利的好孩子,当真就不赏了呢。 于是,贾宝玉故作思索,然后道:“太师说的是,不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草民怎好随意讨要赏赐,一切全凭太上皇做主。” “呵呵。”太上皇在上面笑了笑,他一生见过太多的人和事,岂能看不出贾宝玉其实是想要赏赐的。不过他也不介意,贾宝玉小小年纪,面对他的赏赐,之前能够推诿一次,已经是难得了。 真要表现的滴水不露,他或许才不喜。 一般有大隐忍者,必有大图谋。贾宝玉这个年纪的少年才俊,还是赤子真心一些好。 “贾宝玉”太上皇轻声唤道。 “草民在。” “你今年多大了?” “回太上皇,十三岁了。” 虽然自己还有几个月才满十三岁,但算个虚岁的话,也不算欺君。 “才十三岁” 太上皇低语一声,显然也觉得贾宝玉年纪太小了。 “你今日所作之词,深得朕心,朕本该不吝赏赐。 不过你年纪太幼,一时倒叫朕也为了难,不知赐你什么 这样吧,想来你如今尚是白身,朕今日便赐你官身,正六品昭信校尉。” “谢太上皇!” 贾宝玉大喜,果然是赐官,而且还是正六品等等,昭信校尉,要是记得不错,这好像是个散官吧,还是武散官 所谓散官,就是只有名头没职权的那种,一般都是拿来加封有功劳却不好晋升的官员的,放在后世大概就是“享xx级别待遇”。 唉,大概还是觉得自己年纪小了不适合做官,所以赐了个有名无实的东西。 罢了,至少以后不用再自称草民了。 跪在金砖上,正疑惑太上皇怎么还不叫起,又听道:“另外,朕再赐你一块龙形玉佩,以后你可以凭借这块玉佩,到熙园来见朕。” 贾宝玉抬头,看着太上皇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确认他是不是说真的。 甭说贾宝玉了,就连站在贾宝玉身边的叶琼,此时竟然也起了一丝艳羡之心。 当然他只是单纯的觉得贾宝玉好运,他作为太上皇的最后一任宰辅,自然是有资格到熙园求见太上皇的。 但是其他人就不同了,太上皇亲自开口准允贾宝玉可以到熙园面圣,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自太上皇幽居熙园以来,除了阁、部的正堂大人们偶尔能有机会得到召见,等闲二三品的大员,估计也只有在太上皇大寿或者是祭祀的时候能够远远的看一眼太上皇了。 如今,一个十多岁的毛头小子,竟然得到了太上皇的亲口特许。 或许有的官儿拿不准里面的门道,觉得这也不过是个荣誉而已,没啥用 举个列子,你家朝廷斗争失败,或者是遭奸人陷害,甚至是皇帝要杀你的头,眼看走投无路了,这个时候能够有机会见到太上皇 那就是生机啊! 换过来说,你能随时有机会面见太上皇,便是你的政敌都要忌惮你三分,毕竟谗言这东西,在官场混的人就没有几个不怕了。 自古以来的大奸宦,为何朝廷辖制不住,最大的原因就是人家天天待在皇帝身边 贾宝玉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顿时将之前觉得太上皇不够意思的那点小心思抛去,纳头拜谢。 旧社会,就不要讲什么人权了。拜一拜,就能够在一个国家都混得开,其实也不算吃亏关键是你敢不敢不拜?! 贾宝玉得了太上皇的龙形玉佩,殿内有数人出来,一边赞颂太上皇圣明慷慨,一边给贾宝玉道贺。 二皇子也站出来,为这欢愉的气氛再添一把火:“父皇,儿臣也要为贾宝玉请赏。” 至始至终很少说话的景泰帝闻言道:“哦,你还要为他请何赏赐?” 摸着太监传下来的龙形玉佩,贾宝玉觉得今日已经赚大了,并不想太贪心。但是这二皇子之前就说过此事,此时也不好开口推辞,便只静观。 二皇子道:“儿臣想让贾宝玉做儿臣的伴读。” 景泰帝一听只是如此小事,自然没有任何异议,道:“准。” “多谢父皇。” 二皇子拜,贾宝玉自然又跟着谢了一次皇恩。 到了此时,贺寿诗的事便算是聊完了,首辅王维仁起来奏请恢复宴席、舞乐,太上皇恩准。 贾宝玉告退之后准备哪来的回哪儿去,不料到了殿门口,便有太监拦住他道:“贾校尉,这边请。” 皇子伴读不比太子伴读,并不算官职,目前他的官身,只有太上皇刚赐予的昭信校尉。 贾宝玉顺着太监的指引一看,原来在大殿的角落,已经为他另备了一席。 贾宝玉心下笑了,这些内侍,看人下碟的本事真大。 他这刚得到太上皇的宠信,他们就赶忙把他的位置调到大殿里来了。 贾宝玉自然不客气,有座位的话,坐这里面自然比外面舒服。 “贾校尉慢用,有什么需要只管说,奴婢就在边上伺候。” 贾宝玉坐下后,小太监还不忘讨好,贾宝玉自然是笑呵呵的多谢了他的好意,然后便看向大殿中央。 那里,两队身姿曼妙,只着纱衣的舞姬,已经鱼贯而入,正在翩翩起舞。 看了好一会儿,贾宝玉似有所感,抬起头往最前方看去,只见太后与皇后以下,数几名后妃落座的区域当中,元春正瞧着自己。 崇德殿太大,之前自己作为满场的焦点,并不敢随意观望,竟没发现元春。 此时见她看自己,贾宝玉嘴角一咧,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隔得太远,他怕笑脸太小,对方看不清 第58章 千里江山 皇后身边,元春看贾宝玉对他露出一个夸张的笑脸,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然后用秀帕掩嘴。 不过她这番举动还是被皇后察觉,她看了元春一眼,幽幽道:“你倒是有个好弟弟” 元春微微欠身:“是臣妾失仪了。” 皇后摇摇头。 旁边一妃嫔笑着接话道:“元妃姐姐与他的弟弟关系这么好,真令人羡慕。” 她看起来面容可亲,浑身淡雅之色,虽然也是个美人,但是比起皇后与元春,仍旧逊色很多。 “呵呵,元妃姐姐这个弟弟啊,人家可是入了太上皇他老人家的眼了,以后在宫里,怕是皇后娘娘也得看在太上皇的面上,对元妃姐弟两个多让三分才是。淑妃,你说这个时候元妃姐姐心里能不高兴,能不笑吗,咯咯。” 说话的是吴青萝,封号吴妃,也就是吴凡的姐姐。 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纪,长的极美,便是比之元春与皇后二人也不遑多让,甚至其身上那种绝世妖娆勾魂的风情,更是二人无可比拟。 虽然她说话一口一个姐姐的称呼,似乎对元春很是尊重,可是认真听来,竟是明目张胆的挑拨。 元春目光一凝,却不曾理会,她并不想与之起争执。 皇后淡淡的看了吴青萝一眼,道:“吴妃,你可知道,今日你那弟弟与元妃的弟弟在汀兰水榭前打赌,以文论输赢” 吴妃一听,面色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凭贾宝玉刚才的表现,她那弟弟如何是对手,因此笑道:“哦?我却不知道有此事,想来是我那没出息的弟弟不自量力,自讨没趣了吧。不过,输给连太上皇也称赞的少年才俊,倒也不算丢人,咯咯。” 吴妃显得不是很在意。之前虽然叶琼主动提及贾宝玉在汀兰水榭之前作的诗,但是并未说起贾宝玉与吴凡之间的事,所以她并不知道。 而且,听其说话的口吻,她对皇后似乎也并不是太尊重,至少没有心翼翼的感觉 皇后接着道:“确实不算丢人,有景灏在,好言相劝,总算没有让你弟弟磕头赔罪,只需要以后见面绕行就是了。” 吴妃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尽,就戛然停留在脸上,嘴巴微张。 旁边,淑妃和钱贵人看着,赶忙撇开脸,不忍心去看吴妃的表情。 元春看着皇后娴静淡然的神态,嘴角微微露出一抹笑容,皇后娘娘的气场还是这么强,两句话,就让这个张扬讨厌的人闭了嘴。 无论怎样的盛宴,总有落下帷幕的一刻。 贾宝玉在门口处,等着贾政、贾赦、贾珍三人出来,期间不断有人向他道贺、搭讪。 贾宝玉都一一礼貌应对。 “走吧。” 贾政最后走出来。 贾宝玉出了采,面上最有光的就是他了。方才至少有十几个人,亲自给他道了恭喜,以至于他脸上的红晕一直没散过,只是在看见贾宝玉的时候,瞬间收敛,神情平淡的道。 贾宝玉撇撇嘴,之前贾政觥筹帷幄,四处拱手的模样他又不是没看见,这会子在他面前倒装起来了。 出了熙园之后,贾政把贾宝玉叫到他的轿中。 “什么,老爷是说,之前大皇子给太上皇进献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然后被人当场指控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 贾政装扮舒适的官轿中,贾宝玉一脸惊诧之色。 贾政点头,道:“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太上皇居熙园之后,逐渐喜好古玩文器,大皇子也是投其所好,从民间搜寻来了这幅名画。谁知道就在献图之时,被一对兄妹打断,他们说那图原是他们家的传家之宝,却被那四川巡抚巧取豪夺,还将他们的父亲给打死,所以二人千里至京,请求太上皇为他们兄妹二人做主” 贾政说起来这事,也是一脸唏嘘。 贾宝玉更是满脸不可思议,道:“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大殿内?” 开什么玩笑,熙园崇德殿,太上皇开寿宴的地方,还有老百姓能在那儿告御状的? “他们兄妹二人,一个扮作乐师,一个扮作舞姬,悄悄潜入的” 呵呵,偷偷潜入?反正贾宝玉是不信的,如果这件事是真的,要是中间没有什么阴谋算计,贾宝玉是半个字都不信。 等等,这么说来,自己会被召进大殿 “老爷可知道,太上皇为何会召我进殿?” “那兄妹二人突然出现,又在宴会上述说了如此荒唐之事,太上皇当即面色就不好看了,不过太上皇却没有治他二人的罪,只是命人将其二人押往驿馆,并让刑部亲自彻查此事。 人虽被带下去了,殿内众臣却噤若寒蝉,此时叶太师便出面,将你在汀兰水榭所作的那首词当殿念了出来,然后又奏明太上皇,说你是我朝难遇的少年俊杰,今日寿宴,何不招你进殿作诗为贺?太上皇并未拒绝。” 听完贾政的话,贾宝玉暗道一声难怪。难怪突然找自己进去作什么贺寿诗,难怪那太监首领中途还给他递抄,恐怕就是担心自己墨水有限,到时候不但不能救场,反而雪上加霜。 这个叶琼,这是把自己当成灭火器用了啊! 也是啊,在自己的寿宴上,孙辈给自己的寿礼,被人当场揭穿说是从老百姓家里抢的,让太上皇的面子往哪儿放? 一个弄不好,怕是好多人就要倒霉了 “大皇子怎么样了?”贾宝玉忽然问,他虽然在宴会上待了不短的时间,但是没见到这个大皇子。估计要么是被带走了,要么就是龟缩在座位上没露头。 贾政道:“太上皇并未降罪大皇子,只是命人将《千里江山图》送去了刑部。” 贾宝玉点头,这个大皇子怕是要难过了。拍马屁没拍成不说,还拍出祸事来了。这件事一旦坐实,滋滋,想想都替大皇子觉得酸爽。 侵占民财就算了,还把侵占来的东西当做寿礼送给太上皇,还闹出了人命 对于极其爱惜自己圣君之名的太上皇来说,怕是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不过这些贾宝玉不关心,还好自己表现没出茬子,应该是没卷进去,那自己大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凭他们斗去。 几乎同一时间,叶琼从太上皇的寝宫濯沉殿出来,然后招上叶皓、叶蓁蓁二人回太师府。 “老爷,二皇子殿下到了,正在书房静候。” 刚回府,就听老管家这般道。叶琼眉头微沉,然后往书房而去。 “景灏,见过外祖父!” 叶琼在坐下之后,看了二皇子良久,沉声道:“你,糊涂!” 二皇子连忙弯腰拜道:“请外祖父明示。” “今日殿内之事,可是你安排的?” “外祖父何出此言?” 二皇子面露疑惑之色。 “若不是你,你这么急着跑到我这里来作甚?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借着太上皇的寿宴闹事,一旦出了岔子,你们以为谁能讨到好处?” 叶琼沉声训诫道。 二皇子犹豫了半晌,道:“可是,此事并非别人捏造毁谤,大皇兄勾结地方大员,结党营私,谋财害命,这些都是事实。” “正是如此,我才说你们糊涂。” 叶琼苦口婆心道:“大皇子不修己身,贪财荒淫,这些难道别人不知道?你手中既然掌握了他的罪证,怎么做不行,偏偏要在太上皇的寿宴上揭发,若是日后查出来,你以为太上皇会轻饶你?” 二皇子道:“可是,这些年大皇兄做了多少荒唐事,朝廷从来不闻不问,我作为大玄皇室的一员,实在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二皇子语气铿锵,满面正色。 叶琼沉默,然后问道:“这件事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二皇子心翼翼的看着叶琼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道:“是韩之涣,他说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将大皇兄治罪。” “鸿胪寺卿韩德正的儿子?” “是。” “除了他,还有多少人知道此事与你有关?” “没有多少人,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外祖大人放心,此事我并没有出面,都是礼部右侍郎钱钊一手安排的,我只是把人交给了他,并没有插手。” 叶琼摇摇头,此事他都能猜到与二皇子有关,难道别人就不会怀疑? “我时常教导你,你身为皇子,将来更是有机会继承大统,行事当光明正大,谋定而后动。 今日之事,看似大皇子触怒太上皇,难逃罪责,实际上,于你大为不利。 若是此事最终结果一帆风顺,倒还罢了。若是…… 你别忘了,当今天子毕竟是陛下,你们这般行事,又将陛下的颜面,置于何地?” 二皇子神情一滞。 他天资不错,叶琼一指点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太上皇虽然不理朝政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召见内阁的诸位阁臣,甚至,大玄军方的大将,大多数都是太上皇当年一手提拔的。当今皇帝虽然登基十年余,但那些军中大将多半都有军功在身,实在难以撬动。 他作为皇子,自然比别人知道的多些。太上皇和他的父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父慈子孝…… 如今他越过他的父皇景泰帝,把大皇子的事捅到太上皇的跟前,若是被景泰帝知晓,怕是不会对他有好的感官。 可是,明白归明白,二皇子还是觉得他的做法没错: “这么多年了,父皇明面上对大皇兄诸多不满,动则斥责,实际上,他的心中,对大皇兄最是偏爱!无论大皇兄犯什么错,他都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从来不曾真正处置过! 而我呢,从什么事都按照他说的去做,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可是,每次我去面见父皇,他和我说话从来不会超过半个时辰,甚至有的时候我都有一种感觉,父皇他很厌恶我……” 说到这里,二皇子一向冷静儒雅的面容,都起了一丝狰狞之色。 这些情绪,从来都被他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在叶琼面前,他才敢略微释放。 “慎言!” 叶琼呵斥。不过看二皇子立马躬身受教的模样,他心里又一软,到底,是从教到大的外孙…… “如今这件事已经交到刑部,不论如何,你都不能再插手,你可明白?” “是。” 二皇子点头应道。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我有些乏了。” 二皇子连忙说了几句让叶琼好好休息之类的话,然后才告辞离开。 “唉……” 叶琼轻轻一叹,看了一眼书架后面,道:“出来吧。” 随即,就见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走出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盛着一碗姜汤。 叶琼看着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却同样美丽的孙女,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 第59章 祖孙谈话 “你怎么过来了?” 叶琼舒展了眉头,笑对自己的孙女道。 叶蓁蓁将托盘放在旁边的几上,将羹放入汤碗中,然后才端起,放到叶琼的面前。 “如今天寒,我让厨房熬了姜汤,给祖父暖暖身子。” 叶琼听了,自是心喜,随即便端起来尝了尝。温度刚好,喝下去,确实一瞬间感觉身子都暖和了不少。 抬起头,见叶蓁蓁侍立在一边,双目沉凝,他先让其坐下,然后才道:“你想问什么?” 叶蓁蓁向西坐了,闻言知道自己的心思被祖父发觉,便道:“二皇子他们的方法是否能成功,大皇子会不会被治罪?” 作为太师府的人,哪怕她只是个女儿身,依旧对皇家的事比别人知道的多。 大皇子劣迹斑斑,这次又干出这样杀人夺图的事,哪怕此人是皇子,她也希望这样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可惜,叶琼在她期待的眼神中,缓缓摇头,道:“这件事,最后还是要看陛下的意思。” 叶蓁蓁不解,道:“可是,这件事不是已经被二皇子他们捅到太上皇的跟前,太上皇也责令刑部严查,怎么会是看陛下的意思?” 她不明白。 若是这样,二皇子他们不是白费劲吗?还不如直接把罪证呈给景泰帝。 叶琼哪里不明白叶蓁蓁的不忿,他叹道:“太上皇幽居熙园多年,等闲军国大事都不太放在心上,这件事,太上皇不会太关心的若是陛下执意要维护大皇子,刑部便不可能给大皇子定罪。” 叶蓁蓁一听便懂了,太上皇今日是有些动怒,但是,他老人家能当场责令刑部严查,已经是不负他圣君之名了。再之后,刑部如何查,显然太上皇不可能再投入多少关注在这等事之上。 所以,只要刑部不是铁了心要治大皇子的罪,最后还是只能按照皇帝的意思办。 “那爷爷你觉得,这件事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若是陛下还是一心维护大皇子,那么,最后的结果多半就是,四川巡抚革职,而大皇子不过得一个受人蒙蔽的过错。” 事情已经闹出来,景泰帝就算要维护大皇子,也不可能再冒着将事情闹大的风险颠倒黑白,丢卒保车是最稳妥的做法。 四川巡抚,就是被遗弃的卒子。 这样一来,不论是太上皇那里,还是民间,都能说得过去。 “受人蒙蔽?” 叶蓁蓁虽然绝不相信大皇子会是受人蒙蔽的,但是她也明白,她祖父说的,是最合理的推测。 这也让她再次认识到,皇家的角力,朝廷的倾轧,是不分是非的。 “那,祖父大人可曾想过,配合二皇子他们的计划,说动太上皇” 叶蓁蓁想说,让太上皇真正的严查此事,不给任何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可惜她话未完全出口,叶琼面色便一沉,道:“不可!蓁儿,你记住了,我们只是臣子,皇家的事,不要介入的太深,这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我以前教导你弟弟也是这样说的。” 叶琼还有一句话没说透,说到底,太上皇,皇帝,皇子,他们才是一家人。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要是去干涉,是以疏间亲。能不能说动太上皇且不论,太上皇和皇帝一定会认为他们别有用心。 “难道就让他这么继续逍遥法外了不成?” 叶蓁蓁有些不乐,在她心里,自己的祖父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之一,宰执天下十数年,若是他都不能惩戒大皇子,世上还有何人可以治的了此等恶人? “当今陛下子嗣单薄,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他们的事,都不能以一家一室,甚至不能以世俗的是非去判定。上次杜安樘他们联名上书册立二皇子为太子,我便担心已经触到了陛下敏感的神经” 叶琼一时说顺了嘴,把朝堂大事当着叶蓁蓁的面说了出来,然后才笑道:“你平时都不关心这些事的,怎么今天问这么多?” 叶蓁蓁欠身,道:“孙女就是今日看见那蜀中李家的兄妹,觉得他二人甚是可怜,千里迢迢为父伸冤,若是” 说到这里,叶蓁蓁面色一变,道:“若是这次大皇子没有被治罪,那他会不会报复李家兄妹?” 叶琼也是一愣,随即道:“这里是京城,即便他是皇子,也不可能随意乱来。” 可惜,叶蓁蓁并没有放心下来。在她的印象中,那个病恹恹的大皇子,就是个肚鸡肠,报复心极强的人。 相比之下,二皇子不论怎么说,都要强的多,她也实在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更偏爱大皇子 看着叶蓁蓁思索的神色,叶琼笑了笑。叶家子嗣不盛,如今更是只剩他们祖孙三人,他荣养之后,就在家里教导叶蓁蓁、叶皓兄妹二人,并且他在给叶皓传授为官治国之道的时候,并未避开叶蓁蓁,导致这个孙女的眼界要比寻常闺阁女子高很多。 “好了,不说大皇子了,说说你的事吧。今日熙园中那般多的青年才俊,可有能入我宝贝孙女眼的?”叶琼忽然笑道。 叶蓁蓁回神,看着叶琼,脸一下子就红了,嗔道:“爷爷,你胡说什么,什么入眼”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琼满不在乎的道。叶蓁蓁的父母早逝,这些事情,也只有他这个祖父替他操心了。 他今年六十多了,若是不早点把他们姐弟二人的大事作定,他就算是走都不会安心的。 叶蓁蓁又岂能不明白叶琼的心思,因此只是把脸一埋,并不说话。 见状叶琼道:“这里就我们祖孙二人,也无旁人,你只管把你心里的话告诉爷爷,爷爷才好替你做主不是? 先前我原有意将你许给二皇子,只是你因为你姑姑的事 我也就不强求了,我们叶家已经有了你姑姑,倒也用不着你再委屈自己。 可是,你只是说你不愿意嫁二皇子,却始终没有中意的人选,这叫爷爷如何能放心? 你已经十六了,该是议亲的年纪了。 我预备这一年就把你的亲事定了,来年再把皓儿的亲事也定下,这样,我便是去了地下,也好见你们的父母了。” 说到叶蓁蓁姐弟的父母,叶琼难免有些难过失落。 叶蓁蓁便走过去,抚着他的背安慰几句。 叶琼却也很快便调整过来,让叶蓁蓁坐在面前,以商量的口吻道:“你觉得贾家二公子怎么样?我觉得他就不错,正好她姐姐还是你姑姑身边亲近的人,以后你嫁过去,还不怕会吃亏” “呀,爷爷你胡说什么,他,他就是个孩子,我比他大那么多,这怎么行!” 叶蓁蓁吓了一跳,回想起今日见过的贾家贾宝玉,对方的身量估计还够不到她的下巴,在她眼里对方就是个弟弟 “怎么不行?他不是说了吗,他已经十三岁了,你也只比他大三岁,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是好事。 况且,贾家子天赋异禀,才华横溢,这难道不正是你欣赏的? 再说,他生的也不错,面容俊逸,轮廓分明,而且唇红齿白的,也只有这样的少年郎君,才能堪配我家蓁蓁。 如今他年纪是了一些,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你看得上,我可以帮你们把亲事先定下,然后等过几年再成亲也是可以的” 叶琼越说,越觉得这桩亲事可行。说来也是天意,这个贾宝玉早不出现在自己面前晚不出现在自己面前,偏偏在自己一心挑选孙女婿的时候出现,他岂能不抓住? 叶蓁蓁却是被他说来羞的不行了,道:“爷爷,你这才不过见了他一面,就我不理你了!” 说完,抬起脚逃了。 “呵呵呵” 看着孙女高挑的身影离去,叶琼轻轻抚了抚胡子。 很好,总算不是一提起名字,就矢口反对,看来,这子有点希望啊。 不过她说的也是,那子老夫今日才第一次看见他,怕是不好论及亲事。正好,他要去给二皇子当伴读,到时候还有很多机会考教考教。 想起二皇子,叶琼心头一叹。 原本他确实是属意二皇子的,他与叶蓁蓁也算是青梅竹马。 只是自叶蓁蓁执意反对之后,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叶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将来若是二皇子登基,那便是一个太后,一个皇后。 这样的境况,实在是太耀眼,会刺痛元玄皇室的心的,对二皇子夺嫡并无好处。 反而,叶家既有了太后,再多一个皇后,并无实际上的好处。 所以,他才息了这个心,决心另谋良婿。今日熙园之行,他之所以设局,便是想趁机多瞧瞧京中的青年才俊。 第60章 心神失守 紫禁城,大明宫,南书房。 景泰帝坐在龙椅上,拿起两本奏折,看了看,随即扔回御案。 旁边的戴权见之,立马便知道皇帝的心情不佳。正好有皇帝的近侍太监捧了新茶过来,他便接过,使了个眼色让其出去,然后自己端到景泰帝面前,体贴的问道:“皇上可是在担心大皇子?” 景泰帝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他自己罔顾国法,做错了事,还差点破坏了太上皇的寿宴,如此不肖之子,朕岂会担心他。” 戴权面上连连露出如是的神情,口中却道:“其实依奴才看来,大皇子也是一片孝心,想要讨太上皇他老人家的欢心,只是谁知道底下的人办事这么不知轻重,所以才闹成今日这般模样。 奴才觉着,大皇子肯定是不知道那《千里江山图》是底下人夺来的,要不然,大皇子定然不敢当殿献给太上皇。” 景泰帝鼻中发出一声冷哼,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戴权一笑,似乎丝毫没有听出景泰帝语气中的嘲讽之意。 “之前交代你的事可查清了?那两个人是怎么进崇德殿的?”景泰帝忽然语气一转,问起了今日大殿之中忽然出现告御状的兄妹二人。 “回皇上,已经查清楚了,那兄妹二人是礼部右侍郎钱钊安排进舞曲班的。” 太上皇寿宴何等重要,所有献艺的人员都是早就甄选出来的,要么来自宫中,要么来自礼部教坊司,这突然多出来两个人,要打探从哪儿来的,并不难。 虽然,对方也有意做了遮掩,但是对他这个大明宫总管而言,不过是无用功而已。 “钱钊吗”景泰帝喃喃念道,声音中,隐现一缕杀意。 戴权心中一寒,试探性的道:“要不要” 他的话没说明,但是他知道景泰帝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不用了。”景泰帝哂然一笑,道:“若是朕记得不错,上次朝臣们联名上书请立二皇子为太子,上面就有这个钱钊的名字。朕若是这个时候动他,只怕朕那个聪明懂事的儿子,更要坐不住了。” 戴权不敢接话,事实上,作为景泰帝还未登基时就跟在景泰帝身边的人,有时候连他也摸不清景泰帝的心思。 而且,他并不是景泰帝的大伴,只是这些年才渐渐成为景泰帝身边最亲近的人。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比别人更明白。他记得很清楚,上一任大明宫总管,资历比他都要老的人,便是因为勾连外臣,被景泰帝一杯毒酒赐死 所以,不该他管的事,在景泰帝面前,他都十分慎重,不敢轻易开口。 绕过钱钊,戴权重新提起千里江山图的事:“皇上,今日崇德殿内,太上皇显然是动怒了,若是任由刑部去查案,若是最后查出那江山图果真是四川巡抚从民间抢来的,只怕太上皇定然会迁怒大皇子,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那依你说,该怎么做?” “奴才愚钝,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不如乘着刑部的人还未前往蜀中,派人通知四川巡抚杨彦亭,让他把收尾收拾干净,千万不能让刑部的人查出实证来。” 景泰帝觑了戴权一眼,道:“实证?那《千里江山图》,还有那兄妹二人,难道不是实证?” 戴权讪讪道:“要不,奴才派人把他们” “混账东西,你这是教唆朕与太上皇作对?!” “奴才不敢,奴才罪该万死!”戴权吓的立马跪在地上请罪。 “起来吧。”景泰帝冷冷道,然后吩咐:“太上皇的寿宴出现如此纰漏,是朕这个做皇帝的失职。你去尚书府传朕的口谕,让他务必严查此案,决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为祸地方,谋财害命的贪官污吏!” “是,奴才这就去。” 戴权起身领命,眼中有着笃然之色。皇上果然还是要保大皇子,他的话里说了,是要严惩贪官污吏。 看来,杨彦亭要倒霉了,能不能留得住命还两说。 至于大皇子,自然与此事无关。相信刑部尚书会明白皇上的意思的,嗯,要是实在不明白,咱家可以提醒提醒他 薛蟠回了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妈妈,还未进门就大声嚷嚷道:“了不得了,了不得了,这下子宝兄弟可了不得了!” 薛姨妈本来就因为薛蟠第一次赴皇家的宴席,心里有些担心。 刚听说他回来了,然后就听他吵吵嚷嚷的过来,口中嚷着“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她的心一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仔细听清后,才知道说的是贾宝玉,她心里松口气,又怪薛蟠咋咋呼呼的,便骂道:“你要是喝多了酒,就回屋挺尸去,到我这里来吵什么。” “母亲以为我乐意过来吵?我就是担心,我这会子不说,等会你从别的地方知道了,又要骂我这么大的事不早点告诉你了。”薛蟠心情不错,挨骂了也不在意,反而大跨步进门,嘴里这般道。 “妹妹也在啊。” 进门之后,见妹妹宝钗也在,便也问候了一声。 宝钗道:“哥哥方才说什么了不得了,可是和宝兄弟有关?” 宝钗比她母亲心细,她知道,若是摊上别人,薛蟠不定怎么混。唯独是贾宝玉的事,薛蟠十分上心,也不知道贾宝玉是怎么入了她这个混不吝哥哥的眼的。 “那可不,当然和宝兄弟有关了!”薛蟠大声道。走到方才薛姨妈坐的地方,随手到了一杯茶准备喝,发现太烫,就放下,然后继续道:“我给你们说,从今以后,宝兄弟可了不得了。昭信校尉,嘿嘿,太上皇亲自赐的官儿,正六品呢!” 薛姨妈宝钗二人一听,果然都吃了一惊。就连屋里的两个丫鬟,也是瞪大了眼睛,宝二爷当官了? “你说宝玉当官了?他才多大?”薛姨妈有些不信的问道。 薛蟠睥睨道:“我还骗你们不成,古有,古有那啥罗十二岁当宰相,如今宝兄弟也差不多这个年纪,当个官儿怎么了?嘿嘿,我跟你们说,今日宝兄弟可威风了!那个吴凡,就是宫里吴妃娘娘的亲弟弟,刚开始那么嚣张的人,后来遇到宝兄弟,还不是立马就认了怂,要不是二皇子殿下苦苦哀求,他还得跪下给宝兄弟磕头认错呢!” “这又是怎么说?” 薛姨妈母女二人纷纷皱起了眉头。 薛蟠说话三不着两的,一会儿吴妃,一会又是二皇子,都是些顶级尊贵的人,怎么都和贾宝玉扯上关系了? 不过薛姨妈还是有一些欣慰,到底今日一行薛蟠没有白去,这才大半日,就认识了这么些京中上层的权贵人物。 宝钗很清楚薛蟠的个性,知道要是让他自己说,谁知道她们多久才能理出个头绪,因此道:“哥哥喝口茶,然后坐下来,把今日去熙园之后的事,一一给母亲说清楚。” 薛姨妈立马附和:“就是,既然是大事,你可不许胡说,把你们去赴宴之后的事,好好说一遍。” 她一则是好奇,二则,也想看看,薛蟠在这样的大场面里面,到底能不能支的起来,以后她才能放心的把薛家这偌大的家业完全交给他打理。 薛蟠呵呵直笑。他可是很少在她母亲和妹妹两人身上同时看见对他这般郑重的神色。 本来还想再卖卖关子,只是见她二人逼视过来,这才放弃,然后以他自以为最圆润的方式,将今日熙园所发生的事一一说来。 在说到汀兰水榭前的打赌时,他最兴奋,将吴凡如何不自量力,贾宝玉又是如何不留情面的打击回去说的淋漓尽致。 当然,他在其中,也是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的,什么义字当先,豪气干云,仗义执言等。 “等一下。” 宝钗忽然打断了薛蟠,道:“哥哥可还记得当时宝兄弟写的那首诗?” 薛蟠再次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张稿纸来:“就知道你最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所以我早就让人抄好了。不但那首,还有后来在太上皇寿宴的正殿之内宝兄弟作的另外一首,也抄在上面了。” “他作了两首?”宝钗下意识的问了一声。 薛蟠点头,又把后面的事也说了。 他自然不知道崇德殿内的事,不过自贾宝玉进殿之后就一直没再出来,他和冯紫英几个自然要好好打听了,这一打听,还是很容易悉知的。 宝钗却没有和薛姨妈一样认真听薛蟠后面的话,她的目光全部停留在了纸上。 虽然仅仅只是一首诗,一首词,但是从中,她仿佛亲眼看见了一个坚毅果决,胸怀青云之志的少年郎,站在那万人中间,执笔挥毫,散落漫天豪情壮志。 这样只能在传记当中看到的身影,当真是那个在自己面前,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的少年? 宝钗怔怔,心神完全失守。 第61章 晚宴 晚间,荣庆堂内,举摆家宴。 贾宝玉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出彩,为贾家争了光,自贾母而下,贾家众人都是欢欣鼓舞。贾母当即吩咐,宴请两府直系人丁,为贾宝玉庆贺。 并且表示,明日还要再摆筵席,请整个贾家在京八房的人,认真要把贾宝玉今日的光彩传遍家族。 对贾母而言,贾宝玉出息争光,比她自己得了光彩还要让她开心,这证明了她一贯以来对贾宝玉的宠爱甚至说是溺爱都是没有错的。 过了戌时,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蓉先后以身子不适或者另有事务为由告辞,贾母亦不挽留,没了他们,家里的妇人和孙女们才放得开,正好陪着她再好好乐一乐。 此时的荣庆堂正堂内,烛盏林立,灯笼高悬,将宽大的厅堂照耀的如同白日一般。 王熙凤倒了一杯酒,摇曳着凹凸玲珑的身姿,来到贾宝玉身边,一脸笑道:“宝兄弟,从今儿往后你可就是官老爷了,我们以后都要仰仗你照应了,你可千万别松懈。” 她这话说的诙谐,令周围的人一笑。湘云接茬道:“宝哥哥刚得了官身,二嫂子你就来督促,怎么不见你督促琏二哥哥?” “哈哈哈” 湘云本来说的认真,却立马惹来众人的笑声。 王熙凤正与贾宝玉喝酒,闻言差点没站稳把酒给撒了出来。但她毕竟大方,一手搭在贾宝玉肩头,回头没好气的白了湘云一眼,道:“你琏二哥若是个有本事,肯听人劝的,我巴不得天天督促他。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又何必讨他的嫌,自然由得他了。” 王熙凤不解释还好,她这一解释,众人笑的更欢。 湘云便追问:“那宝哥哥呢,你怎么知道他就是听劝的呢?” 王熙凤道:“他听不听劝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你肯定是没吃饱饭,所以才这么多问题!” 说着,王熙凤已经是走到了湘云这边,夹了一块肉往湘云嘴边塞。湘云自然百般闪躲,连累了旁边的迎春和探春也跟着嬉闹在一起。 这边与贾宝玉同桌的只有贾兰和贾环两个了。贾环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眼睛四处乱瞟,贾兰又鲜言寡语,和他们坐一席实在无趣,便端起酒壶,从贾母起,挨着敬酒。 到了李纨她们那一桌,贾宝玉被扣住了。王熙凤打头,合着尤氏、秦氏外带一个李纨,拉着他死灌。 偏偏平日里最疼他的贾母这会儿也不帮他震慑她们两句,所以最终贾宝玉只能在每人手中喝了一大杯,这才逃脱。 虽然喝的是黄酒,不易醉人,但是“俗语说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四个人,十八至二十八,都是青春美少妇,哪怕是被灌酒,贾宝玉面上推拒,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特别是最妖娆的秦氏,因为是辈,贾宝玉每喝一杯,她都要忙着将贾宝玉杯中的酒添上,一来二去,那眼中的柔情与身上的香气,都快把贾宝玉熏晕了。 凭借着莫大的毅力辞别四人,贾宝玉终于来到姐妹们这一桌。 这一回,他自然要耍聪明,敬姐妹们酒的时候都只是轻轻抿一口。湘云对他的做派十分不满,奈何其他姐妹们不配合,没有附和她要贾宝玉喝满杯的提议,让贾宝玉蒙混过关。 然后,贾宝玉也不回座,趁机在这边坐下。 桌子不大,已经坐了宝钗、迎春三姐妹、黛玉、湘云六人,本来就略显拥挤。偏偏贾宝玉看黛玉和探春两人偏头说悄悄话,便挤在她二人中间,强行将她们分开。 黛玉自然有些不满,出言道:“这不是刚上任的官老爷么,刚才还和我们摆官架,酒也不肯多吃,这会子挤在我们这里做什么,仔细辱没了你的身份。” 一听这话,隔着探春的湘云立马附声道:“就是,他跑过来给我们敬酒,自己却不肯吃,你们方才也不帮我抓住他!” 湘云显然还记着先前让贾宝玉敷衍逃脱的事。 贾宝玉看着黛玉笑了,这是他的好妹妹,话虽然这么说,其实心里真心疼他,方才连探春都跃跃欲试的想灌他酒,只有黛玉始终安静的坐着。 “酒乃助兴之物,不在于多。况且我们兄弟姐妹之间,又不比旁人,真要把我灌醉了,等会还得劳烦你们抬我回去。” 贾宝玉这般道,然后向旁边的丫鬟要了半盏茶,乘热喝了下去。 湘云一噘嘴,对于贾宝玉的话嗤之以鼻。贾宝玉要是喝醉了,自有丫鬟奶妈子们搀扶回去,哪里会用得到她们。不过看贾宝玉要茶喝,也知道他可能确实喝多了,便不再纠缠。 宝钗等到大家话说尽了的空档,瞧着贾宝玉道:“宝兄弟拜了名师学习,不过半年之久,便文思大进。今儿你在寿宴上作的那两首诗,我哥哥给带了回来,我也看了。第一首七绝立意高远,用词精妙,将竹之一物的刚直不屈、高风傲骨写透了,也写尽了。 我和颦丫头几个虽然没有什么才学见识,但依我们的浅见看来,你这首,便是放在唐宋人的咏竹诗中,也不遑多让了!” 诗词文章,大多需要历史与时间的积淀,才能更加振聋发聩、动人心神。 板桥先生这首《竹石》,在贾宝玉看来,便是列为所有咏竹诗中的第一也不为过了。好在这是它在红楼世界第一次问世,宝钗等人虽然同样震惊于贾宝玉能写出这样好的诗来,却只是给了他一个追及前人的评价,不然,贾宝玉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脸红。 当是时,他只是想以绝对的高姿态,碾压吴凡渣渣。 所以,贾宝玉十分谦虚的回应了宝钗的称赞,说什么“侥幸”、“偶得”之类的。 不过宝钗既然提起这个话题,在座众女孩便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顿时叽叽喳喳的说起来。 有人说这句话好,有人说那句妙。难免又要提及《沁园春-雪》一首。 不过一如贾宝玉猜测那样,黛玉等人对于《竹石》的偏爱,远甚于沁园春一首。 黛玉等闺中女儿家,更喜欢空灵镌逸,清新脱俗一些的文章。《沁园春-雪》虽然狂放洒脱,行文大气不羁,但是“功利心”太强,又知道是贾宝玉写来恭维太上皇的,说的难听些就是巴结谄媚的产物,她们在心理上就给予不了太多的喜爱。 倒是宝钗,贾宝玉暗自揣测或许对此没有偏见,说不定更喜欢,只是奈何宝钗没有说。 不过从她偶尔看过来的目光,贾宝玉还是发现,似乎,比以前要有些不同。 第62章 秦氏 虽然在座的姐妹们,除了宝钗和迎春,其他人都完全只能算作孩子,但是耐不住一个个的要么生的钟灵毓秀,要么就是粉雕玉琢,都极其可爱养眼。被她们当作议论的中心焦点,时不时抛过来一个美哒哒的眼神,还是很满足贾宝玉的虚荣心,令他的心情变的极其愉悦。 贾宝玉抬起身,将凳子往后挪了挪。这般动静被黛玉察觉,扬起翠微好看的眉头,盯着他。 贾宝玉俯身,声在她耳边解释道:“我去解个手。” 黛玉听了,脸顿时微红。 “你要去就去,和我说做什么。” 说话间,已然别过了脸。 贾宝玉心说,你若是不好奇的看着我,我又何必请示……但是也知道这话不能说出口,因此笑了笑就走了。 湘云问黛玉:“二哥哥做什么去?” “我不知道。”黛玉摇了摇头,根本不看她。 湘云嘟嘟嘴,她才不信,方才明明看见你们两说悄悄话来着! 探春却知道原因,因安抚湘云说:“好了,你二哥哥一会就回来,你也不用这么惦记他,连他离开一会儿也等不得。” “呀,三姐姐你胡说什么呀,谁惦记他了,你真坏!” 湘云大羞,抓着探春胳膊,以头撞之。她年纪,比惜春也只大了一岁多,但是,她还是第一时间,听出了探春是在打趣她! 她俩一个开玩笑,一个报复,相拥打闹,却不知道旁边黛玉已然留了心。 自贾宝玉亲口向她表明心迹以来,她几乎每日都在划算着将来的日子。她甚至好几次在梦中,梦到自己长大后,穿着红红的嫁衣,凤冠霞帔,嫁给二哥哥…… 这是她自母亲病重时,她在梦中幻想母亲痊愈之后,最美的梦境。 但是她却不是个总幻想的人,特别是,她把事情往好的方面想的时候特别少。更多的时候,她都会忍不住担心,将来贾宝玉不会娶她。 纵然她相信贾宝玉不会骗她,因为在她心里,贾宝玉是极好的人。但是,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像贾宝玉这样私下向她表达心意,是违背礼法道德的,她担心有一天被别人知道,会对他们指指点点。她更担心,贾宝玉会“移情别恋”,会被舅舅舅母安排娶别人。 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就比如,左手边这位。 黛玉抬头,几不令人察觉的瞧了宝钗一眼。 舅母对她,比待自己真心。上回给老太太做衣裳,剩了些料子,只够做一件衣裳,舅母就悄悄给了她。 想到这里,黛玉又不禁伤心起来。若是旁的人,就算对宝钗再好,她也不关心,但是,偏偏那个人是舅母,是二哥哥的母亲…… 这也是黛玉敌视宝钗的主要原因,因为她的玲珑心,让她察觉到,她在王夫人心中的地位不如宝钗。 这一点,就连贾宝玉也不曾考虑到。因为若是换上别人,会因为宝钗是王夫人的甥女,偏疼宝钗一些也是有的,但偏偏黛玉,她不会这么想的开。 所以自悲自苦自怜。 如今,一个宝钗没闹清,又来了个湘云。虽然她和她关系处的不错,但是对方却也是老太太娘家的嫡亲侄孙女,若是老太太有意…… 所以,湘云也有威胁。这就是黛玉不得对人说出来的心思。 她年纪,虽然生的七窍玲珑心,却也只看得到眼前的人。所以,才会将目光都放在宝钗和湘云身上。 如此想了一番,黛玉竟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比不过她们了,面上一苦,神色带着一丝悲戚,就差没落泪了。 但是此时此地,到处欢声笑语,因此大多数人根本看不到她的伤心。就算有看到的宝钗迎春等人,也只会觉得黛玉天生比别人多愁善感些,时常借景伤情,所以并不以为意。 …… 茅厕在荣庆堂之后,贾母花厅的西边。 贾宝玉制止了要跟着他一起去的袭人,独自而行。 因为茅厕地处僻静,光亮不好,贾宝玉又没打灯笼过来,因此就在茅厕之前的一从翠竹之后,撩起衣襟,来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倾泻。 将体内的热液排出体外,身子在寒夜中不禁打了个寒颤,酒意倒是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走出阴暗处,贾宝玉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冷月,只见其苍白如银,照射下来的光线也几乎弱不可见,倒是别有一番清冷的美感。 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还未入荣庆堂,贾宝玉忽然发觉旁边山的石径上,有人影闪过。 贾宝玉顿时立起眉头,站在原地,轻喝道:“谁?”然后便朝着那边走去。 他并不怀疑是不是有丫鬟也出来解手,因为就算是丫鬟忍不住在这边找地方解决,也会找个山石、树荫之后,而不是道上。 “出来吧。” 走到近处,贾宝玉都看见对方的裙子了,对方还藏着不出声,越发肯定贾宝玉的判断。 不过接下来的事,就大大的超出了贾宝玉的预料。 “叔叔,是我……” 一道长挑婀娜的身影,从树后来出来,手足扭捏,低垂着头,不是秦氏又是何人。 “呃,是蓉儿媳妇啊,你躲在这儿做什么?” “我,我是专门在这里等候叔叔的……” “等我?”贾宝玉心说,我出来解个手,袭人她们站在这里等我还差不多,你这侄媳妇儿跑过来等着算几个意思? 许是察觉到贾宝玉的狐疑,秦氏连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是说,我有事找叔叔……” 尽管光线阴暗,但是贾宝玉还是看到了秦氏脸上的通红娇羞之色。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煞是可爱动人,贾宝玉虽有些触动,但还是看出来,秦氏或许真的找自己有话要说。 在人前,因为两人身份的关系,难得有单独说话的机会,如此便可理解的通她为何在这里等着他了。 “走吧,上去说。” 天上挂着冷月,山上林木稀松,贾宝玉记得上面有个石桌,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因此率先走了几步,上去了。 身后,秦氏悄悄看了贾宝玉的背影一眼,然后再次垂下头跟上。 在坡上的石凳上坐下,居高临下,还能看见远处荣庆堂后院的廊檐下,穿来行去的丫鬟仆妇。 “好了,这里没别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贾宝玉让秦氏在对面坐下,温和的开口道。 秦氏侧坐在尺许宽的石桌边,双手几乎拧在了一起,犹豫了良久,还是低声道:“他,又来找我了……” 贾宝玉顿时眉头一皱,尽管秦氏说的隐晦又低声,但他还是立马就明白,秦氏口中的他是谁。 贾珍…… 当真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亲老子贾敬的威慑,以及暗处外人的监视,竟然都制不住他的色心。 “他威胁你了?” “嗯……” 秦氏声若蚊蝇。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晚自己会鬼使神差的跑过来,和贾宝玉说这等羞于启齿的事。 “这件事你告诉蓉哥儿了没有?” 贾宝玉的话音一落,秦氏顿时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一种无言的苦楚涌上心头。 “他,他说他也没办法……” 她如何没告诉他,毕竟是她的丈夫。可是,他没想到贾蓉竟软弱,惧怕贾珍至此,听到她的倾诉,丝毫愤怒之色也未曾有过,只是愁眉苦脸的说他也没办法,到了最后,甚至暗示她,不若顺从,方能保得一家安稳…… 秦氏都不知道她当时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与贾蓉赌气离去的。保得安稳?若是当真顺从了,贾蓉倒是安稳了,不用怕与贾珍对立,可是对她而言,如何安稳? 一旦东窗事发,她又将如何苟且偷安? 越是高门大户,对于女子的贞洁看得越重,也越苛刻。况且世人对于男子的宽容远大于女子,事后或许贾珍父子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但她,只有受人指摘而死。 得夫如此,人生何望? 好几次,她都有了自暴自弃的想法,干脆任性而为…… 只是每次一有这个念头,她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日荟芳园中那张镇定、从容,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的脸。 她不想让那张脸背后,年纪却不似孩子的人,看不起她。 但她又实在被逼的无路可走。所以,她决定要来见一见他,因为他说过,他会帮她。 今晚晚宴的时候,她其实一直有注意贾宝玉的举动,及至看到他往后院去了,她便也悄悄告罪离席,然后暗中跟着,在贾宝玉如厕归来的必经之路上等他。 第63章 不,我是狼 夜晚静谧的山林中,四周都是未化尽的白雪。 贾宝玉陷入沉思之中,本来这件事,贾蓉若是出头,和他父亲闹上一闹,哪怕他自己吃些皮肉之苦,或许就能护住秦氏。谁知道他竟如此懦弱不敢出声。 他的懦弱,无疑是助长了贾珍的气焰。 说起来父夺子之妻的事,史料记载中很多。就算在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之中,也并不罕见。 像什么卫宣公筑台纳媳,唐玄宗娶杨太真都不算什么,最彪悍的还是数梁太祖朱温,召儿媳妇儿们轮流侍寝 当然,朱温最后会死在自己亲儿子的手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古人常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但是当这个夺妻之人变成自己的父亲,这就很难办了。 历史上这些有记载的儿子们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大多都会如贾蓉一般选择忍气吞声,因为这些有记载的人,大多也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掌握着儿子们的生死富贵。 但是在民间,或许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一时怒从心头起,一杯毒酒绝之,相信也不在少数。毕竟以子谋父,在环境上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若有这样的事,定然百般遮掩,况且平凡人的恩怨情仇也没什么值得史笔记载的,所以在历史长河中,掀不起任何波浪。 话说回来,贾珍行事敢如此肆无忌惮,便是早已经吃准了贾蓉的个性,料定了他不敢反抗他。 不但不敢反抗,还有顺从之意,这类人,属实有些可悲。 贾宝玉想着这些,忽然察觉有人影靠近,举目一瞧,原来不知何时秦氏已经走过来,裙摆都已经碰到了他的腿膝,幽声问道:“宝叔,我该怎么办。” 声音怜人。许是觉得这么居高临下的和贾宝玉说话不便,她屈身蹲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看了一眼别过脸,迟疑了一下,道:“可卿,若是我帮你,或许保不住你的名声” 贾宝玉终究力量还太薄弱,无法制约贾珍。 他不行,但是贾母可以。 贾母贵为一品国公太夫人,又是贾珍的长辈,若是贾珍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贾母甚至有能力剥去他身上的爵位。 贾宝玉若要帮秦氏,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利用贾母的力量。 只是这样一来,秦氏的名声便无法保住了。 “名声”秦氏喃喃。名声对于女子来说是第二生命也不为过,她也不能不在乎。 “我明白了。”贾宝玉叹道,看来还是得另寻别的办法。 秦氏却以为贾宝玉气馁了。而且贾宝玉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如此老气横秋的神态,也令她觉得有些好笑,因此眼波流转,将纤纤玉掌搭在贾宝玉的腿上,做出可怜妩媚之态,娇声道:“宝叔,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滋~贾宝玉心中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强自镇定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会算数的。你回去之后自己心些,或许要不了几日,他便不敢来找你了。” “宝叔想到办法了?”秦氏仰头问道。 贾宝玉点点头:“有了一个想法,可以试试。” 贾宝玉本来以为秦氏会追问是什么办法,谁知她竟也只是点点头道:“多谢宝叔~” 贾宝玉低头,看着秦氏。 此时两人地处幽僻之处,只有天上一轮苍白的冬月,散发着微弱的寒光,照射在秦氏娇媚的脸上,越发显得她清丽动人。 况且秦氏蹲在他面前,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日自己梦回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子的妹妹云雨之后时,便有一幕,与眼前何其相似 贾宝玉夹了夹腿,微微坐直了身子,为的是不想让自己某处的抬头之势让秦氏发现。 也不知道贾宝玉的异动被秦氏发觉没有,总之秦氏似乎在知道贾宝玉为她想到了办法之后,神色轻松了不少,甚至羞涩道:“方才听宝叔叫人家的名,宝叔从哪里知道的?” 她的乳名可卿,在她的记忆中就连贾蓉也不知道,方才却别被贾宝玉叫了出来, “呃,这是一个神仙告诉我的。”贾宝玉随口胡诌道。 这件事他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看过原版的红楼梦? “我才不信。” 秦氏或许是个好奇心不强的人,也或许心里想着别的事,总之她没有追问,而是忽然狡黠的笑道:“宝叔身子不舒服吗,怎么扭来扭去的?” 说着,她竟把双臂靠在了贾宝玉的膝上,尖巧圆润的下巴压自己手上,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 好一副天真无邪少女的做派! 贾宝玉心头一震。 秦可卿至少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哪里可能懵懂无知至此。 很显然,她在调戏他! 贾宝玉心头又气又笑。得亏自己之前还努力克制自己,得亏自己还费尽心思的帮她想办法,结果她脑子里居然想着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秦氏,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嗯,我腹有些不舒服,要不侄媳妇儿帮我揉揉?”贾宝玉轻咳一声,提议道。 “咯咯咯,宝叔你真坏。” 秦氏一串玲珑娇笑,然后站起来退后两步,一副戒备色狼的模样。 “真不打算帮我揉揉?” 贾宝玉正色问道,似乎十分可惜。 “不帮,你可以回去找袭人帮你。” 贾宝玉撇撇嘴,对她撩了人就跑,还拉别人挡剑的行为十分鄙视。 见贾宝玉心情不爽,秦氏却又走回来。这回换作贾宝玉一脸戒备的瞧着她:“你想干嘛?” “咯咯” 对于贾宝玉的做派,秦氏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人,真的不太一样呢。 俯下身,在贾宝玉额前轻轻一吻,然后道:“若是宝叔帮了我,或许,人家可以考虑帮你揉揉” 玉面如霞,粉面含羞,煞是动人。 贾宝玉好奇道:“你就不怕只是刚出了狼窝,再入虎坑?” 秦氏白了他一眼,道:“那宝叔是虎吗?” “不,我是狼。” “色狼” 就在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打情骂俏之时,不远处传来袭人的呼唤:“二爷?你好了没有?” 贾宝玉一瞧,不远处一团光亮靠近,显然是袭人见他出来的久,打着灯笼来寻他来了。 随手拉过秦氏,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我先出去,你等会再走,对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秦氏憋着脸,不敢发出声响,闻言只是点点头。 贾宝玉这才放开他,站起来整理一下衣襟,沿着石径走了下去。 s:富强、明主、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第64章 玩笑 “二爷,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袭人看见迎面走过来的贾宝玉,连忙上前,一边问,一边晃着灯笼往贾宝玉身后的山林瞧。 “今晚月色不错,多看了一会儿。” 贾宝玉随意回了一句,然后就往荣庆堂走。 袭人抬头看了看天,孤零零一弯残月,这么大冷的晚上,跑山上看它? 但是贾宝玉离开,她也没时间多想,只好跟上,替贾宝玉照亮前行的路。 回到席上,没过一会秦氏也回来了,贾宝玉与其相视一眼,皆看见对方眼中那一抹不为人知的笑意。 贾宝玉见她完全没有黛玉等人的娇羞神态,心中不由想到,怕不是今晚她找自己帮忙是假,趁机猎奇是真吧 正所谓大叔爱萝莉,少妇爱正太,自己这十三岁的“娇躯”,怕不是正合某些人的意吧。 再加上今日自己大大的出了光彩,眼见一个少年神童才华横溢的帽子就要扣在自己身上,这种情况下,秦氏控制不住自己的“邪欲”,也实属正常。 难怪,之前给自己添酒的时候,他就发现其有些不正常,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秦氏! 推此及彼,秦氏尚且如此,难保别人不会如此。 贾宝玉觉得,自己在不断表现出自己超强异性吸引力的同时,还得想办法保护好自己,不能轻易给别人“辣手摧花”的机会。 别人就不说了,就说与秦氏关系很好,同样是青春少妇的王熙凤,她的危险程度就极高。 加上他们平时关系也亲近,两人拉扯玩笑也是常事,保不准何时她就对自己生出“歹意”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看来得找个机会试她一试。 唉,作为一个还未成年却魅力无限的少年郎君,自己真的是太难了。 “二哥哥,你在想什么呢?” 探春想找贾宝玉说话,见他直勾勾的望着某处,神色涣散,眼中还有一抹令她难以捉摸的意味,她很是诧异,便推了贾宝玉两下,问道。 “啊,二嫂子找我什么事?” 贾宝玉下意识的以为是王熙凤唤他,只是话刚说完,他的神便已回身,顿时发觉不好。 抬起头,果然桌上几双眼睛,全部抛下别的事,愣愣的看着他。 探春恼道:“你浑说什么!” 惜春十分好奇:“二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叫三姐姐?二嫂子不是刚回去准备明日的宴席去了吗?” 其余的,宝钗、迎春、湘云都默默的看着他,等着他的答复。就连刚才同样在走神的林黛玉,也慢慢转过了头,好奇的看着他。 “咳咳,三妹妹莫生气,我刚才想别的事情去了,还以为是琏二嫂子叫我呢。” 饶是贾宝玉脸皮有一定厚度,此时也不禁有些尴尬。 若是丫鬟们这么看着他就罢了,他大可以随意的敷衍过去,反正在她们面前,最终的解释权始终在自己手里。 但此时桌上这些人,可没那么好对付。 果然湘云立马追问道:“你怎么会以为是琏二嫂子呢?三姐姐的声音哪里像琏二嫂子了?” 说着,狐疑之色已经溢于言表。 显然,聪慧如她们,都不难想到,方才贾宝玉想的事,肯定和王熙凤有关,说不定就在想王熙凤也不一定! 眼见情况可能要收拾不住,就连平日里最是沉稳可亲,从不给人难堪的宝钗都不说话了,贾宝玉心思急转,立马想到了说辞:“是这样的,我想的是,今晚我们大家能够这么坐在一起吃酒玩乐,全靠二嫂子操劳筹划。可是她还没得机会坐下好好吃两杯酒,就又要去筹备明天的酒席,实在是太辛苦了。况且还是因为我的事,我这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我就想着,是不是想个法子帮帮她,让她别那么累。正想着,被三妹妹这么一打岔,所以一时口误,就叫岔了口。” 说完,贾宝玉松了口气。 “是这样的吗?” 湘云还有些不信。不过,贾宝玉这么一解释,桌上那种诡异的气氛,总算是慢慢消散了。 “当然是这样。”贾宝玉站起来,朝着贾母道:“老祖宗,宝玉想讨您老一个恩典。凤姐姐一年到头伺候老祖宗,管理着一大家子的事,本来就够劳累的了,这两日还要连续摆宴,所以宝玉想着,不如老祖宗给她找个帮手,也叫她明日可以略微轻松些。” 贾母听了这话,自然不无不可,笑呵呵的道:“还是你想的周到,以前她常说我不够心疼她,我还觉得她说的不对,今日照你这么说来,她倒是也没冤枉我,我竟还不如你心疼她了,呵呵。好吧,既如此,明儿我把我身边得力的人都派给她使唤,你看这样可好?” 贾宝玉笑道:“那倒不用,老祖宗身边总得有可靠的人伺候着。不若这样,明儿就劳烦尤大嫂子一番,请她过来帮忙料理一下,以大嫂子的能力,那凤姐姐必然能轻松不少,老祖宗觉得呢?” 贾宝玉一边说,一边笑看着尤氏。 贾母一想,也觉得让尤氏过来帮忙比较妥当。明日请的是一族中的爷们奶奶,尤氏作为一族主母,出面料理这些倒是再恰当不过的了。贾母因此也看着尤氏。 尤氏起身笑回:“老祖宗既然觉得妥当,那我明日早点过来,帮着料理些事便是。” “很好,只是辛苦你了。” “老祖宗说的哪里话,不过都是些分内的的事。” 尤氏说完坐下后,看了贾宝玉一眼。 王熙凤可是个要强的人,她虽然明说是过来帮忙,还不知道明儿王熙凤领不领这个情呢。 不过管她领不领情,横竖是贾母让她过来的,估量王熙凤也不敢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要是她不让自己理事,那正好,自己乐得轻松,也不误贾母这边的差遣。 尤氏心中这般划算着。 贾宝玉可不知道尤氏心中以为他干了件多余的事,他提议尤氏明日过来帮着王熙凤料理事务,也算是圆了之前的话,想必姐妹们也不会再揣测他阴暗的内心了吧。 果然,探春等人不再追究他口误的事,反而问道:“二哥哥,那二皇子叫你做他的伴读,那你不是不能在家里读书了?难道你以后都要去皇宫读书?” 贾宝玉点点头,然后道:“倒也不急,二皇子派人告诉我,让我先在家中静候些时日,等到时候,他会再派人通知我。” 探春听了,叹道:“也不知道皇宫里课业重不重,一天课要上到什么时候……听说那上书房中的老夫子们,都严厉得很,连皇子公主们都敢戒斥,二哥哥去了之后,需要多加谨慎些,千万不要惹那些夫子们生气……” “噗嗤~”却是黛玉忽然笑了,打断了探春的絮絮叨叨。见众人看过来,她笑道:“三丫头这番话,我怎么听着像是纨大嫂子在叮嘱兰儿一样?” 黛玉一双好看的眼睛扬起,散发着凛冽的光彩,神色带着戏谑,盈盈相视着探春。 她这般一说,湘云等人也回过味来,都配合的露出笑容。 探春打了黛玉一下,羞恼道:“你真是疯了,什么话都敢乱说。” 然后面色一转,又笑道:“你可仔细着,得罪了我,以后你进了我们家的门,可有你的好处呢,是吧,好嫂子,嘻嘻。” “哈哈……” 这下众人憋不住了,没想到探春也能这么厉害,往常就只有王熙凤敢这么打趣黛玉,不过都似乎没这么露骨。 “你!” 黛玉羞得直接站了起来,面上一片通红之色,看样子似乎要殴打探春一番才能罢休。 上方贾母听见动静,笑问:“你们说什么呢,笑的这么欢?” 湘云最无禁忌,直接揭破:“三姐姐要给林姐姐做媒,林姐姐不依,要打她呢,老祖宗还不劝劝。” 贾母骂道:“你们这些孩子,一吃了酒就什么话都敢说,像什么话。” 贾母虽说为骂,面上倒是挂着笑意。她待孙子孙女们宽和,加上此间除了贾宝玉,又没有爷们和外人在场,连贾环和贾兰之前都让她叫回去。所以在这喜庆的酒宴上,她喜欢看她们说笑打闹的,只是告诫着她们不要太过分就好。 被贾母说了,湘云悻悻的努努嘴。黛玉也不好再揪住探春不放,只得瞪她一眼,顺带又瞪了看戏的贾宝玉一眼,到底忍不住心中的羞意,转过身,朝着宝钗一方,不再看探春和贾宝玉兄妹两个。 第65章 吃胭脂 是夜,湘云依旧往黛玉房中安寝。 黛玉却因探春晚宴未散时的打趣耿耿于怀,不怎么理会湘云,梳洗完之后只坐在妆镜台前,一直打理自己的头发。 要是换做往日黛玉这般,湘云或许还会多心。但是今晚知道缘由的她,自然毫不在意,还朝着玻璃镜中的黛玉做了个鬼脸,嘻嘻一笑,然后也不理立起眉头来的黛玉,自个儿跑床上睡去了。 紫鹃看黛玉脸气鼓鼓的,又无处发泄,笑着上前拿过一把樘木梳,站在黛玉背后,替她梳头。 一会儿之后。 黛玉终于忍不住道:“你笑什么?” “我没笑啊” 紫鹃笑着回答,然后看着黛玉微微变黑的脸,又道:“姑娘难道还在为三姑娘的话着恼?” 被点破心思,黛玉不好再在镜中与紫鹃对视,偏头道:“三丫头越来越可恶了,如今连她也能这样嘲笑我,我都成了你们家拿来取乐的了!” 说着黛玉的口吻不由多了几分委屈。以前只有王熙凤这么打趣过她,现在又添了探春,让她有一种客居别府,然后被人给欺负了的感觉。 因为紫鹃也是“土生土长”的荣国府人,所以话语间,对她也多了一些不忿。 谁知紫鹃听了,不但不安慰她,还“呵呵呵”的笑了起来。 这下就惹恼黛玉了,坐着转身,抬头怒视紫鹃。 紫鹃回头看了看黛玉的拔步床,湘云已经睡着了,此时正有微微的鼾声传来,心念一声云姑娘睡眠真好,然后才回头对黛玉道:“姑娘何必这么看着我,三姑娘说的又没错,难道姑娘不想以后当她的嫂子?” 黛玉错愕,随即大怒:“你要死啦!” 然后黛玉猛地转身,伏在妆镜台上,不让紫鹃看见自己的面色。心中直念道:这丫头不能要了,明儿就给她们退回去,退回去 紫鹃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面临被炒鱿鱼的风险,仍旧笑道:“姑娘不承认也罢,反正就凭宝二爷平日里对姑娘的好处,这府里谁看不出来? 没见刚才三姑娘开玩笑的时候,宝二爷一直乐呵呵的在旁边笑着,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依我看,宝二爷如今越发的有主意了,也是将心思都放在姑娘的身上。我就不信,私下里,宝二爷没和姑娘说过些悄悄话” 黛玉心中尽管百般告诫自己“不听不听”,然而耳中却将紫鹃的话一字不漏的全收纳了。 所谓旁观者清,之前她虽然知道贾宝玉是喜欢她,因为贾宝玉亲口对她说过了,可是天生敏感多疑的她,还是有那么一些不自信。 如今听紫鹃这一佐证,她心中倒确实落下一块石头。 不过,听到紫鹃最后的一句话,她又羞臊起来。紫鹃的意思,分明是说贾宝玉和她私定终身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依旧让她很难为情,她还以为,她和贾宝玉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呢! 心中这般想着,她嘴里却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明白!” 然后一摇脑袋,站起来道:“我去睡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说。”说完果真走到床边,蹬下靴子,自己就爬床上去。 上了榻,才发现湘云一个人居然睡在了中间,她本想就这么靠着边睡算了。可是又想起那晚她被挤到鞋凳上的经历,想了想,还是脱掉一件中衣,撑着胳膊,翻到里面去了。 湘云被弄醒,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是黛玉上榻也就不在意了,还翻了个身把手和脚往黛玉身上搭。 紫鹃过来给二人掖被子,见此,怕黛玉被湘云压着了,所以轻轻的将湘云的手挪开。 黛玉也没说什么,她又不是第一次与湘云睡一起,对于湘云冬天的睡觉习惯再清楚不过了,知道紫鹃现在做的不过是无用功而已,等到半夜,她依旧会重新抱过来。 当夜,贾宝玉的屋里亦有些不平静。 早晨醒来,贾宝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身边,才发现被窝里的抱枕香菱已经不见了。 正觉得有些遗憾,端着装针线的簸箕进来的袭人看见了,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过来服侍贾宝玉起床。 “香菱呢?”贾宝玉问道。 他不问还好,一问,袭人顿时道:“谁知道昨晚二爷做了些什么好事,大清早她就起来了,见了人还没说话就已经红透了大半张脸,躲躲闪闪的,然后到厨房烧了一桶热水就关进浴室,到现在还没出来。” 语气酸溜溜的,颇有几分深闺怨妇的意思。 贾宝玉顿时一乐,拉着她靠坐在怀里,笑道:“你若是吃味,明儿让你来给爷暖被窝,你说这样可好?” 昨晚被秦氏那祸国妖精撩拨的他心中七上八下的,半夜怀里又搂着个温香酥软的抱枕,他哪会一点荤腥也不沾沾。 只是没想到香菱这妮子这么嫌弃他,居然大早上爬起来沐浴 话说回来,本来秦氏指定的是袭人来帮她完成任务,没想到却被香菱给近水楼台先得月了,想起来,贾宝玉也觉得略有些对不住袭人,所以现在就想补偿补偿她。 袭人顿时脸红了,她推开贾宝玉乱放的手,嗔道:“谁稀罕给你暖床了,还不知道你晚上会怎么使坏,当谁稀罕。” 这般略带傲娇,欲拒还休的姿态,当真让贾宝玉大感意外,没想到连看起来老实本分的袭人,也能有这么娇羞动人的时候。 一时兴起,便搬过她的脸来,笑问道:“当真不稀罕?” “不稀罕。”袭人欲偏头,却被贾宝玉一只手捏住不得。如此羞人的姿势躺在贾宝玉的怀中,让她呼吸急促,面上云霞越聚越浓。 “不稀罕就算了,本二爷稀罕你就是。嗯,你今早是不是新擦了胭脂,闻起来好香,让二爷我好好尝尝。” “不唔唔唔嗯~” 一场晨嬉,在贾宝玉的大床前展开。 晴雯迈着碎步,恹恹走进贾宝玉的卧房。她起得早,还不大睡醒,刚捂着嘴仰头打了个哈欠,忽然被前面的场面给吸引住,愣了片刻,精巧绝美的脸蛋上,先是一红,然后一冷,突然故意扬声道: “老太太、太太来了!” 袭人紧紧闭着眼睛,正陷入天旋地转之中,忽然听见这话,猛然睁眼,奋力的推开贾宝玉,夺路逃离开来。 贾宝玉也没强留,本来也只是一时被美丫鬟的姿色吸引,略作品尝。他正脸对着门口方向,晴雯进来他自然是发觉了的,但他没太在意,此时被晴雯一副抓奸在床的表情看着,他甚至笑道:“晴雯也来了,快过来,也让爷尝尝你嘴上的胭脂……” 贾宝玉发现,“尝胭脂”这个行为,这样说出来真的有一种清新脱俗的感觉,以至于他现在心里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淫邪。真亏了原贾宝玉如何想来。 贾宝玉觉得清新脱俗,晴雯却当即啐了他一口:“呸,谁要给你尝胭脂了……不要脸。” “呵呵。”贾宝玉笑了笑,对于晴雯的不配合不以为意。倒是旁边的袭人面色白了白,感觉晴雯话里不要脸三个字正是在说她一样。 她在贾宝玉屋里一向以大姐自居,这下被晴雯抓到把柄,让她感觉颜面扫地。 都怪二爷越来越荒唐,明明知道现在随时会进来人还拉着人家那样,也不知道找个没人的时候…… 晴雯见袭人臊了,她却不是个得理就饶人的主。 “我说两位倒也不忌讳,一大清早的,就在屋里干这样颠鸾倒凤的事,也不知道事先只会我们一声,我们也好外面给你们把门,也免得我误闯进来,还不知道回头会不会长针眼。” 晴雯冷笑着说。 虽然晴雯说的难听,但是袭人自知理亏,也不敢和她辩驳,说了一声:“你来给二爷穿衣,看时间久了仔细冻着。”说完便低着头快步出了房间,一如之前被她嘲笑的香菱那样。 贾宝玉站起来,展开臂膀,示意晴雯过来替他穿衣服。 晴雯显然余气未消,看了贾宝玉一眼,竟道:“二爷自己有手有脚,方才还有力气欺负袭人,这会子又叫我做什么。二爷还是自己穿吧。” 说着就要转身。 “晴雯姐姐!” 贾宝玉皱眉轻喝一声。 晴雯脚步顿止,回头看着贾宝玉。 她有些疑惑,也有些后悔,慢慢的,都变成委屈。 二爷从来没有凶过我,今天才亲了袭人,就开始嫌弃我了…… 第66章 惩罚 “过来!”贾宝玉命道。 晴雯慢慢的走过去,眼神倔强。就算二爷要打要骂,也任凭他去,反正确实是我自己犯了错,只当我以往白操了那份心,以后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果然戏文里说的不错,男儿都是负心汉,就算是二爷也不例外。 贾宝玉看着虽然乖乖站过来,但是神情满是不服气,甚至一副视死如归表情的晴雯,心中忍不住发笑,但是忍着,道:“晴雯姐姐,你可知错?” 果然如此 晴雯面色瞬时如潮红之色,泣道:“我是错了,我只是个奴才丫头,天生命贱,刚才就不该进来打搅二爷的好事,不该挤兑袭人,更不该不听二爷的吩咐,我以后都改,呜呜呜……” 晴雯口中认错,神色却是一点不认。而且那眼泪就像是瞬间林黛玉附体一般,说来就来,说话间就铺满了两边脸颊。 这下子贾宝玉倒诧异了,晴雯跟了他半年,一直都是好强嘴硬的脾气,他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看来,她果真是伤心了。不过别说,本来就生的比万人标致的晴雯,这一哭起来,加了点梨花带雨的感觉,更是美的仿佛坠落人间的精灵一般。 其实贾宝玉也并没有生气,他如何不知道晴雯之所以发脾气,实际上是因为看见他和袭人亲热吃醋了。她自认为容貌女工都胜过袭人,地位不如袭人也就算了,那是袭人哈巴狗似的巴结太太和老太太得来的,她不稀罕。可是如今,连在得贾宝玉的欢心这一点上,她也完全输给了袭人,这才是她失去平衡心的原因。 “你哭什么,我也没怎么着你啊。” 贾宝玉笑道,试图用拇指替她拭去眼帘下的泪水,被晴雯推开,显然不接受贾宝玉的示好。 贾宝玉如何能给她拒绝的机会,伸手一揽就把晴雯拉进怀里,轻拍着她的背道:“好了,快别哭了,你看哭的这花脸模样,都不像你了。” 被贾宝玉抱着,晴雯推打了两下,发觉贾宝玉抱的紧,便放弃了。只是忽然就提高了音量,放声大哭起来,然后双手环抱住贾宝玉,头靠在贾宝玉肩上,哭诉道:“跟了二爷这半年了,二爷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今儿为了她,你居然骂我,凶我,呜呜还叫我认错呜呜嗯” 一边诉说,一边哽咽,声音中那个委屈啊,真是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但是不知为何,贾宝玉就是想笑。 本来嘛,他忽然叫住她,是想要给她教教道理的。虽然他以前就说过,在院里可以纵容晴雯张扬她的个性,也能给院里添些生机,但是她方才确实有些张扬过了,连他都敢顶撞。 现在被晴雯这么一哭,贾宝玉心早软了。 虽然晴雯话里或许没什么道理,或者说她还是没完全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她表现出来对自己那种无比信任、无比依赖的情绪,依旧让贾宝玉心满意足了。 她一个文墨都不通的丫鬟,定要叫她懂那么多的道理,岂不是误入求全之毁的境地? 一心一意对自己,这才是最难得的。 另一边,晴雯的哭声早已传到了院里。 贾宝玉的小院里总计十来个丫鬟,此时已经有三四个闻讯摸进来的丫鬟,扒在门房后头,伸着脑袋往里瞧。 似乎都很好奇,贾宝玉把晴雯怎么了,让一向刚强的晴雯哭的这么伤心。 贾宝玉扫了房门一眼,立马把那些泛着八卦之火的眼睛惊退。然后贾宝玉微微搬过晴雯的身子,继续完成之前未完成的动作,替她擦眼泪。这次晴雯没有拒绝,只是抽抽搭搭的。 “好了,别哭了啊,你要是再这么哭下去,等会把院里的人都招来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在她们面前逞威风。” 贾宝玉笑道。 晴雯不服道:“谁逞威风了”话虽如此,她还是慢慢地收回了哭声。然后自己也偷瞄了外面一眼,可惜那几个小丫头也已经被麝月遣走了,她什么也没看见,难为情的心思倒下去不少。 她的小动作自然没逃过贾宝玉的眼睛,贾宝玉笑道:“你说说你,没缘没故的就哭,还哭的这么大声,现在好了,她们肯定都以为是我欺负了你。还真是冤啊,这一早上起来,我到现在还穿着单衣呢,到底谁欺负谁?” 晴雯一听,下意识的就要怼回“谁叫你自己不穿的”,幸好被她收住,然后也才想起贾宝玉确实已经站了不短的时间了,要是当真冻着就不好了,因此走过去撑衣架把贾宝玉的衣裳拿来,小心翼翼的给他穿上。 贾宝玉伸开手臂,他早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在家里要叫他自己穿衣服,他还真不习惯,也不乐意。 所以,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道:“晴雯啊,不是二爷我非得说你,你说你先前说的话,什么叫我自己有手有脚,我自然是有手有脚,但要是我自己就把这些事给做了,那你们不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吗?到时候,老太太、太太看你们没用了,说不定就把你们从我身边调走了。 所以啊,二爷我不自己动手做这些,是因为想把你们留在我身边,你可明白?” 晴雯嘴角一扬,她自然知道自己先前说的话万万不该,而且贾宝玉明明是想批评她的,现在却要这么绕着弯子的说。她性子虽急且直,但也是属于心思灵巧之人,她也看得出来,贾宝玉分明是不忍心再责备她,或者说是怕她再哭,嘻嘻。 心中得意,晴雯却不表露,而是满不在乎的道:“好啊,就算是我之前说错了话,做错了事,二爷要罚,就罚我吧。” 贾宝玉大感意外:“你认罚?” 晴雯骄傲的仰起头,似乎在说,罚就罚,本姑娘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这可是你说的。”贾宝玉高兴地搓了搓手,重新搂住晴雯。 晴雯虽然比贾宝玉大一两岁,但她是略属于娇巧玲珑型的,所以比贾宝玉还要矮一些。 被贾宝玉搂着,微微后仰,这个角度,正适合强吻。 “你要做什么。”晴雯紧张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嘘,别说话,接受我的惩罚。”贾宝玉比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慢慢低头,向着那一双鲜艳轻薄的红唇印去。 这可是红楼的第一美丫鬟,来了半年了,还一直没有机会一亲芳泽。现在终于要得偿所愿,贾宝玉心中得意,所以在距离只有一厘米之际,他自己都闭上了眼睛,准备细细的感受一下这美人儿的芳泽。 但是,或许就是他这一闭眼,让他放松了防备。 刚好感受到一片柔软,还未及品尝,就被怀中的娇躯猛然发力推开,自己还差点摔了一跤。 贾宝玉愕然抬头,看向晴雯。 说好的接受惩罚的呢?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贾宝玉这般模样,让满面羞红的晴雯都没忍住,憋出了一声笑,白了贾宝玉一眼,然后转身就逃,空气中只留下一连串的娇音:“咯咯咯,我可不是袭人,二爷要吃胭脂,还是找她去吧。” “喂,你别忙着走啊,胭脂的事先不说,我还有别的事儿没交代呢!” 贾宝玉伸手挽留,可惜晴雯丝毫留下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跑的更快了。 “唉,我是真的还有事交代啊,怎么又不信呢?”贾宝玉叹了一声,念叨道,然后也迈步出了房门,朝着晴雯的屋子而去。 ps: 作者:我这算加更吗? 读者:算个屁!自己欠了多少心里没点逼数吗? 第67章 血刃 大雪初晴,天上乍现阳光。 连日来的积雪慢慢消散,京城的天气,却比前几日更冷了不少。 尤氏走在荣国府后厨前往贾母院的路上,微微紧了紧身上的锦鼠脖领披风。 她今日很早就带着秦氏过荣国府来了,不过一如她昨晚预料的那般,王熙凤对于她来帮忙并没有多领情,只是出于大家面子过得去,让她帮忙照管一下后厨的事。 这会儿她见那边没什么事了,便把自己的大丫鬟留在那儿,自己准备去贾母屋里,陪贾母说说话。 还未到花厅,忽然贾宝玉屋里的丫鬟晴雯钻出来,给她请安,然后道:“大奶奶,宝二爷找你,请您过去一趟。” 尤氏有些诧异,问道:“宝玉找我做什么?” 晴雯道:“宝二爷没说,只是让我看大奶奶得空的时候,请您老的大驾,到我们二爷的屋里去一趟。” 尤氏心中纳罕,倒也没多说什么,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因此随着晴雯往贾宝玉屋里走。 贾宝玉屋子的外面,麝月走过来,正欲进去,便被守在这里的晴雯一把拦住。 “宝二爷和大奶奶在里面说话呢,叫我在这里看着,不许别人进去。” 晴雯正色道。 麝月疑惑:“宝二爷和大奶奶有什么话好说的,还不让我们进去?” “那我就不知道了,等会你自己去问二爷。” 晴雯一副她们说什么我不管,反正你就不能进去的模样。 麝月便嘲笑她道:“早上也不知道是谁,在屋里和二爷又哭又闹的,现在倒好,转眼就成了最忠实的狗腿子了!” 晴雯面上烧红,情知这件事怕是轻易躲不掉了,不知道要被她们嘲笑多久呢。 索性把脸一拉,不理麝月。 麝月与袭人的性格一脉相承,并非得理不饶人的人,见晴雯不搭腔,也就不再逼之过急,笑着看了屋里一眼,转身回自己屋去了。 一刻钟以后,尤氏从贾宝玉的房间出来,贾宝玉亲自相送。 走的时候,尤氏面色显得有些沉郁,眉宇间似有几分解不开的忧愁之色。 晴雯便狐疑的看着贾宝玉:“二爷,你该不会是对大奶奶无礼了吧?” 之前贾宝玉郑重其事让她去找来尤氏,然后又叫她守门,说是有正事与尤氏商议。 她当时没多想,只想着回报贾宝玉早上的宽容大度之恩,便乖觉的守在门外,替贾宝玉挡住前来的不速之客。 此时转念一想,贾宝玉和尤氏两个能有什么正事? 该不会是早上二爷没占到她的便宜,便把主意打到大奶奶的身上去了吧。想起昨晚还是贾宝玉提议让尤氏过来,晴雯心中不由更加犯疑。 “哎哟。”额头上挨了一记重击,晴雯痛呼一声。 贾宝玉骂道:“想什么呢,不过是送了一件礼物给大嫂子而已。” 晴雯听了,顿时还给贾宝玉一个你在骗傻子的表情。送个礼物需要花一刻钟的时间? 不过,她却也不是真的相信贾宝玉敢对尤氏如何,尤大奶奶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送的什么礼物?”晴雯的注意力变到了礼物的身上。 贾宝玉看着她,一脸不怀好意的道:“你要是继续接受早上我对你的惩罚,我就告诉你。” “呸,不说就不说,谁稀罕知道。” 晴雯望风而逃。 一日的家族大宴,在王熙凤的精心布置下,办的很是热闹。期间贾宝玉也出去,陪着族中的一些长辈喝了一些酒。 酒宴的纷繁复杂,觥筹交错,不用细说,与往常的并无太多不同。 贾珍作为贾家的族长,这种场合自然要到场的。不但如此,他最是个喜好戏酒的人,荣国府的宴会散了之后,他还携同家族里几个与他志同道合的兄弟叔侄,另外约了地方喝酒作乐,直到酉时将近,才摸着黑回府。 宁国府宁安堂之前,尤氏穿着一身艳丽的服饰站着这里等着。看见贾珍被他的厮搀着,几乎是拖进来的,显然贾珍已经醉的不轻,尤氏连忙合同自己的丫鬟接过贾珍,搀着他往屋里走。 贾珍虽然醉酒,但是忽然闻到女人的香气,还是精神振奋起来,抬头看见是尤氏,顿时两眼冒光,只觉得今日的尤氏格外的迷人,因此拉着就要求欢。 “大爷,你喝醉了!”尤氏自然不会当着丫鬟仆妇们的面任贾珍胡来。 “对对对……咱们先进屋,美人儿,等会让大爷我好好疼你,呃~” 或许是美色当前,贾珍连话都说的清楚了不少。 果然刚一到了屋里,就开始要脱尤氏的衣裳。 “大爷,我已经备了酒菜,不如让妾身伺候大爷再喝几杯?” “嗯?” 贾珍疑惑的回头,果然就见烛光惨淡的房间之内,桌之上,一壶美酒,几碟菜,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贾珍见了欣喜,笑道:“好好好,还是你有情调,比那锦香苑里的骚娘儿们有情调的多了。好,大爷今晚就陪你再喝几杯” 尤氏笑了笑,丝毫没有为贾珍口中将她与妓院的人相提并论而生气。将贾珍扶着坐下,便当真与贾珍酌起来。 只是她显然看了贾珍在外面喝的量。方才贾珍不过是凭着升上来的欲火暂时清醒几分,如今消退,不过两杯下肚,就完全醉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旁边伺候的人见尤氏愣愣的,便提示道:“大奶奶,大爷醉了,扶他到床上歇着吧。” 尤氏这才点点,让丫鬟把贾珍扶上床。 “美人儿~” 贾珍呓语一声,手在丫鬟的身上摸了一把,便再也不能做其他,死猪一般倒在床上。 “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 尤氏吩咐。婆子们顿时把一桌还没动过筷子的酒菜撤走。 等到人从散尽,尤氏的丫鬟银碟还在屋里准备伺候她和贾珍安寝,尤氏便叫她也下去。 银碟听命离开,顺便关上了房门。 如此,很快偌大的房间,便只剩下尤氏,以及醉的不省人事的贾珍。 尤氏坐在桌子边上,愣愣的出神。 她是尤家的女儿,尤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她能以寒门户的女子,坐上贾家族母的位置,得朝廷三品诰命,实话而言,贾珍对她是有恩的。 所以,她一向对贾珍百依百顺,从不违逆他的意,任由他在家里家外胡作非为。 非为她惧怕贾珍,实际上,她只是想要守住自己的地位。 反正,在这侯门公府,深宅大院里面,也没有什么爱情,甚至情意可言。最可靠的,还是富贵与权势。 她早就不渴望得到贾珍的宠爱了,只想着守着一门的富贵,安安稳稳,富贵一生,足以。 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贾珍居然会混账至此,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儿媳! 而且,还被贾宝玉无意间撞破了。她不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捅出来,会在贾家掀起什么样的风浪,甚至,会在京中权贵圈内,成为怎样的笑柄。 扒灰这一词,自产生之日起,便是世间最大的丑闻之一。 她实在不愿意她赖以为生的宁国府走上这一条路。 但是,她却也明白,贾珍此人性格乖戾,是不可能听从她的劝告的,甚至她若是敢拿此去劝贾珍,贾珍在羞臊之下,定然厌弃于她。 所以,她选择听贾宝玉建议,试一试,若是能成,则皆大欢喜。若是不能……那就等着沉沦吧! 她一个妇人,面对这样的事,实在没有什么办法。 走到外面,将内外的门都闩上,然后到隔间的柜子面前,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格子,取出一个木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礼盒,尤氏把它拿出来,揭开看了看。好漂亮的一株玉簪!样式新意,碧绿如水墨丹青。 虽然不一定很名贵,但是很可见的是挑选它的人定然十分用心。 即便明知道贾宝玉不是专程送她的,尤氏也不禁有些欣喜。 将玉簪盒放到一边,尤氏再次看向木盒。底下还有一层,用油纸包着,此时,尤氏变得很紧张起来。 颤抖着手剥开油纸,一把鲜亮的匕首赫然出现在其中,上面涂满了已经凝结的血液,不过从其开刃处,依旧可以看见闪闪的寒光。 尤氏有些发怔。 二叔年纪,为何想得出这般凶险的计谋? 说实话,到现在她还有些不安。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一番,又在房间备了酒菜,她甚至还准备等会将贾珍的几房妾一并叫上,来一个妻妾同欢也在所不惜,目的,就是要灌醉贾珍。 值得高兴的是,贾珍自己已经喝醉了回来,省了她不少事。 事已至此,如今再想别的也没用了。拿出油纸,将之前的礼盒放入盒子中,重新放进柜子里。然后拿起油纸包着的匕首,走到床前,看着熟睡中的贾珍,沉默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张纸,按在床柱上。 “叮~!”一把血红的匕首钉在了上面。 片刻后,尤氏吹灭了蜡烛,房间陷入黑暗,只有熏笼之中,微微有火光摇曳,但也很快熄灭。油纸已经燃尽。 几乎与此同时,宁国府的高墙外面,一个黑影闪过。 第68章 飞爪 贾珍感觉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醒来。 他想起,昨日自己连续喝了两顿酒,来了个酩酊大醉,自己是怎么回府的,他都不大记得了。 揉了揉眉心,感受着五脏六腑的胀痛感,贾珍有心发誓以后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但是内心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人生短短,得行乐时且行乐,这才是至理。 翻个身,睁开眼睛,正看见旁边的尤氏,贾珍顿时被勾起了欲火。 尤氏生的很丰腴,也很美,不然当初他也不会把她娶进门当太太。 伸手过去,就在尤氏身上摸寻起来。 尤氏醒来,睁开眼睛,呢喃了一声“大爷醒了”,然后,看着贾珍,瞳孔张大,猛然撑起身来,指着贾珍背后,哆哆嗦嗦的道:“那,那是什么?!” 她这副模样吓了贾珍一条,猛然回头。 外面天色已明,透过窗纸射进来的光线,贾珍赫然发现,离他的眼睛不过三尺之处,一把血红的匕首横插在床头的柱子上! 贾珍何曾见过这般景象,吓得他全身一抖。好容易才冷静下来,也不顾躲在角落里发抖的尤氏,试探着爬过去。 确实是一把匕首,而且从它的开刃处散发的寒光,可以很容易猜到它的锋利程度。 贾珍陷入沉默,带血的匕首出现在房间里,这种情景只有在戏文里他才听说过,长了四十余岁,他还是第一看见这样瘆人的场面。 血刃,代表杀人之意。哪怕贾珍是个养尊处优的人,也知道是这个意思。 家里进贼了,还是要杀人的贼!若是杀人的贼,他想杀谁?自己?若是这样,为什么自己现在还无事? “来人!!” 贾珍大喝一声。 虽然他也看见被血刃钉在柱上的还有一张字条,但是他没有轻易去动。他是尊贵的人,带血的东西,是极为不吉利的,他轻易不会去碰,也不敢去碰。 回头看了尤氏一眼,尤氏似乎已经吓傻了,一动不敢动。 见此贾珍冷哼一声,到底是个娘儿们,胆如鼠。这么一想,贾珍居然把刚开始的慌张恐惧丢了一大半,镇定了下来。 一会之后,尤氏的丫鬟银碟进屋,看见这样场面也是吓的话都说不出来。 贾珍喝道:“看看上面说了什么?” 银碟颤颤巍巍的将匕首拔下,拿下纸条,展开一瞧,然后面色大变。 “上面说了什么?” “说,说了我不敢说,大爷自己看。” 银碟仿佛送瘟神一样把纸条交到贾珍手中。 “没用的东西!”贾珍骂了一句,然后也来不及与她计较,低头看纸条的内容。 纸条上内容不太多,当先的,赫然便是上回贾敬带回来的揭帖: “三品将军动凡心, 阖府女眷不称心。 忽见儿媳好颜色, 便向月老祈良姻! ” 这且罢了,关键是后面还附带一句话:贾将军若是执意不悔改,下次刀上沾的可就不是鸡血了。 贾珍看了,不禁怒火冲天,怒骂道:“好贼子!欺我太甚!!” “啪”的一声,贾珍手掌拍在床上。见尤氏坐过来,想从他手中拿字条,他却立马收回手,丝毫给尤氏瞧的意思都没有。 他虽然色胆包天,但是像他对秦氏动心思这样的事,又如何能给尤氏知道。 想到这儿,贾珍冷眼看向了银碟。 她刚才可是看了字条内容的,要是她宣扬出去 银碟见到贾珍的神色,吓的立马跪下道:“大爷饶命,奴婢什么都没有瞧见。” “哼”贾珍冷哼一声,道: “昨晚这屋里,谁进来过?” “没,没人进来过。” “那这些东西怎么来的?” 贾珍心中狂躁,任是谁好好的睡在家里面,早上起来发现床边上插着一把带血的刀,心情都不会好。 尤氏见银碟害怕的说不出话来,也道:“昨晚大爷吃醉了酒回来,我们就伺候着大爷睡下了,并没外人进来过。” “那这些东西怎么来的?难不成是你弄的?” 尤氏心头一跳,但见贾珍虽怒,却没有盯着她,知只是拿她撒气,并不是真的怀疑她,便也哼一声,不说话了。 贾珍站起来在房间里巡视一圈,很快就发现东边屏风之后的窗户开着! 这大冬天的,晚上睡觉窗户自然都是关上的,如今一道窗户开着,十分显然。 贾珍顿时骂道:“你们是怎么巡夜的,家里进来了贼人都不知道!” 银碟顺着贾珍的目光看去,连忙低下头。 宁国府作为国公府,常年豢养着近百号的家丁护院,哪家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宁国府犯案? 反正银碟自到了宁国府起,就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可是见刚才贾珍尤氏二人床上插着的匕首,确实是进了贼人无疑了,这样骇人的事,她一个的服侍丫头,除了惊异、害怕,哪里还想的到别的。 是了,方才大爷不让大奶奶看的纸条,上面说 银碟打了个寒颤,头垂的更低了。 尤氏提议道:“要不,报官吧。” “不”贾珍立马否定道。看尤氏疑惑,他便道:“此人能悄悄的进我们的房间,定然是对我宁国府极为的熟悉,说不定就是我们府上的内贼。先让赖升来查,若是查出来是谁,我要将他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贾珍选择不报官,一则是因为他们这样的公门府邸,很多事情都不便惊动官府,他们也有实力自己处理,不然养那么多人干嘛?二则,纸条上面的内容,绝对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出去,别人可不会管你真假,到时候宁国府就真的出名了。 宁国府三等将军觊觎儿媳,却被人半夜潜入内室,以性命威胁。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保管半日就能传遍京城的茶楼酒肆。 最关键的一点,他忽然想起,半年前贾敬说过,秦氏的身份很不一般,连贾敬都是因为她辞的官。那么,这个两次出手威胁自己的人,会不会就是秦氏身份背后牵连的人呢? 这是他的猜测,而且,他有很大的把握这个人或者势力,在宁国府有眼线。否则,他如何知道自己与秦氏之间的事? 那么,谁在其中通风报信? 会不会是秦氏自己? 可是,贾敬不是说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一切,只要抓到这个贼人就好说了。 于是,贾珍唤来赖升,叫他带上所有家丁和厮,在宁国府进行排查。 半个时辰之后,赖升给他带回来了一个证据,一把飞爪。 所谓飞爪,就是翻高墙所用的绳子,一端绑着锋利的铁钩。 “这是在东角门内三十步的地方发现的,应当是贼人留下的。只是奴才奇怪的是,这贼人身手既然这般好,为什么不把这东西也带走,反而给我们留下了证据” 赖升也很吃惊,当他听说贾珍的屋里出现血刃之时,他吓坏了,赶忙带着满府的人,一一排查昨晚府中的动向,一边又命人在府里搜索,刚好就发现了飞爪这个东西。 “证据?那血刃还不是证据!对方这是完全不把我宁国府放在眼里,他就是要告诉我们,就算让我们知道他从哪儿进来的,我们也防不住他。” 贾珍对于对方赤裸裸的威胁感到羞辱、气愤,还有一丝惧意。 第69章 熏笼 荣庆堂,贾宝玉的屋里。 晴雯和麝月两个人合力抬了一个大熏笼进屋,放到贾宝玉的书桌下面。 “昨儿雪化尽了,今儿虽比昨儿暖和一些,但是还不能大意。这个家伙事虽然笨重些,好在经用,袭人昨儿个才从杂物房里翻出来,叫丫头子们擦干净了,方才我们才装了新碳进去,二爷试试暖和不。” 晴雯听了麝月的话,笑道:“二爷的鞋底子那么厚,哪里这么快就知道暖不暖和,得这样。”说着,晴雯蹲下身子,在书桌下把贾宝玉的毛绒靴子脱了,然后把贾宝玉的脚放在熏笼上。 所谓熏笼,不过是里面是火盆心子,外面罩着铜架的取暖器具,样式极多,可用来烤火,熏衣,甚至大些的,人还能睡在上面。既安全又暖和,和热炕头相比,好处就是可以移动。 昨日袭人找出来的这个熏笼,少说好几十斤重,晴雯和麝月两个丫头从外面抬进来,也是费了一番力气。 不过,效果也是很明显。只隔着袜子踩在熏笼上,暖烘烘的,十分舒服。特别是,自己坐在书桌后,书桌底下就是晴雯,她捧着自己的脚靠在熏笼上,感觉就像是被她抱在怀里取暖一样。 “二爷你倒是说话啊,到底暖和不?” 贾宝玉想多感受一会儿,没得到答复的晴雯却忍不住追问了。 这是她和麝月几个一早上的成果,自然想得到贾宝玉的肯定。 贾宝玉道:“嗯,很暖和……” 一边说,一边伸脚把晴雯的手踩住,不让她离开。晴雯抽了两下,却没抽出来。 麝月看不到底下的全部场面,看晴雯半天不起来,就笑道:“二爷的脚很香吗,你这蹄子还舍不得放开了?” 贾宝玉一听麝月这话就知道要遭,果然,桌底下的晴雯狠狠地在贾宝玉腿肚子上掐了一下,然后猛然抽出自己的手,站起来,面上微红。盖因,贾宝玉踩她就算了,还用足前掌在她的左手背上捻来捻去。 二爷真是越来越可恶了! 心中气氛,但是为了不引起旁边麝月更多的怀疑,她只是剜了贾宝玉一眼,然后迈着快步出屋去了。 望着晴雯再次逃走,贾宝玉笑了笑,心道:晴雯,你是逃不掉的。 “二爷对她做了什么?刚才还兴致勃勃的,怎么突然就走了?”麝月问。 “没什么,可能是她早起没铺被子,这会儿忙着回去铺被子呢。” 贾宝玉随口胡诌,换来麝月轻微的一个白眼。然后麝月又骂道:“这蹄子,管脱不管穿,也不知道给二爷穿好了再走。” 说着她也蹲下来,帮贾宝玉把靴子穿上。 贾宝玉笑眯眯的接受着丫鬟的服侍,他发现,他越来越喜欢这个时代了。 坐在屋里看了一早上的书,其间湘云跑过来闹他,只是没一会她嫌无趣,又跑去找探春等人玩儿去了。 贾宝玉因为心中有事,所以并未和她同往,待她一走,察觉天色差不多了,自己也让麝月换了一身衣服,出二门。 到了外书房没一会儿,茗烟赶来,贾宝玉便问他宁国府的情况。 茗烟回道:“果然如二爷猜测的那样,今早东府确实乱了,府内府外到处访查询问。开始我还不敢过去,后来见风声弱了些,才借着找门子张勇要赌账的由头,把情况摸实了。” “珍大爷可派人去报官?“ “没有,肯定是没有。我打听清楚了,张勇他们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只听说是昨夜好像失了盗,丢了几样不紧不要的东西。” 贾宝玉点点头,虽作了万全准备,不过贾珍选择不报官,也算是最好的一个结果。 昨夜尤氏的行动,自然是贾宝玉给她出的主意。计策很简单,就是实打实的恐吓一番贾珍,让他不敢再对秦氏动手。 本来公公觊觎儿媳就是丑事,贾宝玉可以看作是秦氏太妖媚,贾珍一时色欲熏心,但在他这么前后给他上了两道枷锁之后,贾珍要还是控制不住自己,那么,或许真的就该让贾珍见血了。 没错,不论是上次借贾敬的权威,还是这次鲜明的威胁,都算是“先礼”,属于未撕破脸之前,比较温和的手段。 若能让事情就此尘埃落定,则皆大欢喜。若是还不能他如今已经在太上皇、太师、二皇子等朝廷最具有权势的人面前露了脸,想来,很快他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势力与实力,到时候,或许就更好收拾他了。 如今之所以采取温和的手法,不是他顾念同族之情,贾家没有贾珍,只会变得更好。他现在温和,只是不想打虎不死,反被其伤。 贾珍身上毕竟袭着爵位,若是现在暗算他,说不定会让自己付出不可承受的代价。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谋定而后动。保护秦氏是他自愿做的事,但在羽翼未丰之前,还是谨慎些好。 “二爷,东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叫我半夜扮贼扔那玩意儿进去?” 茗烟的话让贾宝玉停止了思索,回头看着他道:“能告诉你的事我自然会告诉你,有些事,你知道了也没好处,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是我多嘴了,我只要办好二爷交代的差事,横竖二爷不会亏待我就是,嘿嘿。” 茗烟讪讪道。 贾宝玉这才满意。昨晚的事,涉及秦氏和尤氏,特别是尤氏,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她,所以尤氏昨晚的行动,除了贾宝玉知道,别的人一概不知,就连协助的人都没有。 而尤氏之所以愿意听从贾宝玉的建议,帮他完成此事,那是因为,贾珍的事,关乎着她的切身利益。她是整个贾家最不愿意看到贾珍爬灰的人。 而且,让尤氏动手,不但极为方便,且贾珍根本就不会怀疑尤氏。一则尤氏是他的枕边人,没有“害他”的动机。二则尤氏女流之辈,他根本不相信尤氏敢做,能做这样的事来。三则,贾宝玉故意在字条当中写了上次的揭帖内容,贾珍一看就知道是上回的人再次出手了,且茗烟又在墙外扔了贼人翻墙的证据,贾珍是不可能怀疑尤氏的。 当然还有一点贾宝玉不知道,贾珍已经怀疑是秦氏身份背后的人出手警告他。贾珍知道秦氏身份不简单,但是奈何贾敬不肯告诉他确切的消息,他已经瞎猜了半年,一直忍着没对秦氏动手。 只是半旬之前,他又没忍住,才出言威逼利诱了一番秦氏,却没敢像那次在荟芳园中对她用强一样。因为贾珍想着,若是秦氏自愿从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想来就算是贾敬也不会怎么着他。 他哪里想到,秦氏会跑去向贾宝玉求救,而贾宝玉一听,自然以为贾珍又要对秦氏用强,因为秦氏根本没说清楚,她故意没说清楚…… 说完宁国府的事,贾宝玉也不在外书房多待,准备顺道去瞧瞧贾母,正好碰到王熙凤。 见面王熙凤便道:“你送我的礼物我可看过了,难为你费心,便是你琏二哥也没送过我这么好看的簪子。” “二嫂子客气了,为了我的事,前前后后让二嫂子忙了两三日,总得表示一下。” “呵呵,那你尤大嫂子呢,她昨儿可也为了你的事忙了大半日呢?” “自然也是送了的……” 王熙凤一听,顿时就不那么高兴了。 贾宝玉心说,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让尤氏将匕首不留痕迹的带回去,所以才特意送的簪子。 不然,虽然不是太名贵,但是一根也是好几两银子呢,王熙凤和尤氏都是有钱人,比他有钱,他哪儿舍得送她们这样的东西…… 第70章 李少游 王熙凤面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没一会她或许也回味过来,这般情绪对贾宝玉表露不太好。 两人虽然有表姐弟的关系,但毕竟贾宝玉还是她的叔,所以她又笑道:“方才你琏二哥让我给你说,周瑞的女婿请吃酒,问你去不去?” “周瑞的女婿,就是那个叫冷子兴的?” 贾宝玉略感意外。 王熙凤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他,你琏二哥说人家可是早就想请你了,只是知道你身份尊贵,不敢贸然相请。这回人家可是诚心诚意的,特意在樊楼设宴呢。” “既然如此,那就是却之不恭了。琏二哥什么时候出发?” 冷子兴,之前他见过一面,再加上先入为主的观念,贾宝玉也不吝啬与这等有能力的商人结交。 “不忙,你去见过老太太,回头的功夫正好。” 王熙凤笑着说,然后扭着她那丰腴的美臀便走了。她一天到晚事情很多,帮贾琏带个话,不过是顺带着的事。 于是贾宝玉也不多耽搁,进贾母的屋里陪着她说了一会话,便告辞往凤姐院去。 贾宝玉对王熙凤的院子已经十分熟悉了,所以直接就往正屋这边来寻贾琏。 不料刚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贾琏愤愤不平的声音:“骚蹄子,早晚有一天,我要收了你!” 贾宝玉脚下一顿,稍微等了一下,才进屋。 果然就见贾琏十分不爽的斜躺在炕上,盯着角落里的平儿。瞥见贾宝玉进来,他顿时改了神态,笑道:“我就知道宝兄弟如今一改前态,是肯定会来的,亏冷子兴还担心,怕你不肯赏面。” “哪里的话,他既盛情邀请,自然要给面子的。” 贾宝玉也看了平儿一眼,她站在衣柜前面,原本在整理自己身上的衣裳,不过在贾宝玉进来之后,就匆忙停下,伸手在衣柜里翻翻整整,然后拿了两件衣裳,对着贾宝玉微微行礼,便出门去了。 看来,之前很可能是贾琏向她求欢,被她拒了 不过这贾琏多半也只是临时起意,不然,外面一个守着的丫鬟也没有,万一进来一个像他这样不相干的人,那场面岂不是非常香艳? 贾琏显然是专程在家里等着贾宝玉的,贾宝玉到了,也就不多耽搁,一边叫厮去前头备车马人从,一边又让一个丫鬟给他换了一身行头,就带着贾宝玉出府赴宴。 一行车马到了樊楼之前,冷子兴亲自到大门处来迎道:“琏二爷,宝二爷赏光驾临,人实在是三生有幸。” 满面笑意,神态谦恭,虽有一般商人的市侩之感,但是,对于被邀请的贾宝玉和贾琏二人来说,还是比较受用的。贾琏笑道:“别的不说,冷兄的酒宴,我是一定要来的。” 冷子兴笑着感谢。 贾宝玉却看见冷子兴旁边还有一人,那是贾政身边的清客之一,唤作程日兴。听闻他也是古董行的人,都说同行是冤家,没想到冷子兴今天居然还请了他。 程日兴对贾宝玉见了一礼:“见过宝二爷。” 贾宝玉同样回道:“程先生好。” 贾政身边的人,不论如何,他都要给与一些尊重。 简单闲话两句,冷子兴邀众人上楼,他早在里面包了一个雅间。 众人应允,樊楼专门负责照看车马的伙计,便上前来将贾宝玉二人的马匹牵到后院。 就在此时,贾琏忽然往大街上迈了一步,大叫道:“柳兄弟!!” 被他叫住的那人显然也看见贾琏了,与同行的人说了一句,然后便笑着迎上来,道:“琏二爷。” 贾琏看贾宝玉好奇的回头看着来人,便道:“柳公子湘莲,你们见过,你忘了?” 贾宝玉笑回:“哪里,我只是觉得,许久不见,柳大哥越发清俊飘逸了。” 说着贾宝玉忍不住心里吐了吐槽:好一个美男子! 贾宝玉一直觉得,自己面相生的不错,周围的人更是把他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无双,贾宝玉口中不说,心里其实十分自得。 可是与此人一比,贾宝玉发现,自己可能会成为陪衬! 五官俊逸,轮廓鲜明,加上一副修长,足有六尺(度量与后世略有不同)的儒雅身板,长衣飘飘,宛若浊世佳公子一般。 难怪刚才贾琏一看见他,就像是见到绝世美人那般激动。 “宝二爷见笑了,你我一年多未见,昨日我刚入京,便从好友处听说了宝二爷的事迹。太上皇寿宴上,大放异彩,令满朝朱紫惊心侧目,愚兄在此,先道一声恭贺了。” 贾宝玉走程序式的谦虚一二,然后贾琏就追问贾琏何时回京,到此何为等,柳湘莲道:“我昨日入京,今日乃是陪两位来自蜀中的朋友,带他们领略一番京中的景象。” “蜀中的朋友?” 众人诧异,柳湘莲便将身后二人介绍与贾琏:“李牧,字少游,这位是他的妹妹,他们都是蜀中医仙世家的人。” 这话一出,旁人尚且不知根底,只有冷子兴惊异道:“医仙世家,医仙李旬是你们什么人?” “正是家祖。” “你认识我爷爷?” 柳湘莲身后的兄妹二人显然对于在京城还有人知道他们家,很是意外。 “我哪里能有幸认识医仙,不过是早年我随一位豪商进过四川,听说过医仙李旬的名号。当地百姓,可是把李老爷子视为万家生佛一般,实在令人敬仰!” 冷子兴笑着道。听了他的话,李姓妹显得有些高兴,清冷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到是其兄李少游谦逊道:“医仙不过是蜀中百姓对家祖的过誉,李家实不敢当。” 既然接上了话茬,冷子兴见柳湘莲与贾琏、贾宝玉都交好,便顺势邀请道:“今日在下在此设宴,几位既然是琏二爷的朋友,便也是在下的朋友,不妨入席共饮几杯,如何?” 贾琏立马附和道:“大家难得一见,正该同饮几杯。” 李少游兄妹二人有些迟疑,冷子兴继续道:“柳公子既然有意带好友观赏京城风光,这樊楼却也不能不逛逛。” 柳湘莲生平好交朋友,听了此话对李少游道:“樊楼乃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之一,先前我便有意带你们来此。”然后又对冷子兴道:“承蒙兄台盛意,我三人便却之不恭了。” “哈哈,请!”冷子兴笑声朗朗。 s:刚才翻到66章惩罚,明明不露骨啊,居然给我删了好几百字 所以,不要怪作者们不写细致一点,实在是“实力”它不允许啊…… 最后,嘿嘿,求个推荐票票。 第71章 合作 樊楼是仿宋酒楼,格局甚大,分东西南北好几个大院落。装潢精美,富丽堂皇。 贾宝玉一行人到冷子兴预定的包厢坐下之后,众人才开始真正相互介绍认识,也才知道了李家妹的芳名是单一个灵字。 当听说李家兄妹是第一次到京城,众人难免又好奇柳湘莲是如何结识他们的。 柳湘莲道:“当年我追随武师在鄂地学艺,出山之后,曾四处云游,不想却染上恶疾,险些丧命,幸得义士指点,求医于蜀中李家,这才得以活命。也是在那时,我与少游兄结识。 我病好之后,曾在蜀地住过半年之久,与少游兄以武会友,结成了兄弟。 我们本意携手云游,共览天下胜景,只是后来少游兄迫于长辈意愿,需要留在蜀中承继家业,故不得同行。 说起来,自蜀中一别,我们亦有七八年未见了,只是偶有书信往来。 今年我去了一趟扬州,回京之后,才知道少游兄家中突遭变故,已于半月之前就到京了。” 听到这里,众人自然好奇李家到底遭受何等变故,便追问。 事涉隐秘,柳湘莲不便开口,看向李少游。李少游虽面有愤恨之色,不过最终还是解释道: “数月前,四川巡抚杨彦亭上门,向家父求取传世名画《千里江山图》” 李少游话未说完,贾宝玉猛然抬起头,道:“千里江山图?这么说,在太上皇的寿宴上告御状的便是你们兄妹二人了?” 他之前只知道太上皇的寿宴上有人告御状,敏锐的察觉这大概又是朝堂的一次权利斗争、角逐,并未探究过那千里迢迢来京告御状的是何人,没想到,居然就是这兄妹二人。 告御状诶,说起来容易,但是从古至今,能成功的又有几人?所以,贾宝玉对这兄妹二人不由多了几分佩服之意。 李少游也看向贾宝玉,此时他已经知道这个面相清秀、白净的少年公子乃是国公府的嫡出公子,对于贾宝玉知道寿宴上的事,并不是很奇怪。点点头,他继续道: “家父一生所好者别无长物,唯好名画名帖。那《千里江山图》乃是家父生平最爱,也是最得意之物,自然不肯割舍,谁知那四川巡抚求而不得,便施诡计,污蔑家父医死病人,然后便派衙役冲入府中,名为搜查罪证,实为明抢千里江山图。 家父上去阻拦,却被那些凶恶蛮横的衙役生生推攘打死 可恨我家数代学医,岐黄传世,不敢说悬壶济世,但也是治病一方,深得乡里爱戴,不料竟被恶官欺辱至此! 家祖生前与川陕总督颇有交情,我兄妹二人便前往总督府请求总督曾国泰为我等做主,谁知道曾国泰居然闭门不见,无奈之下,我兄妹二人便决定进京告御状,故而千里入京。” 在场除了李氏兄妹及柳湘莲三人,冷子兴和程日兴都是商人,听惯、见惯了这样的事,因此沉默不语。倒是贾琏,或许是因为柳湘莲的原因,也或许是看上了李家妹子的姿色,想要表现一二,总之他听了十分气愤,毫无顾忌的骂道:“这些贪官污吏,早晚不得好死!” 然后又问李少游道:“那你们御状告成了没有?” “我也不知道,我们来到京城之后,受人暗中指点,最后得以混入太上皇的寿宴之中,陈述冤情。 太上皇果真不负圣君之名,并未责怪我兄妹二人擅闯之罪,还当场责令刑部调查,又将我兄妹二人安置在驿馆。” 李少游说到这里终于面露一抹感激之色,在他看来,太上皇亲自下命彻查,必将还他们家清白,将贪官污吏绳之以法。那他们兄妹二人千里迢迢来京,经历了数次凶险,也算是值得了。 贾琏也安慰道:“太上皇爱民如子,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冷子兴好奇道:“听闻熙园戒备森严,其严密程度甚至犹在紫禁城之上,你们当日是如何混入其中的?” 李少游犹犹豫豫的道:“我们进京之前,原只为状告杨彦亭,所以进京之后准备去都察院递状纸,后来有人告诉我们,说杨彦亭是为大皇子做事的,之所以抢图,也是为大皇子抢的,我们若是去都察衙门,定然无功而返,反而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下面的话,李少游没有明说,显然是有所顾忌,或许便是帮助他们的人告诫他不许透露。不过,众人都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所以都没再追问。 今日只是聚会,当谈些风月雅事,因此自李家的事说完一段落,众人都有意避开,只谈论些高兴的话题。 遗憾的是,因为李家妹李灵的存在,令众人不大放得开手脚。 幸好今日因为要请贾宝玉,所以冷子兴将设宴的地点放在樊楼。若是往常,他请贾琏,多半都是在锦香苑、兰香苑等风流雅韵之处。 不过那样的话,今日自然也不会邀李家兄妹入席了。 李家在蜀中也是富裕之族,对于哥哥等人因她的存在言谈拘束也看在眼里,因此她主动站起来告辞,说要去附近随意逛逛。 “要不我还是陪你一起去吧。” 李少游显得有些不太放心。 他可是记得很清楚,刚刚离开蜀地的时候,遭到的几波跟踪,甚至刺杀。若不是他从练武,且颇有几分警觉智慧,他们根本走不到京城。 虽然到了京城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危险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放心。 李灵道:“不用了,你还是安心在这里陪柳大哥他们吃酒吧,我就在附近随意看看。” 柳湘莲也道:“京城之地不比别处,少游兄倒也不必太过滤。” 李少游神态摇摆,李灵也看出哥哥的心思,笑道:“哥哥不用瞧人,我的银针,便是哥哥也不一定能防得住,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李少游听了,这才又坐下。 李灵走后,贾琏好奇道:“方才令妹所说的银针,是何意思?” 李少游觑了贾琏一眼,或许是哥哥的天性,任何对她妹妹多加关注的男性,他都抱有三分戒备。 不过看贾琏也算是俊俏的贵公子,且也并无粗俗、淫邪之态,最重要的还是看起来他和柳湘莲的关系不错,所以还是实言相告: “说来惭愧,家祖虽有医仙之名,家父医术亦是精湛,只是到了我这里,却实在没什么学医的天份,以前经常受到家父的训斥。 不过,妹却全然不同,她从便对医道极感兴趣,一手针灸之术,得到了家祖的真传,便是连家父也稍有不及,时常骂我,若我能有妹妹一半的天份及用心,他就是” 提到他父亲,李少游明显沉郁了一下,却不想令众人视,因此立马调转过来,继续道:“妹一身医术,不但可以用来救人,还能用于防身。寻常人,只要被她扎上一针,轻易便能昏睡半日” 李少游说着,显然还是对自己的妹子有些骄傲。 贾琏却缩了缩脖子,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开始抗拒这些“有本事”的女子。要是不心得罪了她,被她扎上一针半针的,那多受罪? 因此,之前看李灵生的清秀而生出的一丝勾搭之心完全散去。 李灵一走,气氛果然截然不同。 旁边,冷子兴和程日兴已经不可避免的聊到了古董的生意上。 名义上商人地位虽低,但世家大族、仕宦官员却多有仰仗之处,实际算来,商人地位其实不低。 而古董行当,又是相当暴利的一个行业,冷、程二人家资都不俗。 冷子兴道:“听闻程兄在西城和北城都有铺子,而我刚好在南城也有间铺子,近段日子我准备从南边调一批人手上来,在东城新开一间铺子” “冷兄好魄力。” 程日兴也是做古董行的,自然知道要新开一间古董铺子,需要投入多少银子。特别是,他知道冷子兴是近年来才将生意做到京城的,以前都是在南边干,这么快居然就要在京中开分号了。 冷子兴眸中精光一闪:“程兄可有兴趣合作?” 贾琏等人一听冷子兴居然当众谈起来生意场上的事,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谁都知道商业洽谈是私下里谈的,冷子兴这么不避讳他们,让他们心中感受到信任的同时,也生出了窥探一番古董行当内情的心思。 “哦,冷兄想如何合作?” 程日兴不动声色,今日受邀前来,他心中岂能没有一丝猜测。 “我来京城虽然不过两年,但是也知道京中最大的古董商行乃是张赵李古董行,这三家,掌控着京中一半的古董生意。我们若是独自为营,根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若效仿他们,联合几家古董行,也成立一个商行,与其并驾齐驱,甚至一如他们这些年打压别的古董行那样,反制他们,如何?” 冷子兴气势勃勃的道。想起月余之前,自己差点被人赶出京城,他心中就不由生出一股强烈的不服输。 但是他知道,光是不服输是没用的,在实力面前,都是笑话。就拿之前的事来说,要不是自己沾了一层贾府的关系,请动了贾政、贾琏帮忙,铁定就被逐出京城了。 所以,他要想办法强大自身的实力。 程日兴作为久居京城的古董商,颇具实力,又兼在贾政门下做门客,正是合作的最佳对象。 第72章 入股 听到冷子兴说要反制张赵李古董行,程日兴摇摇头: “张、赵、李三家是京城最早也是最有实力的古董行,自从他们三家联合成立张赵李古董行之后,更是成为京畿之地古董行的龙头老大,想要反制他们,几乎不可能。” 冷子兴脸上的横肉一扯,依次给桌上几人到了一杯酒,然后道:“程兄此言差矣。他们三家实力是强不假,但是,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是江湖!他们三家霸占了京畿之地的古董市场太久,利益聚的太多,早就没了当初的那般信任团结。 我已经打听过了,自赵家老爷子过世之后,他们三家,为了新的商会会长一职,已经斗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这些年他们几乎将京畿以及周边几个州府的同行得罪的干净,只要咱们联合起来,未必没有一争之力。 我听说程兄的货多来自晋地,冀州,而我的渠道,在南边,在赣州,我们俩一旦合作,结合南北的优势,势必比单打独斗,胜算大的多……” 程日兴听出了冷子兴言语当中的志气与雄心,不得不说,有些感染到了他。 都是商人,谁又不想把自家的产业做大?他这些年放着好好的日子不知道享乐,却去专营贾政的门路,然后凭借一手不弱的丹青之术,得到贾政的青睐,才得以在贾政门下做门客,这足以说明他的心也并不甘于目前的状态。 贾家,实在是一颗不可多得的参天大树,可以为他遮风避雨。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冷子兴为何要请贾家两兄弟赴宴,又为何毫不避讳的在这酒桌上和他谈合作的事了。 此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冷兄志气不凡,见识卓远,令程某钦佩,程某也愿意与冷兄这样有实力有见识的人合作…… 不过,我们两家毕竟根基浅薄,那三家,听说可有人在朝中做官,而且他们世代经营,我们若是与他们正面对上,若是他们出动官方的力量打压我等,我们怕是要吃亏!” 程日兴似乎很有兴趣,但是又很怕得罪那三家势力。 贾琏没有太多的心思,此时他将程日兴看做是朋友,见他这般“没出息”,很是不在乎的道:“嗐,你怕这个做什么,天子脚下,大家正正经经的做生意,堂堂正正的赚银子,输赢各凭本事,他们若是敢使阴招,你们只管来找我,大家朋友一场,我一定帮你们。” 说完似乎怕他二人以为他说大话,又补充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我家们好歹也是国公府邸,我看哪个不开眼的混球敢欺负我朋友!” 贾琏这话说的特别有底气,别看贾家现在当官的人不多,二十房加起来估计也就七八个,大多还是低品阶的地方官。但是,两座上百年的国公府底蕴,亲朋故旧里面,三品以上官、爵者,随随便便数出几十个来!这又哪里是几个的古董商会家族可以比拟的。 不过,贾宝玉见了,却在心中直扶额。老哥呀老哥,人家就是在这里等你,你倒是好,主动就上钩了。 贾宝玉看的分明,这程日兴明显是同意了和冷子兴合作,且顺势演了一下苦肉计,估计他也没想到会一波奏效。 “琏二爷高义,有琏二爷这句话,程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冷子兴大喜,一边对贾琏拱手拜谢,一边又对程日兴道。他心中也不经为程日兴的临机谋断感到佩服,有了贾琏这番话,以后若有事寻求贾府帮忙,就容易多了。 “既如此,便依冷兄所言,咱们两家先联合,然后再找寻两家有些实力的古董行加入,也就算是有了一搏之力。” “等等。” 贾宝玉的突然插话,让冷子兴,程日兴都看过来。 “宝二爷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只是听二位说起古董行的生意,觉得很有意思,不知道二位可能让我贾家也加入合作?” 贾宝玉饶有兴致的道。 冷程二人诧异:“宝二爷对古董生意也有兴趣?” “不是我,是贾家,荣国府。” 冷子兴二人相视一眼,显然都没有料到贾宝玉会这么说。 他们都以为,只要能搭上贾家的关系,在京城做生意就安稳的多了,从来没想过贾家会与他们合作这样的事。因为,权贵之家,大多不屑于与普通商贾来往,更不会主动去经营商事,有失身份。 贾府,尤其是典型。 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拉贾家下水,只觉得有个关系,以后有麻烦可以找贾家帮忙就好了。 如今贾宝玉这么说 此事大有可商榷之处! 首先,若是荣国真要像张赵李三家那样与他们合作,那好处无疑是巨大的,一个“贾”字的牌面,就敢让他们的古董行在京城无人敢惹,生意关节定然极易打通。 但同时,坏处也不是没有。贾家并没有涉及古董行当,甚至都没有生意上的产业,据他们所知,贾府名下虽然有不少铺子,但都是租出去收租金而已,贾府若要与他们合作,该怎么合作?另外,只要是大商人都知道,和权贵之家合作,需得谨防被侵吞 不过第二点倒是暂时不用考虑,荣国府门第太高,且名声极好,侵占门下人产业的事应该还做不出来,否则之前程日兴也不会主动到贾政门下做清客了。 其次值得商榷的是,贾宝玉的话究竟是一时儿戏,还是真能代表荣国府。 只有真的确定荣国府的态度,他们才好具体应对。 贾琏对贾宝玉的话也很诧异,道:“二弟,咱们家,从来不经营这些事的,老爷若是知道,也不会答应。” 从来不经营?冷程二人一听这话,更是去了另一个担忧,既然从来不经营,想来是真的看不上商事,自然也就不存在侵占别人产业的事,若只是要分润些好处,他们本来也有这个觉悟,要搭上贾家的关系,等闲送些孝敬,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知宝二爷说的话,可是认真的?”冷子兴确认道。 贾宝玉却似此时才想起,又摇摇头:“琏二哥说的不错,家父怕是不会答应” 冷程二人刚刚升起来的新的盘算瞬间落下去。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是真的对二位新计议的联合商会很感兴趣!这样吧,若是我想加入,不知二位可看得上?” “这”冷、程二人再对视一眼,这宝二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宝二爷说的哪里话,宝二爷身份尊贵,愿意与我等合作,那是我们的荣幸,只是从商乃贱业,恐于宝二爷名声有损” 冷子兴用尽量客气的话道,生怕哪里惹得贾宝玉多了心。 贾宝玉摆摆手,道:“无妨,我也不是要真的与你们东奔西走,亲手经营,我也没那本事。只是我看二位都是才干非凡的人,又要合谋计议大事,我很看好你们将来的古董行产业。正好我手中有些余银,便想投入你们的商行,随意占点干股不过,你们若是觉得我是有意占你们便宜,那便算了。” “宝二爷言重了。不知宝二爷准备投多少银子,占多少股?” 贾宝玉笑道:“多的银子我也没有,不过二三千两而已。至于股份,我不是很在乎,你们随意给一点就行了。” 冷子兴、程日兴二人都松口气,只二三千两银子,影响不大,就算是哄贾宝玉高兴,他们也得给这个面子。 自宋以来,在生意场上合作,投银子占股的事已经不少见,他们自然能接受。只要贾宝玉愿意加入他们,哪怕他们多让他占些股,对他们而言也是有利无害。 与程日兴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冷子兴道:“宝二爷肯纡尊降贵,是我们二人的福分。这样,容我二人下去之后计议妥当,拿出一个具体的章程,然后再报与宝二爷过目,如此也不耽搁咱们吃酒的时间,如何?” 贾宝玉笑了笑:“正合我意。” “哈哈哈,有宝二爷加入,我们的商行定然财源广进,程兄,我们一同敬宝二爷一杯!” 冷子兴大笑着,与程日兴一起站起来,同敬贾宝玉。 贾宝玉举着自己的银子,半年没找到机会扔出去,如今一朝达成目的,自然也是面上带笑,乐呵呵的站起来,接了这杯酒。 此时席上,真正的达到了宾主皆宜的气氛。 旁边的贾琏看贾宝玉三人笑作一团,心里直痒痒。可是一想自己的口袋里,连贾宝玉的家底都不如,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提入股的事。 罢了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贾琏也知道自己是个存不住银子的人,要是搜索干净身家入这劳什子的股,还不知道多久能回本,往后的日子没银子可怎么过? 第75章 失散 冷子兴今日开此宴,主要的目的便是拉拢程日兴合作,顺道将和贾府的关系再巩固一次。如今都已达成,甚至超出预料的好,他自然十分畅怀,一杯又一杯的酒接着敬人。 此时贾宝玉却见李少游颇有些坐立不安,便问道:“李兄可是在担心令妹?” 李少游点头:“我小妹从小只好医术,极少出门,若只是随便逛逛,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李少游看起来十分关心她这位妹妹,脸上显露出焦急之色。 贾宝玉想了想,招来茗烟,吩咐道:“你带人出去瞧瞧,看到李灵小姐,回来通报一声。” 李少游本想自己下去找人了,见贾宝玉如此,道了一声谢。 于是,众人也感受到李少游的焦虑气息,说话的声音渐渐的小了下来。 过了半刻钟以后,茗烟还没回来,这下不仅李少游,就连其他人也狐疑起来。 贾琏也派自己的小厮兴儿下去查看。 又是半刻钟,茗烟终于回来,不过却是愁眉不展,开口道:“二爷,我们几个差不多将附近两条街跑遍了,并没有看见李小姐!” 唰! 李少游猛然站起来,直接冲下了楼。 柳湘莲面色难看,起身向众人抱了一拳,紧跟上去!他不知道,若是李灵真的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向李少游交代。 之前他还开口让李少游别担心,这里是京城 贾琏站起来道:“我们也下去看看。” 冷子兴、程日兴点头表示同意。 贾宝玉却道:“这里不能没有人,万一李小姐回来却找不到人,又生事端。这样吧,琏二哥,程先生,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冷兄下去帮忙看看。” 贾琏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便同意了。只是贾宝玉临走之前,又道:“若是别人送来的书信之类的东西,一定接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贾宝玉的意思,反问:“信,什么书信?” 贾宝玉摇摇头,没说什么,带着茗烟,与冷子兴一起下了楼。 此行贾宝玉只带了茗烟、锄药、扫红三个小厮,倒是了贾琏带了两个长随,贾宝玉索性将这两人叫上,随他一起上街找人。 一会之后,找到李少游和柳湘莲二人。 看李少游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贾宝玉不用问也知道结果是什么。 贾宝玉目光一冷,天子脚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真有妖邪当街作祟不成? 柳湘莲问:“看到人没有?” 贾宝玉摇摇头,柳湘莲默不作声,旁边的李少游一动,又要去寻人。 “少游且慢!”贾宝玉叫道,见李少游停下,然后说:“我们分头找,你们往东街,我们往西街,不论结果如何,一刻钟之后,回到酒楼,商议对策!” 李少游点了点头,倒是柳湘莲不忘与贾宝玉抱拳一礼,然后与李少游往东而去。 冷子兴问:“宝二爷,那咱们去哪找?” 今日他是东道,出了这样的事,他心里也很是过意不去,因此也十分尽力的想要帮忙把人找到。 贾宝玉回头,看着冷子兴,摇摇头:“此时此刻,怕是要往坏的方向打算” “如何打算?” 他们这么多人,将附近都寻遍了,根本没看见人影,冷子兴也与贾宝玉产生相同的念头。 贾宝玉道:“既然找不到,咱们就查” “你的意思是报官?” 贾宝玉摆头:“此时尚不确定李小姐是走丢还是真被人暗算了。就算真的是后者,若只是遇上求财的歹徒,咱们贸然报官,只怕对李小姐不利。况且,官府出动,动静很大,若是让他们铤而走险就不好了。 横竖我们自己有这么多人,先自己查访,能找到最好,若是不能,也就只能报官处理了。” 冷子兴道:“宝二爷言之在理,只是我们自己,该如何查访?” 贾宝玉眼睛一眯,抬头,往前走了十步左右,这里,有一家“寒记蜜饯”铺子。 贾宝玉率先走进这家蜜饯果子铺,身后众人跟上。 “各位大爷,买蜜饯果子吗?咱们铺子里,都是上好的果子,凡京城有的果子,我们铺子里都有” 掌柜的虽然少看见这么多人一起进门,但还是职业性的介绍道。 贾宝玉随手拿起一颗蜜枣,还未曾入口,就已经闻到了这屋里充斥着甚至溢到大街上的香甜气息。 “老板,你可曾见过一个姑娘,大概比我高一点,生的很是清秀,偏瘦,头上的打扮,与我们京城的风格有些不一样,对了,她穿的是一条淡黄色,带着绿萼梅花纹的裙子。” 贾宝玉放下手中的蜜枣,驻足问道。 贾宝玉的语气虽然平缓,但是依旧给了老板很大压力。没办法,贾宝玉一行七八人,其中四五个壮虎视眈眈,他还怕是来找茬的呢。如今一听是来找人,心下立松一口气的同时,立马道:“见过,见过!半个时辰前,这位姑娘到小店,买了十文钱的红杏蜜饯和金桔蜜饯” 众人一喜,贾宝玉继续问道:“多谢掌柜相告,那掌柜可看见她出门之后往哪边去了吗?” “这个”掌柜的仔细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往西边去了。” 贾宝玉一笑,道了一声谢,出了来。 冷子兴笑道:“宝二爷慧眼,如何一眼就猜到李小姐到过这家铺子?” 贾宝玉摇头道:“什么慧眼,这里离樊楼的大门口不过几十步,且周围只有这一家蜜饯果子店,李小姐方才在席上也没吃什么东西,独自出门,难免会过来买些果子吃。” “宝二爷高见。”冷子兴此时还不忘拍马屁。 茗烟却提出疑惑:“二爷如何知道那李家小姐喜欢吃蜜饯果子?” 茗烟心说,我一直待在二爷身边,怎么没看出来那李小姐喜欢吃蜜饯果子?难道二爷真的这么了解女孩子? 贾宝玉觑了他一眼,没理会。他自然不知道李灵喜不喜欢吃,不过却知道像李灵那样的十多岁的青春姑娘,大多爱吃蜜饯果子,就和府里那些丫头一样。若是李灵独特,不喜欢吃,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自然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呗。 展眼已经将地形尽收眼底,从这里往西,一路都是宽敞的大道,两边店铺林立,还有几个胡同,里面同样有不少店铺。若是李灵真的往这边去了,那么这么短的时间,这些地方她应当都逛不尽。可是他们刚才全部找过了,没看见人。 如此说来,八九不离十,是真的出了问题! 冷子兴也担忧道:“宝二爷,我们现在怎么办?挨着店铺问下去?” 在冷子兴看来,此时只有顺着蜜饯店老板的指引,一家家店铺问过去了。 第73章 发现 张老虎没有名字,他是一个孤儿,从小在京城乞讨。 长大后因为无处谋生,又不愿意在大户人家去做帮闲,任打任骂,便在城里,逐渐干起了坑蒙拐骗的勾当。 其为人虽然阴狠跋扈,但还颇知收买人心,加上为人粗放,敢打敢杀,慢慢的就成了这一片的泼皮头领。 张老虎,是周围的老百姓对他的恶称。 今日,张老虎干成了一票大单,拿到了以往他一年都赚不到的银子,他心中很是开心。 走进破败的小院子里,张老虎看向迎上的小弟问道:“二狗怎么样了?” “回老大,那小丫头真是邪门,二狗子不过就是不小心被她扎了一针,到现在还没醒呢。” “没死就行!那小丫头呢?” “绑在里头呢。” “嗯”张老虎点头嗯了一声。 “老大,上面的人怎么说,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小丫头?” “嘿嘿,上头的人说了,人他们也不要,任由我们处置,只要,让她很凄惨就行了,哈哈哈……” 张老虎笑了起来。他觉得今日这单生意真是赚大了,不但得了银子,还白搭一个白嫩嫩的女人,想起之前匆匆看过一眼的小丫头的姿色,他心头就忍不住火热起来。 嘿嘿,小丫头可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要怪就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张老虎! 他的话说完,周围几个小弟都不约而同露出贼笑,并讨好道:“既然这样,那老大您拔得头筹之后,让小弟们也爽快爽快怎么样?” “好说好说,哈哈哈……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马上把事儿办完离开这儿吧。” “老大英明!” 众小弟歌颂道。 隐秘的巷子里,十二三岁衣衫褴褛的小乞丐转身对身后一群衣着光鲜的人道:“这里已经是我带你们找的第四处地方了,你们到底要找什么,再这么下去,我可不陪你们玩了” “两块银子!” 小乞丐面色一喜,顿时改变态度:“得嘞!” 然后赶忙小跑几步给带路。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私庙,后来那大户人家人家迁走了,这里也就没人照料,慢慢的就成了一座废弃的院子” 小乞丐忽然停住了介绍。 “怎么了?” “不对,这里这扇破门常年都是开着的,今儿怎么给关上了?”说着他迈着轻快的步子,拖着瘦弱的身子往前,贴在门缝上往里一瞧,立马给身后的众人比了个手势:“有人” 他很聪明,知道身后这些人的目的多半就是找人。嘿嘿,看来两块银子到手! 小乞丐身后的人自然就是贾宝玉和冷子兴等人。 冷子兴此时亲自上前,眯着眼睛往院子里一瞧,然后回头对大家做了个隐蔽的手势。 “里面确实有人,要不要带人冲进去看看?” 冷子兴低声对贾宝玉道。 贾宝玉略想了想,回道:“若真是绑走李姑娘那伙人,那么现在人定然在他们手里,咱们这么冲进去,万一伤到李姑娘就不好了。” “那依宝二爷之见该怎么办?” 贾宝玉看着带他们过来的小乞丐,这小子看上去倒很是机灵,他问道:“这破院子可有什么后门之类的?” 小乞丐正色道:“先把银子给我。” 贾宝玉眉头一皱,却知时间宝贵,给了茗烟一个眼色,茗烟立马摸出两块碎银子给他。 小乞丐收了银子,兴高采烈的道:“告诉你们吧,这个院子只有这么一道门……” 小乞丐顿了一顿,看着众人不满的神色,然后继续道:“不过从这往右边绕过去,大概二三十步,一株老槐树处,那里的墙塌了一半,从那树上,很容易就爬进去了……” 冷子兴听了,立马道:“宝二爷准备怎么做?” 这一路寻过来,冷子兴早就发现贾宝玉异于寻常少年人的思维判断能力,甚至比他还要敏锐,这个小乞丐就是他找来的。所以,冷子兴丝毫没因为贾宝玉年纪小而轻视,反而以他为中心。 实际上,之所以愿意跟着来寻人,也是看在贾家的面子上,他和李家又没有什么交情。 贾宝玉想了想,掏出一锭制式银子给小乞丐道:“等会你去扣门,装作要进去歇脚,把院子里的人引到门口来,然后尽量拖延时间……” “那可不行,里面多半是张老虎的人,我可不敢惹他!”看起来贪财又聪明的小乞丐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 贾宝玉此时没时间了解什么张老虎李老虎,这里只有这小子小乞丐的身份好用,牵制住院子里的人,他好偷偷进去瞧瞧情况…… 强行把银子塞到他怀里,道:“今日事若成,回头给你十倍的银子,况且我们这么多人在外面,你怕什么?” 说完贾宝玉带着茗烟就沿着之前小乞丐指示的方向而去。 剩下,小乞丐看着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人,讪讪一笑,知道跑不掉的他只得蹑手蹑脚的上大门前。深吸一口气后,他推了两下门,是闩着的,顿时大骂道:“哪个王八蛋把小爷的家给占了,还不给小爷滚出来,小爷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从来没锁过门,就是想着大家都是无家可归的人,能在这里有个睡觉的地方,你这王八蛋倒好,一来就想独占这里,真是自私卑鄙无耻下流……” …… 破庙里,观音神像之下,正忙着脱美人衣,以“拔得头筹”的张老虎回头喝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一小弟骂咧咧道:“一个小乞丐,说咱们占了他的地盘,在外面叫骂呢。老大要不要兄弟们出去教训教训他?” “真他娘的找事!算了,回头再收拾他,这小丫头还有一个哥哥,万一他报了官,等会官府的人查到这里就不好了,不要节外生枝,把他撵走……嘿嘿,我的美人醒了!” 张老虎听到一声女人的轻呢声,回头一看,先前中了他们迷药的丫头已经悠悠醒来,他顿时一挥手,让小弟出去。 …… 贾宝玉和茗烟小心翼翼的翻进墙。 这个小庙荒废了很久,杂草丛生,足有半人高,很适合藏人。 小庙没有多余的屋子,只有中间一个四四方方的尖顶破败建筑。若是李灵真的在这里,那只能是在里面了。 靠近小庙屋,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个男人得意的声音,间或女子的呜咽挣扎声。 “小美人,你就从来我吧,爷会让你很舒坦的,哈哈哈……” 贾宝玉面色一变,急忙搜索四周,只发现一小堆干柴,顺手拿起一根手腕粗的,便轻快步冲向里边。 漆黑布满灰尘与蛛网的神像之下,一个衣裳破烂的女子被绑在柱子上,手脚不能动,嘴里塞着粗布塞子,脸上布满泪水,神色惊恐,眼神绝望而无助,用微弱的力量挣扎反抗着面前男人的侵犯…… 贾宝玉此时却十分冷静,趁着男子埋着头舔舐还没发现他,一个健步冲上去,抡起手里的大柴棒,照着男子的脑袋就挥过去。 这一击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若是击中足以致命。却并非他天生心狠手辣,而是知道,这一击若是不能彻底废掉这个中年男人,给了他反击的机会,自己必定受伤。 贾宝玉动作虽然迅速,但还是掀起了一番动静,让男人察觉。不过他也只来得及躲开小半个身位,那似充斥着无尽力量的木柴棒还是擦着他的脑袋,飞削而过。 鲜血飞溅。而男人也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便摔倒在石像之下。 “老大!”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被外面的人察觉。 贾宝玉立马叫道:“茗烟,关门!” 刚刚进来,被血腥暴力场面震撼的茗烟闻言连忙冲到门边,拉起一扇门,和贾宝玉一起将双扇的木门合上。 贾宝玉顺手将方才的凶器插进门栓卡槽内。 第74章 蠢笨如此 “二爷,不行啊,这门顶不住啊……” 茗烟哪里经过这种事,担忧的叫道。 贾宝玉面色阴沉,与茗烟一起用身体顶住门。他比茗烟更清楚,别说这门年久失修,挡不住太久,就算挡得住,刚才他们进来的后门,又没人守,等外面的人反应过来,绕到后面,他们两个就惨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身上,没带刀,看来只是普通的泼皮无赖,不是杀手。 现在只希望冷子兴那边反应快点。他是商人,手底下的五个人个个人高马大,应该有些战斗力。 “茗烟,等会要是有人冲进来了,别管别的,立马就跑。”贾宝玉沉声道。 “啊?那李姑娘怎么办?” 茗烟显然没料到贾宝玉会这么说。 贾宝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李灵,摇摇头。以她现在的状态,根本走不了,相反,绑在这里,反而是安全的。 那些破皮冲进来,也只会追着他们两个。 砰砰砰…… 门被踢的震天响,贾宝玉和茗烟两个弱的身子随着房门的震颤而抖动。 门随时都可能被破,贾宝玉已经想好逃跑的路线。 …… 门外的冷子兴听见里面的大动静,暗叫一声不好。 他以为贾宝玉只是悄悄进去探一探,谁知道竟然被发现了。 贾宝玉乃是荣国府家主贾政的嫡嗣子,当年元妃的亲弟弟,若是在这里出了事,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周福赵柱,赶快,进去保护宝二爷!” 冷子兴喝道,声音急促。 在他旁边,贾宝玉的另外两个厮早就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这时只见冷子兴口中的周张二人退后一步,然后上前,一起蹬出一脚,同样不牢靠的大门应声破裂,一行八人便涌进去了。 他们的动静,自然惊住了急着进屋营救老大的众混混。他们哪里想得到,外面居然还有一群人! 冷子兴见他们有六七人,真要打起来还不一定打得过,立马震吓道:“大胆毛贼,光天化日竟敢抢劫民女,官府立马就到,还不束手就擒?!” 贼怕官,自古以来的道理。 原本就被对方人多势众有些吓住的众泼皮顿时一慌。他们可是知道,一旦官府抓到他们这样没根没底又惹老百姓憎恶的泼皮无赖,那可是不当人看。几乎每一个进去过的前辈都说,在那里面,生不如死…… 本来他们就是泼皮,跟着张老虎就是混口饭吃,保证不饿死,哪里有什么忠心。此时张老虎在庙里面,生死不知,他们也犯不着拼了命去救他。因此,平时还有些威望的“二号人物”顿时道:“兄弟们,事不可为,我们先撤,保存实力,回头再来救老大!” 说完率先就跑向墙边,几个翻身就爬出去了。 冷子兴冷冷的看着,并没阻止。 其他人见状,哪里还有迟疑,十来个呼吸,六七个泼皮全部跑光了。 冷子兴松口气,他才不管能不能抓到这些作恶多端的泼皮无赖。他家财万贯,怎么能与这些亡命之徒硬拼,自己手下这些人也是拿钱吃饭,真要拼起命来,他可不敢保证这些人能保住他。 庙屋里,贾宝玉见外面的威胁散去,瞪了贼兮兮的茗烟一眼,然后迅速脱下自己的袍子,转身走到李灵身边,给她罩在身上。 之前情况紧急,他顾不得其他。如今安全了,他自然要照顾女儿家的贞洁颜面。 当然,实际上,按这个时代对贞洁的理解,怕是…… 唉,希望她能想的通才是。 给了茗烟一个眼神,面色讪讪的茗烟才反应过来,急忙绕到柱子后面,给李灵解开绳索。 贾宝玉也将粗布塞从李灵口中拿出来。 见李灵面色苍白,双眼无神,贾宝玉本想问一句“你没事吧”,然后觉得可能是废话,便没问。绳子解开,李灵的身子无力的瘫软,贾宝玉连忙扶住她,让她慢慢坐下,一边将袍子给她裹紧一些。 “没事了……” 贾宝玉试着安慰,可惜无甚效果。 旁边,茗烟用从李灵身上解下来的绳子,将还没死的张老虎给绑了起来。 冷子兴等人进来,贾宝玉道:“还麻烦冷兄,去找一辆马车来。” 冷子兴只看了一眼破屋里的场面,就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他一叹,示意手下人出去找马车之后,也不在屋里多待,跨步走了出去。 此时茗烟也知道自己之前偷瞧的事被贾宝玉发现,有心避开些,便合着进来的锄药、扫红把张老虎拖出去。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还把门也给带上了…… 荒凉破旧的破庙屋里,青春少女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背靠着香案供桌,眼神怔怔的看着某处,便是连门被关上,屋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些也没让她眨眼。 贾宝玉坐在旁边,并不敢走开,生怕她一个想不通就来个触柱、悬梁什么的。 时间就这么沉默着过去,直到冷子兴在外面说马车找来了,李灵都没有动过一下。 心中一叹,贾宝玉起身,弯腰将她抱起来。原以为她会挣扎,结果并没有。 …… 樊楼,焦躁不安直欲杀人的李少游已经等不及了。 “来了……” 站在窗边等候的李少游甚至来不及走楼梯,直接翻出窗外,拉着护栏,脚踩雨棚,直接翻出樊楼,跳到大街上,引起过往行人一阵惊呼。 贾宝玉坐在马车外,看着冲到面前来的李少游,什么也没说,跳下马车,给他让位。 李少游阴沉着脸,大概的经过,他已经从之前回来通知消息的人口中得知。他进了马车,不一会,里面传来少女的痛哭声。大街上的人纷纷驻足相望,以为又有什么恶霸当街欺负弱女子一般。 听到李灵的哭声,贾宝玉反而安心了。 看来之前的木然状态并非完全是心如死灰,还有在外人面前的坚强和尊严。 过了很久,等到哭声渐止,李少游才把人抱出来,大跨步进入樊楼。 …… 包厢内,贾琏、冷子兴、程日兴面面相觑。 柳湘莲手按在旁边的佩剑上,死死的握着,冷声道:“究竟是谁做的?” 贾宝玉摇摇头:“谁做的不知道,但是很显然,那些泼皮与李家兄妹无冤无仇,不大可能费尽心思,做这样的事。 好在我们抓住了两个人,等会逼问一番,也就知道了。” 除了半死不活的张老虎,还在前院的推车上发现一个昏睡的泼皮。 “大皇子……欺人太甚!” 柳湘莲咬牙切齿的道。 他如何不知道李少游兄妹来京不过半月,等闲都不出门,要说得罪过谁,那还用说,只有大皇子。 贾琏等人噤声,贾宝玉沉默。 柳湘莲的猜测不无道理,这件事就算不是大皇子干的,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若真是这样,大皇子未免太蠢了些。 难道他还想杀了李家兄妹二人灭口?若是在寿宴之前还差不多,现在动手根本于事无补不说,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谁不怀疑是大皇子干的?若是再让熙园听到风声,大皇子怕是在太上皇心中就彻底废了。 太上皇破格让李家兄妹住驿馆,然后李家兄妹二人还死了的话,那是公然打太上皇的脸! 若只是单纯的为了出一口恶气,贾宝玉觉得,他应该高兴。大皇子蠢笨如此,他们这些二皇子党,应该会好过些。 第75章 田衡 樊楼作为酒楼,自然也是有客房的。 李少游把妹妹李灵安置在房里,又找了一个酒楼的侍女负责照顾她,然后才下二楼来寻贾宝玉等人。 “李某今次多谢冷大哥、宝二爷大恩!” 看见李少游下来,众人起身相迎,本想说两句开解的话,不想李少游一见面就猛然跪地,向贾宝玉和冷子兴两个拜道。 众人闪避开来,冷子兴一把扶起李少游,道:“李兄弟太见外了,若非今日我们拉你在此吃酒,也不会给歹人以可乘之机,我们心中本来就惭愧,李兄再这般说,我们就该无地自容了。” 李少游站起来,摇摇头。他是分得清是非的人,谁也不知道李灵失踪之后他的心情!自父亲死后,李灵就是他唯一的亲人,又不怨辛苦,陪着他跋涉千里入京,若是李灵在这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也没法向死去的父亲交代。 “大恩不言谢!总之,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二位的了,但有差遣,定当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辞。” 李少游郑重抱拳。 冷子兴连道“言重了”等语。忽见贾宝玉没说话,才惊觉自己这般有包揽功劳的嫌疑,立马转换语气道:“说起来能找到歹人的藏身之地,全靠宝二爷英武果断,只问了几家铺面,便判断出歹人应该走不远,而且藏身于附近的废弃房屋里。还有那个识路的乞丐,也是宝二爷找来的,若不是他带路,我们也找不到歹人,更别说救出李姑娘了。后来宝二爷更是以身犯险,独自绕到歹人后面,亲自从歹人手中救出李姑娘。宝二爷有勇有谋,实在令虚长年岁的我汗颜。” 李少游回头,看着贾宝玉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神色一动。他之前自然也发现了自己妹妹身上裹着的是贾宝玉的袍子,可惜李灵身体受伤,他也不大好追问。如此看来,第一个发现妹妹的就是他了…… 且不动声色,郑重给贾宝玉一抱拳,贾宝玉连忙回了一礼。 李少游道:“听说抓到了两个人,我想亲自问问。” 不管凶手是谁,敢害他妹妹,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皇城内,二皇子的府上。 一身穿褐色长袍的人走进了二皇子的书房,回禀道:“殿下,您让我们关注着从蜀中来的那李家兄妹两人,大皇子果然对他们动手了。” 正在练字的二皇子抬头,淡淡的道:“哦,是谁动的手?” “不是大皇子府的人,他们买通了城里的一群泼皮,乘着李家兄妹出驿馆的时候,把李家娘子给绑走了。” “人可出事了?” “没有。被荣国府的贾宝玉给救了出来,这会儿人估计已经在樊楼了。” “贾宝玉?”二皇子颇感意外:“这里面怎么会牵扯到贾宝玉?他和李家那兄妹两个有什么关系?” “此事尚不清楚,属下猜测,应该是适逢其会。” 二皇子面露思索之色。他在想,他能利用这件事做些什么。 此时在他的书房中,尚有四五个得他信任的人,其中便有鸿胪寺卿之子韩之涣。 “韩兄以为如何?” 韩之涣放下手中作画的笔,道:“既然大皇子这般肆无忌惮,敢当街绑人,而且还失败了,二皇子殿下不妨将计就计,好好查一查。只要将大皇子为泄愤,让手下人谋害李家兄妹的事坐实,到时候与杨彦亭的事一起报给太上皇,到那时,陛下便是想不处置大皇子,估计都难了。” “我也正有此意,只是太师命我不许再插手这件事” 二皇子面有为难,一方面难违长辈的命令,一方面又不想错失良机。 韩之涣笑道:“殿下皇子之尊,又何必亲自出手,此事,田兄或许可以代劳。” 二皇子循着韩之涣的目光看去。刑部刑名司田衡之子田齐站起来道:“在下这便回府,请求家父,让他亲自带人去调查此案。若有确切的消息,在下再来向殿下交代。” “有劳了。”二皇子点头,先前回话的人又将他所知道一些情况告诉田齐,然后两人先后告辞。 等到两人走后,二皇子忽然问道:“吴凡这些日子去了何处?” “听说大皇子昨日在江竹园举办诗酒会,吴兄可是得了光彩……”韩之涣好似无意的说起。 二皇子眉头一皱。 虽然参加一个诗酒会算不得什么,但是吴凡作为他的铁杆支持者,是不应该在他不到场的情况下应大皇子的局的。 难道,他觉得上次熙园的事本殿下处置不周,心生怨念,所以…… 二皇子眼中有一丝冷意。 若是这样,这种人,绝对不能留。 …… 樊楼后院的一个柴房内,众人看着张老虎头上那可怖的伤势,一个个都面色复杂的看着贾宝玉。他们已经知道,这一击是贾宝玉干的。 张老虎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冷子兴给他请来郎中,给他的救治了一番,做了包扎。不过郎中明言,张老虎失血过多,且头骨有了轻微的破裂,很难痊愈,甚至就算醒过来也活不了多久了…… 没有人可怜他,见没法审讯,李少游甚至拔出了长剑,想杀之以泄心头之恨。 “像他这样的人,本来就该死,况且以他现在的状况,就算落入官府手中也只有死路一条,李兄又何必污了自己的宝剑?” 众人劝解,李少游才收剑。于是众人又把抓来的另一个混混提过来。 “各位大爷饶命,都是张老虎让我们这么做的,各位大爷饶命……” 混混刚被押进门来,就看见倒在角落里,一副凄惨模样的张老虎,以为他已经被贾宝玉等人杀了,吓得他连忙磕头求饶。 “你叫什么名字?” “人叫二狗。” “张老虎是谁?” “张老虎就是我们老大……”名叫二狗的混混指着角落里的张老虎道。 冷子兴点点头:“今日之事,是谁指使你们做的?” …… 一会儿以后,用各种手段,威逼利诱,可惜,这个叫做二狗的人知道的确实有限。他只知道他们老大是收了别人的银子给办事的,连李家兄妹的行踪也是对方透露给他们。之前他们乘着李灵落单之时,用他们坑蒙拐骗必备的迷药将李灵迷晕,他却也不慎被李灵用银针扎晕,醒来后就被带到这儿了…… 从叫二狗的人口中问不出确切的消息,贾宝玉等人准备把张老虎强行弄醒,就在这时,顺天府的人到了。 府丞亲自带着捕头等人,冲进了樊楼。 贾宝玉等人都不曾想到,他们都还未曾报官,官府的人就来了,什么时候顺天府的人这么尽职尽责了? “接到报案,京城发生了一起绑架民女的案件,顺天府办案,闲杂人等一律回避!” 顺天府丞带着人直接来到贾宝玉等人审讯的地方,气势汹汹的道。 冷子兴是此处最为圆滑之人,见状用十分简练的语言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 府丞道:“既然如此,此案收归顺天府办理,尔等私自审讯嫌犯,本为违背朝廷律令的行为,不过本丞念尔等乃是受害者,情有可原,便不予追究。你们还不将此案涉及的所有人证物证呈上,本丞要全部带走。” 顺天府丞说话虽然不太客气,但是毕竟顺天府是官府衙门,众人也不好违背,只得将张老虎与二狗交出去。 “涉案的女子呢?本丞要一并带走,协助审讯。” 顺天府丞道。 李少游顿时不满,道:“妹受此惊吓,需要安心静养,还请大人体谅!” “胡说八道,本丞办事,都是按照国法律令,岂有体谅之说。将人带出来!” 李少游面色憋红,手死死的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周围的捕快纷纷拔刀。 贾宝玉冷冷的看着,他在想,这个府丞是何人,他抱着什么目的来的…… “怎么,你们还想造反不成?”顺天府丞冷笑道。 “郭大人好大的官威!” 就在此事,另一波人进了樊楼。 为首一人,身穿紫色官袍。 在大玄,四品及四品以下的官员,皆只能着蓝色、绿色和青色官袍。 来人,竟是三品以上大员! “下官见过田大人!”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顺天府丞见到来人,眉头一皱,不过还是率先行了一礼。 “哼。” 田姓官员却不理他,直接到贾宝玉面前,笑道:“没想到贾校尉也在此,自上次崇德殿内见过贾校尉的风采之后,本官可是深慕已久啊。” 说完,见贾宝玉虽然见礼,但是目露疑惑,显然是不认识他,便笑着介绍自己道:“刑部刑名司郎中田衡。” 本朝重六部,六部郎中,正三品大员。 郎中之下,便是贾政那样的六部员外郎,正五品官衔。从郎中到员外郎相差四级,也可看出,六部的官员,在此是个巨大的分水岭,也就是说,在六部这样的权职衙门,只有坐上了郎中的位置,才能算是六部高官。 况且,刑部刑名司,在刑部乃是主职部门,可以说,这个田衡在刑部,便是仅次于尚书、侍郎,居第四位的人物了。 田衡只对贾宝玉一人打过招呼,然后便转身对郭府丞道:“李氏兄妹一案乃是太上皇钦定刑部审查,今日之事,事涉李氏兄妹,刑部责无旁贷。郭府丞,你可以带着你的人走了。” “田大人,这只是顺天府辖区内的泼皮扰民案,刑部插手,未免太题大做了吧!” 郭府丞面色难看。 “放屁,此案涉及李氏兄妹,牵扯到《千里江山图》一案,说不定便是背后之人的打击报复。刑部负责审查千里江山图一案,对此案责无旁贷,郭大人百般阻拦,难道是与背后之人有牵连,怕被刑部查出来?” “你……!” 见郭府丞被他说的哑口无言,田衡最后冷哼一声道:“本官最后说一遍,此案刑部接手,你要是不服,回去让宋知府来与我说。” 顺天知府,同样是正三品。 顺天府丞带人负气而去。 田衡则是笑呵呵的接手已经被顺天府的衙役绑好的张老虎、二狗。 贾宝玉道:“禀大人,李家姐今日受了惊吓,恐怕不便去刑部配合审讯,还请大人体谅。” 田衡笑道:“无妨,若是需要取证,本官再派人传唤便是。” “多谢大人。”贾宝玉拱手拜谢。李少游也同样谢过。 田衡摆了摆手,对众人态度十分和善,临走时又对贾宝玉笑道:“犬子十分推崇贾校尉的才学,他也是二皇子殿下的伴读,以后,还望贾校尉多多提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哈哈。 对了,那姓郭的,他算起来算是大皇子的大舅子。他的妹子,现在是大皇子府上的一个偏妃。” 贾宝玉一愣,随即道:“多谢大人提点。” 大皇子早已成年,已经封了王爵,所以他的妻妾,可称为妃。 等到田衡带来的人走完之后,李少游一拳打在旁边的墙上,怒道:“大皇子……!!” 贾宝玉心中微叹,田衡最后告诉他们顺天府丞的身份,其实就是告诉他们,这件事正是大皇子所为…… 杀父之仇,辱妹之恨,李少游对大皇子的恨意怕是再难消除了。 只是以他如今的情况,与大皇子为敌,无异于死路一条…… 世道,多艰。 第76章 心思 今日因为突发之事,冷子兴、程日兴两人已经耽搁了许久,如今事情尘埃落定,自然也就告辞离去。 贾琏却有相当的不舍,再三再四的邀请柳湘莲得空到荣国府吃酒,被对方答应之后,才略显高兴地带着贾宝玉回府。 刚出樊楼,便被一个乞丐缠上,正是之前带路的那个。 贾琏正待吆喝开他去,刚骑上马的贾宝玉制止了,顺带问道:“你找我何事?” 一听这话,乞丐显得十分生气。 “喂,你可别翻脸不认人啊,之前是你说,我帮你冒险上去拖住张老虎的人,你事后要给我十倍的银子的,难道你想赖账?我看你穿的这么好,看起来应该是个贵人,难道连十两银子也给不起?” 贾宝玉笑道:“就为了银子?” “还有,还有,对了,我为了帮你们,得罪了张老虎的人,以后我还怎么在这个地界上混?你得赔我损失” 贾宝玉莞尔,这个乞丐挺有意思,也十分机灵,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成为乞丐的。看起来也十三四岁了,看他这贪财的模样,再过几年,或许又是京城地界一个混混头领 “西城以后没有什么张老虎了,至于银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五,你问这个做什么?快给我银子,不然,不然我就一直跟着你们,到处宣扬你不守信用,背信弃义!” “你可愿意跟着我?以后帮我做事?” 正千般万般思索如何讨得银子的五闻言一愣,下意识的反问道:“跟着你?帮你做事,就像他一样?”” 五指着茗烟,然后又道:“你愿意收留我?” 茗烟虽然只是贾宝玉的厮,但是无论是身上穿的,还是白净的面相,都与普通家族出来的公子哥不差,自然不是一个混迹在市井讨饭吃的乞丐可以比的。 贾宝玉点点头:“你很聪明,不该流落在市井之间。” 乞丐五终于收起了一副玩世不恭的无赖模样,他神色颇为动容,或许,他已经很多年没听到有人夸奖过他了。 贾宝玉边上,贾琏道:“二弟你收留一个乞丐做什么,你要使唤人家里那么多,随便你挑就是了。” 贾宝玉笑着要摇着头,没与他解释。 过了一会,乞丐似乎想通了所有关节,正色道:“要我跟着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要答应让我弟弟一起跟着你。” “无妨,我这里不差一个吃饭的人。” “还有,你欠我的十两银子先还给我” 饶是一向觉得自己挺幽默的贾宝玉一时间都怔了怔,看了他一眼,勒马便走。 身后,传来五的声音:“喂,十两银子不行,五两也行啊” 樊楼内,李少游上楼去看了李灵一眼,见她一个人在发呆,旁边的侍女尽责的守在一边,略微安心的他重新下楼来。 柳湘莲问道:“少游不打算回驿馆了?” 一提起这个,李少游便有恨意道:“我怕那个王八蛋再对我妹妹下手!” 离太上皇的寿宴过去不过两三天,他们才第一次出门,就被暗算,可见,对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们。 待在驿馆内,或许一时是安全的,但是行踪完全被敌人掌控,任是谁也不会安心。 柳湘莲道:“可是在樊楼也不是长久之策,我怕他们还不死心。” 李少游坚决的摇摇头,他没说的是,在驿馆,是不可能有侍女来照顾他妹妹的,而他哪怕愿意一直守在妹妹身边,终究不甚方便。 在这里,他可以用银子聘用尽责的侍女。不过,确实不是长久之策 “不如,你们到我的下处去。我家境虽然败落了,但是在京城也买了一个院,只有一位老仆。” 柳湘莲诚意相邀。 李少游听了,下意识的就要摇头拒绝,他可不想连累柳湘莲。忽然想起什么,犹豫了片刻,道:“柳大哥觉得我妹妹怎么样?” 虽然李少游语气已经尽量放的平缓,但是柳湘莲还是立马意识到其中的意味。 莫非,经历今日之事,少游意欲为他妹妹择婿 可是,虽然李灵生的很漂亮,是一个充满活力的青春少艾,凭李家在蜀中的名望,嫁给他一点也不辱没了他,甚至算是低嫁了,可是 虽然他知道李灵今日只是受到惊吓,并未失身,但是这个时候李少游撮合他与其妹妹的事,他总觉得有些难受 况且,他生平自诩风流,曾立志定要娶一绝色美人为妻。抛开今日的事不算,李灵与他心中的绝色定位,也略差些。 若要他因为顾念兄弟之情,今日勉强应下,将来难免诸多不如意处,误人误己。 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李姑娘纯真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孩,又是少游你的妹妹,我一直拿他当自己的妹妹看待。” 李少游眉头一皱,他虽然不能完全知道柳湘莲的想法,但是也能猜到一二。 在他看来,柳湘莲分明是介意今日之事,认为他妹妹贞洁有污!心头一怒,李少游道:“既然如此,柳大哥尚未娶妻,我妹妹也尚待字闺中,不便叨扰。” 柳湘莲苦笑。虽然知道会伤害两人之间的友谊,他也并不后悔。 他非肆意滥情之人,对感情有些执着,或者叫做忠贞,不愿意随意迁就。 现在生分些,总比将来因为他与李灵感情的事,致使兄弟二人反目的好。 柳湘莲有自己的想法,李少游又何尝没有一番计较。 事实上,他如何不知道现在与柳湘莲说这些不合适,但是他有一点没说。他猜测,自己的妹妹应当是对柳湘莲颇有好感 柳湘莲天生英俊,风流不羁,七八年前与他结识的时候,他妹妹虽然年纪尚幼,但也见过很多面,有过较深的印象。 如今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入京的时候,听他说要去找柳湘莲帮忙,他妹妹明显带着很高兴的神色。再想起以前在蜀中,因为他和柳湘莲有书信往来,李灵就很喜欢打听柳湘莲的消息,十分向往柳湘莲那种居无定所,看遍千里风光的肆意潇洒。 正是鉴于这些,他才开这个口。 如今见柳湘莲一点意思也没有,他自然也不会主动说这些。 在他心里,妹妹的尊严,比他的要重得多! 与柳湘莲分别,李少游又定了一间厢房,在李灵的旁边。 略作修整之后,他便叩响了妹妹的房门。 侍女开的门,李少游对她道:“你先回去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再来。晚上你就睡在这个屋里,工钱照白天的计算。” “是。” 侍女十分乖觉得关上房门离开了。 李灵的状态看起来好了不少,坐在床边,见李少游进来,站起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哥哥。” 李少游上前抱了她一下,道:“都过去了,伤害妹妹的人,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只有另一个,原谅我,哥哥暂时还没有办法对付他” “嗯。”李灵乖巧的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抬头道:“哥哥你要对付大皇子?!” 李少游眼中厉色闪现,恨声道:“若不是他为了讨好太上皇要搜寻什么宝图,勾结贪官,父亲就不会无辜枉死,现在他又使出这般卑劣无耻的手段伤害你,若是不叫他付出代价,我李少游誓不为人!” “哥哥~” 见李少游这般神色,李灵都暂时忘了自己今日受到的委屈惊吓,担忧的看着他。 大皇子,那是皇帝的儿子,哥哥要对付他,这怎么能行 李少游看出妹妹的心思,为免她担心,柔声安慰道:“放心,哥哥不是鲁莽的人,不会贸然行事的。” 然后转移视线,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看着李灵的床上叠放的整齐的袍子,他问道:“这是宝二爷的衣服?” 李灵默不作声的点头。 李少游沉默了一下,道:“宝二爷对我兄妹二人有大恩,这件衣服,明日我会让人给他送去。” 李灵听了,没说话。 英雄救美,很俗的桥段,但是,不能说没有道理。今日在她最惊慌无助的时候,贾宝玉出现了,虽然是举着木材棒,一脸狠厉之色,但是在当时的她眼中,却宛若救世的神灵。 后来,他把衣裳罩在自己身上,怜惜的说着“没事了”,她是废了多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扑到他怀里痛哭。 方才她在屋里什么都没做,就把侍女给她换下来的贾宝玉的衣裳叠了一下。现在,听哥哥说要把它送走,她心中竟有些不舍。 李少游注意到李灵的神色,试探性的道:“宝二爷聪明果断,才华横溢,虽然身份尊贵但却没有一点世家子弟的高傲与纨绔,却是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杰。” 李灵下意识的点点头。 李少游还想再说点什么,想了想闭了嘴。 可惜了,贾宝玉身份太高,想要他娶妹妹,几乎是不可能的。今日,若换成是柳湘莲把妹妹救出来,看见了妹妹的清白之身,那他就是拼着脸面不要,也定要让柳湘莲娶他妹妹。 可惜,世上的事,就是这般难得两全! 是了,听说宝二爷是二皇子看中的人,自己要为父亲和妹妹报仇,或许,可以依附他们 第77章 晚嬉 贾宝玉回府之后,在荣庆堂吃了晚饭,又与王熙凤李纨等人陪着贾母说了一回话,然后贾母因为怜惜贾宝玉出门大半日,叫他早些回去歇息。 贾宝玉顺道去看了看黛玉。 黛玉近来因为时节渐入深冬,又犯寒疾,身子不适。贾宝玉故意说了一两个笑话想逗她开心,却见她只是神情恹恹,知她此时精神弱,便没有过多的打扰,叮嘱她好好休息,就回自己屋了。 还没进门,便听里屋自己的几个大丫头正热火朝天的说着些什么“惊险”、“英雄救美”之类的话。 贾宝玉推门而入,只见灯光微弱的房间里,只点了两三盏烛台,袭人、香菱、晴雯、麝月、茜雪五个丫头围坐在熏笼边上,有说有笑的。 “哟,二爷回来了。” 众丫鬟笑,晴雯起身,将贾宝玉拉过来,一边道:“我们可等了你好久了,你给我们说说,你今儿出去都遇上了些什么事。他们都传遍了,二爷今儿可是大展神威,干了了不得的大事呢!” 晴雯很有几分口才,说话语调拿捏的很好,将众人的好奇与崇拜都表达了出来。 众女见贾宝玉被晴雯拖过来,都很识趣的将最好的位置让出来,让贾宝玉坐了,然后挤在旁边,等着听贾宝玉讲他今日亲身经历过的故事。 贾宝玉也没有拒绝。 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锄药和扫红两个子给他扬的名,估计还有贾琏的几个厮。 他之前,只给茗烟打了招呼,让他不要将今日的事外传。他却并没约束锄药和扫红两个,他们没见到破庙中发生的事,所以知道的和冷子兴手下的人都差不多。只要他们不胡编滥造,不说些超出事实本身的话来,那么就没什么大不了的问题。 坐下来,将脚贴在熏笼上,感受着上面的暖意及周围的脂粉香味,贾宝玉心情舒畅。 被一群莺莺燕燕簇拥着,欣赏着环肥燕瘦,看着她们一脸期待的表情,贾宝玉道:“要叫我给你们说说也不难,不过我今儿忙了一天挺累的,到现在也没人说给我捏个肩膀捶个腿什么的,我哪有力气说别的,我要去睡了。” 虽如此说,但贾宝玉丝毫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也不开口,众女纷纷翻了个白眼。虽然她们心中大都愿意服侍贾宝玉,但是当着大家的面,谁都不好意思主动揽下这个讨好贾宝玉的巧宗。 贾宝玉见此,也知道自己的方式有点问题。环视一圈,香菱的手他已经彻彻底底切身的感受过了,袭人温顺,这两个且不用着急。茜雪和他还不太亲近,剩下的晴雯妮子聪明狡猾,又生的最是让人心痒,麝月捏肩的技巧娴熟,因此不作他法,直接让晴雯捶腿,麝月捏肩。 麝月没说什么,乖乖的站到贾宝玉身后施展起了她的独门捏肩手法。 晴雯虽然噘嘴嗔视表示了一些不满,但也无意扫贾宝玉的兴,顺着贾宝玉拉她的力道蹲靠在熏笼边上,给贾宝玉捶腿。 晴雯身姿水蛇般妖娆玲珑,前凸后翘,虽然现在是在冬天,但是因为室内并不严寒,所以她身上没有穿的太多,这么靠在贾宝玉的腿边,那两团触人心弦的柔软,仍旧撩拨的贾宝玉心下一颤颤的。 贾宝玉心下受用,只是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她在做什么,因此只漫不经心的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头,然后便开始给众位好奇的丫鬟讲述他今日的遭遇。将他今日与柳湘莲等人如何相遇,到李灵失踪,他们如何排查线索,又如何找到人并救了出来的事一一讲述。 本来今日他遇到的这些事,就有几分戏文里故事的惊险与巧合,加上贾宝玉故意用些春秋的手法,绘声绘色的把这些讲的跌宕起伏,使得袭人等当真有了听戏文的感觉。 特别是,今日的事件主角更是她们一直伺候的二爷,这个代入感,自然是比听说书更强烈,因此都聚精会神的听着。 晴雯微微仰着头瞧贾宝玉,手中的动作都不知觉的停了。贾宝玉敏锐的感受到,瞥了她一眼,悄然将已经暖和的手掌钻入她滑腻的脖颈间,捏了一下以作提醒。 晴雯瞬时心儿一颤,赶忙回头,认真的捶腿。然后轻轻耸肩,意思是让贾宝玉的手快拿开。 可惜贾宝玉似忘了这回事,又专心讲故事去了。 “那些泼皮真是可恨,李家姐那么好的人,他们居然,居然,二爷打的真好,真解恨!” 袭人等已经从贾宝玉的口中知道了李家兄妹不畏艰险,千里进京为父申冤的事,心中同样敬佩,待听到那些粗俗的泼皮居然想侮辱李灵,一个个都义愤填膺,十分愤慨,当然,脸上还有一抹羞红。 一个丫鬟如此,那叫娇羞,五个容貌都很不错的丫鬟同时如此,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贾宝玉笑了笑,在他的讲述之中,众泼皮只是意欲对李灵图谋不轨,然后李灵就被他救了。这样的结果,显然更符合她们心中对于英雄救美这个概念的遐思。 等到贾宝玉讲完停歇,众人还有些意犹未足。 香菱想了许久,忽然道:“那个叫五的乞丐那么点年纪,还要照顾弟弟,肯定吃了很多苦不过现在好了,以后他们跟了二爷,就再也不用吃苦了,二爷人真好。” 在场众女,就数香菱身世最惨,听她这么一说,大家都知道香菱是心有触动。 麝月嘲笑道:“你天天给二爷暖床,当然觉得二爷好了。” 众人顿时一改怜惜之色,纷纷不怀好意的凝视着她,似乎想要看穿她晚上歇在贾宝玉的炕上都发生了些什么,直把香菱羞的把头埋在怀里。 袭人因为觉得往常这样的话都是晴雯先说,今儿怎么没动静,悄眼向晴雯看去,只见这个平时最泼辣,最爱与她作对的丫头,此时把脸偏向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但是仅从侧面,就能看见她脸颊上那微醺的粉红。 一双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贾宝玉捶着腿。 自然而然的,袭人就发现了贾宝玉放在晴雯脖子后头一只看似一动不动,实则不怎么安分的手。 蓦地,脸一红 二爷真是,怎么能当着大家的面这样轻薄。 贾宝玉眼观六路,见自己的动作被人发现,最后感受了一下手中传来的暖暖的滑软,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故事讲完,该是散场的时候。晴雯站起来,扔下一句“我回去睡了”然后就出了主屋。 剩下的麝月和茜雪配合袭人给贾宝玉梳洗之后,两人也同样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当屋里只剩下三人,香菱羞羞的看了贾宝玉一眼,自觉地脱了外裳,爬到床上去,盖好被子。习惯成自然,她已经很清楚自己的定位,也知道了自己的职责 袭人将屋里该收拾的地方收拾好之后,就叫贾宝玉上坑。 贾宝玉建议道:“今儿天冷,你外面的被衾侵寒,不如过来,我们大家一起挤着,暖和。” 袭人强忍着翻个白眼的冲动,嗔了贾宝玉一眼,推他上榻,然后吹掉多余的烛台,只自己拿着一盏,向外间走去。 黑暗中贾宝玉道:“当真不考虑考虑?” 袭人脚步一顿,因为知道贾宝玉看不到,所以她此时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若是没有香菱在的话,她确实愿意,可惜 “二爷快睡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隐隐听见贾宝玉遗憾的叹息声,袭人心中泛起淡淡的悔意,但更多的却是好笑。 二爷真是 摇摇头,她怀揣着对自家二爷无限的鄙视出去了。 可惜,他不知道,她外边的光线一息,偌大房间宽敞的大床上,就多了些别的,亲密的动作。 第78章 赏梅 数日之后,因为东府荟芳园内梅花开的正盛,贾珍、尤氏派人请贾母过去赏玩。 贾母近来本来就有出门逛逛的念头,又见黛玉、湘云两个宝贝疙瘩这几日先后生病,贾珍夫妻两个这一请,正合了她的意。 刚好贾菌之母娄氏带着儿子到荣国府与她请安说话,她便命娄氏母子两个一起去。 一时又想起薛宝钗母女两个,也命人去请。 于是,自贾母起,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迎春、黛玉、探春、惜春以及各自的主要丫鬟,娄氏母子,薛家母女及丫鬟,外带一个安排宝马香车的贾琏,一行几十人,就到了宁国府。 贾珍和尤氏准备了酒席,贾母却没有入席,而是对贾珍道:“我今日带她们过来,一则我松松筋骨,二则也让她们舒散舒散,一天到晚闷在屋里,一个个都闷出病来了。 你不必招呼我们,只管干你的正事去,让你媳妇陪着我们到园子里逛逛就是了。” 贾珍自然应是。 因为来的长辈较多,贾珍又怕尤氏和秦氏两个人伺候的不周到,就把自己最宠爱的两个侍妾谐鸾和佩凤也叫来给尤氏使唤。 贾琏和贾珍两兄弟虽然年纪相差一些,但是脾性相投,经常聚在一起吃酒买欢,相互之间一个眼神,就达成了默契,只等送贾母等人入园,两人便勾肩搭背的离去。 王熙凤远远的把他俩的行为看在眼里,鼻子哼了一声,叫过一个丫头来,低声吩咐道:“你去告诉二爷,就说老太太这里随时会要东西传话,叫他带人在外面候着,不许和珍大爷出去鬼混。” 尤氏恰恰听见,因笑她道:“怎么,他们爷们家的事你也要管,我劝你也收些心,何苦做这些专横霸道讨人嫌的事。” 王熙凤嘲笑道:“你自己没办法没本事,管不住珍大哥哥,任由他在外面胡来,管带着一家子的爷们也学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还要叫世人都学着你?” 尤氏笑了笑,不与她一般计较,反而问道:“怎么不见宝玉?” 王熙凤因为不满尤氏的“男人观”,准备与她辩上一辩,谁知尤氏不接自己的话,心中正没意思,忽听此话,想也没想就道:“怎么,也才没几日不见,你就这么想宝玉了?” “烂了嘴的娼妇,胡嚼什么蛆!”尤氏面色一变,差点跳起来,恶恨恨的骂了王熙凤一句。 王熙凤本来话出口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见尤氏这么大的反应,她反而乐了,笑道:“不过平白一句话,你就跟被踩了狗尾巴一样!俗话说‘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这么大反应,难道是心里有鬼?” 尤氏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忍住了,只道了一句:“我不与你这没脸没皮的人纠缠。”然后就不理王熙凤,朝前走了。 王熙凤得意的笑出了声,然后招呼上旁边的平儿,跟上大部队的步伐。 荟芳园确实是个极为不错的园子,一年四季都很美。 荟芳溪东南有一个山坡,山坡的北面种满了梅花树,这个时节,开的这里犹如白梅世界一般。 贾母头戴暖帽,穿着毛绒大衣,脖领上一圈银貂鼠毛,外罩着一件紫褐色的披风,被人簇拥着,细细的观赏了几株红梅,最后停在一株白梅花树之前,叹息道:“它却有趣,周围都是红梅,独它白的这样。须知这做花儿和做人是一样的,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它这般标新独立,难怪与周围格格不入,可见它的内心也是高洁、孤独的。” 王夫人笑道:“老太太这话说的有了些新意思,可是有了感悟?不妨说与我们听一听,让我们也受教一回。” 贾母顿时笑了,摇摇头:“我能有什么感悟,不过是白话几句,倒是让你们见了笑。” 王熙凤顿时道:“老祖宗没说实话,我却能猜到几分。往日里我们看老祖宗,既能和我们这些俗人笑到一起,也能与薛妹妹、林妹妹那样的雅人说到一处。 用她们文绉绉的话来说,老祖宗就是既可以大雅又可以大俗的人,谓之人情练达。如今看见这故作清高的白梅,自然是看不上眼了。” 众人顿时笑了,心中皆暗叹王熙凤拍马屁的功夫果真是常人所不能及。 贾母亦笑,不过却又骂道:“谁说我看不上了,你这猢狲,贯会自作聪明,我就喜欢这株白梅花!” 王熙凤微吐舌,做了个您要是故意这么说我也没办法的表情。 贾母瞪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着眼前的梅花,道:“可惜宝玉今日不在,他若是在的话,倒是可以叫他们作些诗词来听听。” 王夫人道:“他们姐妹们在这里,叫她们作也是一样。” 贾母回头看了一眼黛玉等人,叹道:“罢了,一个病,一个弱,何苦叫她们再淘这个神!” 旁边处,湘云本来一听贾母这话,就要出言促成,只是刚一动,就感觉鼻子有些塞,忍不住轻轻擤了一下鼻子。旁边的翠缕连忙递过来一张帕子,湘云接过,轻轻擦了擦,终究没再提作诗的事。 “我倒是想起来了,他太太,之前给我屋里的丫鬟做衣裳,还剩了几块料子,你让人做了衣裳给宝玉屋里的几个丫头穿吧。 难为她们服侍宝玉服侍的周到……” 贾母话没说尽,但是王夫人却是一点就通,她也想起来,贾宝玉以前虽然比不上黛玉,但身子也实在算不上好,一年到头也是多灾多病的。可是自从上次病好之后,都大半年了,贾宝玉一直健健康康的。 本来她还没在意,可是自从贾母给她提过这事之后,她就开始留心。说来奇怪,冬天都要过去一大半了,贾宝玉别说生病、染风寒,就连多的一声咳嗽她都没听到过…… 她与贾母计较过后,谁都想不出缘由,只得感慨贾宝玉福泽深厚,另外就是贾宝玉屋里的袭人等丫鬟伺候的好。 对于忠心且周到的丫鬟,她们自然也是不吝啬赏赐与另眼相待的。 第79章 美哉 若无诗酒音乐等娱乐之物助兴,单单赏梅,兴致终究很快会下去。 尤氏见贾母在梅花岭间流连半个时辰之后兴致消退,恐她不欲久待,便提前命人在附近的一处凉亭内,置了酒席。 “老祖宗,不如下去吃口热酒,去去寒气。” 尤氏走到贾母身边,搀着,一边笑着提议。 贾母也早就发坡脚下宁国府的丫鬟婆子们忙了半晌,猜的到尤氏心思的她自然不会拒绝。 他今日既然带了这么多人来,一时半会就不会走,定要将大家的兴致散尽了才行。 来到凉亭内,因为地方所限,众人自然不能按班排座,除了贾母正面坐了,薛姨妈陪坐之外,其他人也就随意坐了,然后自有宁国府的丫鬟抬着矮几,散布于众人之前。 忽又丫鬟进来回禀:“宝二爷过来了。” 众人既意外且惊喜,慌忙向外面的路看去。 果然,只见远处梅花林的遮掩下,石阶路上,一身黑色与银色相间锦袍,半罩着石青色披风的年轻公子,领着一个丫鬟慢慢走过来。 丫鬟穿着银灰暗花纹的衣服,到腰间紧束,明显的衬托出一副玲珑的身材。 只是这丫鬟显得有些拘谨,步伐紧紧随着公子的快慢而加速或者减缓。 在路过一株梅树下的时候,年轻公子似被傲雪红梅的风姿吸引,骤然停下脚步。身后的丫鬟却不及躲避,轻轻的撞到了他的背上。 公子回头,顺手摘下一朵哦不,是折下一支,约莫数十朵的红梅枝条,插在丫鬟的头上,上下观赏一番,然后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丫鬟跟在后头,似有些手足无措,但是又不敢取下来,只好把手拿上去扶着,不让梅花枝条从她头上掉下来。 好一个冬日戏俾的场面,令众人好看又好笑。 王熙凤瞅了半晌,笑道:“这个香菱丫头,平时看起来又呆又憨的,不想宝玉倒是喜欢的紧,走到哪儿,袭人他都可以不带,偏偏这个丫头定是要带着的。” 李纨道:“香菱丫头生的好” “可不是吗!想当初她刚进府的时候,虽然标志,但是瘦瘦弱弱的,眼睛也不敢看人,谁知道在咱们府里养了大半年,竟能出落的这般可人模样!像不是我说,咱们两府里仔细数一数,像她这样标志的丫头,也数不出一个手来!也就就难怪宝兄弟这么着紧了,呵呵。” 王熙凤说着,又向上面的薛姨妈打趣道:“听说这个丫头还是当初蟠儿买来送给宝玉的,如今姨妈看着,可是后悔了?” 薛姨妈呵呵笑道:“这丫头能跟着宝玉是她的福分” 正说着,贾宝玉已经率先进亭,见众人言谈欢笑,遂笑问道:“大家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然后一一给众长辈见了礼。 贾母笑骂着说:“你风姐姐拿你寻开心了,你还跟着她笑。”见贾宝玉只是看了王熙凤一眼并不以为意,她就顺势问道:“不是说今日起你要陪着二皇子伴读了吗,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伴读从明儿开始,今儿殿下不过叫我过去熟悉熟悉门路,然后我见殿下事忙,就没多打扰,告辞回来了。 回府之后,知道这边大哥哥大嫂子做东,老祖宗带着一家子人都过来打秋风了,所以我换了一身衣裳,也赶紧过来。大嫂子应该不会吝啬赏我一杯酒吃吧。” 贾宝玉不大不开了个玩笑。 尤氏笑道:“你如今不必以往,都要出门干大事了,我正愁以后难得有机会请你。今儿你能过来,我哥你大哥哥高兴还来不及呢。” 尤氏笑意盈盈的道。经过贾珍一事,贾宝玉在她心里早已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的贾宝玉,定然想不出,也不敢干那样的事。 已经这么多天夺去了,尤氏每当想起那晚的事,都还有些惊心后怕。 所幸,他们的目的达成了。贾珍着实被吓得不轻,好几日都不大敢出门,实在要出门,也比往常多带了许多随从。 想来,经过此事之后,贾珍对秦氏的心思,能好好收一收了。 此时王熙凤斟了一杯酒过来,拉住贾宝玉,接着他的话道:“来来来,你要吃酒,我来喂你!哼,你还和她客气,咱们既然到了这边,就算她吝啬舍不得搬出好酒来,我也能挖地三尺给你找出来,保管亏待不了你。” 然后就灌了贾宝玉一杯酒。 不得不说,这么冷的天,一杯热酒下去,确实能解去不少寒意。 一番简单的寒暄,贾宝玉同样不再贾母等妇人中间晃荡,而是走到姐妹们的聚集之处。 这边迎春湘云等正抓着香菱,不断的打量她头上的那一株装饰物。 “你们大家都瞧瞧,她这个样子,活像一个老太太屋里养的那只头上顶着红顶子的仙鹤一般,真是太好笑了。” 香菱的头发不足以完全支撑梅花枝之重,在她头上有些歪倒,因此湘云觉得十分可乐。 迎春也道:“宝玉忒促狭,这般捉弄她。” 香菱本来躲在亭子外面的草坪上的,只是被湘云等人相邀,不得不走过来。此时靠在亭子外面,被一众主子姐们打趣,她脸都羞红了。 黛玉偏头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不过没说话。 宝钗笑着弯腰,轻轻把梅花纸条给取了下来,道:“你也真是太老实,他给你插上,你就不敢拿下来了?难怪他喜欢这么欺负你。” 正值贾宝玉走过来,闻言不满道:“宝姐姐此言差矣,我这哪里是欺负她。我已经把大嫂子这园子里最好最美的一支梅花折了下来,寓意她人比花娇,我这么疼她,却被你们给误解了。 得,被你们这么一说,估计她现在心里也是你们那般看我的。唉,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外如是。” 众人闻言,齐齐翻了个白眼。 宝钗随手将手中的梅花纸条递给好动的湘云,对贾宝玉道:“之前老太太说要作诗,只是因为你不在,所以给止住了。如今你既来了,闲坐无趣,不如今日就以梅花没题,我们大家作诗取乐如何?” “好,就依宝姐姐的” 湘云高兴地举起了自己的爪爪。 贾宝玉却兴致不大,一来作诗需要费时耗神,不合此时他的心意,二则咏梅也是古来名篇佳作齐出的的一个题材,以他那日在寿宴上表现出的惊天诗才,这会子自己做些卿卿我我、堆砌穿凿的普通诗词出来,岂不降低自己的逼格? 还是让两那一诗一词的格调再在众人的心目中发酵、升腾一段时间为好。 转眼看着尽收眼底的大片梅花形成的美景,加上冬日的冷风,贾宝玉忽生一念: “作诗什么的暂且不说,云妹妹,你觉得面对此情此景,咱们要是在那梅花树下置一张烤架,一边吃酒一边吃烤肉,美不美哉?” 湘云一愣,随即一双大眼睛中立马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美哉!就依爱哥哥的!” 第80章 一直记着 湘云的反复显然令宝钗有些不快,她骂道:“好一个馋嘴的丫头,自己都病的那样,还想着吃那些燥热的东西。” “嗯~”湘云撒了个娇,扯着宝钗的袖子道:“宝姐姐,我们就弄烤肉来吃吧。这么冷的天,一边烤肉一边赏梅多好玩呀。” “我看你就是贪嘴。”宝钗说道,却也没再坚持,转头看着贾宝玉,意思是等他安排。 三春姐妹也是期待的等着贾宝玉,于她们而言,才情不及宝黛二人,便连才思敏捷也不及湘云,每次都让别人专美于前也不是多么美妙的事,因此对于作诗的兴趣本来也不甚强烈。 如今有贾宝玉带头干些平时不能做的事,大家可以放肆一回,岂有不合心意的? 贾宝玉转身走向贾母,贾母早已听见他们说的话,因笑道:“你们要弄玩意儿只管和你们大嫂子说去,我年纪大了,就在这里坐着罢。” 贾宝玉遂转向尤氏。 尤氏笑说:“按论烤肉自当以獐、鹿肉为佳,只是现下家中未常备,我这就命人去东市寻买一些回来” 贾宝玉一听便连连摆手道:“哪用那么麻烦,不拘什么猪羊牛兔的肉来一些就好了。横竖以云妹妹的厨艺,都是拿来糟蹋,又讲究什么。” 湘云忿忿的踩贾宝玉一脚,被贾宝玉躲开,尤氏看着笑了笑,摇摇头后对秦氏道:“既然这样,你带人去厨房,给你宝叔寻一些新鲜的过来。” “是。”秦氏款款而应。 这边湘云已经开始邀众姐妹去采选地方,林黛玉懒懒道:“谁乐意吃那个。” 言下之意不想去。 湘云也不介意,反正今儿人这么多,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贾宝玉走过去,在黛玉的戒备眼神下拉起她的手,也不说什么。黛玉脸一红,到底站了起来。 贾宝玉又吩咐丫头子们将凳子、条桌等清出一些来,搬走。因为看见贾兰和贾菌两兄弟坐在娄氏身边,贾宝玉先与娄氏微微一礼,然后便对贾兰两个道:“你们也别闲着,都跟着去拾个柴生个火之类的!” 贾兰尚且不知贾宝玉为何瞄上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母亲李纨。贾菌却是眼珠一转,利利索索的站起来,大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屁颠颠的跟在贾宝玉身后。 天儿虽冷,天色却也明朗,众人也无需遮帽打伞。 进了梅花林里,众人协商寻地方安置,贾宝玉因见秦氏带着去取食材的一行人还未走远,便撂下两句话追了上去。 秦氏发现贾宝玉跟来,驻足等了一下,然后盈盈问道:“宝叔来做什么?” 贾宝玉道:“怕你办事不稳当。” 秦氏嗔了贾宝玉一眼。她办事不稳当?两府打听一下,就没谁说她办事不稳妥的! 因把嘴儿一噘,做生气状。随即又反应过来周围还有旁人,这般神态有些不妥,正了正神色,道:“宝叔真会看轻人。” 虽然她无意撒娇,却因天神内媚,声音娇切,说话间,自然而然的会带有三分撒娇的意味。 这个时候,贾宝玉只有不理她。 秦氏似也明白了贾宝玉的难处,笑了笑,不再多言。 到了宁国府的大厨房,秦氏自命人去取烤架、炉子、柴碳等物,贾宝玉则是大手一挥,令厨房的婆子将各种调料,什么油盐酱醋,辣椒粉花椒粉,八角十三香等,只要厨房有的调味料与作料,都包一份出来。 然后贾宝玉就来到厨房的后院。 像宁国府荣国府的大厨房后院,都搭建着储仓与棚、圈。储仓不用说,自然是用来储藏粮食、蔬菜、厨具等的,至于更多大大的棚、圈,则是用来豢养牲畜。 这些牲畜,包括一切可以用作为食材的飞禽走兽。 当然,说是豢养,其实不过是暂作储存。宁国府这样的府邸自然是不屑于养殖猪羊、鸡鸭这些东西的,都是成批从市场买来可以屠宰的成熟鸡鸭,养在府里,不过是图个新鲜。 更有一点,每到年节,底下的庄户会将更多批量的牲畜运到府中,届时都是关押在这里,提供府中年节里庞大的消耗。 此时年关未到,后院里的这些棚、圈几乎都是空的了,不过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这里立马就要猪羊满圈了。 转了一圈,贾宝玉要了五只野鸡,五只活兔,两只锦鸡。 秦氏走过来,道:“刚好厨房杀了一只青羊,我便给叔叔和姑姑们要了半只前腿来。”然后看着婆子们抓过来的鸡和兔,笑道:“叔叔与众位姑姑又不是大肚弥勒佛,怎用得了这些?” 贾宝玉笑了笑:“若论吃不吃得了,那自然是一两只就足够了。不过,以我们的厨艺,你觉得是能一次就做好的吗?可不得多备几只?” 秦氏一愣,随意莞尔一笑,不再说什么。 “这两只锦鸡留下,其他的都拿下去处理干净等等。” 锦鸡是贾宝玉看着漂亮捉来拿给黛玉等人玩的,忽然看着笼子里有两只兔子也比较白净可爱,便命取出来,然后命婆子们将剩下的五只野鸡三只兔子拿下去宰了。 秦氏有些不忍观看血腥的场面,将脸微微偏向一边,又忍不住对贾宝玉劝道:“既然是有备无患,何不先杀一两只,其余的先留着” 贾宝玉看了她一眼,纳闷道:“连你都不忍心看着它们遭受厄难,难道你觉得等它们活着见过了林妹妹她们,谁还敢对它们下杀手?所以,我可不得先斩后奏了。” 秦氏再次愣住,看着贾宝玉一脸较真的模样,终于忍不住打了他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知道,贾宝玉的担忧是完全成立的。 贾宝玉拍了一下被秦氏打过的胳膊,左右瞅了瞅,幸好大家现在都在忙,没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主子在做什么。 秦氏兴许也是发现了这一点,没过一会,又靠过来,低声道:“先前的事,还没来得及谢过宝叔。” 贾宝玉和尤氏两个的密谋虽然没告诉秦氏,但是又如何瞒得过她? 当日的事一经发生,她就猜到了是贾宝玉的手笔。 她既感慨于贾宝玉行动的迅速,又吃惊于贾宝玉行事的天衣无缝。 她不知道事情是尤氏作为实施者做的,所以对于贾珍在自己的屋里遭遇血刃的事,感觉十分惊异。 等到贾珍命人查了一天都毫无头绪,她更是觉得贾宝玉有神鬼莫测之能,能把别人做不到甚至是想都想不到的事做成。 遗憾的是,她一直都没找到机会问问贾宝玉。 贾宝玉淡淡的看了一眼秦氏,道:“不用谢我,侄媳妇儿只要记得那晚答应过的事就成了。” “嗯?”秦氏一开始不解,偏头想了想,忽然面色开始发红。 她想起了贾宝玉从寿宴回来的那晚,在荣庆堂后面的石山上,两人差点就做了荒唐事! 原来,宝叔一直都记着,她还以为当时都只是两人的一时冲动,略有越轨呢。 怎么办呀,难道,真的要履行承诺不成 第81章 烤鸡 怪道圣人云君子当远庖厨,盖因上天有好生之德。 听着远处兔子、野鸡临终传来的“吱吱”、“咕咕”的叫声,贾宝玉心中念道:愿尔等下辈子托生为人,咱们刀俎相易,以结此案,善哉善哉~ 为这些枉死的的冤魂简单超度了一下,贾宝玉回头,发现秦氏正垂手弄裙角,满面娇羞怯怯,不由食指大动,忍不住调笑道:“你怎么了?不过是叫你给我按摩一下,舒缓我为你的事操劳的心神,你不愿意也就算了,怎地这般作态,倒像是我欺负了你似的。” 秦氏螓首微抬,白了贾宝玉一眼,嗔道:“宝叔也不看看是叫人家揉的哪里” “哪里呀?”贾宝玉装作不懂。 秦氏心头微恼,不过念及贾宝玉前后已经帮了她两次,想来是对她颇为在意的,这般想着,他现在这样无赖的作态,竟也可算作是对自己的亲近、亲密了,让她觉得心头有些甜浸浸,也有些禁忌的惶恐,紧张,刺激 “哼~,我便不信,宝叔当晚没有叫袭人给你揉过。你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可以差遣,又来找我作甚,人家可是你侄媳妇儿” 秦氏忽然娇笑道。 滋~贾宝玉头暗凛,深感与这样妖精似的人物调侃,自己赚不到什么便宜。还是香菱好,任凭自己怎么欺负,她都只会害羞和脸红 不过,为什么内心还是感觉有些刺激呢? 不行不行,一切色相皆尘土,皆虚枉,自己一定要做一个正直、脱离低级趣味的人。 “咳咳,有人来了” 贾宝玉以莫大的毅力主动结束了某人的勾搭。 秦氏回头一看,果然自己的丫鬟瑞珠安排好了事务,朝他们这边走过来,她便也敛去娇态,恢复正色与雍容。 待贾宝玉和秦氏回到园中梅花林中之时,这里似乎已经另换了一副天地。 丫鬟、小姐们各司其职,还有事先已经将炉具、烤架等拿过来的婆子协助,炊烟袅袅升起,将一处雅致美丽的地方,添上了许多生气与活力。 “宝哥哥,你们都拿了哪些东西来?” 湘云一下子蹦到贾宝玉等人的跟前,去查探众人带来的东西。 “呀,好漂亮的锦鸡。” 五彩斑斓,颜值不俗的两只锦鸡一下子就吸引了湘云的注意力,她扯着贾宝玉的胳膊袖道:“好哥哥,这一对锦鸡给我吧,它们那么小,没什么肉,我们吃别的” 一副很怕贾宝玉把两只小可爱杀了吃肉的样子。 贾宝玉顺势敲了她的头一下,道:“真是个小馋嘴猫,就知道吃。去,把它们栓到那株树下。” 湘云一听不是拿来吃的,自然高高兴兴的领命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搭炉起灶,开始烤肉。 烤肉也非什么太过稀奇的吃法,宁国府有着完整的烤肉器具。 青羊也就是斑羚,没错,就是“斑羚飞度”的主角,可惜在这里,也只能成为众人口中的果腹之物。 将一腿肉倒挂于铁钩之上,等到炉中的柴碳完全引燃,浓烟散去之后,贾宝玉便哗啦哗啦,手脚麻利的从上面割了十几片肉下来,摊在细密的烤网上,撒上调料 很快便有肉香味传出。 湘云也立马丢下逗弄锦鸡的工作,加入烤肉的行列。 “宝哥哥,这块熟了吧,给我” 贾宝玉打开湘云的手,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李纨是贾母派过来照看众人的,闻言道:“云丫头,你可别作兴,本来身上的风寒便没好彻底,这会儿要吃了生肉,回头拉肚子,我看你怎么办。” 湘云脸一红,回头看了李纨一眼,似在责怪她不该在这样的时候提到“拉肚子”这样有碍食欲的词汇。 不过前后被哥哥、嫂子嫌弃,湘云倒也安分了一些,只是蹲在贾宝玉的身边,眼睛直直的盯着架上最薄的那一片肉 旁边坐在没动的黛玉全程目睹湘云的“丑态”,因对宝钗等笑道:“云丫头这副模样,就像是多久没吃过肉似的,传出去,别人也未必信,她竟是侯门千金,嚯嚯~” 黛玉因为身弱,出门的时候紫鹃给她裹得很严实。此时开心的一笑,便把身上的斗篷敞开了些,旁边的紫鹃见了,顿时蹲下来,替她重新系好。 黛玉低头看着紫鹃,嘴角噘噘,对于这种周到的过分的照料,她虽不太乐意,却也不能斥之以恶言。 然后,忽然就是一股淡淡的悲伤划过 别人都有一个健康的身子,偏偏自己弱症缠身。 她这种多愁善感的心理旁人自然无法体会,宝钗笑说:“云丫头天真烂漫,性情爽直,想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也少了许多顾忌。她哪里是想吃肉,分明是觉得好玩,又怕别人把头一份给她抢去了,故而如此。” 听宝钗语气中全是对湘云的赞美,黛玉不乐道:“天真烂漫?你要是和她待久了就知道了,一天到晚东奔西走,话又多,吵死人了” 话虽如此,不过说到最后,如水的眼角也露出一抹笑意,很快敛去。 探春则不参与两人的讨论,她也盯了许久了,此时一见时机成熟,便对众人道:“二哥哥的肉快烤好了,你们不去尝尝?” 说着,拉着同样按捺不住的惜春走了。 宝钗想了想,也跟着走过去。 这边贾宝玉虽然全力以赴的烤肉,但是奈何自己刀工不够好,割的肉大小、厚度不一,如今烤好之后,色相未免差了一些。 因此,除了湘云身先士卒的把她盯了很久的那一块肉吃掉,顺道说了一句“好吃”之外,其他人都注目着,不太敢尝 “你们都不吃吗?” 贾宝玉自己吃了一块,也觉得味道还行,便向众人推荐。 探春等还在迟疑,这边湘云已经吃了两块,一边叫道:“翠缕,给我拿杯酒过来。” 俨然是把贾宝玉烤的肉当做下酒菜了! 贾宝玉却不想她多吃,便对侍书、入画等丫鬟道:“你们也来尝尝。” “多谢二爷” 丫鬟们就没那么多包袱和讲究,上前来,一人一块,很快烤架上边只剩下些许残汁,在炭火的熏烤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湘云瞪了众位不给她面子的丫鬟一眼,随即一笑,推开贾宝玉,道:“好了,现在该我了。” 于是湘云挽起袖子,在旁边丫鬟的伺候下舀水净了手,便提刀上阵,仿着贾宝玉的法子,开始烤肉。 不过贾宝玉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估计难得烤出名堂。 另一边丫鬟们也把第二个烤架搭起来了,惜春方才因为迟疑了一下,没吃到肉,心里有些着急,便想拉贾宝玉再去烤。 她年纪太小,不敢去弄那些。 贾宝玉笑道:“叫你三姐姐帮你吧,我现在准备去弄烤鸡吃。” “烤鸡?”惜春讶异,她没看见处理干净放在食盒中的野鸡和兔子。 贾宝玉有意勾勾惜春的馋虫,故而笑道:“是呀,就是把完整的一只野鸡肉,上面抹上香油,再撒上盐、胡椒粉、辣椒粉以及各色香粉调料,用竹子穿起来,放在火上烤半炷香的功夫。直到烤的金黄酥脆,香气弥漫,然后再撒上芝麻、香精、五香豆腐干沫等,最后撕下一块肉来,滋溜~那味道” 惜春吞了吞口水,忽然觉得没那么想吃烤肉了。 逗完惜春,贾宝玉便当真召集了两个丫头,用石头搭了一个简易的火坑,开始生火。 说起来烤鸡,前世看电视上面经常有这样的场面,他曾经多次想这样尝试。 可惜现代的都市,连明火都不允许升,更别说在户外烤鸡了。 如今到了这这个世界,天时地利人和,岂有不满足一下自己学生时代愿望的? 至于烤的好不好吃,贾宝玉表示,那不太重要,他就是想烤一回而已,就像高考一样 ps:吃吃喝喝玩,我最喜欢的红楼内容。 另外,书友建议我把更新稳定……所以以后每天晚上七点更新一章,若是有多的,就放在早上吧。 第82章 青睐 简易的火堆旁边,四根木棍被绑成了两个交叉的架子,上面搭着一截青色笔直的竹子。 在竹子的中间,穿着一只金黄色泽的烤鸡,横亘在忽明忽暗的火苗上方。 贾宝玉搬了一张大凳子,倾坐在上面,指挥着蹲在地上的贾菌和贾兰两个朋友添柴和拨火。 “嗐,兰儿你真是太笨了,叫你拨个火,你都快把火给我灭了!算了,你把烧火棍给贾菌吧,真是看不下去了。” 三翻四次的教导之后,贾兰依旧是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姿态,贾宝玉终于忍无可忍,抛出了无比嫌弃的话语。 贾兰满面羞臊的放下自己并不想掌控的“烧火大权”,一脸羞愧的走到李纨的身边,神情还有些委屈,可惜贾宝玉已经投身到指点贾菌的教育事业当中,并没有注意到。 这边湘云把自己的第二份烤肉出炉,正想找个与她分享的伙伴。她的第一炉没掌握好火候,又撒了太多的盐,连她自己都吃不下去。 看见贾兰被人欺负了,她立马装作很是贴心的替贾兰鸣不平:“人家兰儿从来没干过这个,好端端的被你这个亲叔叔抓去做苦力不说,还这般欺负人。兰儿,快到我这边来,云姑姑请你吃烤肉” 原本神色委屈的贾兰瞬时面色大变,畏惧的看了湘云一眼,道:“不,不用了,多谢云姑姑,我还是帮二叔看火吧。” 说完一溜烟的跑回贾菌的身边,十分认真的盯着火苗,似乎已经对外界的信息一概不能接收了。 天啊,云姑姑烤的肉,真是太难吃了! 之前他半拉半就的尝过一块,那味道,很值得铭记。 湘云诓骗不成,略显尴尬,不过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态,又对李纨道:“大嫂子要不要尝尝?” 李纨笑道:“我不贪嘴这些,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呵呵,你可少来,别人不吃就来诓我。” 接连被拒绝,湘云气恼的用筷子夹了一块肉放嘴里,意思是要告诉李纨等人,她这回烤的很不错。 可惜忘了烤肉烫嘴一事,刚吃进去立马面色就一变,慌忙吐出来之后就张着嘴巴扇风,做派可怜又令人好笑,黛玉等人都很给面的笑了起来。 宝钗不动声色的搬坐到贾宝玉的身边,乘着架上的烤鸡未熟,与贾宝玉闲话。 “宝兄弟今日去皇城,可有何见闻和不习惯的事?” 贾宝玉摇摇头,道:“见闻自然有一些,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哦,宝兄弟可能和我们说说?” “二皇子府很宽广威严,里面厅殿楼阁林立。二皇子交友广泛,便拿今日来说,至少有数十位朝臣之子,勋贵子弟聚集在二皇子府” 既然宝钗有兴趣听外面的事,贾宝玉便随意的介绍着一些情况。 本朝惯例,皇子需得及冠礼之后才封王位,如今二皇子还没满二十,故而住处不称王府。 “宝兄弟是说,二皇子邀请了那么多的王孙公子,便是给你举行的欢迎仪式?” 宝钗有些诧异于天潢贵胄对贾宝玉的优容程度。 贾宝玉笑道:“不过是个由头,二皇子殿下胸怀大志,经常聚集京中有志的青年俊杰到府上,或是切磋才艺,或是谈论天下大事,治国安民之道。” “如此说来,二皇子在京中王孙公子之间,定然颇有威望。” 宝钗如是猜测。 贾宝玉不置可否。 忽然贾宝玉反过来问宝钗:“宝姐姐觉得,像二皇子这般,身为皇子,组建力量,关心国家大事,甚至施展治国韬略,好是不好?” 宝钗显然有些愣住,不明白贾宝玉为何这般问她,不过还是道:“听闻二皇子乃是当今皇后之子,肩负天命国运,又勤勉克己,兼修治国安邦之策,这是大学士们乃至朝廷对皇子的期望,而二皇子遵照而行,有何不好之处?” 听宝钗的口吻,至尊至贵之人,关心国家大事,是理所当然的事。 看来,宝钗的身上,确实有“肯教夫婿觅封侯”的志向与见地,在她庄静娴雅的外表之下,并不只有清高自诩,还有务实与上进。 贾宝玉相信,方才的话他要是去问黛玉,黛玉必然会觑她一眼,然后淡淡的甩下一句:“他好不好,与我何干?” 从这一点上来说,贾宝玉的心思倒是与宝钗更像一些。 不对,他哪有什么清高的外表,他从里到外表现出来的都是务实的市侩与对权势的热衷追求 所以,哪怕贾宝玉已经猜到二皇子不得圣心,但还是毅然决然的决定跟在二皇子身边。因为,二皇子目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至于圣心,圣心是可以改变的。历来,很多一开始不得先帝信任的皇子,最后还不是一样能稳稳的坐上皇位? 当然风险是有的,不过还是那句话,他没有别的选择,贾家也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皇帝年纪还不算太老,时间还很充裕。 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乘着给二皇子伴读的机会,将大玄帝国的权力中枢摸清、摸透,将来才能应变。 宝钗在回答贾宝玉的问题之后就一直关注着贾宝玉的神情,等着他的评判或者说出别的高论。 可是贾宝玉竟当着她的面陷入思索之中,一张白嫩尚且都不能算是俊朗的脸上,竟是浓郁的深沉。 她再如何博学与豁达,都难逃她仍是一个闺中女孩的前提。她的大多数认知都是从书中、从母亲的教导中而来。 她也并未见过太多男子,像这样近距离打量一个同龄男孩更是从来没有的事。 但她知道,这样的神情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上的,它应该出现在一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或是勤政为民的父母官,甚至是为国为民的大贤身上。 思及他们刚才谈论的话题,宝钗不难猜测,贾宝玉思考的便是外界的国朝大事。 再思及大半年来对贾宝玉的认识,以及贾宝玉在太上皇寿宴上的惊艳表现,宝钗心下了然。 宝兄弟,年纪虽轻,然已具青云之志! 宝钗眼中忽然绽放夺目的光彩。 贾宝玉回神,刚好看到宝钗的这种眼神,他倒唬了一跳:“宝姐姐,你” 怎么办,难道宝钗已经对自己产生非分之想? 宝钗不知贾宝玉的心思,笑道:“没什么,宝兄弟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呃,宝姐姐说的不错,二皇子殿下人中龙凤,他行事自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宝钗细细的瞅了他一眼,道:“宝兄弟也是难得的少年俊杰,如今又作为伴读,可以时常出入皇城,受到朝廷大学士的教诲,待将来学有所成,必能一展宏图之志。” “哪里哪里”贾宝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明知道宝钗这些话是站在表姐的立场上说的,但他还是改不掉老毛病,没忍住调侃了一句:“能得到宝姐姐的青睐,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也就不再稀罕什么宏图之志了。” 贾宝玉与宝钗说话的声音虽,但是旁人留心,还是能够听得见。 早就看到贾宝玉与宝钗亲密交流心有不满的黛玉,此时一听到贾宝玉这句话,顿时道:“是呀,宝姐姐的青睐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我们这里,也就只有你一个人而已!” 宝钗本来只是有些发愣,此时被黛玉这么一戳破,也自知和贾宝玉的话亲密过甚,面上微霞,可惜在她如雪肌肤的遮掩下,红的并不明显。 第84章 不是亲儿子 黛玉的话让场面略微有些诡异,面对李纨和探春等人无声的揶揄,贾宝玉也开始检讨。 不该,实在不该,这样的话,应该独自面对宝钗的时候说,再不济,也不能当着黛玉的面说,接下来,又要花费心思去哄回来了,失策,实在失策。 湘云并不在意这些儿女之间隐秘的心思,她看贾宝玉架上的烤鸡已经熟了,而不懂行情的贾兰兄弟两个还在不停地添柴,便过来制止了贾兰贾菌两个,又对贾宝玉和宝钗笑道:“今儿本来是咱们吃喝玩乐的时候,你们又说外面的那些事做什么。” 一面又追问贾宝玉:“二哥哥,鸡肉烤熟了吧?好香啊~” 好馋好馋的样子。 贾宝玉笑道:“你吃烤肉还没够,这会儿又盯上了我的烤鸡?” 得赖湘云这么一打岔,让气氛回归正常,贾宝玉心中有心奖赏她,便拿着竹子一端,将烤鸡取下来。 举到面前一嗅,确实很有香味,便毫不犹豫的扯下一腿,递给湘云。 湘云迫不及待的吹了吹,然后就张嘴咬了一口,口中嘟噜着道:“唔,好吃,好吃” 众人一笑,却不信以为真,都知道因为是贾宝玉烤的,湘云不过是图个新鲜感连她自己烤的肉她都觉得好吃呢。 李纨笑道:“你倒是好养活!” 不过,也有人和湘云一样馋 看着在一边默默咽唾沫的贾菌,贾宝玉一笑,道:“你们两个看火有功,另外这个鸡腿就赏你们了。” 然后把剩下的一个鸡腿扯下来递给贾菌兄弟两个。 贾菌赶忙在身上擦了擦手,然后喜滋滋的接过去,当先撕下一块肉给贾兰。贾兰虽然也想尝一尝,却嫌弃贾菌没洗手,摇头拒绝。 看着不论是湘云还是贾菌都很尊重自己的成果,贾宝玉很是欣慰。至于没了鸡腿,贾宝玉也不在意,他只是想烤,至于吃,他自己的兴趣都不大。 见周围的丫鬟也大有馋嘴者,贾宝玉干脆走到高几边上,把烤鸡放在盘子里,用小刀取了几块烤的最好的肉,然后就让她们想吃的自己取用 贾宝玉自己尝了一块,嗯,比之前的烤肉好吃,毕竟自己上了那么多的香料。 将碗中的烤鸡肉分给李纨、三春姐妹,她们都很给面的尝了尝,然后颇为讶异的赞了一句。 宝钗没给面子,只让放下。贾宝玉也不强求,最后来到黛玉身边,亲自用筷子夹起鸡肉,递到黛玉的嘴边:“啊,张嘴” “呸,走开,谁要吃了。” 黛玉羞愤。 贾宝玉道:“好妹妹,你就尝一尝嘛,这可是我费了好多心思,又花费了半天的功夫才烤好的,可珍贵了,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以后你想吃都没有了。” 黛玉被贾宝玉的面皮厚度打败,不过她还是嫌弃:“什么稀罕物,都烤糊了,还拿来当宝贝唔~” 却是贾宝玉乘着黛玉说话的空档,快准稳的将不大的鸡肉送到黛玉的嘴里。 黛玉顿时立起眉头,到底勉强没给他吐出去,轻轻嚼了嚼,傲娇道:“还以为多好吃呢,也就那样!” 那边李纨说话了:“宝玉,你林妹妹身子弱,你别逼她吃这些。” “大嫂子放心,烤糊的都让丫鬟们抢去了,我这碗里可没有烤糊的” 李纨转头向高几处看去,果然,盘子里只剩下一副鸡骨架了。 李纨虽觉得太过纵容丫鬟们,但她是个中庸之人,也没说什么。今日能在这里伺候的丫鬟,大都是有些体面的,纵然是她也不好随意得罪。 贾宝玉环顾四周,自黛玉吃了肉之后,在场所有有资格坐着的人,全部开了荤,也便是全部融入了氛围。 湘云也早把吃不下的鸡腿给了一个小丫头,自己坐镇,占领了方才贾宝玉的位置,开始有模有样的拿了一只新鲜的鸡来烤,翠缕从旁协助。 旁边,贾菌和贾兰两个再次当起了烧火匠。 另一边,探春,丫鬟司琪各自领着一群丫头,嬉嬉闹闹的,彼时你推我一把,我顶你一下,实在欢快。 在场地的周围,一树树梅花灿烂的盛开,时而微风佛过,吹落些许,散布在空气中,与一簇簇的花红柳绿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最美的画卷。 贾宝玉转头,身边是宛若仙女儿一般的黛玉,她瞥见贾宝玉的窥探,悄然低头。 贾宝玉微笑,愿这一切美好,永存。 熙园濯沉殿,太上皇的居所。 总管太监从内殿出来,对早候在这里多时的景泰帝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用并不热情的语气道:“回皇上,太上皇身子偶感不适,不能接见皇上。” “朕立刻传太医” “不用,太上皇说了,既然四川巡抚杨彦亭已经畏罪自杀,千里江山图一案自当了结。景修大皇子虽是受人蒙蔽,然仍有识人不明、昏聩无能之罪,责令于府中闭门思过” “儿臣尊太上皇谕示。” 自濯沉殿而出,景泰帝前往寿安宫,这里是太后所居之地。 片刻之后,复出。 出了熙园,坐上自己的銮驾,景泰帝回头看着这座自己亲自督建的园林,眼神阴沉如水。 回到大明宫,太监回:“皇上,禅师大人求见。” “不见。” 景泰帝冷冷说着。不过随即就见一个身着佛衣袈裟,身形与景泰帝有几分相似的和尚走过来,施礼道:“竺兰见过陛下。” 景泰帝没说话,依旧跨入殿中。 和尚微微一笑,跟上。 其他太监等都知道护国禅师大人深得皇帝宠信,皆不敢阻拦。 养心殿内,待侍从全部退下,竺兰禅师笑道:“陛下今日熙园一行,看来颇为不悦啊。” 景泰帝眼睛眯起,一脸寒霜。 “陛下恕罪,非贫僧有意奚落陛下,而是依贫僧看来,陛下实不当此时去熙园。” 竺兰禅师似一点也不惧龙颜大怒,依旧笑道。 景泰帝眼神变换了良久,忽然收回所有阴沉的面目,淡淡道:“说说看。” 竺兰禅师见之,笑了笑。 “陛下难道忘了,再有两日,便是义忠亲王的生辰……” 景泰帝沉默不语。 “当初义忠亲王虽然谋反被诛,但他毕竟是太上皇花了半生心血栽培的皇储人选。太上皇如今年纪大了,恰逢此时,心情难免不佳……” 景泰帝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竺兰没说的是,太上皇心中,怕是早就怀疑当初是他设计陷害了义忠亲王。这个时候,他过去,太上皇能给他好脸色才怪。 “至于寿安宫……” 竺兰禅师顿了一下,道: “贫僧昨日收到消息,山西巡按御史邵家太夫人病逝,如今消息怕是已经传到了熙园,太后自然是伤心了……” 景泰帝眉头一皱,显然是一时没想起其中的关联。 竺兰笑道:“邵家太夫人,乃是太后娘家庶妹,也是仅剩的一个妹妹。太后娘娘这些年虽然幽居熙园,但是和邵家太夫人也常有书信往来,如今太夫人这一去,太后那一辈的人就只剩她老人家一个了。太后又如何不伤心呢?” 景泰帝这才想起似乎太后娘家还真有这么一门亲戚。不过他还是道:“终究,朕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不论如何孝敬,人家也不会真正的放在心上。” 竺兰愣了愣,却也没反驳。 第85章 准椒房眷属入宫 前朝,刑部衙门后堂。 田衡急冲冲的走进来,冲上首一人道:“部堂大人,牢里那两个泼皮实在死的蹊跷,为什么不让下官继续追查?” 上首身穿大红袍的老者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整理文案,一边缓缓的说道:“是守正啊,坐。” 田衡虽然带着质询前来,但是对于这位自己的知遇上司还是很尊重的,听命的在一旁坐下,等待老者将手中的事务处理完。 一会之后,老者再次抬头,轻声问道:“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回部堂大人,自从您执掌刑部以来,下官便一直追随大人,已经有八年了。” “是啊,已经这么多年了。”老者感慨的一笑,随即问道:“那守正觉得,本官是什么样的人?” 田衡闻言站起来,执礼:“部堂大人为官方正,执掌刑部多年,为朝廷执掌法度,稽查、判决大案,立下无数功劳,是天下官员为官的楷模” 老者摆手示意田衡坐下,然后笑着打断了他的马屁声:“守正虚言了,你我其实都一样,不过是为朝廷,为陛下分忧效力。若说功劳自然也是有一些,不过也是分内之事,当不得拿出来说。 好了,说说你先前的问题吧。你问我为什么不让你追查,那本官问你,你为官为的是什么? 是和我说的那样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还是一心一意求一个是非曲直黑白? 若只是后者,那本官现在便允许你继续去查,不过,或许这就是你手中最后的一个案子了,你可明白?” “这”田衡心头一凛。 他并非蠢人,否则也不会坐上刑名司郎中一职。从部堂的话中,他听出了,不让追查,这是上头的意思 能当部堂大人上头的人天底下也没几个了,加上事涉大皇子,他若是还猜不到是谁的授意,那他就妄自为官十多年了。 “多谢部堂大人指点,下官明白了。” “呵呵,明白了就好。在官场上啊,难得的就是一个明白。守正,念在你我多年来的情分,本官也得提醒你一句,小辈之间的交情恩义,就让小辈们自己去偿还,咱们是朝廷的官员,一切自当以朝廷为重,方是人臣本分,若是过多涉足小辈之间的事,将来只怕会泥足深陷,守正还需多加谨慎才好。” 田衡听了这话,只略一思索便明白部堂大人所指的是何事。 他儿子虽多,但是最得意的还是嫡子田齐。田齐又作了二皇子的伴读,所以这些年,他多少受儿子的影响,不知不觉的站到了二皇子的阵营里面。 此时被部堂一指点,方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太激进了,所谓枪打出头鸟,当今陛下,对于立储的事一直避而不谈,难道是有什么别的考量? 念及此,田衡再次深深的对着部堂一拜,道:“下官知道了。” “呵呵,去吧。” 大明宫内,竺兰和景泰帝的密谈仍在继续。 景泰帝虽然表示了些许不满,但他身为皇帝,自然不会如普通人那样计较得失。 竺兰道:“陛下可知道,为何陛下御极十载,甚至在太上皇退居熙园之后,在朝臣的眼中,依旧不如太上皇,这是为何?” 景泰帝冷哼一声,天底下,也就这个妖僧敢这么与自己说话。 “太上皇文治武功,坐拥天下近一甲子之久,满朝文武,天下万计的官员,都是太上皇亲手提拔,朕如何比得?” 景泰帝自嘲的笑了笑。 有一个万民称颂的父皇,对他而言,实在是一件无法言喻的事。 “陛下说的不错,但是,民间所谓人走茶凉,并非没有道理。太上皇退居熙园已久,如今陛下才是大玄的皇帝,是这大明宫的主人,却始终无法摆脱太上皇的影响,这其中,除了因为太上皇拥有不世之功,更重要的是,还有在世人心中不可动摇的仁圣之名,这才是太上皇足不出熙园,便能得到满朝大臣死心效忠的真正原因。” 竺兰禅师一双粗眉横扬,眼中尽是机关算计的得意,所以虽然他面相不算丑陋,但是看起来,却给人一种阴冷残酷的感觉,实在不像一个得道的高僧。 景泰帝却早已习以为常,他眉头紧锁,良久后漠然道:“你想说什么?” “呵呵,贫僧想说的是,陛下若想摆脱太上皇的影响,做一个真正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首先,便需要从太上皇手中,收拢天下臣民之心……” “如何收拢?” 自他登基之后,无时无刻不在做这件事,虽取得一定成效,但是仍旧不足以与太上皇抗衡。竺兰是他手中最锐利的一把剑,相信他不会无的放矢。 “太上皇仁圣之名乃是倾一生之力铸造,在太上皇有生之年,陛下怕是都不易超越…… 不过,并不一定只有仁圣之名才能收拢臣民之心。 贫僧有一策,或可以帮陛下应对现下的处境……” 竺兰正说着话,忽有太监在外通秉:“回禀皇上,吴妃娘娘亲自送来参汤……” “让她进来。” 竺兰自动站起来,往后殿避开,显然并不是第一次遇到类似情况。 “皇上,臣妾特意备了参汤,请皇上品尝~” 躲在后殿,竺兰分明听见一道娇媚至极的声音,然后透过边上的半糊纱屏风,看见一个淡红色的曼妙倩影步入殿内,回想起那绝世的容貌,他强压下心头的一阵火热之意…… 一阵羹匙搅动声,随后娇媚的声音继续:“皇上~您已经好几日没来看望臣妾了~~” “朕近来政务繁忙,待空闲下来,定去看望爱妃。” “多谢皇上,那臣妾在宫中静候皇上……皇上再尝尝,这可是臣妾花了三个时辰才熬好的,里面加了当归、黄芪、茯苓、红枣、枸杞……” “好了,朕还有折子要批,爱妃先行回宫。” “……是。” 待娇媚的声音完全散尽,殿内安静下来,竺兰才重新走出来。 景泰帝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过似的,只是声音比之前更冷了许多,道:“你先前所说良策,究竟为何,细细说来。” “据贫僧所知,太后娘家钟家人丁繁盛,虽然老一辈人没了,但是太后娘娘子侄辈尚多,且钟家宗脉一支都在地方任职,陛下何不趁此机会调钟家进京任职,特旨钟家家眷每日进宫陪伴太后,让太后娘娘可以畅叙亲情。 不但如此,陛下还可以下一道旨意,言世上至大莫过于‘孝’字,陛下日夜侍奉太上皇,太后,尚不能略尽孝意,因此思及后宫妃嫔入宫多年,骨肉分离,父母姐妹终不能一见,倘或因思成疾,岂非有伤天和?故而准允后妃椒房眷属按月进宫,问候看视,以叙天伦之乐。 如此一来,一则可以令太后娘娘感受到陛下对她的关心孝顺,二则,也能让百官看见陛下的纯孝之心,心生敬服。 最重要的是,后宫妃嫔大多出自仕宦名门世家,陛下行此一举,施恩于他们,让他们看见陛下的体天格物,至孝纯仁,必将增进其感恩效忠之心。 如此一来,不但不费吹灰之力让陛下仁孝之名远扬,而且连熙园都没有反驳的理由……” 景泰帝想了片刻,神色一亮道:“此计甚好……” 说完觉得这般喜形于色不妥,只是已经来不及收回,便道:“国师献策有功,这瓮参汤,朕便赏赐于国师了。” “多谢陛下,贫僧却之不恭。” 竺兰恭拜,眼中神色发亮。 ps:这一卷完了,下一卷就要慢慢揭开主线剧情了。 这个奇怪国师和皇帝的关系,现在看起来或许有点别扭,不过后文有重要作用,会解释清楚的。 第86章 筹划 寒风凛冽,冬风瑟瑟。 西城门处,柳湘莲对李少游道:“京城形势复杂,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境,少游兄不妨与我一行,远离这是非之地,从此潇洒恣意一生,岂不好?” 李少游摇摇头。 “纵然我有此心,只是对方却不会轻易放过我兄妹二人。这些日子柳大哥也看见了,我兄妹二人避居樊楼,他们尚且窥视不断,就算我们逃离京城,可是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以对方之尊,若要对付我等,依旧轻易。 与其每日东躲西藏,不如留在京城,依附于人,或有一搏之力。” 柳湘莲叹了叹,他知道李少游不走的原因,估计还是因为妹妹李灵。 他可以与他一起云游天下,可是他妹妹却不行。 况且,所谓匹夫一怒,流血五步。大皇子不但让李家家破人亡,而且还指使人侮辱其妹,李少游未必没有让大皇子“流血五步”的愤怒! 明知劝不了他,柳湘莲继续道:“既然少游已经决定了,愚兄便不再多言,只望日后更加小心谨慎,切莫冲动。 荣国府贾宝玉,我数年前便与之结识,那时我观其为人便与旁的权贵子弟不同,其人是非分明,乃是性情中人。 今次再见,不意竟越发不凡,隐有人中龙凤之资。 加上其非凡的家世,假以时日,必将青云直上。 少游兄若是决心投到他处,愚兄倒是颇为放心 罢了,多的话不说,保重!” 说完柳湘莲一抱拳,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李少游同样抱拳道:“一路珍重。” “珍重。” 待柳湘莲的马刚一出城,李少游便不停留,立马折返回去。 经过上次之事后,他再也不敢离开他妹妹身边太久。 除非,他给他妹妹找到能够庇护他们的地方。 临近年关,宁荣二府显得异常忙碌。 贾宝玉回府之后,碰到总管赖大。 赖大的母亲是当年贾母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之一,所以他和他兄弟赖升,两人一起把持了荣宁二府的总管职位。 在贾府,赖大的地位不可谓不高。 以往族中的小辈,包括贾蓉贾兰在内,见面甚至都会叫他一声“赖爷爷”!这虽然有贾府的传统,在父母长辈身边伺候的人,比寻常主子还要有体面这一层原因,不过也可看出赖家在贾府的位高权重。 不过,在贾宝玉面前,赖大还是很恭顺的,首先给贾宝玉见了礼。 抛开贾宝玉是贾母王夫人心尖尖这一点不说,自贾宝玉展现出非凡的才华,得到太上皇的看重之后,他就是两府男丁中,除了贾赦、贾政、贾珍、贾琏之外,第五个拥有官身的人。 甚至,贾琏还要除外,因为他的官身是花银子捐的,朝廷甚至都不会发俸禄,和贾宝玉等人身上实打实的官、爵是不一样的。 赖大守礼,贾宝玉自然也不会找他的麻烦,只问道:“赖总管这急急慌慌的是做什么去?” 赖大回道:“回宝二爷,老爷们在梦坡斋小书房内,商议为娘娘省亲建造园子的事,奴才这是下去请东府的珍大爷过来。” “嗯,你去吧。” 贾宝玉别过赖升,原本不太想理会这件事,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 半月前宫里便下了旨意,大体就是皇帝觉得他照顾太上皇和太后照顾的不够好,深感不安,又思及后宫诸多嫔妃常年幽居深宫,不得以在家尽孝和叙天伦之情,由此及彼,所以大开天恩,准予椒房眷属每月逢二六之日,可以进宫探视。 又思及,宫中规矩众多,若是椒房眷属进宫,或许碍于规矩体统,不能畅叙亲情,便另下特旨: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銮舆入其私邸,庶可略尽骨肉亲情、天伦之至性! 自古以来,皇宫内廷除了皇后的亲人之外,谁能轻易进宫探视女儿姐妹?这就罢了,偶尔还是有开明的皇帝可以准予。 可是允许后妃回家探亲,还不分位分高低皆可,这就确实属于是更古未有的大恩典了。 所以,省亲的旨意一下,确实让朝野沸腾,特别是那有女儿、姐姐妹妹在皇宫的人家,无不感恩戴德,歌颂当今皇帝的大恩。 贾家是没有重宇别院的,若硬要说有,荣国府也勉强可算,只是以元春“凤藻宫尚书”这样的位分,显然单纯以家用宅院接待显得不够庄重。 但是贾府又不想错过这天大的恩典,所以便准备另造一别院,用以元妃省亲。 这已经筹备了半个月了。 从抄手游廊直接来到梦坡斋,进门只见贾政、贾赦、贾琏,并贾政的几个清客相公以及几个荣国府的管家们围在一张长案之前,热切的讨论着。 “竹树山石,亭榭栏杆等,皆可以从大老爷的院里移来,如此纵然有所不敷,所添者亦有限,又可剩下许多财力物力啊。” “既然是园林殿宇,岂能没有活水?这从北拐角墙下引来活水之计甚妙,不但解了难题,而且新奇自然,难为他如何想来。” 贾政抬头笑道:“这位山子野老先生可是我从工部请来的老明公,如今按照他的筹划起造,实为我家解了不少难题” 正说着,看见贾宝玉进来,他便转问道:“你来做什么?” “听闻老爷们在此议事,特来瞧瞧。” 贾政一听本来下意识就要呵斥,忽然想起贾宝玉早已今非昔比,如今身上也是有官身的,又跟在二皇子身边,便转换了语气,道:“你来听听也好。” 于是不多理贾宝玉,继续商议盖省亲园子的事。 贾宝玉和贾赦、贾琏见了礼之后,也不多言,只是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一刻钟之后,贾珍赶过来。 贾政对众清客道:“若是众位明公没有别的建议和看法,今日便议到此处吧。” 詹光、程日兴等人都知道贾府众人另有私密之事要商议,纷纷告辞。 林之孝、吴新登等家下人也领命而去。 等到梦坡斋内只剩下贾赦、贾政、贾珍、贾琏、贾宝玉五人,贾政将图纸收起来,看了贾宝玉一眼,张了张嘴,终究没开口赶他出去。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想骂这个不争气的孽畜也找不到理由了,还真是让老夫有一点不习惯 “大家都坐吧。” 贾政招呼着众人坐下。虽然贾赦是他哥哥,但是因为两人已经分家,他才是荣国府主院的主人,所以依旧坐在上首。 众人坐下,然后都有些沉默,显然是知道贾政要说什么。 贾政本想等其他人开口,等了半天,见连一向唯自己马首是瞻的贾琏都不敢说话,而贾赦、贾珍两人更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口的模样,心中无奈的一叹,道: “此次为娘娘省亲建造园子,多亏有珍儿力主,将两府之间的甬道打通,并将大半个荟芳园都拿出来,作为扩充,为此省了另外寻地方建造园子的花费。” 贾珍一听,立马笑道:“老爷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为娘娘归家省亲出力是应该的。” 按理,贾族以宁国府为大房,当为宗脉。但是自第二代荣国公以来,荣国府的富贵便一直盖过宁国府,所以宁国府在荣国府面前一直都不会以宗脉自居,而是通以“宁荣”为宗。 到了如今,宁国府更是远远比不上荣国府。不但人丁远远不如荣国府兴旺,而且连爵位也多降了一等,宁国府已是三等威烈将军,荣国府还是一等神威将军。 加上现在贾政之女当了高位分帝妃,贾政勉强还能算个国丈,所以别说两府本来就亲为一家,便是从一荣俱荣的角度来看,宁国府也不可能和荣国府生分。 毕竟,元春当了皇妃,宁国府也算是沾了大光,成了皇亲国戚,以后好处多多,所以在对于迎接元春省亲的这件事上,他确实出了大血,一咬牙把大半个荟芳园都划出来了。 要知道,以后建成了园子,那可就是元春的私园,和宁国府就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贾政对贾珍笑了笑,然后又继续道:“虽然如此,但是我私底下算了算,若是要按照山子野老先生的筹谋,建造园子所需的花费巨大,加上建成之后还要预备娘娘省亲之用,所费实在有些超出了我能承担的范畴” 贾政说话的语气很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对他来说,讲自己钱不够是一件相当难为情的事。 贾珍这下不开口了,银子,谁都不会嫌多。虽然两府亲如一家,但是谁知道荣国府缺多少,到时候要都叫他赔上,他可没那么多的身家来赔。 贾政咬咬牙,继续道:“要是不按照山子野老先生的筹划来建造,我又觉得十分可惜” 山子野为贾家设计的建造方案、图纸,是实地检测了两府的地形地貌之后设计的,实在精妙,他们所有人看了之后都觉得无可挑剔,所以要是现在因为银钱不足而换图纸、方案,贾政实在舍不得。 贾珍试探性的问道:“不知老爷这边还差多少?” 贾政老脸一红,道:“前儿我和琏儿两个仔细清点了库银,若是除去预备娘娘省亲之用,还差大概二十多万两” 贾赦似乎早就知道了此事,他瞥了贾政一眼,道:“当初父亲离世的时候,将荣国府名下所有田庄、房舍铺面统统留给了你,我所得不过你的数分之一,这些年我自己就用去了大半,你要筹措银子,我可没有多的给你,一两万两,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贾政听了,心中更加不自在。 虽然贾赦没有明说,但他如何听不出他话中对他的不满,似乎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抢夺他而来似的。 哼哼,当初要不是你自己荒唐无行,犯下诸多大错,深得父亲厌恶,父亲又怎会如此? 有时他甚至转念一想,要不是父亲最后还念及一丝父子之情,好歹给你留下一个脸面,说不定连爵位都一起传给我了,你现在又哪里还有闲心来埋怨我。 贾政自诩君子,这些阴暗的小心思他自是偶尔想想,自然不会表露出来。 见贾赦没什么指望,他又看向贾珍。 第87章 借 见贾政朝着他看过来,贾珍讪讪一笑道:“我那边府里不比这边,自从我爷爷起,就没什么大的进项。这些年小侄掌家之后,更是一事无成,没添一点进益不说,自己倒平白花费了不少。加上我父亲求仙问道,每年也花了大笔的银钱,因此我也拿不出多少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贾政还是有些不得劲,勉强问道:“那,不知珍儿能挪出来多少?” “这,侄儿回去之后便仔细清点库房,凑一凑,说不定还能找出四五万的银子出来,再要多的,怕是只能变卖家业了……” 贾珍一脸诚挚的道。 四五万的银子,对世上多数世家大族来说,都是天大一笔银子。这个世道,银子可是好东西,二十两便足够普通百姓一户人家衣食一年。 若不是为了贾家的荣耀,他才舍不得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要知道,荣国府开销比他府里还要大,两府根基相若,他有多少家底,多少便能忖度荣国府现在还有多少家底。 这一次省亲虽然能让荣国府沐浴天恩,尊荣无限,但是也势必要耗光荣国府所有的家资。他如今给的这些银子,可从来没有想过以后还能拿回来,所以,能咬牙说出这个数,他觉得他已经是很深明大义了。 哼哼,大老爷作为亲兄弟,又是娘娘的亲大伯,都只拿那么点银子出来,我都已经多拿了三四倍,已经很够意思了。 贾政听了贾珍最后一句话,心里不自在。说什么变卖家业……他荣国府都不准备变卖家业,能让人家宁国府为省亲的事变卖家业吗? 所以,虽然猜测宁国府绝对不止只剩这么点余银,他也无法可说了。 “这样的话,差的银子实在有点太多了,怕是不能按照山子野老先生的图纸施工……” 贾政有些颓废。 没出这件事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家挺富裕,从来没为银子的事操过心。如今他也算是尝到了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滋味了。 贾珍道:“老爷不妨再问问山子野,这盖园子所需的花费能不能想法子降一降,毕竟这陡然要拿出大几十万两的银子,任是谁家也不容易啊。” 贾政摇摇头:“我已经反复问过了,这省亲时候的接待布置所需,可以想办法减免一些不必要的,可是娘娘的行宫,实在是一分一毫都有旧例可寻,丝毫做不得假…… 要是这件事办的差了,不但娘娘脸上无光,便是我整个贾家也没了脸面啊。” 贾珍也同意这话,作为贾家族长,当然希望贾家越风光越好,思索一下,他压低声音道:“若是不行,不妨与老太太商议一番,她老人家当了几十年的老封君了,说不定有法子……” “不行,如此岂是人子所为!” 贾珍话未说尽贾政便断然拒绝。他明白贾珍的意思,贾母贵为荣国公夫人,又是贾家老祖宗,坐享富贵几十年,行动上下无数人奉承孝敬,又没有花银子的去处,他老人家累积的私房体己,自当不菲。 “老爷说的是,是侄儿想差了,这样的事,确实不该让她老人家操心。” 贾珍见贾政态度坚决,心下遗憾。若是贾母愿意出资,那么想来就算还是不够,差的也不会太多,再想办法筹措就比较好办了。 只是贾政不愿意,他也不敢怂恿。不然传出去,一个不敬不孝的名头他可受不住。 反正这件事,最该操心的还是贾政,他不过从旁出谋划策。 贾珍不说话了,场面暂时陷入沉默,大家都在寻思计策。 贾宝玉在一旁,没开口。 他不知道为什么贾家建造大观园会差这么多银子,那原著里也没看出来贾家在建造园子的时候捉襟见肘啊,相反,倒是看出许多人从中中饱私囊 不过这件事在他看来其实也没多麻烦,虽然他现在也是个穷鬼,但是以贾府的根基,筹措个二十万两银子什么的根本就不难! 贾政现在不过是既想要体面,又想事情办的好看,就是所谓的里子面子都想要。 实际上,要么就在现有的银子基础上,将园子的档次降一降,要么就放下身段,将府里的什么古董珍玩、珠宝首饰、名人字画等等,凡值钱却又不那么必要的东西清理几批出去,随随便便都是几万两银子,要是还不够,田庄、铺面这些东西更值钱,也卖掉一部分,不也就够了。 只是在贾政等人眼中,变卖家业是衰败的象征,是不孝的举动,所以眼睛都只瞄在现银子身上。 殊不知,像贾家这样的权贵名门,银子永远都是留不住的,都在年岁的积累之中慢慢变成了固定的家资。 贾宝玉自然是不想贾政等人选择第一种方案的,好不容易穿越一回,他还惦记着他的大观园,他的怡红院,怎么能忍心心中的“梦幻之地”被人莫名其妙给降了档次? 所以,贾宝玉决定,让贾政变卖家产 反正,就算现在变卖了,也不过是换种方式投资到大观园中,对贾家的总体根本没有什么损失。 嗯嗯,可以预见,贾政肯定会骂人,不过他相信,他最终能点醒贾政,这就是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 “老爷,我觉得” 贾宝玉刚刚开了个头,小厮通禀说门外有个叫做李牧的人求见。 贾宝玉顿时被打散了思绪。 李少游?他为什么来找自己? 虽有疑虑,贾宝玉还是决定见一见,毕竟两人之间也算是朋友。 因此叫小厮把人请到自己的书房之后,便向贾政请辞。 贾政略问了一句李牧是谁,贾宝玉简单回答,贾政也就没说别的,让他自去。 贾珍看着贾宝玉的背影,笑了笑,道:“宝兄弟这一年来变化不小,如今都能会宾待客了。” 贾政轻轻哼了一声,说实话,因为贾元春和贾宝玉这一双子女,贾政这几个月来可没少听见别人的称赞和奉承,他从最开始的老怀大慰,慢慢的有了一些免疫力了。 元春且罢,自小就乖巧懂事明理,至于贾宝玉,说真的,到现在他都还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以前那个顽劣不堪,百教不改的孽障到底哪儿去了? 很多时候,贾政甚至会想,这个一点不怕他,甚至随时表现出一副比他老子还要聪明的混账小子,真的是自己的儿子? 贾政的这种不说话,被贾珍理解为无言的骄傲,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侄儿有一个想法,不知老爷可愿意一听?” “你说。” “按老爷之前说的,为娘娘省亲盖园子,差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就算加上大老爷和我这边的,所缺依旧十分巨大,我们家自然是拿不出这么些银子来了。 既然暂时拿不出,最好的法子莫过于借” 贾政道:“找谁借?谁又轻易拿的出这么多的银子。” “呵呵,别人自然不行,可是薛姨太太家,世代皇商,对他们家而言,区区二十来万两银子,自然是轻易就拿的出的” 贾珍笑着道。薛家有钱,薛家很有钱,这一点不但他们知道,贾珍相信,自太上皇寿宴之后,估计稍微有心一点的人都知道了。 毕竟薛蟠亲铸的那一尊价值万金(万金指的是白银万两,金万金方指万两黄金)的金佛贺礼,在当日还是引起不小的话题的。 贾政原以为贾珍是有什么好的主意,原来是这个。 说实话,他之前也想过,毕竟家里住着一个大金主的亲戚,任是谁缺银子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想到。 但是贾政最终还是打消了念头,先不说这么多银子,薛家愿不愿意借,单就以礼数而言,人家薛家千里迢迢进京,不住自己家宅,顾念亲戚情分暂居贾府,这是何等的信任,你却去找人家借银子,而且一借还借这么多,成个什么道理? 传出去还不成了贾家趁火打劫了? 万一要是弄不好,人薛家多心了搬出去,不但两家亲戚不好做了,贾家的名声也成了笑话。 再有一点,贾政也拉不下脸面去找外人借银子。 “珍儿说的轻易了,二十万银子,任是谁家都要慎重对待,轻易谁又能借出去?而且,薛家虽然颇有财富,但是如今毕竟住在府上,这个时候开口,岂非有胁迫之意?此事万不能为。” 贾政一味的摇着头。 贾珍知道贾政有些迂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何办得成事? “老爷误会侄儿的意思了,世上之事,换个法子与方式,或许就不一样了。 就比如现在,咱们这么白巴巴的去找薛家说要借银子自然是不妥,不过,若是薛家自愿资助,借银子给我们,那情况自然是不一样了,说不定还能借此增进两家的关系呢” “哦,这怎么说?” 贾政诧异,若无条件,谁会自愿借那么多银子给别人? 贾珍神秘的一笑:“听说,薛家姨太太对宝兄弟十分疼爱,若是” 第88章 唯此,方能心安 贾宝玉到了自己的外书房,发现除了李少游,连李灵都在。 李少游对贾宝玉拱手一拜,李灵则是轻轻一福,简单的一举一动,仍旧可以看出其有着不错的礼仪素养,非贫寒女孩。 贾宝玉还礼,让两人落座,然后开门见山道:“不知少游兄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李少游看了侍立在书房中的两个厮一眼,有些迟疑。贾宝玉顿时会意,对锄药和墨雨两个道:“你们去外面守着。” 两人应声而去。 李少游站起来,走到中间,忽然一拜到底:“恳请贾兄收留!” 贾宝玉身形一动,并未忙着叫起,而是皱眉道:“少游兄这是何意?” “我兄妹二人从蜀中入京,只为为父申冤,如今案子已经结了,我兄妹二人无处可去,故求贾兄收留。” 贾宝玉想了想,上前扶起他来,道:“据我所闻,李家在蜀中颇有名望,此间事了,少游兄何不归蜀?” 李少游摇摇头:“贾兄有所不知,家祖虽有医仙之名,但是如今家中却也只剩我兄妹二人。这次我兄妹二人进京告状,虽然得以为父沉冤昭雪,却也得罪了蜀中大官员。巡抚杨彦亭虽死,但是杨家和曾经依附于杨彦亭的那些人,定然不会放过我兄妹二人。 且大皇子至今对我兄妹二人虎视眈眈,回蜀之路数千里之遥,我妹妹又是柔弱女子,为了安全,我只能选择留在京城。 只是我们在京中一点根基也无,所以才想到贾兄,唐突冒昧之处,还请贾兄宽谅。” 李少游再拜。李灵也已经站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 贾宝玉想了想,道:“论理,我与少游也算是朋友,朋友相请,原该义不容辞。只是…… 既然是朋友,我想请少游实言相告,少游兄留在京城,到底是为求自保,还是另有所谋?” 贾宝玉直视着李少游。 大皇子与李家的仇怨,贾宝玉深有所知。 贾家乃是国公府,李少游兄妹暂住进来,哪怕是大皇子,也不好再对他们动手。 若是李少游只为自保,贾宝玉当然不介意襄助。但若是李少游还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一腔孤勇,贾宝玉是不会收留他的。 万一哪天真要让他成功了,贾家一个包庇嫌犯的罪名自然就洗不掉了。 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好事,但是犯不上搭上家族的前程。那不叫义气,那叫对家族的不负责任。 面对贾宝玉的凝视,李少游沉默了。 贾宝玉对他有恩,他不愿意存心欺瞒。但他也看出来,贾宝玉似有洞彻人心之能。若是他实话实说,贾宝玉多半不会答应收留他们。 眼神变换了片刻,李少游一咬牙道:“实不相瞒,之前我确实想过借助贾兄的力量,为我父亲和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若有欺瞒之处,还请贾兄见谅。 近日我们住在樊楼,我便发现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二人的行踪。 我虽然不敢肯定那些都是大皇子的人,但是其必定对我兄妹二人有所图谋。 我尚且有一息自保之力,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妹妹。 所以,还望贾兄高义,代为照顾妹,李某将感激不尽。” 李少游说着,直接跪地而请。 李灵顿时泪眼婆娑,唤道:“哥哥” 李少游用眼神制止了她的话,继续对贾宝玉道:“我妹妹自就得了家祖与家父的真传,习得一身医药的本事,贾兄就权当聘一诊脉郎中于府上,需用之时她会用心替夫人姐们请脉看病,以报庇护之恩。” 面对李少游灼灼的眼神,贾宝玉叹道:“我会在前院给她安排一个独立的院,让丫鬟照顾她的起居,并向少游兄保证,只要她不擅自出府,我自当护她周全。” “多谢二爷!” 听闻贾宝玉如此作保,李少游目露感激,连称呼也换了。二爷,这是更尊敬,也是更亲近的称呼。 站起来,李少游对着李灵笑了笑,然后向着贾宝玉最后一抱拳,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既然贾宝玉有顾虑,他不会强人所难。 至于李灵他既选择来投贾宝玉,就已经对贾宝玉的品性有了足够的判断,他相信,贾宝玉会遵照承诺,帮他照顾好妹妹。 贾宝玉也没有出言阻拦。 “哥哥,你别走”李灵忽地追出一步,唤道。 李少游回头,对她摇摇头。李灵哭到:“你要走,我跟你一起。” 李少游怜惜道:“你跟我走,哥哥没有办法始终护你周全。你在这里,才能免去我的后顾之忧,听话。” 说着,李少游就要忍泪出门。 李灵见唤不回哥哥,匆忙转身跪下,对贾宝玉拜道:“求求你,帮帮我哥哥,让他留下,他要去找大皇子寻仇,他会死的,求求你了,帮帮我” 或许是贾宝玉救过她,她对贾宝玉少了一丝天然的陌生与防备,在无措的情况下,想到了求他。 “灵儿”回头看到这一幕的李少游,强忍的坚强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若是可以,他又如何愿意与她分开,把她独自放在陌生的环境。 贾宝玉上前扶住李灵的手臂,抬起她来。 心中一叹,贾宝玉对李少游道:“少游兄可能听我一言?” 李少游连忙执手道:“宝二爷请讲。” 贾宝玉走到李少游身边,轻声道:“少游兄千里携妹进京,得以为父昭雪,可见少游兄并非只有一腔愚勇,而是聪明有谋断的人。 当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皇子行事不端,无勇无谋,纵然贵为皇子,若总是自毁长城,未必没有大厦倾覆,殿宇坍塌的那一日。 所以,若是少游肯暂时放下心中的愤怒与仇恨,或许就会发现,眼前的沼泽并非绝境,身后,还有海阔天空。” 不论是从政治立场还是个人好恶判断,贾宝玉都会选择站在二皇子的一方。 二皇子和大皇子天然对立。 所以,他并不担忧来自大皇子府的一些觊觎和窥视。 就算他不收留李家兄妹,凭他作为二皇子身边伴读,大皇子府定然对他有些留心,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留心。 李少游自然不是蠢人,相反,他还有相当的机谋与果断。 本来他就没想过立马就要找大皇子报仇,只是因为大皇子欺人太甚,又一副不肯放过的模样,他才有鱼死破的打算。 此时听了贾宝玉的话,知道贾宝玉是愿意收留他了,他心中顿时转过万千念头。 诚如贾宝玉所说,他根本不相信大皇子会一直“高高在上”。别的不说,只要他在和二皇子的夺嫡之中失败,多半就没有好下场。 贾宝玉是二皇子的人,只要自己能始终跟在贾宝玉的身边,不但可以自保,而且说不定还能积蓄一些力量,在关键的时候,给予大皇子一击 这样自然是比现在出去,以最弱的状态,面对大皇子的打击报复要好上百倍。 而且,也不用和妹妹分开。 “二爷高见,少游受教若是二爷不计较之前的欺瞒之罪,还愿意收留,我愿意起誓,在没有得到二爷的同意之前,绝不私自寻仇。 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 李少游郑重的说道,李灵则是一脸希冀的看着贾宝玉。 “少游言重了,既然如此,以后你和李灵便客居府上吧,我等会亲自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谢谢你二二爷。” 李灵一听贾宝玉答应了,很是高兴。 自从知道他哥哥想要对付大皇子之后,她就很为他哥哥担心。偏偏暗地里不断有人监视窥探,让她劝诫哥哥放弃的理由都没有。 所以听到李少游要带她一起投靠贾宝玉的时候,她一点没曾反对。一如她哥哥对她的关心爱护,她也希望她哥哥能一直平安无事。 只是她在叫贾宝玉“二爷”的时候,切实有些不习惯,所以略有打顿。 李少游却敏锐的从贾宝玉口中听到“客居”二字。 客居,以朋友之义,暂时留住。 虽然感动于贾宝玉对他兄妹的尊重,但是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在贾宝玉要带他二人离开之时,他单膝跪地,执效忠之礼:“古人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某与二爷不过片面之谊,便先是蒙营救亲妹之恩,当时李某便说过,日后定当为二爷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今次,又蒙宝二爷收留庇护大恩,如此恩义,李某若是等闲视之,与禽兽何异?不过李某身无长物,医术也不如妹妹高明,唯有从练就的一身武艺,或可为二爷一用。 所以,李某自此以后,原常伴二爷左右,为二爷牵马坠蹬,护二爷周全。” 贾宝玉自是扶他起来,可惜对方力气比他大很多,很难扶动。贾宝玉叹道:“少游何必如此。” “唯此,方能心安。” 李少游依旧郑重道,目光坚毅。 “罢了罢了,既然少游执意如此,便依少游之愿吧。” 贾宝玉面露遗憾之色,心中却直道:王霸之气一露,名臣良将自愿归顺,这种事看来是真的 第89章 比方 决定了让李氏兄妹住进府里,贾宝玉就派人去找林之孝,让他帮忙安排住处。 然后贾宝玉又带他二人去见贾政。 家里多了两个人,贾政不论如何也是应该知道的。 到了梦坡斋,议事已经完毕,贾政正准备休息一下,听闻贾宝玉的回禀,并未有何特别的表示,也没接见,只是象征性的吩咐贾宝玉好生待客,切莫怠慢。 等贾宝玉出梦坡斋,听说贾政无意接见,李灵明显的大松一口气。 李少游轻轻的看了她一眼,道:“灵儿还该去拜见太太和老太太一番。” 李灵顿时两根手指绞在一起。虽然贾宝玉一直很温和有礼,但她自进府之后,还是感受到很大的、无言的压力。 传言中,侯门公府,规矩众多。有她哥哥在身边还好,这要她单独进内院去,她能不紧张才怪。 贾宝玉知道李少游的考虑,他笑了笑,道:“好,我带她进去。” 李少游弯腰拜道:“多谢二爷。” 自之前那一跪之后,他与贾宝玉主仆名义已定,但是他却不想妹妹无名无分的住在这府里。若是贾家能看中她妹妹的医术,时而请她看诊,那么,就名正言顺多了。 因为知道王夫人此时多半在贾母屋里,贾宝玉直接带着李灵入二门,往西走,朝着荣庆堂而去。 李灵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会住在府内,贾宝玉也有心让他认认门,所以一路上给她介绍了一些府内简单的情况,各人住在何处等。 最后告诉她:“以后在府里你们兄妹两个若是遇到什么问题,你哥哥可能不方便说,你不要客气,尽管让人来找我。” 李灵沉默了一下,道:“上次的事,谢谢你。” 贾宝玉微感意外,没想到李灵还会主动提上次的事,看来,这李家兄妹两个,性子都比较坚强。亏他那日还防备着,生怕她一时想不开,看来,纯属多虑。 贾宝玉却不知道,当时李灵确实生过死志的,只不过很多事,只要能过了当时,慢慢的也就好了。 来到荣庆堂,丫鬟们看见了贾宝玉领着一个面生的姑娘进来,都十分好奇,在旁边议论纷纷。 鸳鸯出来,看了李灵一眼,对贾宝玉道:“老太太今儿身子不舒服,明儿再见吧。” “身子不舒服?” “兴许是晌午的时候受了凉,下午就直咳嗽,已经去请太医了。” 贾宝玉听了,摇头笑道:“正巧,李姑娘家岐黄传世,不如让她给老太太瞧一瞧。” 鸳鸯听了,再次看了李灵一眼,对方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年轻俊秀的姑娘,和郎中一点不搭边,心中有些疑虑,却也没说什么,领着贾宝玉两人进内室。 “宝玉回来了?快过来” 贾母半躺在内间的炕上,由丫鬟翡翠捶腿,一边闭目听着珍珠念书给她听。待看见贾宝玉进来,连忙招呼着她过去。 贾宝玉自然过去,任贾母拉着他爱抚一番,然后看贾母将目光投放在后面的李灵身上时,便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李姑娘,她哥哥和孙儿是好友,如今暂住在府上,孙儿特意带她进来拜见老祖宗。” “李灵见过老太太。”李灵合时宜的跪拜。 贾母见她生的清俊,又颇为懂礼,顿时笑道:“既是宝玉的朋友,以后就在府里好生住下,咳咳不必多礼,快起来。” 李灵站起来。 贾母接过丫鬟紫鹃递过来的帕子,轻擦了擦嘴,又道:“姓李的姑娘,莫非就是上次你们说的,那千里进京为父申冤的李氏兄妹两?” 贾宝玉笑道:“正是。” 贾母顿时来了兴致。上次贾宝玉和贾琏出去吃酒,发生的事都被当做奇闻异趣在贾府传过,听说那李家姑娘还是贾宝玉带人救出来的。 当然,为了避免贾宝玉挨骂,在贾母等听说的版本当中,没有贾宝玉涉险这一段,纯粹只是带着随从轻易就把人给救了。 招李灵上前,贾母细瞧了瞧,慈祥道:“怪可怜见的孩子,以后就安心在府里住着,不必太过拘束。” 本来有些局促的李灵听闻,感激的点点头。 贾宝玉道:“李家在蜀地有着医仙之名,李姑娘上承祖辈之志,医术高明。老太太不妨让她给瞧瞧。” “你还会看病?” 贾母觉得很是惊奇。 李灵道:“从跟在祖父身边,学了一些” 贾母倒是个随和的人,也不论真假,笑着伸出手来,道:“既然如此,你就给我老婆子诊诊脉吧。” 或许是涉及看病救人,这是李灵的本行,她神色不自觉间就认真起来,轻轻坐到贾母身边,给贾母号脉息。一时又看了贾母的舌苔等,贾母倒也配合。 “老太太身体无碍,确实只是偶感风寒,加上略有积食之症,只需要暇时多走动,这几日少吃油腻的饮食,再配合两副治风寒和清肠胃的药加以调理便可。” 李灵沉静的道。 贾母眼神一亮,所谓久病成医,她已年过七旬,对于自己的身体和寻常病症也算了解。兼之李灵神色自若,语气沉稳,贾母对于贾宝玉所言李灵医术高明之事倒多信了几分,因笑道:“如此,就多谢你了,你只管去开方子,吃好了,我另外谢你。” 然后便让鸳鸯带李灵出去开药方。 等李灵出去,贾母却忽然沉凝道:“宝玉,你老实说,你为何让这李家兄妹住到府上来?” “他们在京城没有亲友,正好与我认识,又有些交情,所以暂住到我们府上” 贾母摇头道:“这李家姑娘看起来颇知礼数,也不像是贫寒户人家的姑娘,这样的人家,怎么会允许她轻易住到咱们府上来?若她只是孤身一人便罢了,可是她还有一个个哥哥,为了她的名声着想,她哥哥也不会轻易让她住到别的府邸。” 贾母对别的事或许不太上心,唯独关于内宅、礼教的这些事,十分清楚。 贾宝玉见瞒不过贾母,便解释道:“其实,是因为他们为父伸冤,得罪了一些官府的人,为了以防人打击报复,所以才暂投到我们府上。” 虽然贾宝玉说的不太具体,但是贾母倒也释然了。 民不与官斗,既然是怕被报复,那么找有权势的朋友家寻求庇护也是寻常事。 想通了这一点,贾母又笑道:“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是看中了人家姑娘,刚才我还在想要是这样,看你怎么向你老子交代!” “瞧老祖宗说的。” “呵呵呵” 贾宝玉送李灵回去,而这边荣庆堂,鸳鸯却并没有按照李灵开的方子让人去抓药,而是等与荣国府经常往来的王太医到了之后,重新替贾母看诊。 等到王太医诊治之后,所说症状与李灵所言大致相同,贾母便笑着让鸳鸯拿出李灵开的方子,让王太医看看。 王太医一见就知道贾府要么是让他甄别药方,要么就是考教他的医术,所以倒也郑重对待。 仔细看了一看之后,王太医笑道:“此药方,必不是出自我太医院众位同僚之手。” “哦,这又如何说?” “老太太有所不知,太医院的众位同僚,因为要时常给宫中及各门各府的贵人们看诊,所以用药皆讲究一个‘稳’字。特别是给老太太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看诊,普通风寒,是决计不会用枳实入药的,因为其药性太烈。” 贾母了然,道:“这么说,这这张方子不可取了?” 王太医想了想,因为不知道药方系何人所撰,所以不敢贸然下结论,因道:“倒也未必,此方虽用枳实入药,但是一则用量较低,另外,它还加入了甘草、山药,这两味药皆有清胃止咳的功效,更兼药性温和,作为药引,能够缓解其他药物的烈性 如此看来,写这张药方的人,确实是根据老太太的症状,精心调配用药。而且,其人对于药理药性,颇为熟悉,便是我看了,也有些启发。” 贾母和鸳鸯相视一眼,笑道:“这张方子,是一个十多岁的娃娃写的。” 王太医大诧。思及贾母这样的人应当是不会故意骗他,故而摇摇头道:“我还以为定然是位高明的民间圣手所写,看来,果真世间之大,无奇不有,便是我杏林之中,也是天才辈出,后继有人了啊。” 话虽如此,心中却道:早知如此,刚才就不那样夸赞了,此时在贾母等人眼中,老夫的医术怕是连一个十多岁的娃娃也比不过了,实在是 念及此,王太医破天荒的花了一刻多钟,精心写下一张药方,然后才满意的离去。 鸳鸯拿着两张方子,不知道用哪张好。 贾母笑道:“按王太医的方子抓药吧,呵呵,不过宝玉带来的那丫头竟当真通晓医理,以后倒是不妨让她进来,按日子给太太和姑娘们看诊一回,倒是比请外面的郎中方便。” “老太太说的是。” 第90章 罂粟花 从腊月十日往后,叫做到了年关。 这个时候,对于普通人家最大的事或许就是准备过个欢乐年,但是对于像贾府这样的府邸,最重要的,首先是准备好祭祖事宜。 贾府如此,皇家更是如此。 往年皇家祭祖的前期事宜都是大皇子牵头置办,这一次因为大皇子被太上皇禁足,这件差事就落到了二皇子的身上。 所以,上书房的课业早早的就被停了。 贾宝玉又得到了清闲的时光。 不过,他这清闲完全是偷来的。 贾府也要祭祖,不过贾家的宗祠在宁国府,所以贾家祭祖的事大多由宁国府操持。 而荣国府这边,主要还是筹办盖省亲园子的事。 这件事嘛,贾政揽总,具体的事务,都是交给贾琏、门下清客、府内各管家去安排、置办。其中,贾琏居主。 所以,他能偷来清闲,完全得赖于有一个勤劳的堂哥,贾琏大公子。 唯一让贾宝玉有些疑惑的是,明明几天前贾政等人还在为银子的事发愁,这几日却反而就像是忘了这件事,如火如荼的开始筹备了起来。 家里,也没有变卖产业的痕迹。 贾宝玉曾就此事去询问贾政,得到的结果是不需要他操心。 得,不操心就不操心,反正家业还没传到本公子头上,随你怎么折腾。而且,贾政虽然不善于理事,但是贾琏做这些庶务是极为得力的,贾宝玉自忖,就是让他自己亲手操办,也未必能比贾琏稳妥。 这一日午后,贾宝玉本来是要去给王夫人请安,走到凤姐院左近的时候,碰到了贾瑞。 贾瑞本来远远看见他就要转身走,在被贾宝玉叫住之后才回头,问候道:“是宝兄弟啊,我,我进来给太太请安。” 贾宝玉分明看见他是从王熙凤的院里出来的,不过他也没拆穿他,只道:“那瑞大哥可见过太太了?” “见过了,见过了,我现在正要回去,祖父不许我在外面待久了,告辞了。” 说完贾瑞就走了。 贾宝玉原地站了站,转身往王熙凤院而去。 看见王熙凤的丫鬟丰儿,贾宝玉问道:“你们奶奶在屋?” “在呢。” 贾宝玉便循着王熙凤屋子而去。 掀了帘子进去,还没进里间,只听王熙凤和平儿在密话。 “自那日东府里大老爷做寿,在府里遇着他,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方才的情景,你可瞧见了,可是我冤枉了他?”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人伦的混账的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平儿忿忿骂道。忽闻身后传来一声:“呵呵,谁是天鹅肉,谁又想吃天鹅肉呢?” 平儿一惊,连忙站起来,待看清是贾宝玉在门口,与王熙凤相视一眼,眼中略有慌乱。 王熙凤倒是镇定自若,笑道:“宝兄弟来了,快坐,平儿,还不倒茶。” 平儿微微一福,然后出去倒茶。 贾宝玉坐到王熙凤身边,压低声音道:“姐姐是天鹅肉么?” 王熙凤瞥了他一眼,忽然伸手在他额头一指,骂道:“你这混子,偷听别人说话就罢了,还敢拿来打趣我,看我不告诉太太,叫她收拾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骂完,见贾宝玉只是捂了一下额头,眼中笑意依旧盈盈,到底没忍住把脸微红,瞪了贾宝玉一眼。 “方才进来的时候,碰到了瑞大哥,看他慌慌张张的,后来又听平儿姐姐如此说,想来,就是他想要吃天鹅肉了。” “宝玉!”王熙凤眉头一立,喝了一声,然后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越来越放肆了。” 面色虽怒,却怎么也有种色厉内荏的感觉。 也对,这个时代女子招人惦记,通常不会被理解为有魅力,而是被骂招蜂引蝶,妖艳媚人。 所以贾宝玉挑破这件事,王熙凤还以为他是在故意给她难堪。 贾宝玉微微一笑,道:“凤姐姐天生出众,美艳无双,又是巾帼不让须眉,天下间的男儿,哪个见了凤姐姐不垂涎三分,也就怨不得瑞大哥这样了。” 见震慑不住贾宝玉,王熙凤看了他几眼,忽然一捋额间青丝,展颜笑道:“哦,按宝兄弟这么说,倒全是我的不是了?” 经过上次长安州送信事件之后,王熙凤早已经感受过了贾宝玉不弱于她的强势。只是她以为,再怎么说,贾宝玉也是读书人,最基本的“君子之道”、“非礼勿言”等信条总该遵守的吧? 她到底是他的嫂子,就算无意撞见了这事,也应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谁知道他竟然还拿着说,一点避讳也无。 虽然贾宝玉的话算是对她的赞美,令她心头有些暗爽,但是她却不是寻常妇人,岂能任由贾宝玉调侃? 心头一动,已知怎么还回去。 贾宝玉尚不知道王熙凤的想法,他只是觉得王熙凤行事妥当周密,难得抓到她的“把柄”,因此忍不住取笑一番。 “哈哈哈,那倒不是,虽然姐姐是天鹅肉,却也不是随便一只癞蛤蟆都可以觊觎的。”贾宝玉说着,神长脖子到王熙凤耳边,戏谑道:“姐姐要是气不过,要不我扮作琏二哥,找几个人,用一张麻布口袋,抓他到街角旮旯,狠狠地揍他一顿给姐姐出气如何?” 王熙凤呵呵一笑,一掌推开贾宝玉,哂笑道:“谁用你瞎操心,你还是多关心你自己吧,最近可是有好事发生呢!” 说着又上下打量一番贾宝玉,戏谑道:“滋滋,说起来我们宝兄弟,生的又好,又有才华,嗯,虽然平时做事有些令人恨得牙根痒痒,但是瑕不掩瑜,难怪遭人喜欢,连姨妈那么细致俭省的人,都愿意拿出二十万银子买你当女婿呵呵呵。” 贾宝玉顿时皱起眉头。 什么二十万银子,什么女婿,他怎么不知道?但是瞧着王熙凤满面灿烂的笑容,贾宝玉也知道,她绝非空口无凭乱说。 思及前几日梦坡斋议事,贾宝玉心下不由一个咯噔。难道,自己被贾政那老头子给卖了? 端起平儿摆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王熙凤一看贾宝玉的神色,就知道贾宝玉至今还完全被蒙在鼓里,正准备再取笑一番,忽然想起王夫人的告诫,才打消念头,只是一直笑。 这件事不许乱传,若不是刚才贾宝玉“欺人太甚”,她都不会说。 “凤姐姐,难道被癞蛤蟆惦记,就这么让你高兴?” 贾宝玉淡淡的话语,让王熙凤笑容僵持在脸上。 “若是没有别的事,弟就先告辞了。” 贾宝玉站起来告辞,王熙凤罕见的也不理他,任他出去。 平儿道:“奶奶,你把这件事告诉宝二爷,会不会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你以为这件事能瞒着他多久……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他接下来会做什么,这子,越来越大胆,什么话都敢说……” 王熙凤说到这里住了口,想起之前贾宝玉伏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越矩的话,不禁想,若是把那不知死活的贾瑞换成宝玉这子,自己或许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嗯哼,王熙凤微微坐直身子,将这种不守妇道的想法压下脑海。 院外,贾宝玉回头看了一眼王熙凤的院子,想起之前看到的形容单薄的贾瑞,摇摇头。 罂粟花虽美,奈何有毒。 贾瑞,显然是没有能耐摘下这朵罂粟花的,若是执意扑上去,不过是死有余辜罢了。 第91章 吃醋 宝钗从梨香院到荣庆堂给贾母请安,随后去看望黛玉。 正巧三春姐妹也在黛玉屋里,一起做针线。 快要过年了,大家都在忙着绣一些香袋、帕子之内的东西,预备着新年里自用或者是送礼。 宝钗陪着她们说了说话,也帮着下了几针。 一时几人都有些乏了,探春便笑道:“早听说宝姐姐身上佩戴了一块金锁,一直没能细瞧瞧,今儿得闲,宝姐姐可能给我们瞧瞧?” 宝钗一听,心中便有了几分不自在。 这几日,贾府的下人当中,隐隐有人传什么“金玉之论”,她不是没听说。 大体就是她薛宝钗从得了一块金玉,有高人说过,将来定是要捡一位带玉的公子为婿。这是天做的姻缘,谓金玉良姻。 而众所周知,贾府当中,贾宝玉正是衔玉而诞。 三春姐妹对于贾宝玉的那块玉自然是很熟悉的,这会儿又要她的金锁来瞧,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宝钗心中虽然觉得没意思,但是探春等人与她是闺中姐妹,如此请求实在不算过分,因此只好将金锁从项圈上解下来,递给探春。 迎春和惜春连忙围过去瞧。 黛玉站起来,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往里间去了。 探春等因为注意力都在宝钗的金锁之上,没瞧见黛玉的异样,宝钗却是全部收在眼中。 没有做声,静静地等待着探春等人观赏完毕。 “没想到宝姐姐的这块金锁之上也有八个字,‘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听上去,倒和二哥哥玉上的字有些相像呢。” 探春笑着,等惜春也瞧好,便拿过金锁还给宝钗。 惜春接着探春的话道:“是呀是呀,宝哥哥玉上有‘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几个字,听上去确实很像。” “呵呵呵……” 探春和迎春皆发出浅笑。 或许只有惜春才会单纯的只是看稀奇。 宝钗一边将金锁佩戴好,一边解释说:“不过是个和尚送的,那些个和尚道士,最会说些生僻古怪的话,不过当个吉利话而已,真要去细究,反而没意思。” 说过金锁的事,宝钗也没多待,很快便告辞离开。 一路心事重重的回到梨香院,在一道月洞门外,忽听她们从南京带来的两个使唤的婆子在门内闲话。 “宝二爷俊雅聪明,身份又好,太太若是将咱们姑娘许给他,当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宝二爷虽然好,咱们姑娘却也完全配得上!咱们姑娘不但模样好,便是论端庄识大礼,他们两府里那些姑娘,也是万万比不过我们姑娘的。” “那是自然……不过不论是咱们姑娘还是他们府里的宝二爷如今年纪都还不大,怎么突然就开始议论起这件事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人说,是他们府里为了要给娘娘盖省亲的园子,缺了不的当口,想要给咱们太太借,又不好意思张口,所以便想着用儿女间的亲事,拉进两家的关系……” “还有这回事?不是说是因为什么‘金玉良缘’吗?他们哥儿带着玉,咱们姑娘带着金锁,这可是天大的缘分。” “……” 宝钗听了半晌,属实觉得有些刺耳,便没踏入门,而是转身,朝着薛姨妈的屋子而去。 找到母亲之后,宝钗也没有过多的试探,直接问道:“那日姨妈过来,都和妈说了些什么?” 薛姨妈早知女儿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过来,必有事要问她,因此笑着道:“我们不过是闲叙,能有什么正经事说?” 宝钗一脸不信,道:“妈以前有什么事都会和我商量,这次让哥哥往京里调银子的事,却都不与我细说…… 这几日,他们府里风言风语,可是与这件事有关?” 薛姨妈见宝钗知道了,也就不再隐瞒,笑道:“倒是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你姨妈有意让你和宝玉结成姻缘。” 虽然早已猜到,但是一听果真如此,宝钗还是觉得诧异:“可是,父亲的遗愿,不是让我入宫待选吗?妈之前也没反对,怎么突然就改变了心意?” 这两年,她一直在为进宫参选作准备,哪怕已经受了一次挫,但她仍旧没有气馁。如今她母亲却突然要变卦,让她很是无所适从。 提到这件事,薛姨妈目光深幽。 “待选的事,以后便作罢了吧。 咱们家,自你父亲去世后,已经彻底在朝廷断了跟脚。虽然还有许多祖辈留下来的故交亲友,但是人走茶凉的道理,这些年,我早已明白了。 上次礼部大选,虽然有我的疏忽,但也是因为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帮忙打点,所以才害得你连复选都没进…… 虽然到你十六岁那年还有一次机会,但是我仔细想过了。那宫里最是讲究出身与排场的地方,纵然你才貌皆不弱于人,然而别人终究会因为咱们薛家的没落而看轻你。 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出头,太难了,为娘的难道就不心疼?” 薛姨妈说着,将宝钗搂进怀中摩挲。 宝钗紧紧依偎在薛姨妈身上,感受到母亲的失落与灰心,她想安慰她,说她不怕,她有信心…… 可是理智告诉她,她母亲说的都是最中肯真实的话。 宫里,比世间任何地方都要讲究出身与排场。 就比如,贾府的元春。 虽然有皇后娘娘的关系,但是她甫一上位,便能坐镇凤藻宫,为一宫主位尚书,贵为四妃之一,便是因为她乃是八公之首贾家的嫡出长女! 这是她最大的仪仗。甚至,若非她是贾家的女儿,皇后娘娘都不会选择抬举她。 换句话说,连元春这样受了人和与天时的眷顾,她都用了七八年的时间才熬出头,可见这一条路的漫长与艰难。 那么,她薛宝钗又凭什么以为自己进宫之后就一定能青云直上呢? 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不占。唯一值得她仪仗的,或许就是自身不凡的容貌与才情。 可是,那是皇宫,最不缺的就是具有美貌和才情的女子。 一旦失败,便是徒耗所有的青春于那深宫。 虽然事实很残酷,但是宝钗却也深知她父亲病重后的思量。 送她进宫,这是唯一能让薛家重新崛起的希望。 所以,她从没想过后退。 此时被薛姨妈这么一说,她反而忍不住落下泪来。 薛姨妈轻拍着宝钗的背,柔声道:“别哭了,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也委屈,如今我也想通了。世上之事,有盛必有衰,强求不得。 你哥哥若是能早些懂事,操持起这个家便罢了,若是不能,好歹也亏待不了我们母子三个的吃穿用度。” 薛姨妈这不过是白话。薛蟠是什么样的人,她心中还是比较清楚的,如今她帮着操持着薛家的家业。她只希望将来薛蟠能够守住这份家业就好,至于开拓,那便算了吧。 宝钗过了许久,终于又道:“我知道妈一切都是为了我好,只是,纵然不进宫去,也犯不着一定要进姨妈家,还要搭上咱们自己家的银子,女儿有那么差么?” 宝钗说着,既有几分羞臊,也有几分不忿之意。 正是呢,从来只听说男方下重聘求取女方的,到她这里,竟要她们家倒贴银子,好像上赶着要嫁给他们家似的,这才是宝钗最难接受的地方。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 薛姨妈神色变暖,笑意盈盈道:“你姨妈家近来遇上大事,家中暂时短了些银子,所以才会跟我开口。 说来,你姨妈家在京中也算是名门了。虽然这样说出来不好听,但是当初进京的时候,之所以住进你姨妈家,其实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你父亲去了,你哥哥年纪不理事,咱们家又有颇大的产业,难免招人惦记。远的不说,便是你南京的那些叔伯、太公们,一个个眼睛也是大睁着,都想上来讨便宜。 所以,我才来投的你姨妈。 如今他们家骤然遇上大事,一时短了银子,找我们借当也在情理之中。 那日你姨妈过来,拿了相当份额的房契和田契,和我开口借当二十万两银子。我说不用抵押,她却执意不肯,只说以后凑还了银子,再将那些东西给她便是,中间谁也没损失,方是处长之道。我便答应了。” 宝钗这才了然,又问:“既然如此,那怎么他们府里又传了那样的话出来?” 薛姨妈看了宝钗一眼,笑道:“你姨妈说你模样好,性子好,端庄又知礼,问我可舍得把你许给宝玉? 这不过是我们姊妹之间私下里说的话,本不与其他事相干。至于宝玉身上的玉和你身上的金锁之事,你姨妈和我早就提过了,只是当时你要进宫,她才没好说。 这次大概是见我口风松了,所以有意让下人传的吧,你姨妈也算是有心了。” 薛姨妈笑着说完,见宝钗居然在沉默,便问:“怎么,难道你不乐意?宝玉这孩子我看过了,方方面面都好,而且我看他往常对你也体贴,你们表姐弟的关系也亲近,这可是最难得的。” 宝钗抬头,认真道:“可是,他们府里都知道,宝玉和林丫头两个关系最为亲密,远非常人所及。我看,宝玉多半是用心在林丫头身上的。” 至于林黛玉是不是属意于贾宝玉,这个几乎不用多说。 薛姨妈眉头皱了皱,随即舒散开来,道:“林丫头是那府里老太太的亲外孙女,从和宝玉一处长大,略比别人亲近些也是有的。 不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不是孩子过家家,哪能像你说的那样,以孩子间的亲近来算。” 宝钗想了想,最终还是只能无声的点点头。 薛姨妈说的在理,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这在宝钗看来是再合理不过的事了。只是事涉自己,宝钗却不希望,她的婚事,掺杂一丝勉强。 第92章 同归于尽 “她们都走了?” 黛玉坐在妆镜台前,把玩着手里的一根珠簪,问进屋的紫鹃。 紫鹃拿着攒心盒,从里面取出几片百合香,正准备放入三足香鼎之中,闻言回应说是。 添香完毕,紫鹃将顶盖合上,回头走到黛玉身后,为她梳理头发。 因见黛玉神情恹恹,便道:“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姑娘何必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 黛玉嘴角一翘,放下手中的珠簪,漫不经心的道,只是眼角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房门处。 她的动作被紫鹃从镜子中收在眼里,摇摇头笑道:“方才我去问了,二爷从今儿开始就不用去皇宫读书了。不过现在他去给太太请安去了,想来一会儿就来找姑娘了。” “他来不来与我何干?” “呵呵”紫鹃笑了笑,取笑道:“以前也不知道是谁,每日晚上都装扮好在屋里等着,每次二爷过来,都高兴地什么似的。” “你胡说什么,谁谁等他了。” 黛玉矢口否认,只是瞥见紫鹃眼中的嘲笑之色,到底没忍住面色一红。 在这个对自己了若指掌的丫鬟面前,自己毫无秘密可言。 黛玉心想,以后是不是要防备她些 紫鹃还待再说话,忽从镜中看见贾宝玉悄然走进屋,心下一喜,便没说什么,装作没看见的继续梳着头。 黛玉低着头,百无聊赖的她拿起先前的那根珠簪,在自己新制的一个香囊上胡乱的戳着。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从她手中夺过香囊。 黛玉吓的一抖,然后便听到自己牵肠挂肚的音线:“蠢物何罪,竟遭林妹妹如此荼毒?” 抬头,可不正是贾宝玉。 “还给我。”黛玉道。 贾宝玉不应,单脚勾过来旁边的凳子,好整以暇的坐在黛玉旁边。 黛玉见贾宝玉不识相,便要劈手来夺,只是她如何是贾宝玉的对手,三番四下,没有得手。 “这个香囊精致,颜色也好看,林妹妹既然不喜欢,不如就送给我吧。” 贾宝玉扬手。 黛玉本来抢不到有些着急,脸面微微泛红,此时听闻,便罢手,哼道:“什么稀罕物,你爱就拿去。” 一派不屑一顾。 身后的紫鹃发出轻轻的“噗嗤”一笑,道:“这个香囊可是我们姑娘专门给二爷绣的,花了好几日的功夫呢,今早刚刚弄好” “呸呸,胡说八道什么!” 黛玉急了,转身捉打。 紫鹃也不躲,任她打两下,反正也打不疼。倒是黛玉,因为接连激动,血色上涌,轻咳了几下。 贾宝玉便问紫鹃:“林妹妹的病还没好?” 听闻这个,紫鹃也收起笑容,道:“二爷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姑娘这病,岂是三天两日就好的。前一阵子刚好些,这两日就又差了。” 贾宝玉沉吟,黛玉的病,说来奇怪,从来也不是什么大病,连王太医都说只是弱症,只需要好好调养 思及外面的郎中水平参差不齐,太医院的太医们又过于保守,贾宝玉便想到李灵。 他们是蜀地的人,医术流派应当略有不同,或许有些独到的医治方法也不一定。 于是便让紫鹃派丫鬟去请。 等紫鹃出去,黛玉因为还记得宝钗的事,但是毕竟只是传言,也不好因为这样“没有证据”的事给贾宝玉定罪,便没看贾宝玉,低头摆弄自己的妆奁。 她在等贾宝玉主动说,但是又想,万一他还没听到呢,毕竟前一阵子他每日早出晚归的但是万一他早就听说了,却故意不与我说 黛玉心中,患得患失起来。 毕竟,贾宝玉可是亲口与她表白过了心意的,她也被他真诚的对待慢慢放下了防备,都快忘记了矜持与男女大防,要是贾宝玉忽然变了心,对于情窦初开的她来说,是肯定无法承受的事。 于是,贾宝玉每沉默一秒,黛玉的心便越发的揪紧,脸色都快有些发白了。 忽闻贾宝玉笑道:“我给妹妹说个典故吧?” 嗯?黛玉抬头,奇怪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心想,莫非二哥哥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要用典来向自己表明心意? 呀 黛玉忽又觉得羞臊起来,却忍不住想听。 “话说那年,曹操打了胜仗,三军班师回许都,当晚便在府上举办庆功宴,大肆封赏文武” 紫鹃吩咐了丫头出二门去,回来正看见贾宝玉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而黛玉坐在旁边,微微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倾听,心下微微一笑,也不去进去打扰,就拿过自己的针线活,守在房门外。 里间屋内,贾宝玉见黛玉侧耳静听,便稍稍加大了音量,继续道:“谁知道,就在酒席进行了一半的时候,两个曹操最喜欢的妾忽然在后院吵了起来,而且情况越演越烈,最后两人竟闹到了席上,请曹操为她们做主” 听到这里,黛玉大概知道贾宝玉不是成心说典,听他的语气,倒像是往日里讲笑话那般。 只是贾宝玉故弄玄虚,没说两句话便要停顿一下,吊足了人的胃口。加上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十分勾引她的关注,所以未曾出言打断。 “曹操平日里虽然很宠爱这两个妾,但是他也很好面子,特备是在手下文臣武将的面前。因此好言相劝几句未果,曹操便感觉到有些下不了台,心头一怒,便大声喝道:干脆你们同归于尽好了! 满场寂静。 两妾被吓得发愣,手足无措的看着曹操。 这时,只见席上忽然闪出一员大奖,上前郑重拜道:末将于禁,多谢丞相! 曹操愕然相视。” 贾宝玉最后是加快了语气说的,说完便意味深长的看着黛玉。 黛玉愣了足足两个呼吸才猛然反应过来,煞时脸上飞起一朵红云,瞪了贾宝玉两眼。 世上名门大族,谁家没有几个宠妾?黛玉身为五代列侯林家之女,从也是耳濡目染的,所以就算听见贾宝玉说什么妾间吵架也不觉得稀奇。 但是,无论如何黛玉也是女子,贾宝玉歪曲古人,无端诽谤便罢了,还说什么“同归于禁”这样的话,她如何不羞。 虽然如此,但是黛玉还是忍不住去回想贾宝玉说的这个“典故”,别说,画面感真的挺强,特别是最后一幕,曹操愕然相视,那种感觉,真的是 于是,黛玉一时没忍住,也给“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之前绷起来的脸自然僵持不住。加上贾宝玉此时也看着她笑,于是两人相视,虽是笑,但是都从双方眼中看到那么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忽然黛玉更深层次的回过味来,笑意顿时收起,恶狠狠的瞪了贾宝玉一眼,转过脸去。 贾宝玉纳罕,明明逗开心的了啊,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林妹妹,好端端的,怎么又不理人了?” “你们男儿家,都不是好人!” “呃” 听到这句话,贾宝玉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话怎么说的?” 黛玉回头,道:“还说什么‘同归’,我就知道你们男儿家都是得陇望蜀的,哼,你不说我也知道,舅母看上了宝姐姐,想要把她说给你,你嘴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 说着,黛玉又不觉伤心起来。要是这样,自己又算什么? 贾宝玉扶额,原来是这里戳到了黛玉的神经。 可是,好像辩无可辩啊。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在有条件的前提下,应该就没有不得陇望蜀的。 不过,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林妹妹这话从哪里听来的,谁说太太要把宝姐姐说给我了,我怎么不知道?” 黛玉狐疑:“你当真不知道?” 贾宝玉回之一个无辜的表情:“满府里谁不知道我喜欢的是林妹妹,又怎么会把宝姐姐说给我?” “呸呸呸,谁要你喜欢了。” 这样的直白的话,贾宝玉每说一次,黛玉便会羞臊一次,从无例外。 第93章 养个女郎中 看着黛玉矢口否认,既害羞又慌张,贾宝玉忍不住心生爱怜,然后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头。 黛玉或许是因为心神不备,没有拒绝,慢慢的就靠在了贾宝玉怀中。 贾宝玉心下愈爱之极。 这便是黛玉,既爱之,便欲倾其所有,从而少了很多顾虑。 这便是为什么许多人不喜欢黛玉的性子,说她太性。然而往往这样想的人,都是不明白,黛玉心中,对于她在乎的有多在乎! 或许可以说,黛玉是完美主义的人。这样的人,通常比别人更敏感。 就比如,她喜欢一个人,便想要把所有的好都给他,不留余地的,不留退路的。 别的女孩子或许喜欢一个人,都会有保留。若是条件不允许,不管是因为生存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可以忍受不再喜欢那个人,甚至移情别恋。 但是黛玉不可以。 爱之,则生。 弃之,则死。 正是黛玉对待喜欢的人的无所保留,她才会那么在乎,容不下一点一丝的意外。因为,那是她的全部心意。 所谓的性、爱吃醋,由此而来。 所以,黛玉这样的女孩子,要么敬而远之,要么就一定要对她好。她的脆弱,受不住太大的伤害。 贾宝玉一开始也只是因为对于黛玉的一抹遐思而接近她,然后被她的容貌和才情所吸引,慢慢的,才懂得黛玉的美好。 偶有时候,贾宝玉甚至都想过,这辈子若是能守着一个黛玉过一辈子,也算是不枉一生。 只是,想起自己那爱拈花惹草的性子,甚至连侄媳妇儿都勾搭了,贾宝玉便感到一阵自惭形秽。 自己,配不上黛玉。 可就算如此,贾宝玉也知道,放手是不可能的了,他绝不可能放手。 日后,加倍对她好,绝不抛弃。这是贾宝玉暗自立下的承诺。 黛玉只静静地靠在贾宝玉怀中一会儿,便起了身,贾宝玉也不强留。 只是两人此时相顾无言,贾宝玉自然不会让气氛一直沉默下去,想起之前黛玉说的话,他笑道:“我有一事不解。” 黛玉回头看着他,神色微张,意思是有话就快说。 “之前林妹妹说的什么得陇,又是望蜀。 这‘蜀’我大概是知道了,林妹妹指的是宝姐姐,可是这’陇’,又是指何人?” 贾宝玉正色问道。 黛玉一听,顿时知道贾宝玉是在打趣她,心中暗恼,却知自己之前说话不备,言语间确实有这一层意思不当,不料竟被贾宝玉察觉到,还被他拿出来取笑她。 “哦哦,我知道了,这‘陇’指的是林妹妹自己,哈哈哈哈……” 贾宝玉乐不可支,似乎从黛玉的话中听出这个意思来,令他很是得意。 黛玉心中顿时万千恼怒,又无法反驳,只得化羞愤为战力,侧身过去打贾宝玉,意图让他乖乖闭嘴。 被贾宝玉捉住拳,挣扎不得,只好怒视贾宝玉。 可是很快她就看到贾宝玉眼中的笑意慢慢化作怜惜,化作深情。 她脸红心跳…… 又被拉着走不开,只好把脸撇向一边。 黛玉这似怒还羞,欲语低头,娇怯无限的模样,让贾宝玉顿生心猿意马之心。 握住她的手,慢慢的向自己靠过来,然后慢慢俯身…… 黛玉察觉到贾宝玉的不良企图,欲逃不能,心中“怎么办”还个问题没思虑清楚,便觉唇上被人浅浅一印。 滋~ 黛玉只觉魂飞天外,什么思考都不能了…… “咳咳……” 紫娟的咳嗽声适时的传进来,吓坏了里面的情动女儿。 黛玉匆忙挣脱贾宝玉,坐回妆镜台前,背对贾宝玉,不敢见人了。 贾宝玉抿了一下嘴唇,感受着上面余留下的香气与迷人,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又怕黛玉吃羞不住找他麻烦,便主动岔开这一节,拍了拍黛玉的肩头,道:“我给妹妹画眉吧。” 没得到回应,贾宝玉也不在乎,站起来,弯着腰在黛玉的妆奁内寻找,拿出黛玉最中意的那一支画眉笔,搬过黛玉的身子。 黛玉半从。 李灵被丫鬟带来,紫鹃送她进黛玉的房间。 刚进门便被眼中看到的一幕所吸引。 闺房之内,纱窗之前,一石青色长袍的翩翩公子半弯着腰,神态认真的给一少女修眉。 公子她认得,正是荣国府贾宝玉。 而那少女,她虽不认得,却一眼看见对方那不似人间女子该有的绝世容颜。 她侧坐于木椅之上,双腿并拢斜放,上身倾直,微仰着螓首,神色半熏,任由公子手中的画眉笔在她细腻的额前描补。 一身浅色梅花襦裙,修细的脖子下,露出一截白绸竹叶立领中衣。 身容削细,气质灵动。面上虽略有病态,却愈显娇美。 她,就是贾宝玉的表妹,别人称作林姑娘的那位了么。 果真,美的令所有女孩子都要心生艳羡呢。 若是世上真的有仙女存在,李灵觉得,也不过是这样了吧。 “二爷,姑娘,人到了。” 紫鹃上前提醒旁若无人的贾宝玉二人。 “别动”黛玉偏头看来人,差点让贾宝玉误划了一下,因而拿起另一只手,手指轻碰黛玉的脸,不让她乱动。 给女孩子画眉是一件细致活,特别是给林妹妹画眉。往常,黛玉还不愿意呢。 当然贾宝玉也不会因此轻慢别人,回头对李灵点头示意了一下。 “李姑娘来了,劳烦了。” 李灵摇摇头,在紫鹃搬来的凳子上坐下,便让黛玉伸手。 她是女子,单为诊脉也不需要借助旁的什么工具,确实比外面的郎中要方便的多。 一会之后,贾宝玉终于落下最后一笔,抬头细细观赏了一下,觉得比紫鹃画的还好,便满意的点点头。 回头,发现李灵还拿着黛玉的手腕,只是看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已经没有在诊脉,而是发呆。 而且她的眼睛还一直盯着黛玉的侧脸。 “喂,看够了没有。” 贾宝玉伸手,在李灵面前一晃。 要不是因为她也是女孩子,贾宝玉定然以为她对黛玉心怀不轨。 李灵回神,略显尴尬之色,连忙掩饰道:“林姑娘先天体弱,非寻常病症,若是以添补气血之物,加以精心调养,或许二三年,便能有所改善。” 在李灵说话的时候,黛玉也回头开始打量李灵。 预估年过二八,很清秀白净的一位姑娘,只是面上神色颇显坚毅,倒不似寻常她看见过的女孩家那般娇怯。 心想,这便是二哥哥从泼皮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女孩么,若是按照戏本里说的那样,他们可算是有缘哩。 回头望了贾宝玉一眼,可是贾宝玉却在看她,顿时将她还没升起来的那一点心思打下去,低头不敢再乱瞧乱想。 贾宝玉心下一笑,瞧方才黛玉的面色他就能大概猜到她的心思。 这妮子,难不成每一个自己见过的女孩子,都能引起她的戒备与怀疑? 略过这一茬,贾宝玉对李灵道:“听闻少游昨日曾出门去买医书,想来是为李姑娘准备。这是我的疏忽,想必李姑娘这次进京,医书工具等还在蜀地,我已经遣人去给李姑娘置办了药箱、全套的银针,和寻常通行的医书等。 当然,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我对医理不通,到时候,李姑娘看还需要什么,我再令人去置办。 还有,李姑娘住的旁边的那间屋子我也已经派人收拾出来了,稍后我会告诉少游,让他带人布置一下,以后就作为药房存在,供李姑娘研究药理。” 李灵听了很是诧异,她太知道弄这些东西需要多少银子了。 既然是药房,里面总得有药吧,若是以后采买,又是一大批银子。 对于贾家来说,这样做似乎很是犯不着。 贾宝玉看出李灵的疑惑,道:“李姑娘年纪轻轻,医术绝佳,我不希望李姑娘屈居府上这些日子荒废了。另外,我林妹妹身患弱病,请了多少大夫皆不能调理好。 我便想着,李姑娘医术高明,又是女子,若是有李姑娘亲自为她调养身子,或许,要比从外面寻什么方子,让丫鬟婆子们经手要好的多,也更有机会痊愈。 这是我的请求,还请李姑娘仁心,切勿拒绝。” 贾宝玉微微一礼。 贾府虽然可以请来太医,但也不过是每次给贾母看病的时候,顺道给黛玉看诊一番,属于义诊。 大多数的时候家里的姐们生病,都是外面请的郎中。 李家既然号称医仙,李灵又得祖上真传,若是她亲自为黛玉护理,那效果肯定是不一样的。 就像是后世医院挂个号就回家,肯定和住院治疗不一样一个道理。 所以,既然是为黛玉请的私家高级护理,怎么也不会亏待不是,一个专属的药房,是必须配备的。 也不单是为了黛玉,以后家里的女人得个什么大病痛的,也就不需要再跑外面去请大夫抓药了,不是方便很多吗? 想到这里,贾宝玉甚至有一种把李灵永远留在府里的打算 嗯,再把她培养成一代神医,以后哪家贵人病重,旁人不能医治,这个时候他派出神医,一举救命,然后对方感恩戴德,纷纷归附 意y中的贾宝玉,差点笑出声来。 李灵自然不知道贾宝玉的险恶用心,她点点头,暗自感慨了一下贾宝玉对于“林姑娘”的爱护之后,也表示,以后会经常过来帮黛玉请脉。 李灵走后,黛玉哼哼道:“你对这位‘李姑娘’,可当真是看重的很呢!” 她在李姑娘三个字上咬了重音。 贾宝玉知她不可能看不出来自己这是为她考虑,至少现下是。所以,她这是故意找茬。 因此,贾宝玉捏了黛玉的脸一下,道:“是呀,以后我可全靠她,来给我不讲理的林妹妹看病呢!” “你说谁不讲理?” “谁不讲理我就说谁。” “” 第94章 闹事 费了一番功夫,将醋海生波的黛玉哄好,贾宝玉总算松了一口气。 关于金玉之论,贾宝玉之前已经问过王夫人了,虽然没有得到正面的回复,但是贾宝玉还是了解的差不多了。 这不过是两个家族之间的利益交换,在其中,不论是贾宝玉还是林黛玉,甚至是薛宝钗,都只是牺牲品而已。 贾家急需二十万银子,若是用贾宝玉能轻易换回来这二十万两银子,哪怕是迂腐如贾政,都不会拒绝。 可以想象,贾府自建大观园之后,财政肯定会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紧张期。 但是贾家只要有和薛家的这份联姻关系在,哪怕只是口头承诺,薛家就不会主动问贾家还银子,甚至,若是以后两家果真结亲,这二十万银子,很可能便充入宝钗的嫁妆银子当中,名正言顺的借钱不用还…… 对于薛家而言,用不会伤筋动骨的财富,换取女儿的好归宿,还有富贵和地位,然后反过来照应薛家,这也是怎么也不亏的买卖。 这是王夫人和薛姨妈都心照不宣的事,反正两方确实也相互看得上,何乐而不为呢? 只是,两家都是要体面的人家,这样的利益交换怎么能摆在明面上? 所以,贾家给了薛家一定的地契和房契做抵押,先坐实这二十万两确实只是借的。然而事实便是,薛家虽然拿了房契和地契,但是名下的田庄和铺面等,都依旧在贾家的名下,管理和产生的收益依旧归贾家,对贾家丝毫影响也无。 所以,为了平衡薛家的心,实际上也就是薛姨妈一人的心,王夫人主动放出金玉良缘这样的消息,意思便是说宝钗和贾宝玉是天生地造的一对,薛家并没有高攀的意思,大家你情我愿,亲如一家…… 总之,站在家族利益的立场上,王夫人此事办的丝毫错漏也没有,轻轻松松给贾政解决了难题。 就算是贾母那边,也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人家薛家可是帮了你大忙,二十万银子那儿摆着呢,你好意思说别的? 再说人家姑娘也不差,肤白貌美识大体,也是合贾母心意的。 所以,就算贾母心中更中意她的亲外孙女,以后也不好明着针对薛家。 因为有恩呐…… 王夫人这还相当于是借机将了贾母一军,把贾宝玉将来的媳妇儿选择权往自己中意的那一边拉。 贾母若是不想受这一军,好啊,二十万银子,您老人家给个说法呗…… 当然,这是王夫人的考量,对于贾宝玉来说,便是一次超出预计的事。 虽然说实话,他很喜欢宝钗,毕竟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动心的女子,便是宝钗,还曾立下要对她“负责”的心愿。奈何人家薛大表姐身上肩负着家族的使命,一心进宫当娘娘,做人上人。 但是,贾宝玉毕竟未曾向宝钗表明过心意,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就算最后因为别的原因,宝钗嫁给了别人,两人之间也不存在谁亏欠了谁。 可是黛玉不一样。 他可是实实在在的和黛玉表白过了的。 若是贾宝玉负心,可以想见对黛玉是怎样的一种打击。 贾宝玉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的,那样便是连他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 好在,此事还未完全超出可控范围。 他们年纪现在都很,还不到真正谈婚论嫁的年纪。所谓金玉良缘,也只不过是双方长辈的一个意愿罢了。 他不会,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口头约定,就为了不让黛玉多心,便声嘶力竭的去反对、抨击金玉良缘这个传言,然后违逆贾政和王夫人。 要安抚黛玉,还可以有别的方法。 贾宝玉一直觉得自己是个面对大事成熟而理智的人,不会轻易把事情弄得更糟。 现在好了,虽然黛玉依旧对这种风言风语十分不忿,但是她知道贾宝玉心中装的是她,心中也就安心了。 实际上,王夫人喜不喜欢她,内心深处,她并不太在乎。 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人。 譬如贾宝玉。 再譬如贾母。 这次的事,若是贾母做的,那么,或许黛玉便会真正的伤心到底了。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和贾宝玉从就亲密,很亲密的那种,贾母不可能不知道。 …… 倏忽又过了一段日子。 贾宝玉和众姐妹在贾母处吃了饭,迎春和惜春都回屋去试新衣裳去了,于是贾宝玉只拉着探春和黛玉到自己屋里玩。 湘云早在年关之前便被史家派人接了回去,而宝钗这些日子,总是若有若无的避开贾宝玉和黛玉两人。 宝钗已经有很多日子没到贾宝玉的屋里来了。 兄妹三人在屋里也没有特别的事做,不过是很寻常的聚在一起玩玩,下下棋而已。 黛玉棋品很好,深谙“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哲言,这一局正逢贾宝玉和探春对弈,她便坐在边上拆解九连环,偶尔看一下棋局。 外间,还传来晴雯等丫鬟高兴的声音,她们在打牌。 忽闻一阵争吵声,黛玉侧耳一听,待听到那最刺耳的声音主人是谁的时候,嘴角一皱,然后撇撇嘴道:“那个老货,又来找袭人姐姐麻烦!” 贾宝玉站起来,却被探春拉住:“李妈妈年纪大了,不要和她一般见识,你这会子出去跟她吵,传出去不成个样子,她毕竟是妈妈(妈妈和宝钗口中的妈可不是一个意思)。” 贾宝玉给探春面子,暂且坐下。 只是一会之后,情况未见平息,反而更加激烈,贾宝玉都听到了身边最亲近的女孩子之一——香菱的哭声。 贾宝玉忽然站起来,连探春也没来得及抓住。 荣国府的房屋结构,都是大院子套着院落,层层叠叠,大不一。 大院子便数荣庆堂这样的,囊括的屋子很大,一般都会在里面,按照用途和顺序,分割成好几块。 贾宝玉的卧室,就在最里间。 站在里间房门内,贾宝玉大致听明白了前因后果。 闹事的人是李嬷嬷,也就是他的奶妈子。 起因也很简单,因为中午在贾母处,贾宝玉觉得一份酥酪做的很好吃,便给自己的亲亲好丫鬟香菱带了一点回来,意思是让她好好补补,多长点肉,晚上摸起来更……咳咳。 可惜香菱轮休,又在午睡,便让麝月等人先帮她收着。 谁知道李嬷嬷来了,她心里本来早就不满贾宝玉宠溺他屋里的这些妖精,此时一见这个,哪里顾得是贾宝玉给谁留的,不管不顾的就给拿来吃了。这还不说,吃了还把剩下的也包起来,说什么‘拿回去给她孙子吃’。 别人顾忌她是贾宝玉的奶娘,不好说她。晴雯却不是易于相与的人,一边打牌,一边就冷言冷语的讽刺她几句。 这可惹恼了本就骂骂咧咧的李嬷嬷,对着晴雯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晴雯也不甘示弱,虽不敢骂的太难听,但是也软中带硬的回应过去。 这下子,牌自然是打不成了,要不是袭人指使麝月把晴雯拉下去,说不定就要打起来了。 可惜,晴雯被人拉走,并没有令李嬷嬷收敛。她知道贾宝玉在里间,见他这个时候还没出声,因此气焰更是涨了数分,愈发连袭人、麝月、茜雪等平时受贾宝玉待见的人都骂了一遍。 袭人和茜雪强忍着没还口。 香菱睡醒后因为听见声音过来瞧情况,而李嬷嬷恰好也知道自己吃的东西是香菱的,心中不知是羞愧还是什么,便又换着新目标继续骂。 香菱本来柔弱,被辱骂也不敢发一言,被骂的狠了自然就哭了。 贾宝玉出来,正好听到李嬷嬷骂她道: “不知廉耻的东西,我还不知道你半夜爬宝玉床的事?这幸好是在我们家,要是换做别的府邸,你这样的东西早就被打死了,还容得了在这里挑我的错? 平时一个个妖艳媚俗的,哄的宝玉神魂颠倒,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们这些骚狐狸精留着,也不想想,我奶宝玉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钻骚坑呢!” 李嬷嬷看见贾宝玉阴沉着脸出来,也不大在意。 贾府规矩,上一辈身边伺候的奴才,比主子还体面。何况,她还是贾宝玉的乳母。 这屋里,谁也别想越过她去。 今儿,她就是要给贾宝玉屋里这帮狐狸精立立规矩! 这边的动静已经闹到了贾母那边,派了鸳鸯过来查探。 鸳鸯冰雪聪明,只略一打听便大致明白了,笑着上前劝解她道:“好妈妈,您老也将息一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合该知道这里头的规矩,老太太才刚睡下,你就在这边吵,万一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您老岂不吃亏?” 鸳鸯是贾母身边的红人,李嬷嬷不敢得罪,便向她诉委屈:“姑娘不知道,不是我故意排喧她们,实在是……这一个个的才多大点年纪,要么打扮的妖妖巧巧,牙尖嘴利,要么更是直接半夜爬床的…… 原以为袭人这蹄子是我调教出来的,能懂些规矩,谁知道,刚才还合着一起来抢白我,当真都是些白眼狼……” 鸳鸯年纪稍长,对于贾宝玉屋里这些事也是门清。听了李嬷嬷的话,她也无言以对。 短短一番话,把贾宝玉屋里的人几乎全骂了。 妖妖巧巧,牙尖嘴利,说的是晴雯。半夜爬床,呵呵,自然是指的香菱,不过这一点鸳鸯知道纯粹是胡扯,香菱暖床的事,袭人是禀报过贾母的,贾母因为一则是贾宝玉的要求,二则香菱看起来很老实,贾宝玉年纪也还,便也是默许了的。 至于白眼狼,除了指袭人,更多的可能还是说贾宝玉吧。 贾宝玉讨厌李嬷嬷,几乎大家都知道。 这也是她能积累那么多不满和怨气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99章 一百板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贾母杵着拐,巍巍然而来。 鸳鸯上去扶着,顺道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不过她秉着不惹贾母生气,大事化事化了的态度,自然把事情往了说,只说李嬷嬷在教戒丫头们。 贾母见看了李嬷嬷一眼,见她面带惴惴,脸上还有些酒气,心下便不喜。又加贾宝玉屋里这剑拔弩张的姿态,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李嬷嬷毕竟是贾宝玉奶母,就算在府里也是很有几分脸面的,贾母也没打算怎么着她。 正要呵斥众人散了,忽见贾宝玉上来,对她郑重拜道:“老祖宗,孙儿恳请搬出荣庆堂!” 此话一出,众人侧目。 贾母更是大惊,道:“为的什么?” 贾母心疼贾宝玉才把他放在身边,从养的这么大。若无缘由,贾宝玉主动就要搬出去,岂不是不忠不孝之举? “宝二爷……” 鸳鸯、袭人等身份最高的丫鬟纷纷出言相劝。 贾宝玉回头看了李嬷嬷一眼,对方眼中神色不安,讨好的叫了一声“哥儿~” “回老祖宗,孙儿自年前便立志读书,为的是学有所成,将来光宗耀祖,回报老祖宗的恩情,实在没办法分心在这些事上。 李妈妈年纪大了,吃了酒就爱到孙儿屋里吵闹,或是说丫鬟们对她不恭顺,或是抱怨孙儿不够孝敬她,各种辱骂撒泼。孙儿看在她是妈妈的份上,也不好说她…… 可是没想到她竟变本加厉,今日无端又过来,将袭人、晴雯、麝月、茜雪、香菱,凡是孙儿身边伺候的丫鬟,通通骂了个遍。声音之刺耳,言语之恶毒,实在令孙儿无法忍受了。 所以恳请老祖宗开恩,让孙儿搬到老爷那边去,静心读书,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贾宝玉神色义愤,却强忍着,神态陈恳的对贾母说道。 贾母潸然泪下,劝道:“这是何苦来,她要不好,老祖宗帮你处置她便是了,你就这么说着要搬出去,将祖母这些年对你的好都忘了不成?” 贾宝玉见贾母哭了,便跪下道:“孙儿不孝,实在是李妈妈是长辈,孙儿不能孝敬她便罢了,又怎么敢让老祖宗处置她,传出去孙儿岂非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放屁!” 贾母怒不可遏。 周围所有人都心头一颤,李嬷嬷更是连忙跪下。 “她算你哪门子的长辈?你为了她,连老祖宗都不要了?你啊你,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念到哪里去了?我的宝玉啊,你怎么如此绝情?” 贾母又哭又怒。 实在是贾宝玉突然说要走,让她很是伤心。 十多年了,她一直掏心掏肺的对贾宝玉好,便是一个物件,也早生出感情来了,何况是她的亲孙儿? 贾宝玉同样面色悲戚,跪着拉着贾母的手道:“孙儿也不想离开老祖宗,可是,可是……” 贾母顿时动容,贾宝玉眼中的挣扎为难,让她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这个孙儿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 好啊,我的宝贝孙儿平时连我都不敢说一句重话,竟叫一个奴才在眼皮子底下给欺负成这样? 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找到宣泄口,回头看着李嬷嬷,目中恨意惊人。 就是这个可恨的老杀才,让宝玉要搬出去,让我差点失去了我的宝玉! “老太太息怒,不是哥儿说的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李嬷嬷也不是特别蠢,自然看出贾母现在有多生气,一个劲儿的求饶。 可惜贾母哪里还给她辩解的机会?正好王熙凤和李纨也闻讯赶来,贾母便怒喝王熙凤道:“你便是这么管家的,任由一个奴才欺负我的宝玉?” 王熙凤两眼一摸黑,平白受这无妄之灾,立马变色道:“老祖宗说的是谁,我立马给宝兄弟出气……” “不用你了。来人,把这个老杀才拖出去,打一百板子,赶出门去!” “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啊,我知道错了,老太太饶了我吧……” 李嬷嬷吓的连忙磕头。 贾母只是不理。 王熙凤心头也吓了一跳。一百板子,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不过她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无辜受人连累,心头也憋着一股无名火呢,立马便叫人把李嬷嬷拖出去。 周围或许有心慈的,但是贾母盛怒的当头,谁也不敢求情。 见几个婆子不留情面的走过来,李嬷嬷彻底慌了,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突然想通了此时谁才能劝得贾母回心转意,便一下子推开面前的婆子,爬到贾宝玉身边,哭诉道: “哥儿行行好,给老太太求求情,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到这里来给哥儿为难了,求求哥儿看在时候吃我的奶长大的情分上,救救我,不然我会被打死的,求求哥儿……” 贾宝玉已经被贾母扶起来,此时居高临下,目光清冷。 这个老东西,惯会倚老卖老,无端生事。这一年以来,起码闹了十余次了。 之前贾宝玉还有耐心威吓她两句,谁知她每次都有话抵回来不说,之后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如此贾宝玉也就懒得理她了,权当她不存在。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香菱那么善良温顺可怜的姑娘,她竟能骂出那么恶毒的话来。若是换个场景,都能叫人去死了。 所以,贾宝玉之前没开口说话,从头到尾只是看着,不是因为顾忌什么,而是不想给她任何机会了。 但是他确实不好处置她。 抛开奶母这个身份,贾宝玉也不好处置内宅这些妇人。 这是贾母和王夫人的权利,在这个内宅里面,便是贾政也不好顺便插手,这是体统,也是规矩。 所以,贾宝玉在等贾母。 闹这么大动静,贾母肯定会过来看一下。 贾母一生富贵,平时总是慈眉善目,一派和善。 但是不要忘了,她终究是个典型的贵族老太太,一旦触到她的逆鳞,她也能叫世人知道什么是体统,什么是规矩! 贾宝玉要搬出荣庆堂,无疑直接就戳到了她的逆鳞。 一百板子,别说李嬷嬷一老婆子,便是外面的厮,估计也该打死了。 贾宝玉虽极端厌恶她,却也不好直接看着她被打死。 纵有千般不是,她的一句话总是事实,贾宝玉确实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贾母可以不念这份情,他贾宝玉必须念。 “老祖宗,看在她老了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贾宝玉这一开口,众人都瞧向贾母。 也对,贾府仁善治家,已经多少年没打死过奴仆了,何况这次还是贾宝玉的奶母。 贾母阴沉着脸,默不作声。许久之后,才冷冷道:“打六十,赶到庄子上面去,不准再回来!” “谢老太太开恩,谢老太太开恩……” 李嬷嬷立马磕头道。 虽然只是少了四十板子,但她却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主子要你死,五十、六十板子,也足够打死了。主子要是不想让你死,便是八十、一百,轻易也打不死! 方才贾母盛怒,一百板子下去,她铁定活不成。 如今贾母松了口,六十板子,那些执板子的人知道如何下手,要不了她的性命。 王熙凤知道贾母厌恶她,也不让她多说话,便让人给拉下去,然后给贾母赔笑脸说话,李纨也上前劝解。 贾母却看着贾宝玉道:“以后可不许再说搬出去的话气我了啊。” “是孙儿的错,孙儿在这里给老祖宗陪个不是,请老祖宗原谅。” “呵呵~” 贾母顿时笑了。 王熙凤和李纨说了那么多讨好的话,贾母都阴着脸。贾宝玉这一认错,贾母顿时就喜笑颜开,可见贾母对贾宝玉的宽容和疼爱远非别人可及,令周围的人看了心酸、羡慕不已。 第99章 一百板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贾母杵着拐,巍巍然而来。 鸳鸯上去扶着,顺道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不过她秉着不惹贾母生气,大事化事化了的态度,自然把事情往了说,只说李嬷嬷在教戒丫头们。 贾母见看了李嬷嬷一眼,见她面带惴惴,脸上还有些酒气,心下便不喜。又加贾宝玉屋里这剑拔弩张的姿态,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李嬷嬷毕竟是贾宝玉奶母,就算在府里也是很有几分脸面的,贾母也没打算怎么着她。 正要呵斥众人散了,忽见贾宝玉上来,对她郑重拜道:“老祖宗,孙儿恳请搬出荣庆堂!” 此话一出,众人侧目。 贾母更是大惊,道:“为的什么?” 贾母心疼贾宝玉才把他放在身边,从养的这么大。若无缘由,贾宝玉主动就要搬出去,岂不是不忠不孝之举? “宝二爷……” 鸳鸯、袭人等身份最高的丫鬟纷纷出言相劝。 贾宝玉回头看了李嬷嬷一眼,对方眼中神色不安,讨好的叫了一声“哥儿~” “回老祖宗,孙儿自年前便立志读书,为的是学有所成,将来光宗耀祖,回报老祖宗的恩情,实在没办法分心在这些事上。 李妈妈年纪大了,吃了酒就爱到孙儿屋里吵闹,或是说丫鬟们对她不恭顺,或是抱怨孙儿不够孝敬她,各种辱骂撒泼。孙儿看在她是妈妈的份上,也不好说她…… 可是没想到她竟变本加厉,今日无端又过来,将袭人、晴雯、麝月、茜雪、香菱,凡是孙儿身边伺候的丫鬟,通通骂了个遍。声音之刺耳,言语之恶毒,实在令孙儿无法忍受了。 所以恳请老祖宗开恩,让孙儿搬到老爷那边去,静心读书,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贾宝玉神色义愤,却强忍着,神态陈恳的对贾母说道。 贾母潸然泪下,劝道:“这是何苦来,她要不好,老祖宗帮你处置她便是了,你就这么说着要搬出去,将祖母这些年对你的好都忘了不成?” 贾宝玉见贾母哭了,便跪下道:“孙儿不孝,实在是李妈妈是长辈,孙儿不能孝敬她便罢了,又怎么敢让老祖宗处置她,传出去孙儿岂非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放屁!” 贾母怒不可遏。 周围所有人都心头一颤,李嬷嬷更是连忙跪下。 “她算你哪门子的长辈?你为了她,连老祖宗都不要了?你啊你,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念到哪里去了?我的宝玉啊,你怎么如此绝情?” 贾母又哭又怒。 实在是贾宝玉突然说要走,让她很是伤心。 十多年了,她一直掏心掏肺的对贾宝玉好,便是一个物件,也早生出感情来了,何况是她的亲孙儿? 贾宝玉同样面色悲戚,跪着拉着贾母的手道:“孙儿也不想离开老祖宗,可是,可是……” 贾母顿时动容,贾宝玉眼中的挣扎为难,让她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这个孙儿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 好啊,我的宝贝孙儿平时连我都不敢说一句重话,竟叫一个奴才在眼皮子底下给欺负成这样? 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找到宣泄口,回头看着李嬷嬷,目中恨意惊人。 就是这个可恨的老杀才,让宝玉要搬出去,让我差点失去了我的宝玉! “老太太息怒,不是哥儿说的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李嬷嬷也不是特别蠢,自然看出贾母现在有多生气,一个劲儿的求饶。 可惜贾母哪里还给她辩解的机会?正好王熙凤和李纨也闻讯赶来,贾母便怒喝王熙凤道:“你便是这么管家的,任由一个奴才欺负我的宝玉?” 王熙凤两眼一摸黑,平白受这无妄之灾,立马变色道:“老祖宗说的是谁,我立马给宝兄弟出气……” “不用你了。来人,把这个老杀才拖出去,打一百板子,赶出门去!” “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啊,我知道错了,老太太饶了我吧……” 李嬷嬷吓的连忙磕头。 贾母只是不理。 王熙凤心头也吓了一跳。一百板子,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不过她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无辜受人连累,心头也憋着一股无名火呢,立马便叫人把李嬷嬷拖出去。 周围或许有心慈的,但是贾母盛怒的当头,谁也不敢求情。 见几个婆子不留情面的走过来,李嬷嬷彻底慌了,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突然想通了此时谁才能劝得贾母回心转意,便一下子推开面前的婆子,爬到贾宝玉身边,哭诉道: “哥儿行行好,给老太太求求情,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到这里来给哥儿为难了,求求哥儿看在时候吃我的奶长大的情分上,救救我,不然我会被打死的,求求哥儿……” 贾宝玉已经被贾母扶起来,此时居高临下,目光清冷。 这个老东西,惯会倚老卖老,无端生事。这一年以来,起码闹了十余次了。 之前贾宝玉还有耐心威吓她两句,谁知她每次都有话抵回来不说,之后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如此贾宝玉也就懒得理她了,权当她不存在。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香菱那么善良温顺可怜的姑娘,她竟能骂出那么恶毒的话来。若是换个场景,都能叫人去死了。 所以,贾宝玉之前没开口说话,从头到尾只是看着,不是因为顾忌什么,而是不想给她任何机会了。 但是他确实不好处置她。 抛开奶母这个身份,贾宝玉也不好处置内宅这些妇人。 这是贾母和王夫人的权利,在这个内宅里面,便是贾政也不好顺便插手,这是体统,也是规矩。 所以,贾宝玉在等贾母。 闹这么大动静,贾母肯定会过来看一下。 贾母一生富贵,平时总是慈眉善目,一派和善。 但是不要忘了,她终究是个典型的贵族老太太,一旦触到她的逆鳞,她也能叫世人知道什么是体统,什么是规矩! 贾宝玉要搬出荣庆堂,无疑直接就戳到了她的逆鳞。 一百板子,别说李嬷嬷一老婆子,便是外面的厮,估计也该打死了。 贾宝玉虽极端厌恶她,却也不好直接看着她被打死。 纵有千般不是,她的一句话总是事实,贾宝玉确实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贾母可以不念这份情,他贾宝玉必须念。 “老祖宗,看在她老了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贾宝玉这一开口,众人都瞧向贾母。 也对,贾府仁善治家,已经多少年没打死过奴仆了,何况这次还是贾宝玉的奶母。 贾母阴沉着脸,默不作声。许久之后,才冷冷道:“打六十,赶到庄子上面去,不准再回来!” “谢老太太开恩,谢老太太开恩……” 李嬷嬷立马磕头道。 虽然只是少了四十板子,但她却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主子要你死,五十、六十板子,也足够打死了。主子要是不想让你死,便是八十、一百,轻易也打不死! 方才贾母盛怒,一百板子下去,她铁定活不成。 如今贾母松了口,六十板子,那些执板子的人知道如何下手,要不了她的性命。 王熙凤知道贾母厌恶她,也不让她多说话,便让人给拉下去,然后给贾母赔笑脸说话,李纨也上前劝解。 贾母却看着贾宝玉道:“以后可不许再说搬出去的话气我了啊。” “是孙儿的错,孙儿在这里给老祖宗陪个不是,请老祖宗原谅。” “呵呵~” 贾母顿时笑了。 王熙凤和李纨说了那么多讨好的话,贾母都阴着脸。贾宝玉这一认错,贾母顿时就喜笑颜开,可见贾母对贾宝玉的宽容和疼爱远非别人可及,令周围的人看了心酸、羡慕不已。 第96章 二哥哥怎么不摔玉了? 贾母走了,王熙凤凑到贾宝玉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道:“宝兄弟如今越发厉害了,李嬷嬷以往在府里就讨人嫌的很,也没哪个把她怎么样,谁知道会栽到你手里。” 贾宝玉不明所以:“凤姐姐这话是何意?” 今日分明是贾母盛怒,要处置李嬷嬷,他还念在乳母一场的情分上,替她求了情呢。 怎么能说是栽到他手里? 王熙凤呵呵一笑,她是何人,岂能看不明白李嬷嬷鬼门关走一遭是赖谁所赐。若非李嬷嬷还有奶母这一层关系,贾宝玉最后给她求了情,贾母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也不会收回成命的。 那么,李嬷嬷绝难活下来。 想到这,便连王熙凤也不禁心中升了一抹寒意。 贾宝玉今日这一招,可是真的狠呢。 若是下次栽到他手里的是我,不知道这一个表姐的关系,能不能让他生出怜悯。 王熙凤最后深深地看了贾宝玉一眼,出门去了,她还要去大院子里“监刑”。 李纨将摸过来瞧热闹的人遣散,然后便回去了。一个无关自己的奴才的死活,她也不关心。 “二哥哥……” 探春有些担忧的看着贾宝玉,和王熙凤不一样,她从头到尾观看到事情的发展,甚至贾宝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甚至比王熙凤还清楚贾宝玉的心态。 贾府里这些奶妈子们仗着身份不一样,横行霸道欺负丫头那是常事,甚至是连主子姐不放在眼里的都有。 今日李嬷嬷的下场,估计能给贾府里这些奶妈子和那些爱倚老卖老的婆子们敲响一个警钟。 所以,对于贾宝玉的作为,她是赞同的,甚至为贾宝玉行事的举重若轻感到惊艳。 今日贾宝玉若是发怒生气,执意要处置李嬷嬷,或许也能达成,但是肯定有人会议论贾宝玉年轻气盛,不知恩义,不念情意。甚至贾母等人都会这么觉得。 但是贾宝玉没有,简简单单一个以退为进,直接将矛盾转化到他要搬出荣国府这件事上面来。 呵呵,以贾母对贾宝玉的溺爱,能允许吗?偏偏贾宝玉还有理由,贾母别无他法,只得将怒气撒在始作俑者的身上。 贾母一怒,对荣国府来说无异于大地震,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这才是一击致命,不给人任何辩驳的机会。 如此一来,分明是贾宝玉为了不与李嬷嬷这个奶母对立,甘愿退让,别人根本无法指摘。 能想明白这些对于探春来说不难,但是她还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贾宝玉的心境。 面对探春关心的表情,贾宝玉轻轻道了一声:“我没事。” 与王熙凤等人想的不一样,她们都会以为贾宝玉为了达成目的,能够狠得下心来。实际上,李嬷嬷在他而言,什么也不算。 以前的贾宝玉吃过他的奶,他承继了贾宝玉的身体,念一点香火情容忍她放肆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她却不知收敛,他又不是真正的贾宝玉,如何还会与她客气? 若不是怕吓着林黛玉和探春等人,他都不愿意饶李嬷嬷一命。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省的留下来祸害别人。 环顾一圈,除了香菱泪痕犹未干,其他丫头都是心翼翼的看着他。 晴雯也从后院出来了,合着袭人给贾宝玉、黛玉、探春三人奉茶。 贾宝玉看她行动拘谨了很多,便嘲笑她道:“现在知道后怕了,之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哪儿去了?” “哪有……” 晴雯声道。 她再心高气傲,到底也是个丫鬟,刚才贾母盛怒的样子,把众人都吓得不轻,她更是有些心悸。 其他人面对李嬷嬷的叫骂,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才回一两句,她可是顶着回骂了一阵的,生怕有人告诉贾母,把她也处置了。 直到贾母处置完李嬷嬷离开,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来。 袭人却想的不一样,她道:“二爷,我们不去看看李妈妈么,万一她要是不好了,二爷也好再给求求情啊,毕竟是二爷的乳母,不能真叫那些没轻没重的给打坏了啊。” 袭人还是担心李嬷嬷会被打死。 贾宝玉不应,反而看着黛玉,笑道:“林妹妹觉得呢?” 黛玉心中正觉得袭人不够聪明,见贾宝玉如此问,岂能不知贾宝玉是试探她的意思,眼睛一转,反而娇笑道:“二哥哥今儿怎么不摔玉了?” 呃。 周遭丫头愕然,随即才想起来,以前贾宝玉但凡遇到不顺遂的事,最大的手段便是砸玉。他一摔玉,贾母、王夫人都会变色,因为在她们眼中,贾宝玉身上的这块通灵宝玉,代表着贾宝玉的福祉与将来的富贵。 谁惹得贾宝玉摔玉,她们就要处置谁。 黛玉这么讲,分明是嘲笑贾宝玉。她刚进贾府的时候,便因为一句话惹得贾宝玉摔了玉,幸好她也是贾母的心尖尖,否则…… 贾宝玉也是莞尔,心想,以后若是没有好的由头,或许摔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较省事。 没有回应袭人的问题,而是对她道:“你们今儿都受了委屈,下去休息去吧,我们这里不用伺候了。” 然后又拉过袭人,低声道:“你记得安慰安慰香菱,别让她多想。” 袭人点点头,当真找着香菱,拉着她出去了。 贾宝玉心下不由自主又感慨一下,让老婆去安慰受伤的老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哩…… 心中得意,回头,正好看见黛玉和探春凝视的目光,贾宝玉干咳一声道:“好妹妹们,我们继续下棋去吧……” “我乏了,先回去了,你让三妹妹陪你吧。” 黛玉嘴儿一噘,瞪了贾宝玉一眼。 哼,让丫鬟暖床,亏二哥哥做得出来…… 之前李嬷嬷的骂声,她可是也听见了的,当然她也不是才知道贾宝玉让香菱暖被窝的事,实际上,她也经常让紫娟给她暖被窝,两个人挤在一起,晚上说悄悄话…… 但那是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不好说。 总之,就是觉得有些气愤。 不过也仅此而已,对于贾宝玉身边的丫鬟,哪怕再漂亮,她也不太在乎。 她看中的可是“总裁”的位置,至于这些注定只能当当经理和主管的角色,对她一点威胁没有,将来,也只能给她做下属…… 黛玉不给面儿的走了,贾宝玉略觉尴尬,回头看了探春一眼,道:“不知三妹妹意下如何?” “好啊。” 探春笑道,然后主动拉着贾宝玉,进屋,重新坐回先前的位置。 之前那一局,还未分出胜负。 第96章 二哥哥怎么不摔玉了? 贾母走了,王熙凤凑到贾宝玉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道:“宝兄弟如今越发厉害了,李嬷嬷以往在府里就讨人嫌的很,也没哪个把她怎么样,谁知道会栽到你手里。” 贾宝玉不明所以:“凤姐姐这话是何意?” 今日分明是贾母盛怒,要处置李嬷嬷,他还念在乳母一场的情分上,替她求了情呢。 怎么能说是栽到他手里? 王熙凤呵呵一笑,她是何人,岂能看不明白李嬷嬷鬼门关走一遭是赖谁所赐。若非李嬷嬷还有奶母这一层关系,贾宝玉最后给她求了情,贾母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也不会收回成命的。 那么,李嬷嬷绝难活下来。 想到这,便连王熙凤也不禁心中升了一抹寒意。 贾宝玉今日这一招,可是真的狠呢。 若是下次栽到他手里的是我,不知道这一个表姐的关系,能不能让他生出怜悯。 王熙凤最后深深地看了贾宝玉一眼,出门去了,她还要去大院子里“监刑”。 李纨将摸过来瞧热闹的人遣散,然后便回去了。一个无关自己的奴才的死活,她也不关心。 “二哥哥……” 探春有些担忧的看着贾宝玉,和王熙凤不一样,她从头到尾观看到事情的发展,甚至贾宝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甚至比王熙凤还清楚贾宝玉的心态。 贾府里这些奶妈子们仗着身份不一样,横行霸道欺负丫头那是常事,甚至是连主子姐不放在眼里的都有。 今日李嬷嬷的下场,估计能给贾府里这些奶妈子和那些爱倚老卖老的婆子们敲响一个警钟。 所以,对于贾宝玉的作为,她是赞同的,甚至为贾宝玉行事的举重若轻感到惊艳。 今日贾宝玉若是发怒生气,执意要处置李嬷嬷,或许也能达成,但是肯定有人会议论贾宝玉年轻气盛,不知恩义,不念情意。甚至贾母等人都会这么觉得。 但是贾宝玉没有,简简单单一个以退为进,直接将矛盾转化到他要搬出荣国府这件事上面来。 呵呵,以贾母对贾宝玉的溺爱,能允许吗?偏偏贾宝玉还有理由,贾母别无他法,只得将怒气撒在始作俑者的身上。 贾母一怒,对荣国府来说无异于大地震,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这才是一击致命,不给人任何辩驳的机会。 如此一来,分明是贾宝玉为了不与李嬷嬷这个奶母对立,甘愿退让,别人根本无法指摘。 能想明白这些对于探春来说不难,但是她还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贾宝玉的心境。 面对探春关心的表情,贾宝玉轻轻道了一声:“我没事。” 与王熙凤等人想的不一样,她们都会以为贾宝玉为了达成目的,能够狠得下心来。实际上,李嬷嬷在他而言,什么也不算。 以前的贾宝玉吃过他的奶,他承继了贾宝玉的身体,念一点香火情容忍她放肆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她却不知收敛,他又不是真正的贾宝玉,如何还会与她客气? 若不是怕吓着林黛玉和探春等人,他都不愿意饶李嬷嬷一命。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省的留下来祸害别人。 环顾一圈,除了香菱泪痕犹未干,其他丫头都是心翼翼的看着他。 晴雯也从后院出来了,合着袭人给贾宝玉、黛玉、探春三人奉茶。 贾宝玉看她行动拘谨了很多,便嘲笑她道:“现在知道后怕了,之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哪儿去了?” “哪有……” 晴雯声道。 她再心高气傲,到底也是个丫鬟,刚才贾母盛怒的样子,把众人都吓得不轻,她更是有些心悸。 其他人面对李嬷嬷的叫骂,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才回一两句,她可是顶着回骂了一阵的,生怕有人告诉贾母,把她也处置了。 直到贾母处置完李嬷嬷离开,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下来。 袭人却想的不一样,她道:“二爷,我们不去看看李妈妈么,万一她要是不好了,二爷也好再给求求情啊,毕竟是二爷的乳母,不能真叫那些没轻没重的给打坏了啊。” 袭人还是担心李嬷嬷会被打死。 贾宝玉不应,反而看着黛玉,笑道:“林妹妹觉得呢?” 黛玉心中正觉得袭人不够聪明,见贾宝玉如此问,岂能不知贾宝玉是试探她的意思,眼睛一转,反而娇笑道:“二哥哥今儿怎么不摔玉了?” 呃。 周遭丫头愕然,随即才想起来,以前贾宝玉但凡遇到不顺遂的事,最大的手段便是砸玉。他一摔玉,贾母、王夫人都会变色,因为在她们眼中,贾宝玉身上的这块通灵宝玉,代表着贾宝玉的福祉与将来的富贵。 谁惹得贾宝玉摔玉,她们就要处置谁。 黛玉这么讲,分明是嘲笑贾宝玉。她刚进贾府的时候,便因为一句话惹得贾宝玉摔了玉,幸好她也是贾母的心尖尖,否则…… 贾宝玉也是莞尔,心想,以后若是没有好的由头,或许摔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较省事。 没有回应袭人的问题,而是对她道:“你们今儿都受了委屈,下去休息去吧,我们这里不用伺候了。” 然后又拉过袭人,低声道:“你记得安慰安慰香菱,别让她多想。” 袭人点点头,当真找着香菱,拉着她出去了。 贾宝玉心下不由自主又感慨一下,让老婆去安慰受伤的老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哩…… 心中得意,回头,正好看见黛玉和探春凝视的目光,贾宝玉干咳一声道:“好妹妹们,我们继续下棋去吧……” “我乏了,先回去了,你让三妹妹陪你吧。” 黛玉嘴儿一噘,瞪了贾宝玉一眼。 哼,让丫鬟暖床,亏二哥哥做得出来…… 之前李嬷嬷的骂声,她可是也听见了的,当然她也不是才知道贾宝玉让香菱暖被窝的事,实际上,她也经常让紫娟给她暖被窝,两个人挤在一起,晚上说悄悄话…… 但那是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不好说。 总之,就是觉得有些气愤。 不过也仅此而已,对于贾宝玉身边的丫鬟,哪怕再漂亮,她也不太在乎。 她看中的可是“总裁”的位置,至于这些注定只能当当经理和主管的角色,对她一点威胁没有,将来,也只能给她做下属…… 黛玉不给面儿的走了,贾宝玉略觉尴尬,回头看了探春一眼,道:“不知三妹妹意下如何?” “好啊。” 探春笑道,然后主动拉着贾宝玉,进屋,重新坐回先前的位置。 之前那一局,还未分出胜负。 第97章 算计、点拨 宝钗从王夫人院出来,往荣庆堂走。 贾母是尊者,又是长者,每次她进府来,若无别的情况她都会去给贾母请安。 到了荣庆堂,正看见这边在施行家法,打的人哭天抢地的。而挨打的人,居然是贾宝玉的奶母。 宝钗纳罕,便向高坐在廊上的王熙凤走过去打听。 王熙凤一见宝钗,知道这就是王夫人属意的儿媳人选,有心想在她面前败坏贾宝玉的“名声”,便将事情的原委统统告诉宝钗。 其间,自然少不了一些她对于贾宝玉恶意的揣测,还加以例子佐证,就差没告诉宝钗上次贾宝玉用语言调戏她的事了。 总之,在她嘴里,贾宝玉就是面善心黑、笑面藏刀的子。 不过宝钗是通达之人,对于万事有自己的判断。知道这个嫁到贾家的表姐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她的话,通常只能信三分。 心中默默的将这事记下,又忖度贾母此时估计心情不佳,未必情愿见她,便决定不进门去。 与王熙凤招呼一下,便带着莺儿往回走。 王熙凤笑道:“你不去看看宝玉?” 宝钗驻足,淡淡道:“宝兄弟屋里出了这样的事,我还是下次再去瞧他吧。” 然后不理王熙凤淡淡的戏谑笑声,出了荣庆堂。 路上,莺儿忍不住叽叽喳喳的议论。 “那李嬷嬷虽然是宝二爷的奶母,也着实讨人嫌。姑娘还记得上次咱们太太请宝二爷和林姑娘吃酒,就是她在旁边作耗,这也不许吃,那也不许喝。 一点眼力界都没有,咱们太太都还没说话呢!而且我都看见宝二爷当时面色就下来了,她还不知道收敛 她这么讨厌,这次挨了板子,也是活该!” “不过这下好了,以后宝二爷身边没有她,我也可以时常去找袭人和晴雯玩,也不用怕她唠叨了。” 莺儿的语气中,很有一种大快人心的感觉。 但她说了半晌没见宝钗回应半句,便开始打量宝钗的神色。 好在宝钗神色如常,她放心的同时,又试探性的道:“以前隔几日,差不多姑娘都要去瞧瞧宝二爷,如今这都好一段时间了,姑娘为何一直避着宝二爷呢?” 宝钗终于眉头一皱,看了莺儿一眼。 莺儿大着胆子道:“其实我觉得宝二爷人很好啊,正好姨太太又看中姑娘,姑娘为什么不” “我看你是最近活儿太少,都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回去后把太太要的那并蒂莲的花样子多打几幅出来。” 宝钗瞪了莺儿一眼,给她布置了额外的任务。莺儿一吐舌头,不敢再说。 回到梨香院,正看见薛姨妈指挥着家里的婆子厮把几个大的箱柜往外面搬。 宝钗走过去道:“马上就要过年,姨妈也说了等年后再说搬出去的事不迟,妈又何必这么着急?” 薛姨妈回道:“我怕年下之后,他们府里忙着盖园子,诸事繁杂,人手忙乱,到时候不方便,便想着把这些大家伙什先搬出去,到时候就没这么麻烦了。” 宝钗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贾家盖省亲园子,要占用两府的地盘,她们再住在梨香院也不大方便,所以薛姨妈一早就向王夫人辞了行。 王夫人先时不答应,说要是嫌梨香院不方便,她另外安排地方。 薛姨妈推辞了,言两府后街,荣国府东北方位,也就百十步的距离,薛家原有一处房产,如今她已经使人把旁边一处宅院也买下来,两边打通,倒也是个清幽的居所。 王夫人见薛姨妈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自不好强求,只说让她们在府里过了年之后再说。 薛姨妈知道贾家的园子在年前是不会正式动工的,所以也就答应了。 把手头的事招呼完了,薛姨妈回头见宝钗还站在边上,便问:“可是他们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嗯。” 宝钗应是,然后将之前听到的事告诉母亲。 薛姨妈一边听着,一边带着宝钗进屋。 待听完宝钗的描述之后,薛姨妈叹道:“想不到宝玉这孩子,年纪不大,性格倒是果断刚毅的很,做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宝钗坐着,静听母亲说她的看法。 “你姨妈家百年公府,数代积累下来,家中有很多有体面的家人,等闲,便是主家也不好责罚。 他们家里那些奶妈子们,仗着奶过家里的哥儿、姐儿,比别人更尊贵体面些,有的便忘了自己的本分,行事没有顾忌,处处掐尖要强,这些便是你姨妈知道了,也会看在往日的情面或者是长辈的体面上,多宽容几分。 也不单是你姨妈家,谁家都差不多。 那李嬷嬷,我们也瞧见过,确实多有跋扈越矩的地方,只是我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便落得这么个下场。” 宝钗淡淡道:“主仆有别,仗着主家给的体面,便张扬跋扈,寻衅生事,也不值得同情。” “我倒也不是同情她” 薛姨妈道,忽然眼睛发亮,对宝钗道:“她是宝玉的奶母,按理说就算她吃了酒在宝玉屋里闹了事,最多也不过责打一顿,怎么就惹得府里老太太盛怒了,还差点被打死?好容易捡回一条命,也要被撵出府去?” 宝钗默然,她明白母亲的意思。 “这,自然是宝兄弟有意为之。” “正是呢,老太太多心疼宝玉,宝玉因为李嬷嬷的事要搬出荣庆堂去,老太太忍得?这百般怒火最后只好撒在李嬷嬷的身上了。好个宝玉,做事这般有章法,将来必然能成就大事” 宝钗看母亲语气激动,两眼隐有亮光,有些不解。贾宝玉的才、智皆在人上,这一点早就人所共睹,母亲似乎没有必要这般。 薛姨妈将宝钗的神色收在眼里,笑道:“你还是不明白,你说宝玉这样的人,一旦有了决断,连奶母都能毫不犹豫的舍弃,他的心性当是有决断,有谋算,能轻易放下的,是也不是?” “应当是吧”宝钗想了想,如此道。 “既然如此,上次你姨妈有意把你说给宝玉,若是他心头不中意你,他是不是应该反对,至少向你姨妈抗争一下,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好端端的,妈怎么又提起这事,不是说了以后再说么” 宝钗羞赧不已。 薛姨妈只不管她,盈盈而笑:“可是我听你姨妈说,宝玉并没有,这段日子以来,该往我这里请安的时候,他也是照常而来,倒是你,躲着不见他。” 宝钗道:“或许,他并不知道姨妈的意思” “你就骗你吧。”薛姨妈呵呵笑道。 宝钗面红耳烧,心头突突直跳。 实际上,她作为女孩子,贾宝玉对她有没有好感,她如何不知道。 在南京,在到京城的船上,那一口一个亲昵的“宝姐姐”,差不多把她的心都要叫熟了。 而她自己,活了十多岁,见惯的都是薛蟠的尚气弄性,猛然间遇到一个和他哥哥不论是外貌、性情还是才华,都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表亲兄弟,心中不生好感是不可能的。 何况贾宝玉还对她那么亲近。她甚至没在贾宝玉身上找到过一点令她不愉快的东西,若硬要说有,大概就是他和林丫头两个在一块的时候 只是以前她知道自己的使命,从没想过别的。 前段时间母亲突然告诉她,不用她进宫了,有意把她许给贾宝玉,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毕竟这一个决定,对她来说从此就是两条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不过她也发现,回过头来,贾宝玉与她的亲近似乎并不是唯一。 他还有一个从长大的青梅竹马的表妹。 自己这么一加入进去,岂不成了戏文里的第三者了? 她虽然成熟理智远超同龄人,但是毕竟还只是个少女,遇上感情的事,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以感情来做决定。 君子有成人之美。若是贾宝玉和林黛玉是两情相悦者,她不屑,也不想去做破坏的人。 世上好男儿,也并非只有他贾宝玉一人而已。 当然这只是她的想法,若是母亲执意,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可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违逆母亲的意思。 薛姨妈将宝钗的神色看在眼中,知道宝钗心中正在天人交战,她继续道:“好丫头,以后你就明白了,对于咱们女子来说,嫁给一个像这样在童稚时便结识,知根知底的一个男儿家,有多么难得。 世上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是要等到洞房花烛夜,揭盖头的那一刻,才能看见自己夫君的样貌,好便好,不好也只能忍着。 你现在迟疑,等到将来宝玉当真娶了别人,你就等着后悔吧。” 薛姨妈越说越直白,令宝钗羞的钻进她的怀里,难得娇声道:“瞧妈说的,这种事,难道叫我去争、去抢不成?” “呵呵,哪里用得着你去抢。你只要以后不要再有意躲着宝玉就是了,有你姨妈、姨爹在,只要宝玉不反对,老太太自然也不会反对,那么这事就成了。” 薛姨妈笑道。 这件事倒不是她盲目乐观,而是真的宝钗优势极大。 个人条件先不讲,宝钗不弱于任何人。 只说能主宰贾宝玉终身大事的三个人。王夫人是早有此心,贾政因为这次薛家借银子的事,也算是默认了,只有贾母是不确定因素,因为她一向疼她的宝贝外孙女。 不过若是贾政、王夫人、贾宝玉都有意,贾母也不会强行把外孙女塞进来。毕竟贾母都老了,她难道不怕以后王夫人欺负她的外孙女? 不得不说,薛姨妈计算的很好。 可能她唯一没有计算清楚的便是,贾宝玉的心有多大 第98章 把悲伤留给自己 探春是个乖巧的好妹妹,一直陪着贾宝玉下了一个下午的棋,最后又陪着贾宝玉一起在贾母屋里用了晚饭,然后才回去。 贾宝玉吃了饭之后也没别的事,在屋里练了一会儿字之后,又去黛玉屋里逛了逛,然后便回屋洗浴休息。 香菱今日受了挫,心有余悸,不敢像往常那样直接往贾宝玉的“龙床”上爬,又不敢回屋,便一直站在墙角。 贾宝玉给了晴雯、袭人一个眼色,两人会意,合力把香菱半架着推上床。 贾宝玉满意的点点头,站在床前,让丫鬟们宽衣,然后便钻进被窝,却也不急着睡觉,而是叫袭人帮他拿了一本书,就这么躺在床上看了起来。 太早了,人还没有睡意。 贾宝玉不休息,丫鬟们也得跟着伺候着。不过倒是可以轮着去洗脚换衣裳。 半个时辰之后,已近三更,其他丫鬟便没必要守着了,都各自回去睡觉。 晴雯今晚值夜,所以她不能休息,因而披了一件贾宝玉的大红猩猩毡斗篷,坐在屋里,一边做针线,一边打着瞌睡。 贾宝玉看毕一个回目,发现被窝里的香菱早就睡着了,脸上一笑,将手放在被窝里暖了暖,才放到香菱红彤彤的脸蛋上,来回轻轻刮蹭了几下。 抬头,看着昏暗的角落,晴雯脑袋一点一点的,虽然他还没有什么睡意,却也不想太为难晴雯,便出声道:“好了,我不看了。” “哦……”晴雯瞬间回了些许精神,走过来接过贾宝玉手中的书,放回侧面的书架。 一番简单的收拾,晴雯脱掉累赘的披风,服侍贾宝玉睡下。 贾宝玉原本确实是准备睡下了,可是猛然发现,脱掉披风的晴雯,里面居然只穿了一件毛茸茸的袄,虽然紧紧的裹住了其他身体部位,但是其正面的脖子底下,却露出了一块倒梯形的鲜红肚兜,遮住两个巧的山包…… 虽然出现的肚兜面积不大,但也足够令人遐思。 晴雯骨骼精巧,身上没有多余的肉,所以身架显得紧绷而轮廓明显。 玲珑的娇躯,水蛇腰,削肩膀,凹陷有致的脖子,一抹红肚兜以及其下那若隐若现的雪腻…… 一切都显得那么迷人。 看她吹灭了多余的烛台,准备拿着轻便的那一盏出去,贾宝玉突然开口道:“晴雯姐姐,你过来一下。” “怎么了?” “你过来一下嘛。” 晴雯狐疑,却还是放下烛盏,走过去。 “干什么?” “嘿嘿。” 贾宝玉发出一声笑,抓住晴雯的胳膊,一下子就把她拉到床上来了。 “你做什么呀!” 晴雯挣扎。 “我看你穿的这么少,所以让你上来捂捂,免得等会着凉了。” 贾宝玉说着,已经将她裹进了被子,还给她除掉鞋子,掖好,然后一手紧紧搂住。 贾宝玉的被子虽然宽大,但是这样一来,还是影响到了睡在里面的香菱。熟睡中的她被冷风所惊,蜷缩了一下身子。 贾宝玉察觉,连忙用自己空余的那一只手给她也掖了掖被子。 边上晴雯也发现被窝里暖的很,因此也就信了贾宝玉,舒服的在里面找了姿势躺好。 一会之后,她道:“好了,我要回去了。” “没事,再躺一会儿。” 晴雯一想外面的床上,只有之前扔的一个暖水袋,现在去睡,肯定到处都是寒冰冰的,没有这里躺着舒服,便又贪婪的多躺了一会。 “我要回去了。” …… “我真的要回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晴雯重申了几遍,一直没理她的贾宝玉终于暴露真实目的:“干脆你就睡这里,反正我的床也睡得下。” “不行,我要回去。” 晴雯扭了扭身子,可惜贾宝玉抱的很紧。 “你那床冷冰冰的,睡着什么意思。你就在这儿睡,明早再出去也是一样的,反正你到了时辰就会醒,她们也不会发现……” 贾宝玉循循善诱。 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对于晴雯来说也不例外。把脚伸出被子外,感受了一下外面的冷风,她的心就动摇了。 似乎,二爷说的也没错。 自己比她们醒的早,料想明早再出去,也不会被别人发现,嘲笑。 贾宝玉见晴雯没说话,知道她默认了,胆子便大了起来,开始双手环抱过去。 “你做什么,别闹……” 已经有困意,差点就陷入梦乡的晴雯被贾宝玉弄得有点不舒服,不满制止。 “抱着睡,更暖和。” 贾宝玉如是解释,晴雯也就没动了。没一会儿,贾宝玉甚至都感受到晴雯变得均匀的呼吸。 贾宝玉心头一奇。 晴雯看上去聪明,怎么现在却这么迟钝?都上了本二爷的床了,还真以为什么款项都不付就可以开始睡觉了? 要知道,看上去呆呆的香菱,当初被他抱着的时候,还知道脸红逃避呢。 不信邪的贾宝玉一只手缓缓朝着晴雯绝不算高耸的地方寻去。 “呀!” 再次差点睡着的晴雯猛然清醒,连忙抓住贾宝玉使坏的手,身子渐渐僵直。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掉入了某人精心编织的陷阱当中了。 “你自己睡吧,我要回去!” 晴雯不管不顾的爬起来要走。 这下子她不怕外面的冷风了。 这才正常嘛。验证成功的贾宝玉心下满意,然后又后悔。感受到突然吹进被窝里的大量冷风,更兼舍不得那抱在怀里的美妙,贾宝玉一把拉住光脚丫已经伸下床的晴雯,保证道:“好晴雯,我错了,我再也不动手了,你快回来,外面冷。” 晴雯又羞又气。 羞得是她那么信任他,他居然那样对她。也羞自己之前居然没发觉贾宝玉的企图。 气的是,贾宝玉既然知道外面冷,还一直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伸手摸了摸胳膊,晴雯感受到,已经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快进来吧。” 贾宝玉拉开被子,也不管只穿着单衣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诚恳的道。 晴雯再次拉了拉手,发现贾宝玉握的死死的。加上也怕贾宝玉受凉,所以权衡利弊道:“你不许再动手动脚的!” “好,我保证……” 晴雯这才放心,摸了一下身子,然后伶俐的转身,又钻了进来。 只是这次,终于知道要与贾宝玉保持一些距离。 贾宝玉试图再像之前那样抱她。 “二爷你保证过的。” 晴雯坚定的拒绝。 “呃,就抱一下……” “不行,你保证过的。” 丝毫不容商榷的姿态,让贾宝玉灰心的躺下来。 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才就让她跑了算了,那样自己还可以把香菱弄醒,说不定还能再次尝尝她的嘴儿的滋味儿…… 如今晴雯睡在这儿,就算把香菱弄醒,她也肯定不愿意为自己做那种风雅韵事的了。 再次试探着伸手过去…… “你保证过的……” 贾宝玉痛苦的一扶额,心中很想说:不然,晴雯你还是回去睡吧。 但是,这样会不会太伤人了? 唉,还是算了,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二爷,怎么能伤丫头的心呢? 还是把悲伤全部留给自己吧。 贾宝玉翻身,抱上了一具更显丰润,感受完全不一样的身子…… 第99章 香菱心意 炮竹声中一岁除。 端庄严肃的除夕祭祀之后,便是欢欢喜喜过大年! 对于荣国府来说,过年实在是一件忙碌的事。 初一,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初二至十几日,会、贺亲友。 十五,闹元宵。 一直到十七八日,年节才堪堪算是过完,阖族人丁能够略松一口气。 清晨。 贾宝玉从温热的被窝中醒来,察觉到床上有动静,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香菱已经翻坐到床边,自己穿衣呢。 那轻拿轻放,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可爱的不行。 贾宝玉心下意动,便拖她回来,重重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香菱先是发出一声娇呼,然后才道:“二爷醒了,时辰还早,二爷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贾宝玉摆头,喉咙间发出嘟哝声。 香菱被逗得一笑,才刚扣好衣的最后一个扣子,便道:“那我服侍二爷起床。” 说完也不惧寒冷,走下去把贾宝玉的衣裳拿过来。 贾宝玉第二天要穿的衣裳头一晚上都会被袭人她们放在屋内的熏笼上,里衣在内,外裳覆在外边,这样可以保证第二天穿的时候还是暖烘烘的。 给贾宝玉穿好衣服,香菱便回头叠被铺床。 贾宝玉看着香菱弯腰整理床铺,虽然展现了她身躯的玲珑美感,却也怕她受凉,所以从旁边拿来一件大衣给她罩在身上。 香菱回头一笑。外衣罩在身上虽然令她做事不太方便,但因为贾宝玉给她披上的,她也舍不得脱下来,只是在每次要滑落的时候,伸手去往上扯一扯。 贾宝玉看了心想:这样极致乖巧,又貌美养眼的丫鬟,怎么就让自己遇上了呢? 忽然又想起什么,贾宝玉对香菱道:“香菱,你想自己的家人吗?” 香菱一愣,回头看着贾宝玉,然后便摇摇头。 虽然香菱否认,但是贾宝玉思及黛玉时常思念故乡、父母亲人,想来女孩子哪里会有不想家的。 香菱被拐卖的时候很,可能记不得父母的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免有时候不憧憬父母亲人在身边的温暖。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的家人找到你,你会愿意跟着她们去吗?” 贾宝玉只是忽然想起,香菱的父亲虽然早已出家当道士去了,但是她还有一个母亲,虽然不知道在哪儿,但是想来贾雨村那厮应当知道。 毕竟贾雨村的夫人娇杏,便是香菱母亲的贴身丫鬟。 若是可以,自己大可以写一封信,让贾雨村帮忙,把香菱的母亲找来。 香菱将最后一抹床单抹平,一手抓着身上的大衣,转过身来,瞧着贾宝玉,道:“二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香菱做错了什么,还是二爷厌烦了香菱,不想要香菱了” 原本欢欢欣欣的面色,不知何时已经愁云密布,眼见居然都要下雨了。 贾宝玉忙上前抱了一下,安慰道:“怎么会,香菱这么懂事,这么乖,二爷怎么会不要香菱呢?便是以后你的亲人找到你,你要走,二爷也不答应,就要做一个强占民女的恶霸!” 香菱听如此说,面上顿时阴转晴,难得娇声道:“二爷才不是恶霸,二爷是这个世界上对香菱最好的人。” 贾宝玉听了,觉得受之有愧,就忍不住在她腰下丰腴处打了一下,道:“快,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香菱轻咛一声,起身,认真的看着贾宝玉,神色思索了一会,最后缓缓而郑重的说道: “二爷,香菱是一个没福的人,没有亲人。 香菱只记得,很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很破的院子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和我一样的姐姐,我们每天要洗很多很多衣裳。 有的时候洗不完,或者爹爹说没洗干净,便要被责打,然后第二天没有饭吃。 后来,后来两个姐姐都被他卖了,就只剩我一个了” 这是香菱第一次说起以前的事,以往旁人只要问起,她都只会摇头,然后说一句“记不得了”。 或许真的是以前的遭遇对她来说犹如梦魇,哪怕是现在,面对着贾宝玉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脸山同样闪过很明显的无助和恐惧。 可见,一个女孩,从被拐子拐去,八九年的遭遇,对她们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贾宝玉心疼的搂住她,将她的脑袋压在肩上,柔声道:“别想了,都过去了。那个人不是你们的爹地,他只是个畜生。” 过了好一会儿,香菱才从回忆中走脱出来,她居然发出一声轻笑,道:“后来,我就遇到了二爷,二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二爷很温柔,让我像其他姐姐那样,穿暖暖的衣裳,吃好吃的东西,还教我读书认字,也不让别人欺负我” “咳咳。”贾宝玉忍不住轻咳一声。 赞美的话他听的多了,可是从一个呆萌单纯的姑娘口中,说出这么赤果果的好听的话,还是让他感觉有点汗颜。 他哪里有那么好,他也是有私心的 香菱可看不见贾宝玉的神情,她此时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了。 “然后我才发现,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还有这么多这么好的人。 所以,别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亲人了,便是真的有,我也不会跟他们走的,因为,二爷在我心中,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还有袭人姐姐、晴雯姐姐她们,也是我的亲人” “呵呵。”贾宝玉笑了笑。 香菱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尚有亲人在世,所以可以一点也不在乎,真要有一天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会改变心意的。 不过正如香菱所说,既然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最好的,那么,就不必在她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再次荡起涟漪。 等到以后,时机恰当了,再给她说她母亲的事便好了。 贾宝玉和香菱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袭人也睡醒起床了。 出去开了门,然后走进里屋,正看见香菱有抹眼泪之状,便道:“一早上,二爷又怎么欺负香菱了?” “没,二爷没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心,给,给风迷了眼” 袭人摇头笑道:“连说谎也不会,这屋里关的严严实实的,哪里来的风?” 香菱羞愧的低头。 袭人也不再追究,她过来检查了一下贾宝玉的周身,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又将几个穗子、絛带挂在贾宝玉的腰间,笑道: “二爷今儿又要去宫里读书,还得早点出去,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请安呢,就不要在屋里多耽搁了。” “我还能不知道,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被贾宝玉在额头敲了一下,袭人又羞又喜。 我也就现在还能给二爷管着,以后的话,我哪儿够格呢? 脑海中随便这么一想,袭人便服侍着贾宝玉出去洗漱,然后送他去贾母屋里用早饭。 第99章 香菱心意 炮竹声中一岁除。 端庄严肃的除夕祭祀之后,便是欢欢喜喜过大年! 对于荣国府来说,过年实在是一件忙碌的事。 初一,进宫朝贺,兼祝元春千秋。 初二至十几日,会、贺亲友。 十五,闹元宵。 一直到十七八日,年节才堪堪算是过完,阖族人丁能够略松一口气。 清晨。 贾宝玉从温热的被窝中醒来,察觉到床上有动静,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香菱已经翻坐到床边,自己穿衣呢。 那轻拿轻放,心翼翼的模样,真是可爱的不行。 贾宝玉心下意动,便拖她回来,重重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香菱先是发出一声娇呼,然后才道:“二爷醒了,时辰还早,二爷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贾宝玉摆头,喉咙间发出嘟哝声。 香菱被逗得一笑,才刚扣好衣的最后一个扣子,便道:“那我服侍二爷起床。” 说完也不惧寒冷,走下去把贾宝玉的衣裳拿过来。 贾宝玉第二天要穿的衣裳头一晚上都会被袭人她们放在屋内的熏笼上,里衣在内,外裳覆在外边,这样可以保证第二天穿的时候还是暖烘烘的。 给贾宝玉穿好衣服,香菱便回头叠被铺床。 贾宝玉看着香菱弯腰整理床铺,虽然展现了她身躯的玲珑美感,却也怕她受凉,所以从旁边拿来一件大衣给她罩在身上。 香菱回头一笑。外衣罩在身上虽然令她做事不太方便,但因为贾宝玉给她披上的,她也舍不得脱下来,只是在每次要滑落的时候,伸手去往上扯一扯。 贾宝玉看了心想:这样极致乖巧,又貌美养眼的丫鬟,怎么就让自己遇上了呢? 忽然又想起什么,贾宝玉对香菱道:“香菱,你想自己的家人吗?” 香菱一愣,回头看着贾宝玉,然后便摇摇头。 虽然香菱否认,但是贾宝玉思及黛玉时常思念故乡、父母亲人,想来女孩子哪里会有不想家的。 香菱被拐卖的时候很,可能记不得父母的事,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难免有时候不憧憬父母亲人在身边的温暖。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的家人找到你,你会愿意跟着她们去吗?” 贾宝玉只是忽然想起,香菱的父亲虽然早已出家当道士去了,但是她还有一个母亲,虽然不知道在哪儿,但是想来贾雨村那厮应当知道。 毕竟贾雨村的夫人娇杏,便是香菱母亲的贴身丫鬟。 若是可以,自己大可以写一封信,让贾雨村帮忙,把香菱的母亲找来。 香菱将最后一抹床单抹平,一手抓着身上的大衣,转过身来,瞧着贾宝玉,道:“二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香菱做错了什么,还是二爷厌烦了香菱,不想要香菱了” 原本欢欢欣欣的面色,不知何时已经愁云密布,眼见居然都要下雨了。 贾宝玉忙上前抱了一下,安慰道:“怎么会,香菱这么懂事,这么乖,二爷怎么会不要香菱呢?便是以后你的亲人找到你,你要走,二爷也不答应,就要做一个强占民女的恶霸!” 香菱听如此说,面上顿时阴转晴,难得娇声道:“二爷才不是恶霸,二爷是这个世界上对香菱最好的人。” 贾宝玉听了,觉得受之有愧,就忍不住在她腰下丰腴处打了一下,道:“快,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香菱轻咛一声,起身,认真的看着贾宝玉,神色思索了一会,最后缓缓而郑重的说道: “二爷,香菱是一个没福的人,没有亲人。 香菱只记得,很的时候,就被关在一个很破的院子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两个和我一样的姐姐,我们每天要洗很多很多衣裳。 有的时候洗不完,或者爹爹说没洗干净,便要被责打,然后第二天没有饭吃。 后来,后来两个姐姐都被他卖了,就只剩我一个了” 这是香菱第一次说起以前的事,以往旁人只要问起,她都只会摇头,然后说一句“记不得了”。 或许真的是以前的遭遇对她来说犹如梦魇,哪怕是现在,面对着贾宝玉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的脸山同样闪过很明显的无助和恐惧。 可见,一个女孩,从被拐子拐去,八九年的遭遇,对她们造成的伤害有多大。 贾宝玉心疼的搂住她,将她的脑袋压在肩上,柔声道:“别想了,都过去了。那个人不是你们的爹地,他只是个畜生。” 过了好一会儿,香菱才从回忆中走脱出来,她居然发出一声轻笑,道:“后来,我就遇到了二爷,二爷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二爷很温柔,让我像其他姐姐那样,穿暖暖的衣裳,吃好吃的东西,还教我读书认字,也不让别人欺负我” “咳咳。”贾宝玉忍不住轻咳一声。 赞美的话他听的多了,可是从一个呆萌单纯的姑娘口中,说出这么赤果果的好听的话,还是让他感觉有点汗颜。 他哪里有那么好,他也是有私心的 香菱可看不见贾宝玉的神情,她此时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了。 “然后我才发现,世上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还有这么多这么好的人。 所以,别说我在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亲人了,便是真的有,我也不会跟他们走的,因为,二爷在我心中,就是我最亲最亲的人,还有袭人姐姐、晴雯姐姐她们,也是我的亲人” “呵呵。”贾宝玉笑了笑。 香菱现在是不知道自己尚有亲人在世,所以可以一点也不在乎,真要有一天看见自己的亲生母亲,她会改变心意的。 不过正如香菱所说,既然她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最好的,那么,就不必在她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再次荡起涟漪。 等到以后,时机恰当了,再给她说她母亲的事便好了。 贾宝玉和香菱在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袭人也睡醒起床了。 出去开了门,然后走进里屋,正看见香菱有抹眼泪之状,便道:“一早上,二爷又怎么欺负香菱了?” “没,二爷没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心,给,给风迷了眼” 袭人摇头笑道:“连说谎也不会,这屋里关的严严实实的,哪里来的风?” 香菱羞愧的低头。 袭人也不再追究,她过来检查了一下贾宝玉的周身,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又将几个穗子、絛带挂在贾宝玉的腰间,笑道: “二爷今儿又要去宫里读书,还得早点出去,给老太太、老爷太太请安呢,就不要在屋里多耽搁了。” “我还能不知道,越来越像个管家婆了。” 被贾宝玉在额头敲了一下,袭人又羞又喜。 我也就现在还能给二爷管着,以后的话,我哪儿够格呢? 脑海中随便这么一想,袭人便服侍着贾宝玉出去洗漱,然后送他去贾母屋里用早饭。 第100章 让道 因为时间紧急,贾宝玉并未在荣庆堂多待,匆匆吃完早膳,然后去给贾政和王夫人辞行。 王夫人因为知道贾宝玉今日有要事,所以早早的起来,等着贾宝玉过来请安。 倒是贾政才刚起,所以只叫了丫鬟出来,让他不必多礼,自去便是。 于是贾宝玉从王夫人屋里出来,便直接沿着荣禧堂的中心穿堂出去。 荣国府的大门外已经备齐了车马人从。 茗烟、李贵、李少游等已经等候在此。 贾宝玉身份早就不一般了,昭信校尉,正六品,官衔比贾政也只矮了两级。 又是去上书房,陪皇子们读书,所以阵仗和贾政上朝也差不了太多了。 对此,贾宝玉丝毫也不觉得张扬。 反正,家里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随时拖出去遛遛,还能帮他们锻炼身体。 和李少游点点头,贾宝玉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掀开帘子,对跟在旁边的李贵问道:“李妈妈近来如何了?” 原本垂头丧气的李贵看见贾宝玉和他说话,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弯腰勾背的道:“多谢二爷还记挂着我母亲,她老人家已经已经好多了” 李贵的话中,多少有些不自然。 开玩笑,六十板子下去,他母亲差不多丢了大半条命。又被撵到庄子上去了,幸好他派了人去照料,不然怕是早就没命了。 贾宝玉面上露出怜惜之色:“我该去看看她老人家的,只是前一阵子过年,一直没找着机会,又怕她老人家见了我生气” 李贵还算是有点本事的。 贾家大多数的庄子都在南边和东北边,京城附近只有寥寥几处不大不的庄子。贾母只说把李嬷嬷赶到庄子上去,也不知道李贵给了王熙凤或者贾琏多少好处,生生把她母亲留在了京城。 “二爷是贵人,哪能到那些腌臜之地去,二爷有这份心,奴才一家便心满意足了。我母亲前一阵子还跟我说她很后悔,很想念二爷,若是以后还能有机会见到二爷,她不知道有多高兴呢,又怎么会生气。” 李贵心翼翼的道。 他也不知道贾宝玉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自从上次和茗烟打架,这才多长一点时间,贾宝玉就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少爷,得到了太上皇的青睐不说,还获得了太上皇御口钦封的六品昭信校尉,名动京城。 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跟着这样的主子,将来定然是前途无限,说不定还能大富大贵。 偏偏母亲不知道是老糊涂还是怎么的,这种时候,居然跑到贾宝玉的屋里去闹事。这下好了,惹得老太太大怒,不但她自己没得好果子吃,连累一家人跟着在府里抬不起头来。 还不知道,贾宝玉以后还会不会信任他 “年前的事,我没能护住嬷嬷,连累她遭了大罪,李大哥不会怪罪我吧?” “二爷说笑了,我母亲的事,纯粹是她自己喝多了酒,坏了府里的规矩,二爷能求得老太太饶她老人家一命,已经是她老人家的福分了,又怎么敢怪罪到二爷的头上。” 贾宝玉笑了笑,道:“我屋里还有一根山参,回头我叫袭人让人送出来,你拿回去,给嬷嬷补补身子,也算是我的一点孝心了。” “多谢二爷” 贾宝玉放下帘子。 李嬷嬷从此以后不可能再影响到他,贾母“金口玉律”,她一辈子也别想再回荣国府。 不过她有丈夫,还有一双儿女在府中,儿子自然就是李贵,女儿在王夫人院里当丫鬟。 所以,面子上的功夫,贾宝玉还是愿意做的。 至于李家人究竟接不接受,贾宝玉根本也不在乎。 本来他也没把李贵当做心腹,若是他安安分分的便罢了。万一他要是和他母亲一样想找事,一道赶出去便是。 马车行到西华门外,便不能再前进。 贾宝玉下车,也不着急往紫禁城内走。 今日毕竟是过完年后第一天上学,在这里等一等老大,然后一起进去,也算是基本的礼仪嘛。 不过贾宝玉今日来的早了一点,足足等了一刻钟,才看见二皇子的八宝华盖簪缨宝车驶过来。 贾宝玉和二皇子的另外一个伴读田齐连忙迎了上去。 “二位久候了。” 二皇子掀开车帘,对贾宝玉二人笑道。 贾宝玉和田齐自然连道不敢当,然后伴在二皇子的马车旁边,徒步进入紫禁城,一如之前李贵等人一样。 今日非上朝之日,所以这个时辰的紫禁城,显得异常的安静,除了偶有太监们扫地的“唰唰”声。 走到一半,发现宫道对面,行来一群装扮怪异的和尚,后面还有太监、禁军随行。 贾宝玉暗自生疑,皇宫内为什么会有一群和尚,而且为首的那个和尚,居然还堂而皇之的坐在竹辇之上。 要知道,皇宫之内,除了皇帝和后宫妃嫔,哪怕是王公贵族,都只能步行,以示对皇权的敬畏和尊重。 就算是得到皇帝特许的少部分人,也最多骑马,或者像是二皇子这样坐马车。 像这样直接坐辇而行的,贾宝玉还是第一次看见。 更奇怪的是,二皇子的仪仗在发现对方之时,居然主动停靠在一边,显然是要让对方先过去。 田齐看见贾宝玉脸上的神色,知道他进出皇宫的时间尚短,不知道这里头的门路,所以解释道: “当今陛下精研佛法,拜护国寺的高僧竺兰禅师为护国禅师,并带领一群弟子常驻紫禁城,为陛下讲经说法。 看今日这架势,势必又是奉皇命出宫替陛下开坛讲经” 贾宝玉顿时了然,事涉宗教信仰,还是关于皇帝的,发生再奇怪的事也不奇怪。 难怪,身为一国皇子的二皇子也要主动给他让道,看来这和尚十分得帝宠啊。 “停。” 一群和尚的队伍在二皇子的马车旁边停下。 “二皇子殿下就这般不待见贫僧,连让贫僧见一下金面都不肯吗?” 高坐在竹辇上的竺兰禅师笑道。 马车内一阵沉默,然后才见二皇子掀开车帘,淡淡道:“景灏见过护国禅师。” “呵呵,半个月不见,二皇子殿下越发神采精华,俊逸不凡了” “禅师若是无事,恕景灏还有课务在身,不能相陪了,告辞。” 二皇子清冷的打断了竺兰的攀谈之语,然后命仪仗前行。 竺兰禅师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正要招手示意继续往前走,忽然他面色一凝,猛然回头看了一眼。 旁边的一个管事太监见状连忙问道:“禅师大人,这是怎么了?” 竺兰回头,神色微动,最后摇摇头,道:“无事,继续前往护国寺。” s:准备下月初上架,所以这几天先一更吧,准备点存稿,希望到时候首订数据能好看点。 第101章 答非所问 上书房在大明宫东南角,这里常年有翰林院的先生们值守,直接负责人,便是翰林院的掌院学士。 当然,既然是为皇子们上课,老师自然不能局限在翰林院。 内阁的诸位大佬,都会经常被请过来给皇子们上课,讲经说政。 有的时候,甚至还会延请民间的大儒来授课 总而言之,大玄在对待皇子的教育这一块上来说,可谓是用心到位了。 本朝一共才三名皇子,其中大皇子被幽禁,贾宝玉一直没看见过。剩下的还有一个四皇子,才八九岁大,普普通通一个孩子。 二皇子和四皇子并排着坐在前面,贾宝玉等伴读则坐在之后,虽是伴读,实则就是一个能够享受和皇子一起读书待遇的机会。这也是大玄皇室向王公贵族子弟抛出的一个恩典。 原本二皇子还有一个伴读,那便是吴凡。不过那厮在贾宝玉入上书房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毕竟,他见了贾宝玉,是要绕着走的…… 其实上书房的课业并不繁重,毕竟给皇子上课,又不追求将来金榜题名。 所以,除了从辰时正到晌午这两个时辰,会有先生过来授课之外,下午的两个时辰,都是自学时间。 既然是自学,就很自由轻松了。皇子们既可以选择就在上书房看书,完成先生上午布置的课业,也可以选择回府。 在上书房自学的好处便是,遇到难题或者疑虑,可以轻易找到先生答疑。 上午的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二皇子一如既往地不打算在上书房自学,而是和四皇子招呼之后,便准备回府。他的皇子府中有自己的书房。 贾宝玉和田齐作为二皇子的伴读,也便跟着走了。 贾宝玉跟随二皇子也有些日子了,早就发现,每日下午,二皇子的府中,一般都会聚集一些“仁人志士”,大家一起交流学问,或者是谈论、玩赏风花雪月,倒真有几分战国四公子的意思…… 对于这种情况,贾宝玉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能够有资格登上二皇子府的人,身份都不会太简单,每日与这些人会面,从他们口中,贾宝玉可以很快的了解这个国家的各种体制…… 原以为今日也会这样度过一个下午,不想出宫之后,二皇子便道:“我等会要去太师府,外祖命我今后每三日去他府上听候一次教诲。” 贾宝玉两人一听便知道是今日聚会取消,正要告辞回府,二皇子又单独对贾宝玉道:“太师让你也去。” 贾宝玉面上略有诧异。 从上次太上皇寿宴来看,叶琼确实对他颇为青眼。只是他作为太师,偶尔也会去上书房给他们授课,有吩咐什么时候不方便说,叫他去太师府做什么? 若是叶晧邀请他贾宝玉倒是一点也不会奇怪。 田齐对贾宝玉露出一个羡慕的神色,道:“恭喜贾兄,太师对贾兄可是另眼相待啊。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辞了。” 说完对贾宝玉一拱手,然后又对二皇子微微一拜,便转身离去。 “我们也走吧。” 二皇子招呼。 贾宝玉便转身往自己的马车那边走,二皇子制止,对贾宝玉邀请道:“你坐我的马车便是。” 贾宝玉连忙拒绝:“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这又不比之前在皇宫大内,你我同乘一辆马车,也好说说话。” 二皇子说着,伸手抓住贾宝玉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他上车。 贾宝玉不好推拒,只得应从。 二皇子的马车内布置颇为奢华,还有一套的桌椅茶具规整的放置在马车当中。看的出来,二皇子是好茶之人。 果然,二皇子领着贾宝玉坐进马车之后,除了吩咐启程往太师府之外,也没有别的交代,便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具,显然是要在贾宝玉面前露一手茶艺。 贾宝玉静静地观赏,并未出言打扰。 过了好一会之后,二皇子抬眼打量了一下贾宝玉,心思一动:倒是好生沉静的性子。 以往被他邀请上他的八宝马车之人,要么对他的这一套特制和田白玉茶具赞不绝口,要么就是装作不懂茶艺,信口发问,以期让他开口讲解茶道,然后烘托他的高雅——拍马屁。 这些他都不喜欢。 茶道,便是静心之道,不管懂与不懂,都只需要静静地欣赏。 轻轻斟了一杯,推到贾宝玉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多谢殿下。” 贾宝玉道谢之后,便端起面前这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品味了一下,道:“初入平淡,回味醇甘,好茶。” 他对茶道不大通,因此也只是根据自己直观的感受,简单的做了评价。 大多时候,不懂装懂,比无知更令人厌恶。 “这是今年福建的岁贡大红袍,也是我平时最喜欢喝的茶。它的味道,确实如宝玉所言,先时平淡无奇,但是慢慢品味,便觉味美回甘,余韵无穷,仿若尘世间的百姓,没有波澜起伏的人生,却有平凡的幸福。” 贾宝玉笑道:“殿下高见。” 再次尝了一口,贾宝玉放下茶杯,缓缓问道:“不知殿下可知道,太师为何要招学生入府?” 二皇子神色一动,端起面前的茶杯,神色忽然变得落寞,幽幽道:“宝玉可知道,人世间最大的遗憾,莫过于爱而不得……” 贾宝玉眉头一皱,我问你叶琼找我做什么,你给老子扯这些? “呵呵,殿下见谅,在下却以为,有时候,爱而不得,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二皇子神色戛然顿在脸上,一张随时表现出睿智的脸上罕见的出现愕然之态:“此话怎讲?” “既爱,而不得,必有缘故。 或是对方不爱,或是有缘无分。 若是对方无爱,得之,不过满足一时之爱欲,然而一腔赤诚始终得不到回应,爱意,终会在时间的打击、冲刷之中,慢慢消磨而去,何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得到,使心存爱意,在天长日久的思念当中,将爱意化为永恒,深埋心底,偶尔启出品尝,味美甘甜……” 贾宝玉神色郑重,宛若一个虔诚的信徒。 心中却在冷笑,你不是要装深沉,本少爷经历过络轰炸的年代,什么逼(装逼的逼)没见过,现在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心灵毒鸡汤”。 二皇子沉思,忽然眼睛一亮,道:“宝玉这番话与世人所思所想大相径庭,乍听不合常理,然而细细品味,却又颇有道理……” 二皇子顿了一下,问:“那若是有缘无分呢?” 贾宝玉犹也不犹豫的道:“既然明知有缘无分,何不及时放手?强行得之,必定碰的头破血流,到那时才想起痛哭,岂不可惜? 既然早知结局已经注定,为何不能放自己一条生路,也放对方一条生路,从此两厢安好,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二皇子听了,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想起是自己提起的这个话题,也不好意思反驳贾宝玉,毕竟人家说的貌似挺有道理…… “咳咳,宝玉年纪如此轻便有这般深刻的感悟,实在令人佩服…… 其实…… 宝玉可知道,我心慕之所在?” “殿下心悦叶蓁蓁姐,人所共知。” 二皇子一叹:“可惜,我便也是那爱而不得之人。” 贾宝玉作诧异之状:“怎么会,殿下才貌具佳,更是我大玄帝国嫡派皇子,怎么会爱而不得?莫非,叶姐心有所属?这也不可能啊,在我们大玄,还有比殿下更出众的人物? 这一点,在下绝不相信。” 贾宝玉一脸笃定,就差没说二皇子在说谎了。 “宝玉谬赞,我尚有自知之明,不过中人之资而已,又如何敢蔑视天下人?” 二皇子谦虚了一句,忽然笑道:“不说远的,宝玉便比我优秀多了……” 贾宝玉吓了一跳,赶忙站起来,差点把茶桌都碰倒了。 “在下惶恐,萤火之光,安敢与殿下日月之辉相提并论!” 乖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煮茶论英雄”? 细瞧了瞧二皇子眼中当无捧杀之意,贾宝玉这才略微安心。 方才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尝受到了刘玄德的那种感觉。 嗯,他是“吓”的丢筷子,自己掀桌子,意思应该也差不多。 “不过闲话一句,宝玉何必如此,快坐下……” “非在下矫情,只是实在当不起殿下方才之言。 殿下天潢贵胄,勤修己身,是为满朝文武所敬仰,如此天纵英豪,世人共所仰慕,宝玉也深是如此。 惟愿殿下康宁永寿,将来护我大玄万载千秋。” 二皇子面色骤然清冷,逼视着贾宝玉。贾宝玉坦然以对。 他最后一句话,是赤果果的表忠心。 什么叫护大玄千秋万载,只有皇帝,才有资格这么讲。 “宝玉此话当出自真心?” “绝无虚假,除了殿下,世上亦无第二人,受得了在下这番话。” 二皇子停顿了两个呼吸,忽然笑着站起来,亲自按贾宝玉坐下:“宝玉什么都好,就是太拘谨,以后当记住,在我面前,随意一些就好。 真要有宝玉所言的那一日,我亦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人。” “殿下英明。” 贾宝玉郑重答谢。 之后,他也并未再问叶琼为何招他,相信方才二皇子答非所问,必有用意,一切,到了太师府自会揭晓。 第102章 贾子衡 一骑快马奔入宁荣街,带来了一个无关大多数人,却能令某个钟灵毓秀的女儿伤心欲绝的消息。 贾母由鸳鸯扶着,跨进了黛玉住的屋子。 “老祖宗……” 黛玉虽然发觉来人的面色多有异样,也不忘上前给贾母行礼。 贾母眼中隐含老泪,松开了鸳鸯的手臂,看着自己的外孙女,上前,一把抱住,悲呼道:“我可怜的玉儿啊……” 黛玉心下一颤,敏感如她瞬间就知道定然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所以只略一受到感染,便也环住贾母,泪流不止。 两人相互拥着哭了一会儿,旁边人也不敢打扰,然后贾母略抹了一把不多的泪,凝着黛玉道:“你父亲病重,已经遣人入京,要接你回家看看……” 黛玉心中轰然一响。 娇弱的身体似乎有些不能承受这突然的打击,腿下一软,飘飘然便欲下坠。 紫娟面色一变,立马上前要搀扶,只是贾母就在黛玉跟前,将将把她扶稳。 “玉儿不要太过担心,兴许你父亲并无大碍,只是太想你了也不一定。” 贾母似要劝解,只是语气总不那么有力。 这么多年过去,林如海从来没说过要接黛玉回去的话,此次若非情况危机,又如何会这般慌慌忙忙,突然就要接人回去? 黛玉何等聪慧,如何能想不到这一点。 她心下揪紧。她已经没了母亲,若是父亲再有个什么不测,那她在这个孤寒的世上,还有何所依靠?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如何回扬州,因为她知道,这些事自有贾母等长辈安排。 她现在想的是,不知道贾宝玉知道这个消息会怎么样,是否会对她产生多一些的怜惜,然后用温暖的话语来安慰她。 若是这个时候,能扑到二哥哥怀里哭一场就好了。可是,他为什么不在…… …… 太师府不像二皇子的府邸那样殿宇林立,但也颇为严整肃穆。 自太上皇寿宴之后,贾宝玉和叶琼与叶晧也不只见过一面两面,相互之间不算陌生,所以哪怕是第一次进太师府,对贾宝玉来说也并没有太拘谨的感觉。 叶琼作为太师,也是士林中颇有威望的大儒,学问渊博、浩瀚。 他招二皇子过府,确实是为了教导学问。 贾宝玉虽然心中始终怀揣着疑问,但他并非没有城府之人,所以也不急着探寻,只是安安静静的陪着二皇子听课。 不过他也发现叶琼似乎对他的关注并不弱于二皇子,三番两次点到他回答问题,陈述观点。 贾宝玉天赋异禀,这一年来,又多蒙名师指点,已经对于时人崇尚的儒学有了充足的了解。 加上他两世为人,心智成熟,对于并不算刁难的考察提问,自然说的是头头是道。 他发现,他有些喜欢上这个时代的学问了。 没有那么多的数理化公式要背,也不需要繁复的计算,只需要站在道理、大义的前提下,尽情的阐述,便是治学。 阐述的好,能够使人信服,甚至是顶礼膜拜,那就是最厉害的人物。 这也难怪,为什么后世国人能够在短短几十年的时间里,将历史长河中从未出现过的,只在理论上有所研究的体制,走的那么远,那么稳。 因为,几千年下来,国人已经将政治这一玩意儿,玩到了极致。不论遇到什么问题,只要给予时间,都能想到解决或者折中解决的办法。 这一点,又岂是别的任何民族可以比拟的? 恰逢听了贾宝玉一番慷慨挥洒陈述,叶琼比较满意,叫他坐下之后,忽然问道:“宝玉何曾有尊长赐过字?” 贾宝玉实话答曰:“不曾有字。” 字,也就是表字。 表字是名字之外最重要的称呼。因为世人以为,同辈或者是关系不近的人之间,直接称呼名字是不尊重的,所以为了方便,男子成年之后,都会取一个表字。 表字作为名字的延伸,可彰显德行,所以一般都是长辈、恩师或者是德高望重的人赐予。 贾宝玉因为年纪没到,所以还没有人给他取表字。 叶琼笑道:“你被太上皇御赐亲封为正六品的昭信校尉,也算是公门中人了,岂能没有可供人称谓的字。若是你不嫌弃,我倒是正有一个字,堪与你相配。” 贾宝玉顿时站起来,俯首拜道:“学生恳请太师赐字。” 叶琼教导过贾宝玉,自然也能算是贾宝玉的老师,而且他贵为当朝太师,说句不夸张的话,能得到他的赐字,在所有京城的王孙公子看来,都是莫大的荣幸。 叶琼微微一笑,到了他这个地位,自称他学生的人从十多岁到六十多岁,数不胜数。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给晚辈赐字了。 不过,诚如他当日寿宴上说的那样,他喜欢聪明有才华的晚辈。而像贾宝玉,这样聪慧而内敛,恃才而不傲上之人,他欣赏尤甚。 “衡者,量世间万物轻重,今日我便为汝赐字‘子衡’,望你能明白其中含义,纵然将来身居高位,也不可或忘。” 子衡 听到叶琼为他取的字,贾宝玉心中思索一下,便再次躬身拜道:“多谢太师。” 子,世人对男子的美称与敬称而已,但是将“衡”字用在他的表字当中,着实不轻。 衡,可通恒,内涵很多,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与“量器”有关。 器,乃指国之重物。 例如“负衡据鼎”,形容身居高位,肩负重任,还有“衡石量书”,也指上位者、国主勤于国事 可见,衡之一字所代表的内涵有多重。 叶琼对他,倒真是寄予厚望。 贾宝玉明白,旁边的二皇子同样明白。 虽然他早知道叶琼对贾宝玉亲眼有加,也没想到,叶琼会给贾宝玉赐如此重的一个字。 心中对贾宝玉的重视不由更甚了几分。 叶琼对他而言,是最重要的支持者,甚至说是靠山。 既然是叶琼看重的人,便值得他重视。 “子衡,恭喜。” 二皇子作为见证者,第一个叫出了贾宝玉此生的第一个字号。 被人当面叫表字,对贾宝玉来说也是新鲜事,心中颇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谢过了二皇子,贾宝玉坐了下来,心中低声念了两遍,忽然一笑。 贾子衡,似乎也不错。 叶琼在上,看见贾宝玉的神色,微微一笑。 贾宝玉喜欢这个字就好。 第103章 叶府小宴 叶府后院厨房,叶晧吩咐厨娘多备几样菜色,今晚府上留客。 其姐叶蓁蓁领着丫鬟走过来,问道:“爷爷要留景灏表兄用晚饭?” “嗯。” 叶晧点点头,又道:“还有子衡。” “子衡?” 说完瞧叶蓁蓁眼中露出疑惑,便解释道:“子衡便是贾兄弟,今日祖父刚给贾兄弟赐的字。” 叶蓁蓁才学秉承祖父,不弱其兄。 只听叶琼为贾宝玉所赐之字,便能明白几分贾宝玉在叶琼心里的感官。 想起年前祖孙两人闲谈之时,叶琼给她说过的话,莫名觉得有些心慌意乱。 叶晧正人君子,心思纯然,并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因思祖父的用意,他忍不住劝道:“子衡无论才情或者样貌,皆在人上,更兼性情难得温和谦逊。 祖父也是瞧遍了京中俊彦,才相中子衡一人,姐姐何不顺从祖父之意,也算是全了他老人家一片慈爱之心。” 叶晧虽说的温和,却也令叶蓁蓁身边的贴身丫鬟露出神秘的笑容。 叶蓁蓁顿时竖起两道黛眉,单手准确揪住叶晧的耳朵,嘴里斥道:“祖父之意,我怎么不知道祖父什么意思,晧,你给我说说?” 威胁恐吓之意明显。 只是若是这番场面被外人看到,不知跌落多少眼镜。 叶蓁蓁,可是京城最有名的名门淑女…… “姐姐快松手,其他人看着呢。” 叶晧告饶。 兄妹两父母早亡,从感情深厚。 叶蓁蓁环顾四周一下,除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哪里有其他人? 不过她还是放了手,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爷爷身边伺候!” “就去,就去……” 叶晧揉了揉耳朵。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姐姐揪耳朵,察觉到上面传来的痛意程度,他能准确感知到叶蓁蓁的“愤怒”程度,因此也不敢再多言别的,捂着耳朵走了。 他这般慌不择路的模样,令目睹的丫鬟发出一串浅浅的娇笑。 “静姝,你叫人把青宵搬到花园里去。” “姐今日怎么想着要到花园里弹琴?” 丫鬟静姝听闻叶蓁蓁的话后,略显诧异,忍不住出言问道。 叶蓁蓁只是看了她一眼,静姝立马嘻嘻一笑,屈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叶家的厨房不算宽阔,只有几位厨娘,此时正在里面忙着摘菜、生火。 看见叶蓁蓁走进来,纷纷起身问候。 “姐今儿又来为老爷炖汤?” “嗯。” “呵呵,姐对老爷可真是用心孝顺,老爷有姐这样的孙女,真是有福” 一婆子奉承道,然后揭开旁边一箩筐内,翻找了一下,遗憾道:“我倒忘了,龙骨没有了,我这就出去叫人去药膳房给姐买一些回来。” “不用了,今日不做龙骨汤。” 叶蓁蓁走到灶台之后,瞧了瞧灶上厨下的食材,点点头道:“有这些就够了,李妈妈,你再给我取一些红枣、黄参还有干桂出来。” “好勒!” 被唤作李妈妈的婆子笑声应道。 姐姐神仙似的人物,却也不避厨房的繁琐油腻,时而会来给老爷和少爷做些膳食。 她们几个管着厨房的婆子私底下都盼着姐经常来,别的不说,给姐这样一举一动看起来都那么好看的人打打下手,对她们而言,也是一件莫大荣幸的事。 在叶府度过了一个简单轻松的下午,黄昏之时,叶琼吩咐,让两人留下用了晚饭再走。 贾宝玉此时虽已有归意,但是见二皇子都没说什么,也只好留下。 不过却也遣人出去,告知李少游等人,他一时半会不会走,并让他们去附近的酒楼饭馆用饭。 二皇子因笑道:“子衡待下,未免体恤宽厚过甚。” 贾宝玉摇摇头:“又无要紧之事,何苦让他们饿着肚子在寒风中等候?” 叶府人丁单薄,家人不盛,并不像贾府那样,有足够多的地方安置宾客的随从。 加上二皇子的仪仗随从又甚多,所以都在府外等候。 二皇子笑了笑。 恩重难收,待下太宽厚,家人难免放肆。 体统和规矩,是维护上下尊卑的必要手段,不容毁坏。 不过,转念一想,二皇子又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太完美的人,虽然难免容易令人产生那么一丝嫉妒,但是,这样的人,用起来无疑也是放心的。 一个没有冷硬心肠的人,终究只能居于人下而已。 夜幕逐渐降临,叶晧前来引二皇子、贾宝玉两人入席。 宴设置在后院当庭,十分清幽安静的所在。 刚跨过仪门,忽闻阵阵清幽雅淡的琴音从后院传来。 二皇子脚步顿时放慢,凝神侧目,显然是在用心倾听。 叶皓恐贾宝玉不解,便解释道:“必是家姐在花园弄琴不是在下鼓吹,家姐的琴艺,京中名媛淑女,少有人可及,就连琴溪先生也说过,家姐的琴声,空灵镌逸、缥缈无尘,非是常人可以弹奏出的。” “如此,在下倒是有耳福,可以聆听仙音了。” 琴溪先生,宫廷御用琴师,这一点连贾宝玉都知道,也看过他的演奏。 不得不说,其人颇有仙气,拨弄起琴弦来,与他的琴声仿若融合在一起,浑然天成,听其一曲,确实是一种享受。 然而弄琴对于时下之人来说,却是一件奢侈的事。 因为大家族中,家中多有长辈,抚琴虽是雅事,然而却极易惊扰别人。 若是下人就罢了,像贾府这样长辈众多的门户,确实没有给人学琴的环境。 所以贾宝玉这一年来,除了在宫中和二皇子府上,少有听人抚琴。 如今骤然听得这样悠扬的琴音,特别是知道抚琴之人乃是一位绝色佳人,心中自然也是舒畅的。 二皇子眉头微拉,回头看了叶皓两人一眼,似在责怪他们不该说话,扰了他听琴。 一时进入院内坐下,因为叶琼还未出来,所以三人也只是候着。 此时,这从后面声声传来的琴音,倒正好成了消磨之物。 一时琴音止了,三人怅然若失。 二皇子道:“其音幽然,似山间鸟语,如怨如慕,欲语还休。许久未曾听闻表妹奏琴,谁知她的琴艺越发精湛天成了。” 贾宝玉因为心知二皇子爱慕叶蓁蓁,此时识趣的不说什么,把评判的机会都留给他。 叶皓因为是自家姐姐,刚才已经夸过一次,现在再夸,难免有“王婆卖瓜”之嫌。 可惜二皇子也非专营奉承之人,夸赞了两句,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了。 于是三人相顾无言,竟不知说什么好。 幸好叶琼并没有太让众人就候,适时出来。 三人起身行礼。 此时的叶琼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虽然七十来岁的年纪,精神看起来倒也颇显矍铄。 “都坐吧。” 众人方坐,却也没动。 叶琼笑道:“老夫好酒,但有浊酒一杯,自当慰怀。你们三人年纪相仿,就不必在意我了,言笑随意。” 说完命人取酒来,只是低头之时,看见桌上的菜色,忽然一笑。 自家厨娘贯做的菜色什么样,他很是清楚。 眼前这桌菜,倒更像是出自孙女蓁蓁的手笔。 心中忽然明白什么的叶琼自然不会让孙女的心意埋没,正好丫鬟们端着一罐汤上来,叶琼便唤住其中一人,笑道:“今日姐可曾进过厨房?” “回老爷,姐今儿不但进过厨房,还在里面忙了一个下午。厨房的李妈妈都说了,今日的菜,大多数都是姐亲手做的,她们只是在旁帮衬。” “呵呵呵。” 叶琼笑了起来,回头冲贾宝玉道:“子衡莫要见笑,皓儿他们父母去的早,这些年都是他们兄妹两个照顾我。 特别是他姐姐,知道我身子不好,竟自发去学习药膳之道,时常为我弄些滋补的汤膳,一来二去,她自己竟也会了些庖厨之道。” 叶皓也补充道:“是啊,不过姐姐她平时除了给爷爷熬汤之外,也不会亲自下厨,就连我也很难吃到她做的菜,今日怎么会有兴致了?” 二皇子面色寂寂道:“是呢,我这也是第一次尝到表妹的厨艺,今日倒是沾光了” 贾宝玉心头一跳,暗骂叶皓道,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这不是把老子往绝路上逼吗? 贾宝玉可不愚钝,看叶家祖孙两个对自己的态度之和善,再想起之前二皇子的表现,他哪里还能不明白其中的那一丝意味。 可是,二皇子分明还坐在这里呢! 这不是往他心里塞刀子,也就是往自己身上扎刀子吗? 不说他早就已经心有所属,单是一个二皇子杵在那儿,贾宝玉就不敢接受叶家的这份好意。 开什么玩笑,连他都是二皇子的人,和二皇子抢女人?那不是茅坑里面打灯笼不是! 难怪,之前二皇子要说那番什么爱而不得的话,原以为不过是宣泄,原来,是在提醒他,也是警告他,要懂事 虽然想起来心里不是那么痛快,但是贾宝玉也知道二皇子已经很委婉给面子了。 换做是他,若是知道林如海要把黛玉许给别人,他怕是弄死对方的心思都有了! 这个坑,绝对不能跳。 至于说什么辜负美人恩之类的话,贾宝玉觉得那是不存在的。 虽然人家为你做了一桌菜,那就比如后世相亲,不管喜不喜欢,总得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或是帅帅气气的,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露出来不是? 就算不能成功,也得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是? 所以,面对三人的话语,贾宝玉似丝毫意思也体味不到,还笑着对叶琼道:“叶姐之孝心,令人心生敬佩,也令我惭愧不已。 说起来家中老祖宗对我也是疼爱有加,我却不知道如何回报一二。 看来,回去之后我也得学学厨艺,也做一桌这样的饭菜,孝敬她老人家。” 叶琼眉头一皱,心说:子衡看起来聪慧,焉能愚钝至此,难道,是因为他年纪尚,还未思及儿女之事? 倒也正常。 婚姻大事本来也是父母之命,他无暇念及也是有的。 自己叫他过来也是为了再面对面仔细的了解一番,至于婚事的事,他从未想过与贾宝玉提。 只要他觉得时机成熟,自然会亲自向贾政提及。 那才是正理。 s:若无意外,明天上架,届时请大家一定抽空前来捧场,首订很重要,关乎着站对作品的重视程度,拜托了。 奉旨讨饭! 哈哈,实际是上架感言啦。 十二点就要上架了,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表面上看去,这本书的数据比上本同时期要好上很多,但是对于成绩我同样没底。 或许是因为个人比较固执,总想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红楼文出来,导致这本书写的有些艰难,还总是卡文 。 不过我还是坚信,作者多花些心思,真诚的对待作品,读者才会愿意给与精神、金钱上的支持。 就像我可爱的书友们,总共才七千多点的收藏,但是我不求不问,现在每周也有三千多推荐票到账(我也不知道这个比例高不高,但我很满足)。 话不多说,上架第一天保底更新三章。另外以后每天两章,顺带拿个全勤奖啥的(上本书没得全勤,这本不能再这样了)。 要是没做到,嘿嘿,大家可以把原本想给我的推荐票撕了,然后拍成视频发给我,让我哭。。。(嘤嘤嘤) 当然,上架后最重要的还是订阅,特别是第一天第一章,麻烦大家都订阅一下,这个很重要。 哈哈,我的野心很,上架第一个月,能够上到00的均订,我就高兴了,然后开开心心的码字。 三百均订,二十多比一,这个要求应该不难,相信大家会满足我的吧。手动滑稽。 最后的最后,最重要的是: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快乐的生活,快乐的玩耍,与国同休! ——桃李不谙春风 二零一九年九月三十日晚。 第104章 甄宝玉身世之谜 叶府的宴,在低调的喧闹中过去。 虽然叶琼数次强调三人不必拘礼,但是谁也不可能真正的当着他的面放肆。 如此,虽有酒,却无酒兴,又无戏班,宴会自是不能长久,所以只戌时不到,二皇子和贾宝玉便起身告辞。 叶皓送他二人出府。 拜别叶皓,贾宝玉并不朝着自己的马车方向走,而是随着二皇子走到他的马车旁边。 其间,二皇子一直沉默,显得心情不是很好。 贾宝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和他开诚布公“殿下放心,在下早已心有所属,对叶姐,绝无非分之想。” 二皇子停下脚步,看了贾宝玉一眼,似也察觉自己这样作态有些家子气,遂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道 “可若是太师真的有意招你为婿,令尊定然不会反对。” 叶府可是后族,叶琼又是当朝太师。二皇子相信,只要叶琼开口,贾政便不会拒绝。 其实以二皇子的气度,他绝非喜形于色的人。 就像之前邀请贾宝玉上他的马车之时,他还能心平气和的在贾宝玉面前泡茶,足以说明他也是有城府的人。 只是他当时还以为叶琼只是有这方面的意向,尚不足以成事。 以今晚的情形看来,怕是连叶蓁蓁本人也有这个意愿了,这令他感觉十分沮丧。 “若是之前,或许还有可能。可是最近,家中已经为我相中了一门亲事,虽还未定亲,但双方也基本约定了。 我父亲是仁人君子,必然不会做出出尔反尔之事。” “当真如此?” 二皇子有些不信的神色。 “如此大事,我又怎敢存心欺瞒。说起来,虽然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也终究要讲究一个两厢情愿。 叶府何等清贵府邸,若知这等情况,自然是不屑于强人所难的。” 贾宝玉这话,倒是说到了二皇子的心里。 贾家在开国勋贵之中算是顶尖那一批次,但是近百年下来,已经没落了不少,和如日中天的叶家根本无法比拟。 再没有叶家执意要把孙女嫁进贾家的道理。 如此一想,二皇子脸上露出一些笑意,也有意开开玩笑,道“之前听子衡说心有所属,不知可是你家为你相中的人选?” 贾宝玉想了想,实话道“不是。” “哦?” “实不相瞒,我心悦我的表妹,但是我家替我相中的却是我的表姐” 有的时候,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烦恼之上的。 贾宝玉不过是顺着二皇子的心境,让他消消气。 不过他也没说谎,只是没告诉二皇子,他心悦者非一人尔。 果然二皇子脸上露出同情之色,摇摇头道“看来世上之事,总是难以如人意,连子衡也是如此。” 二皇子倒不虞贾宝玉欺骗他,这样的事,只要他有心,打探一下就知道的。 怀着同病相怜之心,二皇子对贾宝玉的芥蒂倒真了不少。 踩着太监搬过来的短凳跨上了马车,临进去之前,回头对贾宝玉道“以后每隔三日,我们都会到太师府上聆听太师的教诲,子衡也切莫忘了。” “是。” 这是之前在席上叶琼亲口说过的话,不管二皇子愿不愿意,他显然并不想违逆叶琼的意思。 几乎同一时间,江南甄家。 现任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刚从巡抚衙门回来,便被告知包太爷求见。 甄应嘉一愣,随即露出郑重的神色。 整个甄家,现在能被尊称一声“太爷”的人可不多,这个包太爷便是其中之一。 包冉,他父亲在世时的亲兵,家将,总管。 是曾经救过他父亲性命的人,便是他父亲在世,对其也是十分礼遇。 如今他虽然早已别居荣养,等闲都不出门,但是整个甄家,除了老太太,还真没有人敢怠慢他。 不知,他这么晚了还急着找自己有何事。 怀着这样的心态,甄应嘉在书房接见了他。 “老奴包冉,见过老爷。” “包叔不用多礼,请坐。” “多谢老爷,不过老奴站着就好。” 对于甄应嘉的礼遇,这位包太爷似乎不那么领情。 甄应嘉也不强求,他知道此人颇有些固执。 “不知包叔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老奴听说,太太要带二公子前往京城寻医?” “确有其事。” 甄应嘉闻言,神色有些无奈。 他有三个儿子,只有这个二儿子是嫡出,深得老太太宠爱,也是阖府的命根子所系。 偏偏时运不济,大概一年前不知遭了什么厄运,竟跌落山崖,幸为下游的渔民所救。 不过人虽然救回来了,但是原本聪明灵气的一个人,却也变得痴痴傻傻,宛若行尸走肉一般。 这可愁苦了一家子人。 一年下来,为其寻医问药不断,差不多把整个江南稍有名气的大夫悉数请遍了,皆没有任何起色。 老太太为此茶不思饭不想,病了好几场,差不多就要去了 总之,将一府人折腾的够呛。 包冉急道“当初太爷交代过,二公子万万不能入京,老爷莫非是忘了!” 甄应嘉面色一变,若要提及陈年往事,那么 “可是,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她老人家听说京中多有名医异士,便想让宝玉入京求医。 另外我们家久居江南,京中故旧多年未曾登门,这次也正好趁着机会让太太前往拜访一番。 老太太这也是为了宝玉好,我焉能拒绝?” “老爷糊涂!” 甄应嘉眉头一皱。 包冉道“若要求医问药,天下名山大川之中,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老爷何处去寻不得,偏偏要带二公子去京城? 就算是京中有名医,老爷大可遣人去请便是,为何一定要亲自带了人去? 老爷莫非是忘了当初太爷的悉心交代,此生都不要让二公子踏入京城,否则,甄家必有大祸临头!” 甄应嘉面色剧变,惊问道“包叔,宝玉的身世,究竟” 包冉顿时收敛神色,眼袋耷拉,微不可查地看了看四周,摇摇头道“二公子是老爷和太太的嫡出公子,老爷问这话什么意思” 甄应嘉心下颓然,知道这个老家伙肯定不会说真话,他也拿他没办法。 “好了,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不让宝玉进京便是。” 他虽然不是很信得过包冉,但是心想父亲总不会骗他、害他,所以选择改变主意。 “为今之计,老爷只需要说托人从南疆寻来一位德高望重的神医,不日便要到了,想来老太太便不会催促进京之事。 至于京中,老奴愿舍弃一把老骨头,亲自为二公子走一趟,定要寻来良医,医治好二公子的病。” “你既然有这份心,那便依你吧。” 第105章 黛玉离京 两日后的清晨,天未明,贾宝玉就往黛玉屋里走。 黛玉不知何时起了,坐在窗户边上,屋里紫鹃、雪雁两个正在忙着收拾黛玉随身的东西。 贾宝玉走过去一瞧,只见微醺的灯光下,黛玉的两只眼睛又变得有些红肿。 黛玉瞥见贾宝玉过来,迅速的把头一转,把眼泪儿一抹。 贾宝玉心中一叹,也不揭穿她。 前两日,他花费了不少功夫,将原本伤心不已的黛玉哄好了不少,也答应他不再哭了。 看来,黛玉又一次在哭这件事上食言而肥。 “紫鹃,林妹妹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回二爷,都收拾好了。” 贾宝玉简单的问了一句,然后看向悄然转过面来的黛玉。 紫鹃之前应该是给她画了一点浅浅的妆容,刚才被她那么一抹,有些花了,看上去少了几分灵美,倒多了三分俏皮。 贾宝玉不由得笑了笑,摸出帕子替她擦了擦。 黛玉本来注视着贾宝玉,看他莫名其妙的笑还有些恼怒,然后看贾宝玉的动作才察觉到什么,脸上一红。 “我自己来。” 黛玉推开贾宝玉的手,夺过帕子转身向着境内,细细的把花了的妆给抹匀了。 回头把帕子递给还贾宝玉。 贾宝玉视而不见,也不接。 黛玉眼中顿时涌现些许惊慌失措之色,她想起上次贾宝玉也是拿了她的帕子用,然后悄悄给她藏了。 聪慧如她,自然立马明白贾宝玉的心意,偷偷环顾一下四周,然后迅速的把帕子收在自己袖里,脸上的红云却是怎么也无法消散,看上去煞是可爱。 怎么办,戏文里讲述的禁忌之事,全让我和宝哥哥做了,好羞人啊 贾宝玉恍若没事人一样,还笑道:“说好了啊,这一趟就当是回家探探亲,不许哭算了,见到姑父要叫你不哭也不可能。 这样,我允许你哭一回,只是一回。 反正,在船上你不许哭,不但不许哭,还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你若是不好好保养,把自己弄瘦了,弄憔悴了,到时候姑父见了,伤心不说,铁定还要怀疑: 呔!定是京中那个无耻儿欺负了我的宝贝玉儿,来人,拿我的三尺青峰,今日我便要上京剁了他!” 贾宝玉的嬉笑作态令黛玉没忍住笑了一声,然后便板回脸,骂道:“呸,我父亲才不会那样。” 言语间,语气已经是十分轻松。 似乎他的父亲当真无关紧要,还能挥剑砍人。 一时王熙凤走进来,正看见贾宝玉逗着黛玉笑,她打趣道:“瞧瞧,还是我们宝兄弟有法子,前两天瞧她哭的那样,连我见了都可怜,这才多咋会功夫,就又哭又笑的了。” 黛玉自然很不好意思的啐她一口。 王熙凤也不在愿意在这个关口多刺激黛玉,笑了笑便说明来意:“外面车船齐备,就等你去见了老祖宗,然后就好启程了。” 提到离开,黛玉果然心情再次低落下来,双目凝凝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岂能不知道她的意思,若是可能,他也想亲自送她下江南去。 可惜,他不能。 一则他有皇子伴读的身份在身,不便离京。二则贾母等人也不会放心贾宝玉去江南,在她们眼里,两个“病秧子”一起走,谁照顾谁还不一定呢。 嗯,虽然贾宝玉已经一年未生过病,但是一年前贾宝玉的大病犹在心中盘桓,她们可没完全放心。 所以,面对黛玉如此的眼神,贾宝玉只得轻轻拥抱她一下,在她耳边低声叮嘱:“记住了,不管发生了何事,你还有二哥哥。” 说完在黛玉的羞臊和王熙凤的哂笑之中,松开了黛玉。 一时到了贾母房里,自然又是一番泪别。 贾母唤进来贾琏,与他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定要将黛玉保护周到,不管在南边耽搁多久,都要将人好好的给她带回来。 贾琏自然连连躬身应是。 黛玉回扬州这一行,由贾琏负责。 说起来贾琏这个时候也不应该离开的,家里正在启动建造园子的事,很多任务原本都是安排在他身上的。 不过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家里还是决定派贾琏前往。 主要是家里确实没有比贾琏更合适的人选了,其他人,贾母又不放心。 一番左右耽搁,黛玉终于离开了荣庆堂。 原本自然还要辞过贾政和王夫人等,只是他们也早早的就派人过来说了,叫黛玉不用亲自去面辞,倒耽搁了时辰。 又不约而同的叮嘱了贾琏一番 出了二门,王熙凤、李纨以及三春姐妹等送到这里也就留步了。 黛玉、紫鹃、雪雁、李灵,以及黛玉的奶妈妈王嬷嬷各自上了马车,贾宝玉和贾琏、李少游骑马。 李少游和李灵兄妹是贾宝玉安排陪着黛玉这一趟下江南的。 李灵不用说,贾宝玉生怕黛玉在行程中有个什么风寒感冒之类的病痛,加上林如海病重,让李灵过去,不管有没有用,多少是个心意。 如此一来,李灵陪着黛玉去扬州,估计李少游也不会太放心,所以贾宝玉干脆让他也加入随行的人员当中,正好还可以保护黛玉等人。 出了荣国府,贾琏对贾宝玉笑道:“宝兄弟等会还要进宫读书,就不用再送了吧,一切有我呢。” 贾宝玉摇摇头:“时辰尚早。” 见此贾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招呼上早就候在这边的大批婆子、家丁,一行浩浩荡荡往码头而去。 此行行船,从京城支流,汇入大运河,然后一路南下,抵达扬州城。 贾宝玉亲自护送黛玉上船之后,才带着茗烟等人一路骑马往皇城而去。 进入紫禁城之后,后面忽然行来一队太监宫女组成的仪仗,领头一辆马车,十分奢华,比之二皇子的銮驾也不遑多让。 就是上面吊着各式各样的流苏、串珠,花花粉粉的,行起路来,还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 贾宝玉就站在道旁避让、侍立。 谁知马车行到贾宝玉的正面之时,忽然粉红色的车帘子打开,露出一张精致巧的脸蛋出来。 “咦,你不是那个贾什么宝玉吗你怎么在这里?” 童稚的少女声音响起,贾宝玉抬头一看,心中瞬间翻了个白眼。 居然是上次在太上皇寿宴上见过的那个人鬼大、心眼的云霓郡主。 贾宝玉就贾宝玉,还贾什么宝玉,难道咱们大玄还有五个字的名字? 心头略有不爽的贾宝玉不想和这样娇生惯养的皇家贵女多有瓜葛,因此随便行了个礼就杵在原地不动。 “喂喂,你们停车啊!” 云霓看着贾宝玉离自己越来越远,心头很是不满奴才们这般没有眼力界,大叫道。 吁~ 伴随着简单的勒马声,马车停了下来。 如此贾宝玉倒不好不理云霓,上前规规矩矩的施了一礼:“见过郡主。” 云霓将半个身子都支出窗外,好奇的问贾宝玉道:“你做什么在这里?” “回郡主,在下这是去上书房读书。” “是了是了,你是二皇兄的的伴读,是该去上书房读书。正巧,我也是去上书房念书,不如你上来,我们一道去。” 云霓对着贾宝玉招手,意思是叫他上马车。 呃 贾宝玉愕然,也不知这丫头是不在乎什么男女大防,还是压根就不知道男女大防是什么的纯丫头片子。 不过他可不敢答应上去,没看见前面领头的太监已经用一种能吃人的眼睛盯着他了。 干咳一声,贾宝玉回绝道:“多谢郡主的好意,在下还是走路好了。” “没关系的,你上来嘛,我还有好多话想要问你呢!” 云霓催促道。 太监急了,道:“诶唷我的好郡主,您瞧瞧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太后娘娘让你进宫念书,您倒好,头一天就迟到,也不知道娘娘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太监这一提起,云霓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迟到了,连忙道:“对对对,我们快点走。” 太监一喜,连忙催促仪仗队继续走。 云霓拍拍胸脯,回头一看贾宝玉还站在原地,她立马道:“喂,你都迟到了你不知道吗?还不快点!” “哦” 贾宝玉这才不情不愿的跟上。 那些太监,似生怕贾宝玉勾搭他们家郡主一样,一个个用戒备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贾宝玉很想说,又不是你们女儿,犯的着吗 第106章 愉快的一天,从逗小郡主开始 “贾宝玉,现在都已经是巳时了,你不知道上书房是对了福公公,上书房什么时候上课来着?” “回禀郡主,上书房是辰时正上课,不过要求皇子们必须辰时之前就要到上书房晨读” 福公公满面揪心疼痛的道。 云霓也不在乎他的表情,回头对贾宝玉道:“你听见了吧,辰时就要到上书房,你身为二皇兄的伴读,这个时辰了还不去,真是比我还要懒!” 贾宝玉撇撇嘴道:“我可不敢和郡主比懒,郡主有太后护着,就算迟了翰林院的夫子们也不敢拿郡主怎么样,可是我就不同了,我若是迟到了,可是会挨手板的,说不定还要挨大板子。” 云霓疑惑道:“那你怎么还不慌不忙的?” 贾宝玉一乐,他发现有时候姑娘傻一点,好像也挺可爱的。 “我啊,我不怕挨打。” 云霓一愣,随即露出佩服的神色,道:“你真厉害,我时候犯了错,就最怕挨嬷嬷的教训了。” “哈哈哈” 贾宝玉没忍住,轻轻笑了起来。 云霓一愣,随即生气道:“你骗我?” 贾宝玉摇摇头,也没想怎么糊弄她过去,因为上书房到了。贾宝玉豪不犹豫,直接往正堂而去。 云霓跳下马车,追上贾宝玉的脚步。 一个人迟到,她有些发憷,不过要是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那她就安心多了。 于是紧紧的跟在贾宝玉的身后,准备等会先看贾宝玉怎么说,她好相机行事。 上书房果然有先生正在教课,贾宝玉走进去,对着上方的老夫子躬身行礼。 夫子看了他一眼,问道:“缘何这个时辰才到?” “回禀先生,只因家中有事需要耽搁,已于昨日向掌院告了假,这是掌院的批假手书。” 贾宝玉从怀中摸出“假条”,呈送夫子。 夫子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回位置上坐着吧。” “谢先生。” 贾宝玉再施一礼,迎着堂内六七双眼睛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不过却发现大家的焦点没聚在他身上,偏头一看。 一个丫头正猫着步子,企图跟在他身侧混入堂内。 “站住。” 上方的老夫子眼睛又没瞎,焉能让她得逞,立马叫住。 云霓见被发现,也没办法,狠狠的瞪了骗人精贾宝玉一眼。 “你是何人?” 奇怪的是,老夫子居然不认识云霓。 云霓也是有些诧异,不过心想不认识也好,免得他去告状。 因此道:“回先生,我是新来的” 老夫子眉头顿时皱起:“我问你名字。” 云霓一双眉头紧紧的往中间挤,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勇气用假名字骗夫子,于是垂头丧气道:“我是云霓。” 云霓?老夫子想了想,这才想起昨日掌院说过,今日熙园太后身边的那个云霓郡主也会过来念书。 他没见过云霓,不知道云霓竟是这么个丫头。 不过这里是上书房,是教导皇子们的地方,一个云霓郡主的名号,显然不可能令他不敢追究。 “若要读书,先要学会做人。 而按照先生的要求,准时到学堂,更是身为学生最基本的要求。 你既然是来念书的,为何到此时才来?” 老夫子责问道,并没有因为云霓年纪就开一面。 四皇子年纪更,可是每日都是按时辰抵达上书房的,这是最基本的尊师重教。 “这个” 云霓显然很少经历这样的事情,有些面红耳赤了。 面色变换了良久,忽然瞥见已经坐回位置的贾宝玉,对着她遥遥做了个口型。 太后~ 云霓眼睛一亮,高兴的差点点头,然后略微一想就道:“回先生,原是会准时到的,只是早上拜别太后娘娘的时候,发现太后娘娘又犯了嗽疾,所以,所以我是给她老人家端汤药,侍奉,这才耽搁了上学的时辰,对,就是这样。” 云霓振振有声。 老夫子面色一沉,虽然立马就看出来云霓很有可能是在说谎,不过事涉太后,他也不敢太过深究。 万一要是落个对太后不敬的名头就不好了。 “好了,你也下去坐着吧。记住了,以后必须准时到上书房,若是再迟到,可就不会容你这么轻易过关了。” “谢谢先生,嘻嘻。” 云霓顿时高兴起来,装模作样的拜了一拜,就朝着下方的座位行去。 二皇子对着云霓一招手,示意他坐在前面,那里他已经很早就帮她把书本都准备好了。 云霓下意识的就要落座,忽然发现后面贾宝玉的旁边也还有一张书案没人,她便一蹦一跳的走过去坐了。 就要找贾宝玉说话,瞥见上面老夫子“阴寒”的眼神,顿时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贾宝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拿起手中书,轻轻扬了一扬。 云霓一愣,这时才发现,她这里竟然是一本书都没有。 看着周围所有人面前都是翻开着书本,然后开始听夫子讲课了,偏偏她面前的书桌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种情况,令她再次感觉到尴尬。 趁着夫子不注意,她猛然偏过身子,手在贾宝玉的桌上一薅。 可是贾宝玉似早有准备,没抢到书,倒是抓过来一个本子。 抱着聊胜于无的态度,本来就无心读书的她,把本子摆在面前,翻开,就这么装模作样的听了半堂课,直听得她昏昏欲睡。 夫子自然发现她这个状况,要不是在夫子心中,女子没必要读书这样的理念,所以没理她。 不然,就凭她这样的状态,一堂课不被提问七八次才怪 一堂课结束,中间可以休息一刻钟,让众人出去散散或者解手。 云霓一点脑袋,昏昏欲睡的她猛然发现下课了,顿时高兴起来,精神也就回复了。 拉着矮凳到贾宝玉身边,云霓作凶恶状:“你这个骗子,竟然骗我!” 贾宝玉道:“我何时骗你了?” 他说他不怕挨打,又没说他没有告假的手书。 “哼,看在你关键时候提醒了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这件事了。” “多谢郡主娘娘宽宏大量。” 云霓脸微微一红,虽然郡主是可以称为娘娘,但是还从来没人这样叫过她。 事实上,在郡主后面加上娘娘二字,多是在郡主成家之后。 她虽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但是听起里总觉得怪怪的就是了。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觉得贾宝玉就是和别的人不一样。 依稀记得第一次听见贾宝玉这三个字时,是听到他骂人的那句话: 或许是吴凡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黑暗,所以才造就了吴凡不知礼数的浅薄。 咯咯,她第一次觉得,读书人骂人原来也能这么痛快,叫人这么兴奋。 “郡主娘娘,你可以把我的课本还给我了吗?” 贾宝玉正色道。 云霓嘴儿一噘,道:“还你就还你,谁稀罕。” 说着一把把本子抓过来,扔给贾宝玉。 贾宝玉低头检查了一番。 “你瞧什么?” “我看看上面有没有某人的口水……” 云霓想了想,忽然面色“狰狞”,道:“呀,可恶,谁流口水了,你才会流口水!” 贾宝玉告诫道:“这里是上书房,你若是打我,我就告诉夫子!” 云霓:“……” 瞪了贾宝玉很多眼,云霓终于无奈道:“我发现叶姐姐可能真的是看错了你,你这人真是……没脸没皮!” 云霓觉得世界真是太罕异了,放在从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骂别人没脸没皮。因为,那都是以往太后骂她的…… 第107章 可恨又可怜之人 云霓扯着自己淡黄色的罗裙,一脸鄙夷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却笑道:“哦,看错了我,她是怎么看我的?” 对于叶蓁蓁那个身材特别高挑的美人儿,贾宝玉虽然没有觊觎之心,倒也好奇她私下里怎么评论自己的。 “叶姐姐说你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云霓突然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这么听话才对。 贾宝玉瞧了她嘴巴一眼,点点头道:“嗯,说话终于不漏风了,知道把门了。” 云霓下意识的捂住嘴,然后才想起,自己的门牙已经长起来了,这才又放开,瞪了贾宝玉一眼。 二皇子将云霓的课本给她拿过来,然后笑道:“你们两个倒是性格相投,明明没见过两次,倒是比别人表现的还要亲近些。” 云霓顿时羞臊道:“谁和他亲近了!“ “他这个人最可厌了,又较真,处处与我作对,一点也不知道让着我。” “呵呵呵。”二皇子坐下,笑了笑道:‘我倒是处处让着你,可是也没见你对我客气过!’ “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客气了,上次叶姐姐的事又不能怪我,是她不让我” “咳咳。”二皇子连忙咳嗽一声,提醒嘴巴不会把门的云霓不要把他们兄妹之间的事全部告诉外人。 贾宝玉恍若未闻,看着二皇子略显尴尬的神色,他心思一动。 听二皇子方才的口吻,似乎对云霓和他走得近一点也不反对。 难道二皇子对他还不放心,所以宁愿赔给他一个堂妹用作等价交换? 嗯,若是这样的话,二皇子人品倒也还算不错嘛。 不过 贾宝玉看向云霓,怎么也觉得这个丫头片子和叶蓁蓁那样的大美人儿不是等价物。 嗯,兴许再过几年长开了会好点。 下午从二皇子府上出来,还没回宁荣街,贾宝玉忽然想起去瞧瞧贾代儒。 刚跨入他们家的大门,便觉里面有阵阵凄凉之感。 院子不算,中规中矩四五间房,外搭二三瓦舍。 单从面貌上看,倒也算是殷实人家。 只是若是知道贾代儒乃是第二代荣国公的弟弟,如此再来看荣国府的富贵奢华,对比此间这个荒凉的院子,总会觉得有些不公。 走近正屋,只听里面传来一名老妇的哭泣声。 贾宝玉直接走了进去。 尚算宽敞的房间之内,药石之味儿浓烈。 年过六旬的贾代儒靠坐在竹椅之上,看着床上躺着的贾瑞,眼神悲切,长吁短叹。 床边,老妻更是有些泣不成声了。 不过两人在发现贾宝玉进来之后,还是立马招呼。 贾宝玉躬身向二人行礼,然后道:“我来瞧瞧瑞大哥,他怎么样了?” 贾代儒叹道:“郎中说是忧思成疾,外加上风寒感染,亏空了身子,只能用人参慢慢调养,也不知道还好不好得了,我这辈子,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了” 他说的悲凉。 也是,贾代儒作为第一代荣国公之子,本是富贵名门出身。 后来贾代善继承爵位家业,待他成年之后,就把他分府,自成一房了。 他一生勤勉好学,然而科举之路毕竟艰难,所以直到老年,终究还是学无所成。 后来靠着两府的接济,得以在贾家族学里当先生,收束脩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他的一生,无疑是不幸的。 早年丧父,中年丧子,眼见到了晚年,若是唯一指靠的孙儿贾瑞也病故,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这般人生三连击。 贾代儒值得同情,但是贾瑞此人,却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他的苦难,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自上次在王熙凤院外碰到他之后,贾宝玉便知道他有此一劫。 王熙凤是何等样人,焉能看得上他?偏偏他不自量力,对王熙凤痴迷的神魂颠倒,一直纠缠不休。 把王熙凤逼急了,所以略施相思计,就骗他到荣国府幽会,又使贾蓉和贾蔷两兄弟去当场捉拿。 一番威逼利诱,逼他写了两张欠条,共计一百两银子的赌债。 不但如此,还往他身上淋了一桶粪便。当时正值年关,天寒地冻 这些贾宝玉都是知道的。 但是他没有出手干预。像贾瑞这样顽劣、荒唐不成器到了几近于傻子地步的人,若是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他是不会知道悔改的。 犯在王熙凤手中也算他活该。 至于他后来怎么生病的,大概是羞愤难当,加上贾蓉和贾蔷两个三不五时的逼他还银子,还扬言要戳破他的丑事。 一来二去,就病倒了,而且是一病不起。 最后瞧了一眼贾瑞,贾宝玉道:“让瑞大哥好好养着吧,若是缺什么,太爷只管使人来找我,同族一场,该帮衬的地方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贾代儒顿时露出些许感激之色,只是他自恃是长辈,也不好意思说出感谢的话来。 “宝玉,宝二爷,我不想死,救救我” 兴许是贾宝玉和贾代儒说话的声音惊醒了贾瑞,他看见了贾宝玉,顿时就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伸出无力的手臂,似要挽留。 贾宝玉眉头一皱。 不知为何,如此生命垂危的一个人,竟让他一点同情心都生不起来,有的,只有厌恶之感。 若不是看在贾代儒老两口的份上,他根本都懒得理他。 不理他的呻吟,贾宝玉抬脚就走。 贾代儒看贾瑞有他奶奶看着,所以转身送了贾宝玉两步。 出了门,贾宝玉站住,从茗烟那里拿来二十两银子,交到贾代儒的手中。 贾代儒面色顿时湿润。 倒不是为了二十两银子,而是因为,他的孙儿病了半月了,不说两府的人,就连其他偏房,也没见个正经人来探望过。 如今,他竟然只能从一个十多岁的晚辈身上,感受到一点点亲人的温暖。 贾宝玉道:“太爷记住了,今后若是有个什么和尚道士之类的人,拿了什么镜子之类的东西来,说是能救瑞大哥,太爷千万不要相信,不能让瑞大哥接触到他们给的东西。” 红楼是有神仙的,那一僧一道两个神出鬼没,来到贾代儒的家里送上风月宝鉴,虽然本意是为了度化贾瑞,助他脱离苦海。 但是贾瑞此人已经愚蠢到无药可救,根本不会听从“只照反面,不能照正面”的交代。 因为,风月宝鉴反面是红粉骷髅,可以警醒人性,助人走出妄念 正面则是红粉佳人,诱人跨入深渊。 反面有益,却是吓人之像。正面虽是吃人之境,却美不胜收。 所以,或许贾瑞不照那镜子还能苟延残喘,一旦照了,必死无疑。 贾代儒虽不明贾宝玉为何如此说,但还是点点头。 于是贾宝玉也不再多待,告辞出了贾代儒家。 “茗烟,你去告诉贾蓉和贾蔷两个,让他们以后不许再去找贾瑞的麻烦,他们若是想要兑换那两张欠条,可以来找我。” “嘻嘻,瞧二爷说的,他们要知道他们干的事一早就被二爷知道的话,不知会被吓成什么样,哪里还敢来找二爷兑换银子” 茗烟之前得了贾宝玉的授意,监视贾瑞的行踪,所以对于贾瑞之前两个月的遭遇,可谓是一清二楚。 心中对贾瑞也是鄙夷的很。 如今见贾宝玉连这样的人都要帮,心中也不由觉得自家二爷心太软、心太好了。 不过管他呢,既然贾宝玉要帮,那就帮他一把呗。 反正,贾蓉和贾蔷两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贾瑞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族叔,竟然被他们如此对待,还淋大粪,亏他们想得出来! 第108章 凤姐有孕 王熙凤这两日因为要帮贾琏置办护送黛玉下江南的行头,及至今日贾琏、黛玉离京,她又要忙着填补贾琏带走的人员空缺,一边还要预备着后面起建园子,随时会有人来支取、寻觅东西。 因此,她倒比前面年节的时候还要觉得劳累一些。 黄昏之时,从贾母处出来的她刚走到自己的院,忽然觉得头脑一阵恍惚,五腑内传来令人心悸的憋闷感觉,且连连不绝。 她自己倒吓了一跳,赶忙找个墙角扶着,大口大口的喘了一会儿的气,才感觉略好些。 丫鬟丰儿看见王熙凤的模样,急忙跑过来,扶她进屋休息。 平儿走进屋,便正看见面色苍白的王熙凤,便问她这是怎么了。 王熙凤本来正自狐疑,都说女子二十多岁正是容易亏损的时候,难道自己当真也免不了一般女子的命运,不知不觉之间已经作空了身子? “我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累,你帮我倒一碗茶来。” 王熙凤说着这话,心中也是有些后怕。 她素日处处要强好胜,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子比别人要强健,以为自己不怕。 此时想起以前听说过的那些积劳成疾,早早就夭折的人,心中也未免开始后悔。 平儿对王熙凤十分了解,看她的神色也知了七八分。 给她到了一碗茶过来,服侍她喝下一半,想了想,这般道:“奶奶,你的经期好像有一段日子没来了。” 王熙凤愕然抬头,想了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 王熙凤方才一颗忧苦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又怕平儿猜错了,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平儿道:“有没有,请大夫来瞧瞧便知道了。” “那你还不快去请来!” “什么,琏二奶奶怀身孕了?” 贾宝玉的屋里,当探春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贾宝玉还没表示什么,旁边倒茶的晴雯倒是一下子把嘴巴张大。 贾宝玉不满道:“二嫂子怀孕与你什么相干,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晴雯不好意思的一笑,道:“我这不是为二奶奶高兴嘛,二爷你是不知道,琏二奶奶嫁到府里已经六七年了,一直没有身孕,你都不知道有些人是怎么传的。 这下好了,再也没有人敢乱说闲话了。” 贾宝玉便觑视着她道:“你自己进府也不过才两年的时间,七八年间的事,你知道什么!” “我虽然进府的时间不够久,但我会打听啊。” 探春看贾宝玉还要打趣晴雯,笑着打断道:“好了二哥哥,人家来找你是叫你和我一起去看琏二嫂子,你倒先和她吵起来了。” 说着就拉贾宝玉起身。 贾宝玉顺势起来,又道:“我先换一身衣裳。” “嗯,我等着你。” 探春乖巧的站在原地等着。 待晴雯重新给贾宝玉换了一身衣裳出来,探春顿时觉得眼前一亮,道:“二哥哥这套衣裳谁做的,真好看。” 然后便忍不住上前来摸索。 重点在衣服上的花纹处来回逡巡。 “还有这针脚,这么细致,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 探春也是懂针线的,能看出一件衣裳里面针线活的门道。 贾宝玉看旁边晴雯脸上的骄傲都快溢出来,忍不住在她脸上掐了掐,然后道:“这是晴雯年前做的,做工嘛倒是马马虎虎,就是做的太慢了,有她的时间,别人都做了两三件了。” 其实晴雯做活的功夫不满,相反,还比大多数人都快。 只是她比较懒,做半日,就要休息大半日 晴雯一听自然有些不高兴,道:“咯,爷要是不喜欢,我就给爷换下来,爷再穿别的就是。” 说着要拉贾宝玉进去重新换。 探春顿时挤开她道:“好了,你们主仆两个爱吵嘴儿,等回来再吵。” 然后就拉着贾宝玉出门,贾宝玉也就顺着探春的力道走了,临了还在晴雯脑袋上点了一下,回她一个得意的眼神。 晴雯又疼,又气,又不好意思和探春推攘,只得站在原地一跺脚,然后看着贾宝玉两个已经出门不见了,她眼神一动。 “我也瞧瞧去!” 说完拔腿就追了出来。 王熙凤怀孕在荣国府来说是一件大事,很快就传遍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自然就是贾母、三春姐妹以及平日里与王熙凤交好的人。 那些愁的,自然就是王熙凤得罪过的人,或者是犯在王熙凤手里过的人。 以前还能在王熙凤无子这一点上背地里咒骂两句,如今王熙凤有了身孕,以后不知道还要张扬到何处去! 老天爷真是不开眼,这样的人怎么不叫她绝后才好呢。 于是心下暗自咒骂:怀孕了又如何,也要叫你有命生下来! 生孩子,从来都是一道鬼门关,女子中提起没有不怕的。 那些极恨王熙凤的人,更期望王熙凤生不下孩子,最好难产而死…… 王夫人的院里,王夫人正在内堂的佛像前敲击木鱼,默诵经文。 当金钏兴高采烈的说完王熙凤怀孕的事之后,屋里木鱼声一止,不过一会儿又重新响起。 “金钏,你代我去瞧瞧她吧。” “好的,太太。” 贾宝玉和探春到王熙凤的院之时,贾母等人已经到了。 “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了,奶奶的脉象确实是怀有了身孕,而且已经有两个月了。只是奶奶气血亏弱,肾水有些不足,恐对胎儿有影响,所以叫奶奶以后好好将养身子,切不可太过操劳俗事” 王熙凤可能是不满平儿对贾母说的这么险,因此打断她道:“不过是事,你就这么絮絮叨叨的,非要累得老太太担忧。” 贾母顿时沉声责备道:“这怎么能算是事呢?女子怀胎十月有多惊险你难道不知道?她这是知道你平日里争强好胜,怕你不听医生的话,一心一意为你好,你还不识好歹。” 王熙凤被骂的讪讪闭嘴。 贾母又沉吟了片刻,下达指令:“从今儿起,家里的事不要你管了,你只管安心养胎,其他的事先交给珠儿媳妇管着。” “是”王熙凤心中虽然大不乐意,却知道贾母这是为了她好,所以只得点头应是。 贾母又交代了李纨两句,李纨也全部应了。 一时贾母又笑道:“说起来琏儿这孩子也老大不了,却一直没有子嗣,这下子好了。他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样。 等会我就叫你们老爷派人跟上琏儿他们的船,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也叫他高兴高兴。” 王熙凤嘴角一扬,想到贾琏要是知道这个消息那注定十分惊讶的表情,她便忍不住一笑。 这一回,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第109章 乔迁之喜 因为王熙凤屋里不是特别宽敞,贾母随行处又总是一大帮人,所以贾母未曾在这里多待,以免太吵着王熙凤。 贾宝玉等人倒是留了下来。 王熙凤看李纨也没走,便七分打趣三分真的道:“我说你也太着急了些,老太太才刚吩咐了让你管家,你就赖在我这里不走,难道是怕我舍不得那串沉甸甸的钥匙? 正好我也早就想休息休息了,你若是要,你就拿去。 平儿,还不把门房的总钥匙和各处的钥匙、对牌一并找出来交给大奶奶,如今那些东西又不是我们的了,还留在家里做什么。” 李纨听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骂她道:“难怪老太太说你不识好歹,竟是一点也没说错。 也就只有你把这些当做一件正经的差事,稀罕的什么似的,实话告诉你,要不是老太太开口,我才懒得管你的死活。你爱管就叫你管着,我才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那些糟心事儿。 算了,我也懒得在这里和你一个双身子的人置气,我就先回去了,你回头要是乖乖把东西给我送过来,我就帮你暂且看管着,你若是不送来,我倒是烧高香,回头老太太也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说完,李纨竟真的就领着素云等人走了。 王熙凤倒也不生气,还叫平儿送送。 回头看迎春、探春、贾宝玉等人都看着她,似在嘲笑,她便对贾宝玉道: “她们笑就罢了,你笑个什么?将来等你娶了媳妇儿,这些家长里短的事迟早都该让她来管,现在你站着看笑话,将来轮到你媳妇儿的时候,你就知道心疼了。” 一句话,说的三春姐妹都笑了起来。 可惜贾宝玉是何人,自然不会被这样的话弄得羞涩,反而道:“有什么可心疼的,这不是还有二嫂子在吗,到时候她若是干不了,大不了还叫二嫂子过来管着就是了。” 探春以及周围的丫鬟都有目瞪口呆,对于贾宝玉的百无禁忌,感到吃惊和由衷的敬意。 王熙凤也是呆了呆,然后笑道:“你现在说的好听,只怕到时候恨不得把我有多远踢多远呢。” 荣国府的现状已经是这般,若无变故,将来到了贾宝玉和贾琏哥儿俩的手里,也就是这般了。 贾琏袭爵继续住在贾赦的东跨院,贾宝玉承继荣国府偌大的家业。 到时候,她可就与这正宅大院无缘了。 她可是清楚,东跨院那边本来就没多少产业,这些年又都快被贾赦败坏完了。 如今荣国府大房,就全靠着一个死爵位遮羞,风头与二房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王熙凤是个很现实的人,帮王夫人管了这么多年的家,她确实有些舍不得这种大权在握、尊荣富贵的感觉了。 “薛姨太太、宝姑娘来了。” 忽闻门外丫鬟的通报声,王熙凤、贾宝玉等人都站起来。 随即就看见一身浅绿色妇女装扮的薛姨妈领着明媚的宝钗走进来。 “姨妈怎么来了。” 王熙凤笑嘻嘻的迎上去。 “本来是过来请老太太赏光,让大家明日过去吃个酒。就听说你有了身子,所以带你妹妹过来瞧瞧你。” 薛姨妈笑着,顺手摸了摸王熙凤的肚子。 说起来王熙凤还是她的亲侄女,她对王熙凤自然略有不同。 王熙凤谢过,然后又笑道:“这两日府里事情乱,还没来得及恭贺姨妈家乔迁之喜呢!” 薛家这两日就已经搬出了荣国府,将梨香院腾空了出来,供贾家起建园子,安置人员、材料等。 “呵呵,原本还想叫你明儿也过去热闹一下,谁知竟有这样的好事,如此我倒是不敢请你过去了。” “那可不行,姨妈可不能厚此薄彼。明日我是一定要去的,姨妈要是不给我预留一个位置,我可是要闹呢!” “哈哈~” 薛姨妈笑了笑,转头看向三春姐妹,道:“明儿你们都去,我备了好酒,就等你们过来呢。” 三春自然满口答应。 薛姨妈最后看了贾宝玉一眼,可惜,贾宝玉明儿还要上学…… 贾宝玉看懂了薛姨妈的神色,笑道:“姨妈如何就忘了我,我散学之后,立马就去姨妈家蹭吃蹭喝。我也学二嫂子好了,姨妈要是不给我留饭菜,我也要闹一回……” “好好好,我给你留着,呵呵呵。” 薛姨妈很高兴。不管最后贾宝玉能不能来,能有这个心意,令她很受用。 “对了,我记得明儿好像还是宝姐姐的生日不是?” 贾宝玉突然的话令众人一愣。 皆因去年宝钗进贾府的时候,已经过过生日了,所以众人都还不知道宝钗的生辰。 不想,贾宝玉竟知道。 薛姨妈也是一顿,随即笑道:“正是呢,也不是什么大日子,所以一并就办了,也权当是给她过了生儿。” 男子二十及冠,女子十五及笄,在这之前,都不适合过大生日。 宝钗今年十四,自然不会大过。 亲戚之间,知道生日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估计是贾宝玉何时听得日子,所以给记住了。 这让她很高兴,默不作声的回头看了女儿一眼。 三春姐妹一听明儿真的是宝钗的生日,顿时欢欣鼓舞起来,围到宝钗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明儿要给宝钗如何过生日云云。 宝钗自然笑语应答,然后也不自觉地看了贾宝玉一眼。 不论何时,被身边的人记住自己的生日,总归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特别是,当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 第二日上书房散学之后,出了宫门,贾宝玉因对二皇子道:“今日家中为姐妹庆生,宝玉斗胆请殿下准予告假半日。” 二皇子虽然略感意外,但还是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子衡就先回去了吧。” “多谢殿下。” “对了,不知是何等样人物,让子衡如此上心?” 贾宝玉顿了一下,回道:“是在下的表姐。” 二皇子顿时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他依稀记得那日贾宝玉说过,他心悦的人正好就是他的表姐还是表妹,二皇子记得不清了。 如今见他对对方的生日如此上心,自然以为就是贾宝玉所悦之人。 从上次两人开诚布公之后,二皇子认为两人之间多少算是知己,因此呵呵笑道: “子衡快回去吧,莫使佳人殷切盼望。” 神色就宛若后世知道哥们要去相亲了一样。 贾宝玉心下一阵无语。 抱抱拳,贾宝玉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第110章 王熙凤是这么认为的 贾宝玉回荣庆堂自己屋里,准备换一件衣服。 晴雯和麝月、茜雪、香菱四个正在打牌,热火朝天的,看见贾宝玉走进来,晴雯笑道:“二爷怎么不去薛家吃酒?” 贾宝玉不理他。 一旁坐着做针线的袭人走过来,一边将贾宝玉身上的衣裳解下来,一边笑道:“都是爷惯的她们,看见爷回来了,她们几个也不知道动一动。” 听袭人这么一说,原本就略有些不安的香菱、茜雪立马站起来,却被晴雯拉住: “你们理她呢,她比咱们都会伺候爷,有她在,哪里用的着我们,咱们只管打牌。” 香菱和茜雪左看看右看看,坐下了。 貌似晴雯姐姐说的不错呢…… 贾宝玉没好气的看了晴雯一眼,趁着袭人进屋拿衣裳的时间,他便道:“香菱会摸骨牌吗?定然是你们缺钱使了,所以合起火来,逼着她上桌,好骗她的月钱。” 麝月笑道:“二爷这可说错了,您瞧瞧这桌子上,哪家的钱堆得高就明白了。” 贾宝玉走过去,循着麝月的眼光,赫然发现,桌子上,就香菱面前的钱堆得最多,比晴雯等三个的加起来还要多…… “看不出来,香菱还是隐藏的高手啊,改天咱们切磋切磋。” 贾宝玉笑道。他是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呆呆的,也没见打过牌的香菱,竟然能赢过晴雯这些赌场老油条。 香菱很是不好意思:“我愿不想玩的,是晴雯姐姐她们非要拉着我玩……” 晴雯听了顿时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今儿她可输了好几百了,此时听香菱这话,着实有些刺耳。 袭人替贾宝玉把衣裳穿好,给他配上饰物,也笑着道:“说出来也是奇了,以前她们打牌的时候,香菱也只是在一边看,叫她上场也不愿意。 今儿太太奶奶们都去薛姨太太那边吃酒,丫头们就都躲了懒玩去了,她们凑不足人,便拉香菱说只打两文钱的大,香菱才勉强应了。 谁知道上了场之后,她倒像是作弊似的,每把都能摸到好牌,让晴雯她们叫苦连天半日了…… 可见,今儿合该香菱发财,运道这个东西,也真是奇怪的很。” 贾宝玉点点头,又道:“你们谁和我到薛姨妈那边吃酒去?” 一般贾宝玉都是独自出门,不过像这样近处赴酒席,他还是愿意带个丫鬟在身边的,因为传话取东西等,确实要方便不少。 “还是香菱去吧,二爷不是最喜欢带香菱出门么?” 袭人这般道。 贾宝玉看了闻言就站起来,连桌上的钱也不管的香菱,却摇摇头:“算了,还是你和我一道去吧,难得太太她们都不在,就让她们好好玩玩……” 袭人便不说什么,看了自己身上一眼,道:“那爷等等,我也去换件衣裳,身上这件太素了,不太好。” 贾宝玉点点头,任由袭人回她屋里去,他倒站在香菱身边,想看看这个菜鸟是如何在一群老鸟嘴里夺食的。 “我知道今儿二爷为什么不带香菱。” 晴雯忽然的话,让麝月几个同时看向她。 晴雯眼角一扬,眼中露出戏谑之色,娇声道:“如今香菱被咱们二爷作养的越发好了,谁瞧了不喜欢?谁不知道她是当初薛家大爷从别人手里抢来送给二爷的,如今二爷要是把她带去薛家,要是被薛大爷看见,他后悔了就不好了,是吧,嘻嘻嘻……” 麝月、茜雪两个听了,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香菱顿时脸臊的通红。 贾宝玉忽然走到晴雯身边,狠狠地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个爆栗,道:“晴雯,反正你也这么懒,留在我屋里也没什么用,干脆我把你送给薛家抵香菱的债算了。 正好你这么聪明,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 晴雯捂着额头,之前眼中未散尽的戏谑全部化作泪意,因为真的有点疼。 有心想申诉贾宝玉的暴行,到底没敢。 要真是被贾宝玉送给薛蟠那样的人,那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不过嘛,她也知道贾宝玉只是吓唬她而已。 不说贾宝玉对她那么好,肯定不舍把她送人,就说她名义上还是贾母帐下的人,只是送给贾宝玉使的,贾宝玉也不可能说转送谁就送了。 …… 贾宝玉带着袭人来到薛家新宅,竟发现薛姨妈身边的丫鬟同贵在角门上侯着。 见贾宝玉过来,连忙领着他们进府。 “老太太、太太她们都在花园子里看戏呢,就等宝二爷了。” 贾宝玉点点头,忽问同贵道:“姨妈怎么知道我这会儿来,难道她叫你一直在这里等着不成?” 同贵嘻嘻笑道:“不是,我们太太一早叫了厮去你们府上侯着,打听你回府了立马就来报,所以才叫我在这儿等候二爷呢。” 袭人忍不住笑道:“姨太太对二爷倒是用心疼呢。” 贾宝玉微微一笑,倒也没说什么,便跟着进府,顺道打量一下薛家新宅。 比起荣国府这样典型的深宅大院来说,薛家新宅倒有种江南烟雨,家碧玉之感。 竹石道,深红的房垣碧青的瓦,好些地方还有翻新过的痕迹。看起来虽然不是很宽敞,但胜在有一股难得的清幽气象。 绕过大厅,跨过仪门,沿着正院的抄手游廊,穿过一道缠绕着藤蔓植株的葫芦型洞门,便进入薛家花园, 还未见人,便已听得阵阵杂音,其中一道很是特别、明显: “宝姐姐,宝姐姐,再给我盛一点嘛……” 贾宝玉一笑,这个丫头怎么来了,看来荣国府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 “宝玉来了!” 随着贾宝玉进入众人的视线,最先发现他的是王熙凤。 “你这个时候才来,我们饭吃过了,酒也喝完了,莫非,你是来洗盘子的不成?” 王熙凤似乎对贾宝玉很有意见,一见面便是打趣挖苦。 贾宝玉呵呵一笑,暂不理她,走进厅内,对着众长辈见了一遍礼仪之后,方对贾母道:“琏二嫂子不是身怀咱们贾家的子嗣了么,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四处乱跑不说,还要喝酒? 这也太不把我侄女儿当一回事了,老祖宗你也不管她一管。” “呵呵,我可管不了她,一听说姨太太这边摆酒,就跟猫儿闻到了腥一般,一窜就来了,拦都拦不住! 以前琏儿在的时候,她就上蹿下跳的,一点不懂得矜持,如今你琏二哥不在,没人管着她,她还不像脱缰的野马一样,肆意撒欢了? 我想着,横竖她怀的也是她自己的儿子,与我这个老婆子什么相干?” 贾母是颇具幽默感的人,此时正色的说起这番话来,倒真是叫众人憋笑不已。 王熙凤的笑话,大概就只有贾母可以随便编造给众人取乐了。 “瞧老祖宗说的我也太不堪了,我这不是想着姨妈平时对我那么好,今儿她乔迁之喜,又逢宝钗妹妹的生儿,我是定要来讨姨妈一个喜气儿,顺道再给宝钗妹妹祝个寿。 我一番诚心,倒叫人不能理解了。” 王熙凤一番讨巧的话说的哏都不打一个。 要是换做别人,听到像贾母说的那些什么“猫儿闻着腥”、“不矜持”、“野马”之类话,就算不敢生气,怕是也要放在心里去。 但是她一点也不。 她本来就自认为天下男子大多不如她,难道就凭她是女子,就要处处心谨慎,看男人的脸色行事? 这些话对女子来说是贬低的话,但是放在男儿家的身上,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她一向觉得,只要她能大气一些,不被女儿姿态左右,便是女子,又岂能不如男? 当然,世道毕竟男尊女卑,为了达到这一个目的,活的痛快,她还必须要讨好贾母。 只要贾母喜欢她,本来就不如她的贾琏,在她面前就不敢说别的。连贾琏都压制不住她,别人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也不单是为了压制贾琏,还为了方便掌管府里的大权…… 所以,一直以来哪怕府里的事儿再多,每天到贾母房里请安这件事,她可从来不曾落下过。 贾母喜欢热闹,听她说笑,她便想方设法的制造热闹,讲笑话。可是一个人唱戏终究是很累的,终于有一天,她猛然发现家里有另外一个人,不但可以做她的捧哏,还能主动夺过她的逗哏角色…… 这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啊,所以,她才会一有机会就找贾宝玉的麻烦。 就是知道,贾宝玉可以很好的把这个麻烦给她包圆打回来,然后两人你来我往,就能把这个过程转化为笑料,让贾母开心。 她相信,贾宝玉定然也有这个意思,不然,他一个叔怎么敢随便开自己的玩笑? 不过彩衣娱亲而已。 她懂的。 第111章 芳龄永继 贾母祖孙三人一台戏唱罢了,众人也笑了一回。 回过头来,倒是探春心细些,准确的抓住了贾宝玉之前话里的一个漏洞。 她问:“二哥哥方才说什么侄女,难道是说琏二嫂子这一胎会生女儿?” 其他人也看过来。 其实,方才并不止探春一人听到这句话,只是贾母当时也想着怎么损王熙凤去了,没曾留意。 此时也不禁看向贾宝玉。 贾宝玉笑了笑,按王熙凤的日子算,预估今年七八月的时候就该生产了。 红楼十二钗之一的巧姐可不正是七月初七日生的?所以王熙凤这一胎,多半便是巧姐了。 除非他的蝴蝶翅膀煽动太厉害,把巧姐给弄没了,变成了巧哥…… 按照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看来,这个可能性不大。 不过这番话自是不能对众人讲,否则鬼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场面。 “三妹妹问的奇怪,连太医都不知道二嫂子怀的是男孩还是女孩,我又怎么知道? 我不过是觉得,生男孩不如生女孩好。 要是生的女孩,定然像三妹妹这样乖巧可爱懂事,要是生的男孩,像兰儿那样的还好,以后顶多多个学究给我行礼,要是像环儿那样跳脱不听姨娘话的,那可不得了,还不把二嫂子这样的爆碳给气炸了。” 探春听了面上一红,就算是哥哥,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直白的夸人吧…… 不过随即又有些黯然,果然,环儿在他心里,是不成器的。 王熙凤本来也想听听贾宝玉的门道,不想竟是这么个缘故,除了暗道宝兄弟老毛病又犯了之外,也是不服气的哼道: “凭什么你觉得女孩好就要我生女儿?我偏觉得男孩好,这一胎我还偏就要生个男孩!” 世人重男轻女是常态,但是哪个父母不说“男孩女孩都一样”呢? 王熙凤,就可以这么正大光明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偏偏众人一点也不会觉得王熙凤此话太势力,因为在众人眼中,她一向就是这样的人。 惜春这时忽然道:“二嫂子,我听别人说多吃酸的就可以生男孩呢。” “呃……” 众人一愣。 湘云在旁边忍了好久,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 “你这是哪里听来的?人家说的’酸儿辣女‘,意思是喜欢吃酸的,多半就怀的是男孩,可不是说多吃酸的就能生男孩!” “啊,那是我听错了……” 惜春顿时很不好意思。 她就是听府里的婆子们闲话时说什么“酸儿辣女”,而理解错了意思。 或许也不是她理解错了。 那些婆子们大多没什么见识。随便听说一件事,都要当做正经事去传,更别说还有酸儿辣女这样的成语俗话作为依据了。 便是在民间,认为多吃酸能生儿子的愚昧之人大有存在…… 一时话说完了,王夫人招呼着贾宝玉过去,道:“你还没吃饭吧,快吃点东西再说。” 王夫人拿起碗碟给贾宝玉夹菜,贾宝玉没曾留意,倒是发现贾母面前有一砂罐,里面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儿。 定睛一看,原来是焖制的肉类,金黄色泽、汤汁流光,卖相十分不俗,而且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王夫人笑着解释道:“那是你宝姐姐亲手做的闷鹿肉,刚散了戏才端上来,你也尝尝。刚才老太太尝了,都说好吃。” 因命丫鬟取一碟过来。 湘云顿时笑对贾宝玉说:“爱哥哥一定要尝尝,宝姐姐做的这道菜,下酒吃最是美味了!” 贾宝玉便摇头笑道:“知道,刚进来的时候,就听见你和宝姐姐讨酒吃,你这么贪杯,心将来成了一个酒鬼。” 湘云简单的做了个鬼脸,立马又放下一茬,有些生气的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们元宵节过得那样热闹,玩的那样开心,也不知道派人来叫我。 还是老祖宗好,要不是她一早派车来接我,我连宝姐姐的生日都要错过了!” 湘云虽然没说,但是贾宝玉却知她在叔叔家里过得并不如意。 听她言语里的情绪,也能猜到她过年的时候,肯定是十分惦记这边的。 唉,世上之事便是如此,大多不如人意。 湘云父母双逝,住在叔叔家里,肯定有许多不顺心的地方。偏偏她还有一个世俗市侩的婶婶…… 难得的是,她还能活的这么开心。 贾母见贾宝玉被湘云指摘,主动给贾宝玉解围:“你倒不要误会他,不单是他,家里你这些姐妹其实都很想你。 过年的时候,她们还说过想接你过来,只是我没有同意。 史家如何也是侯府,史家的女儿,如何能在别家过年的道理。” 贾母其实也是借机在给湘云教规矩。 她可以疼爱孙儿孙女,但是孙儿孙女们也不能太任性行事,得懂起码的规矩。 湘云露出一个可爱的表情,又对贾宝玉歉意的一笑。 她真以为贾宝玉给贾母提过。 贾宝玉心中升起淡淡的怜惜,却知湘云不是黛玉,不需要去哄,只需要记住,以后真的时常提醒贾母接她过来玩就是了。 接过丫鬟端过来的鹿肉,又把王夫人夹好的菜放在面前,贾宝玉笑道:“云妹妹可知道方才误会我了?” 湘云没好气的道:“你想怎么样?” “知道错怪我了还不给我倒酒赔礼?” 贾宝玉夹起一块鹿肉,冲着她扬了扬。 湘云顿时一乐,知道贾宝玉是听了她的话,要把鹿肉与酒搭配。 于是兴冲冲的端着酒壶就跑过来了。 贾宝玉吃了一口肉,只觉入口醇香,味道确实极好。 却也不贪吃,站起来,接过湘云倒好的酒,对薛姨妈一拜道:“承蒙姨妈款待,这第一杯,宝玉想先敬姨妈,贺姨妈乔迁之喜,今年运势如虹,财源广进!” “好,好好好。” 薛姨妈一连笑道,举杯接了。 贾宝玉饮尽,又取第二杯,转向薛宝钗。 “第二杯,弟恭叩姐姐芳辰,祝宝姐姐芳龄永继,一生平安顺遂。” 宝钗起身一福,然后同样饮了一杯,道:“宝兄弟客气了,快请坐。” 迎春道:“我听宝玉这祝词里边,怎么有宝姐姐璎珞上的一句话?” 此话一出,气氛有了些微变化。 贾母问道:“什么璎珞上的话?” 探春解释:“老祖宗不知道,宝姐姐身上也常年带着一块金锁,是个和尚送的,上面正好有两句话,‘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我想起来了,宝玉的玉上岂不是也有八个字” 贾母先时许是没留心,此时忽然明白什么过来。 顿了一下,她继续道:“我记得宝玉的玉上,刻的不是‘莫失莫忘,仙寿恒昌’这几个字不曾?” “回老太太,正是呢。”王夫人笑道。 贾母亦笑,“如此,倒也算是缘分。” 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薛姨妈心头一动,正想说“这些和尚道士口里的话,大多一个样,只是凑个巧罢了”,忽然想起贾宝玉的玉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一家人以之为莫大的福气与祥瑞。 她若是那么说,贾母等人或许会不高兴,便住了口。 笑意盈盈的,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贾母口中意思。 这是金玉良缘的说法,第一次被拿到正面上来说起,谁也没亲口承认这份姻缘,却也谁也没反对。 第112章 垆边人似月 贾母等人早已经吃过午膳,连戏也看了几出了。 贾宝玉新至,王夫人、薛姨妈等又将新菜传了几样,合着桌上的各色酒食,任贾宝玉果腹。 一时戏重开,黄酒重温。 众人一边吃酒看戏,一边说说笑笑,十分悠闲。 贾宝玉吃了个七分饱之后,便住了口,接过袭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忽问薛姨妈道:“薛大哥怎么不在?” 贾、薛两家乃是姻亲,有通家之好。 今日贾母、王夫人等长辈都到了薛家,在这种双方长辈都在的情况下,薛蟠是可以入席的。 “你不用惦记他,他言行无状,吃了酒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我怕他惊扰了老太太,所以一早就让他出去吃酒去了。” 薛姨妈如是道。 贾宝玉未免多看了薛姨妈两眼。 仅仅从这么一件事,便可以看出薛姨妈行事的谨慎心,处事之周全。 王夫人与她乃是姐妹,平常交往可以随意一些。 但是贾母乃是王夫人的婆婆,是长辈,身份又尊贵。宴请贾母,薛姨妈不敢有一点的大意,生怕礼数上有半点不周。 这或许,也就叫做圆滑与练达。 贾宝玉不太喜欢看戏,所以吃饱了之后,便不欲在王夫人身边多待,乘着大家看戏到了精彩部分,悄然起身至了三春姐妹这边,在湘云身边坐下。 湘云给他挪了半个身位,等贾宝玉一坐下,便偏头找贾宝玉说话。 一时问过年的时候贾宝玉等人都怎么玩的,一时又问贾宝玉去皇宫读书有没有遇到什么新鲜的事,等等。 宝钗看袭人站在旁边,因问她吃了饭没有。 袭人笑回:“宝姑娘不用管我,我是在府里吃了饭才跟着二爷过来的。” 宝钗这才点点头。 袭人身份不一样,若是没吃饭,她便好让莺儿带她下去用饭。 回头,忽然发现贾宝玉一边应付着湘云,眼睛却直直的看着她。 宝钗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上,忖度应当并无不妥。 也不好意思说贾宝玉失礼,便别过头去,与探春执手添了酒。 “哎呀,宝哥哥,我问你话呢,你干嘛一直盯着宝姐姐看呀。” 湘云不满的推了贾宝玉一下。 湘云的声音一向声调颇高,哪怕说得不大声,依旧使得迎春、探春、惜春回过头来。 贾宝玉收神,道:“你问的什么?” “我问你干嘛老盯着宝姐姐瞧。” 湘云没好气的道。 贾宝玉笑了笑,湘云这妮子,话这么多,一时不理她还要生气,故意给自己找茬。 不过,或许,算是帮了他。 抬起酒喝了一口,贾宝玉将之前脑中闪过的诗句缓缓吟出,以作回答。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贾宝玉的的声线不高,略低沉,此时吟出韦庄-《菩萨蛮》中的名句,竟似说不出的幽深迷人,惹人遐思。 垆边,酒炉之旁。 江南酒垆沽酒的女子光彩照人,卖酒时攘袖举酒,露出的手腕白如霜雪。 宝钗还未放下酒壶,此时听得桌上贾宝玉所吟之句,低头瞥见自己挽袖斟酒时露出的些许手臂。 旁边,是温酒所用的酒炉。 宝钗心头剧烈跳动,看了贾宝玉一眼,正碰到一双皓若明星的眼眸。 倏忽坐下,不想却将自己之前未曾饮尽的一杯酒打翻,清冽的酒渍沾了一些到她明亮的罗裙之上。 迎春、探春、湘云等看了看贾宝玉,又瞧了瞧宝钗。 然后,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原来,宝哥哥(宝兄弟)是在夸宝姐姐好看呢! 女儿家哪里藏得住太多的心事,心里想什么,大多都流露于表面。 宝钗站起来,告罪道:“我去换一件衣裳” 然后抽身离席。 贾母问道:“宝丫头做什么去?” “宝姐姐不心打翻了一杯酒,把裙子弄脏了,嘻嘻。”湘云如是答道。 贾母心头微微纳罕,宝丫头一向沉稳自持,如何会打翻酒来? 却也不多想。 王夫人回头看了一眼。 对上薛姨妈盈盈的笑容,忽然明白了点什么,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会心的一笑。 这子 她和三春等人一桌离得近一些,刚才隐隐听到贾宝玉说的话了,此时一想,不禁感觉莞尔。 大概是觉得自家的儿子长大了,开始学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 宝钗脚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闺房之中,翻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想要穿换哪一条。 莺儿便笑着上前替她选了一件平时宝钗喜欢的,问她的意愿。 宝钗点点头。 莺儿一笑,然后拉着宝钗,开始给她更换。 宝钗形色迟迟。 莺儿更换不便,故笑道:“姑娘,抬手” 宝钗这才定神,配合莺儿给她换衣。 莺儿看了看自己姐的神色,试探的笑道:“刚才宝二爷念的诗,我虽然不知道什么意思,但好像是在说姑娘来着。而且听起来,感觉很好听呢。” 宝钗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莺儿知道自己姐性格内敛,恪守礼法,极为自律。 她既然没开口责备,就说明她的话还在宝钗的可接受范围之内。 “说起来太太为姑娘找的这门亲事,可真是一心一意为姑娘考虑的呢。 宝二爷出身好,性格好,又有才情,最关键的是,他对姑娘也好。 别人不知道姑娘的生日,偏他不知从哪儿听来,还给记住了。 明明要在皇宫里读书,为了回来给姑娘庆生,还特意告了假” 莺儿并不知道上书房只上半天的课,贾宝玉下午一般都是待在二皇子府上,所以请假才能这般方便。 否则,谁敢三天两头去掌院那里请假去? “谁说的亲事?谁告诉你母亲给我订了亲事?” 宝钗忽然沉声道。 莺儿一愣:“上年姨太太和我们太太借银子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让你和” “胡言。”宝钗责斥。 “去年的时候,不过是他们府里为了盖省亲园子的事,姨妈找我母亲借了些银子,有借据有抵押,明明白白的事,怎么到你们嘴里就传的这个样了? 宝玉才多大,他的婚事,将来定是要问过他们家老太太的,便是姨妈也不好私自做主。 你现在说的这些,传了出去,倒像是我们家挟恩图报,上赶着硬要和他们家结亲似的。 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许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 因为是在私密之处,莺儿又是她的贴身丫鬟,所以宝钗难得把话说的很直白。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就算以后两家真的要结亲,也只能是两家你情我愿的事,决不能掺杂别的在这里头,你难道还不明白这意思?” 莺儿不傻,想了想,终于知道自家姐的意思。 她们姐何等骄傲,就算要嫁进荣国府,也得是荣国府看得上她的德行品貌,主动下聘求娶。 她绝不能容忍以后有人传,她薛宝钗是薛家二十万两银子买进贾府的。 想明白了这一点,莺儿很是自责道:“我知道了姑娘,是我不知道姑娘的心意,差点害了姑娘,以后我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 宝钗也不再多言,走到自己的妆奁之前,抽出,沉思半晌,将自己以前几乎从来不戴的一根金雀朱簪拿出来,低头在玻璃镜前插戴了。 朱颜不修,已是稀世之美。 只些微点缀,便是绝世仙资。 莺儿走过来,打量着自己姐,口中发出赞叹。 宝钗也对着镜中瞧了瞧,忽问:“你,你觉得,我和颦儿,谁更好看?” “那当然是姑娘” “想好了再说。” “呃” 莺儿一句话没说出口,差点憋死。 但是看着自家姐的神色,也知道她现在是很认真的问她。 “若单论容貌,林姑娘是很美,只是,林姑娘如今才多大,她哪里有姑娘好看。 再说,就算林姑娘容貌比得上姑娘,但是姑娘的雍容大气,知书识礼,这些都是林姑娘比不上的。 更别说,林姑娘身子那么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了似的,姨太太就宝二爷一个儿子,哪里能让他娶林姑娘” 宝钗并未否认,只是忽然迟疑道:“或许,他就是更喜欢林妹妹那样的。” 宝钗轻轻撩起自己的手臂,在镜中打量了一下,以往觉得白腻如雪的酥臂,似乎也有了些许嫌弃。 确实显得丰腴了一点点 莺儿看出宝钗的心思,她突然笑道:“瞧姑娘想的什么,宝二爷定然是更喜欢姑娘这样的,难道姑娘忘了,刚才宝二爷还夸姑娘‘皓腕凝霜雪’呢。” 莺儿并非真的听不懂贾宝玉念得诗。 宝钗回神,忽然脸红道:“胡说八道什么,谁问你他喜不喜欢了!” 莺儿:“” 第113章 先斩后奏 时光匆匆,春尽夏至。 春天过后,雨水增多,致使长江黄河水位上涨,几近泛滥。 四月末,一场大水从黄河中游发起,到了末尾山东境内泛滥,竟成灾势,一发不可收拾。 上百万的百姓受灾,十几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朝廷为此愁的焦头烂额。 搬银子赈灾,减免赋税这些还在次,关键是如何安置这些灾民,以及如何治水,成了两个大难题。 甚至就连在上书房的授课之中,夫子们也不讲学问了,每每就这两个问题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或者就是让学生们各抒己见…… 这一日贾宝玉刚至上书房,不一会之后云霓郡主也到了。 云霓郡主今儿似乎挺开心。一见面就对他道:“贾宝玉,再过几天就是我生日了,你到熙园来给我过生日怎么样?” 贾宝玉一听,顿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去不去,熙园是什么地方,岂是我可以随便去的。” “你不是有太上皇赐你的龙纹玉佩吗?” 云霓好奇道。 贾宝玉继续摇头:“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啊,你把太上皇赐给你的玉佩弄丢了?那可是要杀头的哦……” 云霓做出很是震惊的模样,然后又说:“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 说完云霓露出一副你不用谢我,我就是这么讲义气的模样。 “多谢郡主了,只是遗憾不能去给郡主您老人家祝寿了。” 贾宝玉撇嘴,云霓虽然可爱,但也就是个从被宠溺到大的郡主,在学堂闲来无事逗一逗还成,他可不会没事找事去熙园给她过什么生日。 太后的宫中,千万双眼睛,他又不是王孙龙子,去招那白眼作甚。 云霓不知道贾宝玉的想法,她很是开心的道:“就算你没了玉佩也没有关系,昨晚太后娘娘答应我了,让我今年自己在馨宁宫举办生日宴会,到时候我可以自己邀请人到我的馨宁宫做客。 今儿我就正式邀请你去馨宁宫,到时候你还给我讲故事怎么样?” “不怎么样……咳咳,那个郡主娘娘啊,熙园有那么多的太监宫女陪着你老人家过生日,你还嫌不够热闹吗?再不济,王室还有那么多的公主郡主,皇子世子,还有各世家的名门闺秀,这些你不去请,请我作甚?” 云霓自然而然的道:“他们一个个都无趣死了,还是你这个人好玩,生的和别人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我是多一个鼻子还是多一个眼睛?” “咯咯咯……” 云霓笑了,似乎也看出来贾宝玉不想去,她顿时有些生气,然后又释然,哼,这家伙就是这样,一点也不知道好歹! “你真的不去,你可别后悔,我告诉你,我已经邀请了叶姐姐,她到时候也要来给我过生日,你不来可别后悔?” “嗯嗯嗯……不去,不去。” 没听见这个还好,听见叶蓁蓁也要去,贾宝玉是打死也不会去了。 好不容易让二皇子对他放下戒心,这会子要是他跑去和叶蓁蓁会面,谁知道二皇子那个陷入“爱而不得”境地的失衡男子会怎么想。 “哼,不去就不去,谁稀罕!” 云霓气鼓鼓的回自己座位上去了。 贾宝玉也不在意。 忽见二皇子走进来,一脸沉郁之色。 走到贾宝玉身边,迟疑了一下。 贾宝玉起身。 “子衡,快坐下。” 二皇子请贾宝玉坐下,然后也知道贾宝玉看出他有心事,就不再犹豫,直接道:“子衡可知道,近来朝中之事。” “殿下要说的是治水、赈灾之事,在下自是知道一二。” 二皇子点点头,这不过是个开场白,他要问的不是这个。 “我想向陛下请旨,出京办事。” 贾宝玉看了二皇子的面色一眼,道:“殿下是想要去治水?” 黄河自古以来,也不知道发过多少次大水了。每一次发大水若是逢盛世,朝廷必然策划治水。 治水是大事,责任大,功劳大。 若是治得好了,天大的功劳。若是治不好,脑袋保不住也是常事。 二皇子摇摇头:“我非好高骛远之辈,治水自古以来自有章法,我也并不擅长。且治水来关乎亿万百姓民生的大事,我岂敢擅领差事。” 贾宝玉松口气。 他就怕二皇子头脑发热,要去治水。 治水的门道太多了,稍有不慎,就会惹一身骚。 且二皇子现在是最有望将来继承大位的人选,应当以求稳为上,一切冒险,都是给别人以机会。 “那么殿下就是想要赈灾了?” 二皇子点点头。 “可是太师不同意,让我以学业为重。” 二皇子心想,他学仕途经济学问又不是为了科举,而是用来治理国家,造福百姓江山的。 这种时候要是还死坐在府里读书,有何意义所在? 贾宝玉心如明镜。 二皇子这些日子在课堂上就心思活络,显然起立功的心思已久。 他不想放过这样立大功,让世人看见他本事的机会。 不管再怎么聪明的人,一旦触及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可能比别人更容易坐不住,也更坚持。 这人一旦坐不住了,若硬要他憋着,很容易憋出毛病。 叶琼的意思贾宝玉也明白,不过是求稳而已。 说起来也挺悲哀,越是皇子龙孙,其实学成文武艺,越没有用武之地。 除非,他能最终坐上龙椅。 否则,本事越高,越容易引来灾祸。 二皇子虽然是最有希望将来承继大统的人,但是他,现在还不是…… 无关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就看怎么想,过程怎么做,结果怎么样而已。 “那殿下是准备听从太师的话,还是另有他计?” 二皇子并不隐瞒,直言道:“我昨晚已经亲自向陛下请旨,陛下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让我今日晌午再过去。” 贾宝玉点头:“那么殿下是想让我代殿下说服太师?” 二皇子都先斩后奏了,可见心意坚决。 “正是,此事还得麻烦子衡了。 从前两日子衡课堂上的答辩,我也知子衡亦是心怀天下民生之人,定然能够明白我的心思。 我亦知道子衡口才了得,若是有你出面与太师讲述此中种种,太师未必不能回心转意。 若是实在不能…… 那还请子衡代我向太师赔个不是,待我功成归来,再亲自到他老人家的府上请罪!” 贾宝玉一叹,若是真的功成归来,只怕就不是请罪的问题了……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先预祝殿下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太师那边,我会尽力为殿下周全。” “多谢。” 二皇子拍了贾宝玉的肩头,目光坚定而充满野望。 第114章 老者 上书房放学之后,二皇子便去了养心殿。 贾宝玉则决定先去一趟叶府,将二皇子交代的事完成。 乘轿的时候,碰到云霓,贾宝玉给她打招呼,丫头理也不理他,哼了一声就走了。 来到叶府,叶琼并不在府上,是叶皓接待的他。 在叶晧的书房与他茶话半日,叶琼才从宫中回来,然后接见了贾宝玉。 一番简单的闲叙之后,贾宝玉将二皇子的心意委婉表示,令贾宝玉意外的是,叶琼并没有生气,他甚至都不感到意外。 “景灏天资有余,历练不足,所以行事只凭自己的判断,认定的事便极为坚持,反之,则很容易优柔寡断。这也不能算是缺点,只是身边若是没有得力的贤德之人辅佐,怕是极易受人干扰 罢了,让他亲自出去感受一下民生疾苦,体验人心叵测,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叶琼如是说道。 贾宝玉顿时心生敬意。 只听叶琼这番话,他便知道叶琼在二皇子身上花费了多少工夫。 叶琼见贾宝玉点头聆听,忽然又建议道:“若是可以,我希望子衡可以随景灏走这一趟。” 贾宝玉面色一动,道:“如今家中正为娘娘省亲盖园子的事忙乱,家父年纪老迈,有我在家中,尚可居中处置一二,只怕不敢出行远门。” 叶琼顿时不满道:“后妃省亲虽然也算大事,但是比起天下民生,比起十万灾民的生死,孰轻孰重,子衡难道分不清楚?” 后妃省亲不算大事,这种话估计也就叶琼这样的人敢轻易说出口。 “学生受教,只怕殿下并无意带学生前往。” 事实上,贾宝玉又何尝不像二皇子那样,想建立一番功业?他做梦都想。 可是有的功劳太大,还烫嘴,以他现在的根基,未必拿得下。 所以他并不急于表现自己。 他已经有了很良好的开端,只要稳扎稳打,将来何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我会向朝廷谏言,让你和叶晧一道,负责此次赈灾押运粮食的监督官,这对你们也算是一次历练,你们一定要珍惜,谨慎对待。” 贾宝玉顿时拜谢。 叶琼这就算是有意的栽培他了。 什么叫做阅历和经验,见识过的大场面多而已。 这样以十万计的赈灾场面,哪怕是去看一眼,都算是一次开拓眼界的机会。 对年轻人来说,这样的机会是不可多得的。 说完事情,叶琼留贾宝玉用饭,贾宝玉推辞。 拜别叶琼出门,过仪门前之时,正好碰到叶蓁蓁带着丫鬟走过来。 “姐姐。”叶晧唤了一声。 “爷爷可还在书房?” “在呢。” 叶蓁蓁点头,看了贾宝玉一眼。 “叶姐”贾宝玉对她弯腰一礼,叶蓁蓁也是回礼一福。 “留步。” 贾宝玉又对叶晧拜了一拜。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叶府,对叶府已经轻车熟路了,不需要叶晧每次都把他送出门,那也太客套虚礼了。 出了叶府大门,贾宝玉回头一眼,仍旧不由自主的想起之前那道亭亭玉立,高挑的身影。 摇了摇头。 叶琼的心意,几个月来他自然早已明白。 然而 罢了,京城第一才女,美则美矣,但却不是他有福消受的。 不只是因为二皇子。 而是,他已经有了黛玉,又属意了宝钗,此二女已经是人间绝色,得一则一生足以。 他却想娥皇女英,兼得鱼与熊掌,已经很是心翼翼,实在没有办法再卷入叶家了。 而此时叶琼书房的居室内,叶晧与叶蓁蓁给叶琼请了安。 叶琼让二人坐下,问:“子衡走了?” “嗯。” 叶琼停顿了一下,道:“我准备就这段时间,找子衡的父亲贾存周谈一谈你姐姐的大事。” 此话一出,叶晧顿时笑了,对叶蓁蓁道了恭喜。 叶蓁蓁瞪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忽然起身道:“爷爷,我觉得,他似乎并不太愿意,我们家又何必强人所难?” 这件事叶琼和她说过半年之久了,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她也顾得不女儿家的娇羞,直言说出自己的判断。 叶琼眉头一皱。 在他心里,孙女叶蓁蓁那可是天底下最优秀的女子,只有她瞧不上别人的说法,世上没有哪个儿郎会瞧不上她。 但是,他毕竟练达之人,仔细想想,似乎叶蓁蓁的判断也没错。 寻常男子若有机会到叶府,哪个不是想趁机多留一些时间,在他面前多刷一些存在感。 可是贾宝玉却似一点也不,每次与二皇子到府上,总是十分规矩。 若是贾宝玉心中有意,那么不管他是城府深也好,恪守礼法规矩也好,时间久了,总会露出些微破绽。 可是,从始至终,贾宝玉都没有。 叶琼一沉默,叶蓁蓁也无话可说,忽然叶晧插嘴:“会不会是因为二皇子表兄的缘故?子衡仁义君子,又一直伴在表兄身边,若是表兄与他说了什么,子衡行事,不得不顾忌表兄那边。” 二皇子心仪叶蓁蓁,叶家并不是不知道。 叶琼点点头:“若是这样,那就说得通了。” 看了叶蓁蓁一眼,叶琼随即一叹:“景灏与你的事,我已经开诚布公,将其中关系厉害与他谈过,希望他能主动放下。 如今看来,还是我想的太简单了,景灏他,或许难成大事啊” 叶晧大觉意外,惊讶道:“表兄与姐姐从相识,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表兄一时放不下,这也是人之常情,爷爷何出此言?” 叶琼摇摇头,没解释。 不管他怎么觉得,叶家也只有一个选择。 而且,以当今陛下单薄的子嗣来看,也只有二皇子一人适合继承大统。所以不管他觉得二皇子有何缺陷,都只能用心栽培、辅佐。 “既然如此,一切就等这次山东灾情过去之后再说吧,正好,我也很想看看子衡在面临大事时的表现。” 叶琼如此道。言语之间,尽是对贾宝玉的期待。 叶晧顿时吃味:“我也要去山东,爷爷就不期待我的表现?” 叶琼莞尔。 叶蓁蓁淡淡道:“你只要不临阵脱逃,给爷爷丢脸就行了。” 贾宝玉坐车回府,出居德坊时,正遇到街边贩叫卖,贾宝玉看有父子两人摆了一个长长的摊位,在卖竹子做的手工艺品。 像什么竹筒、竹碗,竹根做的人之类的东西。 在京城这些东西不算多,贾宝玉又知探春最喜欢这些玩意儿,便命停车,下去准备与探春挑选一些好看的回去送她。 刚走近摊前,卖东西的父子二人看见大客户登门,顿时高兴的招呼起来。 “公子,要买玩意儿吗?这些东西,拿回去给府上的姐、少爷们赏玩再是合适不过了,您瞧瞧,什么样的都有” 贾宝玉点头,从头到尾的打量。 摊位上很多东西,确实做的很是漂亮,贾宝玉点了十来样,他父子二人利索的帮贾宝玉包了起来,然后茗烟上去付钱。 十多样东西,有大有,不过才百文钱,十分便宜。 贾宝玉又随手抄了两个竹人在手里把玩,茗烟同样上前把钱付了。 正准备离开,忽然听闻一道声音:“二公子?” 回头一瞧,只见一个十岁,络腮胡脸,长相粗犷的一个青年男子,伴着一个六七旬的老者站在不远处。 声音正是青年发出的。 再看那老者,贾宝玉顿时心中一正。 虽然其看起来白发丛生,似乎已经老迈不已,但是贾宝玉还是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灼人的气度。 这个老者,要么身居高位,要么就是,杀过人,杀过很多人 因为贾宝玉从他身上,感受到他曾经看过的一些军中老将身上才见到过的气势。 “敢问两位可是在叫我?” 贾宝玉不认识这两人,所以保持了相当的警惕,并未上前。 “你不是二公子啊” 青年挠了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老者却没说话,上下打量了贾宝玉一番,忽施礼笑道:“兄弟莫怪,是我们认错人了,失礼之处,还请恕罪。” 贾宝玉还礼,点点头,然后便上了马车,招呼着茗烟等人走了。 原地,青年对老者道:“爷爷,您说,他怎么会和二公子生的那么像呢,要不是衣裳有些不一样,简直就像一个人一般。” 老者眼神深邃,隐有精光闪烁。 “勇儿,你去把刚才这位公子的身世打听清楚,然后,不要回甄家别院,直接到客栈找我。” “是,爷爷” 第114章 账目 贾宝玉回府之后,让茗烟锄药两个把买的那些竹制品搬到二门,然后让二门上两个闲着的婆子搬到荣庆堂降云轩——贾宝玉的屋子。 “二爷今儿怎么又这么早回来了?” 晴雯扇着扇子,穿着粉红色的缎子,很单薄的一件衣裳,妖妖娆娆的就走过来了。 “你不希望我早点回来啊。” 贾宝玉随便回了一句,走到屋内的茶桌边上,自己倒了一碗凉茶就喝了。 婆子们一般不会进内室,将东西放在堂屋口就走了,晴雯上前翻了翻,又道:“二爷买这么些竹子做的玩意儿作甚,屋里也没地方摆了。” 袭人招呼着麝月上前来把东西抬进去,一边对晴雯说:“你又糊涂了,二爷又不爱这些东西,肯定是给三姑娘和四姑变买的。” “哟嚯,我还不知道,要你多嘴。” 晴雯撒手,也不帮忙,回头见贾宝玉猛喝凉茶,知他热了,便过去给他扇风。 她也不是个舍己为人的主,只站到贾宝玉的右边,撸起袖子就给两人一起扇。一边扇还一边提拉自己的领口衣裳,道:“如今还没到五月这天儿就这般热了,今年夏天必定比往年难熬。” 贾宝玉本来不在意,偶然回头看到晴雯的动作,瞬间感觉这天儿更热了…… “二爷还没吃饭吧?” 袭人走出来问道。 “方才在外面吃了一点,就不用再去厨房劳烦了。” 袭人点点头。 晴雯忽然道:“二爷,厨房的水缸里冰着果子,都是新鲜的,老太太早起叫人送来的,要不我去拿过来,伺候二爷吃?” 贾宝玉看了她单薄衣裳遮掩下的脖领,点了点头。 晴雯兴高采烈的去了。 此时屋里只有袭人一个人,贾宝玉便拉着她去了里间…… “二爷做什么,身上汗滋滋的……要不我伺候二爷去洗澡吧。” “洗什么澡,等我回来再洗。” “二爷要做什么去……唔~爷,不行啊,等会叫晴雯看见了……她又要……唔……” “没事,我就尝尝……” 片刻之后,贾宝玉松开袭人,舔了舔嘴唇,算是略微满足了唇舌之欲。 拍了拍身上,贾宝玉道:“我去园子里看看。” “爷不吃果子了?” 袭人一边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一边红脸问道。 “方才不是尝过了吗?嗯,味道还不错……” 袭人顿还时羞的面如血色,如水般的眼眸白了贾宝玉一眼。 “呵呵呵呵……”带着得意之声,转身从后门出去了,最后留下一句: “真的果子我就不吃了,你和晴雯几个慢慢吃吧。” …… “二爷呢?” 晴雯端着洗的干干净净的果子进屋,发现贾宝玉不在,就问靠窗坐着纳鞋底的袭人。 “二爷去园子里了,说他不吃果子,叫你自己吃就好了。” 晴雯听袭人声音有些怪异,确切的说,是说不尽的心虚。 将果盘放在桌上,晴雯走到袭人面前,上下端详…… “做什么。” 袭人背了背身。 “哼,要不是做了亏心事,你那么心虚做什么!” “什么亏心事,你又胡言乱语些什么。” “嗯哼。”晴雯轻哼一声,转身走回去。 “既然二爷不吃,那我们就帮他解决了。你要吃不吃?” “你吃吧……” “你不吃算了,我找香菱去。” 说完,拿了一颗樱桃先吃了,然后端着盘子,扭着身子往外寻香菱去。 袭人回头看了晴雯一眼,心想:这妮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香菱每晚在二爷的被窝里她不管,偏偏像防贼一样的看着我,处处刁错。 什么意思…… …… 从贾母的花厅往东走,走过王熙凤的院子,再走三十四步,往北一转,放眼望去,便是正在如火如荼建设中的大观园。 这里,是大观园的正门。 园子的工期进行的很顺利,到如今已经进行到一半了,从这里望去,可以看见人来人往,殿宇升起。 像几处重要的建筑,例如大观楼、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等,都已经初具雏形。 当然,它们现在还不叫这些名字。 就连大观园,现在也就叫做省亲园子。 一切都等着园子建设完成之后,自己亲自给它们赋上这些名儿。 走进园子,一个管事的迎上来。 “林管家呢?” “回二爷,林管家在北拐角上督活儿呢。不过赖大总管在管事房里……” 贾宝玉点点头,往北拐角上去了。 这管事站在原地想了想,往管事房而去。 赖大正在核算手头的一项账目,见管事鼠头蛇尾的在门口望,就叫他进来。 “有什么事?” “回总管,方才宝二爷来了。” “哦,宝二爷来做什么。” 赖大站起来,要往外去迎接。 “宝二爷没来……不是,宝二爷来了,又往北拐角上去找林管家去了。” “他找林之孝做什么?” “这个的就不知道了……” 赖大沉吟着坐下。 按理说他是总管,就算贾宝玉想要勘察现场,或是检查账目之类的东西,也该先找他才对。 管事附身过来道:“宝二爷去找林管家,会不会对赖总管不利啊?” 赖大看了他一眼:“胡说八道什么,宝二爷是主子,咱们是奴才,主子要做什么还用向咱们禀报吗? 再说,我是老爷派进来管园子的,也是为了府上做事,宝二爷为什么要对我不利? 真是杞人忧天!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场子上看看,少叫那些懒汉偷懒。” “是是是,总管教训的是,的这就去。” 管事回去了,赖大却不像他面上表现得那么镇定,想了想,抱起了几个账本,犹豫了一下,又故意落下一个,然后出屋子往北拐角而去。 …… 林之孝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家生奴才,长得颇为沉稳,和他婆娘在府里素有“天聋地哑”之称。 所谓天聋地哑,指的是他们两个话少,不张扬,是两个默默做事的人。 贾宝玉与他谈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下园子的各项工程进度以及所用花费。 林之孝作为二管家,对这些也是了解的,都一一给贾宝玉说了。 “接下来,我可能要出门一趟,园子里的事,还要林管家多多留心。 待得将来,或许林总管还有很多发展的机会呢。” 贾宝玉如是说了一句,顿时让林之孝心头一动。 按理说,园子的具体建造事务,贾政等人是交给总管赖大的,贾宝玉就算要出门,和赖大交代这些不是更好? 另外,他是管家不假,但是上头有一个赖大,总管这个称呼也不该落到他的头上,难道只是贾宝玉的一个口误? 不过他是藏愚守拙的人,这些疑问不会问出口,而是点头应了,然后才道:“宝二爷要出门办什么事去?如今琏二爷不在家,有二爷在,刚好可以为老爷分忧一二……” 贾宝玉摇摇头。 “这是朝廷的大事,非人为可以拒绝。” 林之孝一听,顿时把腰再弯下去一个弧度,道:“宝二爷天赋神通,如今就要领朝廷的差事了,奴才等在这里恭祝二爷此行顺利,得胜回府。” 贾宝玉笑了笑,让他不必多礼,因为他已经看见赖大过来了。 “宝二爷。” “嗯。” 简单的见过礼之后,赖大问道:“宝二爷进园子来可是有什么吩咐没有?” “没什么,就是问问园子的进度到了哪里而已。” 贾宝玉摇摇头,随口道。 赖大道:“老爷叫我总领这园子里具体的事务,二爷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到管事房,老奴几乎每天都会在那里值守。” “嗯,我知道了,赖总管辛苦了,回头我会告诉老爷,赖总管的功劳。” “不敢居功,不过是奴才们的本分而已。 对了,这些都是园子这两个月来的账目,宝二爷是不是要过目一下?” “不用了。”贾宝玉微微一笑:“难道我还信不过赖总管?连老爷都对赖总管信任有加,呵呵。” …… 第115章 贾芸 离开北拐角上,贾宝玉沿着另一条路往回走,一路顺道看看各处的建设进程。 忽见一半大青年打旁边道钻出来,见面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弯腰躬拜: “侄儿芸请宝叔安好。” 贾宝玉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了声“都好”,然后继续往前走。 来人名唤贾芸,乃是荣国府近派玄孙。 所谓近派,便是自第一代荣国公之后传下来的子孙,与贾宝玉尚在五服之内。 他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又提步跟上。 “宝二叔从哪儿来?” “刚从北拐角下来。” “那宝二叔要往哪儿去?” 贾宝玉站住,回头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找我有事?” “没,无事侄儿近来清闲,偶尔就到这园子里来逛逛,帮闲帮闲,不想就碰到了宝二叔。” “帮闲?帮闲,挺好。”贾宝玉点点头。 “我要去看看琏二嫂子,你不用跟着我了。” “正巧,侄儿也该去给琏二婶子请个安了,不如就让侄儿送宝叔一程。” 贾宝玉走在前面,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却没说什么。 贾芸心中藏事,只是不好开口,又不知贾宝玉的态度,有些惴惴。 勉强跟在贾宝玉身后,闲言道: “话说自年前祭祖看见过宝二叔,这才没几个月的时间,宝二叔生的越发俊逸不凡、龙虎精神了。难怪家里家外,那么多的人疼爱宝二叔。 就算是我们这些侄儿辈的,哪个提起宝二叔,不是一脸的崇敬,只恨没有机会多见宝二叔的面,得不到二叔当面的指点和教诲。 今儿算我运气好,在园子里碰见了宝二叔,实在是意外之喜。 侄儿也没什么出息,不太会说话,只是希望宝二叔能一直康宁顺遂,那便是我们一大家子的造化了” 噼噼啪啪说了一大箩筐的话,看得出来,贾芸不是个嘴角笨的人,不要钱的好话,那是张嘴就来。 贾宝玉终于停了下来,正色问道:“你想到园子里来做事?” 贾芸显然没想到贾宝玉会这么问,一下子就戳到了他的心思,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但他却知道,自己的机会不多,今天错过了,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碰到贾宝玉。 “不敢欺瞒宝二叔,侄儿今年十八岁了,只是一直没什么出息,找不到一个正经的营生、买卖。 如今母亲又染病在床,家中实在缺了进项,这才想着到园子里来帮帮忙,赚点钱贴补家用。 只是这园子里的活都有人包了去,侄儿实在找不到缺口 不过这些都是事,原不该和宝二叔讲,倒让叔叔笑话了。” 贾芸面色哂然。 他没说的是,早在家里放出要盖省亲园子的消息之后,他便找过贾琏了。 贾琏此人倒也算是厚道,看在一家人的情面上,当即许了他一个不大不的差事。 哪里想到,刚刚翻过了年,贾琏便护送林黛玉下扬州去了,而贾政便把园子的具体建造事宜交给了总管赖大负责。 他一个近支的少爷,和赖大自然没什么交集,这样一来,差事自然就没了。 他又不敢去找贾政、贾赦等人讨要差事,一来二去,在园子里转悠了几个月了,就只三五两百的捞过一些干苦力的活计。 这显然是不能满足他的。 本来他还想过干脆找王熙凤试试的,不巧的是王熙凤又有了身孕,等闲他自然是见不到,这就蹉跎了。 今日又在园中帮忙看管东西,不想远远的就看见贾宝玉进园子了。 他连忙跑到水塘边上去洗干净手脚,略略打整一番,就候在远处,等着贾宝玉闲了,找他寻摸寻摸。 “你母亲犯的什么病,可是缺了治病的银子?” “倒也不是缺治病的银子,我母亲的病那是多少年的老问题了,如今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就走不得道,大夫也说没什么办法,只能躺床上养着。 要是有办法医好,侄儿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得医治好她老人家不是。” “还算是有点孝心。” 贾宝玉赞扬了他一句,又道:“如今园子里的差事,都是赖大管着,我也不好横中给你另外分派差事。这样吧,我这里倒有一件差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贾芸本来一听贾宝玉语气那样,以为贾宝玉不愿意帮他,听到最后,自是连连点头:“愿意愿意,只要宝二叔说来,侄儿一定做好。” “先不要把话说满,我说的这件差事,可不简单,你也未必愿意做。” “宝叔只管说来便是,不管多难的差事,侄儿都尽力去做便是。” “呵呵,过两日我可能要离开京城,日子不知长短。在这期间,园子里的事我便够不着了,所以我希望你以后每日到园子里来,替我监管园中的一切大事宜” 听贾宝玉如此说,贾芸果然率先发问:“宝叔要出京,做什么去?” “这件事你别管,先也别伸张。” “是”贾芸想了想,疑问道:“监管园中的事,不知道宝叔说的是哪些事?” 贾宝玉淡淡道:“只要是与这园子有关的,不管是人员安排,还是账目花费,只要你能看到的、听到的,都是你需要留心的。” 贾芸心想,大凡族中之事,差使的时候下人们难免上下其手,甚至就算是主子们也不例外,把公中的银子揽到自己的私包里。 宝叔此话,莫不是叫我做那黑脸的包公,监视那些贪墨之行? 那他哪敢啊,别说赖大、林之孝那些府里的大管家,便是贾蔷、贾蓉、贾芹这些人,也比他得势多了,他哪里敢得罪那些人。 说不定,还有赦大老爷和珍大爷,那些人更是他碰都不敢碰的,他哪里敢接贾宝玉这个印玺。 但是好不容易摸到的机会,贾芸又不想随便放弃,思索再三,试探性的问道:“若是,侄儿是说万一,要是发现有人贪墨银子,侄儿怎么办?” 贾宝玉微微一笑:“我只是叫你监察这些事,不用你去想怎么办,我回来之后自有打算。当然,若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你能有办法处置,大可以处置,也算是帮老爷,也帮我分了忧。 不过,这其中的分寸,就只有你自己能够拿捏了。 怎么样,可敢接这个差事?” 贾芸一听,顿时松了一口气,若是这样,那他未尝不敢试一试。 他自忖能力不弱其他人,之所以混的穷困潦倒,不过是差一个契机而已。 只要能帮宝二叔做好这件事,想来,以后就能经常在他面前露面了。那样,以后自然就不用再为了些许活计四处奔波、寻求门路了。 “多谢宝二叔看重,芸但愿一试。” 贾芸郑重道。 贾宝玉笑着点点头。 用贾芸也不过是临时起意。 他早就在园子里安排了不少人,监视各处的一举一动。之所以不告诉贾芸,也是想要考验一下他。 很显然贾芸一心进园子中办事就是看中其中巨大的“好处”,从目的上来说,他和赖大、贾芹等人并无区别。 但是偏偏贾宝玉又知道贾芸虽然圆滑,但却非奸邪之人,不但非奸邪,且颇知忠义。 贾宝玉愿意给他一个机会,若是他能在这份投名状中做好差事,且坚守本心,以后,自然不妨收入帐下做一个得力之人。 随后,贾芸又就园子中的事问了些问题,两人就到了凤姐的院外。 贾芸是成年的族侄儿,不方便进门去给王熙凤请安,是以只在门外让丫鬟通禀一声,表示心意便要告辞离去。 贾宝玉唤住他道:“若是家中确实艰难,可以去账房申借银子暂渡难关。不要不好意思,公中每年都是有这个支项的。” 贾家是个大家族,人员众多,身为贾家子弟,也有一些福利。 比如免费上学,比如年节里可以得到两府分派的一些免费粮食、牲畜等,再有就像是贾宝玉说的,家中艰难的,可以向族中申借一部分银子度日,没有利钱。 当然,只限贾家子弟而已。 不过正是那句话,在两府有些体面的不差那点银子,没体面的,也借不到,或者说不好意思去借。 毕竟也不是白给,是要还的。 “是。” 贾芸躬身一拜。 他很感激贾宝玉的体恤。 他家在其父亲在世的时候其实也还好,后来父亲去了才开始变得艰难,不过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曾经他也打过向族中借银子这个主意,不过是听人说这个银子不好领,容易被那些奴才刁难。加上,他自己面子上也有些过不去。 如今有了贾宝玉一句话,他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去申借了。 不过,他已经没了这个打算。 他要把贾宝玉交代他的这件事做好,若是以后可以跟在贾宝玉身边做事,就可以堂堂正正凭借自己的能力赚得银子。 去账房借的那一点银子,他已经看不上了。 第116章 谢大老粗 二皇子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赈济钦差的差事,次日便在金銮殿上受天子剑,代天子巡视山东,安抚、赈济灾民,沿途无论府、州、县大官员悉应配合。 同时,朝廷关于贾宝玉的任命也下到荣国府。 暂领都察院正七品巡按御史,兼领护粮副使,随赈济钦差巡视山东,体察灾情,编成奏疏,回朝上奏。 听起来似乎责任重大,实际上就是个随行学习,然后回去交送报告的“实习生”而已。 当然,这样的实习机会也不是人人都有的。 除了他之外,就只有叶皓和他领了同样的差事。 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且由太师一力促成。 虽然如此,但是贾府众人,听说贾宝玉要离京,还是随钦差出京办事,都是大吃一惊! 盖因贾宝玉之前一点风声也没露,猛然听说此事,他们如何不担心? 贾政还好,多少知道一些贾宝玉在上书房和太师府的表现,不是特别意外。 但是贾母和王夫人的表现就失态了,就要叫贾政上朝去把差事给推辞了。 被贾政婉言相告这是皇命,不可推辞之后,又生了叫贾宝玉装病的心思 贾宝玉也是无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说尽了所有好话,预测了所有结果都是好的之后,才勉强劝住。 然后他才知道,自古以来慈母多败儿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点风险也不愿意让他但啊 幸好之前没给她们讲,否则这一趟叶琼精心安排的的历练机会,非得给她们破坏了不可。 当晚荣庆堂的喧闹纷杂如何,自不必细说,总而言之,贾母王夫人等总算是不情不愿的答应让贾宝玉出京了。 自然,各种叮嘱、交代是免不了的,贾宝玉也是一再的保证,绝对全须全尾的回来,贾母等人脸上才略带笑容,让贾宝玉早些回去休息。 宝钗随着贾宝玉出了荣庆堂,忽然开口道:“这是宝兄弟第一次正经办差,又要远离京城,万事,还要心为上,莫要让我们让家里的长辈担心才是。” 贾宝玉抬头,灯光下,宝钗娇艳美丽的面容之下,一派正色。只是贾宝玉还是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关心和担忧。 贾宝玉心中顿生暖意,道:“我知道了,宝姐姐。” “嗯。”宝钗点点头,也不再多言,微微一礼,然后就转身往王夫人的院里去。 天色已晚,她母亲还在王夫人院里,她需要和她母亲一道回去。 “你们也回去吧。” 宝钗走后,贾宝玉又对同样关切的看着他的迎春、探春、惜春说道。 三人各自应了一声,又道了简单的关心,然后便也回屋去了。 多余的话,之前已经说了很多,此时无需再赘言。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早起来,贾宝玉便梳理打扮,穿上官袍,然后在丫鬟们泪意盈盈、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绛芸轩。 因为时辰很早,贾宝玉又不想再去勾引贾母、王夫人等的眼泪,所以只让丫鬟们代为通报一声,便骑马出发。 贾宝玉和叶皓约定好在叶府之外相聚,然后一起前往太仓库房之外。 太仓是国库在京城的库房,主要分为粮仓和钱仓。 此次山东赈灾,朝廷计划从太仓调拨粮食八千石,其余的粮食,待赈济钦差到了地方之后,由各地方府、州官仓负责筹集。 贾宝玉和叶皓负责的,便是给押运护送这八千石粮食的押粮官当副手。 押粮官是户部的一个员外郎,姓王名贞。 他身材不高,面容清瘦,是个看起来十分沉稳的老头。 对于贾宝玉两人,倒也没有刻意刁难,只是也没有给两个他名义上的副手娃娃安排任务,只是叫他们边上看着就好。 “嘿,贾娃子!” 正和叶琼一起站着观看王贞是如何归置人员,如何安排担夫把粮食扛上马车的贾宝玉闻言,顿时皱起眉头。 在他的印象中,似乎就只有与荣国府是世交,贾宝玉暗称为“兵匪世家”的几个老不死的这么叫过他。 回头一看,可不正是。 一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披着黑光油量的铠甲,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神色的武将,大跨步朝着他走过来。 贾宝玉可是知道这这些“粗鄙武夫”打招呼的方式的,因此在对方粗广有力的手掌拍到自己肩头之前,赶忙弯腰行礼: “侄见过谢世叔。” 京营游击将军谢鲸,世袭二等男爵,祖父乃是开国定城侯。 其人与其祖父一样,是一个实打实的武夫 “哈哈哈,贾娃子,你还是这么文绉绉,我早就告诉过你,咱们勋贵世家,老去学那些酸腐文人的把式做什么,跟着我,世叔教你玩刀,上阵杀敌,岂不痛快?” 对于贾宝玉避开他的熊抱,谢鲸并不介意,只是口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教诲道。 荣国府与定城侯府是世交,两家相交亲厚,有一次贾政带着贾宝玉去定城侯府赴宴,不知怎么就入了这位大老粗的眼,嚷着要教他练刀法 “多谢世叔美意,只是侄天生驽钝,怕是玩不好刀,杀不了敌,这种城驰疆场,保家卫国的大业,还是交给世叔这样的英雄人物去做好了,侄就只有在后面给世叔助威呐喊了。” 贾宝玉讪讪道。 也不知道这个谢大老粗是不是装的,总之,他身上的“粗鄙”之态,比寻常武将盛了不知道多少。 贾宝玉不得不顺着他的毛捋。 果然贾宝玉的话让谢鲸快意不少,不再找贾宝玉的麻烦。 贾宝玉趁机问道:“不知世叔因何在此?” “嗐,还不是倒霉蛋催的,好端端的叫老子呃,老夫,是叫老夫领一千京营的儿郎护卫什么粮食进山东,贾娃子,你说这可不是倒霉催的?” 原来如此,贾宝玉这便明白了。 八千石粮食,说多不是特别多,但是也绝对不算少了。 又是进灾区,朝廷也不得不考虑安全的问题,调拨一千官兵护卫,倒也不算离谱。 看样子,谢鲸就是此行护卫官兵的头儿了。 谢鲸可不管贾宝玉想些什么,他拍了贾宝玉一下,完全不管旁边的叶皓,直接道:“在这里杵着什么意思,走,世叔带你去城外的兵营看看,看看世叔麾下威武的儿郎们,或许你就会改变主意了也不一定。” 王贞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他面色顿时不好看了,道: “谢将军身负赈灾粮安全之责,应当了解负责的这八千石粮食的概况,共计占用骡车、马车多少辆,首尾相连大概多少里长,回去之后才能制定相应的护卫方案,如何能看也不看一眼,就要走?” 谢鲸觑视他一眼,不屑道:“老夫行军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读书呢!军中押解粮草不过常事,区区八千石粮食,本将军能不知道有多少,还要王大人教我?” “你!” 王贞闻言差点气个仰倒。 虽然谢鲸品级是比他高,但他是此行的押粮官,论法度,谢鲸是要听从他的调派的,不想这货竟然当众不给他好脸色。 第117章 阴谋 被谢鲸当场弄得有点下不i台,幸好王贞是个还算沉稳的人,要是换做别的年轻文官,估计立马就要嚷嚷着: 竖子不足与谋,本官要奏请朝廷,撤了你的职,。 “哼,谢将军心中有数就好,若是这批粮食出了任何差错,到时候,我看谢将军在陛下面前,是不是还能这般硬气!” “那你就等着看好了” 谢鲸还要怼回去,贾宝玉不动神色拉了他一把,用眼神相劝: 人家都找台阶下了,您老是不是不要这么咄咄逼人? 谢鲸到底还是看懂了贾宝玉意思,哼了哼,把剩下的话留住。 他倒是也知道,和王贞吵一吵没关系,要是闹大了,他肯定没好果子吃。 国朝重文轻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哼,朝廷的那些老东西们,一旦涉及文武之争,就什么体面都不要了,吵起架i,比他们武将还不要脸,而且更阴险、恶毒! 连太尉大人都不是内那些老东西的对手 那些老家伙他干不过,只能拿王贞这个小角色练练嘴了。 一场场小小的闹剧过后,贾宝玉拒绝了谢鲸的邀请,还是留在太仓这边。 辰时过后,二皇子的钦差大部人马从午门出发,穿过皇城,一行浩浩荡荡、旌旗招展的出京。 二皇子身为龙子龙孙,亲自率部前往山东赈灾。 这也是展示皇家对山东灾情重视的一个表现,所以此行注定会大张旗鼓,势必要让天下的百姓看看,朝廷是体恤百姓,重视百姓的生死安危的。 不得不说,老百姓很容易满足。这个消息一经传出,京师百姓无不感恩戴德,赞颂不已。 所以,京城的百姓之中,很多人一大早就候在了皇城直出京城的大道旁边,夹道欢送。 贾宝玉混在装载着满满当当粮食的车队当中,跟在二皇子的禁军卫队之后,看见了两道旁的百姓。 读书士子、贩夫走卒,老人、妇人和孩子,各类人都有。 有的只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冷眼旁观。 但是大多数人,都是一脸火热的看着浩荡如长龙一般的队伍。 在他们眼中,贾宝玉等人似乎就是那救世的英雄一般 贾宝玉看在眼中,微微一笑:这世道,人心尚可期。 回首望了望宁荣街的方向,想起那里有那么多关心爱护他的人,贾宝玉又微微一叹。 此行,希望一切顺利。 出了京城,远处的官道旁边,屹立着密密麻麻的军队。 那是谢鲸率领的一千人马。 等到车队过半之后,护卫在粮队周围。 出城之后不过半刻钟,二皇子便派小太监i传贾宝玉和叶皓两人上前面去。 于是两人辞过王贞,骑着马,沿着外围,i到二皇子的身边。 二皇子道:“此行重任在身,还望各位与我一道,同心协力,将此事办好,待功成回京之后,本皇子亦不会忘记各位的恩情。” 二皇子此话是对着身边众人说的,众人无不应是。 贾宝玉打眼一望,二皇子此行,将他府上经常出现的食客,也就是幕僚都给带上了。倒是那些时常聚集在一起谈天论地的世家公子哥,除了一个韩之涣,几乎不见一人。 显然,在二皇子看i,那些世家公子只是他维持与朝文武勋戚关系的枢纽,真正要办正事,还是这些成年了的有才学的食客们有用。 除了这些人,周围尚有大约五百名左右的金甲禁军将士护卫。 禁军是大玄最重要的一支军队,装备精良,数量众多,责任重大,拱卫皇宫、皇城的安危。 轻易是不会调动的。 因为一旦调动禁军作战,则说明大玄已经陷入危机。 二皇子出京朝廷能让禁军随行护卫,也说明了对此行的重视。 另外,贾宝玉还在二皇子的马队周围,发现几十名身穿浅色衣服,样貌普通之人。 这些人个个气息沉稳,目不斜视,一只手,总是放在腰间的佩刀上,显然是为了一遇突发事件,能够最快的拔出腰刀作战。 这些人,大概就是二皇子的部分家底了吧 如此一i,贾宝玉就算是将此行的所有人员了解清楚了。 一行共计两千余,其中京营兵马一千人,禁军兵马五百,其余护卫、侍从以及押运粮食的,大概六七百人。 贾宝玉此行,只带了茗烟一人。 城内,一座巍峨宽广的府厦之内。 大皇子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但是他还是觉得大丢了颜面,因此很少出门。 每日只在王府寻欢作乐,或是邀人聚饮,或是举办“品美大赛”。 所谓品美大赛,便是邀京中雅士于府上,评论他府上的美人。偶尔以诗词书画等为题举办比赛,获胜者,甚至能够与他府上的美人春风一度 引得京文人“骚”客竞相追逐。 此时的大皇子,一脸沉郁之色,喝了一口酒,一脚踢开身边讨好他的乐姬。 美人身上吃痛也不敢伸张,慌忙抽身离开。 一个阴鸷的男人走进i。 大皇子看了他一眼道:“他们已经出发了?” “二皇子一行已经出城,一路往南而去。” “哼,二弟这个伪君子,为了表现自己,讨父皇的欢心,倒是舍得下本,连山东那种闹灾的地方也敢去。 几时叫他死在流民的手里就好了!” 大皇子不过随便这么一说,表示自己心中的气愤。 他如何不知道,二皇子一心为朝廷立功,就是要把他挤下去 到现在为止,他仍旧认为储君的位置应该是他的,二皇子所行,就是不知本分,是忤逆犯上的举动。 将i等他掌了大权,定要叫他为此付出代价。 “殿下言之有理,二皇子既然主动以身犯险,我们不妨成全他” 阴冷的话音,让大皇子都一愣。 “你准备怎么做?” “按照殿下的意思做,二皇子年轻气盛,以身犯险,我们就让他死在灾民手里好了,呵呵呵” “你有把握?” “呵呵,没有,不过完全可以一试殿下不必紧张,卑下行事,向i不求立功先求自保,定然不会连累到您。” “咳咳,先生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怕被连累,既然先生有信心,那么,就按先生说的办?先生需要我怎么配合?” “” 一场针对二皇子的阴谋,缓缓展开。 大明宫,勤政殿。 锦衣军副都指挥使赵全亲自送i一封密函。 景泰帝拆看之后,眉间顿时一怒,不过随即就沉静下i,对赵全吩咐道: “此事,不要让多余的人知道。” “微臣明白只是,是否需要锦衣军的人马出动,护卫二皇子殿下的安全?” “不用,若是他连这么一点考验也过不了,也不配为朕的儿子。你下去吧。” 赵全心中存有疑虑,却也不敢多言,跪拜之后退出殿外。 “赵指挥使” 一名装扮妖异的中年僧人走过i。 赵全连忙拜见:“护国禅师大人谬称了,在下不过是副指挥使罢了。” “呵呵,赵大人深得陛下器重,前程不可限量,区区一个指挥使,早晚是赵大人囊中之物而已。” “禅师说笑了,赵某愧不敢当。” “赵大人此i,是为何事?” “这个” 赵全面露迟疑之色。 “罢了,既然赵大人不便多言,贫僧也不勉强,自去询问陛下便是。” “呃,多谢禅师大人体谅。” 赵全一拜,然后便转身离开。 至于竺兰禅师是否在说大话,这些,与他无关。 身为锦衣军的人,他只有唯天子之命是从,才能保得身家性命,以及锦绣前程。 第118章 仓溪县 炎炎夏日,天上一轮烈日炙烤不休,令地上的一行人行动艰难。 二皇子骑在金马银鞍上,挥袖抹了抹额上的汗水。 随行的太监再次上前:“殿下,这天儿太热了,要不您还是进銮驾之内歇息吧!” 二皇子顿时意动,不过想起此行的目的,他还是摇摇头。 “全体加快脚步,七日之内,定要到达商陵县!” 随着二皇子的命令传下,众人不得不顶着烈日,加快了行进的脚步。 一日,行至仓溪县,二皇子实在难以忍受身上的黏糊之感,决定进城略作修整。 仓溪县的县令听闻二皇子的钦差銮驾驾临,顿时率领县丞以及数十个衙役出城迎接。 二皇子对仓溪县县令的热情并未多表态,只是让他准备一些房间以及清水,大部人马只停歇半日便走。 仓溪县令心中松口气,面上却是挽留之态。 一行在县令的引领下,甫一靠近城楼,便见城楼下宽敞的泥土院坝之外,有十数个手持刀枪棍棒的衙役,在驱赶流民。 望及远处的山林之间,还能依稀看见许许多多,衣衫褴褛之人。 二皇子面色当即阴沉。 一路南i,越往南,碰见的灾民就越多。 别的县城甚至是城镇,都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至少在他眼皮子底下没有! 他还传令各府县,但有灾民流至,需悉数设粥棚以待,不得违背。 不料,这个苍溪县令竟敢当面违背他的命令! 察觉二皇子的面色,韩之涣代替问道:“贵县。” “下官在。” 虽然韩之涣身上没有官服,但既然是二皇子身边的人,自称下官总没错。 “贵县难道没收到殿下的传令?” 韩之涣责问。 仓溪县令闻言,回头偷瞧了二皇子一眼,心中了然,转身跪启: “还请殿下明鉴,容卑职细细禀i。” 二皇子见此,方略放缓面色,道:“你说。” “卑职至数日之前便已经收到殿下的传令,然而卑职,却不敢,也不能遵从” 二皇子面色大诧,怒道:“你有何道理?” 若是换在京城,有人敢这么说话,他定然已经下令处置了。 仓溪县令眼中并无惧意,叩首道:“回禀殿下,仓溪县不过小县,城内所辖民众总计不过数千。 然,仓溪县地处山东往京的要道,自山东灾情传至之后,前后流窜至此的难民,已经逾越万人,便是此时此刻,城外尚有近千人徘徊在此! 如此庞大的灾民数量,实非小县所能承担! 卑职早已经清点县衙内所有存粮,若按赈灾时长为期三个月计,搬出所有余粮,也只够赈济三百余人。” 仓溪县令掷地有声的道。 二皇子的面色,却逐渐变得难看 他知道,或许这个县令没说谎。 一般州、府之上方设粮仓,一县之地,府衙的存粮,不过公职人员的口粮而已。 可若当真如他所言,自己南行之后,第一道明令,岂非成了昏令? 韩之涣道:“既然能够赈济三百余人,又为何不设棚赈济,而行此驱赶之事?” 仓溪县令脸上无端露出一抹嘲弄,却没令韩之涣看见。 “不满这位大人,下官早已放入流民三百进城,煮粥赈济。 但是流民数量太多,为免刁民作乱,下官已经下令将城门关闭,每日仅晌午一个时辰可供出行。 至于驱赶流民,不过是为殿下的安全考虑。 若是大人以为下官做的不对,下官甘受惩处。” “你” 韩之涣被挤兑的哑口无言。 仓溪县令心中冷笑一声,一群京中出i,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天灾,什么叫做流民! 不过想当然尔! “你,起i吧。” 二皇子深吸一口气。 “谢殿下。” 仓溪县令起身,又道:“殿下还请尽快入城,以免周围的流民蜂拥而至,到时候就不好抽身了。” 二皇子一行声势浩大,又携带大批粮食,若是当真给流民成了气候,被疯抢一空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这里,已经是山东境内了。 数不清的灾民聚集在这片自古以i就饱受洪水肆虐的大地之上。 二皇子摇摇头,抬头望了望远处。隐约可见,那些带着敬畏和贪婪之色看着他们一行的流民。 二皇子第一次感觉到,这一行,或许会十分艰难! 仓溪县令的话,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一路行i,几乎不见这样的情况。 是那些地方官府都比仓溪县令称职? 二皇子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更大的可能,他们甚至不如仓溪县。 仓溪县为求自保,至少明言只能赈济三百人三个月,其他县、州呢? 他所行之处,粥棚遍地! 焉知,不是做做样子而已。 若是人人都是做做样子,二皇子不敢想象,整个山东,百万受灾的百姓,十万流离失所的灾民,这么庞大的数字,该如何一一安置 莫名的,二皇子感受到一缕恐惧。 离京之前,他从i没想过这一行会失败,会把事情办砸。 二皇子神思不属,一步不动,所有人都不敢动。 良久之后,二皇子终于回过神i,第一句话就是招i王贞。 “王大人,分出三百石粮食,交给县令。” 王贞顿时道:“殿下,户部总共就调给我们八千石粮,如今还没到预定地点,若是现在就把粮食散出去,到时候无粮可用,那可怎生是好?” “本殿下自有主张,你且听令就是。” 二皇子道,转身看向仓溪县令:“本殿下给你精粮三百石,令你仓溪县再接纳一千人,你可能答应?” 仓溪县令显然没想到二皇子会如此做,作为赈济钦差,不向当地征粮,反而送粮的。 不过,若真是如此,或许山东的百姓真的有救了 “若殿下当真给卑职三百石粮,卑职胆敢担保,三个月内,可保两千人不饿死,并且最大限度的安置流民!” 仓溪县令郑重道。 二皇子以三百石粮食让他赈济一千人,也就是每人每天有半斤粮 这也太足了,真的是赈济灾民,一斤粮一天完全可以够四个人之用! 二皇子面色一喜:“绝无虚言?” “卑职不敢欺瞒殿下不过,这些人卑职不敢放入城内,只在城外赈济,这一点,还请殿下见谅。” “准!” 二皇子心下一松,如此一i,只要自己在商陵赈济得当,再有沿途州县遮挡,便不会有太多灾民流往京城。 只要不流往京城,一切都好说 入城之后,二皇子又令王贞将所有米面搬出,就在仓溪县内,制成一张张可以久存的大饼,以方便散给沿途的灾民。 用二皇子的话i说,总得让他们,有机会可以寻觅到庇护之所,不至于发生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易子相食的惨状! 这一番话很快传出去,令整个仓溪县的百姓沸腾。 仓溪县令更是饱受鼓舞,当即组织城内百姓,为二皇子赶制面饼 县衙一间不大的房间之内,贾宝玉和叶皓在此修整。 “殿下到仓溪县之后,似乎有了些改变。” 叶皓如此说,贾宝玉点点头。 “对了,子衡如何看待殿下这一系列手段?” 看着叶皓已有崇拜的面色,显然对二皇子的行动举措很是满意。 贾宝玉却摇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行过赈灾之举,一切所知,不过同殿下一样,只从史书中得i。 不过,不论殿下这些方法是否正确,是否最有效,殿下一番仁慈爱民之心,总是令人感动的。 相信事在人为,只要殿下坚持,一定能够将此行赈灾之事办好。” 叶皓对贾宝玉的话很是赞同:“我也相信表兄,一定能把事情办好,救山东的灾民于水火。” 第119章 南北并重 商陵县乃是大县,地遏黄河以北。 商陵县境内也遭受洪水肆虐,不过因为县城周围的地势很高,并未被波及。 因此,此地就被选为赈灾的中心站。 八千石粮食到了此地,除去众人的消耗,以及补给沿途的州县,已只余五千余,悉数被囤入商陵。 然后广告境内灾民,并设粥厂十余处,开始赈灾。 可以想见,当山东境内的流民听闻之后,会以怎样的速度聚集在商陵县周围。 区区五千石粮食,远远不够! 数日后。 贾宝玉和叶皓两人被召入二皇子的寝殿内,当听闻二皇子的想法之后,大惊: “殿下要去泰安?” “正是。” 叶皓立马劝道:“殿下还请三思,要去泰安府,需要横渡黄河,如今洪水尚未退去,实在是太过于危险!” 二皇子神色一动,道:“商陵虽然安全,但毕竟是个县城,如今尚可,等到灾民蜂拥而至,区区一个商陵县,根本无法安置如此多的灾民。 况且若是我去黄河以南都有危险,那么黄河以南的灾民要渡河而过,岂不更加危难? 我已经和帐下众幕僚商议过,泰安在黄河之南,属于少数几个未曾受灾的州府。 此时定然聚集了大量的灾民。 若无我亲至,料地方官员赈灾难以尽心。 加上泰安临近青州,离江南富庶之地也更近一些,方便我调集灾粮,就地赈济!” 叶皓听了,也不好再劝。 二皇子说的在情在理,守在商陵虽然安稳,但是确实也有很多问题。 若是能在泰安府打开局面,情况想必会好很多。 贾宝玉道:“既然殿下主意已定,那么召我二人前来,想必便是为了商陵之事了?” 二皇子笑道:“子衡猜的不错,待我去了泰安,商陵若是无得力之人主持,我也不放心,毕竟这里才是原定的赈灾中心地。 接下来,也会有两河之地的赈灾粮运送而至,是万万不能有失的。 所以,我之后会令子衡为商陵赈灾使,全权监管商陵一切赈灾事宜。 另外,叶皓、王贞、商陵县令为副使,协助子衡。” 贾宝玉顿时推辞:“殿下此议不妥,论级别、经验,我不如王大人,论才学,我也不如叶兄,如何敢忝居之上?” 二皇子显然早知贾宝玉会如此说:“无论是王贞还是商陵县,我都不甚放心,至于表弟,他性子太好,我怕他镇不住人。 呵呵,当初在熙园,子衡与吴凡对赌时的姿态,我可是还历历在目。此时此刻,我身边缺少可信任之人,子衡就莫要再藏愚守拙了,当全力助我才是。” 叶皓也点头道:“殿下所言极是,此时也不是推辞的时候,一切当以赈灾之事为首要,子衡难道不知当仁不让之理?” 话已至此,贾宝玉也无推辞的余地。 况且商陵之事这两日已经被二皇子安排妥当,他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执行而已。 保证场面不乱,这一点的把握他还是有的,因此领下这份差事。 如此一来,若是不出差错,回京之后自己也算有了一份有些重量的功绩了。 二皇子这是有意给他机会,他当心存感激。 二皇子在计议定了之后的第二日就动身离开了商陵,带走了所有五百名禁军将士。 贾宝玉一下子就成了商陵名义上的主官。 不过也是,贾宝玉身上原本就有正六品的职衔,又是巡按御史,担当此任,也算是勉强有资格。 王贞虽然有些不满,但是因为是二皇子的命令,也并未当面对贾宝玉有所抵制。 既然重任在身,贾宝玉也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不专断独行,每日招叶皓、王贞以及商陵县几个官员议事,共同裁决大事宜。 王贞见贾宝玉并无恩威自用,狐假虎威之态,且从善如流,慢慢的也就放平了心态。 此行,还是以赈灾为重,其他都是节。 倒是谢鲸谢大老粗,三不五时的没事就找贾宝玉喝酒,贾宝玉辞了两回,烦了,干脆避而不见。 这货是带兵的,级别又高,贾宝玉也不好斥责他吃酒这个行为。 因为除非战前,否则军中并无禁酒的明令。 在贾宝玉和众人的同心协力之下,商陵赈灾的事宜稳步的行进,虽有差错,比如股灾民哄抢事件,但在军队官兵的镇压下,都并未酿成凶险。 然而,赈灾并不只是请灾民吃粥这么简单的事情 如何安置这些数量庞大的灾民,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一切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在一切事宜稳定之后,贾宝玉也不得不开始考虑安置灾民这个问题。 泰安府府衙,二皇子的临时行辕。 自到了泰安以来,简单的与泰安各地方官员接洽之后,二皇子便开始筹备赈灾事宜。 他们随行携带的粮食全部留在了商陵,而朝廷赈灾的款项也还没有运送抵达,所以二皇子便决定先从地方府库抽调粮食 这一抽调,顿时让二皇子心中升起阵阵寒意! 原本应该十分充足的泰安府库,经查,竟然余粮不足五百石! 他当即下令将泰安知府扣押,可是泰安知府也有话说其他的粮食都被地方官兵、青州驻军调拨而去,或者是被当地的豪族、士绅借去了,一时还不回来 这种屁话二皇子自然是不信的,因为就算他说的是事实,也是严重的渎职。 朝廷明令,各地方府库,应当保持充足的存粮,以备朝廷调用,无户部之令,不得擅自动用。 将泰安知府下狱之后,二皇子也来不及去细究泰安究竟还有多少官员牵扯其中,甚至都无暇去考虑如何处置泰安知府。 因为,没有粮食,赈灾之事,根本无从谈起! 于是他连发数十道急令,命周围各县、州、府向泰安运送粮草。 得到的回应便是,他们当地都有数不清的灾民需要赈济,实在抽调不出粮食。 于是,各县几石、十几石的数量应承着,各州,也最多十石粮食。 这些且罢了,最可恨的是,曲阜、濮阳等地的府库,因为天气炎热,下面的人员玩忽职守,接连发生意外的大火,导致所有府库存粮,十不存一 当二皇子听到这些消息,差点喷出一口鲜血:“这些贪墨蛀虫,本殿下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话虽如此,但是当务之急,确实不是杀人! 粮食凑不足,而泰安因为他的到来,导致灾民大量涌来,已经聚集了不下两万之数,每日的粮食消耗,都是一笔巨大的数字。 若是等到手中的粮食耗尽,别说安置灾民了,只怕灾民立刻就会变成暴民,变成匪患! 真要闹成那样,那他二皇子挟天子剑千里而下赈灾,岂不当真成了笑话? 府衙后堂,临时办公场地。 二皇子召集了手下所有心腹,以及泰安地界的官员议事。 “府衙内现如今存粮已不足三百石,而各州、县的粮食最快还要数日才能运到,各位都说说,现下该怎么办?” 周围最近的有六州二十三县,虽然每个州县拿不出多少,聚在一起,多少也能抵挡一阵。 面对二皇子的提问,众人苦思冥想,似乎都在思索对策。 韩之涣与二皇子对视,正要说话,忽有信使来报。 二皇子便先接来看了,然后阴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些笑意,忍不住对帐下众幕僚道:“我原先就知道子衡不错,他传来消息,言商陵半月以来一切顺利,而且他已经在着手安置灾民,说等到再有进展之时,再向我汇报。” 众幕僚见二皇子高兴,纷纷附和道:“都是殿下识人有明,且商陵粮食充足,又有殿下提前运筹帷幄,贾大人才能根据殿下的布置,做好赈灾之事。” 第120章 像你舅舅那样 听闻众人拐弯抹角的马屁之音,二皇子笑了笑,并未与他们深言,悄然给韩之涣一个眼色,韩之涣便站起来道: “启禀殿下,在下倒是有一个建议,可以解燃眉之急。” “讲。” “泰安乃富府,今次也未被灾情波及,料定城中粮商手中多有存粮,殿下何不向他们借用一批粮食,等到朝廷赈灾银运到,再支付给他们银子。” 二皇子沉思一下,摇头道:“商人逐利,多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之辈,只怕少有家国情怀者,未必肯借粮。 若是这般去借,他们肯定会各种理由推搪,最后多半只能无功而返。 本殿下代天子出京赈灾,总不能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他们献出粮食吧?” 韩之涣笑道:“既然殿下坚持仁义之心,不可能强逼,那么就只能用银子买了。 只是赈灾银两一时半会肯定到不了,如此一来,在下有一个提议,不若咱们在场的众位先认捐银子,等到将来银子一到,再还给众位也是一样的。” 韩之涣此话一说,在场泰安的大官员无不色变。 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韩之涣却仿佛不知道他们的心思,道:“家父也是朝廷官员,食朝廷之俸禄,当此之时,我身为其子,自不能不为朝廷分忧出力。 只是临出京之前并未带太多银两,所以,只好把身边所携带全部五十两银子捐献出来,为殿下筹措粮食!” 韩之涣郑重一拜道。 二皇子顿时目露感激之色,上前扶起他来:“好好好,有卿如此,何愁此次灾情不靖!” 韩之涣的话说完,堂下众幕察言观色,也道:“草民等蒙殿下看重提携,亦当为殿下分忧解难。” 于是,也是十两二十两的银子捐赠而出。 二皇子连忙道:“何故如此,尔等不过白衣之身,在我身边替我出谋划策,我不说能够高官厚禄相待,岂能再让尔等为我之事慷慨解囊? 我实在受之有愧。” 一番主仆情深的戏码过后,终于到了正题上。 幕僚等人本就没有多少银子,不过是抛砖引玉之用而已。 泰安通判想了半天,知道躲不过去,试探性的道: “为殿下分忧解难,是卑职等人的本分,卑职愿意同韩公子一样,捐银五十两” 二皇子淡淡道:“泰安知府深受皇恩不思回报,勾结各方贪墨府库存银,实属罪大恶极。本殿下已上奏朝廷,处以极刑。 然而本殿下一时又想,仅仅他一个人,定然无法贪墨那么多的府库存银,待得此间事了,本殿下定要将此案彻查,所有涉案人员,一个不留” 泰安通判闻之色变,立马讪讪笑道:“卑职方才口误,卑职想说的是,愿意认捐全部身家,折合白银一千两,助殿下购买赈灾粮。 还望殿下看在卑职等人尚且还有一分忠心的情面上,开一面,卑职等人定然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忠心办事,以报殿下大恩大德” “裘大人说的极是,卑职也愿意捐出所有身家,折银五百两” “卑职也愿意捐出全部身家” “” 不一会儿,近二十名泰安大官员全部认捐,大到同知,到经历,数目不一,近万两银子瞬间认捐出来。 二皇子面色灿烂,道:“各位不必为难,待得赈灾银两下来,这些银子,本殿下定然如数奉还。” 裘通判道:“殿下说笑了,为朝廷分忧,是臣子的本分,既然认捐,哪里有再要朝廷银子的道理” “呵呵呵,裘大人可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官啊!” 二皇子面上带笑,心中却是冷哼一声。 他如何不知道这个裘通判也是涉及私卖府库存银的主谋之一,只是他目前需要维稳,又需要用人,这才暂时放过他一马。 眼下这家伙想用一千两银子脱罪,简直痴心妄想。 不过,倒是可以留他一命 待和泰安府众官员一起约定两日之内将各自认捐的银子送到府衙,二皇子便让人送他们离开。 有了银子,燃眉之急就已经解去。 剩下的问题,可以慢慢考虑。 只是 半日后,心腹回报,原本城内一两二钱银子一石的粮价,如今已经涨到了三两、四两银子一石了。 原本以为能够买一万石粮食的银子,竟然只能买两三千石了,而且还是有价无市。 粮价,每时每刻都在涨 二皇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啪的一声,他拔出天子剑,怒喝道:“真当本皇子不敢杀人耶?!” 京中,荣国府。 迎春、探春、惜春三人陪贾母用过午膳之后,见贾母面色不好,不敢多留,早早的就告辞出来。 府中人丁,大都在为后面园子的事而忙乱,李纨也要忙着管家,没有时间管带她们三姐妹。 一时间,三个养尊处优的大姐,在这国公府中,好像一下子就成了多余的人似的。 出了荣庆堂,竟然都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因为,人人都有事做。 探春因道:“唉,自二哥哥离京之后,家里一下子就像是冷清多少一样,我都已经好久没在府中听到笑声了。” 迎春点头道:“是呀,偏偏琏二嫂子也快要临盆了,这些日子也不到这边来。还有宝姐姐,也有好些日子没过我们府里来了。” “都知道我们府中有事,她又怎么好经常过来,可惜,老太太近来心情不好,也不好让她老人家接湘云过来玩” 惜春听两位姐姐说话,也补充了一句:“是呀,好无聊啊。” 她的童声童气,却又模仿了三分贾宝玉的神态,一下子倒让探春二人的脸上带了些许笑意。 探春没忍住,刮了她的鼻梁一下。 惜春顿时不满:“三姐姐,你不能因为二哥哥喜欢刮你的鼻子,你就来刮我的,我听丫头们说了,这样以后会鼻子会长不高,很不好看!” 探春乐不可支,拉着迎春笑了起来。 惜春被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了,眼珠一转,提议道:“我们去二哥哥房里找香菱她们玩吧。香菱姐姐真聪明,明明以前都不会下棋,如今已经比我还厉害了。” 迎春探春正为无处打发这炎热的午后时光为难,闻言都点点头,便携手往贾宝玉的屋子而去。 薛家院里,薛蟠一脸愤愤不平的进来。 薛姨妈见了,立马也紧张起来。 “蟠儿,怎样了,可是出了什么差错?” 薛姨妈关心的问话让薛蟠“受伤的心灵”得到抚慰,他立马状告道:“该死的户部的跑堂腿子们,又把我们家今年置办宫女行头的买卖削了一成!” 薛姨妈顿时一惊:“是什么理由?” “理由?那群王八蛋需要什么理由,就说宫里今年采买的量少了,囚攮的,我分明听说今年比去年宫里要的量还要大些! 还有,还有就是说咱们去年上上去的料子,宫里的贵人们用了不太满意,就这些话,说的我当时就恼火了。” 薛蟠很是生气。 薛姨妈也疑惑:“怎么会不满意,那些料子、行头我都是一一查验过的,和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分毫不差,还有几样都是南边织造局新出的样子” 母子两个都有些想不通了。 此时宝钗解惑道:“妈就别疑心了,分明是户部的那些官老爷们看哥哥年轻不知事,或是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欺瞒。至于什么料子不好之类的话,不过是托词。 也怪哥哥自己,入京这一年多了,每日只知道在外面吃酒,和别人赌气,一点也不知道去部里和那些人多来往,打好关系。 此时吃了亏,才知道抱怨,有什么用。” 薛蟠顿时两个牛眼睛鼓起,怒视宝钗。 宝钗分毫不惧,再问道:“宫人的行头采买少了一成,那其他的呢,比如珍玩器具、茶叶药材之类的?” 薛蟠见威慑无效,无奈的垮下脸来,道:“那些东西倒是没少” 薛姨妈看薛蟠很是受挫的样子,连忙安慰道:“好了,也没什么,咱们家现在也不靠宫里的买卖过日子,少了一成就少了一成吧。” 宝钗听了,没说什么。 虽然家中的主要进项已经不是宫里的买卖,但恰恰,宫里的那部分买卖,才是薛家的立身之本。 有了它,他们家就可以在商字之前加上一个“皇”字,谓之皇商! 若是有一天薛家彻底不与宫中做买卖了,再被户部踢了名号,那薛家可就真的沦为普通商贾之族了。 其中的差别,宛如云泥。 薛蟠顿了顿,忽然道:“妈不怪我?” “不怪你” 薛蟠顿时高兴起来,哈哈笑道:“本来我也觉得少了一成没什么,就怕您老唠叨,所以嘿嘿嘿” 好一个洒脱得意的神色。 薛姨妈愕然以对,顿时骂道:“该死的孽障,还不给我滚出去!” 薛蟠撇撇嘴,立马就要走。 “哥哥回来!” 宝钗的声音让薛蟠回了头,看了妹妹两眼,薛蟠忽然回味过来,道: “是了是了,我怎么给忘了。 我已经打听过了,朝廷赈灾的钦差队伍已经到了山东境内,也没听说有什么大事传来。 至于宝兄弟的消息,我倒是问了,只是问不出,我也没法子。 不过你们都放心好了,宝兄弟精着呢,只怕那个劳什子的钦差出了事,宝兄弟也会安然无恙的” 薛姨妈又啐道:“呸呸呸,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 钦差可是堂堂二皇子,薛蟠这话传出去,一个不敬天家的名头,就够他喝一壶。 见从薛蟠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宝钗倒也没追问,任由他出去了。 屋里,薛姨妈看着女儿少有的忧思之色,心中忽然笑了。 妮子,之前还做出不情不愿的模样,现在倒知道关心了。 “你哥哥虽然很多事情都没谱,不过他刚才一句话倒是没说错。 宝玉聪慧,又饱读诗书,你都明白的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知道在灾地如何保全自己。 再说男儿家,迟早也会经历这些事的,咱们就算再担心,也没有用,一切,还得看他们自己的能力和运势。 若是平凡的人,在这样的大事里面,能保住性命,安安稳稳的回来就算是好的。 若是有大能力大运势的人,能从这样的大事当中建立功勋,或许,便能一步步青云直上,飞腾九霄,一展平生之志。 当年先祖爷和他们家为代表的四王八公这些人,原本也是老百姓,可是自身有能力有运势,跟着太祖爷打下这偌大的江山,功名贯天,泽被后世,才有了咱们这些人家百年的富贵。 他们都是属于有大能力和大运势的人。 如今咱们这些人家,多多少少都在衰微。 若是要维护家族的富贵不衰,必须再有这样的人出现,才能重现祖宗的荣光。 宝玉这孩子,既然能有这样的际遇,能够参与到这样的大事当中去,总比像你哥哥那样,一辈子只能守着祖上的基业过日子要好。 说不定有一天,他也能成就一番功名,就像,就像你舅舅那样” 听了薛姨妈一番话,宝钗点点头。 舅舅王子腾,确实有追及先祖的姿态,是所有王家人的骄傲,也是她最崇敬的人。 第121章 两情若是久长时 烟雨江南,古典婉约之美。 黛玉独坐窗前,凝视着院中池塘。 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支出碧波微漾的水面,昂扬在天水之间。 深红色的蜻蜓被她高洁的品性吸引而来,不住地在她周围盘旋,偶尔在她荷尖轻轻一点,为沉寂的池塘,添上些许生动与俏皮。 这是骤雨初晴的午后。 “姑娘。” 紫鹃走过来,轻轻唤了一声。 虽然她的声音颇具清丽优美之感,但还是在安静的空气中形成层层气浪,击向池塘的上空,惊飞了驻留此间的美丽的过客。 黛玉顿觉失了意趣,回头,不满的看了紫鹃一眼。 紫鹃却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也不曾在意,只是从怀中掏出一封精美的信。 未及说话,就见黛玉一双如碧玉清泉般清冽的眼眸瞬间绽放出明亮的光彩,目光,一动不动的停留在她手中的信封之上。 紫鹃一笑:“这是琏二爷让李灵姑娘送进来的。” 黛玉点头,连忙接过来,眼光飞速的扫了一眼信封上熟悉的字体:林妹妹台启。 心中一喜,然后便又翻转过来。 果不其然,背面右上方也有两排竖着的字: “今天有没有哭? 若是有,就罚你明天才能打开来开。” 亲昵的语言,熟悉的口吻,都令黛玉心头忍不住一颤,抬头偷瞄了紫鹃一眼。 紫鹃笑道:“放心吧姑娘,今天你没有哭过,可以打开来看了。” 语气戏谑。 黛玉顿时脸红。 紫鹃这个偷,竟然真的已经偷看过上面的话了。 若是紫鹃知道她的心思,估计要哭。 你们那样明显的两行字写在外面,叫旁人想不看见都难啊 “你怎么还不走。” 黛玉终于开口了,一出口就是撵人。 紫鹃见她害羞,笑了笑,转身去收拾屋里的东西去了。 黛玉这才能够沉下心来,转身对着外面,深吸一口气,开始动手开启信封。 只是似乎她太过于娇弱,又或许太过于心翼翼,并不牢固的信封口,她也撕了良久。 然后将撕下来的呈规整条状的信封口放在旁边,又怕被风吹走,故用一本书轻轻压住一角,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投放进信封之内。 透过开启的信封,可以看见,里面是淡蓝色的信笺。 黛玉终于舍得伸手把它拿出来,展开,一字一句的开始浏览上面的文字。 这是贾宝离京之前给黛玉写的信,扬州离京城数千里之遥,故而今日才抵达。 信中也没有特别交代的事,不过都是荣国府中发生的一些事,间或有对她及她父亲的慰问关心。 然后又提及他最近得了一份差事,需要离开家中,可能接下来几个月都没办法再为她写信,让她不要忧心。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贾宝玉没在信中写明,因为她知道,黛玉一向不太关心那些事。写了,反而让她担心。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嗬嗬,二爷这写的什么意思啊?” 紫鹃忽然的声音,惊回了黛玉。 然后黛玉才发现,不知何时,紫鹃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正一本正经的伸着脖子往信上瞧呢。 “呀,紫娟,你真是太过分了!” 黛玉猛然站起来,用空闲那只手,疾风暴雨般捶了紫娟两下。 “呵呵,姑娘,我错了。 我这还不是看你愣愣的在这里发呆,心中好奇才忍不住瞄了一眼……” 紫娟连忙求饶。 “真的就看了一眼?” “真的就看了一眼。” 黛玉依旧瞪着自己这个不老实的丫鬟,良久,终究还是放过了她。 重新坐下,将之前压在书下的信封口,合着信笺,一起装进了信封之内。 本想像往常一样交给紫娟帮她收好,但是鉴于紫娟今天十分恶劣的表现,她决定自己行动。 站起来,走到自己的书桌之前,打开下面的一个抽屉,取出一个匣子,揭开。 里面几乎都是同样的信封,目测已经有七八份之多。 警惕的看了紫娟一眼,黛玉将手里的这一封也放进去压好,合上匣子,重新放进抽屉里。 紫娟看着自家姐那防贼一样的表情,有些忍俊不禁。 姑娘这是被二爷逗的多了,身上也不免沾上了一些二爷的搞笑古怪个性了吧。 姑娘你的一切都是我在打点,真要偷看,姑娘你这样也防不住不是? 不过这些也都是笑闹而已,其实黛玉对她,是没有戒心的,否则,她也不敢真的去瞧黛玉信上的内容。 因为她知道,黛玉不会真的为此心生芥蒂。 为此“打骂”她,不过都是因为少女的羞怯罢了。 事实上,她都不用看信,只看黛玉脸上的神色,她都能猜到信中大致的内容。 她撞见贾宝玉和黛玉说话打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对于二人之间说话的口吻,也早就一清二楚。 甚至好几次,要不是她出言相“助”,单纯的姑娘,只怕便宜都要被二爷占光了…… “父亲这会儿该醒了,我们去瞧瞧他。” 黛玉走过来,如此说道。 紫娟便给她整理了一下妆容钗饰。 然后紫娟便发现,黛玉整个人,看起来似乎都要比前几日轻松多了。 她并不觉得奇怪,每次收到贾宝玉的信,黛玉的心情,都会放松许多…… …… 山东,商陵县城内。 贾宝玉几乎日夜颠倒,忙着处理赈灾事项。 随着朝廷赈灾的大旗竖在商陵,整个黄河以北,几乎所有的流民,都在往这边聚集。 一个月来,总数量已经快要逾越三万了。 三万流民,这是一个庞大的数字。 也犹如一个不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炸上那么一下子。 因为,其中除了真正受灾,家业尽失,无家可归的灾民,还有多少混吃混喝地痞无赖混迹于其中,那些都是不可知的数字。 更遑论,其中若有居心叵测,煽动民心的暴民、反贼,这些,都是不得不防的事。 好在,谢鲸谢大老粗人虽然不大靠谱,但是手底下的兵倒个个雄姿英发,威风凛凛。 一千人的军队驻扎在县城内外,确实是一股强大的威慑。 因为人越来越多,单是商陵县城内的人手已经不够,贾宝玉又向附近的县城抽调了好几批人手,才将局面运转过来。 流民流民,失去依靠,无处容身的百姓,谓之流民。 既然是失去依靠的人,单纯的用粮食赈济,显然是一个无底洞,贾宝玉已经联合各地的州县,开始就近安置部分灾民。 另外,又日夜兼程,令斥候巡探山东,将那些洪水已去,预估风险不大了的地方的灾民,发放一定数量的粮食,遣他们返乡安置。 不过靠这些手段安置的流民数量,实在不多。 一则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灾民们心有余悸,不太敢回去。二则,待在赈济棚里,环境虽然差一些,但是一日两餐,不劳而获的日子,也令许多人恋栈不去…… 人性如此,无关卑劣。 针对这些人,贾宝玉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手段。 叶晧数百里奔波而回,给贾宝玉带来了好消息。 工部尚书杜安樘,亲自带领工部大批能工巧匠与官兵,已经驻扎在山东境内,黄河上游缺口处,开始规划治水。 治水不比治灾,一个是治本,一个是治标,所以朝廷给与的人力物力支持根本不一样。 “已经打听了清楚了,大司空和部内诸位大人已经计议出结果,决定对黄河再次进行改道,朝廷为此批给的治水经费是两百八十万两!” 叶晧气喘吁吁的说道。 他刚回商陵,就来找贾宝玉,并没有得到休息的时间。 贾宝玉顿时神色一喜:“你可向杜大人提及我们的想法?” “说了,杜大人言,若用灾民修建大坝、开凿新渠,如此一来虽然能省下很多人力物力,但是问题同样很多,且兹事体大,还需要向内阁诸位大人请示过后,才能给咱们回复。 不过,子衡你写的那份奏疏杜大人已经看过了,杜大人还赞扬子衡你的方案可行度很高,言他会将此奏疏以六百里加急送至京城,请陛下及朝廷诸公决断。 另外还有一事,令尊贾大人也到了山东。” 贾政也来了? 不过一想贾政是工部员外郎,在工部也属于中高阶官员,面对治黄河水患这样的大事,他随行也是情理当中的事。 只是如此一来,家中建造园子的事,只怕会有更加多的问题 将这些事暂且抛开,贾宝玉认为,只要能够和工部那边搭上联系,从数量庞大的流民当中选出那些身强力壮的去修筑河堤工事,可谓是一举数得。 首先,就是流民数量大肆减少。 其次,无偿赈济和有偿赈济,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只要让那些有力气的人知道,再想要受到朝廷的赈济,就需要帮助朝廷开河渠,筑河堤,那些混在其中骗吃骗喝的人,立马就会被逼走一大半。 剩下的,才是真的灾民。 对于真正的灾民,去做活,不但能活命,还能赚得一定的银钱,这也是一件好事。 再则,把流民当中的青壮剔除出来,那流民们寻衅闹事的机会,就大大的降低了。 老弱妇孺,是闹不成事的。 最后,朝廷还能减少一大笔开支去征招民工。 如此四方有益的方案,朝廷没理由拒绝。 第122章 破天之事 接下来的时间,贾宝玉一边等待着朝廷的回复,一边着手处理手中的事务,一点也不敢大意。 当然,与泰安那边的联系,也是从无间断。 这一日,众人正在一起商议处置一件事情。 便是流民当中,有许多在水患当中失去父母或者是和父母失散的孩童,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拐卖的事。 虽然这样的孩童是少部分,但在于流民基数太大,数量也不少。 叶皓对此十分愤怒:“这些不当人子的东西,发国难财便罢了,还专挑那些童男童女,赚脏心钱,此等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商陵县县尉道:“可是那些买进的人多是城中一些富户和官绅,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实在不好为此等事得罪他们” “这种事在你眼中是事?莫非窦县尉也参与这等买卖当中去,所以才为其说好话?” 叶皓显然有些急公好义,对于这些触及人性底线的事,容忍度十分低下。 窦县尉不过说一句事实当中的话,就被他怼的哑口无言。 商陵县令打圆场道:“我给窦大人作保,他绝非那等公私不分之人。” 其实也是,换在以往他们还可能参与其中,但是如今商陵县摊上赈灾这等大事,只要好好干,将来县令和县尉两个人肯定升迁有望,何必在这个档口,在钦差和赈灾使的眼皮子底下,干这种事呢? “哼。”叶皓冷哼一声。 他刚一出生便是首辅嫡孙,身份清贵至极,自然看不起这些蝇营狗苟之事。 贾宝玉道:“叶巡按言之有理,此等之事绝非事。不过窦县尉所言也是事实,所以,我认为买方可以不予追究,但是需要让他们将所买的幼童年纪、性别以及数量等,报与县衙登记。 以避免他们肆意践踏性命。 另外,若是日后有父母来寻,官府也能有方法为他们寻回开释。 不过,对于那些以一炊一饼行拐卖之事之人,绝不可轻饶。 对于首恶或者有重大劣迹者,必须诛之。从者,就让他们作为第一批开运河工的贱役吧。 最后,从今日起杜绝此等事,将所有没有父母长辈携带的孩童单独设棚赈济,待此间事了之后,再寻思安置之法。” 商陵县令立马道:“上使大人此议甚妥。” 贾宝玉摆手。 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还是要将主要精力放在维稳和赈灾之上。 叶皓、王贞等也没有异议,然后贾宝玉就将此事交给叶皓,让窦县尉从旁协助。 县尉手底下有少量官兵,足以对付地痞流氓。 一事既了,忽闻信使来报: 钦差大人离开泰安,前往曲阜,拜访衍圣公府去了。 贾宝玉诧异,这个当口,二皇子去曲阜做什么? 王贞道:“必是殿下在泰安局面不顺,所以,想要借助衍圣公府在山东境内的名望,打开局面。” “那泰安交由何人主使?” 信使回:“山东布政使已于日前到达泰安,预估便是布政使大人来主持。” 商陵县令见贾宝玉面有疑虑,便道:“曲阜离泰安近,不过数日的路程,误不了什么事。” 商陵县令有一句没说,衍圣公府作为孔圣后人所居之地,历来为天下士林名义上的领袖,得朝廷重视。 二皇子又是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来到山东,自然要去拜访一下衍圣公府。 若是能得到衍圣公府的支持,二皇子日后登基的难度,又了很多 贾宝玉摇摇头,二皇子没派人告诉他此行的目的,他也没办法约束他的行踪。 但是,他总是觉得,二皇子此行,有些不大妥当。 果不其然,五日之后,一个破天的消息传至商陵: 二皇子在从曲阜归程途中,遭遇流民暴动,身受重伤,生死不知。 而暴动的数万流民,已经将泰安周围所有粥棚占领,并将整个泰安团团围住。 一场惊天的祸事,从泰安开始向整个山东蔓延。 贾宝玉听到这个消息之时,第一时间便是不可置信! 但是,面对一波又一波前来报信的信使,也由不得他不信。 他连夜起身,将整个商陵所有负责人全部召集至县衙议事,连谢鲸也被他破天荒的招来。 一名二皇子身边的亲信侍卫满身刀伤的冲进商陵,带来了确切的消息。 二皇子临近泰安之时,被泰安流民所缠,其中大有煽动者的存在。 在混乱中,二皇子被一支弩箭射中 幸有五百禁军将士拼死相护,才将二皇子送入泰安城内,他便是在护卫战斗中失去与銮驾的联系,未能进城,所以才想到奔赴商陵求援。 “诸位大人,泰安被围,二皇子殿下性命危在旦夕,还请诸位大人发兵救援!” 来人跪地启请道。 贾宝玉看了叶皓一眼,叶皓则对他点点头。 他知道贾宝玉的疑虑,这个人,确实是二皇子身边的亲信。 “来人,将这位大人送入后堂休息。” “大人,二皇子他” 贾宝玉挥手打断他急切的进言,道:“商陵周围聚集的流民不弱于泰安,若是贸然行事,令商陵不稳,则我等众人全部性命不保,何谈营救殿下?下去!” 押走此人,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王贞叹道:“不论如何,泰安之变,已然成为事实,此时该如何行事,老夫也全然没有了主意。” 贾宝玉忽然沉声道:“谢游击!” 堂下同样皱着浓眉大眼的谢鲸一愣,因为一个多月来贾宝玉从来没有以这样上峰的语气叫过他。 “我在呢,贾娃子,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贾宝玉眉间一凝,却知道现在不是和他置气的时候。 “城外尚余两万多的流民,若是这些人也全部和泰安一样发生暴乱,届时,你我都万死难辞其咎” 谢鲸大怒:“那群王八蛋敢造反?管教我谢某人一刀一个将他们全部结果了!” 再次被打断说话的贾宝玉心情十分不愉快。 要是换做别的地方,他定然先要把这货打一顿板子 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难怪作为侯府继承人,这把年纪了,还只是一个游击将军 也不与他废话,贾宝玉直接下令道:“谢将军,令你手下的将士,从即刻起,将方圆二十里地所有至商陵的路全部封锁,不允许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进入商陵,以防不测。” 谢鲸没答话,显然一时不明白贾宝玉的意思。 商陵县令及时解惑道:“上使大人这是防备泰安的暴民盯上商陵,派人前来煽动、策反。您还是听上使大人的命令吧,否则一旦事变,单靠您手底下那些兵将,是挡不住这么多流民的!” “本将军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要你来啰啰嗦嗦,多事儿” 谢鲸是从三品的武将,贾宝玉作为现在商陵名义上的头儿,又是他的子侄,听他的也就罢了。一个的县令,他哪里愿意听他啰嗦! 商陵县令被噎了也没什么反应,他早就看出来,这个姓谢的,就是一个刺头,谁碰扎谁。 见谢鲸转身就要去安排,贾宝玉忽然又道:“且慢。” “此事谢将军让手下的都尉去办便是,谢将军还需要留在城内,以作威慑。” 贾宝玉如是说道。 威慑二字在谢鲸听起来就太顺耳了,发出一阵怪笑,好歹应了一声“是”,然后乐滋滋的下去安排去了。 堂内,贾宝玉问商陵县令道:“泰安城内,有官兵几何?” “泰安虽然是大府,但是身处内地,又无兵事要塞,只有守备衙门名下有官兵两千,另有府兵、衙役、税兵等杂号官兵近千” 贾宝玉点头,难得这个商陵县令竟然知道的这么清楚。 只是,仅仅两千官兵,就算是满员编制,再加上五百禁军,面对数万暴民,实力也是悬殊太多啊。 “青州节度使帐下的官兵,战力如何?” “青州节度使作为山东境内唯一的镇节,帐下一万余兵马,战力自然不是一般州府守备所能及上使要从青州调兵?” 贾宝玉点头。 “殿下不能不救,否则便是惊天的祸事!” 二皇子对朝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哪怕灾民全部暴乱,也不能让二皇子出事。 至于从青州调兵,只是因为青州节度使是离泰安最近的一个节镇。 在大玄的地方官兵体系之中,只有节镇官兵,才能完全算是军队。 有的节镇官兵的战斗力,甚至不弱于京营和禁军! 王贞道:“就算青州有兵马,可是在没有殿下命令的情况下,又该如何调兵? 若是要从朝廷讨得调兵命令,时间上,又会拖延太久,要是暴民打破了泰安城,就算调来兵马,又有何用?” “只希望青州节度使能有魄力,直接发兵泰州,这样就最好了。” 叶皓如此道。 商陵县令等人都摇头。 王贞道:“大玄军制,无令调兵,等同谋反。青州节度使在不确定情况的前提下,是不可能调兵的。” 实际上,就算青州节度使知道二皇子遇刺,也不敢轻易发兵去救。 这种情况下,不动,无过,一旦动了,便容易受人口实。 贾宝玉道:“或许,可以去试试!” 众人一愣,商陵县令立马反对道:“上使大人本身就肩负商陵赈灾重任,岂能轻易离开?若要前往青州,我与王大人、叶巡按等都可以去,唯独上使你不行。” 王贞和叶皓都点头,叶皓甚至直接请命。 贾宝玉道:“我有太上皇钦赐龙纹玉佩!” 众人耸然一惊。 当夜,贾宝玉便带领十余骑人马,从商陵前往青州。 时间紧迫,来不及和叶皓等人周旋,所以直接搬出龙纹玉佩这一点。 至于商陵的事,一个多月来,早已形成制度,只要叶皓等人按部就班的行事,便不可能出事。 实话而言,民以食为天,只要朝廷出钱出粮赈济,流民也不是那么容易暴动的。 因为,谁都怕死。 泰安之事,处处透漏着一股阴谋的味道。 他必须尽快带兵前往营救。 否则一旦二皇子出事,他们所有这些二皇子党,全部会成为丧家之犬。 这已经不简简单单是大义了,而是为了自身的利益,他也必须去救二皇子。 青州路近,虽然有黄河阻路,但他们一行飞骑,就算略有绕道,也不过一日半便抵达青州。 然后,贾宝玉直接去了青州节度使的官营。 第123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 泰安府,原本山东的大城,就算在洪水猛兽的面前依旧巍然不动的泰安府城,数日之间,却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城外,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暴民。 每日都有人为了仅有的资源,发生烧、杀、劫、掠的事件。 弱的生命,根本无法在这里生存。 人命,如草芥般被践踏! 几个已经成了气候的首领,在南山头会盟,共商反暴政,举义旗的千秋大业。 不过,他们的第一步还没有完成。 夺泰安,杀死狗钦差! 与每日火光冲天,叫杀声不断的城外相比,城内显得安静而诡异。 数千在城内聚集的灾民,被从灾棚当中赶了出来,蹲在大街上。 一排排明执刀枪的官兵,昼夜不息的来回巡查,稍有异动,便会被人头落地。 城内所有的百姓,全部紧闭大门,甚至连灶火都不敢升起,每日只以白面续命。 他们都知道,泰安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他们害怕,下一刻便会有数不尽的乱民冲到他们的家中,夺走他们的财物,“菅”淫他们的妻女,然后将他们全部杀死。 戒备森严的泰安府衙。 数十个老百姓口中的官老爷候在这里,等待着里面传来的审判。 “姜护卫,殿下可醒了?” 冷峻的带刀侍卫走出来,众人赶忙起身相问,眼神殷切,似乎里面的人是他们亲生父母一样,要是一听见不好的消息,老泪肯定能瞬间从沟壑纵横的老脸上流下来。 姜护卫冷冷道:“殿下召布政使、殿前西班指挥、泰安守备、泰安同知五位大人入内。” “是。” 被点到名的五人立马上前,然后随着这名二皇子身边的护卫进入内堂。 内堂,人员一样不少。 珠帘打开,数位泰安城内的名医鱼贯而出,一个个摇晃着脑袋。 帘内,太监们忙忙碌碌。 五人不敢出言打扰,只静静的站在外面。 一会之后,里面传来二皇子身边的亲信韩之涣的声音: “殿下问,泰安现在的情况如何?” 布政使犹豫了一下,上前一步道:“城内已经稳定下来,虽然有流民数千,但都已经在官府的控制之下,至于城外” 他不敢说。 要是二皇子因为他的一句话急怒攻心而死,那他就摊上大麻烦了。 泰安守备却没他那么多顾忌,他上前道:“殿下,城外数万流民俱已暴动,卑职手下官兵不足两千,还要分兵看管城内流民。 如今城外的暴民已经开始开山伐树,制作器械,长此以往,泰安必定坚守不住,卑职请殿下早做打算。” 早做打算,就是弃城撤离。 可是,四周都是暴民,若是没有足够的兵马掩护,如何能撤离? 更何况,殿下现在 饶是韩之涣一向自负才智过人,此时也不经感觉大事不妙。 他这一沉默,宽敞的屋内无人敢说话。 此时忽听一阵低若蚊蝇之声:“青州” 韩之涣到底跟了二皇子很多年,一听便明白自家殿下的意思,立马开口道: “殿下问,谁能前往青州调兵?” 无人应话。 韩之涣不死心的道:“殿下问,谁敢持殿下印信,前往青州调兵救驾?” 还是无人应话。 外面暴民数万,城内缺兵少将,料定不能派多少兵马护送出城。 如此情况去青州,定然有死无生。 而且,五人当中,布政使和同知乃文官,守备需要戍守城池,禁军指挥的职责是守卫二皇子的安全。 因此无人敢说话。 “卑职愿往!” 不是殿内诸官,而是之前召众人入内的姜护卫。 韩之涣顿时喜形于色,赞道:“姜护卫忠肝义胆,在下佩服,待姜护卫功成身回,在下亲自为姜护卫执壶添酒为贺!” 姜护卫却没看韩之涣,只是看向二皇子,可惜昔日丰神俊朗的二皇子此时早已虚弱不堪,只能给予他一个神色的鼓励。 只一个眼神,他顿时心满意足。 青州求援之事议定之后,守备又道:“启禀殿下,若是城墙不稳,卑职恳请殿下准卑职处决城内流民,以调回兵力守城,等待四方支援。” 良久的沉默,之后,是一道颤抖的声音:“准” 泰安受困,二皇子派人前往青州调兵。 所有人都将希望放在援兵之上。 他们却不知道,青州节度使帐下五千兵马,已于无声无息之间,朝着泰安进发。 泰安城外数里的一个高山头,两骑人马伫立远望。 青州节度使已过知天命之年,他抚着长长的胡须,回头对身侧一年轻公子道: “此间事了之后,贾公子就不怕朝廷治公子假传圣旨之罪?为他人的错误承担不属于自己的罪责,如此,可是值得?” 其实身边之人并非白身,且不止一个官衔,只是相对他的官阶而言,都太低。 若是以官阶相称,他觉得有些不够尊重,因此以公子之名称之。 贾宝玉慢慢从远处收回目光,听闻身边之人的问话,他笑了笑道: “为了殿下,为了泰安城内十万百姓,有何不值? 况且,我是皇亲国戚,朝廷未必会治我的罪,说不定还会计我一功,江大人觉得呢?” “呵呵。” 青州节度使笑了笑。 皇亲国戚,在这样的事面前,一文不值。 他不知道贾宝玉的轻松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这件事与他无关。 相反,贾宝玉给他带来了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他应该感激他。 贾宝玉看到他的神情,也不解释,继续道: “江大人可看见那片黑压压的人群了,以两千骑兵对之,可有胜算?” 说起军事,青州节度使顿时嗤笑一声:“一群受朝廷大恩而不知感激的土鸡瓦狗尔,杀之我都嫌只会玷污了我手下的刀。 别说两千骑兵,便是一千,本将军也能把他们杀的四散而逃!” 贾宝玉并不否定。 确实,一群手无寸铁的流民,面对正规军队,抵抗能力微乎其微。 “既然如此,那便不用等后军了,江大人可以长驱直入,先入城确保殿下的安全为要!” 青州节度使闻言,便要打马离开,然后又停下,忍不住回头问道:“贾公子不嘱咐我不要滥杀无辜?” 贾宝玉回头。 “须知,本将军此时每多杀一人,便多一分功劳。可是对于贾公子和随着殿下南下赈灾的人来说,每死一个人,可都是一桩罪过 况且都说读书人当持仁心,贾公子就不为那些无辜的灾民说说情?” 青州节度使说的认真,他忍不住想要看清楚这个从京中而来,年轻的不像样的人的底细。 贾宝玉叹了叹: “江大人看那片山林,他们已经不是灾民,而是拿起了刀、枪、棍、棒,甚至还有攻城武器的暴民 每一个拿起武器伤害别人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算是无辜。 不过,江大人倒是提醒了我。 功劳虽然可以让江大人加官进爵,但是,或许也会让江大人午夜惊醒。 所以,对于未曾抵抗之人,还望江大人能够约束部下,不要多造杀孽。 不是为了我等南下赈灾之人的颜面,而是,求江大人晚年的一个心安而已。” 贾宝玉平静的话语,令青州节度使眼神一变。 沉默了一下他抱拳道:“老夫受教了若是将来贾公子能够主政朝堂,定然教我大玄国泰民安,老夫很期待和公子同殿为臣的那一天 只可惜,老夫怕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青州节度使说完,摇摇头,策马下山。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却已经老了。 贾宝玉转身,看着老将绝尘而去,他缓缓道:“或许,这一天,你还有机会看得到,因为,不会来的太晚” 第124章 王师已至,从者不杀 泰安灾民暴乱,二皇子中刺生死未卜的消息一传入京城,便引起了轩然大波。 传言,皇帝听闻之后,一连在养心殿连骂了数声“废物”、“蠢材”,也不知道具体是在骂哪一个。 虽然如此,皇帝还是立马召集了内及各部大臣进宫议事,然后数道圣旨便先后从皇宫飞奔而出,直扑齐鲁大地。 大皇子的豪华府邸之内,他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差点跳起i,当晚便摆了酒席,与座下幕僚i了个不醉不归,然后也不知道枕着哪两个舞姬还是小妾,睡了过去。 一早被人惊叫而起,然后悚然发现,自己最心爱的那个小妾竟然死在自己的房间之内,四肢皆被斩断,凶手手段极其残忍。 大皇子当场被吓死过去。 大皇子府,紧急传召太医 贾府,因为贾政离京,朝中无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大半日之后了。 贾珍等人不敢拿这个消息去惊吓贾母,却不敢瞒着王夫人。 王夫人知道之后,也是吓的手足无措。 他的宝玉,可是跟着钦差一道下南边去了的。 钦差都中刺了,那她的宝玉 她不敢深想。 又不敢把此事告诉贾母,她一个妇道人家,以前遇到大事第一时间都是想到自己的哥哥。 可是如今王子腾远在九边,无法,她只能去找妹妹薛王氏商量。 只是很显然,其妹薛王氏面对这个问题又能如何? 不过是好言劝慰几句罢了。 而在旁边,简单整洁的房舍之内, 一个仙资绝世的女孩儿放下手中的书册,伸手托过从窗外飘飞进i的一片落叶,口中喃喃道: “你会没事的,对么” 同一时间,被亲人牵挂的贾宝玉却骑在战马之上,缓缓向泰安城门而行。 两旁,是杀气凛凛的骑兵以及满地的尸首。 战斗不过半个时辰,在泰安城门之前广阔的平原上,就已经留下了数千具暴民的尸体。 这是一场屠杀。 杀的气焰嚣张的暴民的情绪由愤怒,到恐惧,再到胆寒,最后,一个敢冲上i的人都没有了。 全部退缩到了骑兵弓箭的射程之外。 透过疏散的密密麻麻的骑兵将士之间的空隙,贾宝玉看到了远方那些防备的人们。 他们在颤抖,在呕吐,在哭喊。 战争的残忍,岂是一群刚刚放下锄头,又挨了几十日饥饿的流民可以真正面对的。 他们,甚至连一把弓箭都没有。 有的,只有从附近的农户家里抢i的柴刀和刚从山上伐下i的削尖的木棍而已。 i到城门之下,青州节度使一边擦刀,一边对贾宝玉笑道: “怎么样,老夫没有说大话吧,两千人马,对付这些人足矣!” 他的战袍之上,沾染上了数道鲜红之色,显然,他杀的人不少。 贾宝玉摇摇头道:“我们占了突袭和地利的优势。再多的人,以血肉之躯在平地上抵挡上千数的骑兵,都是被屠杀而已。 他们现在暂时被吓破了胆,若是他们中有大能力者组织,将人全部拉入远处的山林之内,筑工事,制抱木,以数万之众,足以将江大人手下这两千儿郎消耗殆尽。 不过可惜,他们似乎没这个机会了。” 贾宝玉叹了叹。 流民暴动的时间毕竟太短,既无经验,也无有力的组织。 如此看i,此次泰安民变,绝非有预谋的造反。 那么二皇子遇刺的事,其中的猫腻就太明显了。 青州节度使也不否定贾宝玉的话,他哈哈笑道:“没错,他们没机会了。 之前不过凭着血气之勇,才敢不要命的冲上i。 如今已经被我手下的将士吓破了胆,谁还敢上i送死? 就算他们现在躲进山林当中,待我后军一到,以重甲步兵搜山,也能把他们杀个干干净净。 不过我听了你的建议,为了让老夫晚年睡个安稳觉,这些人,就暂且饶他们一命好了。” 贾宝玉点点头。 他知道,对于这些真正上过战场的人i说,杀人,真的不算什么。 能够放弃这个名正言顺杀“良”冒功的机会,已经算是青州节度使发了仁心了。 否则,他只需要现在再下令骑兵冲锋一次,至少,还能再留下一两千份战功。 收了收心,贾宝玉沉声道:“王师已至,只诛首恶,从者不杀!” 宽阔的广场上,他的声音微不足道,只有附近的青州骑兵才能听见。 贾宝玉继续喝道:“王师已至,只诛首恶,从者不杀!” 第二遍,骑兵中的将士知道怎么做了。 “王师已至,只诛首恶,从者不杀!” “王师已至,只诛首恶,从者不杀!” “王师已至,只诛首恶,从者不杀!” 上千道带着杀气的声音组成浩荡的气浪,由近及远,向着远处昂扬而去。 击溃了流民最后的一抹斗志。 城门打开,待贾宝玉和青州节度使入城之后,再度关上。 虽然城外的乱民看起i已经没有了威胁,但是因为有前车之鉴,为了二皇子的安危,还是需要小心为上。 韩之涣亲自带着人i到城门之下迎接。 “哈哈哈,万万没想到,最后居然是子衡兄最先带i援兵。殿下慧眼如炬,果然没有看错人!” 韩之涣热情的招呼,过i拉着贾宝玉的胳膊,仿佛多年的老友一般。 实际上,之前在皇子府,两人根本不熟络。 “这位是?” 韩之涣看向旁边马上之人,贾宝玉简单介绍道:“青州节度使江大人。” “原i是江将军,晚辈韩之涣,失敬。” 青州节度使点头微微一笑,算是见过。 以他的身份地位,根本无需和一个普通的晚辈客套。 贾宝玉也无意寒暄,一边往前走,一边追问:“殿下如何了?” 一听这话,韩之涣脸上的笑容尽去,摇摇头道:“子衡兄见了就知道了。” 贾宝玉顿时心头一沉。 匆匆i到府衙,两人立马就得到二皇子的召见。 青州节度使道:“我这一身血迹,会否冲撞到殿下?” 非他矫情,而是他知道,很多文人都有这种臭毛病。 哪怕他这一身血是为了二皇子沾的,他也怕二皇子因此嫌弃。 太监正为难,贾宝玉道:“殿下非迂腐不明之人,江大人但进无妨。” 说完先一步跨入了内堂。 刚进二皇子的居室,贾宝玉的眉头就忍不住一皱。 药石之味非常浓! 不是说只是中了箭伤吗 “子衡是子衡到了?快过i” 一道虚弱的声音从上面传i,若非贾宝玉细听,都不能听清楚是二皇子的声音。 他立马穿过珠帘,朝着病榻之上走去。 二皇子撑着身子张望,旁边两个太监扶着。 贾宝玉连忙过去搀住,痛惜道:“殿下!” “咳咳咳” “我无碍,呵呵呵,子衡到了,我这心里,就安心了。” 贾宝玉见二皇子说话艰难,便怒视旁边的太监道:“殿下不过是箭伤,为何会病的如此之重?难道是你们没有用心照料?” 如此说,不过转移二皇子的注意力。 倒把旁边的太监总管吓了一跳。 要是往日他们根本不惧贾宝玉,但是这个档口,还是给他们定的这个罪,他们哪里受得住? 连忙跪下道:“贾大人冤枉啊,奴才们尽心服侍,哪里敢有一点怠慢?实在是刺客歹毒,他们在行刺殿下的箭上,淬了金汁,伤口一遍一遍的化脓,奴才们实在也没有办法啊” 金汁 贾宝玉心中一寒。 金汁,就是粪水,用在战场上,有奇效。 刀箭之上若是淬了金汁,造成的伤口,可以数个月不能愈合,能活活把人折磨死! 刺客显然早有预谋,而煽动流民暴乱,不过是制造机会、掩人耳目而已。 好毒的心思,为了行刺,竟然不惜以山东数万灾民的性命为赌注! 第125章 子衡帮我,诛之! 二皇子从i没有感觉到过,他看一个人可以这么顺眼。 看着贾宝玉眼中满是惊怒与关切,又想起自己出事不过数日,贾宝玉便已然从商陵赶过i,还带i了援兵,他这心里就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子衡莫急,不关他们的事,我无碍,对了,青州节度使呢?” 二皇子抚着贾宝玉的手背,缓慢的问道。 外间听见二皇子的声音,青州节度使抱拳遥遥拜道:“末将青州节度使江衍救驾i迟,还望殿下恕罪!” “将军,免礼,i人,赐座” 许是知道外面的危机解除,二皇子觉得自己身子都好受了许多,说话也有了些许精气神。 “谢殿下。” 江衍倒也不客套,等太监搬i凳子,就坐了。 他知道二皇子这是在体现他对有功之人的恩宠,不坐,反而不好。 “将军此i,带有军马几何?” 听见二皇子要询问正事,贾宝玉准备退开,却被二皇子拉住不放,他也就不动了。 江衍看了贾宝玉一眼,沉声说道:“回殿下,当夜贾公子仅带数骑闯入我军大帐,以龙纹玉佩为信,令我点兵驰援泰安。 末将不敢怠慢,当即点齐五千兵马,随贾公子前i。 如今两千先行骑兵已至城门之下,歼灭暴民三千余众,并驻扎城外,以作威慑。 只待后军三千人马一到,便能彻底解去泰安之困。” 江衍后面的话已经无人在听,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第一句话上面。 贾宝玉见二皇子回头看他,他立马跪启: “禀殿下,微臣有罪。 当日骤闻殿下遇刺,泰安被困,唯恐迟则生变,不得已之下,只能擅自做主,以太上皇钦赐龙纹玉佩为信物,强令青州兵马支援泰安。 微臣擅用太上皇信物,微臣有罪,还请殿下降罪!” 龙纹玉佩是太上皇随身之物,上面刻有太上的尊号,等闲官员见了,都得跪拜接待。 但是,当日太上皇赐玉佩的时候可是说了是让他可以随时进熙园觐见,可没允许他用作他途! 若是人人都效仿贾宝玉此举,拿着天子御赐之物干扰地方军政,那天下岂不乱套了? 所以,若是以此给贾宝玉定一个假传圣旨之罪,也是完全说的过去的。 虽然,江衍之所以愿意随他i泰安,并不仅仅只是靠一块玉牌,但是,他需要一个师出有名。 这也是之前贾宝玉就给他的承诺。 二皇子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难怪,青州的兵马能够i的这么快,这么及时。 身子动了动,二皇子想伸手扶他,却弯不下腰,然后,竟有些泪意道:“快起i,你一片丹心为我着想,我又怎么能因此而降罪于你,只是你,罢了 众人听令!” 二皇子忽然正声,所有人全部跪地垂听。 “我今遭奸人所害,垂病在床。然,山东尚有十万灾民,不可一日无人做主。 幸得巡按御史、昭信校尉贾宝玉,聪明机断,有勇有谋,可当大任。 特令其领山东赈抚使一职,代我全权署理山东境内一切赈济、安抚灾民之事。 并,山东境内,上至巡抚、节度使,下至文武官员,悉数听其调令,若有违令者,斩!” 二皇子说的很慢,每说几句话,便要停歇一下,但是依旧不影响众人眼中露出震诧之色。 就算殿下要找人代他署理赈灾事务,也不必授予这么大的权力啊! 连巡抚和节度使都要听从号令? 这已经是超越总督的权力了! 贾宝玉也是一惊,就要反对。 因为他在二皇子面前,二皇子侧坐在床上,只微微一偏头,便在他耳边低声道:“城中有心怀叵测者,子衡帮我,诛之!” 贾宝玉心头一凛,看i,二皇子心中另有打算。 见贾宝玉不动了,二皇子却似乎嫌众人的惊讶还不够,继续道:“请天子剑。” 总管太监爬起i,向二皇子床榻之后取下天子剑i。 “今将陛下钦赐天子剑,交由镇抚使暂管,替我,诛杀境内奸邪!咳咳” 二皇子最后几个字,带着莫大的杀气。 如此一i,就算原本有意劝诫之人,也不敢开口了。 上位者的心思,最是莫测。 特别是在这样权力交接,最是敏感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因为一句话,为自己招i杀身之祸。 二皇子在宣完令之后,便似抽去了所有精力,重新躺下,然后令众人散去,只留下贾宝玉一人。 “殿下。” 贾宝玉手捧银光宝气的天子剑,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把象征着无上皇权的天子剑,任是谁拿着,都会犹如万钧之重。 二皇子摆摆手,道:“我身体不适,你有什么问题,就问邱公公吧。” 二皇子身边的太监总管姓邱。 贾宝玉点头,然后就二皇子离开商陵之后的所有情况了解了一遍。 重点在二皇子去曲阜前后。 “邱公公的意思是,殿下在去曲阜之前,泰安城内外一切如常,但是数日之后回i,灾民便突然暴动?” “回大人,正是,奴才这几日仔细打听了,下面的人说” 邱公公还下意识的扫视了一下堂内,发现除贾宝玉外就全是自己的人,这才安心,继续道:“奴才听说,是殿下走后,下面的人肆意克扣灾粮,以砂石煮粥,还传言,说殿下之所以去曲阜,是因为要去拉拢衍圣公,以窥此行到山东,根本不是为了赈灾而i 天可怜见,殿下实在是因为泰安局面紧急,下面的人个个蛇鼠一窝,都给殿下刁难,殿下才会去曲阜,寻求境内大儒们的帮助的” 邱公公自己说起i都为自家殿下委屈。 好端端为灾民殚精竭虑,还被人这般肆意诬陷。 最可恨的是,那些愚昧无知的蠢东西,居然还相信了,还敢聚众造反,以下犯上,实在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贾宝玉深思,实话实话,二皇子在局面未稳的时候,突然去曲阜,这一步,走的实在是不够沉稳。 这才给人以把柄。 况且,贾宝玉敢猜测,二皇子心中未尝没有顺势招揽衍圣公之意。 因为衍圣公府,世居曲阜,等闲连京城都不会去,二皇子要施恩的机会不多。 敌人,就是抓住这一点,给予狠狠一击。 这下子好了,不管二皇子初心为何,污名都洗不掉了。 数万灾民暴动,造成上万的伤亡,这些过失,几乎都要被扣在二皇子的身上。 哪怕他还遇刺了。 世道,险恶如此。 哪怕是天潢贵胄,一样会中暗算,会踏入陷阱,甚至难以自保。 第126章 死不足惜 “子衡兄,恭喜了。” 刚出二皇子的内室,迎面便走i韩之涣,他满脸笑意的给贾宝玉道了贺。 贾宝玉不动声色的避了避。 许是天生比别人六识敏锐,之前二皇子授他天子剑时,将屋内众人的脸色都看在眼中。 嫉妒、不服者有之。 但是眼中含有嫉恨者,却不多。 韩之涣,恰是其中之一。 或许,他以为他跟着二皇子时间最久,贾宝玉如今的恩宠,应该放在他的身上才对。 笑了笑,贾宝玉道:“韩兄言重了,殿下经此大难,我等扈曲又何喜之有?” 韩之涣尴尬的笑了笑。 “对了,之前殿下去曲阜,是谁给殿下出的主意?” 贾宝玉忽问。 “那是我和张、钱等众位同僚的建议 子衡兄不知道,当时泰安局面真是焦灼如泥潭一般。 粮食不足,银钱未到。 殿下好不容易凑足一万多两银子,原以为可以购买灾粮一万石,但是却被告知只能买两千,且一处只能买几石。 城内粮商囤积居奇,联合肆意涨价,实在可恨! 原本殿下准备祭天子剑以杀之。 但是又思,山东灾民何止泰安这两三万?若是此次动了杀戮,必然使山东及附近省份的豪商闻风丧胆,以后要想再从他们嘴里取粮,便更艰难了。 值此危难之际,我们才给殿下提议,不若从曲阜打开局面为上策。 山东曲阜,历i世家大族齐聚,又有衍圣公府” 韩之涣尚自滔滔不绝,贾宝玉却已经听烦了! 枉自此人还得二皇子器重,以前他也觉得此人尚算聪明,至少城府不一般。 谁知道,竟真的只会纸上谈兵。 贾宝玉认为,当时的情况,与其去衍圣公府,还不如杀一儆百,以鲜血威慑天下粮商! 因为,这已经不是疥廯之疾,而是整个山东从官府到民间,全部溃烂不堪。 堂堂皇子,居然在富省调不到粮食? 疥廯之疾可用怀柔之策,徐徐图之。重疾当用重典! 还建议殿下去曲阜,给暗中窥视的敌人以可乘之机? 实在愚昧。 贾宝玉不由想起了当初在京城时叶琼说过的话,二皇子天资有余,对笃定之事十分坚持,但是对于没把握的事,却很是优柔寡断,极易受人误导 如此看i,竟是一点没错! 凭二皇子从京城,到仓溪,再到商陵的一系列手段、造势i看,都不可谓不是明主! 贾宝玉甚至都觉得,此行定然会很顺利,没想到,还是误在这里。 深吸一口,贾宝玉不愿意在这个关键时候与韩之涣争论,因为那毫无意义。 随意的点点头,i到了前厅。 所有官员、武将都还未走。 贾宝玉迟疑了一下,i到上首次位坐下。 主位,那是二皇子殿下的。 “殿下既托我以重任,接下i这段日子,还需要诸位全力配合我,共同完成殿下交付的重任,诸位以为如何?” 贾宝说着,不经意的将手中的天子剑放于高几之上。 “下官等恭候镇抚使大人的差遣。” “末将等听候大人调令!” 声音虽不齐整,也有些勉强之意,但是每个人也开口表了态。 “很好。” 贾宝玉笑了。 “江大人。” “末将在。” 江衍站起i,抱拳拱手道。 他心有唏嘘,半日之前他还说希望和贾宝玉同殿为臣,结果转眼,他到成了对方的下属。 好在,这只是暂时的,不然,他臊也臊死了。 “城外暴民虽然已被将军麾下的将士杀退,但是仍旧不得不防。 令你率领麾下各部人马,城外扎营布防,以防暴民再次聚集。” “末将得令!” 江衍领命之后,忽又道:“禀镇抚使,方才手下将士i报,有数股灾民,大约都是几十数百人,悄然脱离泰安,往外逃走。” 贾宝玉眉头一皱,随即释然。 必是这几日形成的暴民首领,眼见王师不可抵挡,又不甘心引颈就戮,所以带领麾下“精英”,趁机逃跑,以图东山再起。 “江大人听令!命你率帐下骑兵,将这数股人马,悉数歼灭。” “末将得令!” 江衍脚步一正,抱军拳一礼,然后大跨步出去。 山东布政使颤巍巍的出列道:“禀镇抚使,那些都是灾民,如此,是否太过于残忍,和不近人情?” “是呀是呀。” 诸文官连忙附和。 心中都有种不妙之感,这个新官上任,有些杀气太重啊。 贾宝玉轻哼一声:“山东百万百姓受灾,有计十万流民,若是让这些些心怀不轨之人混入整个山东境内,届时,各地群起造反,诸位又当如何?” “那那也不必全部赶尽杀绝啊,可以命江将军把人押回i” “眼见王师已至,还不甘心以为黔首,却愿意追随反贼逃亡,此等人,诸位难道还以为是灾民? 百姓纯朴,却也难免有害群之马。 之前上万的人暴乱,大多灾民都可以说是被胁迫,被生存所逼,但是绝不包括现在还忠心跟着反贼首领逃亡的那些人。 那些人,必然是在之前的暴乱中得到好处的人! 杀人、抢劫粥棚、菅女,必是这些人所为。 所以,他们死不足惜!” 众官无言以对,只得俯首听令。 然后又各自汇报一番之前的任务,又领了新的差使,然后都下去做事去了。 贾宝玉独坐堂内,仔细的摩挲着手中这把天子剑 虽然他并非恩威自重之人,但是也不得不说,这种大权在握,无人敢不从命的感觉,真的会忍不住令人沉迷 强自收摄心神,站起i。 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若是差事干不好,一切都是水中月镜中花,过眼烟而已。 …… 山东境内,隶属黄河上游,也是此次山东水患的源头。 工部的治水人马,将总部设在离此处三十里之外的高山上。 此时,工部、户部负责此行治水的官员,全部聚集在一间临时搭建的房舍之内。 大司空杜安樘居于上首,追问下方的斥候: “泰安之危已解?何人带兵所救?” “青州节度使亲自带领大部人马,赶至泰安,解了泰安之危。” 堂下众人诧异。 “青州的兵马,怎么会这么快就到? 难道他江衍有未卜先知之能?” 青州距离泰安怎么说也是好几百里路程,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发兵救援了? 难道青州节度使这么大胆,闻讯就敢大肆调兵?他也不怕情报有误? “不管怎么说,泰安之危解了就是好事。不然,真要让整个山东的灾民闹了起i,后果不堪设想。” 杜安樘如此说道。 他是立场坚定的二皇子党,此次泰安之乱,令他心焦不已,如今骤然听闻已经平息,自然轻松了不少。 第127章 迎月夜 听闻杜安樘的话之后,众人都点头应是。 一名工部的官员敏锐的发现贾政在听闻消息之后,点头长吁一口气的样子,故笑道: “我观存周先时几日脸上愁苦不已,必是为你家子担心,如今知道泰安危险解除,存周兄可是能安心了?” “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存周家的孩子,那可是得到太上皇青睐的少年才俊! 你家若是有这样的后辈,别说是亲儿子,便是侄子侄孙,你也早捧到天上去了,哪里还有闲心在这里取笑存周? 可惜,你家并没有” 贾政被两位上司同僚打趣,面上露出些许尴尬之色。 因为,自从知道泰安有灾民暴乱以来,他就确实悬着心。 虽然他知道贾宝玉已经和二皇子分开,在商陵县主事,但是商陵和泰安并不远,他很怕商陵也被波及。 他就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了,可不敢折损在这里 不过初时的尴尬之后,便是无尽的骄傲! 是呀,哪怕你们官位比我高,但是比起子嗣的出息来,你们可比老夫差远了! 上首的杜安樘也听见了下属的谈笑,他也笑了笑,然后又问信使:“二皇子殿下的境况怎么样?” 信使闻言,似有些唏嘘之色,抬头看了前面的贾政一眼,躬身道:“听说,殿下身上的伤势过重,已经不能署理赈灾事宜,所以当众下令,设立山东赈抚使一职,全权署理赈灾事宜,并赐天子剑,且严令:凡山东境内,上至巡抚,所有官员需悉数听从赈抚使号令,违令者当斩!” “赈抚使?连巡抚都要听从号令?这不是说,连我们也要听从那所谓赈抚使的命令了?” 工部郎中觉得稀奇,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官职。 便有人追问得殿下信任,担当此重任之人是谁。 “正是先前的商陵赈灾使、巡按御史、昭信校尉贾宝玉,贾大人” “呃” 好几个官员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句:“谁?” “贾宝玉,贾大人。” 一道道不可思议之惊叹声,在此间此起彼伏。 众人又看向贾政。 贾政自己也是愣愣的。 那子,又升官了? 而且这一次还一下子升到天上去了? 这还真是,他母亲的 贾政心中,忍不住冒出这样一个极能表示心态的词汇。 “咳咳,存周,恭喜了” “恭喜贾大人” 面对周围传来的充满无尽嫉妒唏嘘的问候声,贾政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尽量让自己不要笑出来。 事实上,他也真的笑不出来。 那子虽然给他争了光,但是同时,也将他的面子狠狠的撸到了地上。 老子不如儿子,这也许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 杜安樘显然对于这么个结果也是始料未及,有些惊讶。 不过他到底与别人不同,作为工部尚书,他已经是国朝从一品重臣。 虽然同样惊讶,但不至于心态失衡。 “殿下既然做出如此决断,必有其道理,你们不可妄自非议。 另外,殿下病重,按理我们身为臣子,当赶赴泰安问候。 然治水乃关乎天下民生,关乎千秋万代的大业,不可以有一丝懈怠。 所以,从即日起,诸位当摒弃杂念,按照之前所议定的策略,各司其职,将山东水患,彻底掐灭在我们手中!” “下官等谨遵部堂之令!” 帝都,紫禁城。 竺兰法师脚步坚毅的跨进了勤政殿。 一如往常,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人员。 恢弘威严的龙案后面,是气息凛然的景泰帝。 “贫僧参见陛下。”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景泰帝没有让他坐下。 而是一言不发。 竺兰法师却是丝毫急迫不安的情绪也无,就这么保持躬拜的姿势,一动不动。 足足十余个呼吸之后,上首方传来一道阴冷的声音: “大皇子府死了一个妾,你可知道?” “禀陛下,贫僧已经听闻。” 竺兰满不在意的姿态,令前方本就阴冷的气息一下子变得危险起来。 “哦,禅师莫非是要告诉朕,不知道此事系何人所为?” “贫僧确实不知。想来,大皇子乃陛下子嗣,天潢贵胄,不知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潜入王府内杀人。” 啪! 陶瓷制成的悲剧被挥在地上,摔成碎片的声音。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竺兰犹豫了一下,缓缓跪下。 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气氛在此间弥漫。 角落里,两个侍立的黄门,已经被吓的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莫非,你以为你为朕立过功,是朕手中的一把利剑,朕,便不敢杀你?” “贫僧不敢。” 景泰帝盯着下方之人,冷哼一声,道:“再锋利的剑,只有剑刃始终朝着前方,才能被持剑人所倚重。 若是有一天这把剑的剑刃倒转,反而威胁到了持剑之人,朕想,或许此剑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朕之逆鳞所在何处,你不应当不知道。 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凡有下次,休怪朕不念昔日之情分!” “贫僧明白,谢陛下不杀之恩。” 竺兰跪伏道。 从勤政殿内光亮的可以倒映出人影的地面看去,可以看见,一张同样阴沉如水的脸。 贾宝玉主政泰安。 灾民暴乱之后留下了大片烂摊子,都需要慢慢收拾。 重新设立粥棚,清查灾民当中的不安分子。 凡是在之前的暴乱之中,主动带头闹事的,一经确认,立马便被下入泰安牢狱当中。 除此之外,凡是在二皇子去曲阜期间,表现异常,贪墨灾粮的官员,也一并拿下。 贾宝玉要知道,到底是何人在背后策划的一切。 这也是二皇子的意思。 可惜,数日以来,虽然清查出一些线索,但是所涉及的幕后之人,早已经在之前泰安的暴乱之中,消失殆尽,一点踪迹也无。 便是连二皇子所中的弓弩来源,也是一点头绪也无。 敌人,确实狡猾。 利用数万的灾民天然形成的屏障,策划了这么一次完美到几乎没有留下痕迹的刺杀。 既然抓不到元凶,贾宝玉也不纠结,将重心重新放入赈灾的事情上来。 八名之前赈灾不利,贪墨灾粮的官员、管事被押在城头上,当着外面上万双灾民的眼睛,斩首示众。 八颗滚烫的人头从高高的城楼坠落,算是朝廷对之前事情的一个交代。 先礼后兵。 朝廷表明了态度之后,所有灾民,便也不再是之前那样松散的管理模式。 所有灾棚,进行军营式的管制。 再有哄抢闹事者,斩! 夜间随意走动者,斩! 鲜血,才是抚慰创伤的最佳良药。 短短十余日,泰安的所有秩序,便已经全部恢复。 至于粮食 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也不在乎一个两个。 在贾宝玉下令于菜市口处斩一个风评极差、恶贯满盈的粮商,且抄没其所有家产之后,泰安城内,所有粮商全部懂事了,将早已经“卖光”了的粮食,从城外、从地窖,慢慢搬了出来。 贾宝玉给了灾起之前的粮价予以收购,并对囤积粮食够多的粮商,赐爱国牌匾,彰显粮商们“主动”为朝廷分忧解难的功绩 此时,朝廷对于用灾民修建大坝、筑河堤的批复也已经下来。 “同意。并,命工部尚书杜安樘调集境内所有可用官兵,沿途押送挑选出的灾民,莫使扰民、暴乱之事发生。” 当杜安樘将这个消息传递至泰安之后,贾宝玉立马便遣使去见杜安樘,商量具体的行事方案。 只要这件事一做成,山东赈灾的紧迫感,将会立马下降一半。 剩下的,就轻松多了。 时间流逝,转眼,炎炎夏日早已过去,秋天也悄悄迈过了近半的步伐。 中秋,即将来临。 青州,二皇子移居养病的行宫之内。 贾宝玉坐在二皇子的病榻之侧,详细的给他介绍着关于山东境内的赈灾收尾事宜。 “这些日子以来,子衡辛苦了。看看你,都瘦了。” 二皇子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养,气色已经好多了。 他听完贾宝玉的汇报之后,满意之余,也露出几抹关切之意。 贾宝玉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确实,似乎比以前多了些许棱角分明之感。 “呵呵呵呵” 二皇子笑了起来,道:“明日便是中秋,可怜你我二人都不能在京与家人团聚了。今晚子衡就留下来,我们两个凑一起,把酒对月,聊慰思乡之情。” 贾宝玉刚想推辞,便看见二皇子不悦的面色,因此笑了笑道:“太医说了,殿下伤势未痊愈前,不能饮酒。” 二皇子顿时以一种生气的情绪看着贾宝玉:“我已经很久没喝酒了,今晚乃迎月之夜,子衡也不知道将就我一次? 再说,我已经痊愈了,不信你看看。” 二皇子起身,顺势下榻。 贾宝玉分明看见他脸上有一丝痛苦之色,却强忍着。 便连忙扶过他来。 心中一叹。 外面的人如何知道,这两个多月来,这位从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天潢贵胄,经历了怎样的磨难。 伤口愈合,化脓,剜肉,愈合 这样的循环往复,不知道经历了几次,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好在,如今总算是稳定住了。 当夜,二皇子果真在行宫内举行宴。 所宴请之人,只有贾宝玉一人。 在后花园中空旷的凉亭之内,无人打搅,只贾宝玉和二皇子两人,轻酌酒,对月吟诗。 俄而,二皇子又叹息:“我从听着周围人的赞美与奉承长大,也自以为博览群书,才智过人,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的接下这次南下赈灾的使命,以证明自己的才能。 可是,我还是失败了,不但失败了,而且连性命都险些被人谋去。” 二皇子目露追思之色,心情似乎也变得略有一丝沉郁。 贾宝玉道:“殿下不必如此,泰安之事,实乃居心叵测之人精心谋划,原非殿下之过。 殿下南下之后,不论是行事还是手段,都无不证明了,殿下的智慧与才学。 圣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敌人处心积虑,置百姓安危、家国大义于不顾,殿下又何必将敌人的阴险歹毒,当做是自己的过失呢?” “呵呵呵,子衡不必宽慰我,事实如何,我心中清楚。 倒是,今次若非子衡,我真不知道此次山东赈灾最终的结果会如何。 如今好了,虽然因为我的过失,让其中出现波澜,但总算结果是好的。 我这也算是识人有明,及时补救,也就不负山东百姓了。” 二皇子呵呵笑道。 贾宝玉道:“为殿下分忧解难是臣子的本分,我实不敢当殿下此言。” 二皇子摇摇头,知道贾宝玉谦逊的性子,也不过于纠结这个问题。 真正的感激之情,从来都不是流露于语言的。 “好了,说了今夜不谈国事,不谈国事,我竟又主动提起。我先自罚一杯 嗯,山东巡抚那个老滑头,人虽然不靠谱,但是送的酒,味道确实不错。” 二皇子抿了一口酒,一脸享受的道。 在京城的时候,他明显好茶不好酒,却不知道为何突然变了风格。 贾宝玉故笑道:“殿下认罚是假,想借机多喝一杯酒是真吧?赵巡抚给殿下寻来的,可是真正上等的女儿红,放在外面,可是千金难寻。 连在下,今日也沾了殿下的光了,得以享了口福。” “哈哈哈” 贾宝玉敢和他开玩笑,显然令二皇子有些高兴,顿时道:“既然子衡喜欢,我那里还有两坛,我便送一坛给子衡好了。” 说完也不给贾宝玉拒绝的机会,就叫外围侍立的太监去取出,往贾宝玉的下榻之所送去。 贾宝玉拒绝不得,也就罢了。 二皇子忽然又笑道:“子衡才智过人,有时却未免太过于自律,以致有呆板之嫌。听说上回巡抚赵大人给你寻来两个娇娘,不但被你给拒了,还将赵大人申饬了一回。 如此不近人情和不解风情,可不是雅士所为哦。” 贾宝玉心头一动。 这等事,没想到都被二皇子知道了。 “我身负殿下重托,自当为殿下之事殚精竭虑,实在不敢有一丝懈怠。 况且当时灾情未靖,我身为赈抚使,自当为山东诸将官表率,焉能留念于风月之间。 是以如此而已。” 山东巡抚,从二品的大员。申饬是谈不上,只是告诫了他一定要谨言慎行。 本来山东巡抚也只是看在二皇子的面上,才想着巴结讨好他一下。贾宝玉既然不受,那就算了。 只是一点的不能再的事。 “子衡做事,就是太认真了。” 二皇子摇摇头,忽然露出一抹狡猾之色。 “今晚除了酒之外,我还有一样好东西要送给子衡。” “敢问殿下所赐何物?”贾宝玉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到时候子衡自然就知道了。” 第128章 杜秋娘、金缕衣 对酌方罢,贾宝玉被几名太监带领来到行宫的厢房,刚进去,贾宝玉就知道二皇子所说的礼物是何物了。 烛光笼罩,香暖袭人的房间之内,一名红衣曼妙,娇羞怯怯的少女,侧坐于床榻之旁, “这……” 贾宝玉顿了一步。 带领的太监立马笑道:“贾大人莫要奇怪,这便是殿下赐予贾大人的礼物。” “公公且去回殿下,就说殿下的好意在下心领,只是这里乃是殿下的行宫,臣下如何敢造次。” 贾宝玉并无意与上司共赏美人儿。 “诶唷我的贾大人呢,殿下早知大人会这么说,已经提前交代了。 这位杜秋娘姑娘是青州有名的名妓,昨儿才进的行宫,是殿下特意为大人准备的。 大人若是喜欢,明儿就可以带走。 对了,殿下还说了,叫贾大人花开堪折直须折,莫要辜负美人儿。 好了,奴婢先行告退了。” 太监说完就招呼另外一些剪烛花、端洗脚水等的太监出去了,顺带合上了房门。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点异样的颜色也无。 显然这些太监对于这样的事早已是司空见惯。 事已至此,贾宝玉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否则便显得太过于矫情。 摸了摸嘴角,贾宝玉向前走过去。 美人儿保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要不是还能看见她微微起伏的胸口,贾宝玉都要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轻轻偏头,贾宝玉开始打量这个低垂着头的美人儿。 贾宝玉也已经见惯了美人,也知道二皇子相赐,其容貌必定不俗。 但是此时咋一观之,也不禁对此女感觉惊艳。 雪为冰肌,玉为魂 好一个二八芳龄的美妙佳人。 “大人~” 许是为贾宝玉的直视所怯,佳人偏转了脸庞,轻轻娇唤了一声。 贾宝玉见她清丽绝美的脸上只有少女的娇羞,并无泪痕与勉强之意,这才收回视线,走到她面前的榻上坐下。 佳人又把脑袋偏向另一边。 贾宝玉笑道:“你就准备这么坐着待一晚上?” “啊?”佳人抬头,飞快的扫视了贾宝玉一眼,眼中惊讶之色闪过。 没想到传言中的赈抚使大人竟然是如此俊俏的一个少年郎。 却不敢直视贾宝玉,赶忙站起来道:“奴家这就侍奉大人就寝” 说着看了旁边之前太监们抬进来的洗脚水,犹豫了一下,走到水盆边,准备将水抬过来。 “且不忙。” 贾宝玉笑着制止,看她娇弱的身躯,也不像能端的动木质洗脚盆的样子。 “你叫杜秋娘?” “回大人,奴家正是杜秋娘。” 佳人亭亭玉立于屋内,纤纤玉手轻垂。 “你可知道唐朝也有一名女子唤作杜秋娘?” “奴家知道” “那你可会跳《金缕衣》?” 金缕衣,唐代歌姬杜秋娘所作七言乐府。 “奴家学过一点” “既然如此,不知在下可有幸观赏一曲?” 许是贾宝玉温平静的声音,打消了佳人的一些顾虑,她逐渐抬头,看了自己身上单薄的衣裳一眼,犹豫道:“可是,此时没有舞妆” “无妨。”贾宝玉轻轻一摆手。 如此,佳人也不再推辞,凝息一下,等寻到感觉之后便轻抬脚步,扬起舞姿,缓缓步入屋子中间。 一段简单的起舞动作之后,便是轻启朱唇,唱道: “劝君莫惜金缕衣, 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 莫待无花空折枝。 ” 舞步翩跹,声音悠悠,传出房间,在寂静的夜空中,清美动人。 行宫的主殿之前,二皇子在邱公公的搀扶下,站在花廊之前。 凝神静听,也能隐隐听到前院传来的歌声。 当太监来回禀贾宝玉的反应之后,二皇子笑道:“子衡,倒是一个雅人。” 旁边邱公公道:“贾大人是读书人,自是有些文雅之气。 不过,贾大人又不像读书人。 殿下瞧瞧,自殿下授贾大人重任以来,贾大人手段可着实凌厉呢。 把这山东的官儿们,弄得哀声哉道,背地里,没有不骂苛刻的。 相比之下,与殿下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殿下刚刚南下之后的举措,可是温软柔和的多,沿途的州县官儿们,无不赞颂殿下仁慈宽厚。 殿下,才是真正的如玉君子呢!” 他本来是想拍个马屁,不料等他说完,缺却见二皇子之前还笑意盈盈的面色已经变得阴沉。 “殿下”他不安的唤了一声,实在不知道哪里惹得自家殿下不快了。 “无知的蠢东西,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二皇子心头不悦,跨步回了寝殿。 无知的蠢货,哪壶不开提哪壶。 屋内,馨香暖暖。 都说舞步是最能表现女子身段之美的。 此话果然不假。 古典曼妙的舞步,灵动婉约的歌声,将一个色艺双馨的美人全身的美好,都表现出来。 对观者贾宝玉来说,无疑是一种享受。 自南下以来,满眼所收的尽是苦难、血腥和与官员们的勾心斗角。 此夜忽闻如此美好的事物,自然心情愉悦。 只是可惜,金缕衣歌词太短,哪怕佳人才艺精湛,让人重复听了数遍也不觉得烦腻,但是一曲短短半刻钟的舞曲,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佳人收手亭立于贾宝玉眼前,娇喘吁吁,等待着点评。 “曲美,舞美,人亦美。” 贾宝玉自然不会辜负佳人心思,发出赞美。 佳人顿时会心一笑。 贾宝玉压下一些旖旎的心思,问及她的情况。 原来她本名杜凝香,花名杜秋娘。是青州城内今年胜选的花魁,因被巡抚重金买来,进献给二皇子殿下。 本来她以为以后会成为二皇子的人,没想到入了行宫之后,只是当日见到了尊贵无比的二皇子殿下一眼,然后就被带下去了。 本来她还惶惶不安,以为没得到贵人的青睐,命运未卜。 今日忽有太监来通传,让她今夜过来侍奉赈抚使贾大人,并云赈抚使大人如何贵重云云,叫她定要心侍奉 贾宝玉前后思索一番,觉得这个杜秋娘是二皇子殿下派来监视他的可能性比较低。 也是,自己完全可以玩一夜就走,自然就不存在别的。 只是,对她太不公平。 显然二皇子是要用她来犒劳自己或者说是收服自己。 若是她最后没能得到自己的欢心,又失了身,只怕结果不会太好。 想了想,贾宝玉起身,准备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 杜秋娘面色顿时绯红,只略微一犹豫,便走过来,替贾宝玉宽衣解带。 然后扶着贾宝玉坐下,又给他脱了鞋袜。 “只怕先前的水已经冷了,奴家这就出去,叫人重新送热水来。” 杜秋娘声若蚊蝇道。 显然,她以为,最后这一道工序完成后,就要见正题了 第129章 不知秋娘可会弄箫? “不用了。” 贾宝玉收脚坐到床上。 他来觐见二皇子之前是洗沐了的,此时倒不用再去麻烦行宫中的人。 “我观外间有一张软塌,今晚你就睡在那边吧。” 贾宝玉说着,给自己盖上被子,便躺下准备就寝。 闭眼一会儿,感觉到她一动没动,也没有帮他吹灭烛台,便睁开眼睛看向她。 却见方才娇羞怯怯,满面春熏的花魁杜秋娘,此时并没有被“赦免”之后的如释重负,而是变得神色惶惶,一双美丽迷人的双眼,亦不自觉地留下两行清泪来。 察觉贾宝玉睁开眼睛,她忽地跪下来,哭泣道:“奴家求大人垂怜” “你这是做什么。” 贾宝玉坐起来,纳罕道。 “难道是殿下胁迫你?” 贾宝玉疑惑,莫非她得了死命令,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便会被惩处? 应该不会吧,在贾宝玉的印象中,二皇子应该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收服自己的心,或者是犒赏自己的功劳这都说的过去,但是绝对没必要硬要塞给他美人儿。 “没有,不是,没有人胁迫我” 杜秋娘继续摆首。 “那你这是为何?” “求大人垂怜,收纳秋娘,日后秋娘定会好好服侍大人,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恩德。” 贾宝玉眼中露出狐疑之色,杜秋娘如此表现,让他不禁怀疑此间是不是真的有猫腻。 杜秋娘看出贾宝玉眼中的怀疑之色,立马叩首解释:“大人有所不知,秋娘出身风尘,见惯了出阁之后姐妹们的遭遇。 今日若是不能得到大人的垂青,等待秋娘的,定然没有好结果” 贾宝玉略微不悦:“你可想清楚,我不坏你清白,便是给你留有余地,今后你还有可能得到殿下的青睐。若是你今夜执意留下,以后在殿下身边,可就没有立身之地了。” 杜秋娘面色一白:“殿下不是说,大人可以带走秋娘吗?” 贾宝玉没好气的一笑,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当真这么大了,刚见了一面的花魁都能被自己迷晕,死活要跟着自己走。 虽然有美人相伴确实是一件美事,但是在青州还好,一旦回了京城 他可没办法面对黛玉和宝钗。 两个人他还没彻底搞定呢,再带一个花魁回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系数吗? 难不成要自己做花花公子,玩腻了就把人家丢在青州自生自灭? 这么渣的事,贾宝玉自忖还做不出来。 “我家中父母礼教森严,必不允许我从外面带女子回去,你又何必跟着我回去遭罪?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贾宝玉有意吓吓她。 杜秋娘面色顿时黯然,她以为贾宝玉是嫌弃她出身风尘,因此低声道:“既然如此,大人可以将我别院另居,秋娘不图别的,只盼能得一栖身之所。” 贾宝玉顿时不能理解了。 “你才貌俱佳,以前也是受世人追捧的名妓,也许能有更好的际遇,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杜秋娘抬头直视着贾宝玉的眼睛,忽地道:“大人可有心情听秋娘诉说缘由?” “呃,洗耳恭听。” 对于美人,贾宝玉从来都愿意给与足够的宽容。 杜秋娘得到许可,认真的感谢叩拜,之后才抬起头来,慢慢说道:“之前大人所说,不愿意坏秋娘清白,好让秋娘日后能有所仪仗,秋娘在此,先谢过大人怜惜之情。 但是,大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本来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所谓清白之身,只是为东家赚钱的工具而已,从来都不是我们自己的依仗。 今夜,二皇子殿下送我来伺候大人,就算大人心慈没有碰我,但是在殿下心中,我已经是被她送出去的人了。 纵然奴家告诉殿下仍旧是清白之身,只怕殿下也难以再接纳于我。 便是最后殿下看在秋娘略有姿色,愿意垂幸,但是因为奴家曾今是他欲送而不得的人,也不可能得殿下真心相待了。 最后,多半也只能被殿下随意再转赐别人。 到了那时,命运可想而知。” 听了杜秋娘的话,贾宝玉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男人对于自己曾经舍弃过的东西,似乎真的难以再生出眷念之心。 况且,还要防备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曾抛弃过她的行为心怀怨恨。 如此说来,杜秋娘不愧是生在风月场所的人,对男人的心思,了解的透彻。 只是 “那你怎么又知道我一定会对你好? 你又怎么知道,跟了我,就一定比跟别人更好?” 杜秋娘闻言,面上忽露羞臊之色。 “实不相瞒,大人之名,之前秋娘便有些耳闻。 大人原是京中才子,后来随二皇子殿下入山东赈灾,先是主商陵事,后来山东出现灾民暴乱,二皇子殿下被困。 大人便单骑赴青州,调动兵马救驾。 事成之后,殿下让大人主山东赈灾事宜,仅仅两个月,便平定山东十万灾民之难。 大人如此盖世豪杰,又怎么会欺我一介弱女子?” 说到这里,杜秋娘竟然看着贾宝玉,俏皮的一笑。 美人的赞颂,令贾宝玉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杜秋娘笑道:“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大人的事迹,在青州城,不,在整个山东的地界,早就唱响开来。 山东大水本是天灾,以往就算有朝廷赈济,但是每次还是会有很多地方赈济不力,至于饿殍遍野。 但是今次,如此巨大的灾情,因为有大人一人的存在,整个山东竟无一人因为得不到赈济而被饿死! 因为,大人是用得罪山东诸将官,是用贪官污吏的献血,来换取灾民的性命的。 如今,大人在山东百姓的眼里,早就犹如万家生佛一般。 秋娘,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贾宝玉听了,却摇摇头。 杜秋娘所说的,都是传言而已,实际上,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他却知道,这些传言,大多都是在二皇子的授意之下传出去的! 因为,二皇子殿下出师不利,泰安一乱,上万军民死亡。 这对二皇子以后承继大统无疑是不利的。 二皇子急需,一个漂漂亮亮,完美的结果来弥补这件事带来的不利影响。 哪怕,为此将贾宝玉推向神坛也在所不惜。 因为,贾宝玉是他的人。 贾宝玉的功绩,便是他的功绩。 所以,对于杜秋娘的话,贾宝玉不能反驳与解释。 笑了笑,贾宝玉开个玩笑道:“所以,你早就对本大人芳心暗许了?” 贾宝玉的直白令杜秋娘猝不及防,一时羞的面目通红,倒也知道贾宝玉是故意打趣,所以竟也娇羞道: “自古美人惜英雄,秋娘虽不是美人,却也没有不同。” 贾宝玉点点头,算是对她的诚实回答比较满意。 又道:“只是因为本大人是英雄?” “噗嗤~” 贾宝玉经常用来逗丫鬟的招式,显然对杜秋娘有奇效,她竟然没忍住娇笑出声。 可怜她,之前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 如此一来,梨花带笑的姿态,更比之前动人三分。 却听美人笑着回答:“也不仅仅只是如此,还因为大人温文儒雅,心地仁慈。” 短短时间的接触,杜秋娘已知贾宝玉的个性,大胆的拍了一记马屁。 “还有呢?” “咯咯,还有,还有大人生的也好” “嗯~”贾宝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不再为难一向都是被人奉承,不善奉承别人的佳人。 回过头来,贾宝玉赫然发现,人家杜娘子还跪在地上呢。 便叫她起来。 许是当真跪地有些久了,杜秋娘又娇弱,慢慢站起身来,竟有些吃力之感。 贾宝玉思索一下,觉得事已至此,似乎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故而伸出手:“坐上来吧。” 虽然是自己一力争取来的,但是真到了此刻,杜秋娘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又怕再惹得贾宝玉不高兴,也不敢迟疑太久,便将细腻如玉的纤纤玉掌放入贾宝玉的手中。 贾宝玉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手中的滑腻,就牵着她上榻。 “时辰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贾宝玉如此说了一句,得到佳人轻轻的“嗯”声,然后倒头便睡。 “我把蜡烛吹了” 察觉杜秋娘要动,贾宝玉顺手拉了她一下,闷声道:“不用,料殿下也不会怪罪我多用了他两节蜡烛,就让它们烧着。” 杜秋娘脸上的羞红之色愈加明显。 原来,大人竟喜欢如此情调 杜秋娘怀着对贾宝玉的鄙视,慢慢躺下,轻轻拿起被盖一角搭在自己的身上。 原以为贾宝玉会很快靠过来,只是等了半晌,仍旧不见贾宝玉有何动作,偏头,竟发现贾宝玉的呼吸慢慢变的平稳。 杜秋娘一愣。 她却不知,贾宝玉此时并没有睡着。 事实上,任何人旁边忽然躺了一个尚算陌生的人,还是异性,也不会轻易睡得着。 他确实没打算今晚就动杜秋娘。 实际上,他占过自家丫鬟的便宜,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还保留着的“处男”身份。 一方面是为了身体着想,另一方面,他竟有个很幼稚的想法,想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也交给心爱之人。 显然,杜秋娘虽美,但还达不到取他“红丸”的标准。 以前贾宝玉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纯情的心思,直到后来发现之后,他每一次想起,都会觉得自己有些骚气 正在平复自己内心的贾宝玉,在快要安宁之时,忽闻一道羞怯无比的声音试探道: “大人是不是身体不适?” 贾宝玉顿时睁开眼睛,偏头看向某个也已经发现自己犯了错的女人。 他目中逐渐聚集起恼火的神色。 自己这是,被怀疑“不行”了? 杜秋娘在问出那句话之后就知道不妙,此时被贾宝玉盯着,有些害怕,忍不住拉了拉被子,把自己遮住 贾宝玉深吸一口气。 决心不与女人一般见识。 却知自己此时不可能再睡着了。 背过身,拉过最里面的一床被子,贾宝玉道:“秋娘既然号称是花魁,自然是琴棋书画,各类乐器都精通了?” 杜秋娘看见贾宝玉如此作态,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忍不住为自己刚刚心仪的男人发出一阵惋惜。 但就算如此,她也决心要跟着此人了。 为了弥补自己给身侧之人带来的伤害,杜秋娘放弃自己的矜持,翻身,试探性的从身后搂住贾宝玉。 察觉到贾宝玉并没有反对之意,她心下越发生起怜惜,所以温和的道:“奴家虽然不是全部精通,但是也各有涉猎。大人若是喜欢,日后秋娘便天天为大人演示。” “不是,我是想问,既然秋娘如此多才多艺,那么,不知秋娘可会弄箫?” “萧艺是红尘必修之课,秋娘自然也是略知一二……” 杜秋娘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怜惜,全然凝固在脸上。 第130章 败家娘儿们 第二日晨起,贾宝玉刚刚醒来,便察觉到身边有人窥视。睁开眼睛,果然,左边手弯之内,杜秋娘那晶莹如雪,光洁到没有一丝瑕疵的俏脸,正对着他,眼中,是欣赏,是迷醉。 发现贾宝玉醒了,她迅速回神,羞涩的一笑,垂下眼帘。 贾宝玉从被中拿起右手,轻轻的在她脸上以及尖翘的下巴处抚过,手中传来的完美触感告诉他,这样的女人,若是落入普通的肤浅男人手中,此人定然难以长命。 被贾宝玉爱抚,杜秋娘脸上露出猫般陶醉的神色。 等到贾宝玉的动作停了之后,她轻轻道:“奴家服侍大人起身?” “嗯。” 得到回应的杜秋娘顿时支起身躯,也不敢先给自己穿衣,任由大片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给贾宝玉找来他的衣服官袍,然后请贾宝玉下榻。 贾宝玉欣赏了一番她的身段,坐起身来,微微活动了一下手臂。 佳人螓首虽然轻盈,奈何压了半个晚上,对于男人来说,也是愉悦的负担。 杜秋娘见了顿时不好意思,连忙放下手中之物过来帮贾宝玉揉捏。 “都是奴家不好,让大人受累了。” “无妨。” 贾宝玉笑了笑,又道:“相比昨夜的服侍,这一点不适,我还是能承受的。” 杜秋娘面颊顿时一红。 贾宝玉也不过于逗弄,反正已经是他的人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你可以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到这里等我,我去见过陛下之后再来接你。” 今日是中秋,二皇子定然要宴请境内文武官员,贾宝玉不会让杜秋娘在这里多停留。 杜秋娘闻言,面上喜色难以自抑,犹豫了一下,道:“大人只管去见殿下便是,秋娘就在这里等候大人。” 似又怕贾宝玉误会,她道:“秋娘以后只属于大人一个人,心中也只有大人一人,以前的那些东西,不要了也罢。” 贾宝玉有些意外,道:“你不必多虑,我非迂腐苛责之人,不会因为你曾经的身份而介怀的。” “我相信大人 是我自己不想要那些东西了。 以前秋娘无依无靠,所以才随身携带着那些身外之物以傍身,如今秋娘有了大人,大人便是秋娘的一切。 如今秋娘宛若新生,所以才想干干净净的走出去。” 虽然她口中说着相信自己,但是贾宝玉仅从她的用词上,也能猜到她的想法。 这个女人,很了解当下男人的心思。 男人时间长了,情意总会寡淡,倒时候她的过去就是抛弃她最大的借口。所以,她现在就要最大限度的在贾宝玉面前斩断她的过往。 “不是,你还是没理解我的意思,你不要看着你家大人英明神武、丰神俊朗,就以为你家大人很富裕,很豪爽,其实,你家大人很穷的。” 贾宝玉似很为难的说道。 杜秋娘张了张嘴,眼中全是不明所以。 “咳咳,我听说,当花魁很赚钱的,那些混的好的,一年下来,存个几千上万银子都有可能。 我家秋娘生的恍若天仙一样,在圈内应该混的不差吧? 和你家大人交个底,你这些年存了多少?” 杜秋娘一张樱桃嘴张成了型,惊诧的看着贾宝玉。 大人这是在觊觎自己的财产? 时已中秋,贾宝玉见她身上布料稀少,便将自己的长袍拿起来,给她披在身上,然后捧起她的脸,语重心长的道:“乖乖秋娘,快告诉你家大人,你有多少家底,我也不多要你的,咱们五五分账 对了,要是你以前的姐妹们谁还欠了你银子,也告诉我,我叫人去帮你讨回来,然后,我们还是五五分账,你说好不好?” 杜秋娘拉了拉身上的衣服,过了好久,她实在憋不住了,忽然娇笑起来: “秋娘年纪轻,也是今年春才选上花魁的,没有积攒多少家底,只有一千多两” 贾宝玉顿时高兴起来:“已经不少了都说男人败家,我看你们女人才是真的败家,那么多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你难道就是传言中的败家娘儿们?” 被贾宝玉指责,杜秋娘很惭愧:“我还不是怕再说,我才不信大人会缺银子使,还要,咯咯,还要惦记人家的银子的,咯咯咯。” 都说千金难买一笑。 贾宝玉却知道,自己逗她这么一笑,就表示立马就要倒赚千金! 哈哈,难怪很多人喜欢吃软饭,原来吃软饭的感觉这么爽。 同时也不禁感慨,琵琶行当中所说“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群翻酒污”真是一点没夸张。 而这样的女人,真不是一般人能消费的。这还是她自己的钱,说不要就不要了,以后要是让她花我的银子,不得如流水一般? 嗯,以后坚决不能让她管银钱!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家大人用钱的地方可多了,我告诉你,凡是你的东西,只要是值钱的,今天通通都得带走。” “咯咯,是,奴家知道错了,等会就回去收拾。” “还有,以前你东家康乐坊可有拖欠你的工资月钱?要是有,我去帮你追讨回来。” 杜秋娘笑的不行,她也被贾宝玉弄傻了,竟真的思索起来,然后道:“秋娘从在康乐坊长大,平时妈妈待我们还是挺好的,加上我也不太在意那些,出台这两年,算起来,妈妈确实少给了我不少银子” 贾宝玉顿时恼怒道:“这天杀的老鸨,竟然真的敢坑我家秋娘,看我不带人把她康乐坊给她平了!” “别” 一听贾宝玉要找康乐坊麻烦,杜秋娘顿时紧张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贾宝玉在逗她,顿时噘嘴翻了个白眼。 贾宝玉笑了笑,却暗自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这丫头估计就是康乐坊的掌上明珠,对康乐坊有一定的感情。 这样才对嘛,世上哪里来那么多的霸凌和虐待。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任何地方,都是可能存在一点温情的。 当然,也许是因为杜秋娘真的天资太好,才能有这个待遇 一番玩笑之间,打消了杜秋娘在他面前最后的一丝自卑。天色大亮,贾宝玉已经看见外面太监们来回走动的身影。 没有继续耽搁,贾宝玉在杜秋娘的伺候下穿戴整齐,又用太监们送进来的东西洗漱之后,便去辞别二皇子。 二皇子对他自然是一番戏谑取笑,贾宝玉都受了。 承蒙慷慨,拿了他这么大的好处,让他打趣一番也是应该的。 贾宝玉脸皮太厚,二皇子打趣几句之后觉得没太多意思,也就不多留他。嘱咐他晚上再过来赴宴之后,便让太监送他离去。 回到之前的厢房,贾宝玉没看见杜秋娘回来,又懒得干等,便问随行的太监杜秋娘住哪。 太监以为贾宝玉是食髓知味,太钟爱杜秋娘,又忖度这是自家殿下喜闻乐见的事,便没犹豫,领着他往杜秋娘所居的院落而去。 还没进院门,就听里头的太监一个劲的讨好声: “恭喜秋娘姑娘,贾大人可是殿下身边的红人,姑娘得了贾大人的青睐,以后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到时候,可不要忘了的们这两日来的服侍” “紫姑娘,这包袱太重,还是交给的们吧,的们保证给丝毫不损的送到马车上去” “” 贾宝玉莞尔一笑,跨进院门,就见五六个太监围着两个女子打转,不停的阿谀讨好。 其中一人正是杜秋娘。 杜秋娘早已经换了一件花枝招展的衣裳,显得很是高兴。手中拿着一个钱袋,从中取出一锭锭银子,打赏给讨好的太监们。 太监们得赏之后自然开心的跪下千恩万谢。 贾宝玉却顿时扶额。 这娘儿们,才刚交代过她就忘了,她随手打赏出去的,居然是一锭锭五两制式以上的银子,本少爷出手都没这么阔绰。 这个败家玩意儿! 第131章 共食一汤 二皇子至青州是为了养伤,而贾宝玉下青州则是为了方便理事,所以下处设在巡抚衙门。 出了二皇子的行宫,迎面碰上叶晧要去觐见二皇子,两人便先后打了招呼。 “这位是……?” 贾宝玉身后跟着不少人,奈何杜秋娘实在太过于亮眼,哪怕正人君子如叶皓,咋见之下,也不禁有些呆了眼,下意识的问道。 杜秋娘从在风月之地长大,对于何时何地该如何表现深谙其道。 叶晧年轻公子,换在以往她自然是微笑优雅的回应,只是此时她已经跟了贾宝玉,自然不能对旁人表现热情。 也不说话,只是简单的屈身一礼,便往贾宝玉身后略站了站。 贾宝玉略显尴尬。 “殿下所赐,不得推辞……” 旁人便罢了,叶晧可是太师亲孙子,以前经常到人家府上听课,蒙受圣人教诲…… 果然,叶晧顿时色变,看了贾宝玉一眼,再看了看杜秋娘。冷哼一声,随便拱了拱手,便不理贾宝玉,转身进了二皇子行宫。 他不是厌恶送侍女这样的事,而是,贾宝玉可是他爷爷看中的孙女婿人选,也是他心底认可了的姐夫候选人。 对人不对事,咋一看见贾宝玉身边有了别的女人,他能心平气和的才怪! 看着叶晧拂袖而去,贾宝玉此时才猛然意识到,或许,二皇子故意挑了这么个大美人儿送他,还有这方面的考虑。 苦笑了一下,贾宝玉摇摇头。 人都收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杜秋娘观察到贾宝玉的神色,弱弱道:“秋娘是否给大人带来了烦恼?” 叶晧一派贵气公子风度,却因为她给贾宝玉脸色看,让她有些担心。 “没事的,他就是嫉妒殿下把你赐给我而没有赐给他。” 贾宝玉随意的说道。 秋娘顿时面色一红。 心中,却是为贾宝玉的甜言感觉暖暖的。 到了马车之前,贾宝玉先上车,然后伸手牵杜秋娘也上来。 杜秋娘却顿了一下,看了马车旁边一眼,请求道:“大人,她是紫,是以前一直服侍我的丫头,我想把她也带走,还请大人准允。” 之前她准备赤条条而去。 后来知道贾宝玉真的不介意她以前的身份,她便想把身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带走。 贾宝玉打量了一下底下的丫头一眼,在对方惴惴不安的神色中,淡淡笑道:“说了值钱的东西都要带走,这丫头一看就值不少银子,自然不能落下。” 下方的丫头自然羞的没法见人,杜秋娘却是立马给了贾宝玉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盈盈一福:“多谢大人~” …… 二皇子行宫内的中秋晚宴,相当于此行赈灾诸事的酬功宴。 凡是在此次赈灾事宜中有功的人,都得到了邀请。 贾宝玉自然是首当其冲。 并且,连昨晚二皇子单独宴请过贾宝玉,还将巡抚大人重金买来的花魁转送给了贾宝玉这件事,很多人都听说了。 贾宝玉如此隆宠,自然也令不少人羡慕、嫉妒。 这些,贾宝玉都不在乎。 他的目光,始终盯紧在赈灾之事上。 都说行百步半九十。 前面所有的事都办的差不多了,自然不能在最后这一程出岔子。 所以,中秋宴会之后,贾宝玉更加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紧盯着山东境内所有的赈灾扫尾工作。 叶皓、王贞还有数个这几个月来他从山东提拔的得力干将,都被他不断地调派到地方的府、州监察。 总之,贾宝玉几乎一刻没有停下来过。 他也想快点结束这次的工作,然后回京,处理大观园的事和预备元春来年省亲的事宜。 这一日,贾宝玉收到了李少游的来信。 李少游给他写信是黛玉出京时他交代的。 黛玉实在是太过娇弱,虽然对贾琏,贾宝玉还算放心。但是贾宝玉还是担心会有别的意外,所以让李少游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他寄信,说明扬州的状况。 信中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言明,林如海已经油尽灯枯了。 贾宝玉这时才猛然想起,若是没有意外,林如海便是会在九月初三去世。 届时,不知道黛玉会伤心的如何! 几乎不加思索,贾宝玉便决定一如以往那般,给她写一封信,打一个预防针。 这是他仅仅能为她做的。 杜秋娘端了银耳莲子汤进来,正看见贾宝玉提笔写信,脸上满是宠溺之色,时而又是怜惜,时而居然又带着一些傻笑 杜秋娘便没有出声,把东西放下,轻轻走到贾宝玉的身边。 贾宝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继续书写。 杜秋娘朝着已经写好的那张信笺上看去,待看到抬头是“林妹妹”三个字样,她已经了悟了几分。 没有打扰,而是默默的替贾宝玉研墨。 过了好一会,贾宝玉才收笔,将所有信笺折好装进信封当中。 “大人是在给谁写信呢?” 眼见贾宝玉空闲了,杜秋娘才开口问。 贾宝玉笑道:“一个聪明刁滑、漂亮可爱、心思极多、还爱哭鼻子的家伙。” 杜秋娘闻言,心中更加明白三分,因而笑道:“真是很想见见她呢。” 贾宝玉站起来,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以后你会见到她的,你且等等。” 说完便出门,把信交给侍卫姜寸,让他快马送至扬州巡盐御史衙门。 距离九月初三时日已经不多,贾宝玉想让这封信尽快的送到黛玉的手中,所以,只能让侍卫亲自去送。 他的侍卫,都是二皇子调派给他的,每一个身手都不错。 尤其是这个叫姜寸的,一身侠义之气,让贾宝玉十分看重。 回到屋里,杜秋娘已经把他之前杂乱的书案给他整理好了,见贾宝玉进来,忙将之前端进来的银耳汤送上。 “如今天渐凉,大人纵然公务繁忙,还需要多加爱惜自己的身子。” 贾宝玉接过汤,忍不住开口道:“秋娘,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崇敬的语气和我说话,虽然听起来是比较受用,但是,会显得我很老。” 杜秋娘掩嘴一笑道:“大人快喝汤吧,再等会就真的凉了。” 贾宝玉也是笑了笑。 虽然知道二皇子不可能害自己,但是贾宝玉还是让茗烟悄悄查过杜秋娘的背景。 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是被康乐坊从收养的孤女,一直在青楼长大,没有亲人。 并不是贾宝玉多疑,而是身居高位之后,贾宝玉深深的明白那句话,心驶得万年船,真的是金玉良言。 确定了杜秋娘没有任何问题,贾宝玉自然就将她放在身边了。 之前的巡抚衙门虽然也给他安排了丫鬟伺候,但是与杜秋娘比起来,那些原本还算周正的丫鬟,自然都变得平平无奇。 这不,就连一碗莲子银耳汤,味道也变的好了许多,贾宝玉两口气就给她喝光了大半。 秀色可餐,也许就是如此吧。 贾宝玉砸吧了一下嘴,眼见碗里还剩着一些,贾宝玉二话不说,轻轻抓过杜秋娘,在她的惊慌失措中,喂她喝了下去。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 “大人,你” 杜秋娘差点被呛了一下,连忙喝下之后,用帕子掩嘴。 又白了贾宝玉一眼,忽然笑了起来。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别说她一个出生不好的侍女,便是妻子,也不可以与丈夫共食一粥。 她看着贾宝玉,心中的爱意真要溢出面目了。 原来,世间真的不只有令男子神魂颠倒的女子,也有男子,可以让女子心悦到极致。 原来,出生风尘的自己,也能遇到这样动人心魄的郎君。 若是能一直待在他的身边,便是付出一切,也值得了 第132章 一大功 九月初,贾府第三代老大哥贾敬的寿辰。 贾敬,便是贾珍的老子。 虽然贾敬早就出家修道,不问俗事。但是每年逢这个时候,贾珍还是要在宁国府给他举办一场轰轰烈烈的寿辰,以彰显孝顺。 是日,邀请阖族老少爷们、夫人姐齐聚宁国府看戏吃酒。 好不热闹。 贾母因为近来高兴,便也带着阖府的娘儿们一起到宁国府吃酒。 贾珍听说贾母到了,连忙撇下一院子的族中爷们,赶到前面,与尤氏一起迎接贾母入府。 贾母笑道:“你一年到头忙个不停,这会儿又急急慌慌的来迎我做什么,让你媳妇儿陪着我就行了,你也出去陪他们多吃点酒,好好看两出戏。 二太太都告诉我了,自你二叔也下南边办事去了之后,园子里的事,多亏了有你帮衬照看着。 如今园子里的事也差不多算是忙完了,你也该好好歇歇了。” 贾珍听了这番话很是受用,嘴里却连忙道:“都是一家子人,说什么帮衬不帮衬的话,都是应该的。 倒是今儿老太太肯赏光驾临,我代表我父亲,多谢老祖宗疼爱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迎着贾母等人往内宅走。 既已到了内院,请贾母等人坐了,贾珍又忙着检查了周围的器具用物,又嘱咐了一番尤氏,然后便要告辞。 贾母原本都准备让他下去了,忽然想起什么来,就问道: “珍哥儿,这几日,南边可有消息传来?” 贾珍忖度,贾政往年也是出京办过事的,也没见贾母这么关心,在自己父亲的寿宴上来询问。 那么,只能是想起宝兄弟来了。 “回老太太,倒是有几条,都是好消息,听说山东的灾情已经下去了,朝廷也开始商议论功行赏诸事。 咱们家宝兄弟,这回可是立了大功了。” “真的?这么说,宝玉这是快要回来了?” 什么功不功的,贾母不是很在乎,只要人快点回来就好。 上次山东出了事,虽然两府里一直瞒着,但最后还是被她知道了,差点把她吓个半死。 好在,很快就又传来消息,说暴乱平息,已经没事了。 又听得贾宝玉也没事,她这才安心。 至于后来听说贾宝玉领了什么了不得差事,这些对她来说,不是太在意。 在她眼里,贾宝玉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能领什么了不得的差事? 再了不得,能有他爷爷,他太爷爷了不得? 平安,才是她唯一的期望。 贾珍点头:“应该是的,回头我拖朝里的人再打听打听,一有了确切的消息,立马来禀报老太太。” “好好好,你去吧,记得差人去打听着” “是。” 贾珍笑着,悄悄扫视了一下堂内其他妇人一眼,转身出去。 贾珍一走,堂内的人就活跃多了。 王熙凤带头笑道:“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您的宝贝孙儿就要凯旋而回了!” “嘻嘻嘻,宝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惜春等姐妹也发出声音。 贾母呵呵笑了起来,瞥了王熙凤一眼,又收敛起笑容,故作不悦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应该是把你给憋着了,如今宝玉要回来了,又有了能和你吵嘴的人,最高兴的,我看就是你了。 我劝你啊,少兴头些,刚出了月子的人,最容易亏了自己。 今儿,我不许你吃酒!” 王熙凤顿时苦着脸,看向一旁给王夫人倒酒的秦氏。 只是秦氏如何敢违背贾母的意思,给王夫人倒了酒就绕过她,继续给李纨等斟酒。 “太太~” 王熙凤又将目标放王夫人身上。 王夫人笑道:“你别嚷我,老太太不让你吃酒,我也不敢让你。” “嘻嘻嘻,这下琏二嫂子惨了,今儿定是要白来了。” 探春三姐妹顿时相视嘲笑。 王熙凤便顺势打了探春一下,站起来,走到贾母身边,就开始撒娇。 “老祖宗,就让我吃一盅吧,就一盅,好祖宗~!” 贾母被缠的无法,便向众人问道:“看她这么可怜,要不,我就赏她吃一盅?” “老太太,就赏她吃一盅吧” “好,那就赏她吃一盅。” 贾母等正笑着,忽有荣国府的婆子来禀报: “老爷回来了。” 众人都是一静,贾母更是立马站起来,道:“快叫他过来,我正有话问他。” 大明宫南书房。 景泰帝招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通政司通政使等人议事。 议题无非还是以前的那两个,治水和治灾。 唯一的差别便是,治灾这个问题,已经进入了尾声,现在商议的是,如何论功行赏和论罪的问题。 首辅王维仁就所有事宜做了相关陈述之后,道: “其他人员的功过都有章可循,是罪是赏无甚争议。现在,唯独二皇子和原领巡按御史职出任护粮副使的贾宝玉,功过不好定论,便是在内阁当中,诸位同僚也是有所争议。 二皇子乃皇子且罢,大家先都说说贾宝玉的功绩如何评价吧。” 在场诸人,除了内阁大学士,便是位列九卿之人。 每一个,都是大玄帝国的掌舵人。 每一个,也都是能经常面见圣颜的人,他们的决定,能最大限度的影响着帝王的决策。 同时,他们也是皇帝治理国家的最高执行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内阁大学士兼领刑部尚书宗辙率先道: “我觉得没什么好评价的,是非功绩,都摆在明面上,除了封赏之外,无需别议。” “贾宝玉此子,少年才俊,去年太上皇寿宴便得太上皇青睐,特赐龙纹玉佩以及正六品武散官官衔。 后来又得陛下准予,入上书房为二皇子殿下伴读。 在座的诸位同僚或多或少都去上书房教授过课业,应该没有人没见过他。 其子求学态度严谨,为人尊师重教,品性亦是谦恭有礼。 假以时日,必为我大玄栋梁之才。 这些,众人应当有目共睹。 若不然,他也不会得到太师的亲自举荐,随行入山东观摩学习。 然而我还是没料到,其除了为人品性俱佳之外,机变与能力尽皆上乘! 二皇子遇刺,泰安被暴民所困。 是他当机立断,立马从青州搬来援兵,不但及时救了二皇子,也解了泰安之困,不至于泰安民变蔓延山东全境。 此当为一大功。” 第133章 加封亲眷 宗辙说着暂时歇了一口气。 在场无不都是久居高位之人,基本的城府都是有的。 纵然心中有另外的看法,也都愿意听宗辙把话说完,所以没出言打断。 “若仅仅此一大功便罢了,便以勤王救驾之功论而已。 然而,泰安之困解后,二皇子病重无法理事。 此时山东尚有十万灾民,又刚闹过民变,若是朝廷处置不当,后果必定不堪设想。 幸得二皇子殿下当机立断,以大毅力开创大玄赈灾之先河,临时设立赈灾使一职,统领境内文武官阶,全权处置赈灾事宜。 并赐天子剑,镇压境内所有心怀叵测之人。 从此,也可看出二皇子殿下才学优长,胸中自有韬略” 宗辙说到这里,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宗大人未免太过于偏颇,言功不言过了。纵然二皇子殿下身为钦差,也没有权利将陛下钦赐的天子剑转赐他人? 再则,泰安灾民暴乱,造成上万死伤,这些事宗大人如何避而不谈” “刘大人此言大谬! 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 二皇子因时、因势,做出最明智的决定,为的不辱肩上的使命,为朝廷解决山东之患。 刘大人如此迂腐不知变通,只怕非朝廷社稷之福。” 宗辙义正辞严的道。 礼部尚书刘文载自然不受这样的评价,立马就要反驳。 王维仁察觉龙椅之上的景泰帝面露不悦,立马道:“两位大人先不必争执,二皇子殿下的事,自有陛下圣裁,我们还是先议赈抚使贾宝玉的功过吧。” 宗辙一听首辅王维仁口中也称“赈抚使”,便知王维仁也是认同二皇子此举的。 心中也更有定论,便接着先前的话道: “二皇子初入山东,又遭奸人暗算,身边无甚得用信任之人。或许是贾宝玉与他朝夕相处,他深知贾宝玉的才学,也或许是看在贾宝玉之前在商陵处置灾民之事时,沉稳谨慎,所以,才将大任交付,任命贾宝玉为赈抚使。 至于贾宝玉担任赈抚使之后的事,送往通政司的上百封折子上面记载的十分详细,相信诸位大人都已经清楚,我就不再赘言重复。 总之,能短短不到三个月,将整个山东十万灾民全数安置妥当,而无一人是因为得不到赈济而饿死,就凭这一份功绩,朝廷便不能,也不敢视而不见。” 众人听了,大多点头。 确实,其他的事可以争议,但是摆在明面上的功绩,谁也无法抹杀。 赈灾本i就是大事,而这次山东的灾情又是如此之大,贾宝玉临危受命,主导赈灾事宜,如今已靖全功,不论如何,朝廷都当赏。 刘文载道:“贾宝玉有功,这无可否认,但是,有多大,这一点仍需仔细商榷。 况且,贾宝玉年纪尚小,若是在场诸公给与太高的评价,到时候朝廷该如何封赏? 我曾在上书房授过课,也见过贾宝玉,对他这样的少年人也颇为欣赏。 但是我还是认为,其功不可议的太大。 山东赈灾之事,朝廷早有部署,二皇子一行都只是执行者。 当时,便是随便任命一位有德之人担当大任,也未必不能做好。” 宗辙领着刑部的差事,对于赏罚分明有着严格的定义,自然无法苟同刘文载的看法。 “刘大人话说的没错,但都是废话。 任何一场大战,在没开始之前,选派主帅,都有可能战胜或者战败。 所以我不否定刘大人的话。 但是,我且问刘大人,当是时也,你敢换将吗? 十万灾民,若是处置不当,便是倾天的祸事。如今已经平息,刘大人自然可以毫无压力的说这句话,但若是换在当时,你敢换人吗? 若是没做好,激起民众造反,罪责,刘大人敢担吗? 刘大人刚才那番话要是传出去,不知会令天下多少为朝廷殚精竭虑之功臣心寒。 因为,不论差事做的多么好,最后朝廷都可以以一句换了别人也可以做好,i把功劳抹杀,以后谁还愿意把差事做好? 功便是功,有功,就得赏。 赏罚分明,才是为上治国之道。 这是蒙童课本里就要学的道理,刘大人若是还不清楚,不妨回去再读一读。” “你!欺人太甚!” 刘文载官职比宗辙低,他觉得他之前已经很谦让,很放平心态了。 但是此时还是不禁被宗如此呛人的话气的白胡子倒立! 叫他回去读蒙童课本? 真是气煞老夫也! 眼见两个人可能就要掐起i,王维仁赶忙打圆场道: “两位大人所言都是为了朝廷,是非曲直大家各抒己见,不必动怒。” 说完也不给人动怒的时间,便询问众人道:“宗大人和刘大人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还有什么别的看法,都说出i,以供陛下圣裁。” 刘文载身为礼部尚书,他最拿手的就是以“礼”服人,暂时不与宗辙计较,而是回归话题道: “别的都罢了,其无令调兵之事如何说?” 宗辙撇嘴道:“这件事就要看大家持什么态度了,若是心怀严苛,可说是无令调兵,是过。若是心怀宽广,却是随机应变,勤王保驾了,这是功。” “宗大人刚才还说什么赏罚分明,这会儿又说什么心怀宽广,岂非表里不一? 若是他没有太上皇钦赐的龙纹玉佩,岂能轻易调兵?若从严格i说,应当按假传圣旨论。” “那照你这么说,泰安之困,殿下之危,应该至少等大半个月后,朝廷的援兵到了之后才能解?提前解了,避免了祸患,还成了罪过?” “你这是偷换概念,混淆视听,将功与过混为一谈,老夫不屑与你争执,此事大家自由公论,陛下亦会圣裁。” “好了。” 上首的景泰帝终于说话了。 “理不辨不明,两位爱卿所言,皆是谋国之论,朕已悉数知之。 现在,就i说说,贾宝玉该当何赏,又当何罚。” 景泰帝淡淡的道。 吏部尚书道:“禀陛下,臣以为,刘文载大人所言有理,贾宝玉纵有功,然毕竟年幼,现在身上亦有太上皇钦赐六品武官职衔,若是再论重功,恐朝廷无法恩赏。 微臣以为,还是应该酌情轻论其功,重论其过,功过相抵,将其武散官官阶提高数等,便足以。 否则,若是按照宗大人所言,其功足以封爵。 然贾家已有两个世爵,若是再封一爵,岂不显得朝廷名爵轻贱? 望陛下深思。” 吏部尚书这番话,让众人陷入深思。 虽大都不赞同,但是不得不说,这样的做法,最符合朝廷的利益。 勤王保驾、临危受命赈济十万灾民,这样的功劳,何等重大,若是不能高官以赐之,便只能封爵。 但是贾家原本就有了两个爵位,若是再封一个,那就太不像样了。 景泰帝问:“贾家荣国府的爵位,现在是谁袭着?” 皇帝日理万机,一些不重要的人和事,他都不会关心。 就连贾政,要不是他封元春为妃的时候见过一面有点印象,一个刚刚够入殿上朝的五品小官,他哪里能记得。 至于贾赦,他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吏部尚书明白景泰帝的意思,若是贾宝玉本i就可以袭爵,大可以先将他的功劳记下,等日后他承袭爵位的时候,不降等或者提升等次就完了。 可惜 “荣国府现袭一等神威将军爵贾赦,乃是贾宝玉的大伯,工部贾政的亲大哥。” “贾赦可有嫡子?” “有嫡子贾琏,身上捐有同知衔。” 景泰帝听了,也就息了心思。 爵位承袭,父传子,若无子,方可传兄弟子侄。 首辅王维仁看出景泰帝也有些不知如何封赏贾宝玉,便提醒道:“陛下,既然贾宝玉不好封赏,不若将其功勋加于元妃娘娘。 元妃娘娘是贾宝玉亲姐姐。 自先朝以i,便有臣下不便封赏者,加封其亲眷,亦是一样。” 景泰帝一愣,随即道:“元辅此话,朕会考虑。另外,贾宝玉之事既然诸卿意见不能统一,不若等二皇子一行回京,再行殿议吧。” 第134章 呜呜呜,好羡慕 贾母招贾政入宁安堂后宅,其实是不合礼的。 今日是宁国府的寿宴,虽然没有宴请外宾,但贾政毕竟算是外男,又没到六甲、七旬可以不避嫌的高龄。 后宅中多是族中女眷,多有不便。 但,谁叫她是贾母,贾家老祖宗,超品诰命国公夫人。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山东那边的消息。 如此,在贾政进来之前,族中隔房的年轻媳妇们都暂避到屏风之后。 “不是说至少要年后才能回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 贾母看贾政进门,还没等他请安便高声问道。 治水不比治灾,工期要长很多。 贾政原本预计今年是回不了家的。 “儿子见过老太太只因宝玉写信告诉我,家中园子建造已毕,定然诸事繁杂。 加上距离上元佳节只有三个月了,我们家若是要请元妃娘娘回来省亲,如此佳节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若是错过,就要等到中秋。 所以,我就向大司空告了假,回来预备迎接娘娘省亲的事宜。” 贾政没说的是,他原本担任的就是书记官的工作,没有领修河渠、筑河堤等其他工作,前期工作一做完,就没太大的必要待在山东了。 否则,这样的大工程之前,岂是可以随便请假的。 贾母显然也不关心这些,她连忙道“宝玉怎么样了?不是说他那边的差事也差不多完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 此话一问,堂内从王夫人起,李纨、王熙凤至三春姐妹,无不仰首以视,等着贾政回话。 宝玉(二哥哥)已经去了好久了 贾政嘴巴抽了抽。 自贾宝玉担任赈抚使这几个月来,他的耳朵无时无刻不被摧残。 眼中,看到的目光,全是“你儿子呢?” 贾政觉得,他都快活的没有自我了。 他很不想承认,他居然在嫉妒自己的儿子! “宝玉一切都好,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山东的灾情已经全部平息,最迟下个月,便可以回来。” 贾政说着,见贾母面色有些不高兴,知道贾母是嫌时间太慢,便又道“老太太应该高兴才是,宝玉这次山东之行,立了功劳,回来之后,朝廷定然是要封赏的。” 贾母道“封赏什么,难道他那么大点就让他上朝做官?” “这朝廷的决议还没下来,儿子不敢擅断。” 贾母又问了贾政几句关于贾宝玉的事,然后才发现贾政面上一派车马劳顿之色,面色也比年中离京之前憔悴许多,终于关心的道 “好了,你这么远回来想必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旁的什么要务应酬也罢,都往后推推吧。” “是,多谢老太太体恤,儿子告退。” 贾政走了之后,堂内就热闹起来,各种恭贺之声围绕着贾母。 之前贾珍说的话众人还感悟不真切,但是贾政是正派的人物,从他嘴里得知的消息,没有人不信。 迎春、探春、惜春见嫂子、伯娘们都去恭贺贾母,她们插不上嘴,就在一边另起炉灶。 探春道“二哥哥这次回来,定然大不一样了!” 惜春道“就是,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二哥哥会给我们带什么礼物。二姐姐,你说二哥哥会不会因为太忙忘了给我们带礼物?” 迎春摇摇头,盈盈笑道“二弟去了这么久,肯定瘦了不少,不过,也肯定更俊了,嗬嗬。” 贾宝玉真的变瘦了吗? 确实。 数个月下来,他奔走忙碌的时间确实比之前一年都要多的太多。 很多个晚上停歇下来之后,都会有淡淡的疲惫感袭来。 但是,这些疲惫感最后,都会化为成就感,使人满足。 来到这个世上,自己终于干成了一件大事,一件有意义的事。 至于瘦了的几斤肉,迟早,都能长回来,贾宝玉一点不觉得可惜。 二皇子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准备启程返京了,贾宝玉将手头重要的文案整理了一份准备带回京,其余的全部留在巡抚衙门封存。 眼下,就只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五百多个因为洪灾而成为孤儿的孩子。 虽然很早之前贾宝玉就广发告示,让丢失孩子的父母至商陵和青州两处认领自己的孩子。 然而天灾毕竟是天灾,就算有官府帮忙寻找父母,最后仍旧还是留下五百余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这个时代的认知,十三岁往上,便已经不算是纯粹的孩子,因为已经可以自行谋生。 “什么,子衡要把这些孩都带回京城?” 叶皓对于贾宝玉的话感觉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贾宝玉留下这些孩子,最后会把他们散入各地方州府,让知府和知州去安置。 “大多州县的养生堂,能够接纳的人数十分有限,若是把这么多人交给地方去安置,我不太放心他们的为人。 而京城之大,要养活五百个孩子,并不难。” 贾宝玉当着满堂巡抚、知府、知州的面,这么说,令他们脸上都表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王贞摇摇头道“可是,朝廷也不会答应收养的。哪一次天灾人祸,不会造成一批这样的孤儿,若是都让朝廷来抚养,对朝廷也是莫大的负担,更不用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整个大玄的乞丐、孤儿不知凡几,又该如何安置?” “我没说让朝廷来负责,我准备以殿下的名义,在京城开设一家养生堂,专门培养这些孩子。 最多十年,他们中最的人也就长大成人了。 而就算每个孩子每年花费是五两银子,实际上前后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两左右的银子。 两三万银子,救五百个孩子,为我大玄添五百个青年人丁,并不会亏。” 叶皓与王贞听了,都有些唏嘘。 两三万银子,也只有在坐拥良田十万亩的国公府来说,才是钱。 特别是王贞,他一年的俸禄也就二三百银子,全家还都指望着它过日子呢。 青州知府连忙道“镇抚使大人高义,相信殿下知道了,也定然会为大人的忠心、仁善打动,到时候殿下到朝廷上一说,朝廷未必不会拨出银子来,助大人开设养生堂。” 一副生怕贾宝玉后悔了的模样。 这些人贾宝玉要是不带走,最后也只能落在他的头上。 叶皓看了,心中倒对贾宝玉的判断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些官,没钱还会想法子捞钱,他们只会嫌银子短了,要叫他们掏银子做好事,只怕是难如登天。 “好,子衡既然如此决定,那开设养生堂的花费,我也出一份。” 叶皓正色道。 他是太师府唯一的继承人,虽然也没什么钱,但是家里的好东西很多。他想着,随便顺几样给卖了,也就有银子了 贾宝玉抱拳一礼,就算是把这件事敲定了。 城中,康乐坊。 一架尊贵的马车停留在坊前。 刀光绚丽、气势逼人的侍卫,令前来买欢的人纷纷绕道而行。 老妈子欢天喜地的迎出来,大叫着“女儿啊,难得你还愿意回来看我” 只是还没等靠近马车,就被两边的侍卫拦下,她也不敢有异议,讪讪的停下脚步。 车帘未开,一道她熟悉的美丽声音自轿内响起 “乔妈妈,我回来收拾一下我以前用过的东西,还望乔妈妈允许。” “允许,怎么不允许。你的那些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就是预备万一你哪天回来。走吧,我带你去拿” “我就不进去了,让紫儿进去取就好。” “是是是,看我这记性,以你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再进咱们这地方” 老妈子着,然后便带着走下马车来的丫鬟紫往里走。 她的卑躬屈膝的模样,都被楼上她的“女儿”们看见。 “妈妈这是怎么了,里面坐着的是谁?以往便是知府大人来了,妈妈似乎也没这么心谨慎对待过。” 一个刚走过来的姐妹询问道。 康乐坊是青州数一数二的青楼,没点深厚的背景还真做不下去。 她们乔妈妈什么人物没见过,怎么好像如此惧怕里面之人。 一人道“杜秋娘回来了。” “啊,她怎么回来了?她不是追随赈抚使大人,听说还很得宠吗?难道这么快就被抛弃了? 以她的姿色,不应该啊 果然,男儿都是薄幸郎,便连赈抚使那样的英雄人物也不例外。” 看起来貌似没长什么脑袋的姐妹,咋咋呼呼的道。 先前那人忍不住伸出兰花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瞧这架势,像是被抛弃的样子吗? 人家这是衣锦还乡,显露威风呢!” “哇,真的诶。 我可是听说了,赈抚使大人好年轻的哦,而且还是个长得俊俏的书生,滋滋,杜姐姐命可真好。” 没长脑子还话多的姐妹,这一番话,便勾引起了大家的话茬。 “是呀,我听说钦差队伍就要离开青州,赈抚使大人也要回京了,杜姐姐定然是要跟着赈抚使大人回京了,所以这是最后回来看一眼了吧? 呜呜呜,好羡慕呀,我也想跟着赈抚使大人走” “咯咯咯,就你,你有人家秋娘姿色出众吗?你有人家秋娘才艺出众吗?人家秋娘是今年的花魁,你呢,你进前十名没有?” “哼哼,我就想想不行吗?实在不行,我像紫那样,以后伺候杜姐姐不行吗?” “我看你不是想伺候秋娘,是想伺候赈抚使大人是真吧” “呀,你们真讨厌!” “呵呵,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谁又不羡慕她呢?以前那些出阁的姐妹,就算偶儿有运道好的,遇着好人了,可是也没见哪个还能有机会回来看看的。 照这样的恩宠看来,要是杜姐姐再能为赈抚使大人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或许以后还能成了京城里的贵太太。 要真是这样,以后万一咱们落魄了,说不定还能进京投奔她去呢。 也不知道,到时候她还能不能念及昔年的一点情谊” 第135章 回京 杜秋娘安静的坐在马车之内,她甚至能听到花楼之上,昔日姐妹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但她没有掀开帘子去瞧。 今日踏回旧地,愿今生不再重回。 这个地方,并没有太值得留念的东西。 虽然这个地方给了她所有的一切,生命、才艺、学识,甚至还给了她短暂的辉煌。 过了很久,乔妈妈才着紫回来,抬回来一个箱子和两个包裹。 没有久待,杜秋娘简单与乔妈妈道谢,然后便让调转马车回去。 离开康乐坊,杜秋娘才问紫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东西。 “咯,姐你自己看吧。” 紫便将其中一个包袱打开,一大包银子,加朝廷户部开具的银票便显露出来。 杜秋娘疑惑,她记得她上次离开的时候,就把现银子这些东西全部带走了,只有些金银首饰、贴身随用之物没带走。 “这是乔妈妈给的,我说姐不需要,她偏说这是她以前克扣姐的银子,现在是还给姐,还叫姐一定要原谅她。 所以我就给带回来了。 哼,从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乔妈妈那么好说话。” 杜秋娘皱眉想了想,忽然笑了:“也好,正好大人说要收养那些孩子,这些银子,就当是乔妈妈为她这些年来干过的坏事赎罪了。” “嘻嘻。”紫也笑,只是还是忍不住问道:“乔妈妈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守财奴,连姐的银子她都要想办法克扣,更别说其他姐妹们的了,这次怎么这么大度,把吃到嘴里的银子都给吐出来了?” 紫以前也是康乐坊当做清倌人培养的,只是后来杜秋娘表现太出色,为了包装,故而将紫作为她的丫鬟。 这是仿书香闺秀身边常有漂亮丫鬟随身,主仆同艳,能够更好的抓住男人的眼球。 所以康乐坊的其他人紫也是称之为姐妹。 实际上,康乐坊也没有所谓的丫鬟。 那些端茶倒水的丫鬟,都是在长大的过程中,慢慢被淘汰的人。 “你忘了咱们家大人的名声了?” “哦哦哦,是了,她定然是怕姐记恨她以前的打骂,把她从前干的那些坏事告诉我们家大人,然后大人要为民除害,咯咯!” 杜秋娘叹了叹道:“可是,我又如何会这么做,世间不平事太多了。至少,康乐坊对我而言,是有恩的,此恩虽不能报,但是我也不会因为一些打骂苛责而去报复,养我育我的地方。” “哼,也就姐心地好,才觉得这是恩。乔妈妈之所以对你比其他人好,还不是为了利用姐帮她赚更多的银子。” 杜秋娘没再说什么,她知道,相比于她,康乐坊对紫并不友善,她会心有怨念也不为过。 她将目光重新看向了紫带回来的东西。 紫道:“另一个包袱里是姐以前贴身用的衣物,箱子里是姐的妆奁、脂粉首饰,一样不落,我全给姐找出来拿走了。 哼,好几样值钱的还被其他人偷偷藏起来,不过乔妈妈一怒,她们都趁着机会悄悄塞回来了。 我也全部拿走了。” 杜秋娘点点头,并没有在意这些事。 实际上,若不是刚好知道贾宝玉要收养那些孩子,她都不会回来拿这些东西。 这些本来就是之前被她抛弃了的东西。 当然,心中确实有最后再回来看一眼的意思。 让她很感动的是,贾宝玉一听她这么说,都没犹豫,便允许了。 抛下这些念头,她又问紫:“你的东西呢,怎么没带?” “我没什么东西呀,之前全部都已经拿走了。” 杜秋娘一愣,一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 比起康乐坊内其他人,自己,真的是那个幸运的人。 希望这个幸运能一直保持下去。 青州,永别了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群燕辞归鹄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 九月,本是本是群燕南归的季节。 南下赈灾的钦差一行,却开始北飞。 比来时要庞大很多的队伍,缓缓向京城而行。 来时,身负重任,大家轻装简从。 归时,功德圆满,大家轻车慢行。 二皇子伤势未愈,加上他从到大第一次出京,也很是稀奇,因此乘坐钦差御辇,在宽敞的官道上缓慢的行走,一路欣赏大玄的万里山河。 贾宝玉也不是愿意苛待自己的人,所以将山东诸官员给他打造的豪华马车带走上路。 此时,贾宝玉便靠在马车内,将马车帘子高高挂起,搂着怀中缱绻的佳人,一边欣赏着外面的风光。 时已深秋,仍有晚收的农民还在田野间忙乱,脸上全部带着秋收的喜悦。 许是因为住在官道边上,常年见识到来往的差人,因此见到他们这一行数千人马的长流,竟一点也不害怕,都杵着锄头站在远处观望。 田野间还有许多打闹的顽童。 几个顽童爬到田野之上的山间,正玩着男孩子们时候最喜欢玩的“比远”的游戏。 一个大胆的家伙,看见大队人马走过,不羞反喜。竟转过身来,掏出雀,经过简单的酝酿,便是一道水流泻下,落下下方的田野。 靠 贾宝玉都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 “啐!” 低头一瞧怀中的佳人显然也看见了这一幕,羞的啐了一口,然后将螓首埋在贾宝玉的怀里。 贾宝玉便拍了拍她的脸蛋,笑道:“你羞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杜秋娘经过半个多月的陪伴,已经对贾宝玉性子有了很大的了解。闻言抬头,用满是水意的美眸看着贾宝玉,道:“奴家,只见过大人的” 贾宝玉心头跳了跳,看了角落里连耳根子都红了的丫头一眼。 “你可别诱惑我,紫还在呢。” “呀!” 杜秋娘顿时惊的差点跳起来。 她完全忘了这回事,只当两人还在私室。 完了完了,这下子没法见人了 不理已经羞臊的快卷成一团的杜秋娘,贾宝玉重新看向窗外。 那个倒霉催孩子的长辈显然已经发现自家屁孩不敬的举动,连忙冲上去,打的家伙鬼哭狼嚎,然后抓着他一起向着大道上不停的磕头赔罪。 不过,贾宝玉一行,并没有人上前去问罪。 贾宝玉也只把这当成一件野趣,很快便抛却。 他抬头望着远处的天空,心中忽然一阵归心似箭。 出京,已经快半年了 我所关心的人,你们都还好吗? 第136章 宝天王回来了 “哇哇~~~” 荣国府,凤姐院,一阵长长的婴啼响起。 平儿赶忙丢下手中的工作,冲进暖阁,将床中的女婴抱起来。 “哦哦哦,不哭不哭” 平儿温柔的声音并没有令家伙消气,一声更比一声高的哭声绵绵不绝。 王熙凤本来正在里间的床上辗转反侧,初时还能忍受,过了一会,终于还是被这烦人的声音惹恼火了。 她坐起来,叫道:“她又怎么了?” 平儿将女婴抱进来。 “不知道,兴许饿了吧” 平儿见家伙一个劲的往她怀里拱,故而如此道。 “既然如此,怎么还不叫奶母来喂她,天天哭天天哭,烦死了。” “奶母今日她娘家母亲过寿,她给请了大半天的假,预估要晚上才能回来,奶奶怎么忘了?” 平儿温和的回话,然后看王熙凤头发凌乱,气恼伤神的模样,她又忍不住笑道:“谁还不是这么过来的,奶奶最近怎么这么火气大?她可是奶奶九月怀胎,好不容易才生下来的呢。” “要不是看在这个份上,我早把她扔出去了!” 王熙凤没好气的道,不过话虽如此,她还是对平儿招招手,平儿便把孩子给她。 “哇哇” “你啊~!”王熙凤看她脸上流淌着泪,仍旧不管不顾的张嘴嚎叫,没好气的在她脸上点了一下,脸上到底流露出母亲的光辉。然后给平儿一个眼神,便撩开衣襟,给家伙喂奶。 平儿出去把门关上了。 王熙凤少有给孩子喂奶,加上身子久旱,此时不免觉得有些心浮气躁,麻痒难耐。 抬头看见平儿关门回来之后就直勾勾的瞧着她,便骂道:“蹄子瞎瞧什么,你自己没有?” 平儿顿时把头偏转,不给这刚刚尝到妇人难熬滋味的人一般见识。 不过心中仍旧忍不住叹了一声:真的好大呢 吃饱喝足,两三个月大的家伙便心满意足了,不一会就陷入甜甜的梦乡。 王熙凤把她放在身边,然后又叫平儿将面的玻璃镜拿来,对着镜子整理了妆容,又仔细照了照。 “平儿,你有没有觉得我的皮肤变糙了?” 平儿道:“没有啊,奶奶肤色细腻,光彩明媚,可是世上一等一的美人儿,又正值青春美丽,哪里就会糙了。” “你这蹄子就会哄我高兴。” 王熙凤笑了笑,忽然瞧着平儿,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脸色认真的道:“你这蹄子,一年到头也不比我清闲,怎么倒不见你有一点点变化,别是,你背着你家二爷在外面养了野男人没让我们知道吧?” 平儿顿时羞的满脸发烫,怒道:“呸,这种话也就你这不要脸面的人才说的出来!” 王熙凤看平儿臊了,也就呵呵一笑。 心想,这妮子一年到头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随叫随到的,应该也没机会干这样的事。 那么,这些年她怎么熬过来了呢? 想起自己这段日子来的各种心烦意乱,晚上都睡不着觉,王熙凤心中不由暗自吃了一惊: 难道,自己竟然是传言中的那等不成? 咦~! 王熙凤打了个寒颤,她才不信自己是那样的人。 自己只是体质和别人不一样! “对了,平儿,你家二爷上回来信说,多早晚能回来?” “没说具体的时间,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巳时殁的,二爷要帮着林姑娘收拾丧殡等事,随后还要护送林姑娘扶柩回苏州下葬,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怕是要翻了年才能赶回来呢。” “这么久啊” 平儿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发现自家二-奶奶面上的神色,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奶奶若是身子不适我明儿出去帮奶奶买两件玩意儿,兴许就好了。” 王熙凤顿时脸颊一红,同是女人,她如何不明白平儿的意思。没好气的白了平儿一眼,忽地反应过来: “你屋里是不是藏着那种玩意儿?” 平儿顿时脸上一僵,背过身去:“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扯那么多干什么,当我愿意给你弄那些东西!” 王熙凤见平儿如此,心中难得的竟生出一抹愧意来。 这丫头对自己忠心耿耿,以往,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好平儿,难得你一心为我好,等以后你二爷回来,我也不拘着你了。 若是你也能和我一样,生下个一儿半女,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平儿一愣,回头看着王熙凤认真的脸色,忽地心生感动。 二奶奶,到底心中还是疼我的。 只是 平儿内心却知道王熙凤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这话不过是一时高兴才如此说,她却不会当真。 她也不敢当真。 任何威胁到二奶奶地位的人和事,二奶奶都会毫不留情的掐灭。 自己,也早就绝了那个念头了。 主仆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忽然听见外面有点吵闹起来,王熙凤便高声问了一句。 丫鬟跑到落窗下回道:“二奶奶,宝二爷回京了!” 王熙凤和平儿顿时一惊。 得,这位宝天王回来了,家里要开始热闹了! 贾宝玉整理了一下衣着,下了马车,跨上茗烟牵过来的马,犹豫了一下,回头嘱咐道: “等会我或许会进宫,你先带着她们回府 算了,先不要让她们进府,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等茗烟回应之后,贾宝玉便不再多言,打马往前走,来到二皇子的钦差御辇之前。 “子衡来了。” 二皇子微笑着说了一句。贾宝玉拱手一拜,然后道:“殿下召我何事?” “马上就要进京城了,不知子衡有何感想?” “感想谈不上,只是离京半年了,有点想家中的亲人长辈了。” “呵呵呵,子衡不老实了。说什么思念长辈,我看就是思念表姐还是表妹了吧?” 贾宝玉摇头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玩笑一句,二皇子又道:“还有,子衡此次立下如此大功,难道就不关心朝廷会如何封赏?” 贾宝玉摇摇头:“子衡不敢居功,一切都是殿下有意栽培,否则,我又何德何能,能够立下这些许微功。” 二皇子笑了笑,虽然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但是他还是不禁为贾宝玉的谦逊,知本分所满意和高兴。 也只有这样的人,将来才能走的长远,才值得本殿下用心扶持,将来引以为臂膀。 “子衡放心,我心中已有谋划,此次回京,结果,定然不会让子衡失望便是。” 贾宝玉看了二皇子一眼,其脸上已经没有在泰安之时的那种落魄和失意。 似乎,一下子又和去年在太上皇寿宴之上,看见的那个温文儒雅,胸有成竹的二皇子一样了。 “如此,便先谢过殿下厚恩了。” 二皇子点点头,没再多言,抬头遥望城门,笑道:“子衡以为,朝廷会以何种阵仗迎接我等?” 迎接的阵仗,关系着朝廷对于二皇子一行最直观的评价。 “在下不知。” 心中虽有判断,但贾宝玉不会说出口。 第137章 两位姑娘? “微臣礼部右侍郎钱钊,恭迎二皇子殿下平息山东灾乱,得胜凯旋!” 高大的京城城门之前,身深紫色官袍的礼部侍郎上前,躬身拜道。 他的身后,站着数十位礼部的大官吏。两旁,是数百名禁军侍立。 二皇子只看一眼,便道:“钱大人请起。” 本朝重六部,侍郎,便已是正二品的高官。 按本朝旧制,关乎国运的战争班师凯旋,由首辅甚至是皇帝亲自出城迎接。 重大战役胜利,理所应当由礼部尚书迎接。 俗话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赈灾之事虽大,但是毕竟不是祭祀与战争。 以负责大礼仪的礼部侍郎出城迎接,已是极高的规格。 由此可见,朝廷对二皇子此次山东一行,持的还是肯定的态度。 “殿下,陛下与内阁诸位大人还在南书房等候,请殿下尽快入宫面圣。” “好。” 荣庆堂之前的廊檐下,早聚集了一大帮人。 贾母为首,数十近百号花红柳绿的人翘首以盼。 家里的凤凰回来了,不管是真正关心的还是凑热闹的,都愿意过来瞧一瞧。 看看半年多不见,宝二爷变成啥样了! “林之孝的呢?怎么还没把人接回来!” 贾母站了半日,有些心焦了。 王夫人立马吩咐两个婆子:“还不出去看看,再叫两个厮去催催!” 如此又过了老半天,终于等来了消息。 林之孝亲自进来回话: “回老太太,奴才们一早就在城门口处候着,也见着二爷了。 不过二爷如今随着钦差仪驾进宫去了,奴才们没接着人,倒是把茗烟和两位姑娘接回来了。” 贾母等人一听人进宫去了,也无可奈何。 又听什么姑娘,王夫人吃了一惊,便问:“我记得宝玉离京的时候没带丫鬟,哪里来的什么姑娘?”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听二爷的命令行事。” 王夫人便骂他:“那你不知道问茗烟?” “问了,只是茗烟子嘴紧,他不说,奴才也不敢追问。” “那你还不传茗烟进来回话!” “是。”林之孝便出去了。 没一会就见一个猴精猴精的子蹿进来,动作夸张的行了大礼: “子茗烟,叩见老太太、太太,奶奶姐们!” 都说爱屋及乌,茗烟是贾宝玉最喜欢的厮,也是在贾母等人面前时而露过面的,贾母等人对他倒也有三分和颜悦色。 “茗烟,你一直跟着宝玉,他这半年来过的怎么,你给仔细说说。” “是话说宝二爷自跟着二皇子殿下下山东之后” 一方众人愿意听,一个能说会道,嘈杂的场面倒是一时安静下来。 茗烟虽然出的众,但是毕竟肚子里没文墨,要叫他说一两件事还能说得清楚,一时要叫他把半年来,那么多事情说清楚,还是有些为难。 但好在他聪明,知道贾母等人喜欢听什么,因此专挑好听的说,手舞足蹈,顾前不顾尾,倒是没用太久,就把贾宝玉这半年来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虽然他已经是往简单了说,但是提起什么十万灾民,什么骑兵冲杀之类的话,还是引得满院的妇人、姑娘丫鬟们惊呼不已。 茗烟见了,心中好不得意。 却听王夫人问道:“刚才林之孝说的什么两位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啊” 茗烟顿时哑然。 王夫人沉声道:“还不仔细说来。” “这个,二爷才刚交代 第139章 不知诸公有此误会 皇宫南书房之内,几乎聚集满朝二品以上,且执掌朝政的官员。 他们站在两旁,静静地听着二皇子,将一份长达万言的赈灾总结汇报给皇帝。 这只是个仪式,实际上,上面的内容,除了少数几个没参与此事的官员,包括皇帝在内,都早就知道了。 “咳咳……儿臣已经将此行所遇、所知、所感全部说完,请父皇教喻。” 二皇子身上的伤势还没完全好,一气说了这么多话,让他感觉到有些吃力。 上方的景泰帝沉默了一下,道:“此行你辛苦了,回头朕会让太医每日为你调养身子。” “多谢父皇……” 二皇子忍不住抬头望了景泰帝一眼,他想要知道,自己这位父皇是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他的亲生儿子差点遇刺身亡,为什么他能表现的如此淡漠。 为什么,就不能多对他表露出一点点关心? “之前朕与众位大人商议过关于山东赈灾一事的赏罚之事,诸位大人对于你所重用的贾宝玉的功绩有所争议,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景泰帝并不知道二皇子心中所想,他只给他歇了一口气的时间,便开口问道。 二皇子收敛起心思,他郑重跪下,回道:“禀父皇,儿臣有负父皇信任,赈灾不利,致使泰安灾民叛乱,儿臣恳请父皇责罚!” 景泰帝眉头一皱。 礼部侍郎钱钊立马出列道:“殿下不必如此包揽罪责。泰安之变,责不在殿下,实乃暗中有人蓄意谋划,意图行刺殿下。 这是蓄意组织的谋反,无关殿下是否失职。 相反,殿下被反贼行刺,身负重伤,在此等危难之际,仍旧当机立断,不忘重任,设立山东赈抚使一职,以安山东全境。 如今功成而归,何罪之有?” “尽管如此,但是泰安之事致使上万军民身死,我身为朝廷赈济钦差,仍旧难逃罪责。” “殿下……” 钱钊还要说话,忽然发现首辅大人给了他一个眼色,他回头了看了皇帝一眼,住了口。 景泰帝缓缓道:“此事前因后果朕已知之。 你虽有误判冒进之嫌,但没有大错,泰安之事的罪责也不应该由你来承担。 好了,朕问的是贾宝玉。” “多谢父皇体谅,儿臣如此说,正是为言贾宝玉的功绩! 儿臣无能,泰安之变,若非贾宝玉兵贵神速,前后超过千里的路程,他仅仅只用了三天,便引来了青州兵马,解了泰安之围。 否则,不但儿臣性命危矣,且泰安城定然不保,十万泰安百姓,必被暴民屠戮。 泰安之围解后,儿臣卧榻不起,举目无望。若非贾宝玉以一己之力,助儿臣肃清泰安内外,进而以铁血手段,澄靖整个山东灾情。 儿臣,现在又有何面目,回京面见父皇。 所以,儿臣恳请父皇重赏贾宝玉,以彰显朝廷对有功之人的重视!” 满堂沉默。 众人都知道二皇子信重贾宝玉,只是仍旧没料到,会到如此地步?竟是不遗余力的为其争功,甚至到不惜贬低自己的地步? 景泰帝看了他几眼,点点头道:“你的话,朕知道了。平身吧。” 二皇子再次叩拜,然后站起来。 泰安之事,就算他不提满朝众臣又有几人不知? 索性他自己提出来,一来彰显胸怀坦荡,二者,他提出来,自然有人会帮他说话。 如此,岂不比大家憋在心里要好? 再者,他的目标又不是做一名臣子,只有臣子,才需要有办事的能力,他的目标是做君王。 抬举贾宝玉,就是在向众人宣示,他元景灏,大选帝国二皇子,有识人之明! 这才是一个皇帝,最应该向世人证明的能力。 贾宝玉不足弱冠,官职低位,他却敢委以重任,最后不负使命,漂亮的解决了山东灾情。 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能让世人看见他的任人唯贤,识人有明? 这件事传开之后,大家或许会赞扬贾宝玉年少有为,才智充足,但是朝中人更多的,却会赞颂他二皇子,乃是明主! 因为没有他,贾宝玉根本不可能有施展才能的机会。 这些考虑且罢。 他为贾宝玉争取高官厚禄,为的也是,贾宝玉将来能够更好的为他所用。 他府上众幕僚,包括韩之涣在内,再聪明又如何,终究自身根基太低,只能作为智囊存在,终究不能为他独当一面。 而背靠贾府的贾宝玉,便能。 这次山东之行,贾宝玉也向世人证明了他的能力与才干。 二皇子的话触动了很多人的心思,礼部尚书刘文载忍不住出列道:“纵然贾宝玉才干胆识都是上乘,但是太上皇钦赐给他的玉佩擅自用作他途,无令调动青州兵马,如此妄为,不但是对太上皇的不敬,而且,大大的违背了朝廷的法度! 就算念在他营救殿下心切,不追究他假传圣旨的罪责,也当重重责罚,以儆效尤。 不然便是置朝廷法度于无物,若是日后人人效仿,岂不乱了大玄治军的根本?” 这番话得到很多人的点头赞同。 二皇子沉声道:“刘大人此言,大有误会。” “怎讲?” “贾宝玉调兵是真,但是,却并非无令调兵,更遑论假传圣旨了。 若非得到我的传令,当时奉令镇守商陵县的他,又如何敢撇下商陵诸事,单骑连夜赶往青州求援?” 刘文载愣了愣,道:“这么说,贾宝玉之所以去青州调兵,是奉了殿下喻令?” “自然。” “这不对吧,殿下别是为了给贾宝玉脱罪,故意诓骗陛下和臣等?” 二皇子转身对景泰帝道:“儿臣不敢说慌。 儿臣遇刺当日,便知泰安之事有变,知道身边不能没有得力之人,故而想到传召在商陵主事的贾宝玉至泰安襄助儿臣,并顺道去青州求得援兵。 诸位大人若是怀疑景灏在说谎,不妨查证一番,看看景灏遇刺的第二日晚,贾宝玉出发前往青州之前,是不是先行接见了景灏身边的一名贴身侍卫。” 呃…… 刘文载一听二皇子如此一说,便知这件事定然是真的,不然二皇子肯定不敢当着皇帝撒谎。 “既然如此,贾宝玉既是奉令去调兵,又何用拿出太上皇赐予的龙纹玉佩?” 刘文载可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二皇子糊弄过去。若不然,他们这讨论了那么久的贾宝玉的罪责,岂不是完全是一场乌龙,误会了人家? 二皇子不慌不忙的道:“当时事出紧急,为了尽快杀出重围,侍卫也来不及带走我的钦差印信。 幸而,贾宝玉认识我身边的这名侍卫,这才没有误事。 但是青州节度使不见印信,却不敢擅自调兵。 不得已,贾宝玉只能用太上皇钦赐的龙纹玉佩证明身份,以此才最终得以调动青州兵马。” 场面,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特别是内阁诸臣和六部尚书等人,感觉面子上都点挂不住。 犹记得大半个月前,就在这个南书房,他们还热火朝天的议论过这件事,商量着要以这件事,抵扣贾宝玉多少功劳合适…… 如今看来,岂不成了笑话? 当然,这些能够身居高位的人也不是那么好骗的。不是没有人怀疑这是二皇子为了贾宝玉故意如此说的。 可是,人家都说了,当时情况紧急,用的是口头传令,没有证据! 最关键的是,要是贾宝玉去青州之前当真见过二皇子身边的贴身侍卫,谁敢否定贾宝玉是接到二皇子的命令去的青州? 这还真是…… 一种深深地疲惫感萦绕在众人心头。 大学士兼领刑部尚书宗辙听了二皇子的陈述,嘴角微微一笑。 这下子,妥了。 刘文载犹不死心:“既然如此,为何殿下之前的奏章中未曾说明?” “实在不知朝廷诸公有此误会……” 刘文载:“……” …… 第140章 当可封爵 荣国府。 杜秋娘带着紫,一步一步的走进富丽堂皇、气氛压抑的荣庆堂。 她出生花魁,见识的大场面不算少,况且康乐坊从便培养她们如何在这样的场面中展露自己或优雅或美丽的一面。所以她此时,表现的还算镇定。 “奴家杜凝香,见过老太太、太太,各位奶奶和姐。” 杜秋娘对着上首款款拜下,五体伏地,没有一丝怠慢跋扈之意。 她一身华丽装扮,早在之前的驿站便换成了一套相对朴素的衣着,尽量避免抚媚妖娆之态。又思之贾家长辈们不喜风尘名号,所以言语间以自己本名称之。 尽管如此,她身为受万千男人们追捧的花魁,身上那一派不凡的风情仍旧在不经意间会透露出来。 她就这么跪着一动不动,身边的紫也是差不多的跪着。 她知道,贾家的所有人,都在打量她们。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一道老态龙钟的声音道 “不错,确实是个罕见的美人坯子。” 杜秋娘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众人之中最上首之人发话,便再拜道“谢老太太夸赞,凝香愧不敢当。” “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你这副模样,别说男人家,便是我见了,都觉得喜欢。” 贾母随意说了一句,又对王夫人道“他太太,你觉着呢?” 王夫人知道贾母的意思,是让她表个态。 要依着她的意思,这样妖精似的人物,放在他儿子身边,不是专程来谋害他儿子性命的吗? 就算不能赶出去,也决不能留在宝玉身边。 宝玉年纪,最是经不住诱惑的时候。 他要实在喜欢等他长大些,再还给他就是了 但是这番话,却不能直说。 “老太太说的不错,她生的确实好。” 王夫人先附和了贾母一句,然后道“只是我觉得,宝玉年纪还,这么早放一个屋里人,只怕对他不是很好” 贾母道“有什么不好的,翻了年宝玉也就十四了,像他这么大的年纪,在乡屯里,娶媳妇儿生孩子的都平常。 她姨太太觉着呢?” 贾母不知出于何种心态,竟有转头询问旁边的薛姨妈。 薛姨妈呵呵笑道“老太太的眼光自是极好的,这孩子,我看着也好。若要依我看,只要宝玉喜欢,不妨给他放在屋里便是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倒也不罕见。” 贾母便笑了,又对王夫人道“你瞧瞧,你还不如他姨太太想的明白。” 言下之意,你不是想要把你甥女许给宝玉吗?你看你妹妹都不介意,你还瞎操心什么? 王夫人便把薛姨妈一瞅,薛姨妈只是笑面以对。 杜秋娘趁着贾母等人说话的机会,也开始瞧看屋里众人。 最上面四名眼见过了三十往上,妆容富贵的妇人,想来该是大人的长辈了。 直视长辈是无礼的举动,所以杜秋娘只略略观了一眼,便将目光转移开。 除了上首四人,屋里尚有七八人着装明显区别于周围的婆子和丫鬟,杜秋娘便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些人身上。 她想着,大人上回信中的“林妹妹”,当是在这些人中间。 许是与自己同是风流人物,她第一眼就看向了人群中那个纤细袅娜,看起来比自己略大一些,但是浑身上下的娇柔妩媚气质都完全不输于曾经怡香苑、秋兰轩的两位有力竞争对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秋娘愣了愣。 贾家不是国公府,怎么还会有这般人物? 观她浑身装扮与侍立的位置,当是家中主子一流的人,却不像自己一般。 可惜,她已是妇人装扮,自不可能是大人信中的林妹妹。不然,日后倒是好相处了。 秦氏本来看见杜秋娘如此标致风流,眼中早就升起了奇异之色和淡淡的酸味。 二叔,当真是好福气哩! 又见杜秋娘抬头之后便盯着她瞧,她便回之一个笑容。 杜秋娘感激的点点头。 眼光闪动,不由自主落到一个与自己年纪相若,但是一派娴静、肌肤胜雪的女孩身上。 好漂亮的人! 其容颜之美且罢,最是对方身上那种雍雅端静的气质,令杜秋娘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自惭形秽之色。 她曾是欢场魁首,各种豪门宴会、中秋诗会、元宵灯会等出席不少,各家名门姐都见识过很多,但是从没见过这么气质出尘绝世的女子。 对方本也在观望她,脸上无甚情绪,只有眼神深处有一点探索之色。见她看去,便微微点点头致意。 杜秋娘也忙点头回了一礼。 她本以为此女当是“林妹妹”了。只是细细一想,大人口中提起便一派宠溺,言聪明刁滑、漂亮可爱、心思极多,还爱哭鼻子 此女身上,除了漂亮之外,其他特点,一点也对不上,所以,当也不是。 剩下的除了妇人之外,还有三个女孩。 其中一个肌肤微丰,面颊光洁细腻如新剥荔枝一般,看去十分可亲。 还有一个年纪较,长得粉团一样可爱,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宝宝一样上下瞧着她。 杜秋娘被瞧的一乐,差点笑出来。赶忙收敛,然后便看向她已经确定的“林妹妹”。 咋一看,便觉此女孩品质不俗。 削肩瘦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 顾盼之间神采飞扬,令人见之忘俗。 正待细细观赏一番,上方的长辈重新将焦点聚集在她身上,她赶忙垂听。 “你跟在宝玉身边多长时间了?” “回老太太,奴家跟在大人身边,已经一个月有余了。” “大人,你叫他大人?” 贾母觉得有些新奇。 杜秋娘也是近来才知道贾宝玉的年纪这么,但是这个时代从来不以年纪大论辈分。况且贾宝玉也一直未曾让她改口,她也就遵循了既往的称呼。 不过她知道贾母等人诧异何来。 “回老太太,大人在山东之时,被二皇子殿下授天子剑,封赈抚使,安抚境内百万受灾百姓,安置十万流民。 凡大人上令所到之处,上至巡抚、节度使,下至文武将官、普通官吏,无人敢不从命。 终于将山东全境的灾情全部平息。 是以赈抚使大人“青天”之名,在山东境内,家喻户晓,无人闻之,不伏首赞颂感激。 奴家在近身侍奉大人之前,亦早被大人英雄之名折服,故敬称为大人。 事实上,不但奴家如此,除二皇子之外,凡山东境内文武官员,见面亦必恭称大人。” 众人听闻杜秋娘这番话,自然又是一番心境。 不比贾珍、贾政、茗烟几人。 前两者是自身都不太清楚贾宝玉当时的境遇,茗烟则是没读过书,只知道胡吹法螺,众人都听不真切。 如今听杜秋娘徐徐而又沉稳的描述,终于算是对贾宝玉这半年来到底干了件怎么样的事有了一个全面的认识。 竟,了得至此? 王夫人心神澎湃,也就顾不得对杜秋娘的偏见,直言问道“那依你看,宝玉此次进宫,可得何等封赏?” 不怪她不沉稳。 男儿若得功名,可以直接封荫两人。 母亲和妻子。 贾政当了一辈子的官,身上还是只有一个五品之职。 为她请封诰命之时,宗人府看在荣国府的份上,给抬高一个品级,纵然如此,她仍旧只得了一个四品的诰命。 这在贾家两府四个诰命当中,品级最低…… 连地位一直被她压在地上摩擦的邢夫人都远远不如。 人家邢夫人虽然只是个填房,又无儿无女,但人家可是实打实的一品诰命! 虽然诰命于她而言只是虚名,真正的作用不大,但她想争这一口气不是一天两天了…… 当初逼大儿子贾珠科举,不也就是因为这样吗? 如今贾宝玉若是能得大功名,将来或许能为她争一口气…… 杜秋娘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 “奴家不敢断言大人会得何等封赏,不过大人曾私底下和奴家说过,若论功……” “怎样?” “当可封爵!” 滋…… 满堂皆惊。 第141章 百死不悔 “臣等参见陛下。” 南书房内,贾宝玉、叶皓、王贞、谢鲸四人等了大半日,终于得到皇帝的召见。 “平身。” 景泰帝的声音,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平淡无波。 贾宝玉四人站起来。 “此行山东赈灾得以靖全功,尔等皆功不可没。 明日早朝,朕会诏令群臣,亲自为尔等以及此行所有有功之人进行封赏。” “多谢陛下。” 景泰帝微微点头,又提名道:“贾宝玉、叶皓,你们都是太师亲自向朕举荐随行进入山东视察灾情的,朕要你们明日当殿奏对,祥述山东赈灾诸事宜,以令群臣知之、学习。” 贾宝玉和叶皓弯腰拜道:“是。” “好了,你们舟车劳顿,都先回府休息,明日准时入朝听政。 景灏,王大人也下去吧。” “是。” 贾宝玉等人全部答道。 贾宝玉很少面见景泰帝,此时不禁想,这个皇帝似乎有点雷厉风行,简单直接啊,都不说什么废话 从进殿到让他们滚蛋,仅短短几十个呼吸,总共没应上几个字。 看来,这个皇帝的大腿不好抱 等贾宝玉等人听命退出南书房之后,皇帝等人便开始最终确定此行有功之人的封赏。 当然,赈灾所涉有功之人,特别是地方官员众多,皇帝只亲自过问主要的一批,剩下的虾米,内阁自行决定,然后上报便是。 当然,也不只是论功。 像什么二皇子的调令一到,府仓、州仓陆续“意外”失火的这样的事,之前朝廷不好大动干戈,现在也该一一清理了。 皇帝与内阁、六部、都察院、通政司的诸位高官,一直议政直到深夜,才将将将这些事情议完。 钱钊因为宗辙在南书房内,一力为二皇子和贾宝玉争功,便觉得其有意向二皇子一派靠拢,所以待景泰帝命散之后,也不顾时间很晚,特意等在宗辙回府的路上。 “宗阁老。” 钱钊拱手拜道。 宗辙掀起轿帘。 “钱大人。” “宗阁老近来身体康泰?晚生几次本想擅造潭府,又恐太过冒昧,故而迟行。” 宗辙摇摇头,道:“钱大人有话请讲。” 钱钊笑了笑,道:“不知道宗大人以为,二皇子殿下如何?” 宗辙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看着钱钊笑了笑,道:“二皇子天资聪慧,谨慎自律,自是不凡。” 钱钊一喜:“那宗阁老觉得,若是将来二皇子登位,是否可为明主?” 宗辙深深的看了钱钊一眼:“陛下春秋正盛,钱大人就言此事,未免言之过早。” “宗阁老此言差矣,国无储君,则政局不稳。群臣四方仰视,各自站位,实非社稷之福。 二皇子天赋异禀,学识广博,宽宏大量,胸有韬略,又知人善任,若是陛下立二皇子殿下为储,则可保朝政未来几十年稳定,宗阁老觉得呢?” 宗辙低头不语。 钱钊满面期待的等着宗辙的回复。 宗辙身为内阁大学士,又兼领刑部,可谓朝廷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 若是他能公开支持二皇子,对二皇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钱大人可知,之前钱大人提议让二皇子领禁军马步军司副司都指挥使,殿下为何没有应允?” 宗辙的反问,令钱钊一愣:“为何?” 宗辙摇头不语,放下了轿帘,随即道:“看在同殿为臣的份上,老夫好意提醒钱大人一句,凡事过犹不及,钱大人不妨回去看看自家父母妻儿,再好好想想老夫说的话,或许,会有所感悟。 起骄。” 钱钊站在原地,看着宗辙的八乘大骄远去,他的面色陡然有些涨红: “宗阁老之意,晚生如何不明白? 但是哪一朝从龙之路上,没有风险与鲜血? 宗大人如此明哲保身,难道是忘了先世宗、太上两朝,诸子夺嫡的惨烈了吗?若非如此,太上皇十多个儿子,又如何沦落到现在仅剩两个? 钱钊但为大玄社稷安稳献身,百死不悔!” 宗辙坐在轿内,听着后面传来的有些声嘶力竭的声音,他再次摇摇头,喃喃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愿你死后,史书上,能为你写下客观的一笔,而非乱臣贼子。” 说完,不再理会此事,宗辙闭目养神。 养心殿内,刚准备歇下的景泰帝听闻戴权的话,一愣:“他果真如此胆大妄为?” 戴权心翼翼道:“是,这是刚才章校尉亲自进来回的话,在场数十名禁军侍卫都听见了。” “贼子安敢如此!”景泰帝顿时面上血色上涌。 非议世宗、太上两朝的诸子夺嫡惨烈,难道是想说太上皇和他为了夺位,造成的杀孽太重?得位不正? “既然你执意求死,朕会成全你的。” 景泰帝目光阴寒。 朝堂的权、利之争暂且不提,只说贾宝玉和叶皓乘坐二皇子的銮驾,到皇城二皇子府外下辇之时,二皇子道: “在山东之时,我观子衡十分喜欢姜侍卫,不如今日我便将他送给子衡如何?” 贾宝玉一愣,看了一眼銮驾旁边的,一脸沉静的护卫一眼,推辞道:“多谢殿下厚爱,只是我如今身上只有一个六品之衔,受用不得像姜护卫这般高阶侍卫的随扈。” 姜寸是二皇子身边得用的带刀侍卫,本身品阶便是从五品,比他还要高一级。 “无妨,很快子衡便受用得了了。 子衡不要推辞,一则我观子衡身边没有得用之人,二则,姜寸是我府上的人,以后子衡若有急事,让他前来通报,也更为方便一点。” 看着二皇子一脸你不要就是不给我面子的表情,贾宝玉无言以对,只得答允。 得,他算是看出二皇子的行事风格了。 送完女人,又送男人。 不知以后再为他立了功劳,他还会送点什么 二皇子见贾宝玉答应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给姜寸一个眼神,道:“你的贴身之物,随后我会吩咐人给你收拾好送到荣国府,从今日起,你便贴身保护子衡的安全,与待我一般,不得丝毫怠慢。” 姜寸应“是”,然后一言不发的站到贾宝玉的身后。 二皇子回头,正好瞧见了叶皓,似乎也觉得自己偏心有点多,又看了自己身后的数十名侍卫 叶皓连忙道:“表兄不必如此,我祖父身边护卫较多,我出门都有人保护。表兄身份贵重,安全关乎重大,这些侍卫都是表兄用惯了的人,不可再轻易与人。” “哈哈哈,好,既然如此,回头我挑一个美娇娘,送与表弟便是。” “呃,表兄还是不要挖苦我了,我爷爷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会打死我的!” “呵呵呵” 第142章 调理 坐着马车回到荣国府,林之孝带着门子在大门外迎候。 “奴才等恭迎二爷回府。” 贾宝玉跳下马车,与林之孝点点头。 进门之后,贾宝玉指示姜寸与林之孝道:“这位是二皇子府的姜护卫,从五品带刀侍卫,林管家帮忙安排一下住处,以后他便是我的贴身护卫了。” 林之孝一听是从五品的官衔,顿时郑重以待。 “姜护卫,请。” 姜寸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只对着贾宝玉抱拳一礼,然后便转身随着林之孝离开。 然后贾宝玉环顾了一下熟悉的庭院,深深吸了一口气。 熟悉到令人沉迷的味道。 先去贾政处报了到,把姜寸的事给他提了一提。 之所以不带姜寸去见他,除了知道贾政不喜欢和舞刀弄棒的人打交道,更是不想去刺激贾政。 一个护卫,级别都只比他低一级 当然,按道理i说,贾政应该要升官了。 女儿做了正一品皇妃,怎么着皇帝也该找个机会,让这个便宜老丈人风光一把。 见了贾政之后,他便直接往荣庆堂。 之前,他已经从茗烟那里知道贾母等人把对杜秋娘叫进去了。 不过贾宝玉倒不是特别担心,先不说杜秋娘是二皇子亲自送的,只说贾母和王夫人,都是要体面的人。 就算不喜欢,有意刁难刁难,也不会出大问题。 而且杜秋娘本身也不蠢,相信也干不出i惹怒贾母和王夫人的事。 “二哥哥~!” 刚过拐角,迎面就见三春姐妹相伴走过i。 惜春年纪尚小,一看见贾宝玉就跑的飞快。 贾宝玉也走的急,眼见可爱的堂妹飞跑过i,都要撞自己身上了,便想也不想就顺手把她捞了起i,原地甩了一圈。 “呀” 惜春顿时闹了个红脸。 她年纪虽小,但还是知道了男女之嫌了。 偏头看了看姐姐们。 迎春和探春半年不见贾宝玉,此时都很是高兴,正忙着把贾宝玉仔细看个明白,没人注意到她的表情。 嘻嘻,既然姐姐们没有嘲笑,那我就不下i。 被二哥哥抱着,好舒服呢 可惜贾宝玉不解风情,不知道小丫头的心思,随即就把她放下,然后也瞧着围到身边的探春和迎春,道: “半年不见,不想二姐姐和三妹妹都长胖了不少。” 迎春莞尔一笑,她知道贾宝玉是一如既往的爱开玩笑。 探春却不依,伸手挠了贾宝玉一笑,道:“半年不见,二哥哥还是这么讨厌不过,二哥哥倒是真的瘦了不少。” “是吗?”贾宝玉摸了一下脸,作沉思状:“是不是比以前更俊了?” “是是是,你最俊!走吧,老太太可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把你给盼回i了。” 说着,探春便搀着贾宝玉一条胳膊,将他往荣庆堂的方向拉扯。 贾宝玉低头看了惜春一眼,伸出手i。 惜春连忙把小手儿搭上。 于是兄妹四人,便说说笑笑的往荣庆堂走。 “老祖宗她们现在在做什么。” 一边走,贾宝玉一边问。 探春顿时把脸微红:“还不是你,从南边带回i一个花魁,老太太她们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审讯’,把人的年庚八字,家乡、父母亲人等等全部问个清清楚楚,可怜她像个犯人一样在荣庆堂跪了半个下午” 贾宝玉脚步一顿。 探春又连忙道:“你别着急心疼,老太太挺喜欢她的,也没怎么为难她。 本i太太是想要把她放到自己的院里。 后i还是老太太说,不如把人先交给她,她清闲,正好帮你好好调理调理。 等调理好了,还是会放到二哥哥屋里去的。” 贾宝玉笑道:“三妹妹多心了,我没有觉得老太太她们做的不对。想要进咱们家的门,自然要多经历些磨练,俗语不是说了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她这点苦都吃不了,又怎么好意思做咱们贾家人不是?” 探春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儿,故作松了口气的拍了拍胸脯,然后笑道:“二哥哥名堂就是多,这番话还能这么解释?不过,咯咯,倒也形象。 老太太她们不就正是怕她i路不正,所以才想着敲打敲打了。” 因探春搀着贾宝玉,此时走路之间,两人难免会撞到一起。 贾宝玉便顺着探春的手低头看了一眼,心中暗道:“半年不见,探春倒也长大了不少” 一时又赶忙将这些旁门心思压下,贾宝玉问:“宝姐姐呢?” 惜春插话道:“宝姐姐也在老太太屋里,大家都等着你,只是刚才我们悄悄出i,叫宝姐姐,她也不i。” 迎春便笑道:“估计是顾虑之前府里传过的那些话,不好意思出i。” 贾宝玉便把嘴一撇:“丑媳妇总有见公婆的一天,她又能躲到哪里去?” “咯咯。”三春齐道:“二哥哥(二弟)脸皮真厚!” “孙儿给老祖宗请安。” 荣庆堂下,贾宝玉郑重跪地一拜。 他的话音未落,贾母便声泪俱下的道:“快起i,怎么半年不见,你都瘦的这个样了?” 贾母一见到原本白白胖胖的宝贝孙儿,如今脸上轮廓都比之前明显了太多,显见是在外面吃了苦,所以才会瘦的这般模样。 她真是心疼死了。 “呵呵。”贾宝玉笑了笑,站起i,依次给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妈见了一礼,然后才道:“孙儿这哪里是瘦了,分明是成熟稳重了好不好?” 这般吹捧自己,果真令堂内一众妇人都笑了起i。 王夫人将贾宝玉招上前去,上下摸索了一番,疼爱的道:“果真是瘦了不少。” 旁边薛姨妈也道:“不过,也长高了好些。” 众长辈你一句,我一句,将贾宝玉当做一件绝世奇珍一样观摩、评论。 贾宝玉觉得臊了,挣脱道:“好了,老祖宗,孙儿又不是古董玉器,再被你们打量,等会都要碎了!” “哈哈哈” 贾母顿时笑得合不拢嘴。 王熙凤便挑头闹事:“你不是古董玉器,你是一件大宝贝!整个家族的宝贝,家里什么东西都能碎了,就你不能碎。 不然,老祖宗的心啊,估计也要碎了。” 贾宝玉暂不理她,抽得空,又一一给尤氏、李纨等人见礼。 在看到秦氏之时,他心中泛起了久违的涟漪,却不敢表露,很快略过她,对着宝钗郑重一拜:“宝姐姐。” 宝钗站起i还了一礼,道:“宝兄弟别i无恙。” “嗯,无恙” 贾宝玉之前还是谈笑风生,到这儿就词穷,令不少本i就怀着戏谑表情的众嫂子、长辈们哈哈大笑起i。 尤氏道:“怎么宝玉到我们这儿都是随便问候一句,到薛家妹妹跟前就这样大礼参拜?这区别对待的太明显,落了套了。” 王熙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嘿,我说珍大嫂子你就知足吧,他到底还问候你们一声,总比我这被直接忽略的主儿要好些吧? 我劝你也别不自量力,去和不该攀比的人比,免得自取其辱” 宝钗便把王熙凤一瞪。 往常王熙凤或许还会俱这个正派的表妹三分,现在有现成的“抓手”在,她哪里会怵半分,竟是一点儿不在意。 宝钗无法,脸上的镇定快保持不住了。下意识的看了母亲一眼,见薛姨妈只是笑着与她摇摇头,宝钗便暗自平复下自己的心境,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到。 如此,果真好了不少。 贾宝玉深知世人都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毛病,为了避免王熙凤等人说出更过分的话,便主动岔开话题,向贾母问道:“老祖宗,我带回i的两个人呢?” 此话一出,众人果然被转移了心思。 贾母也收敛起笑容,道:“你就这么关系她,害怕我们把她给吃了?” “老祖宗误会了。既然进了这道门,自然任由老祖宗安排处置。 只是,她到底i历不同,是殿下送的人,便是老祖宗把她赶出府去了,孙儿也要知道她去了何处,是否安全,到时候见到了殿下,也才有话可回。” 贾母认真的看了贾宝玉一眼,道:“果然,出去见了一回大世面,确实比以前沉稳了。 你放心,人我暂时帮你收下了,不会慢待她的。 过一段时间,保管还你一个完完整整、更标志、更漂亮的美人儿!” 贾母何等样人,她哪里听不明白贾宝玉貌似顺着她说话,其实是在提醒她们,人是二皇子殿下送的。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们也不能欺负人家! 她本i也没想过欺负。 说i女人就是这么奇怪。 贾母年轻的时候,最是厌恶丈夫出去寻花问柳,更别提带什么青楼女子回府了。 可是现在她做了老祖宗,对待疼爱的儿子、孙儿辈,立场就完全变了。 她觉得,只要是好的东西,就该给儿子,给孙子! 不然,袭人、晴雯等丫鬟她也不会早早的就赛到贾宝玉的屋里。 杜秋娘虽然出身不好,但是模样确实太好了,她看了也觉得喜欢,自然不介意让她去服侍贾宝玉。 唯一害怕的,就是对方不知本分,妖媚惑主。 所以,她准备花一段时间,给调教调教。 确定无害了,才给孙儿食用 这就是她的态度。 至于出身的问题,反正,不过是件玩意儿而已,值当不了什么。 第143章 叫好嫂子? 确定了贾母对杜秋娘的态度,贾宝玉也不再过度询问,以免引起她们的敌视和戒备。 反正人在荣庆堂,就在咫尺之间。 随后,贾母等人自然按例要询问一番贾宝玉在南方的经历。一直幽居深宅的她们似乎对贾宝玉的事百听不厌。 贾宝玉也简简单单的给说了一遍。 他无意在贾母等人跟前显弄,所以说的很平淡,惊心动魄的场面是一点也没提到。 但越是如此,早就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的众人,越是觉得非凡 有了点成就就张扬吹嘘的人,和仍旧谦虚的人,看在别人眼中,那是完全不等层次的存在。 贾母等人有些感慨,三春和宝钗则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贾宝玉,眼中,略带着崇敬。 于无声处做成惊天大事,回首不提过往英雄。 这才是真男儿。 贾宝玉看着面上没有得色,但是发现姐妹们冒着星星的眼睛,他心中还是十分受用。 王夫人道:“之前我听你带回来的那个丫头说,你和她说过,若按你此次的功绩,已足封爵,可有此事?” “呃她真这么说了?” 贾宝玉略显尴尬,这话,他确实对杜秋娘说过。 他虽然随处表现的谦逊,但是男人家,性情中多少都有些张扬之意。 特别是,美人儿在怀的时候 曾经一回,被杜秋娘服侍的颇为畅快,又恰逢她询问,贾宝玉便在她耳边吹嘘了一会,还说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让她也当个贵夫人过过瘾。 不意当时百般娇羞,虚说自己没资格也不需要的杜秋娘却记下来。 事实上,贾宝玉倒也不算吹嘘,他的功劳,按照旧制,确实已达到封爵的高度。 只是,贾家已经有两个爵位了,几无再封爵的可能。 这一点,杜秋娘又如何知道? 按理说,王夫人该知道这一点 王夫人见贾宝玉迟疑,眉间一沉:“难道是她在说谎?” “这倒没有,我确实和她说过这句话,不过,却是玩笑而已。 我们家,已经有了两个世袭爵位了。 朝廷若是再给我封一个爵位,贾家便有三个爵位了。 那些做了一辈子官儿也封不到爵位的文官们还不跳脚? 而且看起来也不好看,这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倒像是给我们贾家定制的一般,就等我们家的人一一去取了。” 贾宝玉说的诙谐,堂内不乏有人笑出了声。 但是也有不少人发出遗憾的声音。 一门三爵,何等荣耀,可惜,听贾宝玉这个当事人的口吻,似乎成不了。 王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之前不过是抱着希冀的心态,问了一句。 爵位不比官位,品级升的很快,只要贾宝玉能升到子爵,哪怕是最低等的子爵,那也是一品了。 相应的,她也就成了一品诰命。 可惜 如此看来,倒是家里的两个爵位阻碍了儿子的前程! 怪只怪他爷爷,当年既然都将家业传给他父亲了,为什么却要将爵位分离,传给他大伯? 如今不但荣国府格局怪异,还连累宝玉受钳制 人都是自私的,她却不想,若按传长不传幼的说法,连荣国府的家业,都应该是贾赦的。 如今这样,已经是贾母和老国公爷的偏爱了。 但是王夫人不会这么以为的。 她又看了一眼王熙凤。 若是琏儿生不出儿子来,等到他大伯去了,说不定,可以设法将爵位拿回来 王夫人的心思,旁人自然不知晓。 贾母虽然觉得有点点遗憾,但是她的立场到底不一样。 她已经是国公夫人,家里不论谁袭了爵,难道还敢不孝顺她? 所以她不甚在乎。 “既然这么说,那朝廷应该会封你当官了?你才这么大点,就要去做官,像你父亲那样,以后寅时就要起身去上早朝?” 贾母似乎不太希望贾宝玉去当官,至少现在不希望。 她还想含饴弄孙多几年。 “应该” 贾宝玉刚想顺着贾母的话说,忽然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道: “差点又管不住嘴了。之前不过是随便吹嘘了一句,就传到了老祖宗你们的耳朵里,我这会儿要是再吹嘘一个,说不定明儿早朝,连皇帝也知道了。 要是他老人家一时觉得孙儿不够稳重,在功名簿上把我的名字给划去了,那孙儿多冤?” “噗嗤~” 却是秦氏没忍住给笑了。瞧众人看她,连忙掩嘴,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 贾宝玉也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所以,孙儿还是不说了,反正最迟明儿,也就知道了。嗯,我一点儿不着急。” “哈哈哈好好,不说不说了,我也不问了。要是当真因为老婆子好奇,最后把你这半年来的辛苦全给白费了,那你还不埋怨死我?” 贾母畅快的一阵笑,然后又对周围道:“说好了,你们也别问了啊,不然要是他本来就没什么功劳,朝廷不给他封赏,最后,也要怪在咱们头上,说咱们误了他!” “老祖宗说的极是。” 一番笑闹之后,贾母终于想起了贾宝玉今日刚回来,该让他早些回去休息,随即便令众人散了。 众人从晌午开始,就一直等在这边,确实是觉得累了,因此也不逗留,都各自回去。 贾宝玉看薛姨妈要带着宝钗走了,便道:“宝姐姐,去我屋里坐坐吧。” 已经快要走出门的王熙凤闻言回头,刚要说话,就被宝钗不怒自威的眼神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宝钗道:“你跋涉了上千里路,明儿还要早朝,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儿晚再说也不迟。” 说完微微一福,也就随着薛姨妈和王夫人走了。 王熙凤讨了个没趣,也讪讪离去了。 三春等本来等着贾宝玉要和他玩,听到宝钗的一番话,都迟疑了。 贾宝玉便拉过她们道:“走,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去瞧瞧。” 三春姐妹也就半推半就的往贾宝玉屋里来了。 这个时代,哥哥、姐姐等出门,回来定是要给弟弟妹妹带礼物的。 虽然不一定要珍贵,但却是个关爱之意。 贾宝玉自然不会忘记。 一早就让杜秋娘给挑好了几样女孩家喜欢的玩意儿,给带了回来。 那些礼物,都让杜秋娘主仆两带着。 所以,贾宝玉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看一眼杜秋娘主仆。 荣庆堂里的丫鬟自然不敢违背贾宝玉的命令。再者,贾母只是把杜秋娘安置在后院,又没说不让贾宝玉去瞧。 所以贾宝玉一问,丫鬟就告诉了。 探春因笑道:“我看二哥哥哪里是要给我们派礼物,分明是借这个由头,去看那个杜姑娘!” 贾宝玉便捏了她脸一下:“就你聪明!” 然后又道:“记住,以后要叫杜姐姐,她比你们都大些。” 探春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服气。突然一笑,继续道:“哦,叫姐姐怕是不合适干脆,我们直接叫她宝姨奶奶好了,要不,就叫她好嫂子?” 贾宝玉回头,看着这个不断找茬的亲妹妹。 探春赶忙后退一步,拉着迎春的身子,做出随时把迎春当盾牌防御的姿态。 “三妹妹高兴就好。”贾宝玉撇撇嘴,表示根本不在意她怎么叫。 第144章 三根金簪 荣庆堂后院的一间不大不的房间之内,紫帮杜秋娘收拾包袱,清点箱笼,清点过来清点过去,还是发现少了三四样。 紫顿时对杜秋娘说道: “还说什么国公府邸,竟然做这么下作的事,姐的首饰都被她们摸去了不少。 连以前康乐坊的那些人也不如。” 杜秋娘正坐在床边上给自己揉腿膝。 她很少遭过今日这么大的罪,膝盖都跪的有些红肿了。 但是没办法,之前贾母等人没叫她起身,她只能乖乖的跪着回话。 “你看是不是你收拾掉了,或者掉到别的地方去了。” “才不会,之前在马车里我还清查过一遍的,就是进府之后,我陪姐一起跪着,她们老太太叫人把姐的包裹、箱子抬进来,定然是那个时候给摸走了!” 杜秋娘一叹:“拿走了就拿走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也不是心疼那些东西,就是气不过。她们分明是看不起姐,才敢这么做。 要是换做她们家自己的主子,我才不信她们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偷东西。” 紫还在忿忿不平,她倒不敢怀疑是贾母偷了她们姐的首饰。 开什么玩笑,国公夫人呢,放在青州,那是只能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所以她陪着她们姐跪了一下午,也没有一丝怨言。 但是被家里的这些奴才欺负,就让她很是气愤。 “等大人回来了,我定要告诉他,姐不能白白被人欺负!” “别”杜秋娘连忙道。 “空口无凭的事,何必去说。倒显得我们多事,惹老太太、太太不高兴。 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不要生事了。” “哎呀,那些人就是笃定这一点,才敢这么对待姐。” 窗外的走廊下,探春面色难看,还有一些羞愧。 她看了面无表情的贾宝玉一眼,低声道:“二哥哥,家里这些人捧高踩低是惯有的事,你不要管这种事,回头我会给大嫂子说,让她私底下处置就是了。 不然闹出来,老太太脸上不好看。” 贾宝玉默不作声的点点头,随即往前走了两步,跨进房门。 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对视一眼,还是跟上进了房间。 “大人来了。” 杜秋娘看见贾宝玉进门,赶忙放下裙子,就要迎过来。 可惜动作太急,脚下绣花鞋没踩严实,给拌了一下。 贾宝玉便一个健步上前,把她扶稳了。 “多谢大人” 靠在贾宝玉怀里,杜秋娘显得有些娇怯。 贾宝玉微微一笑,放开她。 身后跟着姐妹们,他还是要注意影响。 紫看见贾宝玉,便放下手中整理的东西,给贾宝玉行了一礼,然后走到桌边去给贾宝玉倒茶。 只是立马便看见三个花团锦簇般的女孩进门来,她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称呼,最后只能行一礼,把路让开。 “杜姐姐。” 三春等人听过贾宝玉的吩咐,所以知道如何叫人。 贾宝玉也对杜秋娘道:“她们都比你,你叫妹妹便是。” 杜秋娘点头,见贾宝玉介绍之时都是眼中含着疼爱,便知这就是贾宝玉在山东之时便挂念的妹妹们,因此热络的走上去,招呼道:“各位妹妹们好” 说完这句话,杜秋娘不由将目光放在探春的身上。 探春不明所以,左右瞧了瞧。 “这位便是林妹妹吧,大人在青州的时候,便跟我说起过你,果然生的这么漂亮。” 说完似乎觉得这么讲不妥,又补充道:“还有另外两位妹妹,大人也说起过,也很漂亮呢。” 惜春被夸的脸一红,迎春便笑着欲为杜秋娘解惑:“林妹妹是二弟的表妹,她是” 探春突然拉了迎春一下,打断了她的话,然后对着杜秋娘一笑: “多谢姐姐夸赞,只是姐姐能不能告诉我,在青州的时候,二哥哥都是怎么说我的? 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背地里说我坏话来着!” 探春一边说,一边给贾宝玉递眼色,警告他不要戳穿她。 贾宝玉好笑的摇摇头。 既然探春想冒充黛玉玩玩,就让她玩玩好了。 反正也是无伤大雅的心思。 杜秋娘却以为贾宝玉这是对“林妹妹”刁滑、心思极多的无奈,因此会心一笑,道: “大人说,她说你聪明可爱,心思七巧玲珑,不过,就是爱哭鼻子” 到底给贾宝玉留了面子,只捡好的透露。 探春果不其然的点点头:“二哥哥说的倒是一点不错,林姐姐可不就是这样。” 看见杜秋娘顿时呀然了,迎春心善,就笑着解释道:“她是二弟的亲妹妹,林妹妹这会儿回扬州去了,还没有回来。” 杜秋娘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顿时面色羞红,很是不好意思。 贾宝玉便替她缓解尴尬:“除了不爱哭鼻子,其他的,她倒也沾的上。” 探春顿时对着贾宝玉撒娇的一噘嘴,然后也嗤的一声笑了。 她这灿烂、爽利的笑容,顿时化解了尴尬的气氛,也让陌生的人之间,无形之中拉近了关系。 贾宝玉继续之前的话道:“好了,她们跟着我过来是来取礼物的,你帮我拿出来吧。” 杜秋娘点点头,走到她的箱子之前蹲下,回头道: “大人叫我买的东西,我放在这里面了” 贾宝玉点头,领着三人上前。 杜秋娘便将箱子打开。 顿时珠光宝气的光芒四散而出。 “哇,好漂亮” 惜春年纪最,也没有城府,顿时被晃花了眼。 只因为杜秋娘的妆奁箱内,林林总总,样色纷繁复杂的放满了首饰,大多还都是金的,把两尺见方的箱子都快放满了。 探春等也是咋舌不已。 实际上,她们身份虽然尊贵,但是名贵的首饰,真的不多。 只有偶尔年节之时贾母和王夫人等赏赐才能得到。 不然,一个月二两银子的零用,真的不够去买太名贵的首饰。 贾宝玉倒不意外,他之前见到的时候,才真正的知道什么叫做“花魁”! 原听杜秋娘说她只有一千多两的银子,贾宝玉还以为那就是她的身家,谁知道,那不过是零头而已。 她真正值钱的东西,是这些首饰 而据贾宝玉所知,她十四岁才开始登台表演,如今十六岁,仅仅两年的时间,就积累了这么多金、银、玉的家伙,差点都让贾宝玉生出再让她干老本行帮他赚钱的念头 好在,这么无耻的想法,贾宝玉没有说出口。 杜秋娘丝毫炫耀的意思也没有。 要不是贾宝玉吩咐,这些家伙,她原都不想要的。 只有在那个泥潭内待久了,见惯了太多歧视的人,才能明白,她有多么想离开那个圈子。 纵然璀璨如她,也最多几年的风光时间,之后,便会被后来者追赶、取代,而真正堕入深渊。 她还年轻,并不想永久沉沦。 将其中一个用锦帕包好的包袱打开,杜秋娘笑道:“大人的东西,都在这里面了。” 贾宝玉点点头,他买的都是些件的首饰,并不太占地方。 他蹲下来,将其中一个盒子拿起来,笑道:“我给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各买了一支金簪,分别是孔雀的,仙鸟的,还有虎头的。” 说着便打开。 然后,贾宝玉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因为,原本应该有三支簪子的盒子中,现在却只有一支孤零零的了。 第145章 不敢声张 看着贾宝玉突然变得阴沉的脸色,杜秋娘心中陡然一惊,伸着本就纤细的脖子往盒子中一瞧。 待看见盒子中的簪子少了两支,她又连忙往包裹中寻找。 可惜,都没有。 “大人,对不起,我把你的东西给弄丢了” 杜秋娘十分委屈的道。 他以为贾宝玉是生气了。 贾宝玉将手中的盒子合上,默默道“你就没有别的和我说的?” “我” 杜秋娘眼泪都下来的,连忙给迎春等人道“对不起,我把大人给你们带的礼物弄丢了。” “没关系的,二弟也不是第一次给我们带礼物,没有了也没关系。” 迎春心善,见杜秋娘如此可怜,连忙安慰。 探春却心思多一些,立马便想到“她这箱子中如此多的金银首饰都不曾掉,绝不可能偏偏掉了盒子里的两根簪子。 定然是那些贪婪的下人,不知道盒子里是二哥哥的东西,所以顺势给拿走了。” 探春如此一想,又看贾宝玉面色阴沉,已知道事情无法善了。 “二哥哥” 探春轻轻拉了贾宝玉一下。 贾宝玉也知道自己的模样吓着杜秋娘了,正要说话。 边上的紫忍不住了,气愤的道“根本不是我们弄丢的,肯定是你们家的那些人,偷了我们姐的首饰不算,还把大人的东西也给拿走了!” “紫!” 杜秋娘连忙制止,然后用既往的神色看着贾宝玉“大人不要听她胡说,她年纪。” 贾宝玉便瞧着她,忽然伸手在她额头敲了一下,道“就算是乱说,也比你什么都不说不那么让人生气知道吗?” 他这般亲昵的举动,让旁边迎春三个见了,一笑之后,都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贾宝玉却没在意,他看着紫“什么叫做我们家的人,难道你不是我们家的人?还是说,到现在在你心里仍旧认为你和你们姐是外人?” 紫一愣,连忙跪下道“大人恕罪,是我说错话了。可是,东西真的不是我们弄丢的,之前在马车里的时候” 贾宝玉摇摇头“你不用说了,之前你们说的话,我们在外面都听见了。” “啊~” 紫顿时一惊,然后又一喜。 喜得自然是那样的话,大人就不会误会她和姐了。 不过紫又赶忙回想自己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被自家大人听见。 应该没有吧,不然大人肯定早就收拾我了。 紫暗暗想到。 不理面上表情变换精彩的丫头,贾宝玉回头,看着面上讪讪的杜秋娘,没好气的道“就这么喜欢受委屈?” “我”杜秋娘再次说不出话来。 贾宝玉便道“咱们家家大业大,人丁近千,自然什么样的人都有。你要是一直这么软弱可欺,以后还有的罪给你受。 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的顾虑,既然你怕惹老太太和太太不高兴,那你有什么事不能给我说? 你要是连我都不相信,你还跟着我回京做什么?” 贾宝玉最后一句话说的有点重了,令杜秋娘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探春顿时看不过去了,嗔道“二哥哥~!” 贾宝玉瞪了她一眼“你以为我在欺负她?” “怎么不是?”探春一点儿也不怕。 贾宝玉看了泪流不止的杜秋娘,终于无语的摇摇头。 没好气的对探春道“罢了,要让她像你这么刁蛮要强也不大可能,我回头另给她安排去处。” “谁刁蛮要强了,呸,就会胡说你。”探春顿时吃羞。 杜秋娘也顾不得哭了,她慌张的看着贾宝玉“大人要赶我走?” “想得美你。既然跟了我,一辈子你也别想再跑了。” 贾宝玉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或许你可以帮我去做,也免得你在这府里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杜秋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又被贾宝玉话说的有点害羞,但是因为事关自己,也顾不得那许多,连忙追问“大人要叫我做何事?” “这个你先别管,等我安排好了你就知道了。 眼下,我还是把我掉了的东西找出来要紧。” 贾宝玉眼中带着些许杀气。 山东一行,他虽没有亲手杀过人,但是死在他令下的该死之人,也不是十个八个了。 本来还想着过段时间再一一处理家中这些糟心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急着找死。 迎春等人看着贾宝玉陡然变得危险起来的神色,都不大敢再说话。 凤姐院里,平儿也和王熙凤说了一件事。 王熙凤很是惊诧“你说的是真的?” “应当是真的,老太太屋里的人都这么说。有人亲眼瞧见了,一个大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金银家伙,只怕得值上万的银子。” “啧啧啧,这还真是万万没想到,一个青楼女子,头面首饰竟然比我还多,还要贵重。” 王熙凤有些不爽。 她的头面首饰,加起来还值不了一万银子呢。 如今竟然被一个青楼来的女子给比下去了,她心里怎么会舒服。 平儿道“瞧奶奶说的,听说她以前是花魁,这些东西自然比寻常人要多些,也不值得奇怪。 再说,她那些东西再多又如何,不讨老太太、太太喜欢,在这府里,终究是遭人白眼。 以后,她难过的日子还有的是呢。” 王熙凤点点头,对于这话深表赞同。 忽然又低声道“既然是如此,那些眼皮子浅的,就没有浑水摸鱼的?” 王熙凤何等眼界。 一个身份注定得不到长辈喜爱的人,又有那么多好东西,就像是一个瞎子守着一堆金银珠宝一样,没有人不会想着占点便宜。 平儿一叹“只怕就算有这样的事,她也不敢声张的” 贾母院的下房,几个婆子聚在一处。 “听说宝二爷去瞧那位去了,你们听说了吗?” “嗯。想不到宝二爷竟然这么在乎她,刚回来就忍不住去瞧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要是有她的面皮,宝二爷保管也来瞧你。” “去你娘的” 然后又有人道“你说万一她把丢了东西的事告诉宝二爷” 一阵沉默之后,有胆大的道“怕什么,咱们又没拿那些大家伙,不过几样件的东西,相比她那么多金银家伙,不过是九牛一毛,只要她够聪明,就不敢声张。 再者,就算她告诉了宝二爷,钱嬷嬷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都不怕,你们怕什么。” “钱妈妈来了。” 一个穿着更显尊贵的老婆子也走进来。 几人顿时就是一顿讨好。 她们都是这个钱妈妈“帐下”的人,往常就跟着钱妈妈捞些好处。 “就知道你们几个不放心,所以我特地过来瞧瞧。 你们放一百二十个心,咱们拿一个贱婢几件东西算什么?园子里成千上万的银子,还有人敢拿呢! 实话告诉你们,便是老太太知道了,也不会管这种事的。” “是是是,我们哪里有钱妈妈的气度,不过是听您老人家指挥罢了。” “好了,少拍马屁了。我已经帮你们打听过了,宝二爷是去了一趟,不过没多久就回去了,也没传出什么话来。这下子你们可以放心的回去睡觉了吧?” “呵呵呵呵” 第146章 都虞侯 紫禁城,高大恢弘的金銮殿上。 首辅王维仁亲自宣读皇帝的封赏恩旨: “ 封正六品昭信校尉贾宝玉为:侍卫马步军司步军第一军都虞侯! 另赐进士出身。 ” 荣国府,茗烟飞快的奔向荣庆堂,一路上却无人敢拦。 大家都知道,这子,是进去报喜讯的。 一场朝会,直到午后方散。 二皇子看贾宝玉父子二人被文武百官簇拥道贺,便停下銮驾,招贾宝玉上前。 “我捎你一程吧,不然,就出皇宫这段路,你可能都要走到天黑了。” “多谢殿下。”贾宝玉顿时感激一拜,然后回身,冲着仍旧被包围着的贾政遥遥一拜,然后轻车熟路的跳上了二皇子的銮驾。 “令尊看起来十分高兴。” 二皇子看了看远处红光满面的贾政,打趣贾宝玉道。 “他高兴的也不止这一回了。” “哈哈哈,我就喜欢子衡这种爽利的性子。” 玩笑过后,贾宝玉对二皇子郑重拜道:“还没来得及恭贺殿下,得领户部左侍郎一职,从此殿下治国安邦的理想,便有可施展之处了。” “哈哈哈,同喜同喜。子衡可知道,禁军都虞侯,在整个禁军序列当中,可都不多了。帐下五千雄兵,怎么样,此时此刻,子衡是否有上疆场厮杀一番的豪情壮志?” 二皇子笑道。 贾宝玉摇摇头:“殿下取笑了,在禁军中任职,怕是一辈子都遇不上殿下说的那种事。再说,都虞侯也非指挥序列,便是真有战事,也轮不上我上战场去。 若不然,陛下也不会让我担当此任了。” 禁军乃是大玄第一军,满编高达七万人。无论是级别还是待遇规格,在大玄诸多军种当中,都是第一。 其中殿前司三万人,马步军司四万。 贾宝玉任步军第一军都虞侯,麾下确实有满编五千的规制。若按人数来算,这禁军都虞侯都应当有十五人才对。 不过因为殿前司序列称号不一,所以二皇子才说都虞侯在整个禁军当中都不多。 马步军司下辖都虞侯,乃是从三品武官。 如此算来,贾宝玉算是连升五级,而且是从散官变成实职。 以他的年纪和资历来说,绝对算是重赏、破格提拔了。 另有一点。 按大玄军制,四品以上武官,方可称为将军。 朝廷给了他从三品衔,也算是一种殊荣! 过了一会儿,二皇子忽然犹豫了一下,道:“子衡可知,禁军对我大玄之重?若有可能,我希望子衡能够彻底掌控步军第一军,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贾宝玉心头一凛,但凡对历史有点了解的人都知道,禁军之重,重在何处。特别是对于争夺皇位的皇子来说 之前他也听闻,有朝臣提议让二皇子殿下执掌马军,可惜被皇帝给否了。 就是不知道,把自己安排进禁军,是否是皇帝对此的一点补偿。 毕竟,一个从三品的都虞侯,相比整个马军来说,作用就太多了。 自己终究还是卷入这些权利斗争中来了。 “殿下放心,微臣明白。” 从今日起,贾宝玉在面对二皇子之时,当用臣子二字。 因为他们之间,已经不再单纯的是朋友之间的欣赏。 宁荣后街,贾宝玉刚跳下马车,就见冷子兴迎上来。 “恭喜宝二爷荣得高位,从此腾龙之势已现,只待一飞冲天。” “你消息挺灵通的啊。” 贾宝玉笑了笑。 “并非人消息灵通,实在是这个消息太震撼了。如今府里已经在为宝二爷准备庆功宴,我们这些离得近的,自然也就知道了。” 贾宝玉笑了笑,抬眼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这片房子。 “里面情况怎么样?” “回宝二爷,人自收到宝二爷的传信,就立马找到了这个地儿。 这里是两个院子,都挺大的,我瞧着这里离两府近,便帮宝二爷买了下来,刚好能容下五百个孩子。” 贾宝玉点点头,一边抬脚往里走。 他身边确实缺少得用之人,所以安置五百余个孩童的事托的正是冷子兴帮忙办。 “宝二爷来了,快把孩子们都带出来” 院子里有一些是冷子兴店里的伙计,被他拉过来帮忙临时照看。 “这一天下来,可有发生什么事儿没有?” 这群孩子里面,从三岁到十二三岁不等,建立养生堂收养他们的事,之前在朝堂上贾宝玉就禀过皇帝。 皇帝当场褒奖了二皇子和贾宝玉,并从内帑拨了白银千两,以资助二皇子和贾宝玉行义举,为朝廷在民间赢得名声。 二皇子作为东家,自然也不能没有表示。之前便答应拿五千两银子出来,让贾宝玉全权负责,帮他办好此事。 所以,这也算是皇差,不能出错。 “没有太大的事儿发生,不过就是有几个年纪太的,可能是水土不适,发了烧,人也请了郎中瞧过了,没有大碍。” 贾宝玉点头表示知道了。 冷子兴又介绍道:“关于膳食,因为这边厨房还没有建立起来,所以我和西边陈记馒头铺说好了,让他们早晚送馒头过来,还有张记腌菜馆,让他们送些腌菜过来,先度过一段时间,等往后厨房设立好了,就不用委屈孩子们了。” 冷子兴说着,有些担忧的看了贾宝玉一眼。 他就怕贾宝玉也是公子哥行事,要是让贾宝玉觉得他在故意苛待这些孩,那他才真是吃力不讨好。 贾宝玉便看了冷子兴一眼,暗赞此人当真会办事。 照他这样行事,五百个孩子,一天二三两银子就轻松解决了膳食的问题。 至于什么苛待,那是不存在的。 白面馒头加咸菜,已经是高配了。 他是做善事,又不是养祖宗。 再说,也不会一直如此。 他之前只是暂时腾不出手来,过几天,这里还是要让荣国府的人来接手。 再之后,慢慢的,厨房、澡堂、学舍等东西,都要一一搭建起来。 这已经不是赈灾,而是一件要长远做的善事。 如果可能,贾宝玉甚至想把这个养生堂,永久的办下去,最好,能够接纳京城所有的孤儿。 如今,他已经有了办这样大事的底气和实力。 随着几个冷子兴的人带领驱赶,两三百孩子都被带到院子里。 “这里只是一半,还有的,都在隔壁。” 冷子兴解释道。 贾宝玉心中把这座宅子的房屋都数了一遍,算下来,一间屋子平均都要住十多个人,便对冷子兴说了一句:“地方还是太,你给看看,周围的人家是不是愿意搬走,多给些银子都成,把地方再扩大。” “是。” 贾宝玉这才转身,走上廊檐,看着下面两三百衣衫褴褛,但是眼睛都特别清澈的孩童们,高声道: “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便是你们的大哥哥,你们以后有什么事,或者有人欺负你们,都可以来找我,大哥哥会保护你们!” 没什么华丽的宣言,就是简简单单的告诉他们,让他们可以安心在这里待下去。 在场的孩,很多都明事理了。也都见过贾宝玉,虽然不一定清楚贾宝玉的身份,但是都知道他是贵人,是恩人。 所以好些都自发的跪下给贾宝玉磕头。 时代所赋,便是连孩子,都知道感谢人的恩德,需要下跪。 贾宝玉没有说什么让他们别跪之类的话,只是在心中暗道:我会让你们这一跪,值得的。 临离开之前,贾宝玉对冷子兴道:“这里以后是要办养生堂的,这些孩子,是皇帝和朝臣们都知道的,所以,但凡出了什么岔子,冷兄应当知道是什么后果。 所以,我想请冷兄一定要约束好你的人,不要让一些脏心烂肺的人,坏了我们的前程,性命。” 贾宝玉说的郑重,冷子兴心头一凛,连忙道:“宝二爷放心,我挑选的都是忠厚老实的人宝二爷要是不放心,这段日子,我便守在这里好了。” “若是如此,那自然再好不过。冷兄放心,冷兄帮我大忙,以后,但有所求,我无不答应。” 冷子兴大喜。 第147章 庆功宴(一) 离开后街,贾宝玉直接从后门进府,顺道入大观园看看。 当真是好一个美丽的园子! 亭台栏杆、依山水榭、清水河渠,每一样都那么尽善尽美,宛若人间仙境一般。 若是可能,贾宝玉真不想处置为贾家建造了一座这么美的园子的功臣。 可惜,事与愿违。 从昨晚他得到的消息i看,这一座富丽堂皇的庄园,不但搬空了荣国府的库房,也着实养肥了许多蛀虫。 这些人,就如贾家的跗骨之蛆,是他执掌贾府力量的障碍物,不得不剔除。 荣国府的庆功宴准备的很隆重。 因为没有宴请外宾,所以不分前后宅,只在荣禧堂前厅,也就是正厅之前的大院子里,搭了一个戏台子,然后正面所有门户全部打开。 中间用一道屏风分离,也就分开男女席了。 因为初冬时节,天色暗的很快,所以定好申时末开宴。 很快众人就到齐了。 左边是女席,分三桌。 贾母、薛姨妈、宝钗、三春姐妹坐首桌。 左边一桌,邢夫人、王夫人、尤氏、李纨、王熙凤、秦氏。 角落一桌,赵姨娘、周姨娘外加一个面色惴惴的杜秋娘。 一般情况下,赵姨娘等人是不能入桌的。只是贾母以为今日是大喜,所以吩咐不管是主子辈的还是半主子辈的,都要入席。 既然半主子辈儿的都要入席,那么,总不能把杜秋娘当做奴才丫头吧? 所以,便也邀请她了。 此时她坐在两个徐娘半老的女人旁边,一边要注意大家族的礼节一点不能乱,一边还要忍受着两人眼中赤果果的嫉妒之色,真是难熬的紧。 贾母看见王熙凤身后侍立的平儿,便开口道:“平儿丫头也去那桌坐下吧,今儿也沾沾宝玉的喜气。” 平儿便看了王熙凤一眼,倒也没太犹豫,道了一声“是”,便走过去,挨着杜秋娘坐了。 “宝玉怎么还不见?鸳鸯,你往屏风后头看看,宝玉到了没有。” 鸳鸯领命走过去,往屏风后头一瞧。 男席这边就简单多了。 贾政、贾赦、贾珍、贾琮、贾环、贾蓉、贾蔷一桌。 另外还有一桌,坐着贾政的七八个清客相公。 就是不见贾宝玉。 鸳鸯便对贾母摇摇头。 王熙凤就道:“今儿咱们是陪客,都已经到了这么一会儿了,宝玉这个正主倒先缺了席?他该不会是得了高官厚禄,就开始摆谱,故意要迟半个时辰才到吧?” 贾母道:“就你话多。” “嘻嘻,我就是听说,那些总督、巡抚之类的官儿,在地方宴请宾客,就喜欢晚半个时辰才去,看看有没有人敢提前走了” 王熙凤嘻嘻笑道,然后又偏头对尤氏道:“珍大嫂子觉得,我们要是这会子走了,他会不会对我们秋后算账?” 尤氏瞥了她一眼:“你走一个瞧瞧不就知道了?” 这是明显的嘲讽她了。 老太太等人还在这里,你走一个试试? “你以为我不敢?” 王熙凤似乎被尤氏的话激到了,反问了一句,竟当真站起i,作势就往后堂走。 众人无不惊诧。 “凤丫头。”王夫人喊了一句,叫她不要造次。 只是她的话音刚落,就见王熙凤以极快的速度窜回i,笑嘻嘻的对尤氏道:“我就是不敢。” 这般没脸没皮的样子,真把众人逗乐了。 贾母骂道:“这个凤丫头,惯会作怪,早晚有一天,我要撕了她的皮,看看她的骨子里面,到底是什么长的。” 王熙凤顿时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 贾母愈笑:“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没脸没皮,一点也不稳重。” “我要那玩意儿做什么,我只要老太太能笑口常开,多福多寿,我就心满意足咯!” 贾母摇摇头,不想再和王熙凤对嘴,又转过头i:“宝玉究竟做什么去了,怎么还不i?” 屏风另一边,贾政也听见了贾母的声音,他便对贾环道:“你去看看你二哥在做什么。” “哦。”贾环耷拉着脑袋,走下桌,一扬一拐的出门而去。 贾政在后头看到他这个样子,再对比二儿子贾宝玉,一时间简直都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了。 要不怎么都是老子的种,差别这么大呢? 贾环出门后,本想去荣庆堂贾宝玉的屋里找人,只是又一想: “我巴巴的去找他做什么?反正他平时也不跟我好,他迟到了,惹老爷生气,岂不正好,我才不要去找他呢。” 这么一想着,他也没了跑这一趟的打算,只是拐摸着,到了前面的一个院子里,蹲在一根柱子后头,看菊花去了。 贾宝玉从账房出i,与林之孝吩咐一番之后,才开始往前厅走。 还没进荣禧堂,忽然听见廊檐底下的花丛里有人嘀咕: “叫你平时不理我,叫你得意,我就不去叫你,让你多迟到一会,然后惹老爷生气,你就惨了。” 贾宝玉便往下一看,原i是自己那个便宜弟弟,小家伙缩在一大丛晚开的菊花之下,拿着一根棍子,在虐杀蚂蚁。 贾宝玉正想叫他,又听他嘀咕道:“我就在这边待一刻钟,然后回去就说没找着人,晾老爷也不知道我没去荣庆堂找你,嘿嘿嘿” 最后的低笑声,显露出主人此时的得意。 贾宝玉这才明白过i,原i他口中的“你”,指的正是自己。 略微一想就明白前因后果的贾宝玉觉得十分好笑。 这小子,好像才九岁吧? 自己平日里也没欺负他呀,年节里该有的礼物也没克扣他的,怎么这小子就对自己生了这么大的怨念了呢? 看i,贾环讨厌贾宝玉是基本人设,并不会因为他的到i就改变呀。 于是,贾宝玉弯腰,单手捉住花丛下小子的耳朵,把他提溜起i。 “哎呀呀,哪个王八蛋扯老子耳朵” “嗯?”贾宝玉闻声,手中力道顿时加了八分。 “呀呀呀,疼疼疼” 站起i的贾环终于发现揪自己耳朵的人是贾宝玉,赶忙收起准备朝后面打过i的“杀蚁棍”。 “原i是宝二哥呀,快松手,疼死了,疼死了” 贾环一叠声的求饶。 贾宝玉也没心情与他玩耍,直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在这里,在这里,对了,老爷叫我去找你!我到处没找到你,就到这儿i等你了。” 他本i想撒谎,可是聪明的他立马想到,要是撒谎的话,等会贾宝玉和贾政万一要是一对话,岂不就露馅了? 于是,他立马说出这么一套完美的说辞。 贾宝玉顿时无言以对,贾环这是把自己当智障i骗了? 找人不去后院,躲在前院的花丛里i了? 没好气的在贾环头上暴扣一记,恶狠狠的道:“以后再让我发现你阴谋算计我,我就狠狠的收拾你!” “啊” 贾环顿时捂住头,终于知道自己的“阴谋”败露,惶惶不安的低下头,一声儿不敢言语。 贾宝玉保持凶恶的神色转身,然后脸上顿时笑了出i。 真是好蠢的一个弟弟。 蠢的让自己都感受不到一点的威胁。 贾宝玉i到席上,贾政对此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只是询问他做什么去了。 贾宝玉便笑说去账房看了看园子建造的账目,一时给耽搁了。 他这话一说,贾政觉得没什么,贾宝玉关心园子的建造,也不是今天才表现出i的。 只是旁边贾政的几个清客相公里面,不乏有人露出异色。 i到女席这边给贾母告了个罪。 王熙凤因笑道:“哟,这不是咱们家大将军吗?您终于i了?” 贾宝玉笑道:“我可不是大将军,只是个末等的小将而已。” “禁军都虞侯还是小将?你可别蒙我,我可早听说了,这是三品官儿呢? 整个朝廷,三品官儿能有多少个?” 贾宝玉笑了笑,朝廷若是指上朝的那些官儿,确实没有多少能达到三品的。 但是在军中,三品的武官、武将就比较多了。 一个千夫长便是正五品了,只要下辖了数千的人马的武将,几乎都上了三品了。 从这一点上i说,武官,确实没有文官值钱。 不过在禁军体系当中嘛,自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整个朝廷有多少三品官儿我不知道,但是禁军当中,少说也有十几个吧? 要都是大将军,那朝廷的大将军可就太多了一点。” “有这么多吗?” 王熙凤闻言,言语间竟然有点小小的失望。 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她是懂的。 贾母便骂她道:“你懂什么,甭管他有几个,历朝历代你去数一数,以他这个年纪,做到这个位置上的,有几个? 再要把皇家子弟排开,又还有几个? 说出i的话,也不怕叫人笑话。” 贾宝玉也是摇头一笑。 他不过是为朝廷办了一件事,立了一次功,真要就让他当大将军了。 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个朝廷要完蛋了! 在场的几乎都是深宅当中的妇人,真正对外面事儿门清儿的没几个。 但是他们都知道贾母见多识广,所以就算原先不太清楚的,闻贾母言也知道贾宝玉这个官位的贵重。 更不用提,原本就对外面的事比较清楚的宝钗了。 宝钗看贾宝玉在旁边坐下,觉得老这么避着他也不是办法,正好心中也有疑惑,便问道: “听说,除了禁军都虞侯,皇帝还赐了你一个进士出身,这是为何?” 众人一听宝钗这个问题,就比王熙凤的专业多了,都静下i听回答。 贾宝玉想了想,道:“许是朝中诸公的考虑,因为我年纪、资历的问题,朝廷不好让我入朝理政。若是官职太小,又无法酬功,所以才将我安置进武官行列。 我已有了高阶实职,自然就不能再参加科考。 朝廷出于爱护之心,未免我将i身份受限,才额外赐了进士身份。” 这一点,朝堂上的官儿们几乎都能看出i,也从中直观的看见,贾宝玉有多么得朝廷诸公的青睐。 自古以i,不论科举多么昌盛,荫官总要比科官多。 因此从科举入官的群体,多有看不起荫官儿的。 本朝循后宋旧制,重科举。 若非正规科举入仕之人,几乎很难位居六部以上高官。 若非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几乎不可能入内。 与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相对的,还有同进士出身,分别称为一甲、二甲、三甲进士。 其中,一甲和二甲加起i,只是三甲人数的零头。 换句话说,进士及第和进士出身,就是每一届科举的前几十名。 基于这些原因,所以朝廷给了贾宝玉一个进士出身的身份,便是为了不妨碍他在此次赈灾之事上表现出i的辅国安民之才能。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朝廷是有意将i把贾宝玉调回朝廷任职的。 也可以看出,朝堂诸公,从根本上i说,也是看不起武夫的 听了贾宝玉的话,很多人都感叹不已,问为什么朝廷会对他如此周到,连这一茬都为他考虑到了。 “为什么?” 贾宝玉微微一笑。 这就是他为什么在上书房伴读的时候,尽力表现好,全方面展露自己对儒道追求的原因了。 试问一个后辈,能在未及冠之前,就能有机会认识满朝相,还能不大不小的结下一份师生之谊,这是多么大的一笔财富? 这原本,就是属于皇子的特殊待遇,伴读,是去沾光的。 任何一个不珍惜伴读机会的人,都是傻子。 第148章 庆功宴(二) “嗐,我就觉得朝廷也没那么好,你要是去科考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榜眼什么的,如今不让你考了,不说封你当状元,怎么也得给你弄个探花郎当当,就像林丫头他爹那样。 如今只是个进士出身,以后你见到了那些及第的,岂不无缘无故便矮了一等?” 王熙凤听周围的人都在赞扬朝廷对贾宝玉优厚,她似乎不这么觉得,有些大咧咧的道。 贾宝玉也愣愣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赫然长叹道:“以前我不知道贪得无厌具体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听了琏二嫂子一席话,才总算是给弄明白了。” “哈哈哈哈……” 对于贾宝玉“羞辱”王熙凤,众人似乎觉得十分畅快,都笑了起i。 贾母更是乐不可支,她对王熙凤道:“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话?你们家琏二身上有个什么功名?见了面又该低几等? 你不觉得羞臊,还好意思看不起进士出身,当真是笑死个人。” 王熙凤看贾母笑的这么开心,她也笑了。 实际上她又如何会真的无知至此?她心中,早就羡慕的要死,可是那又如何? 自家男人的那点功夫她是知道的,去国子监读书都没正常毕业,更甭说什么举人、进士了。 所以与其羡慕嫉妒恨,还不如趁机再寻寻贾母等人的开心。 眼见这荣国府以后都是贾宝玉的天下了,自家男人靠不住,想要保住在府里的地位,可不得靠自己努力? 她比以前更加迫切的想要抱紧贾母的大腿。 相比较于女席这边的欢声笑语,男席这边就安静的多了。 大家看着戏,时不时举杯喝喝酒,倒像是这边才是矜持的女席一样。 贾珍听着贾母的高笑声,忍不住道:“咱们家,也就宝兄弟有这般能为,有他一个,比老太太十个孙儿还要强。 我就看见自宝兄弟回i之后,老太太就没有一刻不高兴过。” 贾赦嘴角一扯:“岂止十个孙子,我看就是十个儿子也比不过了。” 说着,似嘲讽的看了贾政一眼。 以前老太太最疼爱的可不就是你,如今,你也得靠边站了。开席这么久,及没见老太太叫你过去吃一杯酒。 贾政如何看不懂贾赦的意思,他其实也有些吃味,不过随即就坦然,甚至高兴了。 有这么个儿子,便是天天被老太太冷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们这些天天待在家里混吃等死的家伙,如何知道朝堂上,那些平素与我无甚瓜葛的人,如今都是怎么称赞我的吗? 虎父无犬子! 哈哈,每次听到,都好开心的说 他这般想着,脸上自然而然就露出一丝洋洋之意。被贾珍和贾赦看见,一时当真觉得酒都不香了。 两人几乎都下意识的看向桌上的贾琮、贾蓉、贾蔷。 吓的三个遭受无妄之灾的人,赶忙低下头,装作酒很好喝的样子,一连喝了十几口。 贾珍到底比贾赦城府深多了,很快便将放在贾蓉贾蔷两个身上的刀子眼收起,笑道:“不过,咱们家如今倒也算是中兴了。 先是出了元妃娘娘,如今又出了一个宝兄弟,都是成大气候的人。 咱们家除了先时国公爷在的时候,已经快三十年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 这些,都仰赖二叔教子有方,养出大小姐和宝兄弟这样的儿女i。 小侄在这里,先敬二叔一杯。” 贾政脸上带笑,十分豪迈的陪着贾珍同饮了一杯。 酒过三巡,戏唱罢两出。 贾母因见戏台上的戏子们年纪都十分小,特别是其中一个唱小旦的丫头,生的十分玲珑俊秀,弱态盈盈,她看了十分喜欢,便让上i领赏。 “叫什么名儿?” “龄官。” “今年多大了?” “十岁。” “啧啧,这么大点,不错原籍是哪儿的?” “我老家是苏州的。” “苏州?倒和黛玉同籍。”贾母又细看了这龄官两眼,更觉其眉眼、姿态,与黛玉都有几分相似之处,心下更觉怜爱。 因赏了她两贯钱,忽问王夫人道:“我好像记得上回蓉儿和蔷儿两个去了趟姑苏采买女孩子,难道就是她们?” 王夫人笑道:“回老太太,就是她们。已经进府半年了,以前一直在梨香院学戏,如今是第一遭出i唱戏。” 贾母再次点点头:“半年的时间能学得这个样儿,实在难得。 她们一个个年纪都这么小,也不要亏了她们,嘱咐她们的教习,少要打骂,这样有灵气的孩子,还是要娇养些好,不要让她们失了这股灵气儿。” “老太太仁慈,回头我就吩咐下去。” “嗯。” 龄官自然跪下叩谢,贾母笑着让她下去了。 贾宝玉坐在宝钗身边,回头正看见后院里,林之孝家的在那探头探脑,贾宝玉便对她点点头。 宝钗眼观六路,察觉到这一幕,便放下茶杯,看了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笑着与她点点头,然后起身与贾母笑道:“说到唱戏,孙儿今儿也给老祖宗准备了一场大戏,不知道老祖宗有没有兴趣瞧瞧?” 此话一出,众人皆愣。 贾母:“你还会唱戏?” “不是很会,不过这出戏我准备大半年了,应当也有些看头。” 探春连忙问:“是什么样的戏,二哥哥先给我们说说。” 贾宝玉摇头不语。 王熙凤偏头对李纨道:“你瞧,他又要弄幺蛾子了。只是不知道,这回弄得是什么场面。” 贾母心情很好,又是宝贝孙儿的提议,她自然不无不可: “好,今儿我就看你唱一出戏。不过我可说好了,唱的不好,可是要挨罚的。 别以为你现在做了官儿了,我就不敢罚你。” 贾宝玉笑道:“好。不过,我要请老祖宗一个恩典,便是这出戏,只能我一个人唱,老祖宗可不许拆台,这一点您老要是不答应,我可不敢开场。” “哈哈哈,好好好,瞧你的样子,还怕我抢你的戏不成?我都依你,今儿我就只听戏,就算你唱的不好,我也不拆你台。不但我不拆你的台,我也不许她们拆,可好?” 贾母好笑道。 贾宝玉郑重一拜:“多谢老祖宗。” 然后又对着屏风后躬拜道:“儿子还要请老爷一个恩典。” 外面贾政纳罕:“什么恩典?” “儿子斗胆,今日想代替老爷,做一天主。” “你要做什么?” 贾政显然没有贾母的随分,他做事喜欢究根问底。 贾宝玉想了想,道:“今儿儿子的庆功宴,儿子只是想代老爷做一天荣国府的主,顺道给老祖宗唱一出戏,请老爷成全。” 贾政算是听明白了,贾宝玉的意思,就是要让他今儿也听他的。 “便依你就是。” 贾政虽觉得奇怪,倒也没觉得什么不好。 估计,又是想了什么法子想讨老太太高兴吧。 “多谢老爷。” 得到贾母和贾政的答应,贾宝玉嘴角一笑。 哪怕只是口头上的答应,今日这戏,便有把握把它唱完了。 第149章 庆功宴(三) !--g--“快走,快走,你没听说吗,今儿是宝二爷高升的庆功宴,他要恩赏所有在建造园子时立了功劳的人,听说白花花的银子摆了好几筐,银钱更是无数,这是要大赏啊!”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看i咱们的好日子要i了,以后宝二爷要是当了家,咱们的日子肯定更好过了。” “按理说也是,园子建好的时候,老爷回i了,才赏了多少点银子? 宝二爷不愧是干大事的人,气度都完全不一样!” 贾宝玉要“大赏群臣”的消息很快传播出去,除非是值班走不开的,其他包括轮休的人,全部朝着荣禧堂而去。 甚至连好多宁国府的也跑过i凑热闹。 他们想,万一要是宝二爷一高兴,连他们也赏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前厅的戏台上,已经摆了两张桌案,一把太师椅,贾宝玉正端坐在中央,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名册。 他的身后,小戏子们都躲在后台,胆大的还敢伸出小脑袋往前面偷瞧。 似乎都在好奇,这个好看的宝二爷究竟要做什么。 “二哥哥这是在做什么啊?真的要把那么多银子全部赏了吗?” 前面的厅内,探春仔细看了看,眼睛在戏台下一筐筐的银钱底下扫过,偏头询问迎春。 只是迎春又如何知道,只得摇摇头。 王夫人坐立不安,眼睛不停的瞟向贾母。 贾母也快坐不住了。 虽然她不管家很久了,但是也知道,赏下人,不是这么个赏法。 “宝玉,你究竟要做什么?你别是不当家不知家难当,那些银子都赏了,回头咱们都喝西北风去?” 贾母本i算是沉得住气的人,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贾宝玉抬头,看了厅内一眼,将两方所有人的神态看在眼中。 诧异、不解者占多数,看热闹的人也有,甚至连嘲笑的都有。 贾宝玉不去计较,朗声道:“老祖宗放心好了,孙儿不会让您老人家喝西北风的。你之前可是答应了,不和我抢戏的?” 贾母顿时不悦,干脆懒得理他。 横竖这么多人看着,看你个小猢狲能作出什么花儿i。 贾政比贾母更好面子,既然说了让贾宝玉当家,哪怕贾宝玉现在把他的家底掏出i,眼见要给他撒出去,他虽然面色沉沉,但愣是一句话没说。 他心头一个劲的告诉自己,这小子不蠢,老子的早晚都是他的,没必要现在坑老子一把! 见家长们纵容贾宝玉了,王熙凤也放下了小心,开始遥遥笑道:“宝兄弟可真是大方呢,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没有赏赐?” “没有。” 淡淡的回复声,让王熙凤灿烂的笑容僵持在脸上,睁着茫然的凤眼,左右瞧了瞧。 薛姨妈好笑的摇摇头。 她不是贾家人,现在反而好说话。 “宝玉,你说要唱戏给我们瞧,到底什么时候开始,这天儿可快要黑了。” 贾宝玉看了看天色,九十月的天儿,暗的确实很快。 低头一瞧,贾家的众奴仆差不多也聚集齐了,赖大和吴新登两个重磅人物也已经到场,贾宝玉便回道:“姨妈看好了,这便开始。” 说完便低头对着下面的人道:“管家和管事儿的,到左边i。” 林之孝闻言,便打头往左边,侧向站了。 剩下的,赖大等人左右看了看,也不敢不给面子。 于是,赖大、单大娘、吴新登三个管家,外加二十i个管事,全部往左边一站。 其他的,全是普通奴才,还有一部分宁国府过i看戏的人。 赖大母亲近i染病,他本i请了一日的假,却被贾宝玉派人死活给请i,心中正有疑虑。 加上他家实在不缺赏赐的钱,便有意在贾政等人面前卖个乖巧。 “宝二爷实在不必如此,奴才们帮主子办事,那是天经地义的,况且大半个月前老爷回i的时候已经赏过一回了,实在不用再这般赏赐,虚耗了主家钱粮。” 听听人家说的这话,好一片赤胆忠心,难怪能够深得贾政等人的信任了。 一摆手,贾宝玉道:“老爷赏赐是老爷赏赐,我今儿刚好也进园子瞧了一回,实在完美。我和老爷、琏二哥都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全靠你们精心操持,才能把园子修建的这么尽善尽美。 恰逢我好运,得了个朝廷的官儿,便想乘着机会,让大家普天同庆一番,也顺便给老祖宗他们变个戏法。 赖总管,你得配合我。” “呃奴才听命。” 点点头,贾宝玉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名册,笑道:“我之前已经向林之孝打听过了,得到一份名单,不巧,赖总管刚好排在第一位,实在是劳苦功高,真是可喜可贺! 如此大功,不得不赏。” “奴才本分而已,不敢当赏。”赖大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和林之孝可谓是荣国府的第一、第二号管家,虽无仇怨,但是也着实没有太大的交情。 他会给自己表功? 没理赖大的谦逊,贾宝玉对着二十多个管家、管事的道:“建造园子,不独他赖大有功,大家都有功劳!之前我清点了一下荣国府的所有银库,十分开心,建造了这么大一个园子,居然还给主家剩下两万两银子!” 呃 这话一出,就有人开始变脸色了。 大厅里的贾政更是觉得脸上挂不住。 小孽畜,家底这么隐秘的事,你怎么能随便向外透露呢? 他看了贾赦、贾珍一眼,觉得羞愧难当。 另一边,贾母眉头一皱,向王夫人道:“家里已经拮据到这个程度了?” 王夫人也有些羞愧之色:“为了给元春盖省亲园子,实在花费甚巨。” 贾母无言。 虽然贾家的财富绝非简单的银库存银,但只有那,才是能够随时拿出i办事的。 两万两,够做什么? i年元春省亲都不够用! 难道,又要向亲戚借? 贾母默默的看了王夫人一眼。 你丢得起那人,我还丢不起呢。 王夫人被看的惴惴不安,却也不敢辩驳。 只听贾宝玉继续道:“我就想,两万银子,留着也没什么用,既不够i年省亲之用,也不能置办几个庄子。 干脆,咱们乐一乐,一气儿全赏给大家好了。” 贾宝玉似乎像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一般,夸夸而谈。 赖大站不住了,出列道:“宝二爷” 贾宝玉淡淡的打断道:“赖总管,请你配合我唱戏!” 赖大一张脸顿时涨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了想,还是退了。 “既然出i了,就别回去了。” 赖大的脚步又站住,他皱起眉头,看着贾宝玉。 难道,您老今日是成心戏弄老奴? 贾宝玉岂能在乎他的想法,铺垫全部做完,该唱正戏了。 “赖总管听赏。” “宝二爷,奴才实在不要什么赏赐,既然府里银库存银这么少了,宝二爷还是为老爷省些吧,不要胡闹” 赖大真的觉得贾宝玉肯定是在胡闹。 明明家底都快光了,还死活要封赏? 他回头看了贾政一眼,想叫贾政快出i制止贾宝玉的败家举止。 奇怪的是,贾政分明面色难看,但还是坐住了。 他不死心的看向贾母一方。 可惜,贾母更是面无表情。 “赖总管,主家赏赐银子,奴才是不是该跪下接赏。” 贾宝玉正襟危坐,身体前倾,淡淡道。 赖大一张脸顿时涨成猪肝色。 他是奴才没错,他也自称奴才,可是,当奴才两个字被主人家主动叫起i,可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便是贾政,也从i不会这么与他说话。因为他赖家是贾家最有体面的奴才,他母亲是贾母身边曾经最得用的丫鬟之一,情谊深厚。 很多时候,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是奴才。因为,那些所谓的主子,大多还不如他有体面! 他站着没动。 虽然他经常下跪,但是近日这一跪,显然意义不一样。 他又不蠢,知道贾宝玉今日是要找他的茬了。 他在等贾母等人发话。他实在不敢相信,为什么贾宝玉会突然要i找他麻烦。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因为贾宝玉的铺垫工作做的很足,贾宝玉现在的架势,任是傻子都知道他要做的事不会简单。 赖家的面子虽然有,但是还达不到让贾母踩她宝贝孙儿的面子i维护的地步。 她们,都要看看,贾宝玉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赖大不动,贾宝玉也不催。 院内两百i号人全部噤若寒蝉。 等了半日,都没等i救援的赖升心如死灰。 他知道,要是再没有反应,等i的就不是救援了。 蔑视主子,放到明面上,是大罪。更何况,对方还是贾宝玉,一个贾家的骄傲,朝廷新贵。 “奴才领命。” 赖大缓缓跪下。 贾宝玉淡淡一笑,扫视了下方所有人一眼。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道: “赖大督造园子有功,贾家待下人自i宽厚,我自然也不能薄待。 我想着,园子建造前前后后花了大概一年的功夫。 我又想着,朝廷正一品臣一年的俸禄银大概是五百两,这么吧,就按朝廷臣的规制,赏赖总管五百两银子,大家有没有不服的?” 大多数人不敢回话,只要是有点聪明的,都知道这是诛心之言。 一个奴才,类比臣?天大的笑话! “宝二爷真大方,赖总管厉害,和一品臣一样厉害” 一道沉闷粗糙,又带着十足傻气的女声突兀响起。 贾宝玉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大肥妞倚在边上走廊的柱子后,大叫拍手,十分兴奋的样子。 这么傻的人,偏偏贾宝玉还认识。 贾母院里的傻大姐 虽然对于傻子贾宝玉有天然的宽容,但是对她无端破坏自己营造的气氛,还是十分不悦。 幸好,林之孝家的适时出现,把她拉走了。 略过这么一个小插曲,贾宝玉道:“既然没有人不服,那就这样吧。茗烟,装五百两银子。” 早就带着两个人站在银框之前茗烟,利索的装了大概五百银子进布口袋,沉甸甸的给贾宝玉拿上i。 (五百两银子应该没有五十斤,笔者觉得,欢迎博学之士给笔者科普) 贾宝玉提了提,确实十分沉。 也不叫赖大上i拿,只逮住袋口,用力一甩,扔到了台下。 “嘭” 银子砸地,声音十分响亮。 ps:看到书友叫我在主角装逼的时候不要断章,所以今天准备日万 看在本人如此从善如流的份上,希望大家帮忙订阅一下,本书均订4八0,听说要500才能有网站推荐,本书差的真的不多,拜托了。 (写在这里不是为了水字数,也不是为了骗这几十个字的钱,只是希望看盗版的朋友也能看见,发挥爱心,都帮我个忙,谢谢了。)!--er-- 第150章 庆功宴(四) 赖家,贾家两府,最有权势、地位的奴才。 赖家究竟豪奢到什么程度?贾家盖了一个大观园,赖家随即也盖了一个园子,虽然比不上大观园,但是连贾府的人去看了都说好…… 赖家,只是奴才啊。 赖大,是赖家的的扛鼎人物。 如今就这么孤零零的跪在贾宝玉搭好的戏台之下,任由一大包银子砸在自己的面前,扬起厚厚的尘土,吹在他脸上。 在场很多人,无不打了一个寒颤。 他们自觉,他们没有赖大有体面。 还以为今儿真的是i领赏的,居然是场鸿门宴,早知道就不i了。 太特么吓人了。 但是现在,显然无人敢走。 赖大深深的吸了一口,看了上首的贾宝玉一眼,叩谢道:“谢宝二爷厚赐!” 他站起i,准备捡起银子,回去。 贾母等人的沉默,贾宝玉的身份,让他纵然被这般对待,也不敢生出哪怕一丝不满。至少,不能表现出i。 “等会还有事,你先跪着吧。” 贾宝玉看了他一眼,如是道,然后低头看向手中的名册。 赖大神色一僵,眼中,一抹厉色一闪而逝。 “宝玉!” 厅内的贾母终于站起i了。 “你如今也是当官的人了,岂能不知,得饶人处且饶人? 纵然他翻了错,惹你生了气,你要打要罚,任你处置便是? 何苦这么折辱? 你们读书人不是常说一句话叫做‘士可杀,但不可辱’吗?” 贾母站起i,无人敢坐。 贾宝玉也站起i了。 他抬头望向贾母,本想说一介不知忠义,背恩忘主的奴才,也敢称士? 不过想想,赖嬷嬷到底是贾母身份的亲近人,那个老婆子,贾宝玉平心而论,也生不出太大的恶感。 罢了,反正结果一样就是了。 “孙儿谨遵老祖宗教导,不过孙儿实在不是故意折辱,而是真的还有事要询问。 老祖宗且坐着,看孙儿如何唱戏便是” “唱戏唱戏,你这戏,唱的我们心惊胆战的。你到底要做什么,能不能给我交个底?” 贾宝玉想了想,知道若是不给贾母等人吃个定心丸,只怕他们耐不住性了。 “老祖宗,孙儿今日这出戏,准备了大半年了。也不单单是为了让老祖宗等人瞧个稀奇,实际上,是为老爷分忧解难。 明年元宵佳节大姐姐就要归家省亲,可是府里为了园子的,搭进去了太多银子。 老祖宗也听见了,府里只剩两万银子了,明年,难道就这么迎接大姐姐回家? 孙儿今日这出戏,正好可以解了此难。” 贾宝玉如此说了一句,贾母还待再问,贾宝玉便笑说,戏没唱完,提前揭幕,实则无趣,好歹把贾母劝坐下了。 贾母一偃旗息鼓,其他人自然也不好逼问。 “吴新登。” 随着贾宝玉的声音,林之孝旁边的吴新登身子顿时一颤,畏畏缩缩的走出i:“奴才在。” 贾宝玉没说话。 吴新登忽然明白过i,赶忙到赖大的身边跪好。 突然发现赖大以阴狠的眼神看向他,他一愣,然后才发现不是看他,而是他后面的林之孝? 吴新登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i。 是呀,排班论座,那也是林之孝排在我前面,怎么宝二爷落下了林之孝,先把我提溜出i? 好啊,定然是他在宝二爷跟前进了谗言,所以宝二爷才会找我和赖总管的麻烦。 好你个林之孝,居然如此坑害我们,以前怎么没看出i,其人肮脏至此。 赖大看了林之孝两眼,他心中全然明白了。 什么功劳簿,分明是刁状簿。 他显然被林之孝,列为了头一号的“刁奴”了。 “呵呵,吴总管也是劳苦功高啊,和赖总管功德等身,也赏五百两好了。” 贾宝玉不在意下面人的心思,对于吴新登,他也不需要再浪费唇舌,直接一袋银子扔下去,便了结。 然后,一一如此,很快,赖大、吴新登两人的前面,已经扔了十几袋银子,他们的身后,也跪了十数号人。 而旁边,林之孝的身边,包括林之孝在内,只有七八个人还站着。 赏完了大头,贾宝玉看向了那边站着的两百多号人,笑道:“都说了大家都有功劳,自然不能只赏他们这些总管管事的。不过我今儿手提银子都提酸了,就不一一给你们分派了。 都看见前面这五筐钱了,里面总共是一千贯,等我的戏唱完,就给你们分了吧。” 贾宝玉的这番话,一改之前“阴阳怪气”的味道,多了几分真诚,让下面很多人都放松下i。 随即大多数人都火热起i。 一千贯啊,就算他们这里有两百多号人,一个人平均还能分得四五贯呢。 那可是我们快一年的月钱! 更有聪明的,甚至明白过i,贾宝玉为什么对他们和颜悦色了。 一个个都开始在心中暗骂赖大等人: 叫你们平时肆意敛财,这下子犯到宝二爷手里了吧?你们被收拾了,我们倒是沾光,终于可以得些好处。 呵呵,你们前面倒是银子多,也得你们有命去拿! 倒不是这些人盲目乐观,而是法不责众,既然贾宝玉把他们两百多号人绑在一块,总不能把他们都收拾了吧? 那荣国府第二天就都没人了。 实际上,还真是他们猜的那样,贾宝玉确实没想过收拾他们。 他们中或许也有蛀虫,甚至坏念头不比下面跪着的少。 但是事实就是,他们没权没势,也没什么机会腐蚀贾府。 做什么事,都不能一杆子打死。 贾宝玉要收拾的,就是下面跪着的十多号人。 其他两百多个,给些甜头,他们保证会和主家站在一块,然后笑等着看痛打落水狗。 “林之孝。” “奴才在。” “把账本全部抬上i。” 贾宝玉话音刚落,也不见林之孝什么动作了,便有几个人,抬着一筐筐的账本过i。 跪着的人顿时躁动不安起i。 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当真看到这一幕,还是很多人吓的面色发白。 和当官一眼,只要上面真的去查,就难得有几个真的是清白的。 很多东西,主家不追究也就罢了,一旦追究,桩桩件件都是罪过。 赖大再也沉不住气了,他怒声道:“林之孝,你如此谗言迷惑宝二爷,究竟有什么好处?大家都是奴才,一心一意为主子办事,难免有时会有些微错漏。你就拿着些去误导宝二爷,无端生事,戕害我等。 宝二爷,林之孝分明居心叵测,把我们全部害了,他才好上位。 宝二爷可千万不要被他给貌似忠厚的外表给欺骗了。 就我所知,他在建造园子的时候,手脚就不干净,如今恶人先告状,其心何在,已经十分清楚了啊。” 贾宝玉冷冷一笑:“在你眼里,我们这些做主子的就这么蠢,这么好愚弄?” 赖大哑口不敢言,一种失去信任,众叛亲离的无力感在心头盘桓。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贾宝玉要在今日,要在他大喜的日子这么做了。 今日,谁的体面能比的过他的去? 贾宝玉自己都不要体面了,谁敢能有体面? 失去体面二字,他们,就是普通的奴才,主家一句话,可定生死! 林之孝突然上前跪地道:“赖总管的指摘,奴才不敢否认。但是,奴才早在宝二爷回京的那一日,就将所有贪墨所得,全部上缴,让宝二爷用i开设养生堂。 此外,为了赎罪,奴才愿意交出所有五千两银子的身家,资助宝二爷开设养生堂。 若是赖总管怀疑我藏私,奴才恳请宝二爷亲自带人查抄奴才的家,以证清白。” 抄抄家? 赖大心头一寒。 林之孝,这是要给他玩命啊! 他赖家可不比林家是这些年才上位的,这么玩,他玩不起! 别说赖大,便是其他人,听见抄家二字,都从心头生出一股寒意。 林之孝这是吃错药了吗? 他可是荣国府的管家,竟然主动叫贾宝玉抄家? 当然,这只是管家和管事们的心思。那些普通人,早就目瞪口呆? 林管家,能拿的出五千银子出i? 乖乖,我滴天啊! 这些个蛀虫,就该让他们狗咬狗。 林之孝家的都被吓蒙了,她们婆子们都站在两边的围廊上,此时她忍不住叫道:“当家的你” 可惜林之孝只是瞪了他一眼,叫她别说话。 贾宝玉都意外了。 他从园子里拿好处,这当然是贾宝玉授意的。 和光同尘嘛,要是表现特殊了,又怎么能够轻轻松松帮他办好所有的这些事呢? 只怕早就被赖大等人发觉了。 不过随即贾宝玉就明白林之孝的心思了。 他这是破釜沉舟。 全盘知道贾宝玉计划的他,自然明白,一旦赖大等人倒下了,他作为最大的功臣,贾宝玉肯定不会亏待他。 他要表忠心,把自己摘干净。 这样,倒是让他有了更好的由头。 “怎么样,赖总管要是还觉得是林管家恶意构陷,不妨两边都抄一抄试试。 到时候谁是人,谁是鬼,保准一目了然。” 贾宝玉笑道。 赖大如何敢答言,他立马转身朝着贾母叩拜,一边拜一边哭: “老太太啊,我们家是怎么样的,老太太心里是最清楚的。 在府里做了三四辈子的奴才,靠着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和主子的厚待,才积累了一些家私。 这些都不是我们自己的能为,全靠昔日的主子们的恩德,我们家才能有今天。 如今宝二爷却听信了林之孝的谄媚之言,要抄奴才等人的家,求求老太太救救我们。 我母亲,如今还躺在病床上,要是她知道这个消息,怕是都活不成了” …… 第151章 庆功宴(五) 赖大哭的声泪俱下,把贾母都弄得伤感了。 是呀,好几辈儿的老人了,要不是如此,赖家如此的豪富,贾家人岂有不疑心的?不过只是赖家一向会做人,处处伏低做小,才让贾家没有发作的余地。 况且,有心的没资格发作赖家,有资格的,比如她,又如何放得下体面去做这等事? “你们唉” 很多事,不放在台面上,就微不足道,一旦放上了台面,就重过千金。 贾宝玉执意要处置赖大,她该怎么办? 一边是有情面的老姐妹的儿子,另一边,却是自己的宝贝孙儿。 若是平时就好了,她可以劝说贾宝玉,让他不要这么激进的做事。 可是,如今可是在他的庆功宴上,他舍弃自己的体面不要也要办这件事,她能给他否了吗? 那贾宝玉的体面,谁又i顾? 答案,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贾母心中有决断,大不了,事后好好安慰老姐妹,再给些补偿。 这个宝玉,今儿倒是把我架在火架上i烤了。 贾宝玉厉声道:“好你个赖大,你有什么冤枉委屈,可以给老爷说,可以给我说,难道我们都会冤枉你? 你竟然为了这去逼迫老祖宗,谁给你的胆子?!” 贾宝玉先是喝止了赖大的话,然后对贾母道:“老祖宗不必作难,只需再静坐片刻,容孙儿把事情问清楚了,到时候,老祖宗或许就知道如何决断了。” 贾母微微一叹:“真的做的很过分?” 贾母很通透,只看贾宝玉的反应,就能猜到八九分。 贾宝玉点头道:“触目惊心,若按朝廷的法度,当千刀万剐,当凌迟。” 贾母一叹,不说话了。 事已至此,戏台贾宝玉已经搭好,不等他唱完,如何能够罢休。 贾珍因听了贾宝玉的话,对贾政道:“宝兄弟下了南边一趟,果真是不一样了,说话都带着杀气,连我听了都有些害怕。” 贾政没说什么。 他回i之后,虽然也觉得园子的花费超标的有些多,但是他好面子,看了总账目,有进有出,没有错漏之后,就放下了。 不曾想,贾宝玉竟然早有安排 难怪,这个臭小子说要替我做一天的主,原i是嫌老子管家不当。 “上等楠木六百料,每料八两四钱银子。” “上等黄花梨木一千料,每料四两二钱银子。” “上等紫檀木一百八十料,每料四两三钱银子。” “上等花岩石三百八十方,每方二两七钱银子。” “上等青石两千方,每方九钱银子。” “上等大理石一百方,每方二两银子。” “上等白石一百二十方,每方五两四钱银子。” “上等青砖十万块,总计六百四十两银子。” “上等青瓦二十五万块,总计是一千一百四十二两银子。” “石头切割、雕刻工钱八千六百两。” “木头切割、雕刻工钱五千四百六十二两。” “铺设青石工钱一千两。” “铺设青砖工钱一千六百两。” 贾宝玉放下手中的账目,笑道:“以上这些,都是赖总管和吴总管两位主要负责的采买和支领的款项,大家都可以看看,觉得有问题的,都可以提出i,说的在情理的,赏银一两。” “啊,真的啊,赏银一两?” “宝二爷犯不着骗我们吧?” 贾宝玉的话,令底下顿时响起嘈杂声。 一个小厮贼兮兮的上前道:“回宝二爷,小的叫王强,我三舅公就是在木头李,李扒皮的手底下做事,李扒皮是城东头有名的木材商,所以我知道,楠木的价格一般不过三四两银子一料,便是极上等的,也不过五六两,除非是顶好的那等金丝楠木,才有可能超出这个价格,赖总管分明是故意高价吃回扣了,而且吃的很多!” 贾宝玉看了林之孝一眼,林之孝点点头,表示这小子没乱说,贾宝玉便道:“茗烟,给银子。” “谢宝二爷,谢宝二爷,我还知道” 小厮王强看真能这么轻松的就得到一两银子,兴奋一边磕头,一边嚎叫道。 这样发财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反正看这些家伙都是要过气儿的了,也不怕得罪他们。 “好了,给其他人一些机会,你下去吧。” 贾宝玉笑了笑,挥手让得了好处的小厮下去。 王强顿时就像是错失百万的模样,退了回去。 其他人看见这小子当真得了好处,立马炸锅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在园子里帮忙切过石头,我留意过,园子里用的大理石,主要就是那个翠障,其他没什么地方用了,加起i顶多就六七十方,根本没账目上报的那么多!” “我也知道” “” 一会之后,便有十多人拿了好处走了。 “赖总管,吴管家,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其实下面那些人说的那些,贾宝玉都已经提前知道了,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让群众有参与感,免得他唱独角戏。 赖大道:“宝二爷,他们不过是为了二爷的赏银,落井下石,恶意构陷。而且他们说的无凭无据,奴才采买的那些东西,可都是” “我知道,都是上等材料嘛,请的人工,也是高级的匠人,价钱不俗是嘛很可惜,你从哪些地方买的东西,他们那些人,可不会为你死守秘密。 林之孝,你i说说。” “是。 三月十五,赖总管从东郊石场买了一批花岩石,每方一两七钱银子。 五月十六,从城东李扒皮手里,买了一批五百料花黄梨木,每料不过三两银子。 五月二十二, ” 林之孝每说一句,赖大的脸色便白一分。 贾宝玉笑道:“怎么样,赖总管,要不要我们请东郊石场和李扒皮等人上公堂对证一下? 不过要是那样的话,可能赖总管担的风险就大了。 要是我记得不错,联合外人,偷盗、欺骗主家财物的,需要剁指,一两银子剁一指,二十两往上,当杖毙! 就是不知道,以赖总管的胆量,应该杖毙几回?” 赖大额头上冷汗都下i了。 原i,贾宝玉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早就准备动他了。否则,证据绝对不会找的这么充足! 现在怎么办,情分牌不能用,明显贾宝玉铁了心要弄他。 不承认? 真要对上公堂,贾宝玉说的不错,以他的情况,涉及的财物数量之大,随便一条瞒不过,都够杖毙了! 其实也用不着上公堂,贾宝玉真要想处死他,家里自己动手就行了 奴不与主斗,便是这个道理。 “宝二爷饶命,奴才罪该万死,实在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生出贪念i,还望宝二爷看在主仆的情分上,扰了奴才一命” 赖大伏在地上,征求宽大处理。 荣国府乃是国公府邸,是需要名声与脸面的,轻易不会处死下人。 “呵呵。” 认罪了? 至于什么猪油蒙了心之类的屁话,贾宝玉自然是半点没听进去。你特么都蒙了几十年了,心都瞎了。 “林管家,把你之前算好了,赖总管在园子的建造中,一共坑骗了公中多少银子,给报一下,看看赖总管认不认。” “是。据奴才计算,赖总管在园子中,贪墨、虚报、吃回扣等,数额至少达三万两银子!” “多少?” 这话不是贾宝玉所问,却是大厅内的贾政猛然站起i。 下人办事拿回扣,贪墨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他以为都是些小节,皇帝还说不差饿兵呢! “姓林的,你不要血口喷人,信口雌黄!” 赖大怒斥林之孝道,只是神色间,颇有些色厉内荏之意。 林之孝对贾政跪启:“奴才不敢撒谎,三万之数,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一桩每一项,用了多少,拿了多少,我都有记录成账册,已经给宝二爷看过了。 奴才敢保证,但凡有一条是恶意构陷,奴才愿与赖总管同罪。” “把你记的账目拿过i!” 贾政坐不住了。 简直骇人听闻。 贾家银库之前就只剩两万多两银子,还被贾宝玉给搬出i了。 要是园子中,仅赖大一个人就贪墨了他三万两银子,那他觉得,他,以及荣国府,根本就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贾政拿到账册之后,挨着一条一条的看,每多看一条,他脸上的血色就更浓一些,等到最后,他“啪”一声合上账册,面色涨红如猪肝之色。 奇耻大辱! 他已经被气的说不出话i,憋了半晌,忽然一口老血喷出…… …… 贾政被当场气的吐血,差点晕过去,自然引得场面出现一时的混乱。 幸好贾宝玉早有预防,让林之孝提前安排了数十人,关键时候帮忙稳住了场面。 贾政回过神后,拒绝了请郎中,反而对贾宝玉道:“今日这件事,你全权做主吧,我身体不适,先回屋了。” 说完,贾政又与贾母告了罪,然后便在赵姨娘和周姨娘的搀扶下,回去了。 天已昏。 林之孝家的适时派人在院子四周的廊檐下,挂上了大红灯笼。 贾政吐血而走,赖大知道,自己真的完了。 贾宝玉暂时略过他,对吴新登道:“吴管家,你的可也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吴新登见赖家都倒了,哪里还敢硬撑,立马磕头求饶。 不教而诛谓之罪。 既然吴新登认罪了,那就好办了。 “林管家,你亲自带人,把吴家围了,清查一切财物,我到要看看,管了六年库房的吴大管家,有多少家底!” “啊……” 一声惨叫,却是早就猫在一边看动向的吴大娘(吴新登媳妇儿)见情况不妙,想要回家安置,被早有准备的林之孝家的带人摁住了。 贾母人老惜福,不愿意看这样的事。 “真的非要如此?” “非要如此!重症之下,不能讳疾忌医,该下重药就要下重药。这是孙儿在山东赈灾之时学到的道理。 要不是这样,孙儿和二皇子殿下的命,只怕都要交代在山东了!” 吓…… 贾宝玉这么一说,贾母也如何反驳? 罢了,横竖这些都是外宅的事,是爷们家该管的事,连贾政都放话交给贾宝玉办了。 “只是赖家……” 贾母的意思,赖家不就抄。就算是为了维护她的脸面,赖家也不能抄! 贾宝玉自然懂贾母的意思,他看了一眼仍旧跪着的赖大一眼:“赖总管一年时间不到,便赚了三万银子,手段之高明,行为之大胆,便是连我都深感钦佩。” 赖大伏下身子。 “赖总管做荣国府总管、管家应该有二十年了吧? 我也不给你按照三万一年算,就算三千两,一年三千,二十年,六万,加上这三万,九万两。 九万两不好算,就算十万好了。 十万两银子,明日之前,赖家必须全部补回i! 少一两,便打一板子,少十两,就打十板子。 呵呵,若是赖总管认为自己能扛过十万板子,赖家的银子,我一分也不要!” 赖大仍旧伏地。 “好了,路我已经给了,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我见到了十万银子,你什么时候才离开。林大娘现在就可以回去找赖麽麽商量了,看是要赖大的命,还是要十万银子。 对了,我赏给赖总管的五百银子,赖大娘也可以拿回去了,毕竟是主家的恩典嘛,不得推辞。” 贾宝玉一挥手,早被人盯着的赖大娘就自由了。 她之前就跪求过贾母了,可惜贾母没理她。 如今听了贾宝玉的话,只踉踉跄跄的赶回家去找婆婆商量。 天啊,十万银子,要老命呢 第152章 庆功宴(六) “回二爷,吴家已经抄完了,共计查抄得现银子五万多两,另外还有各项古董珍玩等物,至少也值三万两!” 林之孝搬回i大箱大箱的箱子,自然又令厅内一众人瞠目结舌。 吴家在两府的根底,比起赖家i说可是差远了,竟然能有这么巨大的家底! 贾宝玉都有些没料到。 “很好吴管家,比赖总管都不差了!” 贾宝玉怒极反笑。 果然是豪奴,比主家都要豪富! “宝二爷息怒,这些家私,未见得就是从主家贪墨i的。是,是小人私下在外面做买卖,生财有道,所以才能积累这些家产” “放屁,你一个奴才,在外面做买卖?莫非是打着荣国府的旗号,在外行坑蒙拐骗之事?若是这样,更加容不得你!” “还有这些年i,主子们赏赐的” 贾宝玉没再理他,他知道可能这些不全是从贾家贪i的,但是他一介奴才,腰缠近十万贯,要说他本分,鬼都不相信。 林之孝犹豫了一下,对贾宝玉道:“奴才还在吴家发现了大量的押据、借条,上面的利息,全是五分、六分、七分这样的,吴家当是在放印子钱,而且从日子上i看,应当有好多年了。” 贾宝玉冷笑一声,这样他们家有这么多现银子就说的通了。 “吴家人呢?” “吴家连主人带丫鬟婆子十多人,都被押在吴家院里。” “将那些吴家买i的下人的身契还给他们,另外,所有吴家人打四十板子,吴新登打一百板子,吴大娘六十,剩下命的,再全部赶出京城。” 贾宝玉一句话,给吴家判了死刑。 一片求饶和哀嚎声中,吴家两口子,被打的死去活i。 当吴大娘的六十板子打完之后,贾母实在不愿意在今日见血,让人停了刑。 纵然如此,吴新登也被打的不成人形了。 因为执刑的人知道,贾宝玉就是要打死吴新登,不然不会单独让他挨一百板子。 “老太太” 便在此时,赖家抬着赖嬷嬷进了府,正好看见这一幕。自然也看见吴新登旁边,早就吓得面无人色的赖大。 淡淡的让把人拉出去,贾宝玉回头,呵呵一笑,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拿出银子i了,看i还是罚的少了。” 赖大家的和赖嬷嬷顿时吓得面色发白。 赖嬷嬷往日在贾母跟前都是有座位的,此时就要上前求情。 几个家丁立马上前揽住。 “我记得赖嬷嬷有个孙儿叫尚荣的,在山东还是山西哪个县当县官,这个还是曾经老爷他们给的恩典,若是赖嬷嬷再不知进退,我不敢保证,贾家不会收回这个恩典。 赖嬷嬷若是觉得我办不到,可以再往前走一步试试。” 贾宝玉面色阴寒,这些刁奴,就是以前被宠坏了。 他已经给了赖家宽大处理,实际上,就算把他们家抄了,贾宝玉也会还给他们身契,他们也还可以去投奔赖尚荣,全家还可以过得很不错。 况且,他又没抄家! 竟然还不知足?也不看看吴家的下场! 赖家婆媳两个果然不敢再上前了,赖嬷嬷更是扑通一声从担架上滚下i,跪地磕头道:“宝哥儿啊,你怎么这么绝情? 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呀。 便是尚荣,小时候你们也是关系很好的,你忘了你以前还经常‘尚荣哥哥’的叫过他吗,怎么如今做了大官了,就把这些情分全部都忘了?” 果然女人的哭诉,比男人更加容易牵引人的恻隐之情。 更何况赖嬷嬷还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妇,一下子就让厅内众人的红了眼睛,面上露出不忍。 赖嬷嬷,确实是看着贾宝玉他们这一代长大的,小时候也确实都抱过他们 “非我绝情,实在是赖大行事太胆大妄为,贪婪过度。 若非看在赖嬷嬷的脸面上,赖大今日,决不能活! 我已经格外开恩了,若是赖嬷嬷还不知足,我只能将赖大送交官府了,那样,也省的老祖宗看了不忍。” 赖大家的一听,顿时对赖嬷嬷哭诉道:“老太太,不能让他交给官府,他说了,只要拿了主家二十两银子往上的,都要被杖毙!” 赖嬷嬷面色惨白。她当了几十年的奴才,自然也知道这一条,虽然以前从i没在乎过。 赖嬷嬷最后看了厅内一眼,看到的只有贾母深深的叹惋,却并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 赖嬷嬷到底比赖大家的见过更多的沉浮,她悲戚的道:“可是,我们家又如何拿的出十万银子” 贾宝玉淡淡道:“赖嬷嬷是想和吴家一样,让林之孝带人抄一遍才肯服气吗?” 赖嬷嬷沉默了半晌,也等了半晌,终究是没等到心中最想听到的那道声音发话。她心中悲凉,最后看了跪着的赖大一眼,颤巍巍的道:“老身明白了,这就回去凑银子还请宝二爷看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不要太为难他……” 赖家走了,吴家破了。 剩下的只有一个单大娘单管家和十多个管事的,都没人敢再说话。 贾宝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抄!” 外面这些管事的人,他们的婆娘大多也是内宅管事的人。 贾宝玉这一个“抄”字令一下去,不知道破碎了多少人的心,也令多少人拍手称快。 幸而有林之孝家的带人看管,才没人敢闹事,便是如此,哭闹者不知凡几。 贾母听不得这个,挥手让林之孝家的把人带走。 “宝玉,都是府里几辈子的老人,真的要对他们斩尽杀绝?” 贾宝玉此时心情已经好了很多,闻言道:“老祖宗误会了,赖家和吴家是真的该死。其他的人,只要不是情况特别严重的,愿意认错认罪的,孙儿也愿意在给他们一次机会,只不过,职位是定要给他们削了。” 管事的人,虽然不如赖家根深蒂固,也不如吴家贪得无厌,但是人情是一张网,关系着两府六七百号人丁。 该松的也得松。 不过该紧的,却是一个也不能放过。 贾宝玉不是一个苛待别人的人。只要是赖家、吴家的人,今后一个人也别想留在贾家。还有类似贪得无厌的,也是一样。只是对于那些胆子小的,该留的,还是要留下。 抄家,就是看看谁是胆子大的,谁是胆子小的。 “总算你还有点情意,我还以为你小小年纪,真的有一颗如此刻薄的心呢。 真是…… 你就算察觉家里这些奴才们贪赃枉法,什么时候处置不得,非得选在今儿? 我们好心好意给你开庆功宴,倒被你全给糟蹋了不说,还让姨太太和你宝姐姐看笑话。” “什么笑话不笑话的,老太太太见外了,谁家又没这些事儿呢? 不满老太太,我们家,这样的奴才又何尝不多,只是我没有能力一一处置罢了……” 薛姨妈此话是一点掺假的都没有。 他们行商之家,处处都要人手。 先不说她能不能查清楚那些事,便是能查清楚,也不敢贸然处置。 一旦没了人,薛家就垮了。 不像贾家,随便如何处置,只要贾政贾宝玉等在,很快就能重新恢复秩序。 说到底,就是家中没有爷们,处置外面的事,一点办法没有。 贾母对薛姨妈的说法很满意,回头对贾宝玉道:“怎么,你的戏还没唱完,还不下i?” “还有两出小戏……” “当真还有?” 贾母顿时无言以对。 “宝兄弟这一出戏,可唱的真久,天都黑了还没完……” 她脸上有些不自在。 今日被波及的,可有好些都是她的人。 不过她看连贾母、王夫人的人都一样没逃过,自然就没敢说话。 贾宝玉不等她们反应过i,便喝道:“赵大,赵二!” “奴才在。” 两个精壮的小伙顿时站出i。 “说说吧,你们下江南一行,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置办乐器行头,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 厅内的贾母见王熙凤面色难看,顿时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李纨道:“他们是赵嬷嬷的儿子。” “赵嬷嬷?琏儿的奶母?” 李纨点点头。 贾母便道:“赵嬷嬷我看平时也是好的,会说话办事,品性也不差,怎么她的儿子也犯了事?” …… 屏风一边,或许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贾赦、贾珍等人在贾政离席之后并没有走。 此时贾蓉和贾蔷两个坐不住了,看着贾珍,悻悻的唤了一声:“父亲(大伯)” 贾珍眉头一皱:“慌什么,你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然而实际上,贾珍一看就知道,贾蓉和贾蔷两个定然是也犯了贪欲…… 贾珍心头微冷,莫非,宝兄弟连我的错都要揪? 让贾蓉和贾蔷下江南办事,可是他的主意。 …… 第153章 庆功宴(七) “是。下江南聘请教习,采买女孩子外加置办乐器行头,原是东府里蓉哥儿和蔷哥儿的差事。 因为我母亲进i求了琏二奶奶的恩典,所以我们两兄弟跟着一道去了。 先到南京,拿着老爷的书信去甄家取银子。甄家原收着府里五万银子,老爷的意思是先叫支领三万。 后i办完事,加上在苏州一个月的花销,三万两银子不够用了,詹先生和单先生,还有东府里赖总管的两个儿子就撺掇着蓉哥儿和蔷哥儿,说干脆把另外两万银子也支了,再在苏州好好玩一阵,剩下的钱分了,然后回i就说全部用掉了。” 赵家兄弟如此说道。 他们的话,也让厅内的所有人瞠目结舌。 男席上,贾蓉、贾蔷两个,还有詹光、单聘人两位清客,全都面色难看至极。 贾蓉怒骂道:“该死的赵家兄弟,你们两个发了什么失心疯,胡说八道什么,谁~谁分银子了,分明都是用掉了” 贾蓉本i就是个不善掩饰的,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几乎相当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你们两个分了多少?” 贾宝玉继续问赵家兄弟两个。 “我们两兄弟人微言轻,每人分了一百两,赖家兄弟,还有詹先生单先生他们,每个分了起码七八百,至于蓉哥儿和蔷儿,奴才就不知道了” 厅内的人面色很精彩,贾珍的面色也很难看。 他作为东府的家主,安排些园子里的差事,原本就是属于义务帮忙。 如今闹出这样的事,他的脸算是丢尽了。 不用猜测,他都知道,贾母和王夫人听到这些话,现在对他是什么样的感官。 “两个该死的孽畜,家里难道少了你们的嚼用了?竟然做出这样没天理良心的事,丢人现眼,我打死你们两个不成器的混账!” 贾珍抓起一个碗,就朝着贾蓉扔过去。 “砰~!” 他是恼羞成怒,用了几乎十成力道。幸好贾蓉对他老子的脾气十分清楚,早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准备好了,一个闪身避开。 旁边,斯文俊秀的贾蔷则是一个劲儿往贾蓉身后躲。 另一半,秦氏和尤氏两个也站起i,秦氏面色羞愧至极。 “老祖宗” 秦氏娇滴滴的对贾母道,声音委屈。 贾母本i十分生气,但是看她的模样,也不好发作。 又听旁边传i的声响,知道贾珍这是做给她瞧的。 “你们两个坐下吧,他们爷们家不成器,在外面吃喝嫖赌,回到家里,难道还要你们替他们受过? 都坐下吧。” 到底两府的脸面还要维持。 贾宝玉自然也看见男席上的闹剧,他冷眼看了两下,忽然大声骂赵家兄弟道: “你们两个混账,主子也是你们能随便攀诬的? 难道东府就比我们西府穷了,要知道,当初计划起建园子,东府珍大爷不但把荟芳园让出大半i,后i知道这边银子不够,又义务资助了我们白花花五万银子,蓉儿和蔷儿又岂会贪图这点小便宜? 分明是你们这些狗奴才起了贪念,欺负他们两个年轻不懂事,故意哄骗,才做下这些事i。” 贾宝玉的话,给了贾蓉和贾蔷两个灵感,立马应声道:“是是是,宝叔说的是,就是他们诓骗我们,本i我们办好事就说要回京的,是他们说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既然到了苏州,岂能不体验一番的。 我们年轻,不知他们的险恶用心,这才上了他们的恶当了!” 贾宝玉笑了笑,然后道:“赵家兄弟两个贪墨主家银钱,本应重惩,念在现在诚心悔过,又主动坦白,所以每人打四十板子,以儆效尤。” “是,多谢二爷宽宏大量。” 赵家兄弟两个很自觉的走到旁边,趴在刑凳上。 很显然,这两个和林之孝一样,也早就投诚了。 贪了那么多银子,居然只挨四十板子就揭过了?也没说要收回贪墨所得。 这下子风向就很清楚了,只要提前投效,宝二爷对自己人还是很慷慨的 荣国府许多奴才,都开始转过脑筋,思考如何在这一次贾家奴才界的洗牌中谋夺好处。 噼噼啪啪的板子声,打在赵家兄弟两个的身上,也打在厅内贾蓉、贾蔷,詹光、单聘人的身上。 虽然有贾宝玉给贾蓉哥儿俩敷了面子,但是谁又看不出i事实如何。 不过两人到底是贾家人,再怎么说,拿自家的东西,也并不算太大的罪过。 詹光和单聘人两个就尴尬了。 身为寄身贾府的食客,居然合伙贪墨东家的钱财。 传出去,读书人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虽然他们本i也没读出什么名堂,但是名声,却是他们最在乎的东西之一。 “宝哥儿高见,这件事都是他们恶意构陷,我和詹先生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单聘人脑筋急转,他看了贾蓉两个一眼,又道:“不但我们不知道,我们还能证明蓉哥儿和蔷哥儿都是冤枉的,他们到了苏州之后,一心一意办事,从i没有懈怠。 我和詹先生平时更是不出门,只有他们有唱戏、乐器上面不懂的,才i询问我们。 所以贪墨之事,根本无从谈起。 要么,就是奴才们贪了,为了减轻罪责,所以恶意往我们头上攀扯” 单聘人越说越自信,连他自己都相信了,就差手中没有一把羽扇纶巾了。 贾宝玉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两位先生还不回去收拾包裹,还等什么?” 单聘人顿时哑口。 贾宝玉直接点了两个家丁,道:“你们随两位先生去收拾行李,凡钱财之物,一律不许带走,然后‘客客气气’的送两位先生出门。” “是。”两个护院家丁正愁没地方立功,闻言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他们自然明白“客客气气”是什么意思。 走到厅前,弯腰一礼:“两位先生,请吧!” 说完就上前抓着他们离开了。 “放开,放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贾蓉和贾蔷两个赶忙站远些,就怕贾宝玉突然也这么对待他们。 屏风后边王熙凤瘪瘪嘴道:“你们瞧见了吗,宝兄弟这可是铁面无私呢,他们都是读书人,竟然一点面子不给,说赶出去就赶出去了。” 面子?要不是顾虑贾政的面子,像这样在东家混吃混喝,还要坑骗东家财产的垃圾,贾宝玉一准就给他送官了。 “珍大哥。” “宝兄弟有什么话要说?” 贾珍对贾宝玉很客气。 “按理说赖家哥俩是珍大哥的人,小弟不该越俎代庖,只是小弟愚以为,像赖家这样的人,留在家中,早晚是个祸害,还请珍大哥小心处置,谨防刁奴迫主。” 赖嬷嬷有儿子两个,大儿子赖大,二儿子赖升,分别是贾家两府的总管。 “多谢宝兄弟提醒,姑苏一事是我一时不察,错荐了人。 宝兄弟放心,回去之后,我定然严惩赖家兄弟两个,并叫他们把贪了的银子全部吐出i,给这边送过i。” “银子就不必了,我们两府本i就不分彼此,珍大哥如此说就太见外了。 要这么说,这次园子建造若是没有珍大哥慷慨相助,又怎么能成呢? 珍大哥如此说,是故意折煞小弟了。” “哈哈哈,好好好,不说这些了。” 贾珍心头终于痛快了。 他之前还以为贾宝玉甫一当了官,就不把他看在眼里了。 林之孝带领好几批人马去抄家还没回i,所以戏台下跪着的一批人还不能处理。贾宝玉给了茗烟等人一个眼神,叫他们看管好,然后便跳下戏台,往厅上走。 贾母没好气的道:“你的戏终于唱完了?” 贾宝玉摇摇头。 贾母气笑了:“那你回i做什么?” 贾宝玉坐下,从探春手中接过一杯温酒,喝了一口,然后道:“老祖宗可知道,我每次出去,都会给家里的姐妹儿们带些小礼物? 这次出京半年之久,我自然也不例外,给二姐姐三妹妹她们都带了礼物。” 贾宝玉此话一出,迎春立马抬起头i,探春更是欲言又止。 贾母心中一动,却道:“这有什么值得说道的,难道你缺了银子给她们买礼物,所以要叫我资助你一些?” 贾宝玉呵呵一笑,贾母还是很有幽默感的。 “并非如此,孙儿这点银子还是有的。 孙儿只是想不通,好端端的,礼物都到家了,竟平白给丢了。” “丢了?” 贾母诧异:“怎么丢的?” “孙儿也不知道,不过,有人知道。” 贾宝玉笑了笑,冲外面一点头,林之孝家的立马进i。 “把人带过i吧。” “是。” 林之孝家的点头之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就就见她带人押着五个婆子过i。 “跪下。” 押送的粗使婆子十分粗鲁,到了门槛外就把人押跪下。 这些人也不敢挣扎。 贾母顿时面色一变。 虽然这些人她大都记不得名字,但是却知道,好像都是她院里的人。 “她们这是怎么了?” 贾宝玉笑了笑,道:“她们都是昨日杜秋娘进门的时候,负责帮忙搬行李的人。巧合的是,孙儿给二姐姐她们买的礼物,是三根金簪子,本i都是叫秋娘帮我收着,如今莫名其妙只剩下了一支,所以只好找她们i问问。” 王夫人怕贾母生气,立马责备道:“胡闹,老太太院里的人,你怎么能私自就给拿了?” 贾宝玉嘻嘻一笑:“我知道老太太疼我,定然不会与我计较。再说,老太太的院子那么大,那么多人,连我也住在其中,我丢了东西,还不能找人问问了?太太放心,老太太不会怪我的。” 贾母本i多少还有点介意,听贾宝玉这么嬉皮笑脸的一说,顿时什么气都没了。 “看把你猴精的,说吧,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她们偷了你的东西?” 贾宝玉闻言看向外面五个婆子,笑容收敛,淡淡道:“你们自己说还是我找人帮你们说?” “宝二爷开恩,都是钱妈妈指使我们这么做的,她说杜秋娘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进了府里也是最低贱的人,便是拿了她的东西她也不敢声张,所以奴才们才敢奴才们实在不知道那是宝二爷给二姑娘她们的礼物,都是钱妈妈指使的” 五个婆子中一个面色苍白惨淡的人一叠声的道。她的话,也令角落里侍立的一个婆子面色大变。 贾母眉间阴沉如水。 这些婆子她没什么印象,但是她们口中的钱妈妈,可是经常在她身边听候使唤的人。 “老太太别听她们胡说,奴才什么都不知道。” 钱妈妈立马跪下道。 贾宝玉看角落一桌,杜秋娘面色悲戚,知道她是听了那婆子的话伤心了。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贾宝玉便道:“老祖宗,秋娘虽然身份低微,但是如今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孙儿就容不得随随便便一个奴才都能肆意欺凌。 况且,盗窃之举,下作至极,我们贾家是何等门楣,岂能容得下这样奴才? 请老祖宗给孙儿做主!” 旁边,婆子和钱妈妈已经攀扯起i。 那婆子以为,钱妈妈是贾母身边的人,只有她才能让贾母救她们,所以极力攀扯:“我们都只拿了五件小的,只有钱妈妈您,拿了一件钗头凤,少说值二百两银子。 那么大件的东西,你是藏不住的,只要派人一搜,就知道了。” 理亏之人终究会气若,况且对面五个人都攀扯,钱妈妈终于不再狡辩。 贾母心头怒极。 之前贾宝玉处置外面的人,她还不会太生气。 那些人再混账,也是外面爷们的责任。 岂料,她的身边,竟然也有这般不成器的东西! 偷金偷银?这是任何当过家的贵太太都难以容忍的事。 “你们带着她去搜。” 贾母淡淡的吩咐她身边一个婆子,让她带着攀扯的婆子去查。 因为是昨晚的事,钱妈妈还没i得及把东西带回自己家里,还暂留在荣庆堂,所以没一会搜查的人就回i了。 带回i一根孔雀仙鸟图案的钗头凤,十分精致漂亮。 钱妈妈无可辩驳,只能哀求贾母。 贾母觉得心很累。 她虽然不赞成贾宝玉今日这么一闹,但是这一闹暴露出i贾府的问题,也着实令她感到惊心。 办事那么妥当,处处伏低做小的赖大,仅仅在修建园子一件事当中,就敢贪墨三万银子,说出去,旁人也未必相信。 原以为自己身边会好些,岂料 “通通打六十板子,全部撵出去吧。” 在处置内宅的事上,贾母绝对不会比贾宝玉手软。 林之孝家的也看出贾母心情不佳,因此在她下命令之后,就把鬼哭狼嚎的婆子们带下去了,包括钱嬷嬷。 无视外面的嚎叫声,贾母道:“得亏你还算明白,这些内宅里的事,还知道询问我的意思。 我也不管你在外面学了些怎么样的御下手段,反正我告诉你,爷们家就该做爷们家的事,便是以后你当家做了主,这些内宅小事,你也最好不要插手,让你媳妇儿自己去做,这才是夫妻阴阳之理。 就算她是个糊涂蛋,理不清这些事,你最多也另派个人处理,你若是亲自去做,必定惹人嘲笑。” 贾母说着,下意识的看了一边的宝钗一眼。 若是这个的话,倒也不虞这些事。 “孙儿受教了。” 贾宝玉点头称是。 第154章 庆功宴(八) 贾宝玉的恭敬到底让贾母的心情好了一些。 她手下的人又拿着钗头凤,让贾母示意怎么处置。 贾母看了一眼,虽也觉得好看,不过一想这多半是杜秋娘从欢场中带回i的,瞬时就没了欣赏之意。 “把东西还给她吧。” 贾母看了杜秋娘一眼,心中不自觉的有些不舒服,这女子刚进i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 无怪乎贾母苛刻,而是站在她的角度,这么想也无可厚非。 特别是,贾宝玉这么在乎她,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不惜兴师动众,也让她不喜。 她尚且如此,更知王夫人此时的心态了。 冷冷的看了杜秋娘一眼,直把刚刚接过头面i的杜秋娘看的面色微白。 贾宝玉道:“孙儿还有一件事” “我不听。” 贾母十分不耐的打断了贾宝玉话的,然后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今儿你的事没有一件是好事,我实在听不得了,你找你们太太说吧!” 贾宝玉愕然,然后一笑,果真转身对另一桌的王夫人道:“老太太烦我了,不知道太太可能赏儿子个脸面,听儿子说说?” 王夫人有多心疼贾宝玉不问自知,一见贾宝玉这么与她笑话,她心都快融化了,连忙道:“你说就是,我听着呢。” “是这样的,儿子在山东赈灾之事,虽然多方筹措,也立了些许微功,但是天灾之下,生民实在艰苦。 到了最后,仍旧有五百余个三岁到十二三岁的孤儿没有妥当之法可以安置。 儿子心下怜惜,便将他们带回了京城,准备开设养生堂,专门收养这些无处安身的孤儿。” 王夫人听了贾宝玉的话,点点头道:“此事我听你老爷说了,这是一件大善之事,听说朝廷还拨了银子给你做这件事。莫非你缺少银子,想要家里资助些?” 贾宝玉摇摇头:“儿子并不缺银子办这件事,秋娘以前多有积蓄,她自愿把这些钱交给儿子办事,加上之前林之孝也拿了几千银子,足够用了。” 此话一出,众人全部看向杜秋娘。 林之孝且罢了,之前已经听说,那银子是林之孝从园子里“赚的”。 但是杜秋娘一个离开父母的女子,能傍身者,无非丈夫与银钱。 纵然她有些积蓄,又如何能轻易舍弃? 贾母也看了杜秋娘两眼,回头骂贾宝玉道:“亏你做的出i,拿她一个妇道人家的私钱去成就你的功名!” “这有什么,连她都是我的,她的钱自然也是我的。” 贾宝玉微微一笑。 他这番话自是让杜秋娘羞红了脸,也让众人嗤之以鼻。 王熙凤也笑,笑过之后又道:“你们瞧见了吧,就他这脸皮的厚度,可想而知往常与他搭对手戏,我吃了多少亏。” 贾母也是笑骂:“你们两个在没脸没皮这一点上,倒是同出一辙,我就想,怎么没把你们两个凑成一对,倒做成了叔嫂” 贾母笑着,似也发现这个玩笑有些过了头,笑呵呵的住了口。 便是如此,也把王熙凤一张“老脸”说红了。 三春等人自是乐不可支,薛姨妈看贾宝玉面色几无变化,笑着道:“如此看i,凤丫头果然还是比不过宝玉。” 王熙凤恼道:“姨妈也不看看老太太说的什么,也i凑趣!” 王熙凤羞臊的样子可是少见,众人都当做稀奇观赏。 王夫人也难得笑了一回,又问:“既然你银钱足了,那你刚才又想说什么?” 贾宝玉等众人的笑意下去的差不多了,才道:“是这样的,儿子已经在后街买了几所房子,把那五百个孩子安置进去了。 因为这五百个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所以儿子便想着把养生堂分为男舍和女舍。 男舍呢,孙儿已经找好了人选,就让后廊上五嫂子的儿子芸儿负责管带。” 王夫人知道这芸儿是何人,但怕贾母不知道,所以解释道:“他说的芸儿是故去琅哥儿的儿子。” 贾母点点头,道:“那女舍呢,你准备让何人帮你照管?” “孙儿准备让秋娘负责照管。” “这不胡闹吗。” 贾母一听,顿时便反对。 “孙儿仔细想过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下人去做,孙儿始终不放心,而家里,大嫂子和二嫂子自然不合适出门照应这些事,二姐姐、三妹妹她们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想i想去,只有杜秋娘最合适。 一则她自己本身就是出身孤儿,知道那些孩子的心思,照料起i更心细些。 二则,她不是在咱们侯门公府长大,做事多少要随性些。再则,孙儿的原意也不单单是把这些孩子养大便算数,而是要交给他们谋生的本事。 女孩子家自然不用学什么仕途经济的道理,但是基本的女工、女子四艺也要让她们学一些,将i才能有一个较好的出路。正好秋娘才艺出众,可以为人师长。” 还有一条贾宝玉没说,那就是杜秋娘在贾府中,可能会过得很不如意,这才是他决定让她去管养生堂女舍的真正原因。 虽然贾宝玉说的貌似在情理,但是贾母细想了半日,还是摇头:“不行,她若是没进贾家们还好说,如今已经进了我贾家们,她就是贾家妇。 贾府再怎么落寞,也是公门。岂能让府内的妇道人家出去抛头露面? 这件事,你另找别人去做吧。” 关于礼教的事,贾母把关十分严谨,哪怕贾宝玉是她最疼爱的孙儿,也不能轻易让她松口。 贾宝玉顿时两个眉头皱在一起,显然是没想到贾母会这般坚持。 旁边杜秋娘早在贾宝玉说让她出去管事的时候,就知道贾宝玉这是为了她考虑。 她心头自是十分感动。 但她更害怕贾宝玉为了她触怒祖母,所以连忙道:“秋娘一介女流之辈,也没有本事帮大人办外面的大事,大人还是听老太太的话,另外寻得力之人吧。” 贾母一听,总算是点点头。 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贾宝玉忽然笑了,道:“老太太之前可是说了,妇道人家不能出去抛投露面,若是孙儿说,她不是妇道人家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都把你的女人带回家了,还说她不是妇道人家? 贾宝玉淡淡一笑:“孙儿未曾与她圆房,又不曾娶她进门,她自然不能算是妇道人家。” 啊 贾宝玉此话一出,厅内众人一半惊讶,一半羞臊。 羞臊的自然是三春等未出的女孩子,惊讶的,自然就是众位嫂子们和侄媳妇儿了。 贾母还没i得及责备贾宝玉言语无状,王夫人却是失态了,她急忙道:“你说的是真的?” 贾宝玉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众嫂子一眼,撇撇嘴,回王夫人道:“这有什么可撒谎的。” 王夫人却不信。 这小子满嘴谎话已经老娘已经习惯了。 “你说。” 她转问杜秋娘,因为她笃定杜秋娘绝不敢欺骗她。 她之前最怕的就是这小妖精魅惑她的儿子,若是她根本没与儿子同房,那她的担心自然是不存在的。 另外,若是这样,她又不禁担心,儿子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毕竟她也知道,像杜秋娘这样生i就是魅惑男人的妖精对男儿家有多大的诱惑力。 所以,她才这么关心这个。 杜秋娘面如血红之色。纵然是欢场儿女,在这么多长辈、同辈和小辈面前,说这么私密的话题,让她感觉十分无地之容。 但是她又不敢责怪贾宝玉,更不敢不回答王夫人的问话。 好在她知道,屏风那边的人,现在已经基本走完了,倒也少了些顾虑,因此低声道:“大人之前说,他年纪尚小,需要惜福养身,所以,所以未曾碰秋娘” 感谢一下。 特地感谢一下各位大佬们的支持。 前天求了一波订阅,果然立马就加了十个均定,现在490了,还差十个就上500了,嘿嘿,能不能成全我上五百的梦想? (均定就是章节平均订阅,每个书友每多定阅一个章节,都能把均定往上拉,这个数据刷都刷不高,只能靠看书的各位了。) 哈哈,学生党要是实在没钱看书的,又想要帮我一把,可以加群找我要红包哈,多的没有,订阅我书的钱还能贴补。 (哈哈,看其他书的不要i找我,我不是土豪,也不是贾宝玉,嘻嘻……) 最后,感谢一直给我投票和打赏的朋友们,真诚的鞠躬了。 第155章 庆功宴(九) “滋~” 听了杜秋娘所言,王熙凤等人无不看向贾宝玉,眼中带着敬佩。 虽然时人都知道,男儿家哪有不贪花好色的,但是洁身自好的人,显然更让女子欢喜。 贾琏就是个荤素不忌的人,最喜欢猎艳。但凡是个有点姿色的女子,他都想尝尝鲜…… 为此王熙凤也不知道和贾琏闹过多少回,却也无可奈何。 如今突然听到个少年人说他要惜福养身,可见是新闻了。 王熙凤抬头,正要打趣几句,贾母却知道她开口准没好话,因此提前捏住她的话口:“好了,你姐妹们还在这里呢,你就别说话了。” 王熙凤扼腕长叹一声,低头吃了一杯酒。 贾母却是见惯了她作怪,所以见怪不怪的笑了笑。 王夫人犹豫了半晌,回身对贾母道:“老太太,不如就依宝玉的,宝玉说的也在理,若是不用下人的话,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了。” 贾母有些不高兴。 是不是妇道人家其实有什么要紧?掩耳盗铃罢了。 除非贾宝玉以后不收她回门了,否则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贾母也知道王夫人为何会帮贾宝玉说话。 她就是希望杜秋娘离贾宝玉尽量远一点。其实,这也是她所希望的。 罢了,既然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我又何必拦在中间做恶人?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怕把她留在府里我们欺负了她。哼,你也不想想,经过刚才的事,连我身边的人欺负了她都被你给撵出去了,以后谁还敢再欺负她? 真是没见过比你还要小心眼的人。” 贾母故作不悦。 贾宝玉笑道:“老祖宗这可冤枉了,钱妈妈她们可是老祖宗您自个儿撵出去的,别赖在孙儿身上。 再说,我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只是因为她合适帮孙儿管这件事。” 贾母冷笑一声,道:“算了,我也不管你真的还是假的,反正都是你的人,你想让她出去帮你做事就让她出去吧。 不过以后要是有人因此说些什么闲话,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别人说什么闲话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再说谁又敢随便说孙儿的闲话? 等我上任之后,我把手下的五千将士都笼络一番,到时候惹急了我,我带人把他们给收拾了就是。” “啧啧啧……” 王熙凤发出一阵嘲笑,然后道:“你们瞧,这才刚当上将军就想着以势压人了?将i你要是做了宰相,天底下的人还不都被你给欺负了?” 贾宝玉撇嘴淡淡道:“我要是做了宰相,第一个欺负的就是你。” 王熙凤翻了一个白眼。 贾母摇头一笑,看了眼院子里,忽道:“你的戏到了这会儿总该唱完了吧?” 贾宝玉一愣,随即道:“算是唱完了吧。” “那就好,今儿你这出戏,可看得我心惊胆战的,得,以后你要再说给我唱戏,我是打死也不听了。 好了,反正你的庆功宴也被你自个儿给毁了,我也懒得在这里陪你吹凉风,就先回去了。” 贾母站起i,又对周围的人道:“你们愿意继续吃酒就继续吃酒,愿意留下i看他收拾首尾的就随意,我和姨太太就先走了。” “姨太太,走吧,你去我屋里再好好喝一盅,算是我代他给你这个姨妈赔今日怠慢之罪了。” “老太太说笑了,哪里有怠慢” “呵呵。” 贾母带着薛姨妈以及一票人走了。 宝钗看了贾宝玉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也跟着母亲去了。 这里的情况,她不适合单独留下i瞧。 王夫人问了一句贾宝玉何时上任,贾宝玉回了,然后王夫人也不多待,让贾宝玉好好处理这里的事情,然后叫上三春姐妹也往贾母院去了。 李纨便也跟上。 王夫人一走,邢夫人自然也不多留。 如此一i,方才还满满当当的厅内,顿时只余贾宝玉、王熙凤、尤氏和秦氏几个主子。 尤氏也带着秦氏站起i,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回去了。” 贾宝玉忙站起i:“我送送大嫂子。” “不用了,咯咯咯,今日见识了宝兄弟的一番风采,我可着实不敢让你送我。你留步吧,好好把剩下的这些事处理好才是正经。” 话虽如此,贾宝玉还是把尤氏和秦氏两人送出府,并在尤氏察觉不到的地方,悄悄给了不知道偷瞧了自己多少眼的秦氏一抹邪笑…… 回i之后,贾宝玉看男席那边只有一个贾环还猫在那里。 没理他,贾宝玉就回了之前的座位,见王熙凤丝毫要走的意思都没有,便问道:“怎么,二嫂子留下i是准备和我分赃不成?” “呸。我留下i看看不行啊。” 王熙凤还是不管不顾的。 贾宝玉也知道王熙凤热衷权势,她估计是没看到抄家的东西抬进i心里不踏实。 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贾宝玉便就席面上揪下一个鸡腿,假意问了一下王熙凤“要不要”,然后在对方的嗤笑中啃起了鸡腿。 杜秋娘道:“这些东西只怕早冷了,如今天凉,吃冷的对身子不好。” 平儿便道:“二爷之前没吃什么东西,只怕是饿了,我拿下去给二爷热热再吃吧。” “不用了。” 贾宝玉吃东西很快,没几下一根鸡腿就只剩骨头了。 从杜秋娘手中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贾宝玉抬头看了她一眼:“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大人不是说要让我出去照看女舍吗?” “此事不急,你先做好准备便是,过两日我再找你说具体的。” “嗯……那秋娘告退了。” 杜秋娘给贾宝玉行了礼,又给王熙凤和平儿两个也行了礼,然后带着小紫离开。 “我不走。” 王熙凤见贾宝玉看她,便大声道:“我就要看看,咱们家这些管事儿们,一个个都有多少家底!” …… 赖家,一座标准的三进宅院。 虽算不得富丽堂皇,但也清雅别致,十分宽阔。 不知道的看了,绝对会以为这是高门、富商之家,决计想不到,这里面住的,仅仅只是贾府的一介奴仆。 老嬷嬷满面疲容的坐在炕上,看见走进i的儿媳妇儿,问道:“还差多少?” 赖大家的道:“翻遍了家里,也还差四万多两银子……” 似乎怕婆婆以为她说谎,赖大家的道:“年前荣哥儿(赖尚荣)回i,带走了八千银子,年初的时候,当家的又在城外买了好几百亩地,再有家里本i准备在后头也建造园子,把那些地盘买下i,也花了很多银子……” 赖嬷嬷一叹:“老二那边呢,他怎么说?” 赖大家的生气道:“二弟媳妇儿说了,他们那边府里珍大爷精明,二弟又没当家的会谋算,没那么大的生钱本事……她只愿意借五千银子。” “唉……” 赖嬷嬷又是一叹。 老二夫妇怨她偏心,心中有怨气她是知道的。 况且都分家这么多年了,又涉及财物,他们不愿意给也是情理当中的事。 “你也别愁了,明儿我进去,求求宝二爷,把房子抵了,加上这些家私,大概也就够了。” “啊?房子抵了,那我们住哪儿?” 赖大家的大为不情愿。心说:您老要是亲自去问老二要,他还敢不给? “出了这档子事,你以为你们当家的还能在府里当总管?别说总管了,以后能不能进府了还不一定呢! 我正好一道去求求老太太,赏个恩典,我们一家子先搬到庄子上去,等时间长了,老太太念旧,我再去求求老太太,兴许咱们还能回i。” 赖大家的一想,庄子上到处都是泥土,空气中都弥漫着畜生粪便的味道,那生活岂是人过的? “依我说,既然宝二爷这么绝情绝义,我们还回i干什么?老太太不如去求求府里老太太一个恩典,让她放了我们的奴籍,咱们一道去九岭县找荣哥儿去,日子还好过些。” 赖大家的认真道。 “糊涂!” “便是咱们现在失宠了,但只要一天还是贾家的人,都比外面那些人强百倍! 你以为,没了贾家的照佛,荣哥儿今后还能有什么前程?他又不是正经科举出身,一旦脱离了一个‘贾’字,这辈子县官也就到头了! 你倒好,这会儿还想着去沾他的光。” 赖嬷嬷恨铁不成钢一样的教训道。 赖大家的自然是不敢言语半声。 “唉,也怪我,其实自从上年看宝二爷的行事,又见他把自己的奶嬷嬷也撵出去了,我就知道宝二爷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 本i我也提醒过老大,叫他不要太过火了,只是他显然没放在心上。我也存了侥幸的心思…… 哪里想到,宝二爷仅仅出门一趟,就赚了泼天的富贵加身。更没想到,他刚回i,别的事都不做,第一件就是收拾老大。 如此看i,他有此心绝不是一天两天了。 真要算起i,其实也怪不得宝二爷。 想当年我跟着老太太进贾府的时候,何处不是谨小慎微?才在老太太面前多了几分不同。 只是后i有了你们当家的和老二,又有了孙儿,慢慢的,就把当初的心抛下了,忘记了奴才的本分。 一年不到啊,就贪了主家三万银子,别说老爷,就是我刚一听见,也是吓的不清! 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大他,实在是咎由自取啊。 所以,你也别怨,你该庆幸,出了这样的事,老大还能留得一条命,已经是主子天大的恩典了。” 赖嬷嬷已经想清楚了,一辈子以贾府为生,如今要脱离是不理智的行为。 时间能够冲淡一些东西,只要赖家认错诚恳,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她就怕赖大家的心中怨恨,让贾母等瞧了出i,那可才是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所以,她要给她开导开导。 赖大家的虽然有些不认同,却也不敢反驳,只道:“儿媳明白了。” …… 第156章 庆功宴(十) 林之孝办事还是很老道的,十i家没有办法一次性抄完,他便提前安排人将其他家控制了,以免他们提前窝藏钱财。 然后分兵三路,挨家挨户的抄,效率还是很快的。 纵然如此,待到所有的抄完,也已经到了戌时末刻。 茗烟悄悄走到贾宝玉的身边,道:“墨雨、扫红他们都悄悄去盯过了,也暗中打探了,林管家和几个管事的,都很规矩,没有在中间动手脚” 贾宝玉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他当然不会以为投效自己的那些人就都是好的,但至少,都是比较好的。 否则贾宝玉也不会给他们投诚的机会。 抄家里面的油水,不比建园子差,他虽相信这些人不敢顶风作案,但必要的监视还是要有的。 走出大厅,贾宝玉i到院子里。 林之孝还在领头清点。 “二爷,东西实在太多了,奴才只查抄了现银、银票、值钱的古玩器物还有田铺,其他的都没有动,也没有故意损坏的。” 林之孝不是一个跋扈之人,到底以前共过事,虽然现在处于对立,但是他还是做得不太过分。 只抄值钱的东西。 “他们家里的人就没有反抗的?” “自然是有的,不过一听说这是二爷的意思,并警告他们再胡闹就把她们交顺天府,她们也就老实了。” 民怕官,奴才更怕官。 因为奴籍就是官府在管理,以前仗着主家的面子,他们这些人比民高贵,一旦主家要收拾他们,什么叫做“奴”,其中的滋味就能让他们品尝到了。 贾宝玉抬眼,扫视了一下摆满了整个院子的箱子、包裹,分了十多堆,其中有四堆格外明显,因为比别的人多多了。 这四堆也被林之孝放在最前面。 林之孝看见贾宝玉的目光所至,立马道:“这四处分别是单管家的,钱管事、冯管事、夏管事的。” “单大娘家里大概多少?” “加起i大概三四万左右。” 贾宝玉和林之下在前面说话,跪着的一个老头立马伏身请罪。 贾宝玉便问他道:“单大娘,你在贾家当管家多少年了?” “回,回二爷,老奴自老太太管家起,在府里管地租,有三十多年了,后i被老爷提升为管家,也已经十多年了” 老头早已吓的不轻,吴新登的惨状显然把他吓坏了。 岂料贾宝玉却点点头,道:“你比吴新登可差远了,人家只干了六年,你已经干了几十年了,却连人家一半家产都积累不到,实在是失败。” “老奴惶恐。” “好了,你起身,这些东西里面,但凡你能说的清i路的,不管是主子赏的,还是旁人送的,或是你自己赚的,我都叫人给你包好,送回去,算是全了你一份体面。” “老奴不敢” 显然单大娘以为贾宝玉在说反话。 便是管家,一年的月钱加上正常赏赐,也不过百十两。 三四万的家产,足够说明他的品性。 “我听说,因为你和赖大不睦,此次园子建造,被他排挤了,没领到多少差事。你应该庆幸。 好了,我说话算话,你把东西认领了,然后就回家养老去吧。 之所以不惩戒你,不过看你七老八十,给你留一份体面,回头叫你大儿子进i领六十板子,算是子代父过。” 林之孝看单大娘不敢起身,便也道:“单老哥你就起i吧,宝二爷说话算话,没和你开玩笑。” 单大娘这才相信,自是千恩万谢,然后也不敢多认领,只草草认了几样他真心舍不得的东西,银子却是一分也不敢再要,然后就在他小儿子和儿媳妇的搀领下千恩万谢的离去。 “等等,这五百两银子,拿回去吧,算是酬你数十年管家之功。” 贾宝玉指着之前扔给他的一口袋银子,对单大娘道。 “多谢二爷!” 单大娘再拜叩谢。 贾宝玉也就不再理他,回头看向另外三个惊惶不安的人。 “呵呵,钱家、冯家、夏家,你们三家,可都是府里的大族,哼。” “求宝二爷开恩,奴才们知道错了,求宝二爷开恩” 可惜,他们的求饶并没有让贾宝玉面色变缓半分,而是冷声道:“将他们三人每个打八十板子,然后凡是这三家直系之人,全部赶出府。” 所谓赶出府,可不是什么发还奴籍,变成自由人,而是把家用奴才赶出去,任他们自生自灭! 他们的奴籍,一样还在主家。 主家要收拾他们,随时都可以。 凄厉的哀嚎声,响彻荣国府。 今夜,注定所有人无法入睡。 贾母处,有婆子向贾母道:“老太太,您看” “罢了,这个家早晚还是他i做主,既然他要重新立一番法度,就由他折腾去吧。” “那,外面的那些人,他们的婆娘、儿媳们,多有在内宅办事的” “唉娄妈妈,你今夜也别睡了,带人把他处置了的那些人的家人,也全部赶出去吧。” “是。” 几乎同一时间,王夫人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这个时候,贾宝玉独一无二的身份优势便显露无疑。 哪怕,贾宝玉处置的人当中,很多都是贾母和王夫人的人,但是因为贾宝玉是她们的宝贝儿儿子、宝贝儿孙子,是她们将i倚靠的人,所以,在这个时候,哪怕是断腕,她们也要维护贾宝玉的体面和威信。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 贾宝玉如今,位居三品! 荣禧堂前厅的喧闹,直到子时末了才堪堪结束。 十多位管事的,半数被赶出荣国府。 剩下的,也只带着少量的财物回去,且被削去职位,沦为最低等的下人。 整个院里跪着的,只有赖大一人了。 原本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却因为贾母的原因,贾宝玉需要放过他。 但是贾宝玉不后悔,家人,本i就是要互相包容的。 只要赖家的影子,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荣国府就好了。 林之孝、周瑞等七八个没被点名处置的管家、管事聚集到厅前。 贾宝玉看了略有不安的周瑞一眼:“知道你为什么没被抄家吗?” 周瑞连忙跪下道:“奴才有罪,请二爷饶命” “明儿你亲自把在园中贪墨所得送到账房,登造入库,如此前事可免,否则,便是太太的陪房,我也不是发作不得。” “是,奴才遵命,奴才不敢” 周瑞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他可不是事先投靠贾宝玉的人,也不是首尾干净的。 不过是因为他是王夫人从王家带到贾家的陪房,和赖嬷嬷于贾母一样,周瑞是最能代表王夫人体面的一号人物。 加上又只是个管地租的管事,远远比不过赖大的贪婪成性,贾宝玉这才饶了他一回。 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贾宝玉自然明白。 将所有财物造册入库之后,贾宝玉道: “好了,今晚一气儿从家里打发了七八十号人出去,还多是重要岗位的人。从明儿起,你们几个就要多受累些,谨慎一些,要是这个期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不介意再打发一些人出去。 反正,咱们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当然,差事做的好的,如今空了这么多职位,我什么意思大家都应该明白。 最多十天,新的任命会全部落实,到时候能从我手里得到多少好处,就看各位自己的本事了。” 贾宝玉说着,停下i看了看众人的表情,暗自庆幸的有之,眼冒金光的也有之。 贾宝玉一点也不介意。 这批人,至少,在未i几年内,都比之前的那一批要好的多。 那批人,是在几十年间才腐蚀透的,这一批,他不会给他们腐蚀的机会。 “林之孝留下i负责收拾最后的首尾,其他人暂时可是散了。” “是。” 第157章 有一就有二 贾宝玉把必要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又让林之孝带头把之前说好的一千贯钱给众人分了,然后便带着自己的丫鬟袭人往荣禧堂正堂走。 得知贾政已经看过了大夫,并且在赵姨娘的房中歇下了之后,贾宝玉便没去打扰,而是直接去了王夫人屋里。 他知道,王夫人肯定也很在意最终的结果。 果然到了王妇人的屋里,王夫人还没睡,还在后面小佛堂屋里诵经祈福。 听说贾宝玉i了,就让他到正屋坐了,并嘘寒问暖几句,然后貌似漫不经心的问他家里那些奴才究竟贪墨了多少。 贾宝玉微微一笑,说什么贪墨多少,实际就是关心他为荣国府银库增收多少。 “吴新登家中抄了现银五万多两,另外钱家、冯家等赶出去的八家,总共抄出现银十三万两有余,加上单大良、柳家、赵家等没赶出去的七家,除了拿回去的一部分,也还有六万多两的现银子,合计大概是二十五万两银子,已经全部造册入库了。” 贾宝玉淡淡的话,令王夫人眼皮都跳了跳。 之前建造园子差了些预算,她还是下了好大的面子,才厚颜向自己的妹妹开口借了二十万,而且还以自己的宝贝儿子作诱饵 谁知道,如今贾宝玉只是简简单单的抄了几个奴才的家,就抄出二十五万银子出i。 可见,家里的这些奴才有多豪富,又经年累月从公中贪墨了多少 “这些只是已经入库的现银子和银票,若是再加上赖家的十万银子和数量庞大的古玩器物、珠宝首饰等,公中的账面上,至少要多出五十万i。” “五十万么” 王夫人眼睛发出敞亮的光芒。 除了她刚嫁入贾府的那些年,她已经不记得荣国府有多少年账面上没达到过这个数字了。 吾儿,当真生财有道! 之前没做之前,王夫人觉得贾宝玉此事做的太急躁,太失了体面。 但是当真看到了这么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她又觉得,贾宝玉做的真是太对了。 果然一下子就把家里的难题给解决了。 对比之下,失去几个不忠心的奴才算什么! 她之前,当真有为明年省亲的事,考虑再向妹妹借银子的打算!虽然觉得十分失面子,但是为了女儿的体面,她也顾不得了。 好在,现在不用了。 悄然将贪婪的神色收敛起i,王夫人恢复了之前的古井无波的状态,又询问了一番贾宝玉对外面那些人的处置方式,自然也没有什么置喙的地方。 现在她觉得她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只是告诉贾宝玉,叫他明日不要忘了给贾政再汇报一遍,然后就让贾宝玉回去休息。 出了王夫人院,贾宝玉发现竟然有婆子们赶着几个拿着包裹的人往外走。 略微一想,贾宝玉已知是怎么回事。 这些人,必然都是那些被他赶出的人家的婆娘、媳妇。 她们一个个面如考妣,好些还在哭喊,却被人一直推攘着往前走,待到看见贾宝玉,就像是看见救命稻草一样,哭着喊着的求饶。 可惜,贾宝玉并不曾理会,径直往荣庆堂走。 袭人道:“二爷今日这件事,可真是轰动呢。 这下子,府里怕是一下子要少上好多人了。” 贾宝玉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这些人里面有你的关系户?” “什么关系户,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府里的家生子,我母亲兄长都在城南住着,府里哪i的关系户。 二爷便是把这府里所有的人都赶出去了,也牵扯不出我的关系户i。” 袭人好笑道,说完还俏皮的一笑。 人说袭人容貌平平,那不过是相对于天生丽质的晴雯i说,其实,袭人的容貌也很是出众,当和平儿、紫鹃、鸳鸯等一个等次。 如今做出这么一番小女儿姿态,自也有一番独特的韵味。 若非估计今夜府中人丁i玩繁复,此时在这空旷肃穆的廊檐下,借着昏暗的光线,将她抵在大红漆的顶梁柱子上狎亵一番,也是十分惬意之事。 i到荣庆堂,贾宝玉自然也要往贾母的正屋瞧瞧。 贾母也没睡,等贾宝玉到了,当是把他好一顿埋汰。 贾母倒是不太关心贾宝玉抄出多少财产,或许是她精于谋算早已预估到,也或许是真的见过太大的富贵景象,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兴趣,所以从始至终都没问。 贾母不问,贾宝玉自然也没有显摆之意,在说了些好话把贾母老太太哄高兴之后,便也回屋了。 绛芸轩,贾宝玉的寝居内,灯火长明。 贾宝玉没回i,丫鬟们都不敢歇息,这是规矩。 麝月在又一次叫小丫鬟去小厨房烧水之后回i,就被晴雯追着问道:“怎么样,宝二爷还没回i?” 麝月摇头,晴雯便道:“这都丑时正了,二爷怎么还不回i。” 麝月笑她说:“之前你不是偷偷跑去瞧了吗,有的现在牵肠挂肚的,之前怎么就回i了?” “那边气氛怪吓人的。” “呵呵,你也有怕的时候?” 晴雯一双精致的桃花眼顿时一睁,翻了个白眼。 “不过,今儿二爷可真威风,你是没看见,咱们二爷坐在戏台上,那真是龙精虎猛,威风八面!” 麝月咯咯笑道:“龙精虎猛?这个词儿用在咱们二爷身上合适吗?” “哦,怎么不合适了?” 贾宝玉跨步进门,随口问道。 一进门就听到自己的丫鬟偷偷摸摸的夸赞自己,贾宝玉的心中自是有些得意。 “呀,二爷回i了。” 屋里共四个丫鬟,晴雯、香菱、麝月、茜雪,一见贾宝玉回i,全都靠拢过i。 加上袭人,五个青春靓丽,环肥燕瘦的女孩儿围绕在身边,一个个眼巴巴的望着他,这种感觉,比在外面手掌大权,谈笑间定人生死富贵还要好。 “二爷昨晚就差不多子时才回i,谁知道今儿更晚了,如今四更都要过了,明儿可怎么早起呢?” 主子们偶尔还可以睡睡懒觉,但是丫鬟们,到了时间可就要起i,不然被巡查的婆子们发现,可是要挨训的。 贾宝玉看晴雯说这话都在打哈欠,显然是真的困了,便笑道:“我不是说了吗,不该值夜的不用等我,到了时辰自己去睡就行了,你们不听能怪我吗?” 昨晚贾宝玉找茗烟、林之孝等人询问、布置今日之事,所以回i的晚。 “谁还敢怪二爷呢,我只是说说而已。” 晴雯一边轻拍着自己的樱桃小嘴儿,一边又道:“好了,我真的要去睡了,本i还有好多话要问二爷的,还是明儿再问吧,我走了……” 说着晴雯便要走。 贾宝玉拉她一把,道:“你既然怕明早起不i,干脆就歇这屋里好了,巡查的妈妈们不敢进我的屋,你就可以多睡一会了,横竖这里也多一张床。” 晴雯一听,果然站住了。 二爷这个说法,有点诱人呢。 在二爷屋里,那些可嫌的婆子自然不敢i查了。 其他几个人都知道这屋里多的一张床自然是香菱空出i的。 贾宝玉的屋里,除了他的主子床,旁边附带一张小床,另外隔间内也有一张小床,也就是说正常i讲要在屋内伺候的丫鬟们每晚是两个,里外间各一个。 可是自从香菱暖床之后,里间的这个位置一直就被香菱占了,袭人等四个轮流值守外间…… 香菱又不睡里间的小床,故而这多出i的小床就空了。 若是往常晴雯肯定就拒绝了,可是今儿她确实很想明早安稳的睡个懒觉…… 她这一踟蹰,其他人都笑了,麝月和茜雪知道比不过晴雯,也无心与她争夺,因此在把洗脚水、毛巾等物准备齐全之后,便回屋了。 今晚,袭人值外间。 她也素i勤恳,规规矩矩的给贾宝玉洗了脚,然后把水端到院里泼了,就闩了房门回i。 晴雯在叽叽喳喳的问了贾宝玉几个问题之后,实在控制不住睡意,就解衣上床睡了。 贾宝玉悄悄看了几眼她的曼妙身段,嘴角一笑。 很多事有一就有二。 只要这小妮子在这里睡习惯了,不怕自己没有第二个暖床宝…… 如今且不急。 这般一想,贾宝玉安心的搂着香菱,闭目安寝。 第158章 薄情郎非良人 薛蟠有些不爽,该死的宝兄弟当了大官也不叫我上门吃酒! 所以他头一天下午不等母亲和妹妹去荣国府就率先离开了家,约上了两个新结交的朋友,去锦香苑好好乐了一晚上。 因为锦香苑新i了一批女子,风情更比以前迥异,令他有些流连忘返,干脆就在锦香苑宿了一宿。 一早扶着腰酸背痛的腰回家的时候,路遇一个老要饭的,上i就问他要十两银子救命,说是他孙女生病,求他行行好 薛蟠行好个屁。 本i薛蟠只骂了两句,那乞丐却不知死活的缠着,薛蟠恼了,当即命人一通拳脚打开。 这件事在薛蟠看i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他也不在意,仍旧骑马回家了。 回家之后才知道昨夜荣国府发生的事,他当即找到母亲和妹妹,大话其中的道理。 “滋滋滋,还是宝兄弟眼光独到,知道他们家里的那些奴才一个个富裕的很! 妈是不知道就他们家的那几家豪奴,在外面行事有多阔气,比我都差的不多了。 上回宝兄弟他们家还找我们借银子,我当时就想,只要他们家的那些奴才,随便抄几家,银子就i了。 谁知,这件事总算是让宝兄弟给干了。 嘿嘿,不说他们家,咱们家那些老伙计,又有多少不是这样,等有一天我也” 薛蟠说的兴奋,眼中星星之火直冒。 薛姨妈见了便骂道:“你就只看见这些?你怎么没看见你宝兄弟比你还小三四岁,如今人家已经是朝中的大官了,你呢?你除了一天到晚给我惹祸,你还能干什么?” 薛蟠撇嘴儿道:“谁能比的上他呀,人家当初在熙园,就连太上皇都对他欣赏的不得了,有这份体面在,飞黄腾达是早晚的事,我一点也不稀奇。 再说,咱们家也没有他们家根基好,母亲何苦用这个i挖苦我。” 薛姨妈顿时无言以对。 她姐姐嫁贾家,她嫁薛家,薛家不如贾家,这种话被儿子说出i,她自然不会好受。 宝钗见了,便觑视薛蟠道:“哥哥就少拉扯这些,舅舅家难道就比他们家好了?怎么舅舅如今就能位居一品? 你自己无心于功名,每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到头i,还怨这个?” “谁怨了?我! 我算是看出i了,你们一个拿宝兄弟跟我比,一个更是拿舅舅跟我比? 也不想想,我要是比的上舅舅的能为,我还在这里听你们埋汰? 早给你们每个讨一个一品诰命,让你们天天高坐在家里受人供奉,那时候,你们巴结我还i不及了,还能有资格说我?” 薛姨妈顿时没好气的道:“我还不能说你了?得,你还是就这样吧,看你的样子就算是得了高官厚禄,也不是个孝顺的,你就这样,我还勉强能辖制的住你,免得你到时候飞扬跋扈,连我也不认了。” 薛蟠气愣道:“我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呀!气死我了,我昨晚没睡好,我回去睡觉去了!” 薛蟠气鼓鼓的丢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你就死劲作吧!” 薛蟠一句昨晚没休息好,让薛姨妈顿时为他感到无比害臊。 一个青楼宿醉回i的,说他昨晚没休息好?其中的气味,不敢细品。 回头看了宝钗一眼,见宝钗面无异色,薛姨妈心中深深的叹惋,若是儿子和女儿的性子,能够换一下就好了 薛姨妈只是这么一想,随即就忍不住心中一笑。 如此,儿子倒是好了,只怕女儿就更让她头疼了,呵呵呵。 宝钗瞧见母亲无缘无故看着她发出诡异的笑容,十分纳罕。 “妈笑什么?” “没,没笑什么,就是想起一个笑话,觉得好笑就笑了。” 薛姨妈呵呵掩饰,然后岔开话题道:“昨晚的事你也看见了,你觉得宝玉这件事做得怎么样?” 宝钗不答,反问:“那母亲自己觉得呢?” “傻孩子,我在问你呢。” 薛姨妈意味深长的一笑,宝钗顿时脸红了,别过头。 到底此时只有母女二人,她只羞臊了片刻,还是回答可母亲的话:“虽然他行事不守常规,颇有不管不顾的意思,但是谋定而后动,对大势拿捏的很娴熟。 昨晚不但姨爹姨妈在场,还有老太太,这些人每一个都可能让他处置不了那些刁奴,可是到了最后,几乎都没有受阻,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那你觉得为什么老太太还有你姨妈她们不阻止吗?” “因为他是宝兄弟?” “呵呵,还有呢?” 宝钗想了想,道:“难道妈说的是,因为宝兄弟身上的官爵?” 薛姨妈点点头,笑道:“没错,若他只是你姨爹姨妈的儿子,只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儿,是不可能处置得了那些奴才的。 他们家,伺候了几辈的奴才,比主子还要体面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更别说,宝玉要处置的,还是那么一大片,几乎囊括了老祖宗留下i的,老太太当年用过的,还有你姨爹姨妈信重的。 那些人,随便一个,你凤姐姐往日里管家,都是小心翼翼伺候着的,生怕得罪了她们不讨好。 可是宝玉不同。 十多岁呀,就已经是三品官了,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将i达到你舅舅那样的高度,根本就不是太难的事! 他们家虽然有两个爵位,但如今是太平盛世,有职无权的爵位已经越i越i不受重视了。 而一个一品官,至少能荫庇家族数十年! 这就是为什么,不论是老太太还是你姨爹姨妈,都坐看着他处置那些人。 因为你宝兄弟如今的体面,就是整个家族的未i体面。 贾家是不会允许让这个体面受到任何一点挑衅的。” 宝钗本i就隐隐有这个意识,此时听母亲这么一说,顿时明了。 宝玉,是贾家人已经认定的未i掌舵人。 薛姨妈见女儿明白了,笑了笑,又叹道:“只是,我却有些为你担心?” 宝钗疑惑的抬头。 “宝玉这孩子,太强势了,只怕你以后嫁过去,会过得不如意。” “妈说什么呢,谁要嫁过去了” 宝钗惯例一羞。 见薛姨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过了一会,她才羞涩道:“可是我见他对家里人都很好的,很温和,对家里的姐妹们也极其爱护。” 言下之意,宝兄弟强势归强势,但是并不会欺负家人,自然也就不会欺负妻子。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担心呢。 他对每个人都那么温和,为了一个丫鬟甚至贱妾都能出头,只怕将i无论是谁做了他房里的太太,都很受辖制。 便是随便一个人,只怕都很难处置。” 宝钗若有所思。 她似乎明白了母亲的担忧。 自i什么夫妻不睦,宠妾灭妻之类的话题,就是这些大家族太太们最喜欢聊的别人家的八卦,宝钗自然不会对这种情况一无所知。 但是,她有不同的见地。 薛姨妈并不知女儿的心思,她道:“但凡有些出息的别说有出息的,但凡家世好一些的人家,哪家不是三房五妾?今儿朝东明儿朝西,若是遇上知礼的,能够给予当家太太几分颜面都是好的了。 最怕那些不蛮横不讲理的,一味的只知道贪花好色,被人教唆两句,就下当家太太的颜面,那才真是不当人的。 宝玉自然和这样的人沾不上边,不过,他能力太强了。 便是他无心这般,将i各种缘由塞到他身边的美貌女子都不会少。 就说如今,一个青州花魁,那份颜色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更别论将i” 薛姨妈话没说话,宝钗抬头,似自言道:“可是,自古以i,有所作为的人杰,不都是这样的吗? 难道,母亲是想让女儿嫁一个布衣草莽?” 薛姨妈一愣,似乎在想女儿到底明白自己的意思没有。 “宝钗,那你是怎么看宝玉如此重视那个杜秋娘的?” 宝钗脸微霞,不过确是迎头道:“大丈夫当如此行事,薄情郎君皆非良人。” 薛姨妈大诧:“你不介意?” “妈说的越i越离谱了,我和宝兄弟之间又没什么,怎么就叫我介意呢?” “呵呵。”薛姨妈笑了笑:“你能这般想,我就放心了。” 第159章 少给老娘装蒜 荣国府昨夜一通闹腾,导致很多人都很晚很晚了才睡,甚至根本没有睡。 贾母也起的晚了些,用过早膳后,王夫人、李纨等又过来陪她说了半天的话,其间她突然问道:“宝玉今儿怎么不见?不是说他有两天的假,还不用去皇城当差吗?” “老爷早起说离年底只有两个多月了,园子里的各处匾额、景致都还没名字,所以今儿带人游园去了,宝玉也被他叫进去了。 我听他的意思,这件事他是要宝玉亲自来做,借机考校考校宝玉的学问。” 王夫人解释。 贾母便道:“昨晚才气的那个样,怎么就忙着去进园子办事了?” 贾母对贾政还是很关心的。 “老太太倒也不用担心,昨儿请了大夫,大夫说不妨事。” “嗯,那就好……对了,我准备接湘云过来住一段时间,你给她安排一下住处。” 王夫人点了点头,道:“要不,就暂时让她住林丫头的屋子?正好她以前也喜欢和林丫头住一起。” “行吧,不过黛玉的屋子需要收拾一下才好住人。” “我等会就命人收拾,给她添置上日用之物。” 贾母便没说什么了。 一时三春姐妹、王熙凤等人也过来,陪着贾母说了半日的话,也散了。 …… 贾宝玉从大观园中出来,虽然游了大半日的园子,但他的脚步仍旧轻快,心情很不错。 园中的各项工程具已告竣,只待来年元春省亲之后,姐妹们就可以搬进大观园去住了,到时候,一个欢乐的园地就会诞生。 今日他和贾政、贾珍还有五六个清客一道游园,任务就是给园中各处的匾额、建筑题上名号。 因为贾宝玉本身就对记忆中的大观园思慕已久,因此并未标新立异,仍旧照着原著里,给园子中的各处题上了名字。 有凤来仪(潇湘馆),蘅芷清芬(蘅芜苑),杏帘在望(稻香村)……等。 贾政贾珍还有贾政剩下的几位清客,自然都没人反对他的题名。 特别是那些清客,以前在贾宝玉面前还能装模做样的表现些清高自许,如今姿态却是都放的低的很,连声附和。 昨晚,詹、单二人是怎么被赶出去的,他们可是都看在眼里。 这位主,可不像贾政那般讲究! 从大观园正门进荣国府,最近的便是凤姐院,贾宝玉想也没想便决定去看看侄女。 进了凤姐院,看见正屋紧闭,贾宝玉便往边上,巧姐儿的婴儿房而去。 巧姐自然还不叫巧姐儿,她的名字,是刘姥姥二进大观园时取的,如今刘姥姥还没来。 奶母正在屋内逗巧姐玩,丫头才粉团大点,也不会说话,但是会笑,咯咯咯的,十分悦耳。 看见贾宝玉进门,奶母有些吃惊,就要行大礼,贾宝玉挥手免了,然后从她怀里抱过丫头。 可惜丫头很不给她面子,发现有人私自给她挪了位置,十分不情愿,忽然就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二爷别介意,姐儿就是有些爱哭、淘气,一会就好了。”奶母怕贾宝玉生气,心的陪笑道。 贾宝玉笑着摇摇头,丫头越哭,他越笑,还在她脸上捏了两下。 “哇哇哇~” 这下子就彻底惹怒了人儿,一边放声大哭一边伸出双手要嬷嬷抱…… 奶母有些心疼,又有些尴尬,不敢过来接人。 “呵呵”贾宝玉没好气的最后捏了她脸一下,道:“现在不给我抱,以后我还不抱你呢!” 说完,把挣扎的丫头还给了奶母。 “二爷别生气,姐儿还,认生……” 没理奶母的心解释,贾宝玉转身出了门,站在廊檐上往正屋一瞧,正屋门还是关着的。 贾宝玉以为王熙凤不在家,出于本能的好奇,他还是沿着直角走廊往那边走过去。 走到窗根底下,里面隐隐有说话声。 “平……儿,你听她是不是又哭了……” “嗯,孩子多哭一点没关系。” “嗯~你这手伺候人的本事哪里学来的?唔,真舒服,再往下按按……” 略微娇促的声音,本来都已经让贾宝玉误会了,还以为王熙凤主仆在玩虚鸾假凤的把戏。 然后才听出人家是在按摩。 这样听墙根是很不道德的行为,贾宝玉微微一笑正准备走开。 “平儿,你说,我是不是很……那个?” “哪个?” “就是……水性杨花?” 屋内一静。 贾宝玉更是脚下一个踉跄,嘴里一声不由自主的笑声根本没憋住,一下子发出半个音阶。 “谁?!” 贾宝玉此时自然不会答应,猫着步子正准备逃离现场。 “可是宝兄弟在外边?” 呃……贾宝玉纳罕,这样也能知道是他? 都被人叫出名来了,再跑不就显得太心虚了?反正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就两步下了台阶,到了院子里才回道:“是我,我来看看侄女,凤姐姐若是忙的话,我就先走了。” 屋里又是一阵沉寂,然后一阵急切悉索磕碰之声。 贾宝玉听声音就知道她们在快速的收拾手尾,倒也不好先走。 果然没一会就见平儿把门打开。 “二爷……” 平儿身上套着一件翠色长裙,俏面含春,却一本正色的唤了一句。 “那个,平儿姐姐,凤姐姐要是不方便,我就先走了……” 贾宝玉简单一礼就准备告辞。 一道妖艳的身影出现在房门口:“你跑什么?还怕我们吃了你不成?” 贾宝玉悄然停下脚步,心说:我还真怕…… “哪里,不过是怕打扰了姐姐休息……” 王熙凤翻了个白眼:“都到了我这儿了,就进来喝杯茶吧。” 说完根本不给贾宝玉拒绝的机会,转身回屋了。 “呃……”来都来了,贾宝玉自然也不可能这么跑了,管他呢,便是盘丝洞今日我也进了! 进了门,就见平儿在一言不发的倒茶,王熙凤穿着袄坐在炕上,见他进来,意味深长的一笑。 “坐吧。” 贾宝玉便在凳子上坐了。 “咯咯,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当真怕我吃了你不成?坐这儿吧,我们姐弟两个好说话。” 王熙凤噗呲一笑,指着她炕桌对面道。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时候你还坐过我怀里呢,现在知道害羞了?” 尼玛…… 贾宝玉岂是怕事的主,既然叫他坐,有什么不敢的,便到炕上坐了。 这个时候的炕都很宽敞,中间搭着一张矮条桌,上面既可以看书也可以平时吃点饭什么的。晚上把条桌挪开,完全可以当做床来用。 可以说,炕也算是有些私人的东西,除了丈夫之外,女子是不能与旁的男子同坐一炕的。 见贾宝玉有些“拘谨”,王熙凤眼中带笑,忽又变了神色,审问道:“方才宝兄弟悄悄在外边做什么?” 贾宝玉有些拿捏不准王熙凤的心思。 刚才还分明一副暧昧调戏的样子,现在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没什么呀,就是看了姐儿出来,正准备走了,忽然就听到姐姐叫我。 对了,姐姐怎么知道我来了?” 贾宝玉转移注意力。 “少给老娘装蒜,当我没听见你的笑声?再说,这内宅里面,能够到处瞎逛的除了环儿便也只有宝兄弟了,环儿那子,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偷偷摸摸到我这儿来。 所以,除了你,还能是谁?” 王熙凤哂笑道。 第160章 妙玉 王熙凤虽然在拿捏贾宝玉,到底自己的耳根也忍不住红了。 毕竟她也知道自己之前说了一句怎么样的话,要不然,这子也不会笑了。 居然嘲笑老娘 “不知道凤姐姐在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 贾宝玉面不改色道。 这个不能承认,一旦承认自己听到人家主仆两个的限制级私密话了,氛围肯定要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那自己今日估计就真的走不出这间盘丝洞了。 不过很可惜,他的话怎么也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王熙凤白了贾宝玉一眼,觑道:“昨儿晚看你收拾那些人雷厉风行的,岂知,也是个没胆量的主。” “奶奶。” 平儿端着茶过来,嗔了王熙凤一眼,让她慎言慎行。 王熙凤却理也没理她。 贾宝玉轻咳一下,道:“那个,凤姐姐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熙凤一双丹凤眼顿时皱起来,忽然又笑了,道:“我记得昨儿你那个绝色的花魁侍妾说了,她跟了你快两个月了,你还没碰过人家? 宝兄弟,你是当真不解风情还是,咯咯” 王熙凤上下打量了贾宝玉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平儿不忍直视自家主子的节操,面色绯红的逃开了。 贾宝玉一双星目顿时深邃起来,若是记得不错,这是第二次被人如此怀疑了。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那人是真有此怀疑,所以他向她证明了。 现在这个,却是成心调笑而已,偏偏他还不能证明。 “你笑什么?” 贾宝玉好奇的道。 贾宝玉如此,王熙凤脸上的红晕倒是逐渐消失了,心中的热意也渐渐下去。 其实她也没当真想要做什么不堪的事,只是心中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念头,就想看看贾宝玉的反应。 她对自己的魅力还是相当自信的。 贾宝玉不接茬,她心头略微失落的同时,倒是对贾宝玉更加高看了一筹。 “好了,我告诉你,宝丫头她们之前也来看过丫头,如今估计到太太的房里去了,你不去瞧瞧你宝姐姐?” 贾宝玉闻言,眼神一亮,立马便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王熙凤将贾宝玉的神色看在眼中,这下是真的有些不爽了,没好气的道:“你快走吧,仔细我这里有鬼拉着你!” 贾宝玉一笑,最后瞧了她一眼,便往外走。 平儿还在外间房门处坐着,贾宝玉出来她也站起来行了一礼。 “平儿姐姐对凤姐姐倒真是忠心耿耿,令人敬佩。” 平儿顿时脸红了,她自然听出来,贾宝玉这是看出来她在这里是在把门了 没敢说话,平儿羞愧的低下头。 贾宝玉心头一叹,这主仆两个相似的身量,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王熙凤就不说了,十二正钗之一,曹公评:恍若神仙妃子。 平儿的姿色在丫鬟界当中也是前列,有这样的妻妾,贾宝玉实在想不通,贾琏为什么还要贪念那什么多姑娘,又是什么厨子的老婆等等一系列人物。 那个多姑娘贾宝玉是见过的,除了浑身上下一股骚劲,走路摇头摆尾的,就是个只有二三分姿色的庸脂俗粉而已。 那样的货色,送给贾宝玉都懒得看一眼。 心中着实为这主仆二人有些不值得。 不过就算如此,贾宝玉也没想过义薄云天给他接盘了。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一个秦氏就让他头疼不已,其他的,暂时还是不要乱来了,否则一旦驾驭不住,翻车了那就好看了 贾宝玉走了,平儿进屋,狠狠的剜了王熙凤两眼。 王熙凤心中正不得劲,于是立马横眉觑视道:“蹄子,你想造反呐?” “之前你的问题我还没回答你,你就是!” 王熙凤一愣,随即脸颊发烫。 她想起来了,之前她问过平儿,她是不是有些水性杨花 平儿责备道:“这下好了吧,腥也没偷着,不定宝二爷现在心里怎么看你呢,你你也不想想,这青天白日的,要是给人发现,岂是玩笑的?” 王熙凤见平儿一边说,面上忍不住的红晕连翻出来,她心头倒也有些感动。 不过对于平儿的话,王熙凤却是一点不在意。 “枉自以往还觉得你聪明,怎么就没看出来,那子绝对不是什么正经货色,这一点我看错不了 至于今儿他怎么一点也没动静,我不知道,但是你放心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不定那子心中还在得意,自己魅力大呢,他还能怎么看我?” 王熙凤满不在乎的道。 平儿对王熙凤说的话还是颇为信服的,虽然不知道自家奶奶的自信从何而来。 因此她倒也循着王熙凤的思维想了想,低声道:“别是真的是年纪还,所以呀,要真是这样,你可真是!” 平儿看向王熙凤眼神中,有一种严重的鄙视神色。 “屁!你没见他一听见宝丫头过来了,脸上那见猎心喜的样子? 要说他有心无力,打死我也不信,相比之下,我倒是觉得,当是袭人那几个蹄子昨晚上把他服侍的太好了,所以他才” “啐。” 平儿啐了一口。 王熙凤讪讪一笑,看了一眼外面,到底不敢再深入讨论下去了。 王夫人院的正屋,迎春三姐妹和宝钗几个正坐在一起说话,一边吃着果子。 王夫人则坐在里面的炕上,听着李纨汇报些管家的事宜。 自从王熙凤怀孕,贾母让她把管家的事交给李纨之后,直到现在还是李纨在管家。 不过,王熙凤出月子也两个月了,看样子也是时候拿回管家的大权了。 一时林之孝家的也进来了。 她昨晚帮着她男人忙了一晚上贾宝玉吩咐的差事,只是五更天过后在下房里将息了堪堪一个时辰就被人叫起来办事了,因此此时还半顶着熊猫眼。 她又是半老婆子,倒也无心用脂粉掩饰,因此府里逢人都被笑了好几拨了。 不过她倒也不觉得委屈,赖家一倒,她家男人可就是府里的头一号管家了。 自然而然,她就是府里的头一号的女总管了。 她进来是有正事要回禀王夫人: “太太,前一阵叫买的十个尼姑,十个道姑,连新裁剪的二十份道袍都做好了,外面问是不是今儿就叫她们搬进园子去。” 王夫人点头:“既然准备齐全了,就叫她们搬进去吧,先熟悉两三个月,来年初娘娘就要归家省亲,就用得着了。 对了,我记得那种了很多梅花的栊翠庵还空着?” “是的,不过我们倒也襄中了一个人物,是个代发修行的。 她本是苏州人士,祖上听说也是仕宦大家,因生了这位姐自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让她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才代发修行。 今年正好十八,法名叫做妙玉。如今父母都已亡故,身边倒还有两个老嬷嬷、一个丫头服侍。 听说文墨也是极通的,今年才随着师父上京,在城外牟尼院住着,谁知她师父竟一病去了。 她本来是要还扶柩还乡,只是她师傅精演先天神术,临终遗言叫她留在京中,将来自有一番造化。 她这才留下了。 若是咱们家能请她驻到栊翠庵去,必是极好的。” 王夫人听了,也觉得好,便道:“既然如此,怎么不接她来?” “倒有一件为难,也有府邸去请过她,只是她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 王夫人越发觉得此人品性高洁,遂笑道:“她既是官宦人家的姐,自然骄傲些,既如此,干脆就叫外面下个帖子,正式请她吧。” 林之孝家的笑道:“如此,她当是无话可说了。” 林之孝家的出去办事去了,一会儿又有别的婆子进来回话、取东西等,倒把王夫人也不好坐着了。 宝钗因见王夫人忙了起来,便对迎春三个道:“咱们就先别在这里碍手碍脚的了,去探丫头房里坐会儿吧。”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明朗的声音:“怎么我刚来,宝姐姐你们就要走了?” 众人回头一瞧,正是贾宝玉信步走进来。 第161章 又打死人了? 王夫人见贾宝玉来了,将手中的事都暂放下,过来询问他今日随着贾政游园的情况,并告诉他,赖家已经把银子都送过来了,只是因为现银子不够,所以用他们家的宅子和几处田产给抵了 贾宝玉倒也没锱铢必较,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及赖家之后住哪,待听说他们自请去看守庄子,贾宝玉便就不再关心,只要不出现在荣国府,贾宝玉就乐的睁一眼闭一眼。 然后贾宝玉看见一边两三个婆子都干等着要办事,所以让王夫人不用理他,只管先忙,他倒往探春等身边坐了。 “二哥哥,今儿你们都游了哪些地方?我听说后头的园子修的可美了,你给我们好好说说呗” 探春等人热络的问道。 “你们还没进园子去逛过吗?” 贾宝玉略感意外。 按理说大观园已经建成一段时间了,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安置人员,布置具体的细节了。 探春等人摇头,一脸遗憾。 丫头厮们还有机会偷偷跑进去瞧瞧,她们姑娘姐却不能,因为园子里随时有进来做事的人,她们不能随意去逛。 “园子里啊,有山有水有花园。” 探春等人正聚精会神的听,只是听了一句就见贾宝玉住了口。 “就没了?” “没了啊,就是有山有水有花园啊。”贾宝玉诚然道。 “哎呀,二哥哥,你好没劲儿啊” “就是,二哥哥故意使坏。” 探春、惜春娇嗔不依,迎春莞尔一笑。 宝钗也是笑了笑,道:“宝兄弟后儿就要去皇城当值了?” “嗯。”贾宝玉点头:“领了皇差,总得办事。” “啊,二哥哥你又要出门啊?” 惜春表示贾宝玉没回来两天就要走,很舍不得。 贾宝玉笑着捏了她脸一下:“出什么门,皇城那么近,不过每日去班房坐镇一番,晚上就回来了。你不想看到我,所以很希望我出门?” “咯咯,才不是呢。” 惜春这就高兴了。 贾宝玉也笑,然后看着探春道:“光我给你们说说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我明儿有空,不如我带你们亲自去园子里好好瞧一瞧,岂不比我说给你们听好?” “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等会我叫林之孝今儿就把明儿的事提前安排了,然后明儿不让他们进去,就咱们一家人进去逛逛再说。” 探春自是十分高兴,一时又道:“只是那样会不会耽误了工程,听说近来里面很忙的。” “不会,园子布置本来就是一件雅韵之事,正好需要三妹妹这样的雅人进去瞧瞧,然后给他们个指导意见才好呢。” 探春俏脸一红,道:“二哥哥就爱打趣人,我才不是雅人呢。” “呵呵。” 贾宝玉笑了笑,忽又转身看着宝钗:“明儿宝姐姐也过来吧,我让人去接你。” 宝钗顿时神色一紧。 三春等都笑了,道:“是呀,宝姐姐也过来嘛,我们一起才好玩呢。” 宝钗心里有些紧张,好半晌才道:“好,你不用派人来,我自个儿过来就好了” 贾宝玉知道宝钗重视影响,也就没说什么,由她的意思。 “还有湘云妹妹,干脆叫她也过来才好,等会我就去找老祖宗,让她派人把湘云接过来。” 探春笑了:“二哥哥这倒是不用忙了,之前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要不了一会,她人都要到了。” 贾宝玉一愣,随即笑道:“那便好了,有她在,顶得住十个人的热闹劲儿。” “哈哈哈哈,她要是听见你这么编排她,肯定又要不依了。” 众人正说笑着,宝钗到底觉得在这里有些影响王夫人理事,正要再提议众人别处去,忽见自家的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进来,一见到她连忙跑过来。 “怎么了。” 宝钗有些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在别人家里如此不顾礼仪,实在有些失礼。 “姑娘,你快回去吧,太太都急坏了!大爷,大爷他犯事了!” 屋内顿时一静。 宝钗更是面色一变,站起来道:“这是怎么说?” “具体的话我也不清楚,只是方才突然有公人上门,说咱们家大爷在大街上打死了人,要索走大爷呢。 太太叫我来叫你快回去!” 宝钗神色一白。 打死人了 又打死人了 宝钗木然的点点头,就要跟着婆子离开,忽然反应过来,转身对王夫人道:“姨妈恕罪,我要先回去了。” 王夫人早丢下手中的事,走过来安慰道:“好孩子,先别慌,你先回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打发人来告诉,是好是歹,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办法。” “多谢姨妈。” 宝钗屈膝福了福,然后看了三春和贾宝玉一眼,就准备离开。 贾宝玉站起来,道:“宝姐姐,我和你一道去看看吧。” “宝玉”王夫人下意识的拒绝让贾宝玉掺和这样不好的事。 贾宝玉便对她道:“若真是出了这样的事,姨妈定然焦急坏了,我代太太去看看姨妈。另外太太也放心,如今我好歹也算是朝廷官员,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让姨妈他们家吃亏才好。” 王夫人也不好说话了,她倒也想起,贾宝玉已非昨日,如今身上也有实职官位了。 宝钗更是一脸感激之色,纵然是她,此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事关她哥哥,她知道,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既如此,你便跟着去瞧瞧吧,只是记住了,不要和官差起冲突。” “太太放心吧。” 贾宝玉应了一声,就与眼看就要站不住的宝钗一道出了屋子。 出门之后,贾宝玉见宝钗罕见的有些神思不属,便劝道:“宝姐姐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嗯。” 宝钗轻轻一点头,到底慢慢沉寂下来。 然后贾宝玉也不多言,没从外面套车,直带着宝钗横穿大观园。因为薛家离大观园很近,从大观园后角门出去,只需要过街,十步便可以到薛家,如此自然比坐马车要快不少。 到了薛家,已经没有什么官差了,只有薛姨妈一个人等在门口,见到宝钗就开始哭,然后云薛蟠已经叫人给索去了 贾宝玉心头一凝。照理说薛家是黄商,如今又紧邻如日中天的贾府而居,哪个衙门这么不给面子,这么急匆匆就把人给强索走了? 因此贾宝玉便问了一句。 “是顺天府的官差,他们说蟠儿当街打死了人,要抓他回去审讯,我求他们等等也不行,还是强行把人带走了,宝玉,你一定要救救你薛大哥,他” “姨妈放心,我既然过来了,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我们先进屋,姨妈先把具体的情况说一说,我们也好有个底。” 贾宝玉没让薛姨妈继续哭哭啼啼的,温言劝她进门。 宝钗也劝。 薛姨妈这才一边夸赞贾宝玉,一边领着他进门。 “蟠儿这个不争气的,之前官差来的时候他还死活不承认,后来还是那捕头说了几句,他才承认了,说是早上回来的时候,遇到一个要饭的死缠烂打,他不耐就给打开了。 你说说他怎么这么混,不给钱就算了吧,怎么还打起人来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摊上这么个孽障” 进屋之后,薛姨妈不等坐下,就一个劲儿的哭诉。 “打死的是个乞丐?” “他是这么说的啊” 其实薛姨妈也记得不清。 或许是已经在官场混了许久,连皇宫内也待过半年,贾宝玉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件事有蹊跷! 首先,一个无依无靠的乞丐死了,官府要不要管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其次,就算官府要管,但是毕竟薛家也不是什么市井民,岂能早上的事,还不到晌午就派人来把人索了?这个办事效率太高了! 依贾宝玉看来,就算薛蟠运气不好,遇上个当官为民的好官,那肯定也是先收录卷宗,然后上报朝廷,以薛家目无王法,藐视法纪这样更大的罪名来制裁薛家。 只是那样一来,以薛家、贾家等的势力,自然会提前得到消息,提前做好应对! 这才是官场斗争、倾轧的标准打开方式 眼下这个不正常的现象,让贾宝玉觉得,薛蟠定然是得罪人了,有人要弄他! 第162章 府丞刁难 在薛家待了片刻,薛姨妈却是一味地流泪担忧,并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无奈之下,贾宝玉便道:“姨妈就别担心,我现在就去顺天府,见一下薛大哥,把具体情况摸清楚了,然后再想办法。 姨妈放心,若薛大哥真的是无心之失,我们会想办法,从轻处置的。” “从轻处置,那是怎么样?” 薛姨妈暂收了眼泪,她自然相信薛蟠是无心的了。 “便是从轻处罚,怕是也得服几年牢狱。” “啊从轻还要服牢狱啊。” 薛姨妈顿时惊慌失措了。 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儿子去坐牢呢。 “宝玉,你可不要吓我,上次的事,不是就没事吗”薛姨妈希冀道。 贾宝玉听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上次的事,是因为在金陵,是地方,况且金陵本来就是四大家族的大本营,又正好遇上了贾雨村出任应天府。 这里,却是京城! 况且,薛姨妈这心态有问题了啊! 什么叫做上次就没事? 出了这种事想的难道不应该是教戒他下次吗?上次就没事,以后接着犯? 不过念及薛姨妈关心则乱,他只好道:“姨妈不知道,顺天府既然这么不顾官场的体面,直接过来拿人,背后定然是受人指示的,非比金陵之事。 对方既然不顾薛家和贾家的体面也要索走薛大哥,便是撕破脸皮了。 这样的情况,若是薛大哥当真有罪,要是不服罪,民心不服,朝廷也不能服众。” 薛姨妈面色发白,贾宝玉的话她一听便懂了。 世家大族,官宦之家,谁家没有些不便外扬之事? 谁又当真追着这些事不放呢? 所谓官官相护,便是这个道理。 如今顺天府既然不管薛家就住在贾府之侧也要来拿人,就说明对方已经不在乎这个了,之意要给薛蟠定罪。 “宝玉,你看看可还有别的办法,别让你薛大哥坐牢,他身子骨可经不起啊” 贾宝玉沉默了。 虽然知道做人父母大多这样,但他实在无法认同。 还是宝钗见贾宝玉皱眉,连声道:“妈就别说了,人命关天,能够保得一条性命就是万幸了,妈怎么糊涂起来? 哥哥这样放诞无理,动辄下手打人,这个脾气不改,早晚都是要闹出事来的。 趁着如今这个事,真心让他吃个苦头,或许他才真的悔悟了,若是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好事。” 薛姨妈听了女儿的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歉意道:“是我想差了,还是宝玉懂事,既然这样,就烦你走一趟,定要好好问问那个孽障,究竟干了什么勾当,问清了,也好来回我。 最后是好是歹,就全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反正也全是他自己作的祸,怨不得旁人。” 贾宝玉点点头,也不耽搁,直接起身。 “宝钗,快送送你宝兄弟,真是多亏他肯帮忙” 薛姨妈便是不说,宝钗也送贾宝玉出来了。 临到门口,宝钗真诚的一福道:“这件事,真得多亏你从中周旋,若是我哥哥当真有个什么好歹,我母亲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宝钗说到这里很是伤感,或许是为薛姨妈,也或许,是对薛蟠的惹是生非感到伤感无奈。 贾宝玉站住,回头,拥有独特仙资与绝代芳华的宝钗同样看着他。 贾宝玉轻声道:“我知道,便是为了宝姐姐,这件事我也会尽全力的。” 宝钗愣愣的看着贾宝玉,直到贾宝玉都走远了,她才回过神来,然后白润的脸颊下才有一抹动人的红霞出现。 她身后的莺儿好奇的偏头打量了一下自家姐的颜色,忽然笑道:“姑娘,宝二爷人真的好好呢。” 宝钗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回府。 只是在背着莺儿,看向空旷院落的时候,她嘴里喃喃说了一句,若是有会读唇语的人便能看到她说的什么: 是呢,真的很好。 贾宝玉回府之后哪儿也没去,径直来到南院让下人们套马。 并让人叫上茗烟、姜寸等少数几个人,然后几骑快马直奔顺天府。 “府衙重地,来人止步。” 虽然顺天府下辖的牢狱都是几座,但是贾宝玉已经派人先询问了,薛蟠正是关在府衙之内,所以贾宝玉等人下马直进府衙 立马便有几个衙役上来阻拦。 贾宝玉道:“禁军都虞侯贾宝玉,前来探监,望各位官差行个方便。” 几个衙役一听是禁军的人,都吃了一惊,但是却又不清楚都虞候是个什么官,都有些踟蹰。 幸好头儿模样的人知道,连忙上前:“不知将军驾临,的这便进去通禀,请将军稍候。” “好。” 贾宝玉淡淡道。 那衙役便快速进门去了。 顺天府丞听到下属来报,眉头一皱,随即道:“就说今日不便,请贾将军改日再来。” 衙役也不敢犹豫,只得出门回话。 “这是你们宋知府的意思?”贾宝玉淡淡问道。 “这” 衙役也不敢说谎,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这是我们郭府丞说的。” 贾宝玉顿时记起来,上次在樊楼见过这个郭府丞,而且听田衡说过,其好像还是大皇子的便宜大舅子之一。 茗烟见贾宝玉被阻拦,顿时大怒骂道:“好你们几个不长眼睛的,区区一个四品官,敢拦我们家二爷?你们知道我们家爷是谁吗,那可是二皇子身边的第一红人” 茗烟的话虽然有扯虎皮拉大旗的意思,但是不得不说,这个话很管用。 几个衙役自然被吓得左右为难。 贾宝玉淡淡道:“还请各位进去通禀宋知府,若是府台大人也不让在下进去探监,在下立马便走。 我当真不知道什么时候府衙是由府丞说了算,改日见到宋知府,定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 几个官吏虽然品级低微甚至没有品级,到底是在京城这个地界当差的,焉能听不出贾宝玉口吻中的威胁之意。 若是贾宝玉向他们知府说这件事,知府为了不得罪贾宝玉,又不好拿府丞怎么样,多半就会处置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让贾宝玉消气。 可是,若是现在进去通禀知府,无疑就会得罪府丞 茗烟见他们还在迟疑,近乎跳脚道:“好你们个狗胆,我家二爷连太上皇的熙园都进得去,还进不得你们这区区府衙,你们这儿难道比熙园还尊贵?” 贾宝玉神色也是一沉,冷声道:“本将军好言说话,莫非几位便以为本将军是好脾气的?朝廷明令,非特殊犯官,皆允许亲属探监,尔等今日从中刁难,难道是故意与本将军为难?” 一见贾宝玉动怒了,门子头儿顿时慌了,试探性的问道:“不知将军要探监的是何人?” 茗烟代道:“金陵薛家大爷薛蟠,就是今儿才进来的。” 茗烟一说,衙役头儿便知道了,听说只是打死个普通老百姓才进来的,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根本算不上大罪,不知道府丞为什么不允许别人探监。 犹豫了半晌,见贾宝玉冷哼一声就要向着登闻鼓走过去,他吓了一大跳,急忙一咬牙道:“将军再候,人这就去找知府大人通禀” 贾宝玉便站住,不啧一声。 那衙役便飞速跑进去了。 希望府尹大人与府丞意思不一样吧,那样看在府尹的面子上,府丞大人就不好为难我们了。 唉,做人物,真难! 第163章 贾母生怒 顺天府尹是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老头,他亲自出来迎接的贾宝玉。 “哈哈,不知道贾将军驾临,本府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打着一道官腔,顺天知府热络的迎上来。 贾宝玉率先拱手一礼:“下官表兄被宋大人手下的差役拿到了府衙之内,还请宋大人行个方便,允许下官前去探视一番。” 贾宝玉的直接令宋知府略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立马转换语气道:“薛蟠的事本府已经听闻了,非是府衙不给贾、薛两家颜面,实在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吴家大公子亲眼看见佐证,本府也是很为难,不得已这才同意暂时将薛蟠收监,待得日后水落石出,定然还薛蟠一个公道。” “吴家大公子?宋大人的意思是,吴家大公子吴凡在这里面做了目击证人?” 贾宝玉直接抓住了宋知府言语中的要害。 宋知府似乎什么也没察觉,他依旧呵呵笑道:“正是吴大公子,不但是吴家大公子,亲眼看见薛蟠纵奴行凶的人很多,他们都要求官府严惩凶手。” 贾宝玉沉吟片刻,拱手问道:“请问宋大人,对方是当场被打死了吗?” 宋知府一双矍铄的老眼中赞许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公事公办的语气道:“听下面人回说,那人是回了下处,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 不过仵作已经验过死者的尸体,说其确实是因为被人殴打,内脏出血致死,人如今已经被抬回府衙” 宋知府一边说,一边亲自领着贾宝玉来到府衙之内的地牢,期间贾宝玉自然抓住机会问了几个问题,宋知府都十分友善的与他说明了。 “按照规矩,亲属探监的时间只有一刻钟,还望贾将军遵守,莫让本府为难。” 贾宝玉诚恳的一拜:“下官清楚,另外多谢宋大人不吝相告,这个人情,在下记住了,日后宋大人若有差遣,在下定然无不从命。” “呵呵呵。”宋知府顿时笑了。 他为什么从后堂跑出来,目的便是为了不得罪贾家和薛家,顺道再卖个人情。 如今目的已然达到,他也不再多言,让一个牢头领贾宝玉等人下去,他就回去了。 顺天府内的地牢与别处没有太大的两样,只是更宽敞一些,条件设施也更完善一些而已。 随着牢头的殷勤带领,贾宝玉很快就见到了薛蟠。 薛蟠显然是这辈子第一次吃牢饭,一看见贾宝玉就跟看见了活祖宗一样,哭爹喊娘的叫了起来。 贾宝玉看他身上并无伤痕,住的房间也算是比较干净的,没有遭过凌虐的样子,这才放心一些,开始询问他早上的具体情况。 “情况,没什么情况啊,就是那老头上来要钱,我不给他他就赖着不走,我自然要叫人把他赶走,就这样啊。” “真的就只是赶走?”贾宝玉狐疑道。 “呃,那个手底下人没轻没重,可能,可能打了他几下” 贾宝玉顿时不悦道:“我告诉你,人确实已经是死了,又有那么多人看见你当街行凶,你若是不把具体的情况和细节告诉我们,我们如何救你?人命关天的事你真的以为就只是说说而已? 我来看你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你要是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你就只管遮掩胡扯!” 薛蟠一听,顿时面色惨白的叫道:“宝兄弟,你一定要救我啊,我可不想给人赔命” “不想赔命就快说。” 薛蟠赶忙开动自己粗笨的脑筋,开始讲述自己今早上的经历: “今早我从锦香苑翠和红的身上爬起来,感觉腰酸背痛的,然后我就没耽搁,叫人扶着下楼吃了个早点” 贾宝玉真想一斧头砍死他:“说重点!” “不是你叫我说详细点的吗?” 薛蟠感觉很委屈。 贾宝玉深吸一口:“说你打人的时候具体是什么样一个状况,说了什么话,周围有些什么情况。” “哦,你早这样说嘛。 我当时骑马到了结义坊,一个衣裳穿的破破烂烂的老头就上来讨赏,本来我看他可怜,也准备赏他几个钱,谁知道他一上来就问我要十两银子,他奶奶的,老子昨晚上的花销总共才十两银子,他一个臭要饭的就敢狮子大张口? 我自然没理他,只是他还一直缠着我的马,我就叫人将他轰开真的,一开始我真没想打他,只是他被我手下的人轰开之后还要叫喊着求我给他银子,我这才恼了,让人打了他一顿他就老实了。 谁知道他那么不经打,比冯冤那死鬼还不经打,只打了那么两下,他就死了。” 贾宝玉默然以对,真要是一个普通要饭的,能开口要十两银子?薛蟠这个蠢货! 听他这么一说,贾宝玉有八九成的把握,他肯定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当时你周围是什么情况,可有看见吴凡?” “吴凡?谁看见那个囚攘的了。” 贾宝玉继续一副看白痴的样子看着薛蟠,宋知府的口中,吴凡可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 贾宝玉敢笃定,吴凡当时定然就在附近。 想起在熙园的时候,薛蟠和吴凡可是磕过一回,结过仇,贾宝玉已有了几分猜测。 “把你们当时说过的话重新说一遍。” 贾宝玉让薛蟠重述当时的话,薛蟠倒是很听从的仔细回忆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老头让你给他银子是为了给他孙女看病,那你当时可有看见他孙女?” “没有啊,谁知道他说的真的假的,这年头,那些骗子最喜欢这样骗人了。” 薛蟠对于贾宝玉的关注点一点不以为意。 贾宝玉懒得和他解释,真假且不论,至少,对方当时能这么说,有五成以上的可能,对方真的有一个孙女! 这年头,又没有什么摄像头和高明的侦测手段,要查案,主要就得从人入手。 “哈哈,我来了。” 火红色的身影冲进了荣庆堂,对着上首的贾母和王夫人拜了拜,然后就走到迎春等人身边:“迎春姐姐,探春姐姐,惜春妹妹。” 正是史家大姐史湘云。 三春姐妹见活泼可爱的湘云来了,自然也笑着招呼了她。 “听说爱哥哥回来了,还升了官儿了,怎么没见他,难道是当值去了?” 湘云好奇的问道。 迎春等就不好说话了。 湘云见状,并不细淡却清晰柔顺的一双眉头顿时皱起。 “怎么了?” 上方贾母道:“好了云丫头,你先和你迎春姐姐她们别处去玩一会,我和太太她们先说会儿话。” 湘云虽然不解其意,但是迎春等都起身告辞,她也只好跟着走了。 之后,她才从迎春等口中听闻薛蟠当街打死人的事。 “天啊,他怎么又把人给打死了??” 不提湘云的惊诧莫名,荣庆堂内,贾母也是十分不悦的道:“这么说,他是真的把人给打死了?” 王夫人连坐也不敢坐了,只站着回话,并将薛家传回来的消息又说了一遍。 “我记得,去年还是前年,他在金陵的时候,就害过人命了?他究竟还能算个人不曾,怎这般混账?” 贾母沉声道。 薛蟠名声不好,贾母十分不喜欢,薛家到贾府一年多了,她一次都没招见过薛蟠,就只她过寿的时候,远远地看过薛蟠一眼,有些微印象。 见贾母生气,王夫人不敢大声说话,只低声回道:“许只是无心之失” “哼,什么无心之失,不过是仗着家里的财势,在外面嚣张跋扈惯了,连人命也不放在眼里,所以想打哪个就打哪个,终究是给自己作出祸来!” 贾母一边说,一边更加生气了。 “作出祸来就罢了,还要连累宝玉去给他跑腿?你们谁叫宝玉去的?” 贾母质问道。 王夫人、李纨皆站住不敢说话,还是王熙凤道:“老太太先别生气,并非太太派宝兄弟去的,太太那么心疼宝兄弟,怎么会让他去沾染这些事,只是刚好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宝兄弟也在场,他自己主动就应承了。” 听说是贾宝玉自己去的,贾母的怒气才略微消散一点,然后就沉声道:“往常我还觉得你眼光不错,我也觉得宝丫头不错,聪明懂事,只是摊上家里这么一个哥哥,也绝非良配,以后,不许再提和薛家的婚事。 我们家不是欠他们家二十万两银子吗,正好昨儿宝玉抄了那么些奴才的家,也抄出些许银子来,你立马去典当二十万出来,还给薛家。” 贾母生气,没有人敢逆着她说话。 王夫人心中虽同情妹妹,却也不敢此时给她们说话。 这时候就看出王熙凤的作用来了,只见她呵呵一笑,道:“银子是借薛家的,自然是要还,只是老祖宗,你看人薛家刚好出了事,咱们家就这么急着还银子,岂不是显得我们家太急功近利,一点人情也不顾了?” 贾母道:“谁说的,我只是说不能让宝玉以后摊上这么个大舅哥,又没说不管他们家的事。他这糟心事,虽然我很看不得,但若是有需要,我们家,还是要帮衬的。 你以为就你聪明知恩义,我就是那无情无义的?” 王熙凤呵呵笑道:“是我自以为是了,老祖宗自然万事比别人虑的周到,我这半杆子水平,怎么敢和老祖宗比呢。” 贾母冷笑一声,倒也笑了,然后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就先别忙着还银子,等过阵子这件事过去了再说吧。” “是,老太太虑的是。” 第164章 大皇子出马 贾宝玉走出顺天府的大牢,眉头紧锁。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薛蟠打人致死的罪名轻易是洗不掉的。 除非能够找到他是被人构陷的证据。 吴凡和薛蟠有过节,目击证人和薛蟠曾经有过节,这个不能作为证据。 除非当场只有吴凡一个证人。 最主要的是,贾宝玉并没有任何刑名的经验,在这方面也没有任何权利,他的任职在禁军! 所以,尽管猜测薛蟠是受人陷害的,但是贾宝玉还是首先做好给他算误伤的准备,然后从轻处置。 薛家是皇商,祖上也是有功绩的第一代紫薇舍人,若只是一个误伤人性命,至少不会赔命。 身旁的侍卫姜寸见贾宝玉面有愁思,便道:“事涉吴凡,大人需不需要将此事禀告殿下知道?” 吴凡曾经是二皇子的追随者,所以姜寸也是认识的。 但是自从熙园之后,吴凡便与二皇子渐行渐远,甚至连二皇子府也不去了。 “这等事就不必劳烦殿下操心了,吴家如今已是贵妃娘家,便是殿下,也不好拿吴凡如何。” 姜寸点点头,不再多言。 “不过,不好劳烦殿下,却可以请田公子帮忙照应一二,他爹是刑部郎中,他肯定也认识许多刑名方面的人,若是有他帮忙看着,至少,我们不会两眼一抹黑。” 姜寸懂贾宝玉的意思,躬身一礼,便自动离开去寻田齐去了。 姜寸离开之后,贾宝玉忽对茗烟道:“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死者的身份,包括他的亲人,尤其打听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孙女,还有他们的住址等一切信息。 另外,再找几个不显眼的人,去盯着吴家,特别是吴凡和他身边的人。” 茗烟顿时兴奋起来,他最喜欢的就是帮贾宝玉办事了,每办成一件,他都有十足的成就感,若是再能得到贾宝玉一句夸赞,他就觉得人生十分圆满了! “好,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不过二爷今儿出来没带几个人,我还是送二爷回府之后再说吧。” 茗烟很是忠心的道。 贾宝玉虽觉得京城重地没人敢对他不利,倒也没说什么。 反正动作都迟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 贾府和薛家各自四处派人去寻门路,让人帮忙照应薛蟠的事。 他们却不知道,皇宫之中,也有两个顶级尊贵的人在说这件事。 景泰帝木然的看着下方的大皇子:“哦,你不是一向只知道吃喝玩乐,如何有兴趣关心这些事了?” “嘻嘻,启禀父皇,儿臣只是刚好听说了这件事,觉得十分气愤,天子脚下,京师重地,薛家一个的皇商家族,居然胆敢纵奴行凶,当街打死人命,此等目无王法之举,儿臣身为皇室的一员,自然不能容忍。 儿臣又想,父皇以前就教导我们,为上者,应该爱民如子,所以,正好儿臣近来无事,所以想请父皇准予儿臣亲自去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薛家轻易逃脱罪责,以正朝廷法纪。” 景泰帝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道:“既然你有此心,朕便令顺天府全权处置此案,你可以从旁监督。不过,你只是从旁监督,不让顺天府徇私枉法则可,不可肆意妄为,践踏朝廷法度。” “是,儿臣领旨。” 大皇子兴奋不已。 待到他请安之后离开了养心殿,大明宫总管戴权道:“陛下怎么会让大皇子去做这件事?” 景泰帝不置可否道:“难得他开始关心这些正事,一个的薛家而已,他既然有兴趣,就当给他练练手了。” 戴权心头一凛,原本有些帮贾家敲敲边鼓的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薛家、贾家甚至是王家,都听说了这件事,都开始鼓动起自家的政治力量,开始帮助薛蟠斡旋。 不过随即一道惊人的消息,吓的众人都不大敢异动。 大皇子之尊,竟然亲临顺天府,调阅了薛蟠案的卷宗,并明言受皇命,监督顺天府办案,而且还令顺天知府,三日后,公开审讯薛蟠。 公开审讯,便是可以让老百姓观看。 这样一来,若是有什么罪名,就是朝廷,也不便再包庇。 所以,一般的案件,朝廷是不会让公开审讯的。 薛家贾家连同所有与薛家是关系深厚的家族都有些发慌了,不太敢再掺和这件事。 皇子亲自过审的案件,结果如何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旁人如何敢干涉? 贾宝玉自然也听说了,不过他并非太意外。 本来就是政治立场对立的势力,对方不论怎么做他都不奇怪。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对方居然为这就让老大亲自出马了。 心中冷笑一声,贾宝玉心中却也暗自较了一股劲。 大皇子身份是高贵,但是从他以往处事的手段来看,似乎并不是太难对付 当晚,薛姨妈过荣国府来了。 虽然她也知道贾母可能现在对薛家的感官不好,但是为了薛蟠,她也只能厚颜一回了。 贾母毕竟是当了大半辈子国公府当家太太的人,并没有给薛家人脸色瞧,甚至还安慰了薛姨妈几句,令薛姨妈很是感动,千恩万谢的谢过了,然后又去她姐姐的院里,姐妹两个密话良久,却也不知道商量出个什么结果来没有。 茗烟派出去打听的人当晚也传回来第一波消息,死者叫什么没人知道,却知道是从外地逃难来的京城,人称王二胡,因为他就靠着一把二胡,给附近的茶馆帮忙留客,赚一些糊口之用。 倒是也打听得他有一个孙女,不过如今在哪,却也是无人知道。 贾宝玉觉得,若是能找到这个王二胡的孙女,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因此除了二皇子处,他发动了自己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暗地里查找这个女孩。 见了茗烟之后回到荣庆堂,贾母略显得有些不高兴:“你为了薛家的事倒是尽心,以前家里的事还没见你这么用过心思。” 贾母随时关注着贾宝玉的行踪,自然知道贾宝玉这一天都干什么去了。 贾宝玉好笑道:“老祖宗这可冤枉我了,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孙儿无官无职,除了潜心学习之外,自然不好对家里家外的事指手画脚。 如今蒙祖宗保佑,得了官职,这些事,当然得学着去做,否则将来要是一不心让我做了父母官,什么也不懂,岂非误国误民?” 简简单单两句,让家中姐妹们眼中个个升起异彩。便连那些下人婆子们也内心暗服,怪道宝二爷能得朝廷的重视,瞧瞧人家说的这番话,我们都听不懂 虽然听不懂,但就是觉得自有一股仙气萦绕。 湘云颇有些侠义之气,她听了贾宝玉的话,接口道:“二哥哥这番话说的让人服气,比外面那些官儿好多了。将来宝哥哥定然要出将入相的,到时候,肯定能造福一方百姓,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呵呵,云妹妹什么时候来的?” “我已经来了半日了,连爱哥哥一面也没见着!”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湘云就有些气愤。 她今儿晌午过后就来了,开始贾宝玉不在家,后来听说回来了,她和探春等人去找了两拨,都刚好错过,没见到人。 贾母笑着道:“方才你还夸他,他要是天天就和你一样只知道玩,将来怎么出将入相,成为人人敬仰的英雄?” 湘云自己说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贾母给她重复一遍,拿她的话来打趣她,她就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好了,等会你就在原来你林姐姐的屋里睡,离宝玉也近,正好你们兄妹两个许久不见,可以多亲近一些。” 湘云本来心想黛玉不在,她想跟着迎春一起睡,可是听到后面一句,倒也不说话了。 住在林姐姐屋里,正好方便找二哥哥玩。 深夜,贾宝玉回房歇息,袭人道:“二爷,薛大爷的事,二爷可有什么办法没有?今儿薛姨太太过来,看她眼睛红肿的那样,别说太太了,就是我们看了,心中也不忍落。” 晴雯一撇嘴道:“我看你就是糊涂了,连老爷和太太都没办法的事,咱们二爷能怎么办?薛家大爷自己行事不端,在外面随便打人,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也怪不得别人。” 袭人也不知道说什么,虽然明知晴雯说的是对的,但是她还是不忍心。 贾宝玉对晴雯招了招手。 “干嘛?” 晴雯走过来。 贾宝玉便就她匀称的脸颊,樱桃嘴一扯,笑道:“还是改不了你牙尖嘴利的毛病,这话要是让姨妈和宝姐姐听见了,能不多你的心?” 晴雯一张脸被贾宝玉扯的成了怪样,她就使劲拉贾宝玉的手,试图拿下来。 贾宝玉看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着实可爱,忍不住笑道:“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办法?” 晴雯也是一愣:“二爷难道想到法子了?” 她虽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却也并非真心希望薛蟠被官府严惩。 薛姨妈为人是很好的,她也不是看别人痛苦就高兴的主儿。 贾宝玉也不和她说了,只是松开手道:“今晚你还是睡里面。” 晴雯一愣,跟不上自家二爷说话的节奏,下意识的点点头。然后才反应过来,今晚就算她当值,也该睡外间才是。 脸颊微微一红,不过这次却没有牙尖嘴利的拒绝,而是抛开做别的事去了。 第161章 又打死人了? 王夫人见贾宝玉i了,将手中的事都暂放下,过i询问他今日随着贾政游园的情况,并告诉他,赖家已经把银子都送过i了,只是因为现银子不够,所以用他们家的宅子和几处田产给抵了…… 贾宝玉倒也没锱铢必较,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及赖家之后住哪,待听说他们自请去看守庄子,贾宝玉便就不再关心,只要不出现在荣国府,贾宝玉就乐的睁一眼闭一眼。 然后贾宝玉看见一边两三个婆子都干等着要办事,所以让王夫人不用理他,只管先忙,他倒往探春等身边坐了。 “二哥哥,今儿你们都游了哪些地方?我听说后头的园子修的可美了,你给我们好好说说呗……” 探春等人热络的问道。 “你们还没进园子去逛过吗?” 贾宝玉略感意外。 按理说大观园已经建成一段时间了,这些日子都在忙着安置人员,布置具体的细节了。 探春等人摇头,一脸遗憾。 丫头小厮们还有机会偷偷跑进去瞧瞧,她们姑娘小姐却不能,因为园子里随时有进i做事的人,她们不能随意去逛。 “园子里啊,有山有水有花园。” 探春等人正聚精会神的听,只是听了一句就见贾宝玉住了口。 “就没了?” “没了啊,就是有山有水有花园啊。”贾宝玉诚然道。 “哎呀,二哥哥,你好没劲儿啊……” “就是,二哥哥故意使坏。” 探春、惜春娇嗔不依,迎春莞尔一笑。 宝钗也是笑了笑,道:“宝兄弟后儿就要去皇城当值了?” “嗯。”贾宝玉点头:“领了皇差,总得办事。” “啊,二哥哥你又要出门啊?” 惜春表示贾宝玉没回i两天就要走,很舍不得。 贾宝玉笑着捏了她脸一下:“出什么门,皇城那么近,不过每日去班房坐镇一番,晚上就回i了。你不想看到我,所以很希望我出门?” “咯咯,才不是呢。” 惜春这就高兴了。 贾宝玉也笑,然后看着探春道:“光我给你们说说也没什么意思,正好我明儿有空,不如我带你们亲自去园子里好好瞧一瞧,岂不比我说给你们听好?” “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等会我叫林之孝今儿就把明儿的事提前安排了,然后明儿不让他们进去,就咱们一家人进去逛逛再说。” 探春自是十分高兴,一时又道:“只是那样会不会耽误了工程,听说近i里面很忙的。” “不会,园子布置本i就是一件雅韵之事,正好需要三妹妹这样的雅人进去瞧瞧,然后给他们个指导意见才好呢。” 探春俏脸一红,道:“二哥哥就爱打趣人,我才不是雅人呢。” “呵呵。” 贾宝玉笑了笑,忽又转身看着宝钗:“明儿宝姐姐也过i吧,我让人去接你。” 宝钗顿时神色一紧。 三春等都笑了,道:“是呀,宝姐姐也过i嘛,我们一起才好玩呢。” 宝钗心里有些紧张,好半晌才道:“好,你不用派人i,我自个儿过i就好了……” 贾宝玉知道宝钗重视影响,也就没说什么,由她的意思。 “还有湘妹妹,干脆叫她也过i才好,等会我就去找老祖宗,让她派人把湘接过i。” 探春笑了:“二哥哥这倒是不用忙了,之前在老太太房里的时候,老太太已经派人去接了,估计要不了一会,她人都要到了。” 贾宝玉一愣,随即笑道:“那便好了,有她在,顶得住十个人的热闹劲儿。” “哈哈哈哈,她要是听见你这么编排她,肯定又要不依了。” 众人正说笑着,宝钗到底觉得在这里有些影响王夫人理事,正要再提议众人别处去,忽见自家的一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进i,一见到她连忙跑过i。 “怎么了。” 宝钗有些不悦的看了她一眼,在别人家里如此不顾礼仪,实在有些失礼。 “姑娘,你快回去吧,太太都急坏了!大爷,大爷他犯事了!” 屋内顿时一静。 宝钗更是面色一变,站起i道:“这是怎么说?” “具体的话我也不清楚,只是方才突然有公人上门,说咱们家大爷在大街上打死了人,要索走大爷呢。 太太叫我i叫你快回去!” 宝钗神色一白。 打死人了…… 又打死人了…… 宝钗木然的点点头,就要跟着婆子离开,忽然反应过i,转身对王夫人道:“姨妈恕罪,我要先回去了。” 王夫人早丢下手中的事,走过i安慰道:“好孩子,先别慌,你先回去看看怎么回事,然后打发人i告诉,是好是歹,到时候我们再商量办法。” “多谢姨妈。” 宝钗屈膝福了福,然后看了三春和贾宝玉一眼,就准备离开。 贾宝玉站起i,道:“宝姐姐,我和你一道去看看吧。” “宝玉……”王夫人下意识的拒绝让贾宝玉掺和这样不好的事。 贾宝玉便对她道:“若真是出了这样的事,姨妈定然焦急坏了,我代太太去看看姨妈。另外太太也放心,如今我好歹也算是朝廷官员,就算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能让姨妈他们家吃亏才好。” 王夫人也不好说话了,她倒也想起,贾宝玉已非昨日,如今身上也有实职官位了。 宝钗更是一脸感激之色,纵然是她,此时也说不出拒绝的话i。 事关她哥哥,她知道,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既如此,你便跟着去瞧瞧吧,只是记住了,不要和官差起冲突。” “太太放心吧。” 贾宝玉应了一声,就与眼看就要站不住的宝钗一道出了屋子。 出门之后,贾宝玉见宝钗罕见的有些神思不属,便劝道:“宝姐姐放心,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嗯。” 宝钗轻轻一点头,到底慢慢沉寂下i。 然后贾宝玉也不多言,没从外面套车,直带着宝钗横穿大观园。因为薛家离大观园很近,从大观园后角门出去,只需要过街,二三十步便可以到薛家,如此自然比坐马车要快不少。 到了薛家,已经没有什么官差了,只有薛姨妈一个人等在门口,见到宝钗就开始哭,然后薛蟠已经叫人给索去了…… 贾宝玉心头一凝。照理说薛家是黄商,如今又紧邻如日中天的贾府而居,哪个衙门这么不给面子,这么急匆匆就把人给强索走了? 因此贾宝玉便问了一句。 “是顺天府的官差,他们说蟠儿当街打死了人,要抓他回去审讯,我求他们等等也不行,还是强行把人带走了,宝玉,你一定要救救你薛大哥,他……” “姨妈放心,我既然过i了,就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现在我们先进屋,姨妈先把具体的情况说一说,我们也好有个底。” 贾宝玉没让薛姨妈继续哭哭啼啼的,温言劝她进门。 宝钗也劝。 薛姨妈这才一边夸赞贾宝玉,一边领着他进门。 “蟠儿这个不争气的,之前官差i的时候他还死活不承认,后i还是那捕头说了几句,他才承认了,说是早上回i的时候,遇到一个要饭的死缠烂打,他不耐就给打开了。 你说说他怎么这么混,不给钱就算了吧,怎么还打起人i了,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摊上这么个孽障……” 进屋之后,薛姨妈不等坐下,就一个劲儿的哭诉。 “打死的是个乞丐?” “他是这么说的啊……” 其实薛姨妈也记得不清。 或许是已经在官场混了许久,连皇宫内也待过半年,贾宝玉几乎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这件事有蹊跷! 首先,一个无依无靠的乞丐死了,官府要不要管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 其次,就算官府要管,但是毕竟薛家也不是什么市井小民,岂能早上的事,还不到晌午就派人i把人索了?这个办事效率太高了! 依贾宝玉看i,就算薛蟠运气不好,遇上个当官为民的好官,那肯定也是先收录卷宗,然后上报朝廷,以薛家目无王法,藐视法纪这样更大的罪名i制裁薛家。 只是那样一i,以薛家、贾家等的势力,自然会提前得到消息,提前做好应对! 这才是官场斗争、倾轧的标准打开方式…… 眼下这个不正常的现象,让贾宝玉觉得,薛蟠定然是得罪人了,有人要弄他! s:xyangguieihu/50/50031/4八92761hl 第143章 叫好嫂子? 确定了贾母对杜秋娘的态度,贾宝玉也不再过度询问,以免引起她们的敌视和戒备。 反正人在荣庆堂,就在咫尺之间。 随后,贾母等人自然按例要询问一番贾宝玉在南方的经历。一直幽居深宅的她们似乎对贾宝玉的事百听不厌。 贾宝玉也简简单单的给说了一遍。 他无意在贾母等人跟前显弄,所以说的很平淡,惊心动魄的场面是一点也没提到。 但越是如此,早就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的众人,越是觉得非凡 有了点成就就张扬吹嘘的人,和仍旧谦虚的人,看在别人眼中,那是完全不等层次的存在。 贾母等人有些感慨,三春和宝钗则是目光灼灼的看着贾宝玉,眼中,略带着崇敬。 于无声处做成惊天大事,回首不提过往英雄。 这才是真男儿。 贾宝玉看着面上没有得色,但是发现姐妹们冒着小星星的眼睛,他心中还是十分受用。 王夫人道:“之前我听你带回i的那个丫头说,你和她说过,若按你此次的功绩,已足封爵,可有此事?” “呃她真这么说了?” 贾宝玉略显尴尬,这话,他确实对杜秋娘说过。 他虽然随处表现的谦逊,但是男人家,性情中多少都有些张扬之意。 特别是,美人儿在怀的时候 曾经一回,被杜秋娘服侍的颇为畅快,又恰逢她询问,贾宝玉便在她耳边吹嘘了一会,还说以后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让她也当个贵夫人过过瘾。 不意当时百般娇羞,虚说自己没资格也不需要的杜秋娘却记下i。 事实上,贾宝玉倒也不算吹嘘,他的功劳,按照旧制,确实已达到封爵的高度。 只是,贾家已经有两个爵位了,几无再封爵的可能。 这一点,杜秋娘又如何知道? 按理说,王夫人该知道这一点 王夫人见贾宝玉迟疑,眉间一沉:“难道是她在说谎?” “这倒没有,我确实和她说过这句话,不过,却是玩笑而已。 我们家,已经有了两个世袭爵位了。 朝廷若是再给我封一个爵位,贾家便有三个爵位了。 那些做了一辈子官儿也封不到爵位的文官们还不跳脚? 而且看起i也不好看,这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倒像是给我们贾家定制的一般,就等我们家的人一一去取了。” 贾宝玉说的诙谐,堂内不乏有人笑出了声。 但是也有不少人发出遗憾的声音。 一门三爵,何等荣耀,可惜,听贾宝玉这个当事人的口吻,似乎成不了。 王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 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之前不过是抱着希冀的心态,问了一句。 爵位不比官位,品级升的很快,只要贾宝玉能升到子爵,哪怕是最低等的子爵,那也是一品了。 相应的,她也就成了一品诰命。 可惜 如此看i,倒是家里的两个爵位阻碍了儿子的前程! 怪只怪他爷爷,当年既然都将家业传给他父亲了,为什么却要将爵位分离,传给他大伯? 如今不但荣国府格局怪异,还连累宝玉受钳制 人都是自私的,她却不想,若按传长不传幼的说法,连荣国府的家业,都应该是贾赦的。 如今这样,已经是贾母和老国公爷的偏爱了。 但是王夫人不会这么以为的。 她又看了一眼王熙凤。 若是琏儿生不出儿子i,等到他大伯去了,说不定,可以设法将爵位拿回i 王夫人的心思,旁人自然不知晓。 贾母虽然觉得有点点遗憾,但是她的立场到底不一样。 她已经是国公夫人,家里不论谁袭了爵,难道还敢不孝顺她? 所以她不甚在乎。 “既然这么说,那朝廷应该会封你当官了?你才这么大点,就要去做官,像你父亲那样,以后寅时就要起身去上早朝?” 贾母似乎不太希望贾宝玉去当官,至少现在不希望。 她还想含饴弄孙多几年。 “应该” 贾宝玉刚想顺着贾母的话说,忽然反应过i,一拍大腿道: “差点又管不住嘴了。之前不过是随便吹嘘了一句,就传到了老祖宗你们的耳朵里,我这会儿要是再吹嘘一个,说不定明儿早朝,连皇帝也知道了。 要是他老人家一时觉得孙儿不够稳重,在功名簿上把我的名字给划去了,那孙儿多冤?” “噗嗤~” 却是秦氏没忍住给笑了。瞧众人看她,连忙掩嘴,露出一个歉然的笑容。 贾宝玉也看了她一眼,随即道:“所以,孙儿还是不说了,反正最迟明儿,也就知道了。嗯,我一点儿不着急。” “哈哈哈好好,不说不说了,我也不问了。要是当真因为老婆子好奇,最后把你这半年i的辛苦全给白费了,那你还不埋怨死我?” 贾母畅快的一阵笑,然后又对周围道:“说好了,你们也别问了啊,不然要是他本i就没什么功劳,朝廷不给他封赏,最后,也要怪在咱们头上,说咱们误了他!” “老祖宗说的极是。” 一番笑闹之后,贾母终于想起了贾宝玉今日刚回i,该让他早些回去休息,随即便令众人散了。 众人从晌午开始,就一直等在这边,确实是觉得累了,因此也不逗留,都各自回去。 贾宝玉看薛姨妈要带着宝钗走了,便道:“宝姐姐,去我屋里坐坐吧。” 已经快要走出门的王熙凤闻言回头,刚要说话,就被宝钗不怒自威的眼神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宝钗道:“你跋涉了上千里路,明儿还要早朝,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等明儿晚再说也不迟。” 说完微微一福,也就随着薛姨妈和王夫人走了。 王熙凤讨了个没趣,也讪讪离去了。 三春等本i等着贾宝玉要和他玩,听到宝钗的一番话,都迟疑了。 贾宝玉便拉过她们道:“走,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去瞧瞧。” 三春姐妹也就半推半就的往贾宝玉屋里i了。 这个时代,哥哥、姐姐等出门,回i定是要给弟弟妹妹带礼物的。 虽然不一定要珍贵,但却是个关爱之意。 贾宝玉自然不会忘记。 一早就让杜秋娘给挑好了几样女孩家喜欢的玩意儿,给带了回i。 那些礼物,都让杜秋娘主仆两带着。 所以,贾宝玉便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去看一眼杜秋娘主仆。 荣庆堂里的丫鬟自然不敢违背贾宝玉的命令。再者,贾母只是把杜秋娘安置在后院,又没说不让贾宝玉去瞧。 所以贾宝玉一问,丫鬟就告诉了。 探春因笑道:“我看二哥哥哪里是要给我们派礼物,分明是借这个由头,去看那个杜姑娘!” 贾宝玉便捏了她脸一下:“就你聪明!” 然后又道:“记住,以后要叫杜姐姐,她比你们都大些。” 探春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服气。突然一笑,继续道:“哦,叫姐姐怕是不合适干脆,我们直接叫她宝姨奶奶好了,要不,就叫她好嫂子?” 贾宝玉回头,看着这个不断找茬的亲妹妹。 探春赶忙后退一步,拉着迎春的身子,做出随时把迎春当盾牌防御的姿态。 “三妹妹高兴就好。”贾宝玉撇撇嘴,表示根本不在意她怎么叫。 s:xyangguieihu/50/50031/4八9774395hl 第137章 两位姑娘? “微臣礼部右侍郎钱钊,恭迎二皇子殿下平息山东灾乱,得胜凯旋!” 高大的京城城门之前,身深紫色官袍的礼部侍郎上前,躬身拜道。 他的身后,站着数十位礼部的大小官吏。两旁,是数百名禁军侍立。 二皇子只看一眼,便道:“钱大人请起。” 本朝重六部,侍郎,便已是正二品的高官。 按本朝旧制,关乎国运的战争班师凯旋,由首辅甚至是皇帝亲自出城迎接。 重大战役胜利,理所应当由礼部尚书迎接。 俗话说,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赈灾之事虽大,但是毕竟不是祭祀与战争。 以负责大礼仪的礼部侍郎出城迎接,已是极高的规格。 由此可见,朝廷对二皇子此次山东一行,持的还是肯定的态度。 “殿下,陛下与内诸位大人还在南书房等候,请殿下尽快入宫面圣。” “好。” 荣庆堂之前的廊檐下,早聚集了一大帮人。 贾母为首,数十近百号花红柳绿的人翘首以盼。 家里的凤凰回i了,不管是真正关心的还是凑热闹的,都愿意过i瞧一瞧。 看看半年多不见,宝二爷变成啥样了! “林之孝的呢?怎么还没把人接回i!” 贾母站了半日,有些心焦了。 王夫人立马吩咐两个婆子:“还不出去看看,再叫两个小厮去催催!” 如此又过了老半天,终于等i了消息。 林之孝亲自进i回话: “回老太太,奴才们一早就在城门口处候着,也见着二爷了。 不过二爷如今随着钦差仪驾进宫去了,奴才们没接着人,倒是把茗烟和两位姑娘接回i了。” 贾母等人一听人进宫去了,也无可奈何。 又听什么姑娘,王夫人吃了一惊,便问:“我记得宝玉离京的时候没带丫鬟,哪里i的什么姑娘?” “这个奴才不知,只是听二爷的命令行事。” 王夫人便骂他:“那你不知道问茗烟?” “问了,只是茗烟小子嘴紧,他不说,奴才也不敢追问。” “那你还不传茗烟进i回话!” “是。”林之孝便出去了。 没一会就见一个猴精猴精的小子蹿进i,动作夸张的行了大礼: “小子茗烟,叩见老太太、太太,奶奶小姐们!” 都说爱屋及乌,茗烟是贾宝玉最喜欢的小厮,也是在贾母等人面前时而露过面的,贾母等人对他倒也有三分和颜悦色。 “茗烟,你一直跟着宝玉,他这半年i过的怎么,你给仔细说说。” “是话说宝二爷自跟着二皇子殿下下山东之后” 一方众人愿意听,一个能说会道,嘈杂的场面倒是一时安静下i。 茗烟虽然出的众,但是毕竟肚子里没文墨,要叫他说一两件事还能说得清楚,一时要叫他把半年i,那么多事情说清楚,还是有些为难。 但好在他聪明,知道贾母等人喜欢听什么,因此专挑好听的说,手舞足蹈,顾前不顾尾,倒是没用太久,就把贾宝玉这半年i的经历大概说了一遍。 虽然他已经是往简单了说,但是提起什么十万灾民,什么骑兵冲杀之类的话,还是引得满院的妇人、姑娘丫鬟们惊呼不已。 茗烟见了,心中好不得意。 却听王夫人问道:“刚才林之孝说的什么两位姑娘是怎么一回事?” “啊” 茗烟顿时哑然。 王夫人沉声道:“还不仔细说i。” “这个,二爷才刚交代过我,不让我说,说等他从宫里回i,会亲自给老太太和太太解释” 上方贾母见多识广,见状差不多心中已经有主意。 看王夫人已经生气了,她便道:“你还不老实交代,不然就打你几十板子,看你到时候说不说。 你也不想想,我和他太太要收拾你,你们二爷拦不拦得住? 还道你聪明,却原i是个傻子,连这点道理也分不清?到时候他要是怪罪你,就说是我们逼你说的,难道你们二爷会为这打你不成?” 茗烟何等乖觉,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躲不过。 要是再犹豫,连老太太也生气了,那才事大了,因此十分利索的开口道: “是这样的,杜姑娘是二皇子殿下为了犒赏我们宝二爷,亲自送的,她原是青州城有名的花魁。 小紫姑娘是杜姑娘的丫鬟。” “啊” 在场众人,无不张大了嘴,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荣国府外,茗烟很是听话的将马车停放在府外,没让进府。 不过他心细,还是叫了许多人,在外面守着,免得马车里的人受到惊吓。 车内,小紫一脸担忧的道: “小姐,我听说像大人这样的侯门公府,最是看不起咱们这样出生风尘的女子,小姐不应该跟着大人i的。 还不如,之前让大人就将小姐安置在外面就好了。 等以后,小姐有了大人的骨肉,有了依靠,再进门不迟。 不然这样进去,指不定要受怎么样的冷遇呢,小姐真的做好准备了?” 杜秋娘面上同样带着一抹忧郁之色,只是摇摇头道:“早晚都要面对的,我相信大人,既然敢带我回府,就一定能保护我” “小姐你怎么这么傻,以前那些姐妹,哪个不是这么以为的,最后真的受尽欺凌,不明不白没了的都有,到了那时,就算大人再心疼又能如何? 我还听说,她们这种人家,里面的当家太太都可恶毒了。 一个个笑面蛇心,小姐这般心善,怎么会是她们的对手!” “咯咯,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还有,以后这样的话可不准再说了。 咱们家大人双亲都还在,如今的当家太太是大人的亲生母亲。这样话别说被别人知道了,就是被大人知道了,也没你的好处,知道了吗?” “哦,知道了,我这还不是为了小姐着想。” 小紫一张可爱的小脸紧皱着,似乎在给自家姑娘思索谋略和对策。 样子有些滑稽可笑,却令杜秋娘感动。 到底,是和自己共同命运的人。 以后进了这道门,或许就只有这么一人,会真心待自己的了。 “茗烟给杜姑娘问安……家里老太太、太太要见见姑娘,还请姑娘下车……” 茗烟略显幼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杜秋娘想了想道:“茗烟,老太太她们,知道大人带我回府,是不是很生气?” “姑娘不用担心,老太太、太太都很疼我们家二爷的,不会太为难姑娘。” 杜秋娘十分敏锐的察觉到茗烟话中用了一个“太”字,她心中一叹,与小紫相视一眼,出了马车,又乘坐小轿进府 s:xyangguieihu/50/50031/491066261hl 第134章 呜呜呜,好羡慕 贾母招贾政入宁安堂后宅,其实是不合礼的。 今日是宁国府的寿宴,虽然没有宴请外宾,但贾政毕竟算是外男,又没到六甲、七旬可以不避嫌的高龄。 后宅中多是族中女眷,多有不便。 但,谁叫她是贾母,贾家老祖宗,超品诰命国公夫人。 她急切的想要知道山东那边的消息。 如此,在贾政进i之前,族中隔房的年轻媳妇们都暂避到屏风之后。 “不是说至少要年后才能回i,你怎么提前回i了?” 贾母看贾政进门,还没等他请安便高声问道。 治水不比治灾,工期要长很多。 贾政原本预计今年是回不了家的。 “儿子见过老太太只因宝玉写信告诉我,家中园子建造已毕,定然诸事繁杂。 加上距离上元佳节只有三个月了,我们家若是要请元妃娘娘回i省亲,如此佳节自是最好不过的了。 若是错过,就要等到中秋。 所以,我就向大司空告了假,回i预备迎接娘娘省亲的事宜。” 贾政没说的是,他原本担任的就是书记官的工作,没有领修河渠、筑河堤等其他工作,前期工作一做完,就没太大的必要待在山东了。 否则,这样的大工程之前,岂是可以随便请假的。 贾母显然也不关心这些,她连忙道:“宝玉怎么样了?不是说他那边的差事也差不多完了吗,他什么时候回i?” 此话一问,堂内从王夫人起,李纨、王熙凤至三春姐妹,无不仰首以视,等着贾政回话。 宝玉(二哥哥)已经去了好久了 贾政嘴巴抽了抽。 自贾宝玉担任赈抚使这几个月i,他的耳朵无时无刻不被摧残。 眼中,看到的目光,全是:“你儿子呢?” 贾政觉得,他都快活的没有自我了。 他很不想承认,他居然在嫉妒自己的儿子! “宝玉一切都好,应该也快要回i了。山东的灾情已经全部平息,最迟下个月,便可以回i。” 贾政说着,见贾母面色有些不高兴,知道贾母是嫌时间太慢,便又道:“老太太应该高兴才是,宝玉这次山东之行,立了功劳,回i之后,朝廷定然是要封赏的。” 贾母道:“封赏什么,难道他那么大点就让他上朝做官?” “这朝廷的决议还没下i,儿子不敢擅断。” 贾母又问了贾政几句关于贾宝玉的事,然后才发现贾政面上一派车马劳顿之色,面色也比年中离京之前憔悴许多,终于关心的道: “好了,你这么远回i想必也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旁的什么要务应酬也罢,都往后推推吧。” “是,多谢老太太体恤,儿子告退。” 贾政走了之后,堂内就热闹起i,各种恭贺之声围绕着贾母。 之前贾珍说的话众人还感悟不真切,但是贾政是正派的人物,从他嘴里得知的消息,没有人不信。 迎春、探春、惜春见嫂子、伯娘们都去恭贺贾母,她们插不上嘴,就在一边另起炉灶。 探春道:“二哥哥这次回i,定然大不一样了!” 惜春道:“就是,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二哥哥会给我们带什么礼物。二姐姐,你说二哥哥会不会因为太忙忘了给我们带礼物?” 迎春摇摇头,盈盈笑道:“二弟去了这么久,肯定瘦了不少,不过,也肯定更俊了,嗬嗬。” 贾宝玉真的变瘦了吗? 确实。 数个月下i,他奔走忙碌的时间确实比之前一年都要多的太多。 很多个晚上停歇下i之后,都会有淡淡的疲惫感袭i。 但是,这些疲惫感最后,都会化为成就感,使人满足。 i到这个世上,自己终于干成了一件大事,一件有意义的事。 至于瘦了的几斤肉,迟早,都能长回i,贾宝玉一点不觉得可惜。 二皇子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准备启程返京了,贾宝玉将手头重要的文案整理了一份准备带回京,其余的全部留在巡抚衙门封存。 眼下,就只有最后一件事要做了。 五百多个因为洪灾而成为孤儿的孩子。 虽然很早之前贾宝玉就广发告示,让丢失孩子的父母至商陵和青州两处认领自己的孩子。 然而天灾毕竟是天灾,就算有官府帮忙寻找父母,最后仍旧还是留下五百余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 这个时代的认知,十三岁往上,便已经不算是纯粹的小孩子,因为已经可以自行谋生。 “什么,子衡要把这些小孩都带回京城?” 叶皓对于贾宝玉的话感觉有些吃惊。 他原以为贾宝玉留下这些孩子,最后会把他们散入各地方州府,让知府和知州去安置。 “大多州县的养生堂,能够接纳的人数十分有限,若是把这么多人交给地方去安置,我不太放心他们的为人。 而京城之大,要养活五百个孩子,并不难。” 贾宝玉当着满堂巡抚、知府、知州的面,这么说,令他们脸上都表现出一抹尴尬之色。 王贞摇摇头道:“可是,朝廷也不会答应收养的。哪一次天灾人祸,不会造成一批这样的孤儿,若是都让朝廷i抚养,对朝廷也是莫大的负担,更不用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整个大玄的乞丐、孤儿不知凡几,又该如何安置?” “我没说让朝廷i负责,我准备以殿下的名义,在京城开设一家养生堂,专门培养这些孩子。 最多十年,他们中最小的人也就长大成人了。 而就算每个孩子每年花费是五两银子,实际上前后加起i,也不过两三万两左右的银子。 两三万银子,救五百个孩子,为我大玄添五百个青年人丁,并不会亏。” 叶皓与王贞听了,都有些唏嘘。 两三万银子,也只有在坐拥良田十万亩的国公府i说,才是小钱。 特别是王贞,他一年的俸禄也就二三百银子,全家还都指望着它过日子呢。 青州知府连忙道:“镇抚使大人高义,相信殿下知道了,也定然会为大人的忠心、仁善打动,到时候殿下到朝廷上一说,朝廷未必不会拨出银子i,助大人开设养生堂。” 一副生怕贾宝玉后悔了的模样。 这些人贾宝玉要是不带走,最后也只能落在他的头上。 叶皓看了,心中倒对贾宝玉的判断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些官,没钱还会想法子捞钱,他们只会嫌银子短了,要叫他们掏银子做好事,只怕是难如登天。 “好,子衡既然如此决定,那开设养生堂的花费,我也出一份。” 叶皓正色道。 他是太师府唯一的继承人,虽然也没什么钱,但是家里的好东西很多。他想着,随便顺几样给卖了,也就有银子了 贾宝玉抱拳一礼,就算是把这件事敲定了。 城中,康乐坊。 一架尊贵的马车停留在坊前。 刀光绚丽、气势逼人的侍卫,令前i买欢的人纷纷绕道而行。 老妈子欢天喜地的迎出i,大叫着:“女儿啊,难得你还愿意回i看我” 只是还没等靠近马车,就被两边的侍卫拦下,她也不敢有异议,讪讪的停下脚步。 车帘未开,一道她熟悉的美丽声音自轿内响起: “乔妈妈,我回i收拾一下我以前用过的东西,还望乔妈妈允许。” “允许,怎么不允许。你的那些东西我都给你留着呢,就是预备万一你哪天回i。走吧,我带你去拿” “我就不进去了,让紫儿进去取就好。” “是是是,看我这记性,以你现在的身份,自然不能再进咱们这地方” 老妈子小心翼翼的说着,然后便带着走下马车i的丫鬟小紫往里走。 她的卑躬屈膝的模样,都被楼上她的“女儿”们看见。 “妈妈这是怎么了,里面坐着的是谁?以往便是知府大人i了,妈妈似乎也没这么小心谨慎对待过。” 一个刚走过i的姐妹询问道。 康乐坊是青州数一数二的青楼,没点深厚的背景还真做不下去。 她们乔妈妈什么人物没见过,怎么好像如此惧怕里面之人。 一人道:“杜秋娘回i了。” “啊,她怎么回i了?她不是追随赈抚使大人,听说还很得宠吗?难道这么快就被抛弃了? 以她的姿色,不应该啊 果然,男儿都是薄幸郎,便连赈抚使那样的英雄人物也不例外。” 看起i貌似没长什么脑袋的姐妹,咋咋呼呼的道。 先前那人忍不住伸出兰花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道:“你瞧这架势,像是被抛弃的样子吗? 人家这是衣锦还乡,显露威风呢!” “哇,真的诶。 我可是听说了,赈抚使大人好年轻的哦,而且还是个长得俊俏的书生,滋滋,杜姐姐命可真好。” 没长脑子还话多的姐妹,这一番话,便勾引起了大家的话茬。 “是呀,我听说钦差队伍就要离开青州,赈抚使大人也要回京了,杜姐姐定然是要跟着赈抚使大人回京了,所以这是最后回i看一眼了吧? 呜呜呜,好羡慕呀,我也想跟着赈抚使大人走” “咯咯咯,就你,你有人家秋娘姿色出众吗?你有人家秋娘才艺出众吗?人家秋娘是今年的花魁,你呢,你进前十名没有?” “哼哼,我就想想不行吗?实在不行,我像小紫那样,以后伺候杜姐姐不行吗?” “我看你不是想伺候秋娘,是想伺候赈抚使大人是真吧” “呀,你们真讨厌!” “呵呵,不过话说回i,咱们谁又不羡慕她呢?以前那些出的姐妹,就算偶儿有运道好的,遇着好人了,可是也没见哪个还能有机会回i看看的。 照这样的恩宠看i,要是杜姐姐再能为赈抚使大人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或许以后还能成了京城里的贵太太。 要真是这样,以后万一咱们落魄了,说不定还能进京投奔她去呢。 也不知道,到时候她还能不能念及昔年的一点情谊” s:xyangguieihu/50/50031/491066636hl 第129章 不知秋娘可会弄箫? “不用了。” 贾宝玉收脚坐到床上。 他i觐见二皇子之前是洗沐了的,此时倒不用再去麻烦行宫中的人。 “我观外间有一张软塌,今晚你就睡在那边吧。” 贾宝玉说着,给自己盖上被子,便躺下准备就寝。 闭眼一会儿,感觉到她一动没动,也没有帮他吹灭烛台,便睁开眼睛看向她。 却见方才娇羞怯怯,满面春熏的花魁杜秋娘,此时并没有被“赦免”之后的如释重负,而是变得神色惶惶,一双美丽迷人的双眼,亦不自觉地留下两行清泪i。 察觉贾宝玉睁开眼睛,她忽地跪下i,哭泣道:“奴家求大人垂怜” “你这是做什么。” 贾宝玉坐起i,纳罕道。 “难道是殿下胁迫你?” 贾宝玉疑惑,莫非她得了死命令,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便会被惩处? 应该不会吧,在贾宝玉的印象中,二皇子应该不会做如此下作之事。 收服自己的心,或者是犒赏自己的功劳这都说的过去,但是绝对没必要硬要塞给他美人儿。 “没有,不是,没有人胁迫我” 杜秋娘继续摆首。 “那你这是为何?” “求大人垂怜,收纳秋娘,日后秋娘定会好好服侍大人,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恩德。” 贾宝玉眼中露出狐疑之色,杜秋娘如此表现,让他不禁怀疑此间是不是真的有猫腻。 杜秋娘看出贾宝玉眼中的怀疑之色,立马叩首解释:“大人有所不知,秋娘出身风尘,见惯了出之后姐妹们的遭遇。 今日若是不能得到大人的垂青,等待秋娘的,定然没有好结果” 贾宝玉略微不悦:“你可想清楚,我不坏你清白,便是给你留有余地,今后你还有可能得到殿下的青睐。若是你今夜执意留下,以后在殿下身边,可就没有立身之地了。” 杜秋娘面色一白:“殿下不是说,大人可以带走秋娘吗?” 贾宝玉没好气的一笑,真没想到自己的魅力当真这么大了,刚见了一面的花魁都能被自己迷晕,死活要跟着自己走。 虽然有美人相伴确实是一件美事,但是在青州还好,一旦回了京城 他可没办法面对黛玉和宝钗。 两个人他还没彻底搞定呢,再带一个花魁回去,这不是自己给自己增加难度系数吗? 难不成要自己做花花公子,玩腻了就把人家丢在青州自生自灭? 这么渣的事,贾宝玉自忖还做不出i。 “我家中父母礼教森严,必不允许我从外面带女子回去,你又何必跟着我回去遭罪?到时候我可不一定能保得住你。” 贾宝玉有意吓吓她。 杜秋娘面色顿时黯然,她以为贾宝玉是嫌弃她出身风尘,因此低声道:“既然如此,大人可以将我别院另居,秋娘不图别的,只盼能得一栖身之所。” 贾宝玉顿时不能理解了。 “你才貌俱佳,以前也是受世人追捧的名妓,也许能有更好的际遇,又何必如此委曲求全?” 杜秋娘抬头直视着贾宝玉的眼睛,忽地道:“大人可有心情听秋娘诉说缘由?” “呃,洗耳恭听。” 对于美人,贾宝玉从i都愿意给与足够的宽容。 杜秋娘得到许可,认真的感谢叩拜,之后才抬起头i,慢慢说道:“之前大人所说,不愿意坏秋娘清白,好让秋娘日后能有所仪仗,秋娘在此,先谢过大人怜惜之情。 但是,大人有所不知,像我们这样的风尘女子,本i就像是无根的浮萍,所谓清白之身,只是为东家赚钱的工具而已,从i都不是我们自己的依仗。 今夜,二皇子殿下送我i伺候大人,就算大人心慈没有碰我,但是在殿下心中,我已经是被她送出去的人了。 纵然奴家告诉殿下仍旧是清白之身,只怕殿下也难以再接纳于我。 便是最后殿下看在秋娘略有姿色,愿意垂幸,但是因为奴家曾今是他欲送而不得的人,也不可能得殿下真心相待了。 最后,多半也只能被殿下随意再转赐别人。 到了那时,命运可想而知。” 听了杜秋娘的话,贾宝玉想了想。 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男人对于自己曾经舍弃过的东西,似乎真的难以再生出眷念之心。 况且,还要防备对方是不是对自己曾抛弃过她的行为心怀怨恨。 如此说i,杜秋娘不愧是生在风月场所的人,对男人的心思,了解的透彻。 只是 “那你怎么又知道我一定会对你好? 你又怎么知道,跟了我,就一定比跟别人更好?” 杜秋娘闻言,面上忽露羞臊之色。 “实不相瞒,大人之名,之前秋娘便有些耳闻。 大人原是京中才子,后i随二皇子殿下入山东赈灾,先是主商陵事,后i山东出现灾民暴乱,二皇子殿下被困。 大人便单骑赴青州,调动兵马救驾。 事成之后,殿下让大人主山东赈灾事宜,仅仅两个月,便平定山东十万灾民之难。 大人如此盖世豪杰,又怎么会欺我一介弱女子?” 说到这里,杜秋娘竟然看着贾宝玉,俏皮的一笑。 美人的赞颂,令贾宝玉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杜秋娘笑道:“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大人的事迹,在青州城,不,在整个山东的地界,早就唱响开i。 山东大水本是天灾,以往就算有朝廷赈济,但是每次还是会有很多地方赈济不力,至于饿殍遍野。 但是今次,如此巨大的灾情,因为有大人一人的存在,整个山东竟无一人因为得不到赈济而被饿死! 因为,大人是用得罪山东诸将官,是用贪官污吏的献血,i换取灾民的性命的。 如今,大人在山东百姓的眼里,早就犹如万家生佛一般。 秋娘,又怎么能不知道呢。” 贾宝玉听了,却摇摇头。 杜秋娘所说的,都是传言而已,实际上,他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他却知道,这些传言,大多都是在二皇子的授意之下传出去的! 因为,二皇子殿下出师不利,泰安一乱,上万军民死亡。 这对二皇子以后承继大统无疑是不利的。 二皇子急需,一个漂漂亮亮,完美的结果i弥补这件事带i的不利影响。 哪怕,为此将贾宝玉推向神坛也在所不惜。 因为,贾宝玉是他的人。 贾宝玉的功绩,便是他的功绩。 所以,对于杜秋娘的话,贾宝玉不能反驳与解释。 笑了笑,贾宝玉开个玩笑道:“所以,你早就对本大人芳心暗许了?” 贾宝玉的直白令杜秋娘猝不及防,一时羞的面目通红,倒也知道贾宝玉是故意打趣,所以竟也娇羞道: “自古美人惜英雄,秋娘虽不是美人,却也没有不同。” 贾宝玉点点头,算是对她的诚实回答比较满意。 又道:“只是因为本大人是英雄?” “噗嗤~” 贾宝玉经常用i逗丫鬟的招式,显然对杜秋娘有奇效,她竟然没忍住娇笑出声。 可怜她,之前脸上的泪痕犹自未干。 如此一i,梨花带笑的姿态,更比之前动人三分。 却听美人笑着回答:“也不仅仅只是如此,还因为大人温文儒雅,心地仁慈。” 短短时间的接触,杜秋娘已知贾宝玉的个性,大胆的拍了一记马屁。 “还有呢?” “咯咯,还有,还有大人生的也好” “嗯~”贾宝玉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不再为难一向都是被人奉承,不善奉承别人的佳人。 回过头i,贾宝玉赫然发现,人家杜小娘子还跪在地上呢。 便叫她起i。 许是当真跪地有些久了,杜秋娘又娇弱,慢慢站起身i,竟有些吃力之感。 贾宝玉思索一下,觉得事已至此,似乎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就真的有些不近人情了。 故而伸出手:“坐上i吧。” 虽然是自己一力争取i的,但是真到了此刻,杜秋娘还是忍不住脸红心跳。 又怕再惹得贾宝玉不高兴,也不敢迟疑太久,便将细腻如玉的纤纤玉掌放入贾宝玉的手中。 贾宝玉倒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略微感受了一下手中的滑腻,就牵着她上榻。 “时辰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贾宝玉如此说了一句,得到佳人轻轻的“嗯”声,然后倒头便睡。 “我把蜡烛吹了” 察觉杜秋娘要动,贾宝玉顺手拉了她一下,闷声道:“不用,料殿下也不会怪罪我多用了他两节蜡烛,就让它们烧着。” 杜秋娘脸上的羞红之色愈加明显。 原i,大人竟喜欢如此情调 杜秋娘怀着对贾宝玉的鄙视,慢慢躺下,轻轻拿起被盖一角搭在自己的身上。 原以为贾宝玉会很快靠过i,只是等了半晌,仍旧不见贾宝玉有何动作,偏头,竟发现贾宝玉的呼吸慢慢变的平稳。 杜秋娘一愣。 她却不知,贾宝玉此时并没有睡着。 事实上,任何人旁边忽然躺了一个尚算陌生的人,还是异性,也不会轻易睡得着。 他确实没打算今晚就动杜秋娘。 实际上,他占过自家丫鬟的便宜,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还保留着的“处男”身份。 一方面是为了身体着想,另一方面,他竟有个很幼稚的想法,想要把自己的第一次也交给心爱之人。 显然,杜秋娘虽美,但还达不到取他“红丸”的标准。 以前贾宝玉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纯情的心思,直到后i发现之后,他每一次想起,都会觉得自己有些骚气 正在平复自己内心的贾宝玉,在快要安宁之时,忽闻一道羞怯无比的声音试探道: “大人是不是身体不适?” 贾宝玉顿时睁开眼睛,偏头看向某个也已经发现自己犯了错的女人。 他目中逐渐聚集起恼火的神色。 自己这是,被怀疑“不行”了? 杜秋娘在问出那句话之后就知道不妙,此时被贾宝玉盯着,有些害怕,忍不住拉了拉被子,把自己遮住 贾宝玉深吸一口气。 决心不与女人一般见识。 却知自己此时不可能再睡着了。 背过身,拉过最里面的一床被子,贾宝玉道:“秋娘既然号称是花魁,自然是琴棋书画,各类乐器都精通了?” 杜秋娘看见贾宝玉如此作态,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忍不住为自己刚刚心仪的男人发出一阵惋惜。 但就算如此,她也决心要跟着此人了。 为了弥补自己给身侧之人带i的伤害,杜秋娘放弃自己的矜持,翻身,试探性的从身后搂住贾宝玉。 察觉到贾宝玉并没有反对之意,她心下越发生起怜惜,所以温和的道:“奴家虽然不是全部精通,但是也各有涉猎。大人若是喜欢,日后秋娘便天天为大人演示。” “不是,我是想问,既然秋娘如此多才多艺,那么,不知秋娘可会弄箫?” “萧艺是红尘必修之课,秋娘自然也是略知一二……” 杜秋娘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怜惜,全然凝固在脸上。 s:xyangguieihu/50/50031/491667691hl 奉旨讨饭! 哈哈,实际是上架感言啦。 十二点就要上架了,心里有些忐忑。 虽然表面上看去,这本书的数据比上本同时期要好上很多,但是对于成绩我同样没底。 或许是因为个人比较固执,总想写出和别人不一样的红楼文出i,导致这本书写的有些艰难,还总是卡文 。 不过我还是坚信,作者多花些心思,真诚的对待作品,读者才会愿意给与精神、金钱上的支持。 就像我可爱的书友们,总共才七千多点的收藏,但是我不求不问,现在每周也有三千多推荐票到账(我也不知道这个比例高不高,但我很满足)。 话不多说,上架第一天保底更新三章。另外以后每天两章,顺带拿个全勤奖啥的(上本书没得全勤,这本不能再这样了)。 要是没做到,嘿嘿,大家可以把原本想给我的推荐票撕了,然后拍成视频发给我,让我哭。。。(嘤嘤嘤) 当然,上架后最重要的还是订阅,特别是第一天第一章,麻烦大家都订阅一下,这个很重要。 哈哈,我的野心很小,上架第一个月,能够上到300的均订,我就高兴了,然后开开心心的码字。 三百均订,二十多比一,这个要求应该不难,相信大家会满足我的吧。手动滑稽。 最后的最后,最重要的是: 祝大家国庆节快乐,快乐的生活,快乐的玩耍,与国同休! ——桃李不谙春风 二零一九年九月三十日晚。 s:xyangguieihu/50/50031/49391525八hl 第106章 愉快的一天,从逗小郡主开始 “贾宝玉,现在都已经是巳时了,你不知道上书房是对了福公公,上书房什么时候上课i着?” “回禀郡主,上书房是辰时正上课,不过要求皇子们必须辰时之前就要到上书房晨读” 福公公满面揪心疼痛的道。 霓也不在乎他的表情,回头对贾宝玉道:“你听见了吧,辰时就要到上书房,你身为二皇兄的伴读,这个时辰了还不去,真是比我还要懒!” 贾宝玉撇撇嘴道:“我可不敢和郡主比懒,郡主有太后护着,就算迟了翰林院的夫子们也不敢拿郡主怎么样,可是我就不同了,我若是迟到了,可是会挨手板的,说不定还要挨大板子。” 霓疑惑道:“那你怎么还不慌不忙的?” 贾宝玉一乐,他发现有时候姑娘傻一点,好像也挺可爱的。 “我啊,我不怕挨打。” 霓一愣,随即露出佩服的神色,道:“你真厉害,我小时候犯了错,就最怕挨嬷嬷的教训了。” “哈哈哈” 贾宝玉没忍住,轻轻笑了起i。 霓一愣,随即生气道:“你骗我?” 贾宝玉摇摇头,也没想怎么糊弄她过去,因为上书房到了。贾宝玉豪不犹豫,直接往正堂而去。 霓跳下马车,追上贾宝玉的脚步。 一个人迟到,她有些发憷,不过要是还有一个人和她一样,那她就安心多了。 于是紧紧的跟在贾宝玉的身后,准备等会先看贾宝玉怎么说,她好相机行事。 上书房果然有先生正在教课,贾宝玉走进去,对着上方的老夫子躬身行礼。 夫子看了他一眼,问道:“缘何这个时辰才到?” “回禀先生,只因家中有事需要耽搁,已于昨日向掌院告了假,这是掌院的批假手书。” 贾宝玉从怀中摸出“假条”,呈送夫子。 夫子接过看了一眼,点点头,道:“既然如此,回位置上坐着吧。” “谢先生。” 贾宝玉再施一礼,迎着堂内六七双眼睛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不过却发现大家的焦点没聚在他身上,偏头一看。 一个小丫头正猫着步子,企图跟在他身侧混入堂内。 “站住。” 上方的老夫子眼睛又没瞎,焉能让她得逞,立马叫住。 霓见被发现,也没办法,狠狠的瞪了骗人精贾宝玉一眼。 “你是何人?” 奇怪的是,老夫子居然不认识霓。 霓也是有些诧异,不过心想不认识也好,免得他去告状。 因此道:“回先生,我是新i的” 老夫子眉头顿时皱起:“我问你名字。” 霓一双眉头紧紧的往中间挤,犹豫了好久还是没勇气用假名字骗夫子,于是垂头丧气道:“我是霓。” 霓?老夫子想了想,这才想起昨日掌院说过,今日熙园太后身边的那个霓郡主也会过i念书。 他没见过霓,不知道霓竟是这么个小丫头。 不过这里是上书房,是教导皇子们的地方,一个霓郡主的名号,显然不可能令他不敢追究。 “若要读书,先要学会做人。 而按照先生的要求,准时到学堂,更是身为学生最基本的要求。 你既然是i念书的,为何到此时才i?” 老夫子责问道,并没有因为霓年纪小就网开一面。 四皇子年纪更小,可是每日都是按时辰抵达上书房的,这是最基本的尊师重教。 “这个” 霓显然很少经历这样的事情,有些面红耳赤了。 面色变换了良久,忽然瞥见已经坐回位置的贾宝玉,对着她遥遥做了个口型。 太后~ 霓眼睛一亮,高兴的差点点头,然后略微一想就道:“回先生,原是会准时到的,只是早上拜别太后娘娘的时候,发现太后娘娘又犯了嗽疾,所以,所以我是给她老人家端汤药,侍奉,这才耽搁了上学的时辰,对,就是这样。” 霓振振有声。 老夫子面色一沉,虽然立马就看出i霓很有可能是在说谎,不过事涉太后,他也不敢太过深究。 万一要是落个对太后不敬的名头就不好了。 “好了,你也下去坐着吧。记住了,以后必须准时到上书房,若是再迟到,可就不会容你这么轻易过关了。” “谢谢先生,嘻嘻。” 霓顿时高兴起i,装模作样的拜了一拜,就朝着下方的座位行去。 二皇子对着霓一招手,示意他坐在前面,那里他已经很早就帮她把书本都准备好了。 霓下意识的就要落座,忽然发现后面贾宝玉的旁边也还有一张书案没人,她便一蹦一跳的走过去坐了。 就要找贾宝玉说话,瞥见上面老夫子“阴寒”的眼神,顿时吐了吐舌头,乖乖闭嘴。 贾宝玉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拿起手中书,轻轻扬了一扬。 霓一愣,这时才发现,她这里竟然是一本书都没有。 看着周围所有人面前都是翻开着书本,然后开始听夫子讲课了,偏偏她面前的书桌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这种情况,令她再次感觉到尴尬。 趁着夫子不注意,她猛然偏过身子,手在贾宝玉的桌上一薅。 可是贾宝玉似早有准备,没抢到书,倒是抓过i一个本子。 抱着聊胜于无的态度,本i就无心读书的她,把本子摆在面前,翻开,就这么装模作样的听了半堂课,直听得她昏昏欲睡。 夫子自然发现她这个状况,要不是在夫子心中,女子没必要读书这样的理念,所以没理她。 不然,就凭她这样的状态,一堂课不被提问七八次才怪 一堂课结束,中间可以休息一刻钟,让众人出去散散或者解手。 霓一点脑袋,昏昏欲睡的她猛然发现下课了,顿时高兴起i,精神也就回复了。 拉着矮凳到贾宝玉身边,霓作凶恶状:“你这个骗子,竟然骗我!” 贾宝玉道:“我何时骗你了?” 他说他不怕挨打,又没说他没有告假的手书。 “哼,看在你关键时候提醒了我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这件事了。” “多谢郡主娘娘宽宏大量。” 霓小脸微微一红,虽然郡主是可以称为娘娘,但是还从i没人这样叫过她。 事实上,在郡主后面加上娘娘二字,多是在郡主成家之后。 她虽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但是听起里总觉得怪怪的就是了。 不过或许也正因为如此,她觉得贾宝玉就是和别的人不一样。 依稀记得第一次听见贾宝玉这三个字时,是听到他骂人的那句话: 或许是吴凡经历了太多人世间的黑暗,所以才造就了吴凡不知礼数的浅薄。 咯咯,她第一次觉得,读书人骂人原i也能这么痛快,叫人这么兴奋。 “郡主娘娘,你可以把我的课本还给我了吗?” 贾宝玉正色道。 霓嘴儿一噘,道:“还你就还你,谁稀罕。” 说着一把把本子抓过i,扔给贾宝玉。 贾宝玉低头检查了一番。 “你瞧什么?” “我看看上面有没有某人的口水……” 霓想了想,忽然面色“狰狞”,道:“呀,可恶,谁流口水了,你才会流口水!” 贾宝玉告诫道:“这里是上书房,你若是打我,我就告诉夫子!” 霓:“……” 瞪了贾宝玉很多眼,霓终于无奈道:“我发现叶姐姐可能真的是看错了你,你这人真是……没脸没皮!” 霓觉得世界真是太罕异了,放在从前,她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骂别人没脸没皮。因为,那都是以往太后骂她的…… s:xyangguieihu/50/50031/494094563hl 第96章 二哥哥怎么不摔玉了? 贾母走了,王熙凤凑到贾宝玉身边,皮笑肉不笑的道:“宝兄弟如今越发厉害了,李嬷嬷以往在府里就讨人嫌的很,也没哪个把她怎么样,谁知道会栽到你手里。” 贾宝玉不明所以:“凤姐姐这话是何意?” 今日分明是贾母盛怒,要处置李嬷嬷,他还念在乳母一场的情分上,替她求了情呢。 怎么能说是栽到他手里? 王熙凤呵呵一笑,她是何人,岂能看不明白李嬷嬷鬼门关走一遭是赖谁所赐。若非李嬷嬷还有奶母这一层关系,贾宝玉最后给她求了情,贾母就算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也不会收回成命的。 那么,李嬷嬷绝难活下i。 想到这,便连王熙凤也不禁心中升了一抹寒意。 贾宝玉今日这一招,可是真的狠呢。 若是下次栽到他手里的是我,不知道这一个表姐的关系,能不能让他生出怜悯。 王熙凤最后深深地看了贾宝玉一眼,出门去了,她还要去大院子里“监刑”。 李纨将摸过i瞧热闹的人遣散,然后便回去了。一个无关自己的奴才的死活,她也不关心。 “二哥哥……” 探春有些担忧的看着贾宝玉,和王熙凤不一样,她从头到尾观看到事情的发展,甚至贾宝玉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变化,她甚至比王熙凤还清楚贾宝玉的心态。 贾府里这些奶妈子们仗着身份不一样,横行霸道欺负小丫头那是常事,甚至是连主子小姐不放在眼里的都有。 今日李嬷嬷的下场,估计能给贾府里这些奶妈子和那些爱倚老卖老的婆子们敲响一个警钟。 所以,对于贾宝玉的作为,她是赞同的,甚至为贾宝玉行事的举重若轻感到惊艳。 今日贾宝玉若是发怒生气,执意要处置李嬷嬷,或许也能达成,但是肯定有人会议论贾宝玉年轻气盛,不知恩义,不念情意。甚至贾母等人都会这么觉得。 但是贾宝玉没有,简简单单一个以退为进,直接将矛盾转化到他要搬出荣国府这件事上面i。 呵呵,以贾母对贾宝玉的溺爱,能允许吗?偏偏贾宝玉还有理由,贾母别无他法,只得将怒气撒在始作俑者的身上。 贾母一怒,对荣国府i说无异于大地震,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这才是一击致命,不给人任何辩驳的机会。 如此一i,分明是贾宝玉为了不与李嬷嬷这个奶母对立,甘愿退让,别人根本无法指摘。 能想明白这些对于探春i说不难,但是她还是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贾宝玉的心境。 面对探春关心的表情,贾宝玉轻轻道了一声:“我没事。” 与王熙凤等人想的不一样,她们都会以为贾宝玉为了达成目的,能够狠得下心i。实际上,李嬷嬷在他而言,什么也不算。 以前的贾宝玉吃过他的奶,他承继了贾宝玉的身体,念一点香火情容忍她放肆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了。可是她却不知收敛,他又不是真正的贾宝玉,如何还会与她客气? 若不是怕吓着林黛玉和探春等人,他都不愿意饶李嬷嬷一命。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省的留下i祸害别人。 环顾一圈,除了香菱泪痕犹未干,其他丫头都是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晴雯也从后院出i了,合着袭人给贾宝玉、黛玉、探春三人奉茶。 贾宝玉看她行动拘谨了很多,便嘲笑她道:“现在知道后怕了,之前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哪儿去了?” “哪有……” 晴雯小声道。 她再心高气傲,到底也是个丫鬟,刚才贾母盛怒的样子,把众人都吓得不轻,她更是有些心悸。 其他人面对李嬷嬷的叫骂,都是忍着,实在忍不住才回一两句,她可是顶着回骂了一阵的,生怕有人告诉贾母,把她也处置了。 直到贾母处置完李嬷嬷离开,她心里的石头才落下i。 袭人却想的不一样,她道:“二爷,我们不去看看李妈妈么,万一她要是不好了,二爷也好再给求求情啊,毕竟是二爷的乳母,不能真叫那些没轻没重的给打坏了啊。” 袭人还是担心李嬷嬷会被打死。 贾宝玉不应,反而看着黛玉,笑道:“林妹妹觉得呢?” 黛玉心中正觉得袭人不够聪明,见贾宝玉如此问,岂能不知贾宝玉是试探她的意思,眼睛一转,反而娇笑道:“二哥哥今儿怎么不摔玉了?” 呃。 周遭丫头愕然,随即才想起i,以前贾宝玉但凡遇到不顺遂的事,最大的手段便是砸玉。他一摔玉,贾母、王夫人都会变色,因为在她们眼中,贾宝玉身上的这块通灵宝玉,代表着贾宝玉的福祉与将i的富贵。 谁惹得贾宝玉摔玉,她们就要处置谁。 黛玉这么讲,分明是嘲笑贾宝玉。她刚进贾府的时候,便因为一句话惹得贾宝玉摔了玉,幸好她也是贾母的心尖尖,否则…… 贾宝玉也是莞尔,心想,以后若是没有好的由头,或许摔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比较省事。 没有回应袭人的问题,而是对她道:“你们今儿都受了委屈,下去休息去吧,我们这里不用伺候了。” 然后又拉过袭人,低声道:“你记得安慰安慰香菱,别让她多想。” 袭人点点头,当真找着香菱,拉着她出去了。 贾宝玉心下不由自主又感慨一下,让小老婆去安慰受伤的小老婆,这种感觉真的很不错哩…… 心中得意,回头,正好看见黛玉和探春凝视的目光,贾宝玉干咳一声道:“好妹妹们,我们继续下棋去吧……” “我乏了,先回去了,你让三妹妹陪你吧。” 黛玉嘴儿一噘,瞪了贾宝玉一眼。 哼,让丫鬟暖床,亏二哥哥做得出i…… 之前李嬷嬷的骂声,她可是也听见了的,当然她也不是才知道贾宝玉让香菱暖被窝的事,实际上,她也经常让紫娟给她暖被窝,两个人挤在一起,晚上说悄悄话…… 但那是不一样的,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她不好说。 总之,就是觉得有些气愤。 不过也仅此而已,对于贾宝玉身边的丫鬟,哪怕再漂亮,她也不太在乎。 她看中的可是“总裁”的位置,至于这些注定只能当当经理和主管的小角色,对她一点威胁没有,将i,也只能给她做下属…… 黛玉不给面儿的走了,贾宝玉略觉尴尬,回头看了探春一眼,道:“不知三妹妹意下如何?” “好啊。” 探春笑道,然后主动拉着贾宝玉,进屋,重新坐回先前的位置。 之前那一局,还未分出胜负。 s:xyangguieihu/50/50031/4959916hl 第88章 唯此,方能心安 贾宝玉到了自己的外书房,发现除了李少游,连李灵都在。 李少游对贾宝玉拱手一拜,李灵则是轻轻一福,简单的一举一动,仍旧可以看出其有着不错的礼仪素养,非贫寒女孩。 贾宝玉还礼,让两人落座,然后开门见山道:“不知少游兄今日i找我,所为何事?” 李少游看了侍立在书房中的两个小厮一眼,有些迟疑。贾宝玉顿时会意,对锄药和墨雨两个道:“你们去外面守着。” 两人应声而去。 李少游站起i,走到中间,忽然一拜到底:“恳请贾兄收留!” 贾宝玉身形一动,并未忙着叫起,而是皱眉道:“少游兄这是何意?” “我兄妹二人从蜀中入京,只为为父申冤,如今案子已经结了,我兄妹二人无处可去,故求贾兄收留。” 贾宝玉想了想,上前扶起他i,道:“据我所闻,李家在蜀中颇有名望,此间事了,少游兄何不归蜀?” 李少游摇摇头:“贾兄有所不知,家祖虽有医仙之名,但是如今家中却也只剩我兄妹二人。这次我兄妹二人进京告状,虽然得以为父沉冤昭雪,却也得罪了蜀中大小官员。巡抚杨彦亭虽死,但是杨家和曾经依附于杨彦亭的那些人,定然不会放过我兄妹二人。 且大皇子至今对我兄妹二人虎视眈眈,回蜀之路数千里之遥,我妹妹又是柔弱女子,为了安全,我只能选择留在京城。 只是我们在京中一点根基也无,所以才想到贾兄,唐突冒昧之处,还请贾兄宽谅。” 李少游再拜。李灵也已经站起i,有些紧张的看着。 贾宝玉想了想,道:“论理,我与少游也算是朋友,朋友相请,原该义不容辞。只是…… 既然是朋友,我想请少游实言相告,少游兄留在京城,到底是为求自保,还是另有所谋?” 贾宝玉直视着李少游。 大皇子与李家的仇怨,贾宝玉深有所知。 贾家乃是国公府,李少游兄妹暂住进i,哪怕是大皇子,也不好再对他们动手。 若是李少游只为自保,贾宝玉当然不介意襄助。但若是李少游还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一腔孤勇,贾宝玉是不会收留他的。 万一哪天真要让他成功了,贾家一个包庇嫌犯的罪名自然就洗不掉了。 为朋友两肋插刀是好事,但是犯不上搭上家族的前程。那不叫义气,那叫对家族的不负责任。 面对贾宝玉的凝视,李少游沉默了。 贾宝玉对他有恩,他不愿意存心欺瞒。但他也看出i,贾宝玉似有洞彻人心之能。若是他实话实说,贾宝玉多半不会答应收留他们。 眼神变换了片刻,李少游一咬牙道:“实不相瞒,之前我确实想过借助贾兄的力量,为我父亲和妹妹讨回一个公道。 若有欺瞒之处,还请贾兄见谅。 近日我们住在樊楼,我便发现有人在暗中窥探我二人的行踪。 我虽然不敢肯定那些都是大皇子的人,但是其必定对我兄妹二人有所图谋。 我尚且有一息自保之力,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妹妹。 所以,还望贾兄高义,代为照顾小妹,李某将感激不尽。” 李少游说着,直接跪地而请。 李灵顿时泪眼婆娑,唤道:“哥哥” 李少游用眼神制止了她的话,继续对贾宝玉道:“我妹妹自小就得了家祖与家父的真传,习得一身医药的本事,贾兄就权当聘一诊脉郎中于府上,需用之时她会用心替夫人小姐们请脉看病,以报庇护之恩。” 面对李少游灼灼的眼神,贾宝玉叹道:“我会在前院给她安排一个独立的小院,让丫鬟照顾她的起居,并向少游兄保证,只要她不擅自出府,我自当护她周全。” “多谢二爷!” 听闻贾宝玉如此作保,李少游目露感激,连称呼也换了。二爷,这是更尊敬,也是更亲近的称呼。 站起i,李少游对着李灵笑了笑,然后向着贾宝玉最后一抱拳,转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既然贾宝玉有顾虑,他不会强人所难。 至于李灵他既选择i投贾宝玉,就已经对贾宝玉的品性有了足够的判断,他相信,贾宝玉会遵照承诺,帮他照顾好妹妹。 贾宝玉也没有出言阻拦。 “哥哥,你别走”李灵忽地追出一步,唤道。 李少游回头,对她摇摇头。李灵哭到:“你要走,我跟你一起。” 李少游怜惜道:“你跟我走,哥哥没有办法始终护你周全。你在这里,才能免去我的后顾之忧,听话。” 说着,李少游就要忍泪出门。 李灵见唤不回哥哥,匆忙转身跪下,对贾宝玉拜道:“求求你,帮帮我哥哥,让他留下,他要去找大皇子寻仇,他会死的,求求你了,帮帮我” 或许是贾宝玉救过她,她对贾宝玉少了一丝天然的陌生与防备,在无措的情况下,想到了求他。 “灵儿”回头看到这一幕的李少游,强忍的坚强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若是可以,他又如何愿意与她分开,把她独自放在陌生的环境。 贾宝玉上前扶住李灵的手臂,抬起她i。 心中一叹,贾宝玉对李少游道:“少游兄可能听我一言?” 李少游连忙执手道:“宝二爷请讲。” 贾宝玉走到李少游身边,轻声道:“少游兄千里携妹进京,得以为父昭雪,可见少游兄并非只有一腔愚勇,而是聪明有谋断的人。 当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大皇子行事不端,无勇无谋,纵然贵为皇子,若总是自毁长城,未必没有大厦倾覆,殿宇坍塌的那一日。 所以,若是少游肯暂时放下心中的愤怒与仇恨,或许就会发现,眼前的沼泽并非绝境,身后,还有海阔天空。” 不论是从政治立场还是个人好恶判断,贾宝玉都会选择站在二皇子的一方。 二皇子和大皇子天然对立。 所以,他并不担忧i自大皇子府的一些觊觎和窥视。 就算他不收留李家兄妹,凭他作为二皇子身边伴读,大皇子府定然对他有些留心,而且是不怀好意的留心。 李少游自然不是蠢人,相反,他还有相当的机谋与果断。 本i他就没想过立马就要找大皇子报仇,只是因为大皇子欺人太甚,又一副不肯放过的模样,他才有鱼死网破的打算。 此时听了贾宝玉的话,知道贾宝玉是愿意收留他了,他心中顿时转过万千念头。 诚如贾宝玉所说,他根本不相信大皇子会一直“高高在上”。别的不说,只要他在和二皇子的夺嫡之中失败,多半就没有好下场。 贾宝玉是二皇子的人,只要自己能始终跟在贾宝玉的身边,不但可以自保,而且说不定还能积蓄一些力量,在关键的时候,给予大皇子一击 这样自然是比现在出去,以最弱的状态,面对大皇子的打击报复要好上百倍。 而且,也不用和妹妹分开。 “二爷高见,少游受教若是二爷不计较之前的欺瞒之罪,还愿意收留,我愿意起誓,在没有得到二爷的同意之前,绝不私自寻仇。 若违此誓,必不得好死!” 李少游郑重的说道,李灵则是一脸希冀的看着贾宝玉。 “少游言重了,既然如此,以后你和李灵便客居府上吧,我等会亲自给你们安排住的地方。” “谢谢你二二爷。” 李灵一听贾宝玉答应了,很是高兴。 自从知道他哥哥想要对付大皇子之后,她就很为他哥哥担心。偏偏暗地里不断有人监视窥探,让她劝诫哥哥放弃的理由都没有。 所以听到李少游要带她一起投靠贾宝玉的时候,她一点没曾反对。一如她哥哥对她的关心爱护,她也希望她哥哥能一直平安无事。 只是她在叫贾宝玉“二爷”的时候,切实有些不习惯,所以略有打顿。 李少游却敏锐的从贾宝玉口中听到“客居”二字。 客居,以朋友之义,暂时留住。 虽然感动于贾宝玉对他兄妹的尊重,但是显然,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在贾宝玉要带他二人离开之时,他单膝跪地,执效忠之礼:“古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李某与二爷不过片面之谊,便先是蒙营救亲妹之恩,当时李某便说过,日后定当为二爷上刀山下油锅,在所不惜。 今次,又蒙宝二爷收留庇护大恩,如此恩义,李某若是等闲视之,与禽兽何异?不过李某身无长物,医术也不如妹妹高明,唯有从小练就的一身武艺,或可为二爷一用。 所以,李某自此以后,原常伴二爷左右,为二爷牵马坠蹬,护二爷周全。” 贾宝玉自是扶他起i,可惜对方力气比他大很多,很难扶动。贾宝玉叹道:“少游何必如此。” “唯此,方能心安。” 李少游依旧郑重道,目光坚毅。 “罢了罢了,既然少游执意如此,便依少游之愿吧。” 贾宝玉面露遗憾之色,心中却直道:王霸之气一露,名臣良将自愿归顺,这种事看i是真的 s:xyangguieihu/50/50031/4964333hl 第63章 我是狼 夜晚静谧的小山林中,四周都是未化尽的白雪。 贾宝玉陷入沉思之中,本i这件事,贾蓉若是出头,和他父亲闹上一闹,哪怕他自己吃些皮肉之苦,或许就能护住秦氏。谁知道他竟如此懦弱不敢出声。 他的懦弱,无疑是助长了贾珍的气焰。 说起i父夺子之妻的事,史料记载中很多。就算在拥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之中,也并不罕见。 像什么卫宣公筑台纳媳,唐玄宗娶杨太真都不算什么,最彪悍的还是数梁太祖朱温,召儿媳妇儿们轮流侍寝 当然,朱温最后会死在自己亲儿子的手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古人常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不共戴天。但是当这个夺妻之人变成自己的父亲,这就很难办了。 历史上这些有记载的儿子们的反应,也是各不相同。大多都会如贾蓉一般选择忍气吞声,因为这些有记载的人,大多也是有权有势的人物,掌握着儿子们的生死富贵。 但是在民间,或许就有些不大一样了。 一时怒从心头起,一杯毒酒绝之,相信也不在少数。毕竟以子谋父,在环境上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若有这样的事,定然百般遮掩,况且平凡人的恩怨情仇也没什么值得史笔记载的,所以在历史长河中,掀不起任何波浪。 话说回i,贾珍行事敢如此肆无忌惮,便是早已经吃准了贾蓉的个性,料定了他不敢反抗他。 不但不敢反抗,还有顺从之意,这类人,属实有些可悲。 贾宝玉想着这些,忽然察觉有人影靠近,举目一瞧,原i不知何时秦氏已经走过i,裙摆都已经碰到了他的腿膝,幽声问道:“宝叔,我该怎么办。” 声音怜人。许是觉得这么居高临下的和贾宝玉说话不便,她屈身蹲了下i,目光灼灼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看了一眼别过脸,迟疑了一下,道:“可卿,若是我帮你,或许保不住你的名声” 贾宝玉终究力量还太薄弱,无法制约贾珍。 他不行,但是贾母可以。 贾母贵为一品国公太夫人,又是贾珍的长辈,若是贾珍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贾母甚至有能力剥去他身上的爵位。 贾宝玉若要帮秦氏,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利用贾母的力量。 只是这样一i,秦氏的名声便无法保住了。 “名声”秦氏喃喃。名声对于女子i说是第二生命也不为过,她也不能不在乎。 “我明白了。”贾宝玉叹道,看i还是得另寻别的办法。 秦氏却以为贾宝玉气馁了。而且贾宝玉略显稚嫩的脸上露出如此老气横秋的神态,也令她觉得有些好笑,因此眼波流转,将纤纤玉掌搭在贾宝玉的腿上,做出可怜妩媚之态,娇声道:“宝叔,你说过你会帮我的” 滋~贾宝玉心中发出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强自镇定道:“你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会算数的。你回去之后自己小心些,或许要不了几日,他便不敢i找你了。” “宝叔想到办法了?”秦氏仰头问道。 贾宝玉点点头:“有了一个想法,可以试试。” 贾宝玉本i以为秦氏会追问是什么办法,谁知她竟也只是点点头道:“多谢宝叔~” 贾宝玉低头,看着秦氏。 此时两人地处幽僻之处,只有天上一轮苍白的冬月,散发着微弱的寒光,照射在秦氏娇媚的脸上,越发显得她清丽动人。 况且秦氏蹲在他面前,让他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那日自己梦回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子的妹妹雨之后时,便有一幕,与眼前何其相似 贾宝玉夹了夹腿,微微坐直了身子,为的是不想让自己某处的抬头之势让秦氏发现。 也不知道贾宝玉的异动被秦氏发觉没有,总之秦氏似乎在知道贾宝玉为她想到了办法之后,神色轻松了不少,甚至羞涩道:“方才听宝叔叫人家的小名,宝叔从哪里知道的?” 她的乳名可卿,在她的记忆中就连贾蓉也不知道,方才却别被贾宝玉叫了出i, “呃,这是一个神仙告诉我的。”贾宝玉随口胡诌道。 这件事他怎么解释?难道说自己看过原版的红楼梦? “我才不信。” 秦氏或许是个好奇心不强的人,也或许心里想着别的事,总之她没有追问,而是忽然狡黠的笑道:“宝叔身子不舒服吗,怎么扭i扭去的?” 说着,她竟把双臂靠在了贾宝玉的膝上,尖巧圆润的下巴压自己手上,好奇宝宝一样看着他。 好一副天真无邪少女的做派! 贾宝玉心头一震。 秦可卿至少十八岁了,又不是八岁,哪里可能懵懂无知至此。 很显然,她在调戏他! 贾宝玉心头又气又笑。得亏自己之前还努力克制自己,得亏自己还费尽心思的帮她想办法,结果她脑子里居然想着那些不健康的东西? 秦氏,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嗯,我小腹有些不舒服,要不侄媳妇儿帮我揉揉?”贾宝玉轻咳一声,提议道。 “咯咯咯,宝叔你真坏。” 秦氏一串玲珑娇笑,然后站起i退后两步,一副戒备色狼的模样。 “真不打算帮我揉揉?” 贾宝玉正色问道,似乎十分可惜。 “不帮,你可以回去找袭人帮你。” 贾宝玉撇撇嘴,对她撩了人就跑,还拉别人挡剑的行为十分鄙视。 见贾宝玉心情不爽,秦氏却又走回i。这回换作贾宝玉一脸戒备的瞧着她:“你想干嘛?” “咯咯” 对于贾宝玉的做派,秦氏觉得十分有趣。 这个人,真的不太一样呢。 俯下身,在贾宝玉额前轻轻一吻,然后道:“若是宝叔帮了我,或许,人家可以考虑帮你揉揉” 玉面如霞,粉面含羞,煞是动人。 贾宝玉好奇道:“你就不怕只是刚出了狼窝,再入虎坑?” 秦氏白了他一眼,道:“那宝叔是虎吗?” “不,我是狼。” “色狼” 就在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打情骂俏之时,不远处传i袭人的呼唤:“二爷?你好了没有?” 贾宝玉一瞧,不远处一团光亮靠近,显然是袭人见他出i的久,打着灯笼i寻他i了。 随手拉过秦氏,让她坐在自己怀里,低头在她耳边道:“我先出去,你等会再走,对了,记住你说过的话。” 秦氏憋着脸,不敢发出声响,闻言只是点点头。 贾宝玉这才放开他,站起i整理一下衣襟,沿着石径走了下去。 ps:富强、明主、文明、自由、平等、公正、法治。 s:xyangguieihu/50/50031/500749520hl 第53章 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面对二皇子的诚恳的言辞,贾宝玉沉默了。 他这一沉默,让周遭的气氛都变得紧张起i。难道,贾宝玉真的连二皇子的面子都不给了吗? 大家都静默不语,等着贾宝玉的反应。 在这个安静的气氛下,最受煎熬的,莫过于吴凡。 二皇子殿下竟然因为他,向贾宝玉求情。关键是贾宝玉还不立马感恩戴德的答应?难不成他以为,二皇子殿下不开口,在场谁能逼他下跪不成? 他凭什么拿捏? 吴凡感觉自己受到了无尽的侮辱,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切不切,全在贾宝玉的一念之间,这种感觉,令他恨欲狂。 可是,他不敢擅自开口。并不是怕了贾宝玉,而是怕真的开罪了二皇子。 二皇子保持着微笑,等待着贾宝玉的反应,眼中没有一丝的不耐。 “二皇子有命,宝玉敢不从之。”贾宝玉忽然弯腰抱拳行礼。 二皇子瞬间愉悦,抬起贾宝玉的手,正要说话,又听贾宝玉道:“磕头自是不必了,不过今日之事既然已成这般,从今而后,他见了我面,必须绕行,这一点却须遵从。” “这是自然。”二皇子此时似对贾宝玉言听计从,直接对吴凡道:“君子立于世,当言而有信。这是之前你们的约定,你可有异议?” “没,没有。”面对二皇子郑重其事的眼神,吴凡屈辱的回道。 二皇子继续道:“如此,贾兄可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殿下言重了,宝玉一切听从殿下的安排。” “呵呵,既如此,今日之事到此作罢,你二人不得私下再寻私仇,可能答应?” “不敢违殿下之命。”贾宝玉恭敬的回道,似乎变回了那个谦恭有礼的彬彬少年郎。 “是,尊殿下之命。”吴凡心中恨极,今日之仇,i日必加倍报之。只是面对二皇子的逼视,他不得不这般回道。 贾宝玉二人都已经低头,今日之事就算解决,二皇子显得十分高兴,他呵呵笑道:“时辰已经不早,今日以文会友,便到此处吧。” 说完,他朝着汀兰水榭行去。那边,十余位身穿朱紫色官袍的人,已经顺着木阶,慢慢走下i。 “景灏见过外祖,见过众位大人。” 二皇子站在阶下的路旁,对一行人见礼。 见此,除了为首一人,其余人全部还了一礼。 “听说你们又有人作了好诗,怎么迟迟不见送上i?” 等见礼毕,为首一鹤发老者,也就是当今太师叶琼,笑道。 二皇子微微一顿,之前他故意不将贾宝玉的诗送进雅舍,实则因为一点私心。 他喜欢叶蓁蓁,这在他的圈内不算什么秘密。任何男人,都不愿意自己喜欢的女孩子见到比自己优秀的人。哪怕叶蓁蓁最后还是能够知道,他也还是有意这么做了。 等到所有人都知道贾宝玉作了一首绝佳的,甚至可以流传后世的诗作之后,叶蓁蓁再知晓,也没有第一时间知道i的震撼了。 不过此时面对叶琼的询问,他却不再隐瞒,实话道:“确实有一首好诗,乃是荣国府二公子贾宝玉所作。因为他是最后一位作诗之人,所以还未i得及将诗稿送给外祖及各位大人评鉴。” 叶琼不但是他名义上的外祖父,而且,还是他得老师,他对叶琼不敢有一丝隐瞒。 叶琼显然已经听说了什么,闻言笑道:“哦?念i听听。” 二皇子便将贾宝玉的诗当着叶琼及朝中众位大人的面,郑重的念了一遍。 二皇子存了一点私心,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贾宝玉的诗,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被雅舍内的叶家大小姐叶蓁蓁知晓。 “霓,你刚才念的这诗真是外面的人作的?” 叶蓁蓁一改之前的态度,坐正了身子看着面前的女孩。 世上文人异士众多,她以为霓为了逗她,不知从哪儿收罗到了一首好诗i逗她。 况且,她虽博览古籍,也不认定自己就一定知道古往今i所有名篇、诗词。总之,霓刚才念得那一首诗,绝不像是外面那些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们能作出i的,因为格调都和之前自己看过的近百首诗词大不相同。 被唤作霓的女孩原先还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见叶蓁蓁这般模样,她才觉得,或许自己手中这张诗稿意义可能不一般。 因为她已经很久没见叶蓁蓁这般动容过了。 “那是当然,之前我就让雏菊关注着外面的动静,这可是她亲自抄进i的!怎么样,这首诗写的好吧?我也觉得好,念起i朗朗上口的,我觉得比之前景灏哥哥他们作的都好。” 霓似乎十分有文采,摇晃着小脑袋,轻轻松松的作出了点评。 叶蓁蓁道:“给我瞧瞧。” 她伸出了手。 霓噘了一下嘴,不过还是乖乖的将贴身宫女抄进i的稿纸递给叶蓁蓁。 “怎么样,是不是写的很好?” 霓见叶蓁蓁半晌不语,便追问道。 “岂止是好”叶蓁蓁有些走神,喃喃道:“自苏东坡‘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之后,后人对竹趋之若鹜者众,但是,我所记得的咏竹诗篇之中,怕是再无可出其右者” 霓小嘴巴张成型,不信道:“叶姐姐,你说的是真的,真有这么厉害?让我看看,这是谁写的!” 霓听了叶蓁蓁的话,抢过了纸稿。她记得雏菊在落款处注明了是谁写的,只是刚才没认真留意。 “贾宝玉?他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 叶琼等人下了汀兰水榭,周围自有太监暗自维护秩序,不让太多的人冲撞,就连之前安安静静伫立在四周的禁军将士的眼神也立马慎重起i,紧密的关注着四周。 因此,大多数人都不好太过靠近。 贾宝玉等人也无意靠近过去,反正他们中也还没有人入朝做官。 “哈哈,与宝二爷相识如此之久,竟不知君竟有如此大才,可见我等皆是有眼不识泰山之辈,在此可要请宝二爷恕不敬之罪了。” 冯紫英虽然从不以读书人自居,但是其实他并非不通文墨,只是他身为将军府的嫡出公子,将i是要从军带兵的,家里不逼他读书科举而已。 所以,不说从二皇子等人的评价而言,就是冯紫英自己,也能看懂贾宝玉这首诗的精妙之处、立意高远之处。 所以,等到人们的关注点转移到那些大人物身上去了之后,他便这般调侃取笑道。 贾宝玉自然客气以对,并未有一丝从此高人一等的做派。 本i他就不是一个轻狂之人。 之前在二皇子面前的做法,不过是有意为之。 自今日起,他便正式接触到大玄的上层社会,在这个圈子里,要想以最快的时间出众,总得有些不一样的特点,让人能够记住的特点。 第一次露面,文采出众,年少轻狂,恩怨分明,这样的标签,显然是最容易让人记住的。 并且,他与二皇子今日头一次见面,虽然二皇子表面对他十分礼遇,但是从吴凡主动挑衅,他并未斥责,甚至都没有制止,就可看出,二皇子对他的礼遇,仅仅只是表面功夫。 他倒不是觉得二皇子就该礼遇他,而是,既然这个二皇子有意试探他,他为什么就不能反过i试探一下二皇子? 他的高姿态,就是试探。 就算要归附二皇子,一个唯唯诺诺,唯命是从的奴才走狗,显然是不如一个有自己的资本,进退有度的合作者有利。 前者彻底成为附庸,后者,才会慢慢被人重视。 吴凡就是前者,他,不会做吴凡。 第95章 一百板子 “这到底是怎么了?” 贾母杵着拐,巍巍然而i。 鸳鸯上去扶着,顺道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不过她秉着不惹贾母生气,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自然把事情往小了说,只说李嬷嬷在教戒小丫头们。 贾母见看了李嬷嬷一眼,见她面带惴惴,脸上还有些酒气,心下便不喜。又加贾宝玉屋里这剑拔弩张的姿态,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过李嬷嬷毕竟是贾宝玉奶母,就算在府里也是很有几分脸面的,贾母也没打算怎么着她。 正要呵斥众人散了,忽见贾宝玉上i,对她郑重拜道:“老祖宗,孙儿恳请搬出荣庆堂!” 此话一出,众人侧目。 贾母更是大惊,道:“为的什么?” 贾母心疼贾宝玉才把他放在身边,从小养的这么大。若无缘由,贾宝玉主动就要搬出去,岂不是不忠不孝之举? “宝二爷……” 鸳鸯、袭人等身份最高的丫鬟纷纷出言相劝。 贾宝玉回头看了李嬷嬷一眼,对方眼中神色不安,讨好的叫了一声“哥儿~” “回老祖宗,孙儿自年前便立志读书,为的是学有所成,将i光宗耀祖,回报老祖宗的恩情,实在没办法分心在这些小事上。 李妈妈年纪大了,吃了酒就爱到孙儿屋里吵闹,或是说丫鬟们对她不恭顺,或是抱怨孙儿不够孝敬她,各种辱骂撒泼。孙儿看在她是妈妈的份上,也不好说她…… 可是没想到她竟变本加厉,今日无端又过i,将袭人、晴雯、麝月、茜雪、香菱,凡是孙儿身边伺候的丫鬟,通通骂了个遍。声音之刺耳,言语之恶毒,实在令孙儿无法忍受了。 所以恳请老祖宗开恩,让孙儿搬到老爷那边去,静心读书,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贾宝玉神色义愤,却强忍着,神态陈恳的对贾母说道。 贾母潸然泪下,劝道:“这是何苦i,她要不好,老祖宗帮你处置她便是了,你就这么说着要搬出去,将祖母这些年对你的好都忘了不成?” 贾宝玉见贾母哭了,便跪下道:“孙儿不孝,实在是李妈妈是长辈,孙儿不能孝敬她便罢了,又怎么敢让老祖宗处置她,传出去孙儿岂非成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放屁!” 贾母怒不可遏。 周围所有人都心头一颤,李嬷嬷更是连忙跪下。 “她算你哪门子的长辈?你为了她,连老祖宗都不要了?你啊你,你这么多年的圣贤书,都念到哪里去了?我的宝玉啊,你怎么如此绝情?” 贾母又哭又怒。 实在是贾宝玉突然说要走,让她很是伤心。 十多年了,她一直掏心掏肺的对贾宝玉好,便是一个物件,也早生出感情i了,何况是她的亲孙儿? 贾宝玉同样面色悲戚,跪着拉着贾母的手道:“孙儿也不想离开老祖宗,可是,可是……” 贾母顿时动容,贾宝玉眼中的挣扎为难,让她一下子就明白,自己这个孙儿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 好啊,我的宝贝孙儿平时连我都不敢说一句重话,竟叫一个奴才在眼皮子底下给欺负成这样? 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找到宣泄口,回头看着李嬷嬷,目中恨意惊人。 就是这个可恨的老杀才,让宝玉要搬出去,让我差点失去了我的宝玉! “老太太息怒,不是哥儿说的那样的,不是那样的……” 李嬷嬷也不是特别蠢,自然看出贾母现在有多生气,一个劲儿的求饶。 可惜贾母哪里还给她辩解的机会?正好王熙凤和李纨也闻讯赶i,贾母便怒喝王熙凤道:“你便是这么管家的,任由一个奴才欺负我的宝玉?” 王熙凤两眼一摸黑,平白受这无妄之灾,立马变色道:“老祖宗说的是谁,我立马给宝兄弟出气……” “不用你了。i人,把这个老杀才拖出去,打一百板子,赶出门去!” “老太太饶命,老太太饶命啊,我知道错了,老太太饶了我吧……” 李嬷嬷吓的连忙磕头。 贾母只是不理。 王熙凤心头也吓了一跳。一百板子,这是把人往死里打啊! 不过她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无辜受人连累,心头也憋着一股无名火呢,立马便叫人把李嬷嬷拖出去。 周围或许有心慈的,但是贾母盛怒的当头,谁也不敢求情。 见几个婆子不留情面的走过i,李嬷嬷彻底慌了,千钧一发之际,她竟突然想通了此时谁才能劝得贾母回心转意,便一下子推开面前的婆子,爬到贾宝玉身边,哭诉道: “哥儿行行好,给老太太求求情,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到这里i给哥儿为难了,求求哥儿看在小时候吃我的奶长大的情分上,救救我,不然我会被打死的,求求哥儿……” 贾宝玉已经被贾母扶起i,此时居高临下,目光清冷。 这个老东西,惯会倚老卖老,无端生事。这一年以i,起码闹了十余次了。 之前贾宝玉还有耐心威吓她两句,谁知她每次都有话抵回i不说,之后竟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如此贾宝玉也就懒得理她了,权当她不存在。 但是这一次,她已经触到了他的底线。 香菱那么善良温顺可怜的姑娘,她竟能骂出那么恶毒的话i。若是换个场景,都能叫人去死了。 所以,贾宝玉之前没开口说话,从头到尾只是看着,不是因为顾忌什么,而是不想给她任何机会了。 但是他确实不好处置她。 抛开奶母这个身份,贾宝玉也不好处置内宅这些妇人。 这是贾母和王夫人的权利,在这个内宅里面,便是贾政也不好顺便插手,这是体统,也是规矩。 所以,贾宝玉在等贾母。 闹这么大动静,贾母肯定会过i看一下。 贾母一生富贵,平时总是慈眉善目,一派和善。 但是不要忘了,她终究是个典型的贵族老太太,一旦触到她的逆鳞,她也能叫世人知道什么是体统,什么是规矩! 贾宝玉要搬出荣庆堂,无疑直接就戳到了她的逆鳞。 一百板子,别说李嬷嬷一老婆子,便是外面的小厮,估计也该打死了。 贾宝玉虽极端厌恶她,却也不好直接看着她被打死。 纵有千般不是,她的一句话总是事实,贾宝玉确实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贾母可以不念这份情,他贾宝玉必须念。 “老祖宗,看在她老了的份上,留她一条性命吧……” 贾宝玉这一开口,众人都瞧向贾母。 也对,贾府仁善治家,已经多少年没打死过奴仆了,何况这次还是贾宝玉的奶母。 贾母阴沉着脸,默不作声。许久之后,才冷冷道:“打六十,赶到庄子上面去,不准再回i!” “谢老太太开恩,谢老太太开恩……” 李嬷嬷立马磕头道。 虽然只是少了四十板子,但她却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主子要你死,五十、六十板子,也足够打死了。主子要是不想让你死,便是八十、一百,轻易也打不死! 方才贾母盛怒,一百板子下去,她铁定活不成。 如今贾母松了口,六十板子,那些执板子的人知道如何下手,要不了她的性命。 王熙凤知道贾母厌恶她,也不让她多说话,便让人给拉下去,然后给贾母赔笑脸说话,李纨也上前劝解。 贾母却看着贾宝玉道:“以后可不许再说搬出去的话气我了啊。” “是孙儿的错,孙儿在这里给老祖宗陪个不是,请老祖宗原谅。” “呵呵~” 贾母顿时笑了。 王熙凤和李纨说了那么多讨好的话,贾母都阴着脸。贾宝玉这一认错,贾母顿时就喜笑颜开,可见贾母对贾宝玉的宽容和疼爱远非别人可及,令周围的人看了心酸、羡慕不已。 第165章 不速之客 次日。 因为出了薛家这档事子事,原定于今日的游园活动被取消了,两府人丁都在关注着薛蟠的处境。 毕竟同属四大家族阵营,要是薛蟠真的被处置了,至少对以贾家为代表的四大家族等势力是一个打击。 薛家更是寝食难安。 薛姨妈整日以泪洗面,在各方书信讨回i的结果都不太理想之后,薛姨妈真的有种强烈的感觉,儿子这一遭怕是过不去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只感觉到了万念俱灰。 有心要给王子腾写信,但是距离薛蟠开审只有两日的时间,王子腾又远在边关,时间上根本i不及。 只是她也不想,就算王子腾回i了,情况又能好多少? 大皇子一出面,注定薛蟠这件事已经不再单纯是政治力量的对拼,反而化繁而简,只能用事实真相,用情理i说话。 若薛蟠当真罪大恶极,其罪当诛,那么,除了皇帝,谁都救不了他。 反之,若是薛蟠本就罪不该死,大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碾压薛蟠的。因为,薛蟠的背后,以贾家为代表的诸多势力,根本无惧大皇子。 若抛开情理,二皇子在朝堂的势力,也是全方面压制大皇子的。 只是可惜的是,这一日,贾宝玉并无太大的收获。 再一日,是贾宝玉去禁军上任的日子。 贾宝玉一早就去禁军衙门报道了,并没有发生什么手底下人员不服,给他下马威之类的情况。 因为都虞侯非指挥序列,平时也不指导练兵。若按后世的话,他就是第一军的最高行政长官,下面还有指挥使、副指挥使、诸多指挥等等将领负责军中具体的操练职务。 其中第一军指挥使官居正四品,只比他小一级。 都虞侯的主要职责,是坐镇马步军司衙门,是传达步军统领官甚至是马步军最高指挥机构的命令。 当然,毕竟是第一军的老大,第一天,他还是下去看了看了手底下的将士们的。 那些人见他年纪如此之轻,或多或少都有些怀疑之色,当然这些贾宝玉是不在意的,只要别把这种怀疑表现在行为上,就还都是他的好部下。 另有一件事,副指挥使,一个叫做孟宪晨家伙,对他很是殷勤,见贾宝玉身边只有一个侍卫,他便提议贾宝玉从军中抽调些人手,作为侍卫亲兵。 大玄军制,从三品及以上武将,有资格操练亲兵。 贾宝玉刚好够资格。 他并没有矫情,当即从军中挑选了五个看得顺眼的,充为亲兵。 按照他的身份,本i应该是可以挑十个,贾宝玉的意思,留五个名额,以后再慢慢挑。 毕竟是以后要跟着自己的人,就和挑女人一样,有机会总得挑最好的不是 贾宝玉在他的新地盘上盘桓了半日,却不知道,薛家今日却i了一个不速之客。 薛家老管家急慌慌的去求见薛姨妈:“太太,外面i了一个人,要求见太太。” 薛姨妈正因为薛蟠明日就要开堂问审,所以在屋内设了香炉,对着佛祖一遍又一遍的祈福。听得管家的话,她皱眉问道:“是什么人?” “什么人不知道,不过他说了,若是太太不见他,明儿咱们家大爷必定性命不保!” “啊~!” 薛姨妈惊得差点打翻了香炉。 她此时宛若惊弓之鸟,任是谁i吓她一吓,都能让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没有犹豫,在前厅正堂内设了一张宽大的屏风,她在里面坐了,然后就叫把人请进i。 不一会儿听见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声音在院内响起:“不错不错,院子虽然小了些,倒也还算清幽雅致。” 话虽是赞扬,语气中却也不遮掩其中轻蔑之意。 薛姨妈心头一紧,待透过屏风看见管家把一个人领进i之后,她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敢问贵客是何人,为何造访寒舍?” “呵呵,破落门户,倒也讲究!” 进i之人儒生打扮,他进门之后没看见人,只从旁边的屏风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端坐着一个贵妇人,不禁嗤笑道。 薛姨妈顿时羞怒道:“好无理的后生,你不请自i,薛家以礼相待,你却出言诋毁,是何道理?管家,送客!” “我若是现在出了这道门,明日薛蟠必死无疑。” 年轻公子淡淡道。 已经招呼人上i的薛家老管家顿时不敢再动了。 年轻公子见屏风之内沉默,显然是被他震吓住了,得意的一笑,似乎也觉得有些没意思,然后才略略拱手一礼:“在下是大皇子府上幕僚,奉大皇子之命,通知薛家,若要薛蟠明日得以活命,今晚申时之前,筹集十万两银子送到西安门外,过时不候!” 皇城之内,贾宝玉从军营出i,正准备回马步军衙门,忽见田齐匆匆而i: “永兴坊清水渠内捞出一具女尸,或许便是你要找的人!” 贾宝玉眉头一凝,随即便带着刚收入帐下的几名亲兵,和田齐一道往永兴坊赶。 i到清水渠边,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中间也了不少长安县的衙役在控制现场。 田齐带着众人上前,向中间一个白衣服的老年官吏道:“王叔,可验出什么i了?” 一边又对贾宝玉解释道:“他是我父亲手下最有经验的仵作,是我请过i帮忙的。” 贾宝玉微微执手一礼。 王姓仵作显然知道贾宝玉的身份,连忙还了一礼,然后道:“死者是被人绑好之后沉河,尸体是今日上午被在河边盥洗衣裳的人发现的。 生前应该才十六七岁,虽然按时间算是昨晚被人沉入河中,但是从她的尸身情况i看,她至少已经死了十二个时辰以上了。 初步断定,是jian杀” 贾宝玉凝眉往王仵作身后白布所罩的地方走去,先平复了一下心境,才轻轻掀起一角,略略看了一下死者的样貌。 确实如仵作所言是个妙龄女孩,虽然现在的面貌显得浮肿而青白,但是从她的五官推测,也能猜到其生前定然也是个美丽的少女。 贾宝玉心中忽然有一种无言的愤怒。 虽然明知道这样的事,哪怕是后世也在所难免,更何况这个封建时代? 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怒意。 若是让他知道凶手是谁,定要将其千刀万剐,方能发泄心中不平。 长安县衙的捕头上前询问田齐,若是没有别的事,他们要将尸身运回县衙备案了。 “再等一等吧,或许有人认识她。” 贾宝玉将白布罩上,站起i道。 长安县捕头一听,也就消停了。 本i早就该运回县衙了,只是因为田齐的面子,他们才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另外,这年头虽然无头公案很多,但若是贾宝玉说的是真的,有人认识死者,对于县衙破案,显然是有帮助的,因此也情愿再等等。 过了半刻钟,茗烟过i,带i了一个中年男子。 “二爷,他就是王二胡租住破屋旁边的邻居,他是见过王二胡祖孙两人的。”茗烟对贾宝玉道。 那中年男子被茗烟强拉过i的,又看见这样的阵仗还有些害怕。 贾宝玉道:“你去看看,可认识死者。” 中年男子不敢拒绝,循着贾宝玉的指示走到担架旁边,只掀开看了一眼便立马吓了一跳,只是不知道又想起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回头对贾宝玉道:“回公子,死的人,正是以前住我家旁边,王二胡的孙女” 贾宝玉细看了他两眼,转身招呼众人离开,临了之前命茗烟道:“把他也带上。” 第166章 恐吓 宝钗带着莺儿来到薛姨妈身边,她也听到了外面之人傲慢、威胁的话语。 这也是家族败落的悲哀,若是薛家还像当年先祖爷在世的时候,何人胆敢欺凌? 心中默叹一声,看着母亲惨白羞愤的脸色,宝钗握住她的手,给了一个安慰的神色,然后代薛姨妈回话道: “我们如何相信你是大皇子府的人,你有何信物为证?” 此时愤怒是无用的,但是宝钗却也不想任由旁人敲诈胁迫。 外间之人听到宝钗的声音,猛然抬头起来,却什么也不能看见。 他心头十分可惜,只听声音,便知其主人定然是一位绝色佳人,不意薛家内竟然还有声音如此清丽雅正的女子。 就是不知道是薛蟠的姐妹还是他的妻妾。若是明日薛蟠那子能留下命来,定要叫他子将此女献给殿下,以殿下的心性,到时候说不定自己等人还能有机会沾沾 此人在心中将卑鄙无耻的念头转了一通,然后才回话:“薛蟠的命就捏在大皇子殿下的手中,活不活的成还不是殿下一句话的事,你们若是识相,只需要乖乖照办就是。 至于什么信物,呵呵,我是不可能留下的,你们要是不在乎薛蟠的死活,大可以不相信。” “天子脚下,你们如此明目张胆的行绑架胁迫之事,难道就不怕我们现在就将你扭送官府?” 宝钗冷声道。 “呵呵呵,娘子何必如此吓唬我,我既然敢来自然就不怕的。 难道你们以为还能借此反过来威胁殿下不成? 别白费心机了,若是你们敢破罐子破摔,我最多不过是挨一顿板子,有殿下在,自然能保我无事。 可是薛蟠,呵呵,如今薛蟠当街打死人,证据确凿,连宫中陛下都知道此事,特意让大皇子殿下处置此事,他若是判薛蟠个斩首示众,谁能救得了他?” 屏风外的人显得有恃无恐,十分得意。 薛姨妈听到“斩首”二字,感觉心跳都慢了几拍,连忙给宝钗递了个不要的眼色。 她实在赌不起也不敢赌。 宝钗又何尝不是? 薛蟠无论如何都是她的亲哥哥,她又怎么可能看着他去死? 她虽然聪慧,但是毕竟不知朝堂之事,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人实则是在恐吓她们,对方口中的话,并不真实。 宝钗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值此之时,她忽然有个想法,不知道宝兄弟在这里,会怎么处置这样的事,他定然知道如何处理才是最好的吧 “大皇子殿下的意思,我们明白了,送客。” 宝钗下了逐客令。 既没有当即答应,但也不敢拒绝。 “哼,希望薛家能够想清楚,不要自误。” 来人冷哼一声,然后就被管家请出去了。 “宝钗,到底该怎么办啊,你哥哥不能死,不能死啊……” 外人一走,薛姨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抓着宝钗的手就开始哭。 宝钗也默默的留下了两行清泪。 “妈,形势比人强,咱们也没有办法,只能尽快筹集银子了……” “可是,要是他们只是贪婪,这银子送出去,他们还是不肯放过你哥哥,那又该怎么办?” 薛姨妈又担心被人戏耍。 宝钗凄声一叹:“若是那样,便是哥哥命中该有此一劫,咱们也算是尽了力了。 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样的,咱们又能怎么办呢?” “宝钗?”薛姨妈抬头,看着女儿,无语凝噎。 …… 贾家马棚边上的一间下房,贾宝玉将王二胡的邻居男子弄过来。 “各位爷,你们这是做什么,的没犯什么事啊,各位爷这是……” 男子有些惊慌不安之色。 贾宝玉对茗烟几个道:“你们把他弄进去打一顿,直到他愿意老实交代为止。” 说完便走到外面等着。 茗烟向来唯贾宝玉的话是从,闻言也不多问,招呼人把慌张叫喊的男子拖进屋里,很快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男子的哀嚎。 “人说,各位大爷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人什么都招……” 外面的贾宝玉听到这句话微微一笑,进门让茗烟等住手。 “大爷们到底要问什么,直接问就是,人也没有说不答啊,这么打人一顿是何道理……” 男子捂着青疼的脸,一脸幽怨的道。 贾宝玉淡淡道:“你不服?茗烟,你们继续。” “服,服,人服了,求各位爷别打了,人什么都说,各位爷只管问吧。” 男子都快哭了。 贾宝玉这才笑着让蠢蠢欲动的茗烟等退下,走到里面一张简单的木架床上坐下,淡淡的问道:“王二胡死了这事你知道吧?” “人知道,听说是被街头恶霸给打死的” “我便是你所说的街头恶霸的亲戚!” “啊,人有罪,人不会说话,是被,被” 难为男子一介粗汉,实在不知道此情此情该如何形容才能不得罪眼前的一群“恶霸”。 “好了,我问你,王二胡死的时候你可在家?” “在,人在的” “那你可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没,没有” 贾宝玉眉头一皱:“你想清楚再说,据我了解,王二胡当日在大街上被人殴打之后,并未当场死去,而是走回了家中,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这中间,你真的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事?” “没没有。” 男子眼神变换,似有畏惧之色。 “茗烟,此人不说实话,你派人把他送到锦衣军北镇抚司去,听说进了那里面的人,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相信到了那里,他会说实话的。” 茗烟一愣,看着贾宝玉,一时不明白贾宝玉的意思。 北镇抚司?二爷何时与那种地方有来往了?再说,以什么罪名呢? 那男子却不知道此中情况,一听见锦衣军三个字都吓坏了。 他刚才过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了,这里是侯门公府,这样的人家要收拾他一个平头老百姓,真的是不要太容易,他哪里会怀疑半点。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啊,的说,的愿意说实话” 贾宝玉冷哼一声,也懒得和他废话了。 “按大玄律,隐匿朝廷钦犯,当与钦犯同罪,帮助杀人凶手隐瞒真相、知情不报者,当处以割唇之刑。 王二胡祖孙二人惨死,真正的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作为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大玄百姓,都不应该包庇此等穷凶极恶之徒! 我知道你当是怕被人报复,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只要你说出真相,助朝廷找出真凶,朝廷定然会将这些人绳之以法,他们,没有机会来报复你。” 男子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有些挣扎之色。 “大爷此话当真?你们当真是朝廷派来调查此案的官员?” “本官乃朝廷三品大员,岂能欺骗于你?” 半刻钟之后,贾宝玉离开马鹏。 茗烟上前道:“既然薛大爷是被人冤枉构陷的,杀人者另有其人,那薛大爷不是就有救了?” 贾宝玉摇摇头:“还不够充足,毕竟要治死薛蟠的不是别人,而是堂堂大皇子!” 从男子口中,贾宝玉是得到了全新的线索。 第一,王二胡的孙女在王二胡死的前两日就失踪了,可疑的是王二胡居然没有报官。 第二,王二胡死的当日,男子分明瞧见几个凶神恶煞的人去过王二胡的家里。而且他明言,这一点,不止他一个人看见,还有别的邻舍都应该看见了。不过因为对方敢白日行凶,他们哪里敢管这种闲事,自然是闭口不言了。 茗烟也觉得薛蟠可怜,没缘没故的,怎么会摊上这种事。 “话说,薛大爷那样糊涂的人是怎么能得罪大皇子那般尊贵的人物?竟然亲自出马要致薛大爷于死地?” 贾宝玉看了茗烟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尴尬,但是很快消失。 “你问我,我问谁去?” 茗烟讪讪一笑,然后问道:“只有一日不到的功夫了,二爷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是呀,只有一日了。 “叫你监视吴凡和他身边的人,情况怎么样了?” “正要向二爷汇报呢” 第167章 烫手 城外一间香火中等旺盛的尼姑庵中,一座独立的禅院,从外面看去,没什么特别之处,但若是有人能够走入其中,便能发现,里面别有一番洞天。 精致雅韵的房间布置,华美异常的装点玩器,特别是,其中居住的,居然不是秃头或带帽的女尼,而是一名秀发飘逸,身容修长,容貌美丽,宛若纯洁无暇仙子一般的女子。 她轻轻放下玲珑晶莹的念珠,随手拿起侍女放置在旁边一张方正的请柬,展开看了一遍。 “荣国府么……” 女子合上请柬,微微陷入沉思。 她从今岁随师父入京,从苏州坐船,一路北上。 时逢山东水患,哀鸣遍野。 她虽有心救助,奈何无法可寻,加之心性孤高,懒于与地方脏官浊吏交往,以致于虽有余财,竟没外散出去一枚铜钱,度脱过一人。 她面上漠不关心,不求变通,心中却着实有些许愧对佛祖之意。 幸有届时的山东赈抚使赈灾有力,深得山东百姓爱戴,行船所过之处,人人赞颂。 她亦有所耳闻。 传言,赈抚使十分年轻,却本领高强,是京城最有名的少年才俊! 这样的话听得多了,自然对此人多了几分了解,所以知道他正是出身京城荣国府。 她却没想到,自己会收到来自荣国府的邀请。 “当是时候离开这儿了。” 栊翠庵,听名字便是个不错的地方。 本来她居住在此间牟尼院中,便只因牟尼院主持与她师父有坐禅问道的交情。如今她师父去了,主持虽没说什么,但是院中女尼却对她特立独行,大异于寻常修行女尼的行为十分抵触。 她正有离开此地,另寻安身之所的打算。 值此之时,收到这样的邀请,而且又恰好是那人的府邸,世间事之巧合,当真令人感慨。 佛家修行,从不说什么巧合,所谓巧合,皆是缘。 另则她师父临终遗言,说她命中注定当长居京中,日后会有一段造化,若按此论,或许,她的造化,便在那荣国府中也说不一定。 如此一想她便不再犹豫,当即嘱咐侍儿打点行礼,又让婆子去与主持请辞,做好准备,等荣国府贾家车马来接,便往那栊翠庵中修行去。 …… “什么,大皇子派人到姨妈家,张口要十万两银子?” 王夫人的屋里,贾宝玉面色诧异,近乎不敢相信。 薛姨妈悲叹道:“可不正是,他们让我在下午申时之前筹集十万两送到西安门外,说要是到了时间不送去,他们就会要了蟠儿的命……” 贾宝玉面色精彩,以致于都沉默了。 薛姨妈还以为贾宝玉在怀疑,又道:“本来我也担心他不是大皇子府的人,只是一来他有恃无恐,二者人走后,我让人跟着他的马车,亲眼看到他进了皇城。 我想皇城那样的地方,岂是人人都进的去的,应该错不了了。” 贾宝玉点点头:“他们既然叫把银子送到西安门而不是别处,便错不了。 皇城中,除了大皇子,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行敲诈勒索之事!” 贾宝玉感觉十分无语。 感情大皇子这闹了半天,居然不是为了打击报复?而是看上了薛家的银子? 呵呵,贾宝玉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怒! 大皇子做事荒诞,没有章法这个贾宝玉早就领教过了。 李灵兄妹两的事就是明证。 他以为这次大皇子又是打击报复,没想到,居然连这个都不是,而是缺银子使了? 他这几日火力全开,全力以赴的应对,结果回过头来,发现人家要下的根本就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 大皇子再一次刷新了贾宝玉对于无知和无畏的认知。 难怪朝廷那么多大臣,明里暗里支持的人都是二皇子,实在是——天壤之别! 王夫人道:“宝玉,你可见过这个大皇子,他是什么样的人,若是你姨妈给了他银子,他可能放过你薛大哥?” “倒是见过……不过太太所问,我实在答不上来,大皇子此人十分荒唐,自以为聪明,他的行事,儿子实在无法揣测。” 王夫人听了一叹,是呀,她活了四十几年,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荒唐的事?若非妹妹亲口相告,她都不敢相信。 此时屋里除了王夫人姐妹两个,还有薛宝钗。 宝钗看了贾宝玉一眼,道:“不知道宝兄弟觉得,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明儿哥哥就要开堂问审了……” 贾宝玉一想:“银子我觉得,不必送过去,以大皇子的为人,便是收了银子,他也未必愿意放过薛大哥……” “可若是不送去,万一惹怒了他,你薛大哥不是更吃亏?”薛姨妈急忙道。 贾宝玉想了想,没有把他找到的线索说出来。虽然在座三个女人都非糊涂人,但是所谓机事不密则害成,事情未成之前给人太大希望,要是最后失败了,那种失望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贾宝玉可不想帮忙到最后反遭埋怨。 “既然如此,那就送过去吧。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多少总有些作用…… 而且,大皇子行事如此肆无忌惮,传出去,必定招致京中各家高门府邸的忌恨。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十万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的。大皇子若是以为天人人皆可以任他鱼肉,最后他会尝到代价的。” 贾宝玉冷笑。 京城世家大族,没有任何一家会允许一个把他们当做砧板上的肉,想切一块就切一块的人上位。 薛家再如何没落,那也是开国元老的后代,是属于权贵阶级的人。 所谓物伤其类的道理,便是如此。 “太太,等会从咱们府里,装五万银子,大张旗鼓的运到姨妈家……” 薛姨妈一听贾宝玉这话,很有些感动:“难为宝玉有这份心,银子我们都凑齐了,只是心中没底,这才过府来找你母亲商量商量,并不为筹措银子。” 贾宝玉摇摇头:“不但我们府里,太太尽可以再派人去王家借银子,舅舅虽然不在家,王家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还有和姨妈家有交情的其他家族,都可以去借,不管能不能借到,借多少……” “宝玉你?” 到底是豪门女眷,哪怕不懂政治斗争,但是多少有几分明悟。 薛姨妈有些担心会激怒大皇子,从而危害到薛蟠的安全。 “姨妈放心好了,就算是攻讦大皇子,也是在薛大哥的事了了之后。 况且,咱们这宗人家,再没有任人欺辱宰割的道理,哪怕是皇子也不行。 他既然敢伸手,就要有觉悟问问这个银子是否烫手。” 贾宝玉此话掷地有声,言语中,未曾对天潢贵胄的大皇子有半点畏惧。宝钗抬头,凝视着贾宝玉,她觉得,这样的男儿,方当的起豪情壮志一词。 薛姨妈一想也对,薛蟠明日问审之后便有结果了,不管贾宝玉有何计划,应该都没有影响。 作为被敲诈威胁的一方,薛姨妈要说心中没有怨气,那是不可能的。 “宝玉,你觉得,你薛大哥明儿这遭,到底能不能熬过去?” 薛姨妈希冀的看着贾宝玉。 在她看来,贾宝玉是二皇子身边亲近的人,要是他都没办法,她估计也只能认命了。 “姨妈放心,薛大哥会没事的。” …… 宽整肃穆的二皇子府内书房,二皇子接到贾宝玉的汇报书信,也是一阵无语,随即心中更添一抹自信。 这样的蠢货大哥,如何能够登临大宝,做那万民之主? 几乎未曾犹豫,二皇子手书一封。 “来人,将此信交给礼部左侍郎钱大人。” …… 第168章 周发赌坊 数驾满载的马车叙叙开出宁荣后街,逼近皇城,在西安门外停下。 皇城重地,老百姓不得随意通行。 大皇子早已成年,已封王爵。他的封号,是福康王。 富康王府长史坐在马上,看着前面慢慢开过来的车队,眼睛一亮。 他旁边,一个白面书生笑道:“长史大人且看,在下早就说了,薛家一个家族,如何敢反抗殿下?在下今晨不过略微恐吓她们几句,她们就乖乖把银子送过来了,呵呵呵……” 长史亦笑道:“褚兄大才,此次立了如此大功,殿下必定会重用褚兄的。” “哈哈哈,哪里,日后还需要长史大人多多指教。” “哈哈好说好说。” 大皇子府的人在西安门外谈笑风生,丝毫没觉得他们做的事与草寇无异。 离西安门五十步之外,一架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那儿,一张阴沉的脸出现在车窗口。 若是福康王长史瞧见,定然会暗吃一惊。 此人紫袍玉带,绣大红麒麟,赫然是朝廷二品大员的服色。 薛家老管家带人赶着马车队来到西安门下,虽然对于眼前这些人十分愤恨,但他却丝毫异样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叫为首的人去检查数目。 那为首之人笑着下了马,来到一架马车上揭开箱子看了看便神色满意至极的下来了,并道:“后面的就不用看了,谅你们也不敢耍花样。” 随即吩咐他自己带来的人将马车全部押走。 一路并无意外的回到大皇子府,大皇子景修闻讯高兴的出了内宅,来到前院,看着满院的银子,他笑的合不拢嘴嘴,对一旁的一个年轻公子道:“哈哈,之前吴公子说薛家豪富,本王还不相信,如今看来倒是不假,一天时间,他们竟然就能筹集十万两银子,啧啧,若是本王多给他几日时限,要他个二三十万两,他们不是也拿的出来?” 吴公子,吴凡。 吴凡听闻大皇子如此贪婪的话语却也不见怪,反而笑道:“他们家就孤儿寡母两三人,只要殿下有心,以后自然还有机会,倒也不急于一时。” “哈哈哈,说的也是。嗯,这次吴公子献计有功,为本王立了大功,本王怎么能不赏? 说吧,王府内所有歌姬、,看中哪个,本王直接赏你了。” 听到大皇子将也让他挑选,吴凡心中顿生不适,但也不敢违背大皇子的话,因笑道:“殿下厚爱,在下不敢推辞,在下以为,夏香姑娘便不错。” 吴凡也知道大皇子的性格,他若是不选,大皇子反而会以为他不给面子,因此只选了一个不是太受大皇子宠爱的舞姬。 “好,吴公子眼光不错,夏香别的本事没有,一手弄萧的本事却早已出神入化,哈哈以后她就是你的了。” 吴凡新进之人,还不大能适应得了大皇子的尺度和直接,因此有些尴尬,看了周围习以为常的众人一眼,躬身拜道:“多谢殿下厚赐。” 大皇子呵呵笑了一阵,又对周围的人道:“此次立了功的人,都有赏。” 群臣和幕僚自然连连恭贺。 大皇子再次走前窜后的看了看十多个箱子里的银子、银票,嘴角咧开。 他的王俸一年不过五千两白银,三千石贡米,加上各家皇庄等的产出,一年顶多也就二三万两银子,这哪能够他王府一年的花销? 所以他自然就会想办法各处弄些银子。 没想到这次这么简单,轻轻松松就能弄到十万,王府府库一下子就充盈了不少。 正好陕甘总督说西域多异域风情的女人,下次叫他给本王一次买个百多个回来尝尝鲜,岂不是美事儿一桩? 想到这些,大皇子心情真的不要太好,竟道:“这么看来,薛家那子,本王还真舍不得杀了,要不本王这次就放过他,以后叫他年年给本王上贡,你们说怎么样。” 其他人自然都拍马屁说大皇子英明。 吴凡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薛蟠,他在熙园那回就发过誓,定要叫薛蟠财亡家散! 他一直记着那子对他的羞辱,当然,还有贾宝玉…… 不过贾宝玉如今正如日中天,他还没有办法对付,所以只能先弄软柿子。 “殿下不知道,薛蟠那子,是贾宝玉的狗腿子表哥,若是殿下这次放过他,以后他怕是也难以听从殿下的号令。 贾宝玉可是二皇子的忠实走狗!” 大皇子面色便不悦了,想了想道:“可是本王毕竟拿了薛家的银子,要是再杀了薛蟠,岂不是显得很没有诚信?” 你还有诚信? 吴凡心中一阵腻歪。 “再说,若是薛蟠死了,薛家定然会怀恨在心,以后怕是就弄不到银子了。” 这才对嘛,符合殿下您的风格。 “既然殿下还想要薛家的银子,倒是可以暂时不杀薛蟠,先判他个流放三千里,让他先吃点苦,然后再把他弄回来,呵呵,这中间,殿下不是正好又可以弄一笔薛家的孝敬?” 大皇子一听,顿时用劲的拍了吴凡的肩头两下,大笑道:“此计甚妙!” …… 赵三胖子是吴家的奴才,后来作为大少爷吴凡的长随。不过吴大少爷长随众多,他却不是最受重视的那个。 他没什么大的爱好,除了阿谀奉承自家少爷弄些好处,最喜欢的,就是赌钱。 周发赌场,是他最喜欢去的一家赌坊。 今儿却不知道为何,运气背的很,玩什么,输什么。就连他平时觉得最简单的押大下,都一连输了十几把,买开大,买大开…… 他娘的,不信邪的赵三胖子已经不大记得他是第几次到柜台赊账了。好在似乎赌场的挡头终于知道他吴家的厉害,他要多少给多少,丝毫不怕他还不起,这让他心中得意的同时,也放开了手脚,赌资越来越大,势必要一举翻身。 中间倒也赢过几次。 可是赌之一字就是这样,不知不觉间就能让人泥足深陷。 一个下午过来,他猛然回神,竟发现已经输了几千两银子了。 天,他一个吴家的下等奴才,哪里可能有这么多银子? 他常年混迹赌坊的人,自然知道欠赌坊的银子不还会是个什么下场…… 怎么办,难道向府里支借?不可能的,以大公子的性格,要是知道自己干了这样的蠢事,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赶出家门! “什么破赌坊,故意坑人的吧,玩什么输什么,老子堵了十多年了,从来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你们肯定出千了,我要验色子!” 心慌之下,赵三胖子想到了自己可能被坑的可能。 坐庄之人冷笑一声,就要招呼帮闲上来,此时他旁边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人道:“给他验。” 庄家就什么都不说了,取出碗中的色子给他。 赵三胖子心中惴惴,他虽常赌,却哪里知道多少赌场的门道,不过听人说,色子中可以加水银这样的东西,来达到坑人的目的,于是便要来锤子,把色子砸了。 遗憾的是,没有异常。 看着周围一张张阴冷的脸,赵三胖子无法,垂头丧气的就要离开。 却被赌场的人拦住。 挡头拿出他之前的欠条和抵押信物,道:“之前无端质疑我周发赌场的事便先不与你计较了,只是赵三郎莫不是忘了,加上今日,你已经在我周发赌场欠了五千四百三十两银子,利息钱三百五十两,合计是五千七百八十两银子,给钱吧。” 赵三胖子愤怒道:“除去今儿,我总共不过欠了你们几十两银子,哪来的三百五十两银子的利钱?” “哼,你难道不知道赌坊的规矩,今儿你借了五千多两银子,若是今日还来,我们只算你一天的利钱,若是今儿还不了,那就不是三百多两了! 不过看赵三郎的样子也不像能还得起这银子了,所以,今儿若是拿不出银子,你就别想离开半步。” 周围的人见惯了这样的事,愿赌服输,你自己要和赌坊借银子,怪得了谁? 因此都当笑话一样看着。 “我是吴家的人……”赵三胖子诺诺道。 “哼,到了我这儿,我管你五家八家,拿不出银子,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兄弟们,先请他去后头吃点好的!” 大挡头冷笑道。 第169章 灭门 赌场的后堂,贾宝玉带着茗烟等人和几个亲兵走进一间堂号,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堂号名字。 忠义堂! 有意思,开赌坊的,后面的堂号居然叫做忠义堂。 进了门,一个半脸胡子,身材不是很高,但长相十分魁梧的挡头恭声道:“宝二爷,人已经收拾了一遍了,二爷若是还有别的需要尽管开口。” 贾宝玉点点头,道:“倪二兄弟带人先出去吧。” “是。”倪二再拜之后招手一挥,他的兄弟们就跟着他出去了。 贾宝玉这才看向趴在地上,遍体鳞伤,口中还念叨着:“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我还银子,我一定能还银子的……” 贾宝玉走到上首的椅子上坐下。 “五千多两银子,你今日还不了,到了明儿就是六千多两,后儿更多,如此连滚带利,你一个吴家三等奴才,究竟要还几辈子才能还得清?” 赵三胖子手脚都被用了邢,站不起来,此时忽闻一个年轻却气势非凡的年轻公子声音,便用力抬起头来看:“你,你是何人?” 贾宝玉一行,一看就不是赌坊的人,因为气度和气势都和赌场的那些恶人完全不一样。 “你现在不需要知道我是何人,只需要知道,我能帮你了了这里的债务,另外,我还能赏赐你五千银子,只需要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 大明宫养心殿,景泰帝静静地听着锦衣军副都指挥使赵全的回话,面色难看至极。 “他真的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把银子接回了王府?” “是!” “没出息的孽障!” 景泰帝一怒掷桌,赵全和旁边的竺兰皆不作声。 “这么说,钱钊将此事全部知晓,已经前往各阁部大员的府邸,商议联名弹劾大皇子的事了?”景泰帝声音阴寒。 “回禀陛下,是。西城一共就那么大,薛家数驾马车黄昏之时从西城大道直入西安门,动静很大,根本不可能瞒得过朝堂诸公。 加上福康王府长史亲自出现在西安门,更加不可能瞒得过去……” “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赵全略带诧异的走了。他还以为景泰帝会吩咐他别的事呢。 “你觉得呢?”景泰帝看向竺兰,一脸讥笑。 竺兰似不察觉,只道:“大皇子殿下自幼缺少君父慈母恋怜爱,长于宫人之手,所以行事难免荒诞一些,陛下不必过于苛责。待过些年大皇子成熟一些,自然就好了。” 景泰帝听闻竺兰一番话,略显神思。是呀,若非当年朕身陷囹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后来又忙于夺位,疏忽了对他的关心教导,他又如何会长成今日这般模样? 他之不争气,朕之过也! 不过,他始终是朕的儿子,不论如何,朕打得,骂得,旁人,若敢谋算,朕绝不轻饶! “呵,朕问的是,钱钊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景泰帝冷冷道。 竺兰面上神色不变,心中却是一凛。犹豫了半晌,他沉声道:“钱钊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枉顾君臣之仪,罪不容赦。陛下可命赵全将其问罪下狱,昭示朝廷威严。” 景泰帝冷冷的看着竺兰,同样沉默了半晌,然后道:“既然你觉得他罪不容赦,那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下一次朝会之上,朕不想再看见他出现。” “是,贫僧领旨。” …… 深夜,钱钊回到自己的府中,略感疲惫。 但他胸中却燃烧着熊熊火焰。 大皇子行事肆无忌惮,毫无人主之相,将来若是让他登临大位,钱钊当真不知道,大玄会陷入怎么样一种境地,只怕是民如蝼蚁,士当刍狗,乾坤颠覆,日月倒悬! 不,我钱钊十年寒窗,饱读诗书,二十余年拼搏奋斗,方以不到天命之年,摄位朝廷正二品衔,值此朝廷重大抉择之时,自不能有一丝退缩,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好在,大皇子贪婪成性,毫无顾忌,肆意盘剥士族,如此罪恶昭昭,钱某不信,朝堂诸公还能坐视不理。 这一次,定要叫其永世不得翻身! 简单在仆役的伺候下沐了浴,钱钊来到自己的书房,奋笔疾书,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写了七八份慷慨激昂、忧虑国患的陈情信件,上方题头,尽皆朝堂一二品大员。 写完之后,钱钊沉郁的心思方有一丝松散,随即高兴起来,只要这些信送出去,大皇子必将自绝于朝堂。 因为满朝诸公,少有不出自士族! 大皇子行下此举,已经将他与士族的心,牢牢的分割开来,再无一丝愈合的可能。 可见,圣人教诲终没有错,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 钱钊心情澎湃,直觉自己正在做的是人生最重大的一件事,日后,必能彪炳史册。 “唉~” 一声幽幽叹惋从黑暗中的角落传来,宛若夺命的幽灵。 “谁?” 钱钊久居高位,身上自有一股气度,便是此时突闻诡异,也未现异状,只是皱眉喝问。 烛光所照射不到的地方,慢慢走出一个黑袍之人。 只见他全身笼罩在黑色之中,哪怕已经出现在钱钊不足十步之内,钱钊也看不见他的面貌。 但是钱钊却还是本能的从此人身上感受到浓烈的阴冷、残忍的气息。 “你究竟是人是鬼?” 钱钊喝问,然后下意识的望向门外。 侍郎府,家丁护院众多,若是人,如何进得自己的书房,而外面却一点动静也无? “钱大人不必看了,很快,侍郎府,将没有一个活人。” “大胆!” 钱钊怒喝。 “何方贼子竟敢口出狂言,本官朝廷二品大员,岂能受尔等无名鼠辈恐吓?来人!” 随着钱钊的怒声喝喊,寂静的庭院果然有了些动静,不过很快,就变成一道道闷哼和惨叫声。 黑夜,再次趋于平静。 钱钊惯用的手势和动作,慢慢僵硬。 黑袍中的人再次叹了一声:“若是可以,贫僧倒真是不想取钱大人性命,只是,若是你不死,只怕,别人就安全不了,所以,只能委屈钱大人了。” 钱钊并非愚蠢之人,听见外面再无一丝动静,他终于明白,此人,是别人派来刺杀他的凶手。只怕,外面还有更多这样的人。 无暇顾及妻儿老,他颤巍巍的道:“是何人派你来的?大皇子?” 钱钊觉得有些梦幻,大皇子那样的废物,能够养的出这样的杀手? 黑袍中的人并未搭话,似乎并不急着了结他的性命,而是走到他的案桌之前,拿起了他之前写的那些陈情书信。 “钱大人不愧榜眼出身,文采精华。读大人文章,当真令贫僧这等粗人,也心生向往。 可惜,大人若是能稍懂明哲保身之道,也不会招来今日之祸。 大人若是不死,日后必能成就一番忠义之名。” “哼。” 钱钊冷哼一声,他知道自己定然难逃此劫,心中的恐惧在这等情况下竟被完全压制,他现在是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反而最关心到底是谁要杀他。 “明哲保身……你是陛下的人?!” 钱钊恍然之间,幡然醒悟。 黑袍人沉默不语。 “诃诃。” 钱钊惨笑一声,颓然坐下。 枉自他自诩忠义节烈,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死在君父之手。 可是…… “陛下呀陛下,钱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陛下的万里江山!陛下如何如此薄待于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为何连最后一丝颜面也不给臣留下,竟要用此等宵手段对待于臣?” 钱钊哭诉道,眼中留下半行清泪。 古之士大夫,死于帝王之手实属平常,士人以之为荣。 他钱钊虽不比前人义士,却也不惧死亡! 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般一种死法。 到了此时,他才替自己感觉到一种不值。 如此帝王,何等薄义! 便是要他钱钊死,他也该死在天牢之中!死在午门之下! 而非,半夜死在自己家里,还赔付一家老。 黑袍人一动不动的站着,等待钱钊发泄完情绪。 他心中当真有一丝不忍。 此人虽无将相之才,但足有忠义之名! 可惜,你从一开始就错了…… 片刻之后,黑袍人从宽大的书房走出,站在灯火摇曳的廊檐下,看着幽深的庭院。 此时,原本清幽雅致的庭院当中,早已宛若人间炼狱。 遍地尸首。 只有十数个宛若幽灵一般的黑袍人逡巡其间。 一名黑袍人上前道:“禀总座,钱家人丁,已经全部灭口,共计是二十八口。” 廊檐上的黑袍人点点头,正要招呼离去,忽从偏院的耳房传来一阵婴啼,引得在场所有黑袍人顿首。 “属下失职,这便去处理。” 下方的黑袍人抱拳请罪,然后提刀便往后院走。 “罢了,我亲自去吧。” 廊上的黑袍人幽幽道,然后不理其他人,身形如鬼魅一般窜入后院,闪入一间不大的房间之内。 一座的婴儿摇车停在房间角落,隐隐可以看见里面有一团包裹在厚厚锦被当中的东西在蠕动。 “唉,人越老了,心反而越优柔寡断了。” 黑袍人轻轻拔出手腕间暗藏的匕首,朝着角落里走去。 一张纯洁无瑕,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婴孩原本正嚎啕直哭,看着有人过来立马就不哭了。只是脸上很快闪过一抹疑惑,似乎在好奇这个人是谁,怎么如此奇怪。 黑袍人俯身,粗糙的手掌在他脸上摸了一下,然后慢慢举起匕首。 “咯咯~” 家伙见他行为怪异,还以为是嬷嬷在逗他玩,瞬间破涕为笑,脸上绽放出最童真无暇的笑容。 黑袍人的动作,停留在半空。 良久,他猛然抄起襁褓,裹进黑袍之内。 “哇哇……” 黑袍人顿时伸出手指在他颈间一点,哭声顿止。 前院等候首领的众黑袍人只见一道黑影窜上房顶,留下一句:“以火炬之,迅速撤离。”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然后,侍郎府很快燃起熊熊大火,引来巡夜的官兵大批赶来救火,却哪里还有半个黑袍人的踪影。 第170章 宗阁老 侍郎府的大火,直扑了一夜方才熄灭。 第二日一早,贾宝玉便着禁军将军服,带领五名亲兵,跨马来到居德坊钱府。 一具具烧的焦炭一般的尸首被五城兵马司的军士从废墟中搬出来,摆在宽敞、凄凉的庭院之内。 贾宝玉默然不语。 和贾宝玉同样闻讯而来的官员不在少数,他们大多只是看了一眼,扼腕一声,然后乘轿离开,入宫上朝而去。 不一会,二皇子的銮驾开到。 二皇子下车,看着他曾经不止一次到过的侍郎府成了如今这般废墟,他的双拳紧握,死死不语。 贾宝玉上前见了礼,劝慰道:“逝者已矣,殿下切莫过于伤怀。” 二皇子回头,贾宝玉分明看见,二皇子的牙齿紧咬,一双俊朗的面容,冷的发青。 “子衡,跟我来。” 最后看了一眼已成平地的侍郎府,二皇子木然转身,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贾宝玉亦是叹了叹,走出府门。二皇子身边的太监近侍上前道:“殿下请贾将军上车。” 贾宝玉也不犹豫,踩凳上车,进了车厢之内。 二皇子坐在正面的位置上,正愣愣出神,贾宝玉早非第一次进二皇子的銮驾,况且二皇子不发话,他这般俯视也不尊重,因此自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然后,二皇子开口了:“子衡可知道,钱大人于我,当于何人?” 贾宝玉想了想,道:“钱大人学识渊博,为人正直恪礼,是朝廷柱石,也是殿下的左膀右臂。” 二皇子摇摇头:“子衡错了,他于我,是恩师,是伯乐。” 贾宝玉不语,侧耳倾听。 “我五岁时生身母亲病殁,六岁被母后收养,七岁父皇将我赐予母后为嗣,同年入上书房学习。 届时,钱大人官居翰林学士,经常入上书房教导皇子、龙孙们读书。 不怕子衡嘲笑,那时我胆怯懦,经常被大皇兄欺负。 是钱大人,他发现我在读书一道上有所天赋,每每当着其他先生和皇室堂兄们的面夸赞于我。 此虽令我更加被大皇兄等人敌对,但我从心底感激他。 后来我年岁渐长,大皇兄的各种恶习也被先生们厌弃,也是钱大人,第一个向父皇谏言,立我为储君。” 贾宝玉应承道:“钱大人慧眼,国之名士。” 二皇子再次摇摇头:“就这样,钱大人成为我的坚定拥立者,不余一切心力为我筹谋。我知道,朝野间多有叽其阿谀奉承,但只是我知道,他只是因为极端厌恶大皇兄的为人,谋公不为私。 可是,我却害死了他。” 二皇子陡然悲戚。 贾宝玉便道:“钱大人遇刺,乃国士蒙殇,非殿下之过。” 二皇子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子衡不知道,昨日我收到子衡的书信,第一个通知的,便是钱大人。” 贾宝玉心头一凛。 从二皇子那一眼中,贾宝玉似乎明白了什么。 昨日他给二皇子送的消息,只需要简单运作,便足够让大皇子自绝于天下士族。 从此大皇子几无可能登临九五。 便是登位,也不可能坐稳龙椅。 只要皇帝还念及祖宗的江山社稷,在考虑立他之时,都要慎重。 不足以坐稳龙椅之人登上九五之位,轻则自身不得好死,重则毁掉祖宗基业。 历史当中,前车之鉴,数不胜数。 如此重大的事,贾宝玉还没有资格去做。二皇子既然如此说,那么很显然,钱钊便是二皇子选定去做这件事的人。 可是人居然当晚就遇刺了! 何意?深思,令人全身不寒而栗。 大皇子做的? 大皇子若是有这般机敏,那他就不会做出那样的蠢事来。 那么,只有可能是大皇子身后之人帮他做的补救。 而大皇子不修己身,不学无俗,朝堂诸公多有厌恶,几乎没有人公开表示支持。 便是有少数几个,也不过是死死抱着“立长”这样观念不松的老顽固,这些人,大多都没有身居要职。 立长和立贤,自古以来便是争论的话题。 可惜的是,大皇子和二皇子,熟贤熟不贤,太过于鲜明,才导致了朝堂局势一边倒。 虽然鉴于皇帝春秋鼎盛,大多数人都没有明确表态,但是朝廷形势就是如此,不然也不可能二皇子已经官居户部侍郎,而大皇子仍旧赋闲在王府,无所事事。 如此想来,此中唯一态度不明却最关键的人,就只有景泰帝了。 景泰帝对于大皇子的偏爱,朝堂诸公或多或少都知道。 要是钱钊之死,是皇帝为了保护大皇子而为,那么想想,当真令人遍体生寒。 不仅仅是皇帝谋害士大夫这么简单。 而是说明,皇帝心中,居然是有意立大皇子为储君,为此不惜亲手斩断二皇子的手臂! 二皇子生在帝王家,天资聪慧,贾宝玉能想明白的,他自然也差不远。所以,他才会这么失落与悲凉。不单单只为痛惜钱钊。 “或许,是殿下多想了,此事事发突然,骇人听闻,究竟结果如何,还需朝廷彻查之后,方能下定论。 殿下万不可忧思过重,反而陷自己于不利之境。”贾宝玉试探性的道。 皇帝是二皇子的父皇,贾宝玉体会不到那种被亲人伤害的切身感受,所以担心二皇子产生心结,于己于人都非好事。 但是到了他们这种层次,话也只能说到一半。 究竟能不能守住灵台清明,还得靠二皇子自己。 二皇子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过了许久都没有再说话,于是贾宝玉躬拜之后,告辞下车。 看着二皇子的銮驾往皇城而去,贾宝玉的心头却也添上隆重的阴霾。 钱钊之死,不但对二皇子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对他来说,也是惊心不已。 不论朝堂上二皇子的优势如何巨大,但是立储毕竟是皇帝做主,若是皇帝最后要为大皇子扫平道路,那么他们这些人,最后的结果,又能比钱钊好多少? 钱钊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居然一夜之间被人灭门,凶手之冷酷残忍,令人感到心惊。 也让贾宝玉第一次真正的见识到,皇权的争夺,有多么残酷。 真的是要死人的,死很多人! 原著里贾家几百口人丁,虽然没被灭门,但是实际上,又比灭门好多少?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若是当真如二皇子猜测的那样,钱钊是因为要对付大皇子而死,那么他呢,利用大皇子的差错攻讦大皇子的消息可是他亲自传给二皇子的。 若真是皇帝所为,他自己,是否也上了皇帝的死亡名单? 想到这里,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一直都一帆风顺的贾宝玉,也不禁觉得遍体生寒,前程晦暗。 贾宝玉站在寒风之中沉思,周围的亲兵也不敢打扰。 忽然,一乘八台大轿缓缓的停在贾宝玉的跟前,轿帘掀开,露出一张苍老而又不失威严的脸。 贾宝玉见之,立马上前躬身拜道:“见过宗阁老。” 第171章 银霜炭 宗阁老,宗辙,内阁大学士,兼任刑部尚书。 “怎么独自站在寒风中出神?” 宗辙也是刚去钱府瞧了瞧。 贾宝玉诚声答道:“因想起一些事,所以走神了。” 宗辙略点了点头,问:“可是在想钱侍郎家的事?” 贾宝玉应是,然后道:“学生只是替钱大人惋惜,不知何人如此凶恶残忍,若是朝廷不能查清凶手是何人,朝廷威严法度何在?” 宗辙悠悠一叹:“朝廷会查出真凶,为钱大人做主的。” “朝廷真的能为钱大人做主吗?” 宗辙目光一凝:“你知道什么?” 贾宝玉微微一拜:“学生什么都不知道。” 宗辙看着贾宝玉,忽然笑道:“是啊,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钱大人已近天命之年,人生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他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你不要学他。” “学生谨记。” 宗辙满意的点点头,忽然望着皇城方向,幽幽道:“天日昭昭,因果轮回,谁也不能保证谁能永远站在高处” 宗辙说到一半住了口,又对贾宝玉道:“你若是还想不明白,便去见见太师吧,他会告诉你的。” “是。” 二皇子因为钱钊一门被灭只是,心神失守。 他进宫之后,没有去金銮殿上朝,而是直奔大明宫而去。 养心殿外,大皇子一脸垂头丧气的跪着,看见二皇子,不屑的别过了头。 二皇子也没理他,直接入了养心殿。 “二殿下,您不能进啊,陛下正准备临朝” 太监被二皇子无礼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阻拦。 “让他进来!” 里间响起景泰阴幽的声音。 二皇子跨步入内。 金光熠熠,奢华无比的养心殿内殿,景泰帝正在宫人的伺候下换龙袍,戴王冠。他抬手间,自有太监跪下为他整理长袖的褶皱。 “你这么急着来见朕,有何事。” “儿臣参见父皇,不知父皇可知道,昨夜礼部左侍郎钱大人府中大火,钱大人一家二十余口人全部葬身火海,无一生还!” 二皇子跪地启道。 “朕已知道。”景泰帝淡淡道。 短暂的沉默,二皇子忽然叩首:“儿臣请教父皇,钱钊何罪!” 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内殿,灯火忽然摇曳,变得更加晦暗不明。 宫人们敏锐的感觉到房间之内的气氛冷冽了几分,大气都不敢出。 “钱钊的事,稍后的朝会上,朕会责令刑部严查,倒是你,身为皇子,又兼着户部的职责,此时不在大殿内候着,专程过来寻朕,就为了质问朕吗?”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恳请父皇教我,钱钊所犯何罪?”二皇子再拜。 景泰帝回头,看了他一眼。 “呵,好,既然你执意要问,朕便回答你。 身为臣子,毁谤君父算不算罪?攀附皇子,结党营私,又算不算罪? 哪一条,不足以株连九族? 如今他一死,朕可以既往不咎,你不要得寸进尺。” 二皇子抬头:“钱大人没有结党营私!” “没有?呵呵,元景灏,朕告诉你,朕才是天子,你若想要代替朕发号施令,等朕死了再说!” 景泰帝一脸阴寒之色。 天子身系江山社稷,决不能提及死字。 景泰帝此话一出,所有宫人全部跪地,一动不敢动。 二皇子面色悲戚,他落泪道:“父皇,景灏心中一直有一句话,想要问问父皇。景灏,到底是不是父皇的儿子?为何景灏一直努力做到最好,在父皇心中,还是比不过大皇兄?” 长久的沉默。 “二皇子景灏言行无状,顶撞父君,削去户部侍郎一职,闭门思过,非宣不得入宫!” 薛家,来了天使。 大明宫总管戴权亲自降临,带来了皇帝的赏赐。 各类宫缎、银钱折合数千两银子之多。 薛姨妈惊惶不安,相问戴权。 戴权笑道:“陛下说了,皇商薛家尽忠职守,孝顺皇家,昨日派人送去大皇子府的大批银霜炭,皆属于上等。 大皇子因思寒冬将至,又将其中一部分送进宫中,陛下和宫中诸位娘娘用了皆说好,所以,这是特意给你们薛家的赏,你们还不领旨谢恩?” “银霜炭?”薛姨妈不明所以。 戴权提醒道:“就是昨儿你们送去西安门的那一批,夫人难道这就忘了?” 一旁宝钗见薛姨妈还没悟过来,连忙拉住她,对戴权歉意道:“老内相莫怪,我母亲年纪大了,总容易忘事,昨日我们是送了一批银霜炭到大皇子府,那是之前就从内务府领的差事,原该前几日就送去的,只是后来出了我家哥哥那一档事,所以才耽搁到了昨日。” 戴权顿时笑道:“都说薛家有一位姐,大方知礼,今日一见,果然不凡。好了,东西已经送到,咱家就回宫复命了。” “老内相且留步。” 宝钗给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立马将她们早准备好的托盘端出来。 里面满登登的都是银锭子。 宝钗接过,恭敬的呈给戴权道:“劳烦内相走这一趟,些许敬意,请内相笑纳。” 戴权呵呵一笑,毫无推辞之心,让身边的太监接过,然后道:“按理说凭咱们这几家的交情是不用这么多礼的,不过既然你们诚心,我也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大皇子一早就被陛下呼入了大明宫,眼见今儿都出不来了。 如此一来,贵府大公子的案子,应当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好了,咱家先走了,留步。” “恭送内相。” 戴权一走,薛姨妈和宝钗面面相视。 薛姨妈此时也反应过来,皇帝这是,指鹿为马? “妈就不要多想了,以后但凡有人相问,记得都只能说是送了上等银霜炭给大皇子府,可千万别说差了。” 宝钗叹了叹。 “我知道,唉,听说昨晚出了大事,好端端一个侍郎府邸,竟叫大火给焚了,如此多事之秋,咱们家只求平安,那些银钱之物,没了就没了吧。” 宝钗点点头:“不过,倒是有了一个好消息,若是老内相所言是真,没了大皇子在旁,哥哥的性命应当是保得住了。” 薛姨妈一听,也露出笑容,是呀,只要儿子没事,花再多的银子,她也愿意。 第172章 讼师 顺天府县衙,人山人海,数百位老百姓挤在周围。 两三天前官府就发了通告,今日公开审问皇商薛家大公子当街打死人的案子。 这年头,除了老百姓的案子,少有这种世家大族的案子是公开审问,所以很多人都抱着好奇的心态过来瞧稀奇。 可是一直等到巳时将近,还没有开审,很多老百姓就站不住了,开始喧闹。 顺天宋知府和府丞等几位官员外加吴凡都在内堂喝茶,一名衙役进来通禀外面的情况。 宋知府便道:“早已过了开审的时辰,要不我们不等殿下了,这就开始?” 吴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站起来,无所谓的笑道:“也好,反正人证物证俱在,知府大人直接按大皇子的指示给他定罪就好了,倒也不是一定要殿下亲临。” “吴公子说的是。” 宋知府一脸和煦的笑容,丝毫不与吴凡唱反调。 于是一行人来到大堂,知府坐案首,其余府丞、书记官等人皆依次而坐,吴凡也在客座上坐了。 他是贵妃的弟弟,顺天府很给他面子。 “开堂。”一记惊堂木下去,喧闹声顿止,两排衙役高唱“威武”,声音传至外院,让所有前来围观的老百姓都安静下来。 “带人犯。” 随着宋知府的命令,两名衙役押着薛蟠出现在大堂,还未待宋知府按例审讯,忽闻传报:“禁军都虞侯贾将军到。” 宋知府闻言,就像是听见老友来访一样,笑着站了起来至仪门前迎接。 贾宝玉带着亲兵大跨步入内。 “见过宋大人,既然是公开审讯,下官身为案犯的表弟,是否有资格在一旁听审?” 贾宝玉对宋知府一拱手,十分客气的道。 “那是自然,贾将军请。” “多谢。” 贾宝玉笑着道了谢,然后让亲兵待在外面,自己随着宋知府入大堂。 因为事先不知道贾宝玉要来,没有给他留有位置,所以宋知府便要叫衙役搬上一把椅子来。 “且慢。” 贾宝玉出言打断,宋知府便看向贾宝玉。 “请问这位是?” 贾宝玉指着坐着没动的吴凡道。 宋知府顿时一愣,他自然不相信贾宝玉不认识吴凡,不过他八面玲珑,两边都不想得罪,所以顺着贾宝玉的话介绍道: “这位是吴家大公子吴凡。” 吴凡冷哼一声,自然不会起来给贾宝玉见礼。 贾宝玉笑了笑:“这我倒是知道,我问的是,他以什么身份坐在这儿?据我所知,吴大公子好像没有官职在身,如何能坐在大堂之内?若只是好奇过来围观,当和外面的老百姓一样外面站着才是。” 吴凡顿时生怒:“贾宝玉,你不要欺人太甚!”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不外如是。 宋知府有些尴尬,道:“吴公子是本案的目击证人。” “哦,既然是这样,据下官所知,审案之时,证人不是只能待在偏殿,等候传讯吗?什么时候大玄有这个规矩,证人还能坐在堂上听审的? “这” 宋知府无话可说。 两边都是皇亲国戚,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吴凡面如猪肝之色,因为随着贾宝玉的连翻诘问,堂内所有顺天府的官员,都对他投去玩味的神色。便是那些衙役,都开始打量他,似乎在说,这人谁呀,脸皮怎么这么厚,知府大人都没肯定你有资格坐这里了你还不滚蛋? “哼。” 吴凡冷哼站起来,看了贾宝玉和宋知府一眼,眼中全是阴狠。 贾宝玉自然不用说,可是宋知府没为他说话,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脸,也令他暗自生恨,加上宋知府对贾宝玉笑脸相迎,更让他十分讨厌。 此人,居然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之前大皇子在的时候,他可是阿谀奉承的紧! 吴凡阴沉着脸往外走,路过贾宝玉身边,贾宝玉冷冷道:“什么叫做绕道而行,吴公子不懂,需要本将军的亲兵来教你?” “你?!” 吴凡自然懂贾宝玉的意思,上次熙园打赌他输了,当着二皇子的面答应过从此见了贾宝玉需要绕道而行。 他虽然已经向大皇子靠拢,但是并不敢得罪二皇子。 他还不知道,二皇子已经被皇帝惩戒了。 “贾宝玉你给我记着,吴凡不报今日之辱,誓不为人!” 近乎疯狂的甩下这句话,吴凡转向一旁,狠狠的踢了大堂内的一根柱子一脚,忿忿离开。 其他诸官,看两大世家公子对撕,丝毫不敢插手,害怕被人记恨上。 宋知府看着吴凡忿忿离开,眼中终于闪过一抹不屑。 此人才是真的人,他当了几十年的官,最会察言观色。吴凡方才连他也记恨上了,他自然不会看不出来。 相比之下,贾宝玉此人就温文尔雅多了,除了在对待吴凡的时候。 不过人就得这样,对待自己的敌人,要是还一派温文尔雅,宋知府反而觉得此人不行。 因此待吴凡走了,宋知府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仍旧笑意盈盈的对贾宝玉道:“贾将军,请。” “大人请。” 等贾宝玉在之前吴凡所坐的位置坐下,已经被押着跪在正堂之上的薛蟠顿时大叫道:“宝兄弟,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此话一出,那些来的早抢到好位置的老百姓顿时发出一阵唏嘘之声,对大堂内的贾宝玉怒目而视。 贾宝玉心头暗骂:你这头蠢猪! 于是站起来,对上首的宋知府道:“大人明鉴,下官此来,仅仅只为听审,若是之后下官有说了任何话干扰了大人的审讯,还请大人立刻将下官逐出,以示朝廷法纪威严!” 宋知府笑道:“贾将军言重了。” “还请大人应允,否则下官实不敢坐在这里了。” 宋知府对贾宝玉的态度十分满意,呵呵笑道:“好,本府答应你。” 贾宝玉顿时拜谢道:“多谢大人,不过下官确实有一请,大人也看见了,薛蟠此人蠢笨如猪,便是被人陷害了也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驳,所以,下官依照大玄律,为他请了一位京城讼师,代替他为此案申辩,不知下官此请,是否有违朝廷法度?” “这自然可以。” “多谢大人。” 得到知府的允许,贾宝玉便自回座位坐下。 然后之前随贾宝玉进来的一个白青袍服,大冬天还打着一把折扇的青年便施施然走进来。 “学生徐月茗见过府尹及诸位大人。” 徐月茗,外乡举子,职业状师,京城人送外号徐讼棍! 因为此人分明多才,却不以科举为业,整日抱着大玄律,专门给人包揽诉讼,少有败诉。 因为普通老百姓根本花不起请他的钱,以至于他基本都是为权贵、富商服务,所以京城的老百姓对他,没有什么好名声。 他却也不在意,整日眠花卧柳,诗酒为乐,又不缺少钱财,所以日子过的相当潇洒。 宋知府身为知府,对状师这个行业自然不陌生,也认识徐月茗,所以只是点点头,徐月茗也就暂时退在一边去了。 “薛蟠,王二胡死的当日,有人亲眼看见你指使手下,当街殴打于他,你可认罪?” “啊,我可以不认吗?” 薛蟠似乎听见宋知府言语中的漏洞,立马高兴的反问。 宋知府脸色一黑,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岂容儿戏,再敢如此,本府便令人掌嘴!” 薛蟠讪讪一笑,下意识的看了贾宝玉一眼,可惜贾宝玉正在把玩手中的一件玉器,根本没看他。 “那个,我确实是打过他,可是,我打过的人可多了,总不能他们死了都来找我吧,反正他当时又没被我打死,他后来死了,管我什么事?” 薛蟠很认真的说道,他怕被掌嘴。 他却不知道,他的话,让底下的老百姓有多么愤恨!什么人啊,如此嚣张跋扈,当着公堂之上,居然说自己打过的人多了! 宋知府却没说什么,因为他觉得,人家薛蟠说的是实话。 “哼,休得狡辩,在你指使人殴打于他之后,他回到家中,还不足一个时辰就被人发现死了,经过仵作验证,确实是被人殴打致死。 来人,带人证。” 第173章 还朗朗乾坤一个公道 一番常例的审讯,加上好几位证人一致的指认供词,似乎已经十分确定,薛蟠就是打死了人了。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宋知府下意识的将目光投放到贾宝玉的身上。 可惜贾宝玉全然当做没看见。 “大人,学生有疑问。” 此时,在旁边一直不为薛蟠说话,已经被薛蟠瞪了好多眼的徐讼师说话了。 “讲。” “根据学生当事人的陈述,以及案发当日目击证人的指认,再加上受害人身上的伤势,等等一系列综合起来,只能直接证明,学生的当事人打了人,而不能证明学生的当事人杀了人。” 徐月茗人如其名,生的有些妖孽与阴柔,说话却是无比自信,特别是此时分明入冬,他还将手中的折扇打开,顺势扇了两扇,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他这般作态,不知令多少人心中暗骂娘娘腔,却也令许多大着胆子出门的闺阁姑娘看红了脸。 哇,这个状师,生的好美,好俊,好有型…… 宋知府一个六旬的老官僚自然对徐月茗的仪态没有任何感觉,他道:“受害人被薛蟠殴打,即使没有当场死亡,但他回到家中之后不足一个时辰就死了,又与当场被打死有何异?如何不能证明?” “大人,先不说受害人若真是被薛蟠打出致命伤,之后他还能不能走回自己的家中,便只论一点,在他回家之后这足足近一个时辰,若是发生点别的,或是他自杀,或是……” 仵作立马道:“不可能是自杀,我们反复查验过,死者确实是被殴打致死。” 徐月茗被打断说话也不恼,一收折扇,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是另有其人入室行凶,将被害人打死,然后趁机嫁祸给薛蟠,也就是我这位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当事人。” “子,你他娘说谁不聪明呢……?” 之前贾宝玉说他蠢他忍了,因为他知道贾宝玉是来救他的,但是一个讼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也敢来消遣你薛大爷? 徐月茗眉头一皱,对于如此没有格调的薛蟠,心中十分看之不起,不过,良好的心理素质,让他十分轻易地忽略了薛蟠的话。 宋知府道:“你如此说,有何证据?” “自然是有的,不过,在此之前,学生请问大人,在发现死者身亡的现场,可有发现异常……” 徐月茗微微一笑:“例如,打斗过的痕迹。” 宋知府听了,便道:“本府手下的衙差并没有发现这个情况。” “是吗,大人可以再询问一遍,万一他们疏忽了呢,那样大人岂不无辜受人蒙蔽?” 宋知府眉头一皱,不过看在他是贾宝玉的人,给他一个面子也无妨,还能叫京城百姓看见自己的谦虚和严谨。 “杜铺头,当日你们清查现场之时,可有发现徐讼师所说的情况?” 一个胖捕头似乎十分自信的道:“回大人,没有。” “是吗,捕头大人还是好好仔细想想,若是言之有误的话,最后真像水落石出,旁人说捕头大人渎职是事,就怕有心胸狭隘的人,怀疑捕头大人收了别人的好处,故意包庇真凶,嫁祸薛蟠,也就是我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当事人……” “娘的……算了,老子不与你一般计较了,你说得对,就是有人故意陷害老子!” 薛蟠大声道。 宋知府恼怒:“再敢口出狂言,本府定然掌嘴!” 气势汹汹的薛蟠顿时焉了。 “杜捕头,徐讼师的话你可听见了,还不如实回答。” 宋知府人老成精,看贾宝玉和徐月茗两个镇定从容的样子,他就知道,他们手中定然有什么证据,为了维护他的“青天”之名,所以提前质询。 “这……” 杜捕头下意识的看了郭府丞一眼,对方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是,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呵呵。” 徐月茗丝毫不感到意外,转身对外面道:“带凶手!” …… 旁边的一个雅间之内,吴凡并没有离开顺天府,因为他不放心。 但是当众受辱,他自然不会再出去作证,反正,也不差他一个证人。 他的贴身厮来报:“大爷,不好了,贾宝玉手下的亲兵,把张四,赵六还有钱麻子他们三个抓走了!” “什么?!” “是真的,就在刚才,还有,赵三胖子这子背叛了大爷,之前突然出现在大堂上,把事情给抖出来了,还没等的们反应,钱麻子他们就被抓走了。” 吴凡顿时面色阴沉如水:“他怎么敢?!” “大爷,现在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了,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啊,而且赵三这个该死的混账,居然替对方做了人证,他这是背叛了大爷啊! 现在钱麻子他们也被抓走了,要是他们嘴没把住门,把大爷给抖了出来,那……” 吴凡面色一白。 他这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狗娘养的,难道还敢攀咬我?” 厮心道:攀咬个屁,那些事儿难道不是大爷做的?他们又非什么英雄好汉,随便上几套刑具,估计就什么都招了! “大爷不可掉以轻心,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怎么应对,对了,该怎么应对……”吴凡喃喃道。 怎么办,这个时候大皇子不在,那个姓宋的明显就偏向贾宝玉了,要是那些子当真把我供出来……贾宝玉那个心狠手辣的畜生,定然不会放过我…… 吴凡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始终拿不出一个章法来。 厮建议道:“大爷还是快去找大皇子吧,只要大皇子在,那些人就翻不出浪花来!” “可是大皇子一早就被陛下召入宫中,我如何能把他找来?” “那大爷去找二皇子,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或许二皇子能够……” “放你娘的屁!” 一提到二皇子,吴凡就跟猫被踩了尾巴一样,面目狰狞起来,当即甩了厮一个嘴巴。 “以前我给他鞍前马后,后来他如何待我的?如今我转投大皇子,他心里估计恨不得吃了我,他会帮我?他不落井下石就好了。” 吴凡愤怒道。 厮捂着脸,哭道:“那大爷准备怎么办呀……” “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找姐姐了……” 吴凡根本想不出好办法了,心下害怕的他,一时只想到自己最大的靠山。 “你就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派人通知我,我先走了。对,就这样。” “啊……” 厮有些不情愿,之前那些人有多蛮横他可是看见了的,可是主子有命也不敢不从,因此只能看着吴凡慌张逃走,他却只能留在原地。 大堂之内。 自徐月茗一声“带凶手”之后,后面的情况发生翻天覆地的反转。 一个个人证的接连出场,在一番威慑、逼问之下,一个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版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就这样,吴凡大公子为了报复薛蟠,也就是我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当事人,用受害人孙女的性命,胁迫受害人上前讨要大笔银子。 任何正常人,在被人纠缠之后,都忍不住会动手,吴凡便是算准了这一点,先是这样让薛蟠,也就是我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当事人把受害人打一顿……” 薛蟠已经快哭了。他知道,从今日起,“不太聪明”这个标签,将会牢牢的印在他的脑门上。 不过鉴于徐月茗言辞犀利给力,眼见居然都要把他的罪名洗刷干净了,加上又怕被掌嘴,所以才勉强没应声。 只听徐月茗继续道: “可是受害人哪里能知道吴凡卑劣至极的心思,他挨打之后,本以为按照吴凡的要求做了之后吴凡能遵照约定把孙女还给他,熟料刚回到家中,倒是等来了吴凡的人,不过却不是为了把孙女还给他,而是狠毒的直接将他杀死,从而完成这场嫁祸!” 顺天郭府丞面色发白,可是看着堂下跪着的四五个吴家的人,以及王二胡的两三个邻居,证词相互一印证,孰是孰非,已经十分明了了。 他心道:吴凡啊吴凡,你子做事太不心了,这么容易就被人抓住手尾。 不过,你子死就死,只要别带累殿下就好了。 “呵呵,我不得不佩服吴公子的心思巧妙,这场嫁祸,完美的利用了我的当事人的愚蠢,让他无可辩驳,罪名板上钉钉…… 可是,却有一个十分明显的漏洞,那就是受害人王二胡的孙女,只要她一出去,吴凡强抢民女的事就极为容易败露,到时候,他这个目击证人变成恶棍,我当事人的家族、亲眷就会怀疑,很容易就把背后这一切调查出来。 所以,吴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受害人的孙女奸杀而死,然后沉尸清水渠! 可怜王二胡祖孙,一个老迈,一个更只是花季少女,就因为吴凡为达成报复薛蟠,也就是我这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当事人,竟双双惨死! 青天郎郎,善恶有报,如此恶毒之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还世间公道,不杀,不足以告慰死者在天之灵!” 徐月茗原本阴柔的体态,忽然高大起来,他一甩衣袖,猛然跪下:“还请府尹大人下令,缉拿真凶,惩恶除奸,还朗朗乾坤一个公道!” “请大人缉拿真凶,惩恶除奸,还朗朗乾坤一个公道……” 堂下堂外,数百百姓,齐齐跪下请命。 宋知府无法,看着已经从长安县衙调到公堂之上那具女孩的尸首,他也感觉到无比愤怒: “来人,速将吴凡捉拿归案!” …… 第174章 落幕 大朝会上,就昨夜钱府大火之事,群臣义愤填膺,开始激烈的申饬,要求必须要彻查、严惩凶手。 景泰帝归顺众意,令刑部尚书主导,会同都察院、大理寺一同调查此案。 然后,有人发现二皇子未入殿上朝,便向皇帝询问,方才知道二皇子今晨入宫,顶撞了景泰帝,被景泰帝责令闭门思过。 众臣哑然。 皇子犯错,皇帝教戒此乃皇家家事,并无太多群臣置喙的地方。倒是有人问二皇子一向守礼,今日为何如此之类的话,可惜,并没有得到回复。 “启奏陛下,微臣得到消息,大皇子景修利用监查顺天府审讯之便,派人向皇商薛家索要银子十万两,薛家迫于威势不得不从。昨日黄昏之时,数驾马车从薛家到西安门,最后被福康王府长史接回王府,此事有目共睹。 此乃践踏朝廷法度,败坏朝廷名誉的不义之举,而且勒索数额巨大,臣请陛下,惩处大皇子,还薛家一个公道,还朝廷一个清白。” 是一名御史出列道。 他并非钱钊串联之人,只是从别处听到的消息。 钱钊昨日晚拜访的府邸,都是朝廷大员,他官职低微,还不够资格。 不过,奇怪的是,昨晚答应钱钊,今日要一同联名奏请废除大皇子王位的人,今日却一点动静也无。 “哦,竟有此事?” 景泰帝似乎十分意外,回头问站在旁边的宦官,你们可知道此事? 那入殿宦官道:“回禀陛下,绝无此事,昨日薛家给大皇子送的,绝非什么银子,而是两万斤上等的银霜炭,那是薛家孝敬福康王府的。 陛下难道忘了,昨夜大皇子还给大明宫送了一万斤,说是严冬将至,恐宫中缺少上好的碳火,这是大皇子的一片孝心。 陛下因见数量极多,又将其分给后宫诸娘娘们用,果然娘娘们皆言无烟无尘,属于最好的碳火。 那些银霜炭,便是薛家孝敬福康王府的。 后来陛下听说了,还派戴公公去薛家,嘉奖薛家为皇家办事尽心呢。” 景泰帝点点头,道:“倒是有这么回事,不知周御史这番话,从何处听来?” “这……” 这名姓周的御史本来就是风闻上奏,如今一听自己可能受人蒙骗,闹了误会,自然不敢再言别的。 于是景泰帝便让其退下,眼神巡视了下方众臣一眼,道:“不知诸位爱卿可还有事上奏?” 满朝静寂,景泰帝便道:“既如此,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吴凡回府之后,神色张皇,其父吴天佑发现,一番逼问到底让他把事情交代了大半。 当即挨了两个大耳光却也无济于事,于是吴天佑又亲自派快马往顺天府探听消息。 得到的,却是最坏的消息。 “父亲定要救救孩儿!” 吴凡向着吴天佑跪下哀求。 吴天佑面色阴沉如水,道:“该死的孽畜,做出如此愚蠢之事,死不足惜,要我如何救你?” “爹,一定要救救我,我是你的亲儿子啊!” 啪~又是一个耳光,不过打了之后,吴天佑又颓然坐下: “如今之计,你若想活命,唯一的希望就在你姐姐身上。 你现在就坐我的官轿进宫,去找你姐姐,只要你留在宫中,顺天府便不敢进去抓人。 我随后也会入宫,向陛下请罪,恳求陛下看在你姐姐的份上,留你一条命。” “好好好,孩儿这便走……” 很快,一乘官轿便从吴家出发,飞速的赶往皇城。 “站住!” 西安门下,一队禁军将官轿拦下。 “京城出现暴匪,禁军按例搜查。” 禁军校尉横立在轿子前面,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大胆,我家大人乃朝廷四品大臣,有急事进宫觐见,尔等还不退开。”吴府管家喝道。 “哼,朝廷侍郎府都被暴匪一把火烧了,为了皇城的安全,别说一个四品,便是一品大臣,照样需要搜查。 搜!” 一声令下,军士上前,轻易地将试图阻挡的吴家家丁拦下,揪出了藏匿在其中的吴凡。 吴凡一看到禁军头领,立马便叫道:“姜……姜侍卫?他不是禁军,他是冒充的……” 吴凡朝着其他禁军大喊,试图逃脱。 姜寸冷笑一声:“我乃禁军都虞候帐下亲兵,何来冒充?倒是吴公子,坐在令尊的轿内急急慌慌进皇城做什么,难道是要进宫行刺?” “你,你血口喷人!” “哼。”姜寸冷笑一声,暗道了一声贾宝玉料事如神,然后便道:“吴凡乔装意图混入皇城,将其拿下!” 随即,一名禁军赶往顺天府报信。 顺天府府衙,随着案情明朗,薛蟠身上的杀人罪名,早已经洗清。 虽然有当街打人的罪过,但那是因为对方故意挑衅,他才被构陷,所以实则罪名很轻了。 徐月茗道:“王二胡祖孙二人原本便是家乡受灾,所以逃往京城谋生,不易竟遭此噩运,实在令人可悲可叹。 他们二人的死亡虽然与薛蟠无关,但是毕竟薛蟠曾经使人打过王二胡,虽然事出有因,但死者为大,因此学生斗胆恳求大人,责令薛蟠出钱出资,将王二胡祖孙二人安葬,以赎其罪,也让王家祖孙二人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徐月茗此话一出,百姓们纷纷赞扬。 宋知府嘴角一抽,如此一来,薛蟠哪里还有什么罪,当该无罪释放了…… 不过,本来也是,连那么多老百姓都原谅了薛蟠,他又何必与薛家、贾家为难?因道:“此请合乎情理,薛蟠,你可愿意出资安葬他二人?” 薛蟠没什么眼力界,他早以为他没事了,此时一听要他处理两个非亲非故的人的后事,觉得有些晦气,有些不想答应。 抬起头正要说话,却发现贾宝玉眼中那宛若看一头扶不上墙的蠢猪一般的眼色,他一愣,到底明白了贾宝玉是要他答应的意思。 “好吧,我出银子替他们安葬,保管给他们风光大葬!” 宋知府道:“如此甚好。” 薛蟠便举起双手,示意道:“既然如此,那我脖子上戴的这玩意儿能给我取了吧?戴了半日,脖子都酸了!” 宋知府笑了笑,示意衙役给他解开枷锁。 啪,宋知府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好了,薛蟠当街打死人命一案,已经真相大白,薛蟠实属被人构陷,如今又诚心悔过,愿意替死者安葬,所以,本府宣判:薛蟠无罪释放。” 宋知府宣判完毕之后,正要下令退堂,也就是让老百姓们散了。 徐月茗却又道:“薛蟠被人设计陷害一案漏洞颇大,若是府衙的官差办案之时,能够及时察觉王二胡在住处内有被人闯入殴打过的痕迹,想必真像也不会到今日才查明。 所以,恳请大人,治当日办案之人渎职之罪。” 宋知府看了府丞一眼,他当然知道那日办案的都是府丞的人,心中一笑,果然道:“将杜铺头革职查问,若有严重渎职情节,定严惩不贷。” 杜铺头自然大声喊冤,可惜这些事贾宝玉已经不关心了。 他自然知道顺天府肯定有人和吴凡勾结,至少也是听大皇子的调遣,协助吴凡的。 不过这些喽啰,贾宝玉没兴趣花费心思去收拾他们,除非能弄掉那个郭府丞…… 可惜,对方是大皇子的便宜大舅子,经历了这么多事,贾宝玉如何还不明白大皇子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现在硬碰,是不行的。 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怕没有机会收拾他。 老百姓渐渐散了,贾宝玉看到他的一名亲兵出现,便起身对宋知府笑道:“宋大人派去吴府的人怕是要无功而返了,不若,去西安门试试。” 宋知府一愣。 …… 第175章 酒宴 吴凡被顺天府收监,府尹立马将案件详情写成奏疏,上报刑部。 而贾宝玉自然带着薛蟠离开了顺天府。 临近宁荣街,贾宝玉本欲直接回贾府,薛蟠却死活不放人,使劲的纠缠着贾宝玉,一定要叫他去薛家,说他要好好请贾宝玉喝两盅,以报答贾宝玉救命之恩。 贾宝玉推脱不过,倒也就随他了。 到了薛家,薛姨妈自然是先拉着薛蟠痛哭一顿,三天没见,对薛姨妈来说,就像是过了三年一样,忙不迭声的询问他这几天是不是吃了苦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等等。 尽管平时薛姨妈动辄骂薛蟠为不争气的孽障,但在此时,爱子之情,同样被她表达的淋漓尽致。 薛蟠有些臊了,他挣脱薛姨妈,道:“妈见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说那些做什么,倒叫宝兄弟见了笑话。 对了,我这次之所以没事,全靠宝兄弟。 妈和妹妹是不知道,宝兄弟他” 说起今日的遭遇,薛蟠就没开始眉飞色舞,将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他生怕母亲和妹妹两个不知道今日他有多么“神气”! 可惜,薛姨妈母女两虽不方便去听审,却派出了好几拨人,隔半个时辰就往家里通报一回。所以,她们虽没有亲至,却也和亲眼看见差的不多了,自然知道他今日表现的有多蠢 不过,为了照顾薛蟠此时的心态,她们都没说出来。 薛姨妈此时也想起可能有些忽略了贾宝玉,此时连忙对贾宝玉道:“确实是多亏了你,我的儿,姨妈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贾宝玉顿时一摆手:“姨妈客套了,不过是应份之举。 不过,既然姨妈这么说了,我倒是有一句话想要和薛大哥说说。” 贾宝玉忽然正色,薛蟠立马道:“宝兄弟你有什么就直说吧,从今儿起,你就和我的再生父母一样,你说的话,我定然不会不听。” 薛姨妈瞪了薛蟠一眼,不过也知道薛蟠向来说话都是这么顾头不顾尾,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注意着,她也想听听贾宝玉想说什么。 贾宝玉道:“京城之地,多有是非,薛大哥出门在外之时,还需要多加谨慎心为是。 这次薛大哥能够平安无事的归来,并非我有多么大的本事,而是薛大哥运气好,恰好遇上的是吴凡那样的人。 他自己行事不周密,才让我这么轻易就找到漏洞,替薛大哥查清了真相,得以还你清白。 若是下次,薛大哥遇上更加狡猾,行事周密的对手,只怕,想要平安无事,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这一点,薛大哥自己要是始终记不住,早晚有一天,还要栽跟斗!” 薛蟠听了,多少有些不得劲,薛姨妈却是感动莫名,贾宝玉说的话,正是她的心里话,因此喝骂薛蟠道:“还不多谢你宝兄弟,他说的话,每一句都是金玉良言。” 薛蟠这才嘻嘻笑道:“好了,宝兄弟说的我全记着就是,以后尽量防着那起子人就是。 妈今儿可准备有酒?方才我就说了,今儿定要请宝兄弟好好喝两盅,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呢!” 薛姨妈不理薛蟠,反而笑着对贾宝玉道:“我的儿,为了他的事,辛苦你忙前忙后这几天,姨妈也没有别的可以谢你的,只好提前备了一桌酒席感谢你。” 贾宝玉顿时笑了。 他虽然对于薛蟠惹是生非的能力十分不悦,但是却深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道理,因此只是提醒了薛蟠一句,就放过去了。 人各有命,非别人可以左右。不管薛蟠听没听进去,以后能不能做到,他的情分已经做到了。 就像二皇子一样。 想起二皇子,贾宝玉不由一声叹息。钱钊之死,对他的打击很大,让他失去了往日的沉稳与镇定,居然亲自跑去大明宫找皇帝质询,结果 与天子讲亲情道理,结果不问自知。 不过贾宝玉却并没有觉得二皇子此举不对,相反,这样并非时时刻刻以得失为首要考虑,有感情的老大,才是真正值得追随的! 所以,哪怕二皇子一时受挫,贾宝玉相信,这对二皇子来说也是一次成长,要不了多久,他会重新站起来。 到时候,他会比以前,更优秀。 “宝玉?”薛姨妈见贾宝玉突然出神,便招呼了一声。 “哦姨妈说笑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正好我早就馋了姨妈家的好酒好菜,今儿定要痛痛快快的吃一场才罢!” “呵呵呵。”薛姨妈顿时笑了起来。 两姨亲戚之间,虽然亲近,但要说什么一家人之类的话,总是有些牵强。 不过要是贾宝玉和宝钗的好事一成,这句话,就再没有一丝错了。 “对了蟠儿,我已经让管家在外面也置了两桌酒席,这几日可不是只有你宝兄弟一个人在为你的事操心受累,你宝兄弟手底下那些人,也跟着忙前忙后,尽心尽力的跑了好几日了。 他们你也得好好谢谢,所以你还不出去招呼一下?再好生陪着喝一杯酒再进来。” 薛蟠一听,倒也没有任何异议,和贾宝玉说了一声等他之类的话,就出去了。 贾宝玉暗道薛姨妈会做事。他手下那些人,姜寸就不用了说了,本身就是从五品的职衔。 还有茗烟、李贵以及他帐下的那些亲兵,这些都是经常跟在贾宝玉身边的人,薛蟠若是和这些人处好了关系,也就是和贾宝玉处好了关系。 另外,薛姨妈也说的不错,这次茗烟等确实也是出了大力的。 薛姨妈此举虽,却能在很大程度上收买茗烟等人的心。 良好的关系,就是这么处出来的。 来到薛家的饭厅,宝钗已提前在此间布置好了一切。 贾宝玉说要等薛蟠回来再入席,薛姨妈笑着说“不用”,还说薛蟠好酒,一喝起来就没完没了,还不知道他会在外面待多久呢。 贾宝玉本来就是非真心要等薛蟠,闻言自然就不再推脱,在推着薛姨妈在上首坐下之后,观宝钗的站位,察觉她要坐的的位置,提前在她旁边坐下。 宝钗不查贾宝玉的用意,见贾宝玉在薛姨妈左手边坐下,她就要绕到另一边去。 她深谙礼仪,三人落座,自当一左一右陪侍在长者两侧。 “宝钗,你就坐那儿吧。” 薛姨妈笑呵呵的,也似漫不经心的道。 宝钗对贾宝玉的行为反应迟钝,但是对于母亲的话,却是瞬间回过味来。 她心下略显窘意,下意识的看了贾宝玉一眼,见他也看着她笑,宝钗面颊微微一红。 此时若是再走开就太显痕迹了,因此便挨着贾宝玉坐了。 见此,贾宝玉呵呵一笑,席上的气氛顿时温暖和煦起来。 薛家的酒宴,贾宝玉也不是第一次吃了。 不过这一次,薛姨妈格外的热情,连宝钗都笑着劝了几杯酒。 贾宝玉因为朝堂上的那些破事,这两日心情并不是很愉快,此时倒真就畅怀大饮了起来,其间说说笑笑,一扫胸中阴霾。 这些还就罢了,薛姨妈和宝钗两人毕竟是女子,就算是劝酒也是有度的。 后来薛蟠进来了,这子喝酒哪有个度量,只要来了兴头,不喝趴下誓不罢休的主。 不过因为今儿确实该高兴,又是在自己家里,加上又为了酬谢贾宝玉,所以薛姨妈也没拘着。 酒宴,很酣畅。 第176章 好可爱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问王夫人:“这么说,薛蟠的案子已经结了,他是被人冤枉的?” “确实是被人冤枉的,如今蟠儿已经被无罪释放了。” 贾母闻言点点头,面色好看了一些,又道:“宝玉呢?” 王熙凤插话道:“老祖宗不知道,今儿在那顺天府的大堂上宝兄弟有多神,就这么坐在那儿,什么话都没说,他手底下的人就把事情全给办了。 连顺天府的老爷都没弄清楚的事,偏宝兄弟给弄清楚了,不但给薛家大兄弟洗清了冤屈,还把那目击证人,也就是吴贵妃的那个混账弟弟给牵扯了出来。 原来竟是出贼喊捉贼的戏码。 那个吴家大公子才真不是个人,自己把人打死了,冤枉到薛家大兄弟的身上就罢了。 为了掩饰罪行,他还把人家的孙女给杀了。” 王熙凤自然知道是怎么杀的,只是因为三春及湘云都在,她没说细。 就这般,还让三春等人“啊”的叫出声来,捂嘴惊骇。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比薛大傻子坏多了! 贾母也叹道:“说起来也是名门了,怎么干出这般下作的事?” “老祖宗不知道,那个什么吴家大公子和薛家大兄弟有仇,以前在熙园的时候就闹过一回。” 王熙凤还是只说别人的不好,贾宝玉和人也有仇的事是一点也不提。 贾母便道:“所以我就说,爷们家没出息就罢了,只要不出去惹事,家里的富贵也就够受用的了,也不用亲人长辈跟着担惊受怕。 这一点,琏儿就做的很好,他就从来不在外面惹事。” 贾母当面夸贾琏,众人自然看着王熙凤一笑。 王熙凤一撇嘴,又把话题岔开:“方才老太太还问宝玉哪儿去了,宝兄弟帮了姨妈家这么大的忙,姨妈自然把他心疼到骨子里去了,这回子旁人都不请,只把宝兄弟请到自家院子里,单独设了酒宴款待呢!” “凤丫头就爱浑说,倒不是不请旁个,之前他姨妈就派人来说了,今日天色已晚,不敢惊动老太太,等明儿她自然要在家里再设酒宴,邀请咱们一起都过去热闹热闹。” 王夫人怕贾母多想,适时打断了王熙凤的话。 贾母却没多想:“你们去吧,明儿我就不去了,身上不大好。” 贾母虽然喜欢热闹,连奴才们的酒宴,若是心情好了,她也愿意去。但她也不是什么酒席都往上凑的。 她不喜欢的人,她就懒得去。 薛家为薛蟠贺,她当然不乐意去。 “对了,现在这么晚了,你们记得派人去接宝玉,别让他吃的太醉了,对身子不好。” 贾母嘱咐了一句,王夫人立马道:“老太太放心,他姨妈很心疼他,不会让他吃太多酒的。” 贾母这才点点头。 薛家院,薛姨妈却并不像王夫人预料的那样,让贾宝玉少吃酒。 “妈,上回从苏州买回来的酒呢,怎么不搬出来招待宝兄弟?” 薛蟠已经神志不清了,但是还记着招待贾宝玉。 他拿起酒壶一看,发觉里面似乎是没酒了,顿时对宝钗喝道。 宝钗正在给薛姨妈斟酒,闻言自是好好瞪了他一回。薛蟠尚有一丝清明,意识到看错了人,又扫视了一圈,冲丫鬟同喜道:“还不快去拿好酒来,我还要和宝兄弟再战三百回合!” 薛蟠的丑态百出,让薛姨妈很是觉得丢脸。 看了一眼旁边的贾宝玉,见他也已经是憨态可掬,心中一笑,便命人扶薛蟠下去休息了。 “不,我还要喝,喝” 随着薛蟠不服的声音,他人已经被婆子丫头们拖走了。 “我的儿,可尽兴了?”薛姨妈笑着问。 贾宝玉反应迟钝,随即才道:“有点头晕” 薛姨妈呵呵一笑,道:“要是还没尽兴,尽管再喝,姨妈家别的没有,酒还是有的。” 说着已经端了另外一壶过来。 贾宝玉顿时吓得直摇脑袋。 宝钗嗔道:“妈,宝兄弟已经喝的不少了,你就别让他再喝了。” 言语间,俨然一副护夫的模样,让薛姨妈看着她直笑。 宝钗被看的不好意思,又瞧了贾宝玉一眼,发现他已经没了往日的精明,只是跟着薛姨妈一起笑,心头就松了口气。 一时薛姨妈叫厨房新做的菜端上来,薛姨妈就夹了一块到贾宝玉的碗里:“来,我的儿,再吃一块鹿肉,之前光顾着让你吃酒,你肯定还饿着呢!” 被新鲜热腾的香味一冲,贾宝玉果然觉得腹中有些饥饿感,倒是毫不客气的吃了鹿肉。 见状,宝钗又给他夹了两筷。 贾宝玉更是喜不可遏的吃了起来。 薛姨妈母女两个就看着他吃东西,气氛一扫之前的喧闹,变得有那么一丝温馨之意。 一时贾宝玉吃毕,薛姨妈又劝了两句,被贾宝玉推迟了之后,薛姨妈便叫宝钗和莺儿送贾宝玉到她外间的炕上去歇息。 薛家自然有厢房,只是此时已入冬,厢房不如她屋里的炕暖和。加上贾宝玉是她的甥儿,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贾宝玉连说不用,说他还能走。 薛姨妈遂笑道:“我的儿,如今时辰尚早,你又吃了好些酒,外面的都是些糙汉子,哪里知道如何服侍人?等会你们府上定然要派人来接的,到时候再走也不迟。 再说,姨妈这里也不是旁处,你就好好歇歇,等会我让人叫你。” 贾宝玉听了,恰恰此时打了一个酒嗝,他脸一红,看着周围露出嘲笑表情的人,倒也不好意思拒绝了。 于是,在宝钗的和莺儿的扶持下往正屋而去。 休说此举违礼,宝钗是贾宝玉的亲表姐。姐妹之间搀扶照顾算不得什么出格的事,正如探春和惜春等一般,搀扶拉扯都是常事。 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表姐是可以娶的 薛家在异乡,家里伺候的丫鬟是很少的,薛姨妈都只三四个,宝钗只有两个,经常跟着她的更是只有莺儿一人。 在扶贾宝玉到正屋的外间之后,宝钗亲自给整理了热炕,莺儿扶着贾宝玉坐下,又给脱了鞋袜,抬着腿上了炕。 宝钗便道:“宝兄弟就在这儿歇一歇,等会儿你们家的人来了,我再叫你。” “多谢宝姐姐” 醉酒之后,人是很容易犯困的,特别是不能沾床,一沾床,保准睡意滚滚而来。 更别说薛姨妈这张炕又大又暖和,贾宝玉几乎想也没想,倒下就开始眯眼。 宝钗本来是叫人准备了醒酒汤的,见贾宝玉这般,心下一笑,没忍心叫他起来,故而只用眼神示意莺儿将汤端下去,自己又给他披上被子,然后就在边上坐着,也不说话打扰。 其实凭她的知礼,自然知道,服侍贾宝玉歇下之后,她就该离开的。 只是,这样能好好观摩一下贾宝玉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她很舍不得走开。 经过这么长时间以来薛姨妈对她的灌输,加上,她自己对万事万物独到而自信的理解,她早已明白,贾宝玉便是她理想中的未来夫君人选。 身份尊贵,才学与志向皆不同凡俗,偏偏还生的那般俊逸。 还有很多很多令她都忍不住心动的地方。 特别是,贾宝玉对她还那么尊重。尊重她的家世,尊重她的处事,尊重她的守礼。 这样人,什么样情窦初开的女孩子不喜欢? 甚至,曾经她还想过,若是她也能像黛玉那样,不顾世俗礼法,像普通姐妹那样和他厮混在一处,打闹顽笑 可惜,广博的学识告诉她,成功的女子,是不能这样的! 或者说,她已经做不到那样了。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女子出嫁之前需懂事、守礼。出嫁之后,三从四德,帮助夫君处理好背后之事,让其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一个官家太太该有的责任。 若是失了规矩,自然会令人看不起,日后也难服众。 宝钗一时走神,竟也忘了想要借着机会细瞧瞧贾宝玉的初衷。 旁边的莺儿见姑娘不走,她自然也不能走,否则,才真的容易招人闲话呢。 所以,她就安安静静的躲在旁边,偷偷瞧自家姑娘面上的神色。 好有趣呢,好难得看见姑娘露出这些儿女的姿态。 忽闻炕上一阵低低的呓语。 不是特别清楚,莺儿细听之下才勉强听到三个字: “宝姐姐” 莺儿一愣,看着自家姑娘原本白皙的脸蛋慢慢变得绯红,莺儿咯咯笑出了声。 宝钗抬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回头看了已经睡着的贾宝玉,面上一羞,再也忍不住,起身说了一句:“你在这里守着。”然后就抬脚走了出去。 心中却在直颤,宝兄弟怎么会这样,他是梦着什么了吗? 轻轻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宝钗加快脚步去寻母亲去了。 后面莺儿在宝钗走后,居然又悄悄上前看了一眼贾宝玉,她的感官完全不同。 呀,宝二爷真的好俊,而且,好可爱呢 她侧耳想再听听贾宝玉说的什么,可惜,就再没听到什么了。 第177章 堪当皇族表率 熙园濯尘殿前有一湖,名曰沉月。 其水渍清冽,在月圆之时,能够将天上的圆月完满的装入水底,沉月之名,因此而被太上皇所赋予。 沉月湖前,修建有一三尺高的平台。 此时太师叶琼正专心致志的坐在一张凳子上,陪着太上皇钓鱼。 虽已黄昏,但他丝毫要走的意思也无。 太上皇在钓上来一条鲫鱼之后,呵呵笑了一声。周围的太监赶忙上前来帮忙抓住落在木板上蹦蹦跳跳的鱼,放入玉盆当中。 恰巧此时叶琼面前的鱼竿也被扯动了一下,放眼望去,果然水中浮漂已经点入水中,叶琼便抓起鱼竿,用力一扯。 似乎因为他太过于老迈有些力不从心,这一扯身子就往前倾,凳子都挪动了一下,与木板之间摩擦发出“嘎吱”的声音。 “心。” 太上皇出言提醒,旁边太监赶忙上前扶住,顺便协助把鱼给提上来。 同样是一条鲫鱼。 叶琼重新坐稳之后方笑道:“让太上见笑了,老臣这身子越来越不中用了,不像太上,这么多年过去,龙体还是这般健朗。” “呵呵。”太上皇笑了,道:“你也该好好保养身子了,若是朕记得不错,你比朕要可要好些岁数。” “太上记得不错,老臣是比太上一些,不过身子嘛,比太上就差远了。” 太上皇待内侍把鱼饵重新上上,就将鱼钩抛入湖中,然后笑道:“你一口一个老臣,偏偏你又比朕年纪,岂不是在提醒朕,朕更老了?” “老臣失察……呃……” 叶琼略显尴尬。 太上皇见之便笑了:“罢了,都说人过七十古来稀,我们都是古来罕见的老古董,又有谁还敢说自己没老? 况且,当年随着朕一起上阵杀敌、指点江山的那一批人,如今可是没剩几个了,他们中,也大都回老家享清福,也就只有你还在为儿女的事操心。 对了,上年朕听说你有意给你的宝贝儿孙女招婿,可有了中意的人选?” 叶琼见太上皇心情不错,居然开始关心这个,便作遗憾状道:“倒是相中了一个,可惜,人家没相中我家。” 太上皇果然被勾引起了好奇心:“哦,竟有这样的事?蓁蓁那丫头朕也见过,京中只怕再难找出比她模样还要好的人了,加上又是你的孙女,怎么会有人没看中? 是哪家的儿郎,这般没有眼力界?” 叶琼摇头一叹:“说起来人太上还见过的,就是上年在熙园给太上献上贺寿诗的那子。” “哦,是他?” 太上皇一奇,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神色,道:“确实是个不可多见的少年才俊,不过,贾家虽为开国勋臣之后,但要说他家看不上你家,朕却是不相信的。” 叶琼笑道:“倒也不是看不上,只是那子年纪似乎就心有所属的样子,对臣的百般示意置若罔闻。 虽然说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但他好歹是臣的学生,臣见他那个模样,自是不好意思向他父亲开口提亲了。” “哈哈哈哈…” 太上皇开怀大笑,似乎看见老臣下窘迫的样子,令他很是开心。 “真没想到,你一生挑剔,最后会折在自己弟子的手下。哈哈,既然你那般喜欢他,不如朕下旨,让他们两个奉旨成婚如何。” 太上皇似玩笑的道。 他知道叶琼老年来唯一的心愿就是一对孙儿孙女有个好归宿,他不介意在这件事上帮他一把。 叶琼原本也只是为了挑起太上皇的兴趣故而才如此说,事实上他以为贾宝玉恪守己身,是因为二皇子的原因。他也不想让贾宝玉因此与二皇子生出嫌隙,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迟向贾政提及联姻之事。 如今一听太上皇的话,他心头顿时一动。 若是如此,大好! 自古以来,只有和皇家关系极为亲密,或者深得皇帝恩宠的人,才能得皇帝的赐婚。 若是孙女和子衡能够得到太上皇的赐婚,对于子衡以后的前程也是极为有利的。有了太上皇的无上恩泽,便是宫中的陛下,也会多给予几分隆恩。 想起宫中的皇帝,叶琼顿时眉头一皱。 好歹他也在景泰帝手底下做过几年的首辅,却始终看不清景泰帝内心的想法。以前每每在南书房议事,总觉得景泰帝心思很重,行事也总是给人一种阴谲之感,大不似一位帝王通常的心态。 就拿立储之事来说,景泰帝也已近天命之年,按理确实当立储君了。可是对于朝臣上奏立储的奏折,全是留中不发。 难道,他在忌惮二皇子? 又难道,他当真有意立大皇子为储?以大皇子的荒唐无能,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的。 俗话说天家无私事,便是皇帝也不可能任意妄为。涉及立储这样的大事,顺应天心民意,才是帝王最明智的选择。 而朝廷诸公的人心向背,就是天心民意。 “怎么,你不愿意?” 太上皇笑着说完赐婚的话之后,见叶琼陷入沉思,显然在思索得失,这令他略微有些不悦。 叶琼立马下拜道:“多谢太上天恩体沐,老臣叩首跪谢!” 君无戏言,皇帝的玩笑,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金科玉律,不容人讨价还价。 “呵呵呵,起身吧。” 太上皇笑了笑,单手扶起叶琼,忽然又道:“今日你前来,除了与朕叙旧,就没有什么别的事和朕讲?” 叶琼正首道:“太上明鉴,老臣实是因思念太上,特意前来请安,不敢拿世俗之事前来扰了太上的清静。” 太上皇便把他瞅了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个老滑头!” 不过随即太上皇就正色道:“不过,便是你不说,朕也知道近来朝中发生的一些事。哼,老祖宗和我等先辈浴血奋战打下来的江山,岂能由他肆意妄为? 冯祥,你明日亲自去二皇子府传朕旨意,嘉奖二皇子景灏山东赈灾有功,堪当皇族表率,可提前行冠礼,届时朕将亲自为其加封王号。” 叶琼心下大喜,却没有叩拜道谢,因为他没有资格替二皇子叩谢。二皇子是他的外孙不假,但更是太上皇的亲孙,在太上皇面前,他反而是外人。 这就是他不主动提朝堂之事的原因,归根到底,臣子是不该干涉天家立储之事的,更没有资格言帝王之过,这是大忌讳。 …… 第178章 夜色 夜幕降临。 贾宝玉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 加上又察觉自己睡在一张温暖香香的床上,更是美美的伸了个懒腰,手脚在被窝里滑动,感受着绵软的气息。 忽然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躺在未来丈母娘的地盘上! 一个翻身坐起来,贾宝玉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大暗了。 房间内昏暗的烛光下,丫鬟莺儿单手撑着脑袋,坐在茶桌边睡着了。 笑了笑,贾宝玉感觉腹中有了些尿意,便穿了鞋袜下炕,走到莺儿身边,上下打量了她一遭。 不得不说,世家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大多是精挑细选的,这个莺儿就继承了部分宝钗的雪白,而且颇有些娇憨可爱的模样。 伸手捏住她的嘴角一扯,顿时把她弄醒了。 “呀,二爷醒了?” 莺儿似乎不觉得她才是被人弄醒的那个。 贾宝玉嘴角一动,道:“茅厕在哪? “啊,在后院” 莺儿脸红红的低下头道:“我带二爷过去吧。” 说完莺儿埋着头往后门上走,贾宝玉也就跟上去了。 后院宽敞,树木丛生,只在远远的角檐下挂着一个灯笼,在夜间显得有些昏暗。 莺儿便道:“二爷稍等,我去提灯笼给二爷照路。” 贾宝玉一把拉住她,反问道:“你怕黑?” “我不怕呀,我是怕二爷看不见” “嗯哼,你都不怕我还怕?还是你担心等会看不仔细,所以要借个灯笼来瞧瞧?” 贾宝玉坏坏的一笑。 莺儿本来还没听明白贾宝玉说的什么意思,只是看着贾宝玉面上的神色,倏忽明白过来,顿时羞的耳根子都红了,啐道:“二爷,你!流氓。” 贾宝玉呵呵笑了一声,松开她的手臂,道:‘好了,快点带路吧,等会我都憋不住了。’ 莺儿埋着头,不敢再应声。 来到茅厕之前,果然这边更黑了一些,莺儿终于还是提醒道:“二爷仔细一些,心摔了。” “嗯。”贾宝玉抬腿,迈入木棚搭建的茅厕。 凭着感觉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将体内多余的液体排出体外,微微一抖,完成工作走了出来。 莺儿等贾宝玉出来,便往旁边一站,给贾宝玉让开道。谁知脚后一个不察,绊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身子就是一歪。 便在此时一道有力的身影将她拦腰搂住,她方惊魂一定,然后羞羞的道:“多谢二爷” 莺儿身子娇,年纪也比较,搂在怀中颇有种身轻如燕,家碧玉的感觉,贾宝玉一时便有些不舍得放手。 今夕醉酒,憩初醒,正是男儿阳气最盛之时。 加之,宝钗一时之间难以一亲芳泽,便用她的贴身丫鬟填补填补也是好的。,另外,古代才子佳人的说也告诉了世人,若要得姐青睐,先得攻克她的贴身丫鬟! 拿下莺儿,对收服宝钗大有益处。 凡此种种下来,他又哪里会客气,双臂间更加用力三分。 “二爷,你该放开我了” 莺儿倒在贾宝玉怀中本来就羞,此时感觉到贾宝玉的动作,更是心肝乱颤。 怎么办,二爷想耍流氓! 但是,她没有办法拒绝。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以后是要随着自家姑娘一起嫁人的,虽然不是一定会伺候将来的姑爷,但是也八九不离十了。 她更知道,太太和姑娘都是属意于二爷的,那么,将来她也差不离会是贾宝玉的人。 这是一。另外,她一个丫头,也没有自家姑娘那般的坚守,二爷那么俊、那么温和、那么年轻有为 她都要醉了。 却说朦胧也是一种美,贾宝玉此时瞧着丫头脸上不太清晰的娇羞变换,感受着怀中人儿的娇软和活力,他用力一搂,便已经将她整个儿抱了起来。 “呀”莺儿上身失去依托,立马伸出双手环住贾宝玉的脖子,双腿也不自觉地架在贾宝玉的腰间。 如此羞人的姿势,令她一个黄花姑娘如何面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别开脸。 “呵呵。”贾宝玉笑了笑,如此近距离他终于能看清莺儿的面色,不得不说,真的很红,绯红,宛若熟透的苹果。 贾宝玉轻轻在红苹果上亲了一口,在对方“呀”的一声中,笑道:“你羞什么,反正迟早也是我的人。” 一听这话,莺儿心中,突然就高兴起来。 嘻嘻,原来二爷真的喜欢姑娘!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这么一想,她最后一丝戒备也放下,身子软了下来。 贾宝玉呵呵笑道:“来,让二爷也尝尝你嘴上的胭脂” 尝够了新鲜、香香的胭脂味道之后,就在贾宝玉要有更进一步的举动的时候,后院里的走廊上,传来宝钗清正雅丽的声音:“莺儿” 莺儿听见宝钗叫她,顿时惊醒,这才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自家姐的事,赶忙挣着从贾宝玉身上下来。 贾宝玉看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知道她很怕被宝钗发现,因此也没再阻拦,待她略微平复心境之后,便当先走出阴暗处,来到院子里。 果然,一身鹅黄色长裙,端庄娴静、亭亭玉立的宝钗正站在明亮处,静候着。 “宝姐姐。” 贾宝玉面色镇定,甚至还一如往常的带着一丝看见宝钗的喜色。 宝钗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他身后微微低着头的莺儿。 莺儿似有些惧于宝钗的威严,没听见宝钗说话,便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声道:“二爷醒了之后要解手,我便带二爷上后院来了” 解释完之后,还是没得到自家姑娘的回应,她的脸渐渐由微红变回粉白,慢慢的,有些发白。 “咳咳,之前喝多了酒水。”贾宝玉看莺儿完全不是宝钗的对手,这个时候不得不帮她解围。 宝钗这才将眼光移开,只是道:“后院光线不好,怎么不打灯笼过来。” 莺儿连忙道:“本来我要打的,只是二爷着急,这才没有。” 宝钗点头表示知道了,事实上,她之前到屋里看贾宝玉不在,也猜测是上后院解手去了,所以才在这里来等着。 “袭人还有你们府里的人来接你了,我特意来叫你的。” “让姐姐费心了。” 贾宝玉微微一笑,两个健步上了台阶,与宝钗并立,并催促道:“宝姐姐,我们走吧。” 见此宝钗也笑了,她这一笑,仿佛春风佛来,静寂的夜色似乎也变得明亮了许多,让贾宝玉都看花了眼。 宝钗又是一羞:“呆看什么,还不走。” 第179章 审问 不知何时,宝钗面对贾宝玉之时已经不能全然镇定,此时被他这么呆呆一瞧,觉得羞臊难当,破天荒的娇嗔一句。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忍不住脚步一抬,就往前走了。 刚走了两步,察觉到贾宝玉迈着沉稳的步伐跟在她的身边,她又悄然放慢了脚步,轻声道:“这次我哥哥的事,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哥哥当真要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这个家该怎么办了” 贾宝玉偏头,见宝钗说的认真,他日显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同样认真道:“宝姐姐可还记得,三日前我说过的话?” 宝钗一听,只略作回思,便已想起贾宝玉所指何话:便是为了宝姐姐,我也会尽力的。 她猛的一低头,似嗔怒道:“你还说,那日还没来得及说你呢,一天大过一天了,那样的话也能随便对女孩家说的!” 她是想以表姐的身份教训贾宝玉当日言行失当,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其中的娇羞。 “呵呵。” 贾宝玉微微一笑,在宝钗诧异的眼神中,轻轻拿起她笼在袖中的素手,捧在手心里,道:“怎么能是随便说的,这样的话我只对宝姐姐说过。” “嘻嘻嘻。” 两人身后,传来莺儿贼兮兮的偷笑声。 宝钗足足愣了两个呼吸,方反应过来,顿时羞红了脸。 “宝兄弟,你” 宝钗居然语塞了! 到底此时身处后院,来往几无旁人,宝钗深吸一口气候,抬起头看着贾宝玉,一改方才的娇羞,竟认真的问道:“那颦儿呢??” “咳咳~” 贾宝玉万万没想到宝钗会如此问,一时猝不及防,竟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一回,赶忙收手在胸口好好锤了两下方觉得好些。 只是如此一来,刚刚找到机会把宝钗的素手抓住,还没来及的感受个清楚。 此时回头再要去拿,宝钗怕是就不会允许了 宝钗本来只是试探一问,确定一下往日的猜想。此时一见贾宝玉这副做像,心中自然已经明白。 若是唤作旁人,此时定然吃醋生气,至少也会羞恼不已,可是宝钗没有。 她只是心头一叹,却不多言,继续往前走了。 贾宝玉一时拿不住宝钗的心思。 两年来,他明里暗里撩了宝钗很多次了,他相信就是块石头也被他融动了,所以刚才临睡之时,乘着还有些清醒,他故意说了几句梦呓之语让宝钗听见。 从得到的“临床反馈”来看,宝钗确实已经属意于他,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可是宝钗现在的沉默是什么意思?是矜持,还是深思熟虑后的拒绝? 忽然贾宝玉又是一笑,管他呢,是矜持,本少爷就打破你的矜持,是拒绝,本少爷就让你拒绝不了! 畏畏缩缩,如何显露男儿本色? 因此一个健步上前,拉住宝钗的手臂,笑嘻嘻的道:“宝姐姐” 死缠撒娇大法! 宝钗回头,原本贾宝玉连翻的失礼举动已经让她有了些许怒意,但看着贾宝玉嬉皮笑脸的模样,她又只感到一阵无力,不好意思发怒,只得良言劝道:“宝兄弟是做大事的人,不应该为了这些儿女事多费心思,不论是颦丫头还是旁人也好,以后你的婚姻大事,自有姨爹和姨妈他们给你做主” 这话有了些门道,贾宝玉却懒得去深究其中的细理,以一力破万法:“若是我就要自己做主呢?” “你?”宝钗扯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眼中终于闪露出嗔怒之色。 “无赖!” “哈哈哈哈。” 贾宝玉得意的笑了起来。 宝钗恼怒之色更甚,终于忍无可忍:“你再不松手,我就打你了。” 说着,宝钗当真举手,作势要打贾宝玉抓住她胳膊的手。 贾宝玉赶忙丢开,呵呵一笑,拔腿就跑了。 “哈哈,宝姐姐你居然打我,看我一会不告诉姨妈去。” 适可而止,别当真把佳人惹生气了。 看着贾宝玉一副干了坏事仓皇而逃,还叫嚣着恶人先告状的样子,宝钗十分无语,又有些莫名的感觉。 待到贾宝玉的身影提前消失在走廊尽头,她绷着的脸面再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随即回头,看了眼一直跟在后面的电灯泡莺儿一眼,渐渐止了笑容,没说什么,快步往前而走。 薛家门前,袭人一脸谦恭笑意的道:“姨太太、宝姑娘你们先回吧,宝二爷给你们添麻烦了。” 自从贾宝玉的奶妈子李嬷嬷被赶出去之后,贾宝玉院里的婆子们完全没了地位,袭人已经可以全权做主贾宝玉屋里的事了。 薛姨妈对袭人也有几分客气,笑回:“哪有什么麻烦,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心疼他还来不及呢。” 一番简单的客套之后,贾宝玉坐上荣国府的马车回府。 而薛家,贾宝玉离开后,很快也恢复了宁静。 宝钗在沐浴之后,回到房间之内,让另一个伺候的丫鬟出去,只留了莺儿一个人在屋里。 叫莺儿将房门闭了,等她回来之时,宝钗已坐在炕上,看着有些惴惴之色的莺儿,轻轻道:“跪下。” 莺儿自不敢有一点迟疑,当即跪了。 “你自己说还是我来问你?” “姑娘要叫我,叫我说什么” 莺儿略显结巴。 宝钗冷笑一声,道:“你还装憨?你可知道为什么之前在太太的屋里我没有审你,而是现在才来问你? 你又可知道,之前在后院,你那副模样出来,要是叫太太瞧见了,你以为你还能留在薛家,留在我的身边?” 宝钗平淡的两句话,却给了莺儿天大的压力,她吓的脸煞白煞白的,顿时求饶道:“姑娘饶命,我再不敢撒谎了” 宝钗这才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于是莺儿便将之前发生的事略作修饰之后一一说给宝钗听。 虽然羞人,但是她知道,自家姑娘既然选择单独审问自己,就说明她不但看出来了,还有意放自己一马。 否则,真要叫薛姨妈知道了,为了姑娘的清誉,也定然不会再留她了。 她也确实不敢撒谎,因为她知道自家姑娘的聪慧,非可愚弄之人。 宝钗听了莺儿的话之后,面上虽然不改颜色,心头却着实跳了两跳。不论她如何沉稳,到底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姑娘家,面对这样的事,如何能平静的下来? 心头暗恼,宝兄弟也太放肆了,居然趁机轻薄自己的丫鬟,以前真的是看错他了! 不过,苍蝇不抱无缝的蛋,这丫头也是个不知羞的。 这个时代对女子名节看的何等重要,便是姐本身也要处处守礼,不敢行差踏错半分,否则都将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更遑论是她们的贴身丫鬟? 因为贴身丫鬟的清白,同样关系着主子姐的名节! 原著中鸳鸯在大观园发现迎春的丫鬟司琪与其表弟潘又安私通,为何吓的那样?司琪为此也是担惊受怕大病一场,那潘又安更是不堪,竟然直接卷铺盖跑路了! 因为其中,正是关系着迎春的名节,甚至还有园中所有姑娘们的名节,所以事情才能这么严重。 莺儿今日此举,已经不单单是她自己的问题,还关系着宝钗自己的名节,由不得她不重视。 若非对方是贾宝玉,便是她与莺儿有再深的感情,她也不会再留着她了。 “你可知道错了?”宝钗正色问道。 莺儿鸡啄米一般的点头道:“我知道错了,求姑娘千万不要告诉太太,我记姑娘一辈子的恩情。” 宝钗叹了一声。 “起来吧。” “谢姑娘” 莺儿站起来,心翼翼的走到宝钗身边,讨好道:“姑娘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真的不是我成心勾引宝二爷,是他,他” 莺儿的脸上莫名一红。 宝钗没好气道:“若不是知道你的性子,你以为我还会留你?” “嘻嘻,我就知道姑娘对我最好了。” “少在这里打蛇上棍,你虽不是成心,难道你当真防着他,他还能给你用强的不成?” 莺儿顿时羞臊难当,无可辩驳,但她心头隐隐有一点不服:“姑娘也不想想,宝二爷那样的人,连姑娘你都防不住,我又怎么” “你胡说八道什么!”宝钗面色顿时发红,色厉内荏的质问道。 莺儿话中意思仿佛是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一般,令她十分羞愤。回想之前贾宝玉的举动,她也感到一阵羞臊难当。 仔细算来,她也确实出格了 莺儿一句话说完就知道要糟糕,连忙跪在炕边给宝钗捶腿,一边道:“姑娘别生气,是我错了,既做错了事,又说错了话,姑娘你打我吧。” 宝钗深深吸了一口气,懒得与莺儿计较太多,最后叮嘱道:“总之,你以后要离他远一点,听到没有,不然再有下次,我绝不会替你隐瞒了。” “知道了。”莺儿心头虽然不舍,嘴里却答应的十分爽快。 …… 第180章 包勇 第二日,薛家又请贾府的人过去吃酒,除了贾母之外,荣国府其他闲着的人,全部都去赴了宴会。 贾宝玉却只中途去了一次,因为他除了要去禁军当值之外,还要忙着给吴凡“造势”。 不说他忙了几天才把吴凡的罪行调查清楚,单就那日在清水渠边看见那无辜受害的女子,贾宝玉就下过决定,绝不会放过凶手。 虽然昨日顺天府公审已经将吴凡的罪行在几百名京城百姓的眼睛底下曝光,现在肯定已经传开了,但是这还不够。 吴贵妃的亲弟弟,在吴贵妃没失宠之前,不是那么好杀的。 所以,贾宝玉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他弄得更人尽皆知,人人喊打喊杀。 大皇子是个蠢货,没能力可能也没想过救吴凡。至于皇帝,呵呵,没听说吴凡有多得皇帝的喜欢,况且皇帝偏袒大皇子也就罢了,毕竟是他儿子,但要真是因为一个后妃,连吴凡也要包庇,贾宝玉真的觉得,这个皇帝太失格调。 几日后,吴凡的最终审判下来。皇帝下旨狠狠地申饬了吴天佑,降其官职,并令吴凡充军边塞,永世不得回京。 皇城,二皇子府。 自二皇子被皇帝削官之后,他着实消沉不已,一度觉得自己以往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是白费,在别人眼中都是一文不值。 直到第二日,熙园大总管冯祥降临,带来了太上皇的旨意,让他半个月后举行加冠仪式,并直言届时会亲自为他加封王号。 呵呵,在他刚被皇帝责斥之后,太上皇这一举动,无疑是令世人震惊的。 不单单是为他撑腰这么简单! 太上皇向世人发出了一个信号: 他中意的人选,也是二皇子! 这下,所有忠于太上皇的老臣,将再也不会因为景泰帝的态度而摇摆。 因为,就算不论父子纲常,只单纯的论为君的威望与得民心,景泰帝比之太上皇,都差的远! 太上皇为君五十余载,世人歌颂,北逐蒙元,南平百越,西定番邦,这些功绩,可不是凭空来的。 所以,只要有太上皇在一日,景泰帝,大玄帝国的真正掌舵人,就永远不会变。 所以,得到了太上皇的肯定,对当时的二皇子来说,无疑是一剂救心的良药。 原来,他的努力,并不是完全白费的。 此时二皇子在书房之内,只招见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韩之涣,另外一个,是一个褐色袍服的青年人,也是他最重要的臂膀。 因为这个人,是他的眼睛和触手。 连大皇子那样的蠢材都养着暗卫,所以才能在泰安之时暗算二皇子,更遑论熟读史册的二皇子。 褐色袍服人的身份,便是连韩之涣也不清楚,只知道二皇子称其为陆先生。 一番私密的议话之后,陆先生道:“吴凡三日后会被押解出京,前往西海沿子。 属下已经探听到,其父吴天佑已经托人到南安王府,请求南安王爷届时照佛于吴凡。” 二皇子原本还算明朗的神色顿时阴沉下来,道:“也要叫他能走到西海沿子,自古以来,死在充军路上的人,数不胜数。” 褐袍人点头道:“明白。” 韩之涣道:“是否有必要如此,吴凡一个废人,需要劳动陆先生出马吗?” 韩之涣是觉得,二皇子殿下的杀气为什么突然重了这么多,若按之前二皇子的风度,是不屑于落井下石,打击落水狗的。 二皇子便看了韩之涣一眼:“不忠之人,当死。” 韩之涣心头一凛,总算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 吴凡先是投靠二皇子,深知二皇子府的诸多事宜,后来突然又去投效大皇子,如此之人,二皇子定然要杀之。 况且方才二皇子看他那一眼,让他明白,二皇子似乎有警告他的意思…… 他心下暗凛的同时,也切实感受到,二皇子身上的威势,突然凌冽了很多。 以前的二皇子,谦谦君子,像是一个受人爱戴的贤者。如今的这种气息,对了,是帝王之威,有些顺者昌逆者亡之意。 二皇子自然不知道韩之涣一时心头转过那么多的想法。 早在吴凡背叛那日,他就没想过让此等人继续活下去。不过时机未到而已。 如今吴凡被削去所有身份,成为罪民,他要杀之,如取蝼蚁性命。 至于什么违背景泰帝的圣意。呵呵,只要不被当场抓住,谁又敢说什么? 他自己不就是那么做的吗? 想起刑部这些日子来调查钱钊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甚至慢慢的有了些偃旗息鼓,将罪责推到暴匪、反贼身上的意思,二皇子便无比愤恨。 父皇,既然你不喜欢儿臣,儿臣便用事实来向你证明,谁才是对的。 …… 荣国府,来了一奇怪的人。 “人包勇,受老爷之命,前来投效。” 一个粗壮的汉子直挺挺的跪在荣禧堂的偏厅之中,一双浓眉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上方的贾政。 贾政眉头一皱,将手中的荐信看完,确定是世交亲友,江南甄家老爷的亲笔信,他才放下,道:“你们家好好的,你们老爷为何要叫你来投我?” “不是来投你,人是来投二公子的!” 贾政抽了抽鼻子,良好的涵养让他不与这个一看就少根筋的粗人一般见识。 “那你为什么要来投奔宝玉?” “我爷爷说了,二公子是天生贵命,若是我能跟在他的身边,将来肯定能有出息!” 包勇一脸正经的说道。 贾政奇了:“你们何时见过宝玉?” 对于包勇口中的贵命之言,贾政反而不奇怪,时人大多信命,王侯将相本有种。 “就是上次啊,好像是春天还是夏天,哦,是四五月的时候,就在京城,那个时候二公子在城里买玩意儿,刚好被我和爷爷看见,我还差点把他认为……” 包勇说的顺嘴,差点说了什么,话到嘴边赶忙住了口,那个样子,别提有多蠢,多滑稽。 贾政自然而言的追问,包勇却不说了,还说是他爷爷吩咐的,不许他在外面乱说话。 贾政只得罢了,几句话的时间,他就把包勇摸清了个大概。是个老实人,而且既然是甄应嘉亲自举荐过来的,当是没什么问题。 “好了,既然如此,你以后就住在府里,至于具体干什么,既然你说你要投效宝玉,那等他回来,再给你安排。 林之孝,带他下去安置。” “是,老爷。” 第181章 比试 贾宝玉回府,听说府里来了个投奔他的,心下一奇,便在外院书房接见了他。 等到一会之后林之孝将人带过来,贾宝玉一瞧,果真是好粗壮的一条汉子,两个膀子加起来差不多都是他的两倍宽了。加上一脸横肉,虬髯胡须,让贾宝玉一下就想到了梁山中的那几条好汉。 “奴才包勇,见过二爷。” 其人见到贾宝玉,显得很是高兴,一点也不认生,利索的跪下去。 镗的一声,贾宝玉感觉自己书房的地板都颤了颤。 “你叫包勇,江南甄家的人?”贾宝玉倾身问道。 “以前是,不过我爷爷说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二爷的人了。”络腮胡大汉十分认真的道。 贾宝玉略感不适。 这个甄家包勇他倒是有点印象,红楼原著后期出现的人物,其人勇武、知恩义,在贾府败落后帮助贾家打跑了翻进大观园的十数强盗,可惜不被贾政所喜。 没曾想,这一世会这么早就来到贾府,还是来投奔自己的。 “你在甄家待的好好地,为什么要来投奔我?” “因为我爷爷说了,你是贵人,跟着你有前途,还要我以后保护你。” 这是个实在人,说话都不会拐弯。 听到他提起他爷爷,贾宝玉倒是猛然想起,未去山东之前,在从叶家回府的路上,他似乎见过这个包勇,还有一个老头。 不过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那气势不凡的老头所吸引,倒是没怎么注意到他,所以一时竟没想起。 这么一想,贾宝玉下意识的起了些戒心。 若非慕名而来投奔他,便是知道包勇的人设不是奸恶之人,贾宝玉也难以放心。 这就是自登临高位以后犯下的后遗症。 因此,贾宝玉似不经意的问道:“要是我记得不错,之前我们见过。” 包勇哪里知道贾宝玉已经开始怀疑他了,他见贾宝玉相问,便想也不想的答道:“是呀,上回在大街上,我和爷爷刚好看见了二爷,我一开始还把二爷认作了原来的二爷呢!” “原来的二爷?” “就是甄家的二公子啊,我们以前也叫他二爷。” 原来说的是甄宝玉。甄宝玉与他长得相像,这个贾宝玉在前世便知道了,也不奇怪,只是道:“听说甄家二公子得了大病变傻了,此事可是真的?” 包勇的神色有些遗憾,道:“怎么不是真的,上次我和我爷爷上京来,就是为了给他请名医呢。可惜,名医是请回去了,人却还是没能好过来。” 甄宝玉为什么会变傻,贾宝玉不知道。虽然此事有违原著,但是自贾宝玉降临以来,违背原著的事儿已经多了,倒也没有过于在意。 他现在更好奇的是:“你既然这么听你爷爷的话,我看他年纪大了,你怎么不侍奉在他身边,反而来投效我?这不是大不孝吗?” 包勇一听急了:“我本来也不想的,可是我爷爷非要逼我来,我就来了,哎呀,我真笨,当时怎么没想到这个理由” 包勇似乎很懊恼,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么说对贾宝玉不太尊重,好像他还不情愿来似的。又连忙道:“二爷不要误会,我爷爷虽然逼我来,但是能来追随二爷,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贾宝玉还能说什么? 这么老实,或者说是蠢的人,会是别人派来的卧底吗? “那你爷爷呢?” “这个,我爷爷不让说” 贾宝玉便作不悦状:“好啊,你口口声声说来投奔我,却又不尊我的话,连我的问题也不回答,这样的人我是不会要的,你走吧。管家,让他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林之孝上前便要撵人。 包勇急忙道:“别,二爷别撵我出去,我爷爷说了,要是我不能留在二爷身边,他以后就不认我了。” “可是你眼睛里只有你爷爷的话,我说的你也不听,你也替我想一想,我干嘛要留你下来?” 包勇苦恼了,他一想,贾宝玉的话没错啊,哪家都不会要不听话的奴才 “那,只要二爷不赶我走,我说就是了,我爷爷说他要去办一件大事,叫我以后一定要听二爷的话” 包勇想着,既然爷爷都要我听二爷的话,那我对二爷说实话总没有错吧。 “什么大事?” “我不知道,爷爷嫌我笨,不肯告诉我。” 贾宝玉差点笑出声,他要有这么一个孙子,估计也不会把重要的事告诉他。 又问了包勇几句,可惜都没有太大的价值,贾宝玉便道:“以后你爷爷要是联系你,你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想见你爷爷一面,知道吗?” “好。” 包勇答应的很利索,然后贾宝玉便让他起身了。 贾宝玉一时又想看看这包勇的武力值有多高,便道:“既然是来投奔我,那你有什么本事?” 包勇一想,果断道:“我会打架。” 他这么说,周围的人都笑了。他这块头,便是他不说,别人也看的出来。 贾宝玉正有意试试他的招子,便先对姜寸使了眼色,然后又对他道:“哦,既然如此,这位姜护卫,乃朝廷五品带刀侍卫,你和他过过手如何?” 包勇一听姜寸居然是朝廷命官,顿时道:“那可不行,要是人将他伤着了,可吃罪不起。”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姜寸见自己被一个粗蠢莽汉轻视了,冷哼一声道:“阁下尽管放手一试,比武场上,死伤自负。” 贾宝玉便笑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便好好比试一番,正好让我们开开眼界。” 贾宝玉书房外面的院子周围,很快就围满了荣国府的下人。 比武,多么新鲜的一个词。 以前老国公在世的时候,还偶有让手下亲兵在演武场上比武的情况。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比武一个词,对荣国府来说,自然是新鲜的很。 贾宝玉在正面的廊上坐了,静观包勇和姜寸二人的比试。 为了安全,贾宝玉并没有让他们用兵器,只是单纯的比试比试拳脚功夫。 姜寸在入二皇子府之前,听说是混绿林的,显得很有范。 他站在包勇五步之外,抱拳一礼。 包勇本来都打算冲过来了,见状连忙也学着抱拳一礼。 便在此时,姜寸一个健步,飞跃而上,捏指成扣,目标直指包勇右肋下二寸之处。 因为这个地方,是正面敌人最难防御之处。 谁知道,包勇见他欺身而上居然并不闪躲,而是直接挥出一拳,直扑姜寸面门。 手上青筋暴起,拳上生风。 姜寸面色一变,立马闪躲过去,可惜,他的攻势也不得不撤去。 “嘿嘿,得罪了。” 包勇一笑,迈动步子,继续朝着姜寸扑过去。 姜寸此时也明白这货根本不懂什么见招拆招的江湖比武套路,纯粹就是比威猛,比力气,因此也放弃招式,开始硬接包勇的拳脚。 几下之后,他便发现了,这个大块头的力量到底有骇人! 他自忖也是身强体壮,但是仅仅只是一个手臂的对碰,他就感觉手臂发麻了,而反观对方,却像是一点事儿都没有的样子。 此人,天生怪力。 姜寸对包勇下了如此定义之后,再次改变策略,以四两拨千斤之道,尽力化去包勇的攻击,找他的错漏之处,下黑手 “滋痛快!” 在腹结实的挨了一拳之后,一直傻笑的包勇终于疼的叫了一声,为掩尴尬,他立马大叫一声痛快,然后便再次向着姜寸扑了过去,这下子他要心了许多。 廊上,贾宝玉手下的亲兵伍长赞道:“此人武力当真不凡,姜侍卫的武艺我们都是知道的,放到整个禁军中,也必然属于前列,可是此人居然能够逼得姜侍卫狼狈防守,实在不可思议。” 贾宝玉听了点点头,他也没想到,这个包勇看起来莽的很,一打起架来,居然还有几分灵活的感觉,频频的将姜寸的偷袭挡下。 看得出来,其拳脚之间并非完全没有章法,只是,和姜寸不同而已。看起来简单,却十分有效。 这么下去,姜寸迟早不敌。 要知道,姜寸可是二皇子之前都十分信重的高手! 心下纳罕,贾宝玉不由自主就想起了那个老头,也就是包勇的爷爷。当时第一眼,贾宝玉就发现他身上有一种杀气,像是,对了,像是青州节度使江衍那样 如此看来,包勇的爷爷,以前多半是军中的将领出身,那么,包勇这一身功夫,很可能也是他爷爷教授的,所以他才那般尊重他的爷爷。 贾宝玉发现,随着他地位的升高,见识的场面和人多了,眼光也慢慢提升了。 就这么一场比试,他已经猜到了这么多,而且他有八成把握,他的猜测是对的。 既然包勇的爷爷曾经是军中将领,又是甄家的下人,那么很显然,包勇的爷爷,应该是曾经的甄老太爷的亲兵。 甄老太爷是太上皇的发,是早年伴着太上皇南征北战的将军之一,甄家只有他才有资格以军中将领为家将。 而甄应嘉,只是个恩荫官职,帮皇家管着织造局的人。 这么一想,贾宝玉心中本来就没有下去的疑惑再次变重。包勇的爷爷为何定要叫包勇来投效自己,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会看面相,见了自己一面就知道自己天生富贵,所以让他孙儿前来投效,给他博一个前程富贵? 贾宝玉有点不大相信。 虽然知道红楼是有神仙的,但是在现实世界中他还一直没有遇到。 原本以为贾瑞病了,他能够有机会看到传说中的那一僧一道。可是直到贾瑞病了大半年,慢慢的病都熬过去了,那传说中的一僧一道都没有出现。 贾瑞也没看见那什么风月宝鉴,却反而活了下来。 贾宝玉就在猜测,这个世界的神仙们是不是都开差了,该出现的时候都不来 不说贾宝玉心中的吐槽,院中姜寸和包勇的比试,在一次姜寸硬接了包勇的一拳之后,察觉手臂快要彻底失去知觉了,不得已,只好道:“阁下神勇,在下甘拜下风。” 姜寸想举手抱拳,发现居然有些举不起来了。 “哈哈哈,你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了,以前那些街头混混,哪个不是三两下就被我打趴下了,只有你,打的我现在周身都有点疼呢”包勇谦虚道。 姜寸嘴角一抽。他感觉手都要废了,对方却说他把他打疼了 “好,不错,姜侍卫武艺超群,包勇更是神勇不凡。不过,虽然姜侍卫惜败,但我知道姜侍卫的长处是用剑,若是用兵器比试的话,姜侍卫未必会输。” 贾宝玉站起来,十分高兴的道。 不过他的话中,总有些偏颇。 果然包勇不乐意了,道:“他会用剑,我还会使刀呢,只要二爷给我一柄刀,我愿意和姜侍卫再比试一回。” “哈哈哈” 贾宝玉顿时笑了。 军中将领,用剑者少,用刀者众。 贾宝玉对自己之前的判断更笃定了。 而且,他发现这个包勇的话,十分好套。 关于他来的目的,时间长了,早晚给他套个明明白白。 第182章 安置 从外院回了荣庆堂,贾宝玉便直接去杜秋娘的房间。 杜秋娘已经和丫鬟紫将东西都收拾好,见到贾宝玉进来,自然一番欢喜,然后又道:“大人真的要秋娘去外面办事?秋娘怕自己做不好呢。” 贾宝玉便搂着她笑道:“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再说这个是不是显得有些虚伪?” 杜秋娘顺势依偎在贾宝玉的怀里,娇声道:“可是,以后秋娘就不能经常服侍大人了。” 贾宝玉便低头看着她笑。 杜秋娘慢慢脸就红了。 贾宝玉趁势便调笑道:“秋娘的萧艺虽好,不过偶尔欣赏一番为佳,经常如此,你家大人铁打的身板也受不了啊。” “呀~!”杜秋娘顿时羞的用秀拳捶着贾宝玉的胸口,撒娇道:“大人真坏,奴家不依~~” “哟哟哟,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王熙凤大跨步走进门,看到这幅光景,顿时以手遮面状,似乎要退出去。 “二嫂子退出去就不要进来了。” 王熙凤本来只是想故意羞臊羞臊两人,却听到贾宝玉这般说话,顿时觉得没趣,便转身回来。 杜秋娘已经从贾宝玉的怀里出来,羞红着脸低眉顺手的侧立一旁,好一副娇艳动人的模样。 王熙凤心说,难怪太太想方设法要把人撵出去,这样的人放在家里,谁能放心的了,迟早把男儿家的魂儿都勾没了! “宝兄弟叫我从家里挑的十多个婆子我都给二弟挑好了,都是家里最老实最干净的人,保管误不了二弟的事!” 现在,就请你老人家出去检阅呢。” 王熙凤笑着道。 “多谢二嫂子。” 贾宝玉微微一笑,然后牵着杜秋娘的手,出门后沿着荣庆堂后院抄手游廊,到了旁边下人们住的地方。果然这里已经站着十多个些微上了年纪的婆子,都带着包裹。 贾宝玉将杜秋娘水葱般的纤纤玉手合在掌中轻轻摩挲着,丝毫不顾周围人异样的表情,看着下方的婆子们道: “让你们出府去是干什么的,想必大家早就知道了。 我也不管你们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既然领了这份差事,就必须得把它做好。 我提前告诉各位,这件差事可是关系着朝廷颜面,也关乎着我的前程,若是做的好了,自然重重有赏,若是做的差了,出了点什么事,呵呵,只怕各位性命难保都没的说。 所以,若是抱着现在这个地方混不好,想换个地方去混混的人,都提早说出来,免得将来丢了老命儿,那可就不值得了。” 贾宝玉说的这么严重,院内的婆子们都有些骚动,不过,没人敢提出异议,更不敢罢工,骚动了几句,也就消停了。 贾宝玉继续道:“到养生堂去做事,自然也不是叫你们一辈子老死在那儿,做的好的和做的不好的,都有机会离开。不过嘛,至于其中的区别,大家应该猜的到。 好了,多的话就不跟你们说了,以后你们自然明白。 你们的任务,除了协助杜姨奶奶管好学舍的事,更重要的是,保护好姨奶奶的安全,可明白我的意思?” 众婆子连忙应是,都说明白了。 贾宝玉点点头,回头看时,旁边的杜秋娘居然哭了,贾宝玉便用拇指给她刮去眼帘下的泪,道:“就隔着一条街,也不远,以后得闲了你还得进来给老太太、太太请安,你哭个什么?” “没,没哭,秋娘是高兴。” 杜秋娘真的很开心,进府十余日了,她一直觉得身份很尴尬。贾宝玉的妾室?至少贾母等人没承认过。歌姬?侍女?也不像 今日贾宝玉当着众人的面称她为姨奶奶,算是向众人声明了她的身份。 姨奶奶,虽然只是妾的统称,但是,这就是名分。 有了这个名分,以后她和她的孩子,才能名正言顺的写入贾氏宗谱。 之后贾宝玉又让所有的婆子挨个在杜秋娘的面前介绍了自己一遍,让杜秋娘认过脸以后方便使唤。 然后也没有过多的在内院耽搁,带着杜秋娘去见过贾母等之后,便亲自领着她出府,往养身堂的方向而去。 “侄贾芸见过二叔,见过杜婶婶。” 当贾宝玉牵着杜秋娘下马车之后,贾芸便带着十余个府里的家丁上前见礼。 贾芸于两日前便带领府中的人手,从冷子兴的手中接过了养身堂的管理工作。 贾宝玉对贾芸点点头,便带着杜秋娘往女舍那边而去。 贾芸连忙跟上介绍:“里面侄儿已经派人全部按照二叔的指示安置好了,总共是二百一十八个女孩子,分了十八间房舍。多余的人也已经全部退出去了,以后杜婶婶有何吩咐,尽管吩咐侄儿去办,若是办的不好,侄儿预先请二叔和杜婶婶的罚了。” 贾芸低着头,但是说话十分恭谨。 贾宝玉便住了脚步。 原本他是想让贾芸管理男舍,杜秋娘管理女舍,互不干扰。此时想来,既然是一个养生堂,若无确定的头目,将来下面的人自然各自为营,难免生事。 贾芸这话,俨然以后是要听从杜秋娘的调遣,倒是省去了这一麻烦。 因此也对杜秋娘点点头道:“芸儿说的不错,以后养生堂所有的事,都由你做主,不过平时你只管女舍这边的事,男舍的,都交给芸儿去打理便是,你也轻松一些。” 杜秋娘自然点头应是,她还对贾芸一口一个“杜婶婶”的称呼感觉有些晕眩。 不过想到自己以后要帮贾宝玉做的是正事,心中又正视起来,认真的听着贾宝玉的安排,免得以后出错。 贾宝玉回头,看着跟在后头的一个子道:“五。” “有!的在呢。” “以后你就跟着姨奶奶,听候吩咐,把差事办好。你若是不放心你弟弟,可以把他也接到养生堂来。” 五是当初救李灵时带回荣国府的那个刁滑的乞丐,如今在荣国府养了一年,身上的痞里痞气也褪去了不少,倒是可以拿出来用了。 待五应“是”之后,贾宝玉对杜秋娘解释道:“以后有丫鬟婆子们不方便去办的事,传的话,叫他去就是了。他叫五,有个四岁的弟弟,他们和你一样,以前都是孤儿。” “嗯,秋娘知道了。” 杜秋娘很温顺,让贾宝玉不由自主的有点怀疑她到底能不能胜任这个工作。 不过不能胜任也无妨,自己以后多盯着一点就是,此行就当让她出来散散心,发泄一下前段时间受过的委屈也不错。 第183章 死 陪着杜秋娘在养生堂待了大半个时辰,将所有他能帮她考虑到的问题简单梳理了一下,然后就在杜秋娘依依不舍的目光当中,乘车回府。 “爱哥哥~” 湘云像一阵风儿一样的闯进来。 贾宝玉抬头一看,微微一笑,便继续低头做事了。 “二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湘云见贾宝玉没理她,顿时噘起嘴儿,摸到贾宝玉身边,伸脖子瞧。 看见贾宝玉在一张宽泛的宣纸上勾勾画画,在一些方格子内还写上一些人的名字,她“咦”了一声,就好奇的问:“二哥哥又在捣鼓什么?难道是又有什么好玩的点子?” 湘云看一眼就以为又是类似“扑克牌”之类的东西。 一边问,一边伸着她的手指头过来蹭贾宝玉的稿纸。 贾宝玉被她打扰的没法办公,顿时将手中的笔杆在她额头上一敲,没好气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整天除了睡觉和吃饭,就剩下玩了? 这个月轮到我麾下的第一军巡防大明宫,我自然得好好琢磨一番排兵布阵了。走走走,你不要在这里偷瞧,万一泄露了机密,我抓你去砍头。” 一手推着湘云的额头,像赶鸭子似的把她赶走。 湘云自然不依,气鼓鼓的把贾宝玉的手拿下来,对他做了个恶狠狠的鬼脸。 贾宝玉一笑,本欲低头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谁料抬头间瞥见湘云嘴角有一点黑墨,方知是自己刚才用笔杆敲她之时甩到她脸上的,因此一笑,叫她靠过来。 “干嘛?”湘云有了戒备,以为贾宝玉又想打她。 贾宝玉呵呵一笑,拿起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近前,用手指轻轻给她擦去墨迹。 本以为只是很一点,轻轻就能擦去,不料他这么一擦,倒把湘云鲜红的嘴唇都给打花了,看上去十分滑稽。 贾宝玉端视了两眼没忍住给笑出了声。 湘云顿时意会到什么,正好旁边的柜子上有一面铜镜,湘云便拿来瞧了,然后就气恼道:“二哥哥真可恶,你把人家脸弄花了,还好意思笑……!” 贾宝玉看湘云气恼,知道女儿家对妆容都十分在意,因此连忙道:“好好好,是我的不是,过来,我给你擦掉,算是赔罪好吧。” 湘云这才又走过来。 贾宝玉便向怀里摸出一方帕子,又将之前喝过的半杯茶水拉过来,在里面沾了沾,然后隔着帕子用食指细细的将湘云唇上的墨迹擦去。 湘云的嘴唇显得很鲜红,既不像黛玉的那样薄如玫瑰花瓣,也不像宝钗的白如新鲜荔枝,但就是这份饱满和红润,看起来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特别是贾宝玉给她擦拭墨迹之时,唇瓣启动之间,还露出里面两颗白嫩的虎牙,更是把这种可爱表现到了萌化人心的地步。 贾宝玉便多擦拭两遍,又轻轻逗弄了两下。 抬头,发现原本一副要债摸样的湘云,脸上不知何时带上了些许霞晕,有些纳罕,竟道:“云妹妹也长大了,知道脸红了……” 湘云立马啐了一口,羞得转身就逃,刚跑了两步,又停下脚步来,犹豫的道:“我听三姐姐她们说,二哥哥原本数日前就准备要带我们进园子逛逛的,后来因为宝姐姐哥哥的事给耽误了。 今儿黄昏时出现了晚阳,明儿定然是个难得的晴日……不知二哥哥明儿可能得闲?老祖宗今儿高兴,说明儿要带我们一起去游园子呢……” 湘云转身,一脸希冀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如何不知湘云这是代姐妹们过来邀请他了。 要说时间他自然是有的,莫说后世公务员都是奉行朝九晚五,中间还有“弹性工作”的时间。现在的官员对于值日的要求更加简单,除了上朝和公务繁重的衙门,并没有要求要一天都守在衙门。 禁军,自然不在公务繁重的衙门之列。 不过嘛,他明日要安排大明宫周遭的值班、巡查和换防等事,估计要不少的时间。 “明日你们先去园子里玩着,若是早的话,我晌午便能回来,迟的话也就下午,你们把好酒好菜给我多留一点就是。”贾宝玉笑道。 湘云顿时高兴了,她原地微微一跳,道:“那好,爱哥哥你继续忙,我去找三姐姐她们商量明儿怎么玩,我先走了。” 看着一阵风儿似的跑出自己内书房的湘云,贾宝玉摇头一笑,低头将最后的布置图画好,又思索了一番,将觉得不合适的地方略作修整,便放下笔。 工作完成。 算起来他这个都虞候当的确实轻松,也难怪朝廷会让自己坐这个位置了。因为本来就没什么工作可做,自然谈不上误事了。 撑了个懒腰,恰巧袭人进来看见,便将手中的热茶放下,走到贾宝玉的身后,给他捏着肩头,一边柔声问道:“爷可是累了?” “不……”贾宝玉反手拿住肩上拿捏力度十分好的素手,将其主人扯到大腿上坐了,笑道:“你家爷,这是饿了……” “嗯~……” 一会之后,贾宝玉松开袭人。 要说他最宠爱的三个丫头,香菱娇憨,对他言听计从。袭人每每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反而是最诚实的。晴雯,天生丽质,却是有几分桀骜难驯的意思,不过嘛,如今也快被他哄上手了…… 加上,林妹妹早已将所有心事放在他的身上,而就在几日前,他和宝钗之间也差不多将相互之间的情意说开,感情可谓是有了长足的进展,照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娥皇女英兼得不是问题…… 唉,要是没有牵扯到二皇子的那一派糟心事当中去,人生可称顺心如意啊! 想到这儿,贾宝玉又伏在案上,提笔给黛玉写了一封信。 旁边的袭人在整理好自己的衣襟之后,恭顺的侍立在一边,默默的替自家二爷研墨。 同一时间,一骑飞奔而入吴家。 “老爷不好了,大爷他,他在刚过了平安州的时候,被劫道的给打死了!” “什么?!” 吴天佑一听到这个消息,身子一晃,一脸不可置信。 “是真的,的们按照老爷的吩咐,暗中护送大爷到了平安州才脱离押送官差的队伍。原本准备在平安州休整一日就返回,谁知道我们还没动身,就听消息说,大爷他们出城不过几十里,就遇到山匪劫道,连官差都打死了好几个,咱们家大爷也被山匪趁乱给杀了……” 吴天佑脸上青白转换,一脸狰狞,忽然仰天怒吼道:“贾宝玉,老夫与你势不两立……!” 第二日,贾宝玉入皇城,便听手下的将领说,吴天佑昨晚连夜进了皇宫,叩见了吴贵妃,然后贵妃在前朝紫苑台接见了他。 贾宝玉自然好奇,皇宫重地,便是贵妃生父,也没有大晚上进宫求见的道理。 然后才知道,吴凡居然死在充军的半道上了。 他心中虽然疑惑,却也不甚放在心上。 管他谁做的,反正吴凡这样的人渣死了,是件好事。 他又如何知道,吴天佑一早就把这笔账,扣在了他的头上。 吴家官职是不高,但是,吴家有贵妃,而且是唯一得宠的贵妃…… 第184章 孤僻 冬日暖暖,天气晴朗,正适合出游。 贾家一门贵妇、贵女,虽不能野外去郊游,有损大家形象,但是,贾家有园子,倒是正好可以聊以用来慰藉出游之情。 吃了早饭,贾母院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一干内眷们一起商议准备着入园参观、游玩。 到了巳时,所有事情准备妥当,在贾母的带领下,一众主子姐、丫鬟仆妇,五六十人的队伍,就直接开进了大观园。 王熙凤和秦氏两婶媳之前进园子逛过几次,加上又是晚辈,就在其中当了向导。 从进入大观园正门可见的大理石翠障,过曲径通幽,先到最近的潇湘馆看了半日,又出来往的方向走。 贾母之前未曾进园子过,所以对其中的院落景致都有些新鲜劲儿。又听王夫人说,这园中各处的名字,都是贾宝玉所取,更是欣喜,所过之处,都细细看了一回。 不过因为她人老了,走了半晌就有了乏意,因此在过沁芳桥时,便命在沁芳亭内歇息一回。 王熙凤李纨等连忙在厅内布置桌椅、茶水点心,供贾母和众位长辈歇息。 贾母等人不经劳乏,三姐姐妹却正是兴趣正浓,又见贾母等人在沁芳亭内闲话,一时没有要走的样子,心下都有些按捺不住。加之游玩本就讲究随心,人多,热闹是热闹了,但是行动处未免就有些繁琐和不顺心。 因此探春和湘云几个商议之后,由湘云出面,请贾母准予她们独自行动 贾母笑道:“是了,你们姐妹们为了今儿筹划已久,想必是憋不住的。况且,你们几个辈儿的一走,我们说话还更随性些,所以你们精神要是好,只管结伴去玩便是,我竟是一点也不留你们。” 湘云等自然是喜不自胜,探春又出面拉宝钗一道。 薛姨妈也道:“你也不要留在这里,都是孩子家,你们一起也好玩一些。” 宝钗也就行礼,与探春等手拉着手结伴游园去了。 先是按着既定的路线到了,果然这里修的比别处要富贵堂皇一些。 姐妹们参观半日,待众人的意趣都下去一些,湘云忽然道:“不是听说园子里新来了一个带发修行的,你们知道在哪儿吗?咱们一起瞧瞧去?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着头发的姑子呢!” 湘云这就是纯粹是孩子的好奇了。 不过别说是她,探春三个也很好奇。只是因为不知道栊翠庵在哪,便叫之前进来逛过的丫鬟领着她们朝栊翠庵出发。 路上宝钗见湘云等几个议论不休,便笑道:“人家是你们家请过来坐镇庙号的,是客人,你们这样看新闻的态度前去拜访,可是不礼貌。况且人家是出家人,等会到了庵里,可不要如此唐突,需得恭敬守礼一些。” 探春和湘云立马自省,然后道:“宝姐姐说的是,我们知道了。” 迎春此时又道:“之前就听那些见过她的嬷嬷们提过,都说她模样生的极好,又通文墨,也不知道是怎生样的一个人。” 众人皆言:“等会见过不就知道了?” 一时摸寻着来到栊翠庵,拾级而上,叩响了山门。 一个道姑装扮的丫头过来开了门,待众人说明来意之后便将众人迎进来,至一处花架下坐下。 不时有老道姑给众人奉了茶出来。 探春等人喝了茶,还是没见到妙玉,便忍不住相问。 道姑装扮的丫头点头,让众人稍等,便进门去了,一会之后出来,如是道:“我们姐说,出家人不善向导之事,各位姑娘姐若是来游玩,敬请随意,她便不叨扰众位的雅兴了。” 探春等人讶异。她们虽名为前来游玩,实则正是来瞧瞧妙玉是否如传闻一般的,谁曾想,对方竟无意见她们一见。 宝钗六识通达,因思对方这番话中,虽然礼貌客气,但是她们上来实则为客,若论也是待客不周,何来叨扰二字? 方知对方这是不悦她们礼数欠缺,未告自来。 “你再去告诉你们家姐,我们不是要她带我们游玩,我们是慕名而来,想瞧瞧她的。” 湘云心思最浅,自不明白其中的韵味,还催促那丫头又进去叫妙玉出来。 丫头又进去一遭,回来道:“我们姐正在潜心坐禅,实在不便会见,不敬之处,还请各位姑娘姐海涵。” 探春等人顿时大觉无趣。 宝钗便笑道:“好了,出家人自有出家人的规矩,咱们不懂罢了,何有勉强之礼?” 说着又对那丫头道:“今日是我等冒昧,改日再来拜访,便不多打扰了。” 然后便示意探春等人离开。 探春几个虽然因为没见到本人有些失意,倒也没再多说什么,纷纷起身,随着宝钗一道往回走。 那丫鬟倒是颇知礼数,行了一礼之后,恭敬的送众人下山门。 深幽的禅院之内,妙玉却通过窗口与稀疏的树木遮阴处,将贾家众姑娘的仪态瞧了个大概。 “这便是他们家里的姑娘么,果然个个生的钟灵毓秀,却非别家可比。” 她喃喃细语一声,待丫鬟回来,又仔细的向其打听了之前贾家姐妹们的所有具体反应。 听丫鬟说起宝钗临走之前的回话,方知宝钗已看出她的心思。 不过,她倒也不是完全怪罪她们不请自来和未告自来,而是,她作为出家人中的另类,在修行界也颇有名声,她不难猜测,这些贾家的姑娘们,定然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想来看看她是否如传言那般的样子。 她心思细腻,品性高洁,做事向来讲究随心,自然不喜有人把她当做稀奇来看待,所以,贾家的姐妹们第一次上门,她选择不见,也是她性子中最直接的反应,倒非针对何人何事。 “你说最后叫走的是那黄衣裳之人,你可知她是何人?” “不知道,不过,我听她们都叫她‘宝姐姐’。” 妙玉便将这条记下。 方才她便瞧见一道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身姿仪态最为不俗,后来又听丫鬟的回复,自然对这个“宝姐姐”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却说湘云等人没见到妙玉,心情略有些遗憾,不过随着她们一道往北便走,走过幽尼佛寺、女道丹房、沁芳闸、桃花林等地,又早已被园中的这些景致所吸引。 及至来到园中正殿大观楼处,更是被此处的高贵庄严、富贵堂皇所震撼和向往。 不过因为都知道这里及周围的殿宇都是元春的行宫,皆不敢在此处多有逗留,因此只大致观赏了一遍,便顺道往西,来到山间厦蘅芷清芬(蘅芜苑)。 第184章 孤僻 冬日暖暖,天气晴朗,正适合出游。 贾家一门贵妇、贵女,虽不能野外去郊游,有损大家形象,但是,贾家有园子,倒是正好可以聊以用来慰藉出游之情。 吃了早饭,贾母院里就开始热闹起来,一干内眷们一起商议准备着入园参观、游玩。 到了巳时,所有事情准备妥当,在贾母的带领下,一众主子姐、丫鬟仆妇,五六十人的队伍,就直接开进了大观园。 王熙凤和秦氏两婶媳之前进园子逛过几次,加上又是晚辈,就在其中当了向导。 从进入大观园正门可见的大理石翠障,过曲径通幽,先到最近的潇湘馆看了半日,又出来往的方向走。 贾母之前未曾进园子过,所以对其中的院落景致都有些新鲜劲儿。又听王夫人说,这园中各处的名字,都是贾宝玉所取,更是欣喜,所过之处,都细细看了一回。 不过因为她人老了,走了半晌就有了乏意,因此在过沁芳桥时,便命在沁芳亭内歇息一回。 王熙凤李纨等连忙在厅内布置桌椅、茶水点心,供贾母和众位长辈歇息。 贾母等人不经劳乏,三姐姐妹却正是兴趣正浓,又见贾母等人在沁芳亭内闲话,一时没有要走的样子,心下都有些按捺不住。加之游玩本就讲究随心,人多,热闹是热闹了,但是行动处未免就有些繁琐和不顺心。 因此探春和湘云几个商议之后,由湘云出面,请贾母准予她们独自行动 贾母笑道:“是了,你们姐妹们为了今儿筹划已久,想必是憋不住的。况且,你们几个辈儿的一走,我们说话还更随性些,所以你们精神要是好,只管结伴去玩便是,我竟是一点也不留你们。” 湘云等自然是喜不自胜,探春又出面拉宝钗一道。 薛姨妈也道:“你也不要留在这里,都是孩子家,你们一起也好玩一些。” 宝钗也就行礼,与探春等手拉着手结伴游园去了。 先是按着既定的路线到了,果然这里修的比别处要富贵堂皇一些。 姐妹们参观半日,待众人的意趣都下去一些,湘云忽然道:“不是听说园子里新来了一个带发修行的,你们知道在哪儿吗?咱们一起瞧瞧去?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着头发的姑子呢!” 湘云这就是纯粹是孩子的好奇了。 不过别说是她,探春三个也很好奇。只是因为不知道栊翠庵在哪,便叫之前进来逛过的丫鬟领着她们朝栊翠庵出发。 路上宝钗见湘云等几个议论不休,便笑道:“人家是你们家请过来坐镇庙号的,是客人,你们这样看新闻的态度前去拜访,可是不礼貌。况且人家是出家人,等会到了庵里,可不要如此唐突,需得恭敬守礼一些。” 探春和湘云立马自省,然后道:“宝姐姐说的是,我们知道了。” 迎春此时又道:“之前就听那些见过她的嬷嬷们提过,都说她模样生的极好,又通文墨,也不知道是怎生样的一个人。” 众人皆言:“等会见过不就知道了?” 一时摸寻着来到栊翠庵,拾级而上,叩响了山门。 一个道姑装扮的丫头过来开了门,待众人说明来意之后便将众人迎进来,至一处花架下坐下。 不时有老道姑给众人奉了茶出来。 探春等人喝了茶,还是没见到妙玉,便忍不住相问。 道姑装扮的丫头点头,让众人稍等,便进门去了,一会之后出来,如是道:“我们姐说,出家人不善向导之事,各位姑娘姐若是来游玩,敬请随意,她便不叨扰众位的雅兴了。” 探春等人讶异。她们虽名为前来游玩,实则正是来瞧瞧妙玉是否如传闻一般的,谁曾想,对方竟无意见她们一见。 宝钗六识通达,因思对方这番话中,虽然礼貌客气,但是她们上来实则为客,若论也是待客不周,何来叨扰二字? 方知对方这是不悦她们礼数欠缺,未告自来。 “你再去告诉你们家姐,我们不是要她带我们游玩,我们是慕名而来,想瞧瞧她的。” 湘云心思最浅,自不明白其中的韵味,还催促那丫头又进去叫妙玉出来。 丫头又进去一遭,回来道:“我们姐正在潜心坐禅,实在不便会见,不敬之处,还请各位姑娘姐海涵。” 探春等人顿时大觉无趣。 宝钗便笑道:“好了,出家人自有出家人的规矩,咱们不懂罢了,何有勉强之礼?” 说着又对那丫头道:“今日是我等冒昧,改日再来拜访,便不多打扰了。” 然后便示意探春等人离开。 探春几个虽然因为没见到本人有些失意,倒也没再多说什么,纷纷起身,随着宝钗一道往回走。 那丫鬟倒是颇知礼数,行了一礼之后,恭敬的送众人下山门。 深幽的禅院之内,妙玉却通过窗口与稀疏的树木遮阴处,将贾家众姑娘的仪态瞧了个大概。 “这便是他们家里的姑娘么,果然个个生的钟灵毓秀,却非别家可比。” 她喃喃细语一声,待丫鬟回来,又仔细的向其打听了之前贾家姐妹们的所有具体反应。 听丫鬟说起宝钗临走之前的回话,方知宝钗已看出她的心思。 不过,她倒也不是完全怪罪她们不请自来和未告自来,而是,她作为出家人中的另类,在修行界也颇有名声,她不难猜测,这些贾家的姑娘们,定然是抱着好奇的态度,想来看看她是否如传言那般的样子。 她心思细腻,品性高洁,做事向来讲究随心,自然不喜有人把她当做稀奇来看待,所以,贾家的姐妹们第一次上门,她选择不见,也是她性子中最直接的反应,倒非针对何人何事。 “你说最后叫走的是那黄衣裳之人,你可知她是何人?” “不知道,不过,我听她们都叫她‘宝姐姐’。” 妙玉便将这条记下。 方才她便瞧见一道鹅黄色襦裙的少女身姿仪态最为不俗,后来又听丫鬟的回复,自然对这个“宝姐姐”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却说湘云等人没见到妙玉,心情略有些遗憾,不过随着她们一道往北便走,走过幽尼佛寺、女道丹房、沁芳闸、桃花林等地,又早已被园中的这些景致所吸引。 及至来到园中正殿大观楼处,更是被此处的高贵庄严、富贵堂皇所震撼和向往。 不过因为都知道这里及周围的殿宇都是元春的行宫,皆不敢在此处多有逗留,因此只大致观赏了一遍,便顺道往西,来到山间厦蘅芷清芬(蘅芜苑)。 第185章 “偶遇” 蘅芜苑处于大观园大主山的腰间,是一座山中清凉瓦舍。 其中房屋不多,院中多假山奇石,许多藤蔓类的植株覆盖其上,显得别具一番雅韵。 可惜此时已值冬日,若是等到年春夏,此间景象,定然不同。 探春道:“此处虽不比有凤来仪(潇湘馆)清幽迷人,也不比怡红快绿()富贵精致,但是处在这山腰上,夏天的时候定然凉风习习,异香扑鼻,想来也别具一格,我却是喜欢。” 宝钗将此处细看了两遍,也觉深合自己心意。 湘云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就是太偏僻了,又在山上,夏天的时候,蚊子肯定特别多!” 探春和宝钗皆莞尔,一同骂道:“偏你想的比别人都多!” “嘻嘻,本来就是嘛,若是让人选择住的话,我就不住这儿,我又不想当姑子,干什么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要我选,我就选择怡红快绿,那儿好,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而且位置在前头的大道旁边,来往的人也多些。” 湘云的话让众人笑了。 迎春道:“可惜,这么好的园子,大姐姐也不得常住,只得省亲的时候可以用一回,实在可惜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感慨。 探春笑道:“二姐姐想的那么多作甚,这园子这般大,还有好些地方我们没去瞧过呢,说不得还有比这几处更好的地方,趁着今儿机会难得,可要好好逛个够!” “这话有理。” 众人附和探春的话,一行出了蘅芜苑,原准备继续往西过“蜂腰桥”游玩,却见贾母身边的婆子们寻来,让他们回晓翠堂用午膳。 众人这才只得沿着大道往大门方向走,来到晓翠堂,陪着贾母等人用了午饭。 贾宝玉在皇城用了午饭之后方才回府。 果然荣国府里已经安静了许多,各处院子都是空落落的,贾宝玉便知道人都去园子里逛去了。 回到绛芸轩,贾宝玉的屋里却有丫鬟留守。 袭人见贾宝玉回来,自然是询问饭否之类的,待贾宝玉回复之后,她也知道贾宝玉定然要进园子里去,便帮他把官服给换了。 贾宝玉因问她怎么没进园子里去玩,袭人就笑回:“却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也进去过两回。今儿人多,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去?不单我,晴雯她们几个也没去,在后院里打牌呢。” 贾宝玉便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又不进园子里玩,又不和晴雯她们打牌,就这么天天候在屋里,不觉得无聊吗?” 袭人一愣,随即抬脸瞧着贾宝玉,面上一红,轻声道:“能够在屋里等着二爷,奴不知道多开心呢,怎么会无聊” 说着似乎也觉得这样说话太令人害臊了,连忙又补充说:“再说,冬至快到了,我也想着多给二爷打几双厚实的鞋袜,到时候天冷了二爷方便添换” 贾宝玉还能说什么,只能揽住这个贤惠的丫鬟,深深的一吻。 “香菱那妮子呢,又在赢晴雯她们的钱?” 袭人被贾宝玉松开之后,捂着脸走开。又听贾宝玉问的好笑,便噗的一声笑道:“那倒没有,她不爱玩牌,加上自从上回晴雯她们三个输一个之后,都不喜欢叫香菱上桌了。所以她这会儿要么和别的丫头子在哪玩花花草草,要么就在屋里睡大觉呢。 我帮二爷找她回来。” “这倒不用。” 贾宝玉摇头走出了房门,准备独自往园子里去。 却在走过长廊的时候,正好看见香菱住的屋子门是开着的,没忍住走进去瞧瞧。 果然,一只猫正恬静的睡在自己的床上,脸上挂着笑容,显然做着好梦。 若是往常贾宝玉或许就让她继续安静的睡她的美容觉了,可是今儿他却起了促狭心思,将她捉了起来。 然后,也不管她是否睡眼惺忪,就让她跟着一道进园子。 一路上,贾宝玉回头看香菱时不时的打着哈欠,却还是只能紧赶慢赶的跟着贾宝玉飞快的步伐前行,笑问道:“打搅了你睡觉,心里埋怨不?” “没,没,没有” 香菱双手飞快的摇动,否认。且立马用力的一搓自己的脸,果然觉得精神了不少。 “呵呵。” 贾宝玉笑了笑,又戏谑的问道:“要不然我背你进去吧,我看你走路都快跌到沟里了。” “不,不敢”香菱自然忙不迭的拒绝,然后似乎害怕贾宝玉强行要背她走,又道:“二爷不用管我,我已经醒了,我自己能走的。” 贾宝玉再次一笑,娇憨的丫头,果然另有一番可爱。 如此想着,贾宝玉脚下脚步略微放慢了一些,跨入大观园,一如既往的准备从曲径通幽入园去寻探春等。 谁知刚领着香菱进入曲径通幽,在狭窄的石道之内,忽然迎面而来一道妖娆的身子,且不避不让的直接跌入了贾宝玉的怀中。 贾宝玉将之搂住之后,低头一瞧,才瞧清楚,居然是秦氏 贾宝玉便想,便是此处狭窄,但以他方才走路的速度来讲,就算秦氏从对面走过来,也是能避开的,何至于直接撞到自己怀里来。 感受着怀中娇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贾宝玉便明白了几分。 确实,好像好久没和她单独相处过了 果然,秦氏倒在贾宝玉的怀中,似乎被惊吓到了,并没有急忙就起身,而是连连道:“对不起二叔,我没瞧见您过来” 贾宝玉又抬头看向她后面,没有丫鬟跟上来,而自己这边,只有一个懵懵懂懂的丫鬟香菱。 聪明的贾宝玉,立马知道,这或许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偶遇”! “咳咳,香菱,我突然觉得天儿有点冷了,你回去帮我拿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到园子里来。” 贾宝玉一手揽着侄媳妇,一边回头对身后的香菱道。 “哦。” 香菱并没有表现任何异样,她只是看了贾宝玉的身上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二爷穿的很厚实啊,怎么会冷呢? 虽然如此想,她却没问,很快便转身回去。 贾宝玉这才回头,看着怀里的人,没好气的道:“幸亏是这么个好糊弄的丫头,要是遇上晴雯那妮子,你这点手段,能瞒得住她?” 秦氏眼睛一闪一闪的,心道:若非瞧见二叔你带的是她来,人家也不会如此。 “叔叔,你该放开人家了” 秦氏说着,柔软的双臂却环住了贾宝玉的腰身。 好狠心的人呢,都不知道人家这半年来有多想你,回来这么多日了,都不知道来看人家,还得人家找机会来瞧你。哼,这次,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啧啧。 贾宝玉心头一紧,以前的秦氏虽然撩拨他,但好歹还有些女人的含蓄,如今这么明目张胆了,可见这半年多来,她的相思病肯定害的不轻。 “那个,你抱着我我怎么松开你?” “哼。” 秦氏顿时一噘嘴,表现的很不高兴,就要走开,却立马又被贾宝玉拉回来。 “呵呵呵我倒是想起了,侄媳妇定然是来给我揉肚子的。” 贾宝玉邪邪的一笑。 秦氏顿时身子都软了 第185章 “偶遇” 蘅芜苑处于大观园大主山的腰间,是一座山中清凉瓦舍。 其中房屋不多,院中多假山奇石,许多藤蔓类的植株覆盖其上,显得别具一番雅韵。 可惜此时已值冬日,若是等到年春夏,此间景象,定然不同。 探春道:“此处虽不比有凤来仪(潇湘馆)清幽迷人,也不比怡红快绿()富贵精致,但是处在这山腰上,夏天的时候定然凉风习习,异香扑鼻,想来也别具一格,我却是喜欢。” 宝钗将此处细看了两遍,也觉深合自己心意。 湘云却道:“好看是好看,不过就是太偏僻了,又在山上,夏天的时候,蚊子肯定特别多!” 探春和宝钗皆莞尔,一同骂道:“偏你想的比别人都多!” “嘻嘻,本来就是嘛,若是让人选择住的话,我就不住这儿,我又不想当姑子,干什么住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要我选,我就选择怡红快绿,那儿好,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而且位置在前头的大道旁边,来往的人也多些。” 湘云的话让众人笑了。 迎春道:“可惜,这么好的园子,大姐姐也不得常住,只得省亲的时候可以用一回,实在可惜了。” 她这么一说,众人都有些感慨。 探春笑道:“二姐姐想的那么多作甚,这园子这般大,还有好些地方我们没去瞧过呢,说不得还有比这几处更好的地方,趁着今儿机会难得,可要好好逛个够!” “这话有理。” 众人附和探春的话,一行出了蘅芜苑,原准备继续往西过“蜂腰桥”游玩,却见贾母身边的婆子们寻来,让他们回晓翠堂用午膳。 众人这才只得沿着大道往大门方向走,来到晓翠堂,陪着贾母等人用了午饭。 贾宝玉在皇城用了午饭之后方才回府。 果然荣国府里已经安静了许多,各处院子都是空落落的,贾宝玉便知道人都去园子里逛去了。 回到绛芸轩,贾宝玉的屋里却有丫鬟留守。 袭人见贾宝玉回来,自然是询问饭否之类的,待贾宝玉回复之后,她也知道贾宝玉定然要进园子里去,便帮他把官服给换了。 贾宝玉因问她怎么没进园子里去玩,袭人就笑回:“却也没什么稀奇的,之前也进去过两回。今儿人多,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去?不单我,晴雯她们几个也没去,在后院里打牌呢。” 贾宝玉便看了她一眼,好奇道:“你又不进园子里玩,又不和晴雯她们打牌,就这么天天候在屋里,不觉得无聊吗?” 袭人一愣,随即抬脸瞧着贾宝玉,面上一红,轻声道:“能够在屋里等着二爷,奴不知道多开心呢,怎么会无聊” 说着似乎也觉得这样说话太令人害臊了,连忙又补充说:“再说,冬至快到了,我也想着多给二爷打几双厚实的鞋袜,到时候天冷了二爷方便添换” 贾宝玉还能说什么,只能揽住这个贤惠的丫鬟,深深的一吻。 “香菱那妮子呢,又在赢晴雯她们的钱?” 袭人被贾宝玉松开之后,捂着脸走开。又听贾宝玉问的好笑,便噗的一声笑道:“那倒没有,她不爱玩牌,加上自从上回晴雯她们三个输一个之后,都不喜欢叫香菱上桌了。所以她这会儿要么和别的丫头子在哪玩花花草草,要么就在屋里睡大觉呢。 我帮二爷找她回来。” “这倒不用。” 贾宝玉摇头走出了房门,准备独自往园子里去。 却在走过长廊的时候,正好看见香菱住的屋子门是开着的,没忍住走进去瞧瞧。 果然,一只猫正恬静的睡在自己的床上,脸上挂着笑容,显然做着好梦。 若是往常贾宝玉或许就让她继续安静的睡她的美容觉了,可是今儿他却起了促狭心思,将她捉了起来。 然后,也不管她是否睡眼惺忪,就让她跟着一道进园子。 一路上,贾宝玉回头看香菱时不时的打着哈欠,却还是只能紧赶慢赶的跟着贾宝玉飞快的步伐前行,笑问道:“打搅了你睡觉,心里埋怨不?” “没,没,没有” 香菱双手飞快的摇动,否认。且立马用力的一搓自己的脸,果然觉得精神了不少。 “呵呵。” 贾宝玉笑了笑,又戏谑的问道:“要不然我背你进去吧,我看你走路都快跌到沟里了。” “不,不敢”香菱自然忙不迭的拒绝,然后似乎害怕贾宝玉强行要背她走,又道:“二爷不用管我,我已经醒了,我自己能走的。” 贾宝玉再次一笑,娇憨的丫头,果然另有一番可爱。 如此想着,贾宝玉脚下脚步略微放慢了一些,跨入大观园,一如既往的准备从曲径通幽入园去寻探春等。 谁知刚领着香菱进入曲径通幽,在狭窄的石道之内,忽然迎面而来一道妖娆的身子,且不避不让的直接跌入了贾宝玉的怀中。 贾宝玉将之搂住之后,低头一瞧,才瞧清楚,居然是秦氏 贾宝玉便想,便是此处狭窄,但以他方才走路的速度来讲,就算秦氏从对面走过来,也是能避开的,何至于直接撞到自己怀里来。 感受着怀中娇躯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贾宝玉便明白了几分。 确实,好像好久没和她单独相处过了 果然,秦氏倒在贾宝玉的怀中,似乎被惊吓到了,并没有急忙就起身,而是连连道:“对不起二叔,我没瞧见您过来” 贾宝玉又抬头看向她后面,没有丫鬟跟上来,而自己这边,只有一个懵懵懂懂的丫鬟香菱。 聪明的贾宝玉,立马知道,这或许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偶遇”! “咳咳,香菱,我突然觉得天儿有点冷了,你回去帮我拿一件厚一点的衣服到园子里来。” 贾宝玉一手揽着侄媳妇,一边回头对身后的香菱道。 “哦。” 香菱并没有表现任何异样,她只是看了贾宝玉的身上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二爷穿的很厚实啊,怎么会冷呢? 虽然如此想,她却没问,很快便转身回去。 贾宝玉这才回头,看着怀里的人,没好气的道:“幸亏是这么个好糊弄的丫头,要是遇上晴雯那妮子,你这点手段,能瞒得住她?” 秦氏眼睛一闪一闪的,心道:若非瞧见二叔你带的是她来,人家也不会如此。 “叔叔,你该放开人家了” 秦氏说着,柔软的双臂却环住了贾宝玉的腰身。 好狠心的人呢,都不知道人家这半年来有多想你,回来这么多日了,都不知道来看人家,还得人家找机会来瞧你。哼,这次,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 啧啧。 贾宝玉心头一紧,以前的秦氏虽然撩拨他,但好歹还有些女人的含蓄,如今这么明目张胆了,可见这半年多来,她的相思病肯定害的不轻。 “那个,你抱着我我怎么松开你?” “哼。” 秦氏顿时一噘嘴,表现的很不高兴,就要走开,却立马又被贾宝玉拉回来。 “呵呵呵我倒是想起了,侄媳妇定然是来给我揉肚子的。” 贾宝玉邪邪的一笑。 秦氏顿时身子都软了 第186章 遮掩 曲径通幽是贾宝玉给取的名字,实则就是一片假山,中间留出了仅供一二人行走的曲折通道。 两边还有几条道,通往假山湖石旁的草地和树林,这些地方,都十分隐蔽。 半晌之后,贾宝玉从曲径通幽里钻出来,察觉周围都没人,这才上下检查了一下衣冠,发现没什么错漏之处,便继续往前走。 路上遇到几个婆子,贾宝玉打听知道贾母等人逛累了在稻香村内喝茶,于是便往那边走。 稻香村,是大观园仿村庄的样式建造的庄子,里面建筑简单朴素,真有几分农村院舍的意思。 不过稻香村现在自然还不叫稻香村,而是只能叫做“杏帘在望”。贾宝玉为了尽量不妨碍大观园内各处的名字走势,没有擅自改动。 否则要是元春省亲的时候,因为潇湘馆、蘅芜苑、稻香村这些名字提前出现了,她又给另外改个名字,那就失了点意趣了。虽然其实一个名字也没什么重要的,但那就是情节。 一个来自后世,看过红楼原著的人的情节。 来到稻香村内,果然此处已经人满为患,贾母等在花架下喝茶聊天,三春、宝钗、湘云和丫鬟们却围在走廊上,不停的用玉米粒等物,喂养、逗弄院子里,篱笆栅栏内的鸡、鸭、鹅等动物,不时发出和它们同样欢快的笑声。 “呀,宝二爷来了!” “二哥哥来了。” 廊上的探春等看见贾宝玉进来,都立马放下手里的动作,轻提着裙子,走下来。 贾宝玉看廊上下来的探春等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色,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今儿都玩的很高兴,我倒是错过了好多。” 湘云等道:“可不正是,二哥哥,你是不知道我们今儿都游玩了哪些地方,什么有凤来仪、怡红快绿、蘅芷清芬、杏帘在望、桐剪秋风……还有好多地方呢,嘻嘻,这些名儿真好听,都是二哥哥你给取的吗?” 贾宝玉颔首一笑,没直接回答,对着后方款款而来的宝钗微微点头后,便当先走过月洞门,朝着院的花架下走去,因为他看见那边贾母等人已经在招呼他了。 “哟,咱们家的大将军来罗!” 刚走过这边来,还没来得及给贾母等行礼,王熙凤就高声笑道。 “呵呵。”贾母一笑,等贾宝玉行礼之后,就笑道:“你可来迟了,我们都逛完了,酒席也吃过了。” 此时姐妹们已经找地方落座,惜春还主动给他搬了张凳子过来,贾宝玉便坐了,然后道:“这却无妨,虽然不敢劳烦老祖宗,但等会我要逛的话,自然有人陪我。” 贾宝玉说着,看了姐妹一眼,探春等自然一笑,用笑容表示了,她们确实愿意陪他再走一遍。 事实上,别说贾母,就连她们也没有逛完,实在是园子太大,地方太多,之前腿都走酸了,才决定在稻香村歇一歇。 “至于酒席,这个更好办了。凤姐姐虽然是老祖宗的御用帮厨,但我若要用膳,想来她看在老祖宗的面上,也不敢不给我张罗一桌好的来。” “啧啧啧~”王熙凤顿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表示内心的情绪。 “老祖宗你瞧瞧,我好歹是她嫂子,抛开这个,也算是他表姐,他就这么看我的?在他眼里,我就成了个可以任意支使的帮厨?!” 王熙凤的表演和自黑,一向能够做到生动形象,演技十足,自然极易令众人发笑。 本来这个世道就是比较严肃和正经的,不比后世络信息发达,每个人都是段子手。这个时代,人的笑点还很低,加上大家都是正经的,至少表现出来的是正经的,这冷不丁的就遇上个不要面皮搞笑的,效果可想而知。 贾母也是摇头高乐,然后也打趣道:“你既然都说了你是嫂子,人说长嫂如母,照顾他本来就是应分的事,别说叫你张罗吃一顿酒席,便是他冷着冻着,哪儿身子不舒服,也是你的责任呢,你该知足了。” “哈哈哈……”众人皆乐。 贾母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笑话和由头,但是她身份地位最高,谈笑无忌,又是打趣的王熙凤,自然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附和。 连平时怕王熙凤的丫头婆子们,此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熙凤也笑,不过笑着笑着没忍住脸就红了。 人皆是如此,若是本来就清清白白的,以她的脸皮,贾母如此打趣,她很容易就能当做笑谈。 可惜,她心中有鬼,自然就没那么坦然了。 好在众人都体谅贾母这番话有令人羞臊的成分,因此见她难得吃羞,都没往他处想,只是笑的更欢了。 好容易众人笑罢,就见一个袅娜纤细的丫鬟迎着微微的阳光走过来,到贾宝玉身边低声道:“二爷,你要的衣裳我给拿来了……” 看着香菱羞羞切切的站在面前,贾宝玉略有心虚,却只得接过她手里的袍子。 王夫人便关心道:“宝玉你觉得冷么……?”说着让贾宝玉近前,上下摸索一番,虽然没觉得很单薄,但还是道:“里间有房间,你进去换上吧。” 王熙凤也走过来,往贾宝玉的身上摸了摸,道:“这倒是奇了,往常老祖宗叫你多穿一点,你还推三阻四的,今儿你身上这件也不薄啊,怎么叫她拿了件这么厚的来?” 王熙凤狐疑的看向香菱:“是袭人叫你送进来的?” 香菱张嘴道:“不是啊,是之前二爷叫我回去拿的啊……” 王熙凤果然更觉诧异,就要再问。 “进来给我换衣裳。”贾宝玉拉着香菱往稻香村内的房间走了,不给王熙凤再问的机会。 王熙凤本来也只是有一点奇怪,此时见贾宝玉表现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心中倒真生了点疑心,只是也不好拉着人不让走。 回到位置上坐下,她往后方一扫,又想起来,秦氏之前给她说去解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聪明如王熙凤,一时也没想起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否则,必然是一场事故! 屋里,贾宝玉为了圆谎,不得不把香菱带过来的一件紫色的长袍换上。不过,为了避免发热,他又叫香菱把里衣去了一件…… “对了香菱,之前你也看到蓉哥媳妇了吧?” “嗯,我看见蓉大奶奶了啊,怎么了二爷?”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走之后她也回府换衣裳去了。我在曲径通幽那儿等了你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去有凤来仪逛了逛,谁知道你一直没来,我就先过来了。” 贾宝玉如此道。 香菱顿时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二爷,我之前忘问二爷要穿哪件衣裳了,回屋的时候就叫袭人姐姐帮忙找衣裳。可是袭人姐姐一时也不知道二爷想穿的是哪件,所以耽误了一些功夫,最后才把这件给了我带进来。” 香菱以为贾宝玉是嫌她动作太慢了。 贾宝玉见此,也就不再与她分辨。 第186章 遮掩 曲径通幽是贾宝玉给取的名字,实则就是一片假山,中间留出了仅供一二人行走的曲折通道。 两边还有几条道,通往假山湖石旁的草地和树林,这些地方,都十分隐蔽。 半晌之后,贾宝玉从曲径通幽里钻出来,察觉周围都没人,这才上下检查了一下衣冠,发现没什么错漏之处,便继续往前走。 路上遇到几个婆子,贾宝玉打听知道贾母等人逛累了在稻香村内喝茶,于是便往那边走。 稻香村,是大观园仿村庄的样式建造的庄子,里面建筑简单朴素,真有几分农村院舍的意思。 不过稻香村现在自然还不叫稻香村,而是只能叫做“杏帘在望”。贾宝玉为了尽量不妨碍大观园内各处的名字走势,没有擅自改动。 否则要是元春省亲的时候,因为潇湘馆、蘅芜苑、稻香村这些名字提前出现了,她又给另外改个名字,那就失了点意趣了。虽然其实一个名字也没什么重要的,但那就是情节。 一个来自后世,看过红楼原著的人的情节。 来到稻香村内,果然此处已经人满为患,贾母等在花架下喝茶聊天,三春、宝钗、湘云和丫鬟们却围在走廊上,不停的用玉米粒等物,喂养、逗弄院子里,篱笆栅栏内的鸡、鸭、鹅等动物,不时发出和它们同样欢快的笑声。 “呀,宝二爷来了!” “二哥哥来了。” 廊上的探春等看见贾宝玉进来,都立马放下手里的动作,轻提着裙子,走下来。 贾宝玉看廊上下来的探春等人脸上都带着喜悦的神色,微微一笑道:“看来你们今儿都玩的很高兴,我倒是错过了好多。” 湘云等道:“可不正是,二哥哥,你是不知道我们今儿都游玩了哪些地方,什么有凤来仪、怡红快绿、蘅芷清芬、杏帘在望、桐剪秋风……还有好多地方呢,嘻嘻,这些名儿真好听,都是二哥哥你给取的吗?” 贾宝玉颔首一笑,没直接回答,对着后方款款而来的宝钗微微点头后,便当先走过月洞门,朝着院的花架下走去,因为他看见那边贾母等人已经在招呼他了。 “哟,咱们家的大将军来罗!” 刚走过这边来,还没来得及给贾母等行礼,王熙凤就高声笑道。 “呵呵。”贾母一笑,等贾宝玉行礼之后,就笑道:“你可来迟了,我们都逛完了,酒席也吃过了。” 此时姐妹们已经找地方落座,惜春还主动给他搬了张凳子过来,贾宝玉便坐了,然后道:“这却无妨,虽然不敢劳烦老祖宗,但等会我要逛的话,自然有人陪我。” 贾宝玉说着,看了姐妹一眼,探春等自然一笑,用笑容表示了,她们确实愿意陪他再走一遍。 事实上,别说贾母,就连她们也没有逛完,实在是园子太大,地方太多,之前腿都走酸了,才决定在稻香村歇一歇。 “至于酒席,这个更好办了。凤姐姐虽然是老祖宗的御用帮厨,但我若要用膳,想来她看在老祖宗的面上,也不敢不给我张罗一桌好的来。” “啧啧啧~”王熙凤顿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表示内心的情绪。 “老祖宗你瞧瞧,我好歹是她嫂子,抛开这个,也算是他表姐,他就这么看我的?在他眼里,我就成了个可以任意支使的帮厨?!” 王熙凤的表演和自黑,一向能够做到生动形象,演技十足,自然极易令众人发笑。 本来这个世道就是比较严肃和正经的,不比后世络信息发达,每个人都是段子手。这个时代,人的笑点还很低,加上大家都是正经的,至少表现出来的是正经的,这冷不丁的就遇上个不要面皮搞笑的,效果可想而知。 贾母也是摇头高乐,然后也打趣道:“你既然都说了你是嫂子,人说长嫂如母,照顾他本来就是应分的事,别说叫你张罗吃一顿酒席,便是他冷着冻着,哪儿身子不舒服,也是你的责任呢,你该知足了。” “哈哈哈……”众人皆乐。 贾母虽然没有那么多的笑话和由头,但是她身份地位最高,谈笑无忌,又是打趣的王熙凤,自然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附和。 连平时怕王熙凤的丫头婆子们,此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王熙凤也笑,不过笑着笑着没忍住脸就红了。 人皆是如此,若是本来就清清白白的,以她的脸皮,贾母如此打趣,她很容易就能当做笑谈。 可惜,她心中有鬼,自然就没那么坦然了。 好在众人都体谅贾母这番话有令人羞臊的成分,因此见她难得吃羞,都没往他处想,只是笑的更欢了。 好容易众人笑罢,就见一个袅娜纤细的丫鬟迎着微微的阳光走过来,到贾宝玉身边低声道:“二爷,你要的衣裳我给拿来了……” 看着香菱羞羞切切的站在面前,贾宝玉略有心虚,却只得接过她手里的袍子。 王夫人便关心道:“宝玉你觉得冷么……?”说着让贾宝玉近前,上下摸索一番,虽然没觉得很单薄,但还是道:“里间有房间,你进去换上吧。” 王熙凤也走过来,往贾宝玉的身上摸了摸,道:“这倒是奇了,往常老祖宗叫你多穿一点,你还推三阻四的,今儿你身上这件也不薄啊,怎么叫她拿了件这么厚的来?” 王熙凤狐疑的看向香菱:“是袭人叫你送进来的?” 香菱张嘴道:“不是啊,是之前二爷叫我回去拿的啊……” 王熙凤果然更觉诧异,就要再问。 “进来给我换衣裳。”贾宝玉拉着香菱往稻香村内的房间走了,不给王熙凤再问的机会。 王熙凤本来也只是有一点奇怪,此时见贾宝玉表现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心中倒真生了点疑心,只是也不好拉着人不让走。 回到位置上坐下,她往后方一扫,又想起来,秦氏之前给她说去解手,怎么到现在还没回来? 聪明如王熙凤,一时也没想起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联系,否则,必然是一场事故! 屋里,贾宝玉为了圆谎,不得不把香菱带过来的一件紫色的长袍换上。不过,为了避免发热,他又叫香菱把里衣去了一件…… “对了香菱,之前你也看到蓉哥媳妇了吧?” “嗯,我看见蓉大奶奶了啊,怎么了二爷?” “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走之后她也回府换衣裳去了。我在曲径通幽那儿等了你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去有凤来仪逛了逛,谁知道你一直没来,我就先过来了。” 贾宝玉如此道。 香菱顿时不好意思道:“对不起二爷,我之前忘问二爷要穿哪件衣裳了,回屋的时候就叫袭人姐姐帮忙找衣裳。可是袭人姐姐一时也不知道二爷想穿的是哪件,所以耽误了一些功夫,最后才把这件给了我带进来。” 香菱以为贾宝玉是嫌她动作太慢了。 贾宝玉见此,也就不再与她分辨。 第187章 嗯 香菱拿着贾宝玉换下来的衣袍随着贾宝玉出来,就见满院的太太、奶奶、姑娘丫鬟们全部盯着她,她唬了一跳,脚下一顿,然后才发现大家不是在瞧她,而是瞧她面前的二爷。 她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瞧去,只见贾宝玉头戴簪缨,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本就是好生俊朗的一个少年郎。 此时换了一身比之前宽大的石青色长袍,在腰间用一条蓝玉腰带收束起来,越发显得身形挺立,卓尔不凡。 香菱心中不禁呢喃:二爷,真的好好看呢,看不够 迟钝如香菱都如此觉得,更遑论院中一众妇人,特别是几个嫂子,一个个眼中异彩连连。 王熙凤狠狠的瞧了几眼才收回眼睛,回头看了一眼李纨和尤氏,她二人见她看去,都似漫不经心的低头,收回了目光。 王熙凤心中嗤笑一声,对于她们这种假正经的做法很不屑。哼,越是如此,越说明心中有鬼。 我王熙凤就和你们不一样 她口中啧啧的走到贾宝玉身边,拿起贾宝玉一条臂膀,像是打量绝世珍宝一样,下观赏一番,然后便笑道: “滋滋,咱们家宝兄弟这副皮相,放到外面去,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家的姑娘” 她这般玩笑无忌,自是令贾母等人呵呵笑了起来,竟无一人觉得她这么做失礼,似乎她本来就这样的一个人。 当然,旁人不会以为王熙凤是在占叔子的便宜,却不包括贾宝玉。 贾宝玉见她对自己牵胳膊撩袖的赏玩,完全是肆无忌惮,便觑着眼睛把她一瞅。 本来满面春风笑意的王熙凤对他的眼睛,这才心头一虚,放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次意图引诱,虽未成功,但她却知道贾宝玉定然发现她的意图了。心中有愧,自然就有了破绽。 贾宝玉心中得意,表面却一甩衣袖,似乎对王熙凤很是不满,径直走到了姐妹们围坐的石桌旁边坐了。 贾宝玉自山东回来之后短短十几日,一直都是比较忙绿的。 当皇差、办养生堂、处置家中豪奴、帮薛家了结案子等,便是贾母等人都难得有时间好好听他说说这些事。 如今在风景秀美的园子中,自然不妨追寻一番以作谈资。 更何况,这些事,每一桩每一件,对她们大多数人来说,都是难得一听的大事,因此言谈接茬之间,总是会露出些许赞叹崇拜之情。 贾宝玉也十分享受这种感觉。 一时秦氏回来,向贾母等告罪落座。 贾母等见她换了一身衣裳,显然是回过宁国府了,也没在意。女人家,事儿多 贾宝玉也乘着空档瞧了她一回,原本面对众人的打量都神态自若的秦氏,在发觉贾宝玉的眼光之后,脸兀自飞起一抹红霞,不过因为她本来就面若桃花,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过,她的羞意也只在一时之间而已。在贾宝玉又一次不经意的看向她的时候,她已然能够自若回视,甚至还不经意的勾起香舌,轻轻一抿。 贾宝玉心头一震,煞时溃败。 他的落荒而逃,自然令佳人银铃一笑,不过因为此间欢声笑语层出不跌,因此她的声音虽然娇媚,却也不算突兀。 “二哥哥,刚才我们从晓翠堂那边过来的时候,发现那边船坞里停着两艘乌篷船,不如我们去划船吧。” 探春走到贾宝玉身边,拉着他的袖子。 贾宝玉本来也不想再待在这儿了,因为在这儿他的眼睛总是会忍不住和秦氏那狐狸精对视。 他倒不是怕她,只是当着大家的面,这花招搞多了,难免容易让别人看出破绽。 因此道:“好啊,不过光划船显得单调。我听说这沁芳溪中鱼儿很多,不如咱们一边划船一边钓鱼玩,比单纯的划船又要有意思一些。” “好呀!”探春喜不自禁。 听贾宝玉等人商议着要去划船钓鱼,贾母等也没阻拦,只是王夫人告诫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在船打闹云云。 贾宝玉等人自然应允。 一时让丫鬟婆子们去取渔具,王熙凤又叫人去把从苏州请来的几位船娘叫来撑船。 于是贾宝玉等就要往船坞那边走,却忽然发下湘云不在。 迎春道:“这可奇了,以往要是听说有玩儿的,她比旁人跑的都快,这会儿却到哪儿去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子从稻香村的房间里窜出来,一个蹦跳从廊直接蹦到院子里。 定睛一瞧,不是湘云又是哪个? 惜春几步跑前去,拉着湘云,好奇的道:“呀,云姐姐,你怎么把二哥哥的衣裳穿了?” 湘云嘻嘻一笑不答,只是转着圈的让众人看她,无言的询问众人是否好看。 宝钗笑道:“本来身子骨就比别人好些,这么一穿宝兄弟的衣裳,更加像个假子了。” “吁”湘云一努嘴,然后跳到贾宝玉面前:“怎么样,好不好看?” 贾宝玉也笑道:“好看,是个俊伙。” 湘云一羞,这才解释道:“我就是觉得二哥哥的衣裳好看,所以让香菱给我,我到里面去换了的。” 众人自是好好嘲笑了她一回。 湘云却也不恼不羞,就这么穿着与众人一道坐船去。 天冬日暖暖,溪水清幽凉人。 两艘船儿,晃晃悠悠的漂浮在溪面之。 薛宝钗、迎春、贾宝玉、探春、湘云、惜春五兄妹同乘一船,他们各自的丫鬟:莺儿、司琪、香菱、翠墨、翠缕等六七个丫鬟则坐另一艘船。 两位船娘都知道船坐的是些尊贵的人,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船划的极为平稳。 探春、湘云、惜春等人自船后,都把精力放在了钓鱼之,而贾宝玉在指导了她们一番之后,却悄然离开,坐到了宝钗的身边。 宝钗看了他一眼,便把眼睛放到了溪面,然后似乎觉得有些刻意,又漫不经心的道:“这个时节,不太适合钓鱼。” 贾宝玉点点头,随即又笑道:“不过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正像这天色一样,冬天原该很少有阳光的,不过你看,今儿的阳光,却格外的灿烂。” 宝钗下意识的抬头看天,确实,今日是个晴朗的好日子。 “再者,宝姐姐你看她们,开心的是可以无拘无束的和姐姐妹妹在这船一边赏景一边垂钓,至于能不能钓到鱼,我想她们也不是很在乎。”贾宝玉又道。 宝钗看了看,果然探春和湘云凑在一块,迎春和惜春凑到一块,把持着两根钓竿,说说笑笑的。照她们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钓到鱼,不过,看得出来,她们都很开心。 “你想说什么?” 宝钗聪慧,敏锐的察觉贾宝玉话中有话。 贾宝玉微微一笑:“人生短暂,做什么事不重要,和什么人一起做比较重要。 于我而言,我就想和宝姐姐一块垂钓。” 宝钗顿时低下头,面彩霞与阳光交相辉映,显得十分好看。 贾宝玉见她只是羞涩却没反驳,顿时加把火道:“宝姐姐呢,可愿与我一起冬日垂钓?” 宝钗眼中羞意转换,自那日他哥哥出事之时,贾宝玉对她说出那句话,她便知道贾宝玉的心意。 及至那晚贾宝玉梦中呓语,醒来后又对她百般“调戏”,她自然再无一丝不明白之理。 虽然有些着恼贾宝玉趁机轻薄她的贴身丫鬟,但是她却发现,她根本就对贾宝玉生不起气来。 甚至,知道贾宝玉轻薄了莺儿,她就感觉像是轻薄了她一般,觉得脸红心跳,情难自已…… 如莺儿所言,他是那么好,好的近乎完美的一个男儿。 他分明行事张扬大气,不拘泥于节,却因为知道自己守礼,所以未曾对自己做出太出格之举。今日,又以如此委婉的方式来试探自己的心意…… 自己能拒绝吗? 只要一想到万一自己拒绝,贾宝玉脸可能会流露出的那种失意,她就觉得无比心疼。她知道,不知不觉,她也已经对他心生爱慕已久。 况且,颦儿要回来了。 林丫头生的那般模样,没有人见了不喜欢,他怕是也难以放手。 既然如此,若是自己无意于他且罢,即是有意,又岂能居于人下? 心中转过万千念头不过是一瞬间之事。回头看着贾宝玉和煦微笑的脸,她再次把脸一红,却是娥眉微醺,螓首婉转一点: “嗯……” 呵呵呵…… 虽然只是这么微不可查的一个字,但是听到贾宝玉的耳朵里,却如听仙乐。 能得到端庄自持,守礼藏拙的宝姐姐的这个字,他可是废了好些功夫了,此时岂能不得意的? 宝钗在答出那个字之后,也是秀不可遏,情难自抑。可是瞥见贾宝玉一个劲儿的在那傻笑,仿佛得了圣旨一般,她心中又觉得好笑,便微微给了他一个白眼。 然后,脸也没忍住一笑。 她想着,书中所言最美好的两情相悦,也不过如此了吧。这种感觉,当真令人沉迷。 第188章 赐婚 湘云一下子扑进宝钗的怀里,仰着头好奇的问道:“宝姐姐,你们说什么呢,说的那么声,我们都听不见?” “没什么” 宝钗微微低头,看了贾宝玉一眼。 “咦?”湘云顿时发现了什么,站起来,审视着哥哥姐姐。 贾宝玉就势欲在她头上一敲,却被她躲了过去。 “嘻嘻嘻,你打了我那么多回了,我早防着你呢!” 湘云显得有些得意,早已忘了刚才的心思。 宝钗莞尔一笑,白了贾宝玉一眼,似在责怪他欺负湘云。 贾宝玉一撇嘴,回了一个眼神:你是不知道,她有多跳脱,多烦人,不打不行。 “哎呀,你们有什么话不能说吗,就在这儿打眼色,真可恨!” 湘云恼了。 她的声音引来了迎春等人的回视。 贾宝玉笑道:“你就这么没耐心,这么快就不钓鱼了,只留你三姐姐一个人在那?” 湘云道:“我觉得你教的方法不对,根本钓不到鱼。” 贾宝玉呵呵一笑。 宝钗抬头看了一眼迎春和探春,发现她们这么久还没有收获,便笑道:“可能是饵料不对,你们厨房给的都是面粉加香油捏成的团儿,靠香味吸引鱼儿。今儿天气虽好,但是溪水清冷,香味不易散发,自然不容易引来鱼儿。” “宝姐姐不用给她开脱,钓鱼本来就是修身养性之事,照她的性子,你便是给她最好的饵料,她也钓不上来鱼。” 贾宝玉如是道。 湘云顿时张牙舞爪的在贾宝玉面前一挥手,以作恐吓。贾宝玉自然视若无睹。 湘云眼珠子一转,又坐到贾宝玉身边,道:“不如我们三个打牌吧,就让三姐姐她们几个钓鱼好了。” 贾宝玉看了她一眼,知道和宝钗说悄悄话的机会是没了,顿时没好气的道:“哪来的牌?” “有啊。”湘云望着旁边丫鬟们坐的船,叫道:“翠缕,把牌扔过来” 回头看着诧异的众人,湘云略带不好意思的道:“之前进园子的时候,我就叫翠缕给预备着了,就是宝哥哥发明的那种牌。” 陪着湘云、宝钗在船舱内的木椅上打了一会儿牌,见岸上有人呼喊,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贾宝玉便让泊船靠岸。 “何事?” “是老爷派人进来叫二爷,说是家里来了传旨的公公!”婆子急声答道。 贾宝玉目光一凝,立马站起来,看了姐妹们一眼,点点头,然后跨步下船,快步而去。 宝钗等人也是惊诧不已,自来和皇帝有关的事都不是事儿,何况还是传的圣旨。 不过鉴于贾宝玉如今的身份地位,也早不是第一次接到圣旨,倒也没有害怕的意思,只是没了游船的兴致,都一一跟着下船,回到稻香村。 到了这边,贾母等人也准备启程回府。 王熙凤正笑问:“老祖宗,您说宫里又给宝兄弟传旨做什么?难道是又要给他升官了不成?” 王熙凤哪里知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她只见贾宝玉两年间从白身坐到三品官位,便以为贾宝玉是皇帝的宠儿,降旨给他肯定都是好事。 贾母比她就沉稳多了,正色斥道:“休要胡言,事关圣旨,不是开玩笑的事。” 王熙凤讨了个没趣,讪讪一笑,然后也不敢再说别的,跟着默不作声的众人,往荣国府内走。 她却不知道,这次不是宫里给传的圣旨 荣禧堂,贾宝玉、贾政二人跪地接旨: “太上皇圣喻: 兹闻荣国公嫡孙贾宝玉,秉性纯良,勤学恪勉,少年有成,朕躬闻之,甚悦。 今有太师叶琼之孙、皇后叶氏侄女叶蓁蓁,端庄持礼,贤惠温良,品貌出众,与汝二人堪为天作之合,特赐为妻,择良辰完婚,以成佳人之美。 钦此。” 熙园大总管冯祥念完圣旨内容,然后笑呵呵的道:“自太上皇熙园养静以来,可是从来没有给京中哪家的子弟赐过婚事了,这可是天大的隆恩,贾将军,还不谢恩接旨?” 冯祥以为贾宝玉是被这样的惊喜给砸中了,所以没反应,便略等了一下,让贾宝玉缓过气儿来。 可是几个呼吸之后,贾宝玉还没反应,冯祥就皱眉了:“贾将军?” 贾政额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他颤巍巍的抬头道:“贾家接旨,谢太上皇隆恩。” 冯祥看了贾政一眼,伸手将圣旨给了他,然后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几乎同一时间,太师府也接到了一道相似的圣旨。 叶琼笑呵呵的送传旨的公公出门,回来,正看见叶皓在与姐姐道恭喜。 而叶蓁蓁,拿着明黄色五彩斑斓的圣旨,显得有些出神。 叶琼便至上首坐了,然后也让他二人坐下。 “爷爷可知道,太上皇为何突然会给咱们家赐婚?”叶蓁蓁问道。 他们叶家人丁单薄,成员结构简单,祖孙三人相依为命,所以平时说话的时候,少了几分礼仪的繁复,多了些亲人的味道。 叶琼笑道:“这是太上皇隆恩,咱们叶家需要铭记。” “这么说,是爷爷向太上皇求的?” “算是吧,上次为了景灏的事,我去熙园拜访太上皇,无意中说起这件事,太上皇便留了心。” 叶琼说着,看叶蓁蓁神色有些异样,便问:“怎么,你不情愿?以前子衡到府上来的时候,我看你也挺上心的啊。” 他非老顽固,叶家也不需要与谁家联姻巩固地位,所以,若是叶蓁蓁不喜欢,哪怕他再看好贾宝玉,也不会乱点鸳鸯。 正是因为看出来叶蓁蓁对贾宝玉十分有好感,他才会如此。 叶蓁蓁把脸一红,低头道:“可是,爷爷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叶琼便笑了:“告诉你做什么,让你悬着心,眼巴巴的等着旨意不成?” “爷爷~!” 叶蓁蓁娇嗔道。 忽然又低声道:“可是爷爷有没有想过,万一他不愿意呢” “子衡有什么不愿意的,如今是太上皇的旨意,景灏再如何也会放手的,子衡没了顾忌,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再避着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相信爷爷的眼光,以后你们两个会幸福的。” 叶琼以为叶蓁蓁不过是面临婚姻大事,有些患得患失而已。 他却不知,女子的第六感一向十分敏锐。 叶蓁蓁隐隐有感觉,这桩金光闪闪的婚事可能没有爷爷想的那么顺利与美好。 第189章 伤心 薛姨妈因为知道贾家来了圣旨,家里肯定要忙乱一阵,所以未曾随着贾母等人至荣国府,而是在园中与贾母和王夫人告辞回家。 不过,她却很关心贾家的事,让丫鬟去打听着。 还没回府,就听丫鬟追上来,说贾家来的是一道赐婚的圣旨,而且,对象正是贾宝玉。 薛姨妈震诧不已,还没来得及细细追问,就见身边的女儿面色一紧,双手不自觉的狠狠抓住她的手臂。 薛姨妈不动声色,拍了拍女儿的手,没再说什么。 回到薛家之后,薛姨妈这才找人细细的询问过之前荣国府的事,然后来到宝钗的房间。 整齐而肃静的闺房之内,宝钗呆坐在书桌后头,有些出神。莺儿则一声不敢吭的在另一边清理茶杯。 “妈……” 宝钗发现薛姨妈进来,站起来唤道,声音中少了几分往日的娴静,多了一些抑郁之气。 薛姨妈一叹,拉着女儿到炕边坐下,道:“可是伤心了?” 宝钗不答,将头埋入母亲的怀中。 坚强如她,也不禁觉得造化弄人。 若是在之前……不,若是在今日之前,听到这个消息,她都不会如此伤心难过。 为什么上天如此残忍,偏偏要在自己刚刚感受到两情相悦的美好之时,给予迎头痛击? 薛姨妈再次一叹:“世事便是如此,你宝兄弟太出众了,他的好,咱们能看见,旁人自然也能看见。 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背景如此深厚,竟然能够劳动太上皇出面赐婚。” 太上皇么…… 宝钗没什么反应。 薛姨妈继续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对方是叶家的姑娘,是当今太师的嫡亲孙女,也是当今皇后唯一的侄女。” 是呀,对方身份如此尊贵,朝堂后宫的背景如此深厚,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的。 这么一想,宝钗的眼中,终于落下了泪来。 她之前为何那么稳重自持,对于贾宝玉的亲近始终保持三分距离,便是因为她知道他太优秀了,身份也尊贵。这个时代,讲究门当户对,薛家的门第,是低于贾家的。 所以,矜持自守便是她的自尊。 是贾宝玉给了她信念,让她觉得,两个人走在一起,心才是最重要的。 她已经信了,甚至就算知道贾宝玉喜欢黛玉也不在乎,她有自信能够与黛玉一比。 可是面对当朝至贵的叶家,她没有一丝勇气。 何况,对方已经被太上皇赐婚了。 薛姨妈虽然不知道女儿和贾宝玉之间的具体事情,但是却能根据两人之间的状况判断,儿女俩,肯定是有感情的了。 她想了想,如此道:“听说,之前在他们荣禧堂之内,传旨的公公叫宝玉接旨,宝玉都没接,还是你姨爹代接的……” 宝钗一愣,随即惊慌道:“不,不行,他怎么能不接旨,抗旨是要杀头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看着女儿神情中全是对贾宝玉的关心,薛姨妈也不禁有些伤感,随即道:“不必担心,你姨爹是他的亲生父亲,代为接旨没什么不可。不过,我却是想不通,他平日里那般聪明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会在此等大事上犯糊涂?” 宝钗沉默,她很容易就能想到,贾宝玉肯定是因为她,或许,还有黛玉…… 她有些感动。 可是,那是圣旨啊……! 想到这儿,宝钗不禁十分担心:“妈,你快派人去他们府里打听着,千万不要让他做傻事。叶家姑娘才貌双全,他若是娶了她,对他以后的锦绣前程,也是大有帮助的。 这桩婚事对他来说,是好事……” 薛姨妈看着女儿,很是心疼,她能知道,女儿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该有多么伤心和无助。 …… 荣国府的气氛和薛家完全不一样。 太上皇亲自赐婚,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而且,对象还是太师府的嫡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这么一讲来,这桩婚事,完全可以说是贾家高攀了! 如此种种下来,别说贾母,就连王夫人也忘了和妹妹的约定,心底为儿子感到高兴。 有了和叶家的这层关系,凭叶太师的威望,以后贾宝玉,甚至贾政在朝堂为官,都会轻易不少。 加上皇后的关系,元春在宫里也会多一份支撑。 所以,若是把这当做一桩政治联姻,贾家可说是大丰收! 而反观叶家,除了和开国勋贵这一边搭上些关系之外,收获其实并不大。当然,若是要说皇后拉拢了元春,也算是一桩政治收益。 总之,贾母等人高兴了,在王熙凤、尤氏等人的连番恭贺之下,荣庆堂的氛围欢呼雀跃。 贾母当即表示,晚上在府中摆上家宴庆贺 时间回溯到贾政接旨之后。 熙园大总管带着淡淡的不悦而走。 给太上皇传旨几十年了,还没遇到过太上皇的旨意都犹犹豫豫不接的人! 当然,冯祥会不会把这当做一桩罪过告诉太上皇,太上皇会不会因此生怒,这就是不得而知的事了。 只说贾政拿着圣旨站起来,微微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看着贾宝玉,皱眉道:“宝玉,你?” 他想不通贾宝玉刚才为何会那样表现,自己这个儿子又不是少不更事,如今在朝廷比他这个老子还有面子,难道能不知道圣旨的重要性? 不接,那是要杀头的! 幸好老子反应快,帮你子接了下来,否则,一家子不得被你子连累死? 贾宝玉慢慢站了起来,看了贾政一眼,目光在他手中的圣旨上停留了一会儿。 这份圣旨,降临的太过于突兀,令他猝不及防。而且,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对贾政拱手一礼,贾宝玉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 “宝玉!” 贾政叫道。 他实在对贾宝玉今日的反常吓的有点不轻。这子,刚才就不接圣旨,这会儿忙着出门,难道是想悔婚? 那可不成啊,不说这是天大的一件好事,是关乎家族荣耀的一件事,便是违背太上皇的旨意,在贾政的印象中,这样的人都死了! 贾政五十了,他的一辈子都活在太上皇的圣威笼罩下。在他心中,太上皇就是天底下绝对不可违逆的人。 违逆了皇帝,或许太上皇、太后出面以及朝廷众臣工上谏,能留下一命。但是违背了太上皇,世间无人可救。 贾宝玉站住,轻声道:“老爷放心,儿子知道轻重,不会做危害家族的事的。” “那就好。”贾政长出一口气。 贾宝玉点点头,转身出了荣禧堂,在南院牵马,直奔皇城。 第190章 贵妃 绛芸轩院内,贾宝玉的一干丫鬟也召开了紧急会议。 “这么说,二爷要娶二奶奶了??” 晴雯反应最是夸张,张着一张红润的樱桃嘴,满脸不可置信。 麝月道:“这还有假,刚刚降临的圣旨,老太太、太太她们都高兴坏了,现在在府里筹备喜宴呢!” “那林姑娘和宝姑娘怎么办?” 晴雯再问。 身为贾宝玉的贴身丫鬟,对于贾宝玉几乎不加掩饰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 众女孩沉默。 袭人叹道:“那能有什么法子,这是皇帝赐婚,难道还有违背的道理?” 香菱则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木愣愣的看着姐妹们在此讨论。 然而事实上,作为贾宝玉经年的暖床宝,她比晴雯等人更知道自家二爷的心思,好多次,二爷都取笑她,说她和林姑娘和宝姑娘有几分类似 不过,她仔细看过了,她觉得她和林姑娘和宝姑娘没太多相似的地方,倒是,和那边府里的蓉大奶奶更像一些。 “你们说,这叶家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性子能有宝姑娘好吗?” 麝月问道。 她这么一问,其他人,包括晴雯都表示十分关心。 没办法,未来的主母好不好,关系着以后她们的日子能不能好过。这才是最关乎她们切身利益的事,相比之下,什么林姑娘和宝姑娘,那是二爷才关心的事。 二爷若是有本事,将来把宝姑娘和林姑娘一起讨了做二房、三房奶奶她们都不意外。 反之,要是二爷没那本事,那也关不着她们的事,虽然可能二爷会不开心。 袭人经常到贾母和王夫人身边回话,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一些,因此道:“听说叶家姑娘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加上叶家乃是太师府邸,教养肯定是极好的,想来,那叶家姑娘性子自不会差。” “哇,京城第一才女呀,那二爷可有福了!” 晴雯打趣道。 众女脸一红,皆骂晴雯不知羞。 晴雯却浑不在意,一时又叹息道:“不知道生的怎么样,有没有林姑娘好看” 她最是在乎长相。 若是叶家姐只有才名,长的一般,那二爷肯定会很失落的,因为林姑娘和宝姑娘,都生的那么好! 但是,要是那叶家姑娘不但有才名,生的还极其出众的话,她又觉得,压力很大 不像黛玉和宝钗,从一起,都是相熟的。这突然换了个不认识的人空降而来,她还有点担心,对方太厉害,把二爷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不说,要是还要辖制她们,那就太不友好了。 “听说也是极好的” “肯定是极好的,不然也评不上第一才女这个称号。” 才女才女,可不是单单有才就能被世人称为才女 贾宝玉的众丫鬟们你一言,我一嘴儿的,讨论了大半天,也不过是凭空浮想,没什么实际的意义。 不过,她们都知道,她们就快有二奶奶了 熙园太上皇给叶家和贾家降旨赐婚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没办法,本来熙园的一举一动,就是整个京城关注的重点。那从熙园浩浩荡荡出发的两队人马,前往叶家和贾家宣旨,这种消息,想瞒都瞒不住。 更何况,这是一件喜事,熙园也根本没想过要瞒着何人。 宫中,景泰帝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正在密召心腹议事。 “传旨,赐叶家、贾家宫缎各二十匹,如意鸳鸯枕一对。” 随着他的圣命一下,自有宫人准备好这些东西,往叶家和贾家送过去。 然后,景泰帝待议事完毕,让其他人下去,只留了竺兰一人。 “太上皇此举,你怎么看。” 景泰帝淡淡道。 竺兰几乎不曾犹豫,直言道:“听闻太师十分欣赏禁军都虞侯贾宝玉,大概是他向太上皇提及,太上皇顾念旧情,赐恩于叶家罢了。” “只是赐恩么,太上皇经年不出熙园,可是随便一道旨意,就能引得四方雷动,甚至将朕的颜面狠狠践踏。 呵呵,两日后就是二皇子的冠礼,朕这个父皇,居然连给他加封王号的资格都没有,岂非可笑之极。” 景泰帝一脸人的笑容。 竺兰低着头,提醒道:“太上皇明年就满八旬了,陛下切勿违逆太上皇之意,于江山社稷不利。” 是呀,八旬了,为什么,他这么大的年纪了,还放不下手中的权力,还不去!十多年了,朕都忍下来了,但是这种不知何时才能到头的等待,真的会让人忍不住发疯 “谁说朕要违逆太上皇的意思了,朕不但不会违逆,朕还要锦上添花他不是赐恩于叶家和贾家吗,正好,贾宝玉从山东归来时,王维仁还曾经提醒过朕,可以加封元妃贾氏。 朕,这便为他们锦上添花,加封贾氏为贵妃,朕倒要看看,当贾氏成为贵妃之后,还会不会对皇后忠心耿耿” 竺兰心头一凛,陛下,这是准备开始分化皇后的势力了么。 “对了,刑部调查钱钊之案进展的如何了,可有查到什么?”景泰帝忽然转换话题。 竺兰立马躬声道:“陛下放心,黑冥卫出手,向来无声无息,鸡犬不留,绝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 “呵,鸡犬不留,很好呢。”景泰帝忽然阴声笑道。 竺兰立马跪下道:“贫僧有罪,错会陛下之意,险些给陛下招来麻烦,恳请陛下降罪!” 钱钊三翻四次惹怒景泰帝,景泰帝对其生出杀意已久。 当日,景泰帝命他处置钱钊,他便按照黑冥卫一贯的行事风格,将钱府彻底灭门。 这对他来说,不过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当年,更疯狂百倍的事,他也做过了。 景泰帝盯着竺兰看了片刻,忽地收回声线,道:“罢了,你不必再请罪了,不过都是些该死之人,死了也就死了,你退下吧。” “陛下英明,贫僧告退。” 竺兰站起来,行礼退下。 待他走后,景泰帝原本深如幽潭的面容,忽然泛起阵阵阴寒。 “最好你只是会错了意,不然” 冷笑一声,景泰帝森然离开这间阴暗的房间。 二皇子府。 因为两日后就是二皇子的及冠礼,他的心情本来很是不错。 不过,这一切停留在他得知太上皇的赐婚旨意降临到太师府和贾家之前。 老太监见二皇子面色不虞,便道:“听熙园冯公公手底下的六子说,贾将军在冯公公念完圣旨之后,居然没有接旨,若非其父政公及时代接,只怕贾家当场就要落下一个抗旨不尊的罪名” 二皇子看了老太监一眼,他知道对方这是告诉他,贾宝玉并不愿意接受这桩赐婚。 他心头微微一奇,他和贾宝玉是君臣相得,是利益相连,所以两人才能相交甚厚。可是,这个看着他长大,服侍了他十多年,忠心耿耿的老太监,不过在山东之时与贾宝玉共事过数月,居然也对贾宝玉如此好感,在这个时候为其说话? 要知道,老太监与贾宝玉可没有什么利益来往,甚至,内侍与外臣之间,向来都是竞争关系。 争的,便是君上的恩宠。 老太监被二皇子这么一看,虽不明白其中的意味,却本能的向后一缩身子。 便在此时,门外侍卫来报:“禁军都虞侯贾将军求见。” 二皇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如往常的语调,道:“请子衡进来。” 第191章 绝不相负 从二皇子府出来,贾宝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二皇子的气量果然不俗,从始至终未曾有过异样的脸色。或许也是他已想明白,他无论如何也是得不到叶蓁蓁的,除非他能放弃帝位…… 可是,这是不可能的。 皇子,只有从始至终没有参与帝位争夺的,才有可能自保,否则,不进则死。 更别说,他的肩上,还有那么多人的希望。 这是为了江山,不得不放弃美人的例子。 不过,贾宝玉还是没有掉以轻心。他作为男人,又怎么不知道一个男人在面对夺去他心爱女子的男人面前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他才会这么晚了还赶到二皇子府,充分的表现出他的彷徨和无奈。 太上皇的旨意,没有人敢拒绝。 他不敢,二皇子也不敢。所以,这就是一个既定的事实。二皇子也没有任何办法改变,贾宝玉要做的,只能是尽量降低二皇子胸中的嫉妒和怒火。 最后看了一眼二皇子府,贾宝玉策马,带着手下亲兵、护卫离开。 人心难测,不管二皇子有没有感受到他的诚心,至少,他的态度拿出来了。就算最后两人不能回到以前的君臣相得,但是至少不会觉得谁亏欠了谁。 这件事上,他绝不亏欠二皇子,因为,对他来说,他也不想接受这门赐婚。 来到薛家门口,天色已晚,贾宝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叩响了薛家的门。 薛姨妈显然没想到贾宝玉这个时候会到薛家来,虽然面色复杂,但还是亲热的接待了贾宝玉。 贾宝玉闲话几句,对薛姨妈并不真诚的道贺置若罔闻,随即问道:“宝姐姐呢?” 薛姨妈就是一叹:“在后头呢,你去瞧瞧她吧。” “嗯。” 贾宝玉站起来,直接朝着后院走。 薛家的后院,他早就很熟悉了,不过片刻功夫,他就来到宝钗的房间。 莺儿怯生生的看了贾宝玉一眼,似乎不知道,现在的贾宝玉,她是不是还能亲近。 贾宝玉却无暇去关心她的心思,他直接走到宝钗的身前。 宝钗勉强一笑:“宝兄弟,坐吧。” 然后从莺儿手中接过茶杯,放在贾宝玉眼前,眼神闪避。 贾宝玉轻轻道:“对不起……” 这个时代的女子,本来就很容易满足,贾宝玉这轻轻的三个字,就将宝钗所有的愤恨和怨念化解而去,却也打破了她的坚强,两行泪珠潸然落下。她却急忙低头擦拭,不想与贾宝玉看见,一边道:“你不用说的,我都明白,我没怪你,都是造化弄人……” 佳人低首垂泪,是最能打动男儿心的瞬间,更何况还是宝钗这样仙资绝世,独立坚强的女子。 贾宝玉只觉心口微微一疼,随即道:“可是,我不会放弃宝姐姐的!” 声音郑重。 “宝兄弟,你……” 宝钗抬头,惊讶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就坐在她的对面,微微一倾身,就能拿到她的素手,然后合在掌中,低沉而坚定的道:“我说,我不会放弃宝姐姐的!” 宝钗泪痕未干的脸上顿时羞红起来,却似乎想起什么,又焦急道:“你不要犯傻,太上皇的赐婚,你是不可以违背的!” “便是赐婚又如何,反正我不喜欢她。” 贾宝玉如此道,似乎下一刻就要撕毁圣旨一般。 “不行的……” 宝钗哭道。她忘记了羞涩,反手握紧了贾宝玉的手,真切的道:“你不能毁亲,那样会坏你了你的前程性命的,我承受不起,我也不允许你这么做!” 情真意切,全是真诚的爱护与关心。 贾宝玉见了,不禁觉得心头有愧。 可是,他却只能这么做。 皇宫里,皇帝对大皇子的偏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而他,早就与大皇子交恶。 而叶家和太上皇,无疑是如今二皇子最重要的靠山,他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婚事去开罪太上皇和叶家的。 因为他也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也有贾家,还有家中若干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 太上皇就不用说了,只说叶家,叶琼对他有恩,皇后对元春有恩,也就是对贾家有恩。如今叶家肯下嫁贵女与他,也全然是看得起他的人而已,并不图他别的! 所以,不说违背太上皇旨意的严重后果,单是悔婚,也是对叶家尊严的践踏。 于情于理,他贾宝玉,都没有毁亲的资格! 之前之所以不接旨,是因为知道,贾政一定会代他接下旨意的。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他要让宝钗和二皇子等人看见他的“真心实意”。 否则,前脚刚撩完宝钗,得到人家羞答答的回应,后脚就立马嚷着和另一家的女孩子成亲,贾宝玉觉得,再负心不过如此了。 虽然不能悔婚,但他贾宝玉也不是陈世美,绝不可能因为一道莫名其妙的赐婚圣旨,就辜负宝钗。 所以,他要使用一点小手段 面对宝钗的担忧话语,贾宝玉捏手成拳,恨声道:“可是,我绝不能放弃宝姐姐。没了前程性命,不过一了百了!可是没了宝姐姐,我肯定会疯的!” 宝钗顿时感动莫名,她诺诺颤声:“我,我……” 却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若是之前,她肯定无法接受贾宝玉这样放肆的话,可是今日,在沁芳溪的船上,她分明已经向贾宝玉敞开了心扉,表出了心事。 “宝姐姐,答应我,不论咱们以后面对多么大的困难,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如此情况之下,与贾宝玉热切深情的眼神对视着,宝钗几乎想也不想,便点点头。 “谢谢你,宝姐姐。” 贾宝玉低头,将手中的葱纤玉手捧起,轻轻一吻。 房门里看到这一幕的莺儿,面颊顿时一红,赶忙出了房门,给二人把好关口,不让闲人进来。 宝钗更是瞬间面如血色,目光如水一般看着贾宝玉,身子都半软在面前的桌上了。 见此,贾宝玉轻轻一拉,宝钗如玉的娇躯便绕过小几,飘然入怀。 贾宝玉低头,深深的印了下去 未几,宝钗猛然推开贾宝玉,单手捂胸,羞愤的看了贾宝玉一眼,然后侧坐身边,垂首不语。 贾宝玉正襟危坐,轻捻了一下手掌 收正心思,贾宝玉略有歉意。 却非因为失礼孟浪,侵犯了宝钗,而是因为自己对宝钗使用了心计。 面对皇家赐婚,贾宝玉害怕宝钗心生退意,甚至挥剑斩情丝!那样他以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不说,还会彻底断了与宝钗之间的可能。 所以,他不退反进,趁着宝钗心神失守,晓以深情,让两人的感情升华至极高点,然后彻底俘获她的身心。 他成功了。 从今日起,宝钗将和黛玉一样,只属于他一个人。 说他阴险也罢,自私也好,总之,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宝钗再另嫁他人。 至于和叶家的婚事,呵呵,这个时代本来就没有所谓的男女平等,所谓正妻,说到底也不过是个高一点的名分而已。 一个真正优秀,纵横捭阖的男人,绝不会让一个名分束缚了手脚。 车到山前必有路,他相信,以他的能力,他能给宝钗黛玉幸福。 不然若是畏首畏尾,最终只会成为段正淳那样的男人,贻误了所有女人! 看着羞答答侧坐在身边,低首弄钗裙的宝钗,贾宝玉能感受到她现在的羞意与彷徨。 贾宝玉再次拿起她无处安放的酥嫩素手,让她面对自己,神情道:“宝姐姐,相信我,我将来一定会对你好的。” 宝钗眉如墨画,眼似水波,她只微微抬头看了贾宝玉一眼,便仓皇避开,然后面若桃红,轻启丹唇,似羞还怨道:“宝兄弟,你,你怎么能那般对我” 她终于回过神来,方知之前的事,有多么荒唐和出格。 这个时代,对女儿家的贞洁有多么看重,宝钗深刻的明白,并始终践行。 岂料,今日一时动情,竟做了《女则》中最令人不齿,私相授受、无媒苟且之事,一时当真令她有羞愤欲绝之意。 她怨贾宝玉轻薄她,更恨自己不能遵守礼仪、谨守廉耻。 “宝姐姐放心,我不会辜负姐姐的,将来,定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将姐姐迎娶进门。” 贾宝玉轻轻将宝钗揽入怀中,柔声道。 宝钗仰头:“真的,真的可以?” 此时此刻,宝钗也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大度,变得犹若患得患失的小儿女一般。 贾宝玉目光深邃,面色沉毅:“山无棱天地合,亦不敢相负!” 宝钗愣愣的望着此时的贾宝玉,一时,竟有些痴了 ? 第192章 无利不起早 荣国府王夫人的院里,王熙凤走进来,说荣禧堂后面的家宴即将摆好,请王夫人过去。 王夫人便起身,简单收拾一番。 一时王熙凤又问要不要派人去请薛姨妈和宝钗过来 王夫人想了想,叹道:“便不用去了吧,你宝兄弟婚事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姑妈。她现在,恐怕也不愿意过来” 王熙凤面随着露出遗憾之色,不过她心中却想着:这下子宝玉那小子要失意了,以前就知道他小子对宝钗心心念念,也是,宝钗生的好,性子也好,谁不喜欢呢? 不过,这下子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话又说回来,都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听说那叶家的姑娘是京城第一才女呢,又是太师的孙女,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一个标致人物。 呸,怎么这好事全都降临到宝玉那小子一个人的头,老天爷也太偏心了些! 王熙凤心中暗自嫉妒不已。 王夫人不知道侄女的心思,她收拾好之后随着王熙凤一同往西走,却又想起什么,道:“你这些年帮我管着家,辛苦劳累,又生了姐儿,大夫都说你身子亏了些,你总不能大意。 调养的药膳,你都按时用了不曾?” 王熙凤是要强的性子,最是不耐烦别人说她身子不好了之类的话。不过因为是王夫人的话,她也不敢不听,因此只笑道:“太太放心,我省得,那药膳平儿天天催着我用,药也每旬按时吃了的。” 王夫人点点头,抬脚继续往前,很快就来到荣禧堂后堂。 贾宝玉从薛家回府,发现府中在为他举行庆贺的家宴,虽没说什么,却也实在没有精力去欢庆这一倒霉的时刻。 草草的坐在席应付了一番,便借口太过劳乏、不胜酒力离席。 这般一来,便是之前不知道贾宝玉拒接圣旨的贾母,都发现了贾宝玉对于这桩婚事或许不太满意,就遑论其他人了。 贾府多人精,许多人一猜,就知道,贾宝玉肯定是因为宝姑娘的原因才如此。更多的人,又说肯定是因为林姑娘的原因! 黛玉虽然离开贾府大半年了,但是没有人忘记,黛玉在贾府的时候,贾宝玉和谁才是最亲密的。 对于这些猜测,贾宝玉根本无心去理会,或者说,他要的就是故意造成这一股舆论现象。 反正圣旨贾家已经接了,他也不会做什么悔婚的事,但是没有人规定,他心中必须愿意! 至于以后万一叶蓁蓁要是进了府,会不会难堪和伤心,贾宝玉表示,他根本顾不那么多了。 因为这一桩婚事,不但差点打破了他筹备了两年的娥皇女英的戏码,还让他和二皇子之间,产生了一种根本无法调和的矛盾! 可谓是对他的事业和爱情来了一次双重打击。 既然太皇给他们赐了婚,以后便是夫妻。夫妻本是同林鸟,岂能只有我一个人不讨好? 所以,叶蓁蓁受点委屈,贾宝玉觉得,是应当的! 更有一点,贾宝玉根本也没想过要和叶蓁蓁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秀恩爱,死得快,在此时贾宝玉看来,真的是如此。 他想着,要是他和叶蓁蓁关系不睦,只是碍于礼法和太皇的威压,勉强在一起,不知道二皇子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至少,在确定二皇子的心结解开之前,贾宝玉都不会接纳叶蓁蓁,这是他目前的想法。 对了,想起麻烦,贾宝玉才记起,宝钗这边暂时算是稳住了。还有个小人儿在南边,巴巴儿的等着他每个月去一次的书信呢。 那才是个真正的大麻烦! 一旦哭起来,能够把人的心都给哭碎了。 她要是知道贾宝玉背叛了他们的约定,要和别人成亲了,不定会哭的个怎么样儿呢。 不过好在,黛玉不比宝钗,没有离他而去的风险,他不需要把在宝钗身使过的手段再耍一遍。 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安抚住黛玉,不让她太伤心而已。 但是怎么个安抚法,也是个大伤脑经的问题! 想起“所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贾宝玉觉得,这件事,黛玉从他嘴里得知所有原委,比从旁处听来,然后自己胡思乱想要好的多,因此提笔写道: “黛玉吾妹,见信如晤。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距月会晤,算来又过了九十余年矣 愚兄近来遭遇困境,几不能活命,还需得吾妹早日归来,解救汝兄于生死危难之间。 只因汝兄仙资绝世,才华盖压世人,便如天明星,巍然不动,却已受人间万姓景仰。 此等凡夫俗子之仰望,兄自能泰然处之,视若等闲。 然终有一等宵小之辈,仗着家中权势,欲摘取天星辰,供其私人亵玩。 此等焚琴煮鹤、清泉濯足之举,愚兄誓不能从。 奈何贼人势大,又得圣人相助,若愚兄强行逆之,恐只能身死道存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望吾妹速回相救。 切盼。 汝可怜的二哥哥顿首。 景泰十二年冬月十六日晚。” 贾宝玉满意的收笔,忽然警觉旁边有人,他迅速遮住信件,抬头一看。 只见探春伸着一张明媚的脸蛋,一脸问号的站在他的旁边,被他夸张的动作惊起,立马就问:“二哥哥,你这都写的是些什么呀?” 贾宝玉这才抬起手臂悄悄一看押着的信笺,还好,之前自己给黛玉写的那些肉麻的话都被压在了下面两页纸。听探春的口吻,应该只看见了最后一段莫名其妙的话而已。 “没什么,写着玩呢。” 贾宝玉敷衍了事,说完似乎还怕探春来抢,所以快速的将信笺装入信封当中,藏进怀里。 心中感慨,幸好过来的是探春,要是换做湘云那小妮子,估计之前就趁自己不备,抢去看了。 探春见状,没好气的道:“不就是给林姐姐写的信嘛,写的奇奇怪怪的,还怕人瞧!” 贾宝玉便教训她道:“三妹妹难道不知道私自窥探他人信件,是很不道德的行为吗?” 探春这才脸红了,弱弱道:“我就是看二哥哥写的认真,没好意思打扰,所以” “所以你就偷看?” “哼,我就看了,二哥哥给林姐姐写信那么勤,我是你亲妹妹,也没见你给我写过一封信!” 探春也羞恼了,反客为主,指责贾宝玉重色轻妹的行为。 “呃,‘我’没给你写过信吗?”贾宝玉有些意外。 探春便瞧着她,眼中的意思是“有没有你还不知道?” “好吧,改天我单独给三妹妹写一封万言信,弥补我这些年来的过失好了吧。 真是,天天待在一处还要我给她写信” 贾宝玉嘀咕着站起来,出书房而走。 探春本来非常高兴的脸蛋,在听到贾宝玉的嘀咕之后,顿时恼怒了,在后面大声道:“次二哥哥去了山东半年之久也没给我写过!!” 房门外,贾宝玉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想想,她说的没错啊 唉,看来自己真的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货! ? 第193章 志学之年 回到绛芸轩正屋之内,见到迎春、湘云、惜春几个都在屋里,袭人几个正伺候着茶水,方知道探春刚才是去叫他的。 果然,一回头,探春也紧随着他走进来了。 “你们几个这么晚了过来做什么?” 贾宝玉走到房间内的小书桌之后坐下,将脚伸在下方的考暖熏笼上放着,随口问道。 湘云顿时作不满状:“以前二哥哥可不是这样的,如今要娶二嫂子了,就不欢迎我们了!” 贾宝玉便看着她,对她勾勾手指头。 湘云下意识的把脑袋伸过来,不过才到一半,立马就反应过来,又赶忙缩回去。 果然就看见贾宝玉的手已经捏成钮扣状,很明显是想敲她,躲过一劫的她顿时对贾宝玉怒目相视。 众姐妹微微一笑,迎春一边给惜春整理了一下额角的发丝,一边解释:“老太太看你之前心情不太好,叫我们一起过来瞧瞧。” “老太太多虑了,我没什么不好的。”贾宝玉摇摇头。 只是他的话众人都不信,以前贾宝玉从来没有摆过款,更不可能长辈们还在席上,自己就先借口离席的。 湘云最是心直口快,把小凳子直接搬到贾宝玉的身边,好奇的问道:“我听她们说,未来的二嫂嫂品貌好,又有才名,怎么二哥哥还不高兴呢,难道二哥哥以前见过她,而且很讨厌她?” “自然是见过的,不过不像你说的那样,她很好,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贾宝玉再次摇头。 探春此时也走过来,闻言道:“那怎么二哥哥还不高兴呢?” 湘云便在旁边接连的点头,似乎很是想不明白。 贾宝玉哂然一笑,伸手在湘云的小脑袋上拍了拍,笑道:“你们还小,不懂” 言行之间,完全是把湘云当做小屁孩的样子,让周围的丫鬟们一个个掩嘴偷笑。 湘云顿时恼怒不已,拿下贾宝玉的手咬了一口,然后给他扔回去,不屑道:“哼,我们有什么不懂的,不就是因为林姐姐嘛!” 呃,贾宝玉无言反驳。 湘云继续道:“以前林姐姐在府里的时候,你们两个的关系就比别人都要好,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要林姐姐当我们的二嫂嫂,所以皇帝赐婚,你才会不高兴!” 湘云一副我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 贾宝玉下意识的就想再敲她一下,在对方立马竖起来的眉眼注视下,讪讪收手。 “小孩子家不要胡说八道,你林姐姐听见了,又要收拾你了。” “切,她又打不过我。” 湘云才不怕黛玉呢,撂下一句话之后,看见贾宝玉的脚放下书桌底下烤火,似乎很惬意的样子,便把贾宝玉一挤,扩展出半个身位,然后她自个也把小脚从绣花小靴子中拿出来,放在熏笼上。 唔~真的好暖和呢 贾宝玉本来烤火烤的正暖,突然被人分走一半,自然有点不爽,就想说女孩子家长大了,要矜持一点,这么又挤又抢的成个什么体统之类的话,不过一想可能和之前的话有矛盾,便住了口。 不过,为了惩罚她,贾宝玉随即就把脚放回来,踩在她的小脚背上。虽然不如熏笼暖和,但是胜在肉肉的,软软的。 被人踩着自然很不舒服,湘云顿时抽脚,谁知贾宝玉踩着她的白色小袜,她一个用劲,倒把自己的小脚抽了一半出来。 湘云再年纪小,打闹不防,也知道光脚是不能行的,脸上一红,赶忙弯下腰去,把袜子抢出来,给自己穿上。 然后,似乎羞愤难平,又在贾宝玉的腿上掐了一把。 贾宝玉在看到湘云的雪白脚丫昙花一现之时就立马坐正了身子,谁知道这样还是挨掐了,心想:当哥哥真难,特别是当一个正人君子一样的哥哥,更是难上加难。 还是袭人看到两个人坐在一起都快打起来了,便和香菱两个去里间分了一个小小的熏笼出来,放在湘云的脚下,这才平息了一场风波。 陪着姐妹们在屋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对于探春和迎春的百般套话,贾宝玉都敷衍过去。 朝堂上的局势这些,没必要让贾母等知道,就让她们认为是自己任性好了。如此,以后黛玉回来,有这样一个前提,要取得她的原谅,也会容易一些。 毕竟,我也是受害者呀 自己,真是机谋擅断,布局深远,嘿嘿。 第二日正好贾政休沐,他很早就起来,在王夫人和赵姨娘等的服侍之下,换上了上等制作的常服,束带顶冠,好一通打扮之后,又亲自检查了一遍早已准备好的礼物。 他今日,要去太师府拜访一下。 婚娶是大事,特别是世家大族之间,礼仪讲究十分繁复。加上贾家和叶家这次又是太上皇赐婚,那隆重程度自然更不一样。 荣国府昨晚就议定,定要将此事风光大办,便是聘礼,也是要准备的最是隆重才是。 只是以前两家并无太大的往来,很多礼节要求上可能有差异,因此就要先聚拢一下,商议个大家都满意的流程出来。 贾家是男方,这种事情上自然要主动一些,所以贾政在这一大早就准备去太师府拜访,不过是打个前站。 贾政很是重视此行。 他一个经年的五六品京官,马上就要和当朝太师府结成亲家,这种心情,不问自知。 再三询问自己的一干清客相公们他仪态、礼节上是否有不妥,在得到一致的回复之后,这才决定启程。 不料,贾宝玉这时也过来了。 贾政颔首笑道:“也好,你随为父一道前去,显得更加郑重。” 贾宝玉没说什么,让贾政的一干清客回避,然后才问道:“不知老爷准备如何议定亲事?” 贾政顿时开怀笑道:“这种事急不得,如今快到年关了,待我们家筹备好聘礼,再到下定,怎么也要开春之后了,再行三媒六聘,择定良辰吉日,最好是等到明年入秋之后,才好让你们正式成亲呢。” 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所以结亲一般都会选在春秋两季。 贾政的意思,贾府开春之后,要筹备元春归省之事,剩下的时间怕是不足以将婚事筹备妥当,所以最好是等到入秋之后,再行金秋之礼! 而且,贾宝玉昨日还表现的对这门亲事不满意,今日就主动问及,显然是经过一晚已经想通了,他自然很高兴。 贾宝玉顿了顿,望着贾政道:“既然横竖都要等那么久,老爷何不再等一年?” “哦,这是为何?”贾政不解。 贾宝玉道:“老爷是否忘了,就算到明年,孩儿不过年过十四岁,才不过舞勺之年,尚属稚子童龄。 咱们家虽不说是仕宦诗礼大家,但也是国公府邸,并非民间升斗小民,以此稚子童龄成亲,传出去,亦会惹人笑话。 都说男儿十五,志学之年,方知立身处世。 不若等我过了十五岁,再与叶家小姐成亲,如此,也不过是多等了一年。传扬出去,旁人也会赞扬我家,知礼讲究,而并非是只知蝇营狗苟,急于巴结太师之辈。” 贾宝玉这番话,让贾政立时陷入深思。 是呀,他之前虽然高兴于能够和太师府结成亲家,但是心中也未尝没有想过,别人是否会觉得是自家高攀了 虽是太上皇赐婚,但是道理是堵不住人的嘴的,总有人眼红心妒,背地里言贾家是撞了大运了。 若是这个时候贾家并不表现的急于和叶家结亲,那是不是就能有效的打击这种言论呢? 毕竟,若追溯起来,贾家开国国公府邸,是配得上叶家的! 关键是,诚如贾宝玉所说,这还并非故意矫情,而是有实可依。待我儿到了志学之年,再行结亲,也是对叶太师这样儒学大家的尊重不是? 他相信,只要他这么一说,太师肯定也会欣然答应的。 果然宝玉这些年的学问没有白做,行事考虑,居然比老夫还要知礼周到。 ? 第194章 齐王 贾政心下赞成贾宝玉的话,只有还有一个疑虑,他向贾宝玉道:“成亲之事可以再等两年,不过两家却也得先把亲事给定了,否则必有人说我两家怠慢太上皇的赐婚旨意。” 贾宝玉目光转了转,道:“好,便依老爷所言,先定亲,婚事过两年再说。” 贾政点点头,随即不悦道:“不是过两年再说,等你十五岁之后,你必须把叶家小姐娶进门,完成婚事。” 贾宝玉笑了笑,不置可否。 贾政见他的模样,也无意让他一同去叶府了,只自己乘轿前往。 贾政到了叶府之后,在门前百步之外便下轿,然后走到门口。 叶家早已收到拜贴,自有人开门接待。 随后叶琼也亲自与他会见。 叶琼以前见过贾政,只是不熟,此时见他五官方正,行事谦恭有礼,不禁心悦三分。 对他提出的关于如何操办贾宝玉和叶蓁蓁二人的婚事仪程,没什么太大的异议,只是待听闻贾政言过两年之后再让二人完婚,他有些疑虑,不过当贾政说出理由之后,他也就释然了。 他急着给叶蓁蓁兄妹两个选好亲事,不过是因为他年纪大了,怕哪天他就去了,到时候没人给他兄妹二人的婚姻大事做主。 如今只要亲事一定,晚两年再成婚,他自然没什么不愿意的,正好可以让孙女再在家中过两年闺阁快乐的日子。 这对他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了。 而且接下来,他就要全心全意给孙子叶晧甄选媳妇儿,叶蓁蓁在家里,还可以多个人参谋呢! 送走贾政,叶琼回房,准备看一会书,就见孙女叶蓁蓁端着参汤进来。 他知道孙女关心什么,故放下书笑道:“你未来的公公刚才上门,与我商议你和子衡的婚事。我们已经议定了,明年二月之前就可以将亲事定下,然后过一年,等子衡过了志学之年,便让你二人完婚。” 这桩婚事乃太上皇圣旨钦赐,已经定的不能再定了,所谓定亲,不过是走个过程而已。 但是这个过程却是必须有的,而且越复杂,说明越郑重,以后新媳妇儿上门,越有体面。 叶蓁蓁将汤碗放下,娇嗔一声:“这些事爷爷做主就是,又和我说做什么。” 说完,轻跺了一下脚,便跑出去了。 “呵呵呵” 叶琼摇头笑了笑,分明就是故意来探听消息的,还不承认。不过呢,越是口是心非,越是说明她心里满意这桩婚事。 自己精挑细选的孙女婿被孙女满意,没什么能比这让他更高兴的。 两日后二皇子的加冠礼,在太庙举行。 贾宝玉带兵护卫。 冠礼十分的冗长,由礼部和钦天监负责。一直到了午时,方才进行到最后一步,由忠顺亲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给二皇子加冠。 虽然经过半天的跪、拜、叩首等等,但是二皇子一点也不觉得疲惫,来到宗祠之前,一步一步拾级而上,显得庄重而威严。 大皇子从里面走出来,十分热情的上前搀扶住自己的弟弟往殿内走,很是热情关心的样子。 贾宝玉就伫立在门侧,在他眼中,大皇子身材消瘦,面色苍白而有病态,若非他身上穿的是蟒袍,单看他此时弯腰勾背的扶着二皇子,就仿佛一个老太监在搀着年轻的帝王! 一时冠礼毕,忠顺王与大皇子、二皇子言笑着出殿,贾宝玉才有机会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忠顺王。 这位王爷可不简单,他是除了当今皇帝之外,太上皇唯一的儿子! 只见他中等高矮,生的耳宽面阔,肚圆腰粗,从外表看,当是一位富贵王爷。 “滋滋,今儿以后,二皇弟就可以开辟王府,皇兄在这里先恭喜你了。 对了,听说皇爷爷过了今儿要亲自给你加封王号,不知道他老人家会给你加封一个什么样的王号,比我的“福康王”如何?” “皇爷爷愿意赐号,乃是对我等孙辈的眷爱,不论是何封号,皆是我的福分,不敢和大皇兄比肩。” 大皇子脸上一抽,觉得二皇子就是太过于虚伪,正巧此时走到门口,看见贾宝玉,他便笑道:“这不是二皇弟身边的红人贾将军不是?听说皇爷爷将蓁蓁表妹赐婚给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本王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 叶氏是皇后,大皇子见了也得叫一声母后,所以,他称呼叶蓁蓁为表妹,也没错。 贾宝玉只看了大皇子一眼,没说话。 他现在职责在身,完全可以不鸟他。 可是大皇子却全然没有眼色,又继续笑道:“不过说起来蓁蓁表妹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人也生的天仙一样,听说京城的青年才俊当中,想要娶蓁蓁表妹为妻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好像就连我二皇弟也是其中之一呢。” 大皇子笑着,故意看了二皇子一眼。见到二皇子之前还是明朗的眼神顿时变得阴沉如水,他差点都要笑出声来,然后道:“所以说,能够娶到蓁蓁表妹为妻,可是天大的福气,贾将军以后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哦” 旁边的忠顺王可能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唤道:“景修,这里是太庙,休得胡言乱语。” “是,王叔教训的是,小侄这便不说了,呵呵呵” 大皇子似乎越想越觉得好笑,虽闭口,但是笑声不绝。 二皇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要转身离去。 忽见一队太监在禁军的护卫下赶来,从马上下来一个老太监,正是冯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皇二子元景灏,日表英奇,天资华美,为宗室王孙表率,今已及冠,特授其册宝,封为: ——齐王。 ” 大皇子负气而走。忠顺王对着二皇子笑了笑,道了恭喜,然后也走了。 二皇子手持圣旨,站在太庙之前高高的台阶之上,看着下方伫立的军士,以及大皇子气急败坏的背影,他嘴角微微一笑。 “参见齐王!” 贾宝玉带头,周围的禁军将士以及太监再次跪拜而下,口呼“参见齐王”,声音飘得很远。 自战国以后,齐王便是大国王号。 太上皇将二皇子封为齐王,可见对其的重视程度,更比大皇子的“福康王”王号,不知道要贵重多少倍。 二皇子转身,看着贾宝玉,以及宽广的白石地面上跪了一地的人,他伸出手掌往上一抬,淡淡笑道; “诸将士,请起” ? 第195章 军饷 从太庙回皇城,贾宝玉正准备下值回家,这时手下的副指挥使孟宪晨上报,上个月第一军的军饷军需司已经发下来了,让贾宝玉过目名录。 禁军的军饷很高,便是普通士兵一个月的军饷都是两贯钱,再加上少量的禄米,折合起来一个月能有二两多银子。 这只是承平时期的的标准而已,若是战时或者出了任务,那又会高上很多 如此算下来,禁军共计约七万人,一年单是禁军军饷,就需要两百余万两银子,难怪历朝历代的文官们都想着要要削减军费,实在是养军太耗钱粮! 贾宝玉随意看了一下,也不是很在乎自己那点官俸,让孟宪晨将军饷如数发放下去便是。他就是分管军中军需事务的。 孟宪晨听到贾宝玉说“如数发放下去”的时候,嘴角抽了抽,却没有反驳贾宝玉的话。 “既然如此,那将军的军俸,将军看是下官给您送过来,还是将军您派人来取” 虽然孟宪承的话语有些神神秘秘的,贾宝玉也没在意,只是让茗烟去领了。 一会儿之后,茗烟回来,贾宝玉就准备回府。 骑在马上,贾宝玉越看越觉得不对,就算是二十多贯铜钱,背在茗烟的身上,也不会显得这么沉啊。 “拿过来我瞧瞧!” 茗烟屁颠屁颠的解下包裹,拿到贾宝玉的跟前。 贾宝玉低头一瞧,好家伙,白花花一袋银子!贾宝玉对银子早就不陌生,按他估计,这些银子,少说三四百两,是他俸禄的十几倍了! “这些都是你刚领回来的?” “是呀,刚领的二爷的军俸啊。”茗烟却是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娘的!”贾宝玉暗骂一声,调转马头,道:“去营地!” 禁军马步军司步军第一军所属的营地之内,正在热火朝天的发放军饷。凡是不当值的军士,几乎都在排队领取禄银禄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毕竟,这年头,当禁军的好处实在比当老百姓强多了,单就这“月钱”来说,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姨奶奶都不差了 “将军来了!” 远远的看见贾宝玉和他的亲兵过来,众军士急忙行礼。 贾宝玉策马来到一名刚领到军饷的老军士面前,道:“给我瞧瞧。” 老军士一愣,但是还不至于怀疑将军这是要抢他的钱,因此反应过来之后连忙将小口袋给贾宝玉呈上去。 贾宝玉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两块碎银子,约莫二两大小,还有两贯钱,外加百多个铜板。 “这是你几个月的军饷?”贾宝玉问。 “回将军的话,是两个月的” 贾宝玉目中疑惑一闪。看见贾宝玉的神色,老军士有些惴惴不安的解释道:“回将军,上个月孟将军说上头军饷未发放整齐,说是这个月一道发放,所以并非故意拖欠” 还是贾宝玉身边的亲兵伍长看出贾宝玉的意思,俯身道:“将军不用奇怪,如今已经是冬月,下一次发放军饷要到年后了,所以,他的这些军饷中,包括有“过年钱”,以往每年这个月都要多发放半个月的军饷,若是上头另有赏赐,又不一样。” 贾宝玉这才了然,原来军中也有“年终奖”这个玩意儿,只是也太少了点 点点头,贾宝玉又对那老军士道:“你给我说说,你这些银钱构成。” “是我到军中有十多年了,所以饷钱比别人要高一点,每个月有两贯半,加上这个月多发的一贯钱,两个月总共应当是六贯钱,扣除两个月的伙食,还有这个月新发的一件棉衣扣了半贯钱,大概,就是这么多了” 老军士显得有些不安,贾宝玉这明显是突袭检查军饷发放情况,他怕说了不该说的被上面的几位将军记恨上。 贾宝玉自然能明白他的心思,不过贾宝玉此时倒放心了不少。刚才看到茗烟拿了那么多银子回来,他第一时间怀疑的是不是有人在给他下套,如今看来,怕是不存在的。至少从这个老军士的反应看来,第一军中,应该不存在胡乱克扣军饷,比如,该发两贯发一贯这样的情况。 “你的禄米呢?” “回将军,我的家乡不在京城,禄米给我也没用,正好可以用来抵扣口粮” 贾宝玉点点头,他就说嘛,堂堂禁军,下面的人应该没那么大胆子,做的太过分。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这个军中的伙食和禄米上面,好像可以做不少文章。 正好这个时候孟宪晨听到贾宝玉过来,赶出来迎候,贾宝玉便下马,走进了大堂。 大堂内,有许多的军中书记官、士卒在忙着清点核算银钱,屋里堆着成筐的铜钱和银子,还有军粮。 孟宪承眼力界十足,看贾宝玉面色不虞,连忙挥手让其他人下去,然后笑问:“不知将军突然驾临,是有何事?” 贾宝玉轻轻一笑,让茗烟将之前领的俸禄放在桌子上,道:“孟指挥使可是骗得我好苦,说说吧,这些是怎么回事?” 孟宪晨看了一眼,小步到贾宝玉的身边,低声道:“将军不必疑虑,这些都是将军应得的” “呵呵,我却是不知道,本将军的军俸一个月竟然有如此之多。” 贾宝玉似乎很惊讶。 孟宪晨面色一变,犹豫了一下,道:“将军初入军中,或许不知道,军中都是这个规矩,不然,若是单凭将军那一点军俸,一个月都不够在樊楼吃两顿酒的,所以,这是军中将士们对将军的孝敬,将军自当笑纳便是。” 贾宝玉面色一变,喝道:“大胆,你这是在教唆本将军贪污受贿,盘剥手下将士?真当军法不在,本将军不敢斩你?!” 孟宪晨立马跪地请罪。 过了好半晌,贾宝玉才道:“起来吧,说说,这些银子都是怎么来的,除了我之外,你们又是怎么分配的。” 孟宪晨有些犹豫,不过倒也不是很害怕,所谓法不责众,大家都是这么做的,况且贾宝玉拿的才是大头,只要贾宝玉没疯,都不可能把他们所有人全部处置了。 因此在贾宝玉的逼视下,他很快就将其中缘由说了一遍。 原来军中吃空饷是常有的事,便连禁军也不例外,第一军自然也是这样。不过并不多,毕竟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第一军虚报不过一二百人,每个月不过多几百两的银子,差不多就是都虞侯一个人拿的分量,大头,是伙食、军粮和军衣等军需用物。 伙食不用多说,每个军士多收一百文,每个月就多出好几百贯。 军粮,原本朝廷用来补贴将士们的伙食费的。这原本是一个善政,是朝廷的诸位大佬见每年的太仓都会霉烂很多陈粮,干脆在每年新粮入库之前,就将前一年的陈粮逐步取出,用来供养京畿之地的军队。 一年的陈粮,完全是可用的,这样就不会造成地方府库那样,甚至有放了十年的陈粮那样的荒唐事出来! 不过显然,这些粮食到将士们的手中,肯定会打折的。然后因为大多数将士都没办法将这些粮食带回家中,又只能折价抵给军中,或者干脆就作为伙食的一部分了。 还有军衣,这玩意儿并不是每年都会添换,而是由军中自己上报,户部在批了之后会在兵部的军费支出中扣除,所以按理说发放到将士们的手中,是不用再另外花钱的。不过,不成制的东西,军官们自然也不会客气,自然要乘机捞一点。整个禁军都是如此,所以就算有知道内幕的,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与所有禁军的将官为敌。 毕竟如孟宪晨所说,连三品将军的军俸,都不够在樊楼吃几顿酒,更别说其他人的,实在是有点磕碜 了解到这些,贾宝玉自然不会愣头青一样就去抨击。存在即是合理。 就拿棉衣这一件事来说,他不相信朝廷会完全不知道,或许,这也是一种默许。 当官的,比当兵的要多拿一些,这才合理。但要是明面上多的太多,说起来总不好听,所以,就要用这样大家心照不宣的方式来达成。 第一军五千件棉衣,就是二千五百贯,足够每个上了品级的军官们分一笔了。不过,若是让他去问下面的军士们,拿半贯钱就能穿上一件崭新的、厚实暖和的棉衣过冬,估计大部分军士都是情愿的,这并不冲突。 再说外面的将士们看贾宝玉突然降临,问了一些情况之后,上面就停止发放军饷,心中都在猜测,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果然,半个时辰之后,待贾宝玉一走,军需所立马发出通告:之前的军饷核算有误差,请所有将士重新上前登记支取,多退少补 待众人念念不舍的拿着已经到手的银钱重新排队走到前面的时候,却发现,只有补,没有退 大家就都明白了,将军刚才来,是干什么的了。 许多人心中顿生感激之情。 新上任的将军,比之前的,好。 军营之外,茗烟掂量着手中小小的钱袋,比之前那一大包裹犹如天壤之别,心中大是不乐意。 “二爷真是,到手的银子,还有还回去的,这一点银子,够干什么用” 贾宝玉呵呵一笑,优哉游哉的骑在马上,没理他。 和光同尘,也要看什么情况。 他少年将军,前程无限,怎么可能自污羽翼? 几百两银子对于别的将官来说,或许是很大的数字,但是对他来说却是不算什么。 吃空饷,喝兵血,任何朝代,这样的将军,都不可能得到将士们的爱戴,而且,上头要查,一查一个准儿! 所以,他之前命孟宪晨,以军中操演剔除掉了两百名不合格的军士,下个月起,以实数上报人数,算是给上个都虞侯留下颜面。 其次,军粮按市价抵扣,返还给将士们。伙食费也每个人返还一百文 只有军衣这一项他没动,当家长,也不能完全只照顾小的,总得给将官们留点汤喝。 否则要是连军衣这一块也动了,别说手下的将官抱怨刻薄,也会引起禁军别的体系将领的敌视。 他现在,还没有掀盘子的资格。 姜寸跟了贾宝玉一段时间了,渐渐融入了圈子,他对贾宝玉的行为就十分赞同。 “我觉得将军做的对,底层将士本就不易,哪里还经的住上层将领们的盘剥。 禁军在天子脚下,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那些地方绿林官兵,甚至每个月只有三四百文钱,那样的军队,又怎么可能有战斗力!” 贾宝玉一愣,他却不知道这些:“三四百文,怎么会如此之少?” 大玄军队又非屯田制,而是实实在在的募兵制,一个月三四百文?比荣国府中的三等奴才还不如! 姜寸痛惜道:“大人出身京中国公府,自然不知道下层军队的腐朽。 大玄除了禁军和边军,还有为数极多的地方守备军、节镇军,节镇军或许要好一些,那些地方守备军,本来军饷比之其他军队就大有不如,还要被上面的督抚官员、上层将官压榨,实际到手的军饷,微乎其微。 以至于很多都是靠上街、市收取‘安保费’度日,甚至更有甚者,直接伪装成强盗拦路抢劫。 他们,根本就不能叫做军人,可以想象,若是叫这群人上战场打仗,岂有胜利之理?” 姜寸似乎对这件事深有感触并深恶痛绝,他马上抱拳道:“若是有一天,大人能够执政朝堂,希望大人能够肃清这一弊病,还大玄境内官民一个郎朗清明!” 贾宝玉沉默了一下,抬头望着阴雨蒙蒙的天色,喃喃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 第196章 问罪 是日,贾宝玉照例带着手下军士在大明宫左近巡守,忽有宫人来传:皇后召见。 贾宝玉并没有感到太意外,自己都成了叶家的准女婿了,他这位姑姑,自然要见他一见。 来到长乐宫,果然,元春也在场。 只是,皇后娘娘的脸色不大好。 贾宝玉也见过端仁皇后几面了,从来都见她是端雅高贵,和煦明媚的样子,从来没见她沉着脸过,此时不免有些心底发怵。 好生跪着行了一礼,还不等他站起来,就听皇后清泉般冷冽的声音道:“贾宝玉,你可知罪!” “啊?” 贾宝玉顿时傻眼,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又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元春,见她虽给自己使眼色,但是美眸中并无慌张之色,心下便安了几分。 重新低下头,诺诺道:“微臣不知所犯何罪,还请娘娘明示” “哼,本宫问你,本宫的侄女叶蓁蓁,你可见过?” “这个,自然是见过” “那本宫问你,你觉得她哪里不好?” 一听这话,贾宝玉顿时明了,连忙道:“蓁蓁小姐天生丽质,品貌出众,秀外慧中,哪里都好。” 皇后闻言似乎满意了一些,但还是冷声道:“既然如此,为何本宫听闻,你对太上皇将蓁蓁赐你为妻,表现的大不情愿,甚至熙园大总管到荣国府传旨的那日,你还拒不接旨?” 果然是这件事传到皇后的耳朵里,人家这是姑姑给侄女撑腰来了! 贾宝玉跪伏在地上,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主意,立马哭诉拜道:“微臣冤枉,还请皇后娘娘容微臣辩解呃,不是辩解,是陈情。” 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贾宝玉仰头怕怕的看了皇后一眼。 他身上还穿着禁军将军服,偏偏又是个少年模样,做出这个神态,别提有多违和、滑稽,差点让端仁皇后紧绷的脸色都垮了下来。 “好,本宫就容你狡辩,看你能说出个什么理由来!” 贾宝玉苦涩一笑,似乎对于皇后在他还没说话就给他按上一个狡辩的名头敢怒不敢言。 “回皇后娘娘,微臣在去年到熙园为太上皇贺寿之时,有幸见到叶蓁蓁小姐的第一面,当时,微臣便惊为天人,不意世间竟有如此女子,不但美貌出众,而且才情与气质皆不同凡俗。 及至后来微臣有幸得太师看重,入太师府听其教诲,在此期间,方知叶小姐不但品貌出众,才情卓然,而且侍祖父以至孝,待亲弟以至诚,对下人以至和。 那时微臣才知道,世间当真有如此完美之女子!一切能够形容美好的词汇,都能够加诸到她的身上。 聪明、美丽、大方、优雅、贤惠等等 ” 端仁皇后朱唇微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屏风之后,然后忍不住低头对元春小声嘀咕道:“本宫现在开始怀疑父亲大人的眼光了,你这弟弟,也太” 她一时形容不出来了,因为以前根本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油嘴滑舌。偏偏她还不好打断,因为是她叫人家“狡辩”的。 只有元春始终保持着笑容,对皇后道:“现在娘娘后悔也迟了,咯咯。” 贾宝玉发现了上面的人在说悄悄话,根本没认真听自己说,他也不在意,继续道:“也是在熙园,微臣第一次看见二皇子殿下。殿下英武不凡、天资绝世,是我见过的最最英俊优秀的青年才俊。 后来微臣也有幸作为二皇子殿下的伴读,常伴在殿下左右。偶有一次,听闻殿下提起,世间女子虽多,但他独悦其表妹 微臣闻之,亦觉然,唯有殿下这样的不世英才,才能堪配叶小姐那样九天仙女下凡一样的女子。 类似微臣这样的凡夫俗子,只能衷心的祝愿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别的,自然是不敢奢望。 所以,当太上皇的旨意突然降到微臣家里,实在是将微臣砸晕了,一时之间失了方寸,才会没有及时接旨。 因为在微臣心中,实在是根本配不上叶蓁蓁小姐” 屏风之后,云霓一脸好笑的看着她的叶姐姐,看着她绯红的面色,觉得十分有趣。 嘻嘻,真是个好好笑的人,哪有那么夸人的,把叶姐姐这样沉稳内敛的人都夸得脸红了 不过,随即她就发现,自己叶姐姐的表情,从绯红,到收敛,再慢慢变得苍白,她纳罕的低声道:“叶姐姐,你怎么了?” 当贾宝玉的话说完之后,皇后的表情恢复正常,她默默不语。 她刚入宫时,二皇子景灏便养在她的名下,对于这个从小聪明懂事的儿子,她自然知道他的心思。 可惜,叶家实在容不下再出一个皇后了。 况且,她也知道,虽然儿子对蓁蓁颇有情谊,但是侄女蓁蓁对他,似乎只有些许兄妹之情。 既然如此,帝王之路本来就非寻常之路,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得失去一些东西。 所以她很赞成父亲另外给侄女蓁蓁挑选夫婿的决定。 贾宝玉她没见过几次,但是经常听闻到关于他的消息,对他算是满意,至少,没听说什么劣迹,倒是年纪轻轻在朝堂已经有了些微建树。 因此在听到太上皇给叶家和贾家赐婚之后,她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 可是,就在昨日,她偶然听宫人说起,贾宝玉居然对这桩婚事不情愿。而且那些宫人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也不像是说谎。 这可把她气着了,不论如何,叶家和贾家结亲,都算是低嫁了,本宫没嫌弃你,你倒矫情起来了? 所以,今早就把侄女蓁蓁叫进宫。 谁知道侄女蓁蓁也是个糊涂虫,竟然还不知道,言语之间还羞怯不已 她顿时气恼不已,这才决定把贾宝玉叫进来,叫他给个说法! 如今嘛,说法,确实已经有了。 虽然贾宝玉说的夸张,令人一听就想笑,但是她又非蠢人,如何听不出来贾宝玉话中深层次的意思。 他非不愿,实则不敢。 叶蓁蓁,是二皇子心仪的女子,他怎么敢横刀夺爱? 这就是贾宝玉给的答案。 ? 第197章 君子好逑 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后漠然开口道:“从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你自己觉得配与不配的道理。 况且你也是读书人,当知道男儿立世,重责守信。太上皇亲自赐婚于你,是对你何等样的恩宠?叶家将掌上明珠下嫁于你,又是何等样的信任? 你当明白你该尽的责任,行事岂能瞻前顾后,枉顾圣命与尊长对你的信任? 前尘之事,念你年幼,本宫可以暂时不与你计较,但是日后若是再让本宫听见你在这桩联姻之中,推三阻四,或是日后对蓁蓁不好,你仔细,看本宫能不能收拾的了你。” 皇后终归是一国之母,她根本不与贾宝玉论是非因由,一番恩威并重的话,让贾宝玉只得应声点头。 不过,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面对皇后的问罪,贾宝玉根本不敢提什么自己心有所属之类的话,那才真的是自找麻烦,只能将借口往二皇子身上扯,反正二皇子是皇后您的儿子,身为外臣顾忌、害怕二皇子是十分正常的事。 要是不把二皇子放在眼中,那才是大不敬。 所以贾宝玉这么一说,皇后自然不好再拿他怎么样。 唉,都是惹不起的大佬,他一个小虾米,夹在中间,只能见缝插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好好教训了贾宝玉一番,皇后才让他起身,然后就像是完全揭过这件事,转换了神色,竟对他笑道:“召你进来,另有一件喜事告诉你,陛下昨日就与我说了,欲册封你姐姐为贵妃,册封诏书不日就将下达,你还不给你姐姐道贺。” 贾宝玉面上一愣,做出喜不自胜的模样,立马再拜下与元春道喜。 心却说这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元春立马叫贾宝玉起来,然后又说都是皇帝和皇后抬爱,她才能有今日云云。 一番笑语之后,皇后对身边的宫女道:“叫蓁蓁和云霓郡主出来吧。” 贾宝玉这才知道原来叶蓁蓁之前居然在屏风之后。 随着宫女的招引,随即从屏风后面走出两个女子,一高一矮。 高的自然是叶蓁蓁,她还是那般亭亭玉立,美丽的令人不敢直视。 矮的自就是那云霓小郡主,自从上次在上书房得罪了她,贾宝玉也有半年多没见到她了,如今看来,倒是感觉也长高了不少。 叶蓁蓁走到前面,与皇后和元春行了礼。又与贾宝玉轻轻一福,虽然没说话,但是贾宝玉还是看得出来,叶蓁蓁在面对他时,到底和以前有了一些不同。 贾宝玉自然也回了礼,然后也和她一样,一左一右的站在殿内两旁。不同的是,他身边没吊着个“牛皮糖”。 元春看皇后让叶蓁蓁出来与贾宝玉相见,便知其有意培养一下两人之间的感情,她本来想顺应其意,夸赞一下两个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可是看着站在堂下,比贾宝玉还要高出不少的叶蓁蓁,她倒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个时代,终究也还是讲究男子比女子高才堪称般配 不过她随即就释然了,宝玉现在年纪还小,再过两年怕是也不一定能比对方高,毕竟叶蓁蓁也还不大,说不定还要往上长长! 于是,元春终于明白,自家弟弟为什么不喜欢人家姑娘了 皇后叶氏自然也看出这一点来,不过她却没元春想的那么多。女子高挑一些,又不是短处。 以前宫中挑选秀女,也是太矮的不要,因为太矮了不显身段和身材,且看去也不符合后妃的端庄优雅标准。 皇后觉得,自家大侄女这般才是最标准的美人身段,嫁给贾宝玉这小子,真是便宜他了,哼,还敢推三阻四,想想就让人生气! 简单说了几句话,让两人各自坐下,皇后就起身对元春道:“上月内务府送到我这里的两盆寒兰开了,你陪我到花厅里瞧瞧,让他们两个在这儿说说话。” 元春自然笑着起身,跟在皇后身边。 “云霓。” 皇后唤道。 “啊?哦”一直吊在叶蓁蓁身边不想走的小郡主这才站起来,随着一道走了。 那些宫女太监可比云霓有眼色多了,都自觉的退下。很快,堂内除了贾宝玉和叶蓁蓁二人,便只有四方角落里还有几个一动不动的丫鬟侍立着。 气氛,显得有些安静而尴尬。 过了一会儿,贾宝玉到底觉得自己是个男的,这么一直憋着不说话显得很没有格调,便轻咳一声,道:“那个,皇后娘娘今儿看起来好凶的样子,刚才可把我给吓了一跳。” 听见贾宝玉说话,叶蓁蓁终于抬头瞧了贾宝玉一眼,然后似乎鼓足了很大勇气,问道:“刚才你对皇后姑姑说的话,可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贾宝玉几乎不假思索的道,对皇后娘娘,还能说假话? 叶蓁蓁绣眉一皱,想了想,低声道:“你若是不愿意,我可以和爷爷说,让他去求太上皇收回成命” 嗯?贾宝玉偏头,看着叶蓁蓁,见她娥眉婉转,低头凝视裙摆,情绪十分低落,方知道,她这话并非临时起意,而肯定是思索了很久了。 只是,未免想的太天真了些,太上皇的恩典,岂是想求就能求,想退就能退的。 当然知道叶蓁蓁这是一片好意,不希望勉强他而已,所以他只是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伤人的话,反而顾左右而言他:“皇后娘娘十分喜欢花儿吧,刚才我进长乐宫的时候,看着沿途的地方,都种着好些花儿呢。” “嗯,其实,其实从小我只把景灏表兄当哥哥看待,并没有别的意思” 叶蓁蓁点头,如此说道。 看来,今儿是绕不过去这个话题了 “我知道。”贾宝玉点点头,面色诚恳,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虽然知道叶蓁蓁这是有意表清白,但是贾宝玉想说的是,这根本没什么关系好吧。这个时代,能得女子青睐自然是令人感到开心的事,但是实际上,女子喜不喜欢,大多数时候都是不重要的。 一般情况下,男子都是先得到女子的身体,再谈得不得她的心这个问题 只是叶蓁蓁这么一说,令贾宝玉感觉到一些不自在,搞得好像他是个误会老婆出轨的男人一样。 叶蓁蓁终于敢正视贾宝玉,她细细的瞧了贾宝玉两眼,然后十分认真的问道:“你真的,一点也不喜欢我?” 女子要直接问一个男子喜不喜欢她,是十分难以启齿的事。可是贾宝玉不一样,他是太上皇给她赐婚的对象,已经确定了将来会是她的丈夫,所以她很是在意这一点,并且问出口来不觉得太难为情。 她倒是不难为情,只是就为难了贾宝玉了。 他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自从知道二皇子心悦的对象是叶蓁蓁,贾宝玉在心底就给自己划了一条界限,哪怕听说再多别人对她的赞美,他也很自然的就过滤过去。 再好怎么样,反正不是我的。 可是时过境迁,造化弄人,自己想要的得费尽心思去谋取,自己从没想过的却从天而降,这叫他如何适从? 悄然打量了一下叶蓁蓁,只见其肤色细腻匀称,五官十分精致的布置在灿若朝霞的脸上。尖巧的下巴往下,是修细白嫩的脖颈。 她就这么端坐在暖椅之上,目光不偏不倚,身子不勾不动,整个看去,没有一点令人不赏心悦目的地方。 呵呵,这样的美人儿,若说自己不喜欢,是不是太违心了些? 叶蓁蓁见贾宝玉看她,眼帘微微一低,却执着的不偏头,她在等贾宝玉的回答。 她的人生,第一次怦然心动,第一次怀揣着美好的向往,若是错了,她也要尽早的知道。 长叹一声,贾宝玉缓缓道:“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叶蓁蓁的美眸,顿时泛起亮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 第198章 欲归 走出长乐宫的宫门,贾宝玉还在为自己的行为反思。 又骗了一个女孩子! 可是,之前那样的情况,要是不那样说,岂不是无端会伤了一个女孩的心?自己如此一个受过高等教育,深谙五讲四美原则的新社会好青年,怎么忍心 再说,若是不安抚住那个妞,谁知道她会不会真的为了成全他,傻乎乎的想办法去破坏这桩赐婚,那才真的是无端生事好吧?万一她闹出事来了不说,追根溯源,要是让大佬们知道最初的原因竟然是自己不情愿,估计,最后最惨的还是自己。 人家,至少还有太师和皇后娘娘保护 贾宝玉一向觉得自己是个深思熟虑,不图一时快意的人,所以,刚才那样做,并非哄骗,而是最正确的决定。 对,就是这样。 贾宝玉从后宫往外走,中间遇到一行仪驾,他看得出来是后妃的仪仗队,所以旁边垂手侍立,以示尊敬。 谁知道仪驾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贾宝玉?” 一道清丽中带着妖媚的年轻声音响起。 贾宝玉下意识的抬头一眼,却见到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于是连忙跪下请安道:“微臣贾宝玉,见过吴贵妃娘娘。” 上方仪驾上的人没说话,似乎在酝酿情绪。果然一会儿之后,与之前声线一致,但是感调完全不一样的声音便在贾宝玉耳边回响: “亏你倒是认得本宫。” 贾宝玉立马回道:“娘娘仪态天成,金尊玉贵,艳冠六宫,微臣不敢不认得” “哼,你以为你拍本宫两句马屁,本宫就能忘了本宫的弟弟是如何死的?” 无贵妃声音陡然变得阴冷,贾宝玉不抬头都能知道其现在的面色必定十分不好看。 心中纵然有万千想法贾宝玉此时也不敢表露,只是道:“吴公子之死,微臣初闻之时也深感惊诧,不过微臣相信,朝廷明断,定然能够查出凶手,还吴公子一个公道。” 一个本就该死之人,不过因为有个尊贵的姐姐,所以勉强逃得一条狗命,却在半道上被人取走性命,贾宝玉自然不会将这样的事放在心上。 不过显然,对方已经将吴凡的死归结到他的身上了。只听吴贵妃怨恨道:“若不是你行下作手段,颠倒黑白,为了私怨阴谋诬陷我弟,我弟又岂能被判充军,又如何会死?” “吴公子之罪,乃国法公断,娘娘若是觉得此案不公,可以收寻证据为吴公子翻案,洗清冤屈。否则,微臣实不敢当此罪。” 贾宝玉不徐不悲的道。 “哼,你且得意,早晚有一日,本宫要为我弟弟讨回一个公道。” 吴贵妃自然听得出来贾宝玉言语中的讽刺,心中虽恨,却知无法对他如何,因此只是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叫仪驾启程。 “恭送贵妃娘娘!” 贾宝玉纳头一拜,等到吴贵妃的仪驾都走出很远,他才站起来,轻轻拍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软袍。 人在权利的漩涡之中,哪怕他再如何的不想惹事,但是也终究难逃被麻烦找上来。 不过,只要自己不行差踏错,且能够一直保持“有用之身”,便是二皇子对他,都只能信重,而不可能背离。 一个后宫里的女人,他还不至于畏惧。 挥了挥衣袖,贾宝玉大跨步出了后宫。 时入隆冬,天空飘扬着细细的雪花。 苏州城林家祖宅之内,黛玉刚吃了半碗粟米粥,紫鹃便带着李灵过来给她号平安脉。 黛玉神情幽幽。每年到了这个季节,她的心情都不会太好。 “林姑娘近来的身体状态比之前要好了一些,每日可有按我说的各处走一走?她这身子骨,最怕的就是待在一个地方不走动。气血和经络若是不通畅了,怎么调养都没用呢。” 李灵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笑道。 紫鹃连忙答说:“都走呢,每日饭后,我都会叫姑娘走个百八十步的。” 李灵看了黛玉一眼,见她眉头微微一蹙,显然对让她走路这件事不是很开心,顿时笑道:“还是不够,还得多走一些才好。” 紫鹃口里应承了,心里却道:就这百八十步,还得我好说歹劝的哄着才能行呢,还叫多走一些,你以为我是宝二爷呢。 李灵似乎根本不知道黛玉的心情不佳,收拾好药箱之后不着急走,反而伸手入怀,作掏东西的样子。 立马,就把黛玉的目光引了过来。 李灵掏了半日,掏出一张手帕,给自己擦了擦汗却也不知这大冷天哪来的汗。 她的注意力也没放在上头,而是眼角瞧着黛玉,见到她目光中明显的失望之色,就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紫鹃和黛玉便看着她,于是她放下手帕,从怀里摸出一封粉色的信。 黛玉这才知道自己被戏弄了,顿时脸上一红,瞪着李灵道:“你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说着,一把从李灵手中拿过信来,却也不急着拆开。 李灵这时倒是很识趣的站起来,道:“我先走了,明儿再来给姑娘诊脉。” 黛玉点头,让紫鹃相送,紫鹃便送李灵往前院走。 林家的祖宅经年未用,以前只有一些简单的仆人在打扫着,自然也不是那么用心。 这次贾琏与黛玉护送林如海的灵柩下苏州安葬,便命人把林家祖宅收拾了一遍,让黛玉住下。 此时庭院幽深,一些较为僻静和潮湿的地方,还有许多青苔沥沥,越发让宽敞寂寥的庭院,多了几分苍凉寂寞之感。 紫鹃为打破寂静,对李灵道:“这一年来,对亏了姑娘了,若非有姑娘为我们姑娘精心调养身子,我们姑娘这一遭,真不知道如何熬得过去。” 黛玉本就生性多愁善感,此番亲生父亲离世,对黛玉来说,自是一次极大的打击。 幸亏有李灵每日看诊,开方给黛玉调养,黛玉才能安然到今日。 李灵却不居功,她叹了叹道:“说起来,我每日看诊之功,还不如宝二爷每月的一封信对林姑娘有用,也多亏了宝二爷有这耐心,每个月,竟是一次也不落下,总有信送过来。 不知紫鹃姑娘可发现了,但凡林姑娘收到宝二爷的信之后几天,她的精神都会好很多?我给姑娘诊脉,连她的气血都感觉要比往常通顺不少。” 紫鹃笑了笑,这一点,她自然知道。 不但知道这一点,而且她还知道,黛玉会经常偷着翻出那些信来瞧,然后一个人在那又羞又笑。可想而知,二爷都在信里写了些什么,难怪不敢送到琏二爷的手里,而是每次都通过李家兄妹两个,再转呈黛玉。 “林姑娘有宝二爷这样一位体贴照顾的表哥,可真幸福呢。” 李灵不知道想到了何处,如此叹了一句,然后似乎怕紫鹃误会,又赶紧收敛了神色,与她作揖一别,便叫她留步,自己出去了。 紫鹃回到之前黛玉用餐的厅之内,果然黛玉已经不在那儿了,四周一寻,才发现黛玉早已躲进房间,在她最喜欢的靠窗的书桌下,埋着脖子阅览信笺。 紫鹃知道黛玉这个时候最是“敏感”,因此也不去打扰她,就在屋里安静的做会儿针线,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黛玉,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若不是知道窗下是一位姐,单看紫鹃这模样,旁人定然会认为她是位多情的娘子在守着寒窗苦读的夫君呢! “紫鹃。” 黛玉突然的呼唤,让紫鹃抬起脖子,就见黛玉在向她招手。 紫鹃便放下东西走过去。 “怎么了姑娘。” 黛玉摸了一摸怀中,似乎那里藏了什么东西,察觉不会掉出来,这才将手中的单一页纸递给紫鹃:“你帮我瞧瞧,二哥哥又在弄什么把戏。” 紫鹃只接过来看了两眼,便忍不住扑哧一笑,看了黛玉一眼,心说姑娘的耐力果然被二爷锻炼的提高了不少,这样的信居然能悄悄无声的看完! “他就是那样的人,你别只顾着笑,快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黛玉半恼的催促。实在是贾宝玉最后写的几段话,让素来自诩聪明的她也不大明白,可惜这里也没有多的人可以参谋,就只能叫紫鹃。 反正这个丫头以前也偷看过我的信,再给她看一眼,应该也无妨。黛玉如此想到。 紫鹃便憋着笑意看完了,然后道:“估计是二爷故意写来逗姑娘的吧,能有多大的意思?” 黛玉看紫鹃没看出什么名堂,顿时把信笺夺了过去,道:“不对,他一定是藏了意思在这里头!” 黛玉很笃定,又自己从头到尾的瞧了一遍。 紫鹃看黛玉神神秘秘的在那儿猜测,便笑道:“有这时间在这猜的,姑娘何不写信回去问他?或者,反正老爷也已经下葬了半个月,姑娘一直待在这里也没多大的必要了,不如就叫琏二爷启程回京了吧。正好宝二爷也叫你快回去救他性命呢,等到了京城,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黛玉思考的思绪被紫鹃打断,回过神来,似乎觉得紫鹃说的也有理。 “哼,琏二哥哥怕是还舍不得走呢,他倒是比我还喜欢这里。” 黛玉嘴儿一噘,吐槽道。 黛玉的话让紫鹃一笑,又是一脸红。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贾琏自到了苏州之后,除了处理林家的事,等闲了便悄悄出去喝花酒,这些事下面的人传的多了,黛玉主仆自然也就知道了。 虽然在黛玉父亲的丧期去做那些事不是很合适,但那是贾琏,连琏二奶奶那样厉害的人物都管不住他,紫鹃和王嬷嬷等人自然就更不可能了。 好在贾琏还算靠谱,每次都是悄悄带人出去,并不曾明目张胆过。 “倒也不是呢,自姑娘走的这一年来,听说京中家里发生了不少的事,琏二奶奶也顺利生下了女儿。前儿听外面的人说,琏二爷似乎也想回京去看女儿了。”紫鹃如此说。 黛玉想了想,看了看外面寂寥的庭院,又想起京中那一张张熟悉又快要陌生的脸,终于点点头道:“那你等会就去找王妈妈,让她去给琏二哥哥说启程返京的事。” “好的,姑娘。” 第199章 密见 冯祥是太上皇身边的老人,伺候太上皇有几十年了,特别是太上皇熙园养静的这些年,更是一直把持着熙园大总管的职位,是整个皇城包括紫禁城都最有权势的内监。 不过他却早已过了争强好胜的年纪,如今也是鹤发苍颜,因此除了偶尔给太上皇办办事,京中的达官显贵,几乎都很难见到他一面。 他在北城德胜坊有一座院子,那是太上皇早年赐给他的府邸。 太监也是人,也会感觉到晚年寂寥,所以他早些年也认养了一个儿子,用来承继老冯家的香火和家产。 如今儿子已经选官外任,倒是给他留下了一个孙儿在家。 今日他正好休沐,便在家中教导教导孙儿,或是听听曲,这便是他最大的爱好了。 晌午过后,听见门房来报:外面来了一个老头,说是老爷您家乡凤祥的远房表弟,还说定要见见您。 冯祥心中便想,我老冯家当年要是有条活路,父母也不会狠心把我送进宫去了。 如今这一甲子都快要过去了,却又哪里冒出个表弟出来? 不过既然对方能说出自己的老家是凤祥的,倒是不妨见一见。万一要真是亲戚,凭如今咱这位分,倒是可以帮衬一把。 因此便叫把人领进来。 书房之内,冯祥一身大紫袍,端正庄严的坐着喝了口茶,果然一会儿就见下人们领了一个粗布麻衣的人进来。 奇怪的是,对方竟然还包了个头巾,一眼不能看见正面。 冯祥便有些不悦了,道:“抬起头来。” 来人倒也不迟疑,将头巾摘下,慢慢抬起头来。 “包冉?” 当晚,冯祥回到熙园濯沉殿伺候。 见太上皇晚饭之后心情不是很好,又命宫人在后方花园子当中点燃了三盏烛台,而后自己就坐在寒夜中,神色萧索。 冯祥便知道太上皇又想起前尘往事了,因此拿了一件内宫精制的虎袍过去,给太上皇披上,一边道:“万岁爷若是思念三殿下了,不若奴才这便吩咐下去,给三殿下做一场冥寿,以告慰三殿下在天之灵吧” 冯祥知道,今夜,正是太上皇第三子元的寿辰。 太上皇没动,只是微微紧了紧身上的袍子,摇摇头。 冯祥便不再说话,就这么站在旁边。一会之后,太上皇终于说话了,他幽幽道:“冯祥,你说这世上是否真的有因果循环,轮回报应之说?” 冯祥听闻,正在思索该如何回话,太上皇却又道:“朕本来有十三个儿子,为何他们都要早早的离朕而去,难道真的是因为朕的前半生造成的杀业太重,所以,这是老天爷对朕的惩戒?” 冯祥道:“万岁爷多虑了,自古以来,除了和平时期的君王,哪位不是尸山血海中成就的帝业?当年帝国未稳,若非万岁爷雷霆手段,诛灭一切心怀叵测者,扫平外族,大玄哪来今日的承平日久? 太上皇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杀人,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杀人,这是无与伦比的功绩,老天爷又怎么可能因此怪罪呢。” 听到冯祥提及他往日的功绩,太上皇的脸上笑了笑,不过眼睛在看到花园内的几盏烛台之时,终究还是暗淡下来。 “之前你说朕在思念老三,其实不对。朕并非在思念他。 当年天下承平,朕身边也只剩下三个皇子,原本朕是对他寄予厚望的,以为朕的三个儿子当中,将来也只有他才堪能继承朕这万里江山! 可惜,他自己德行不守,总归还是犯了大错,所以,他是死不足惜。 朕只是伤感,没能答应他最后的一个请求。 朕依稀记得,他临死之前还跪在朕的面前,求朕饶恕他的妻儿。 朕当时愤怒,怒其不争,更恨,在他心中,究竟有没有把朕当做他的生身父亲?他的儿子,难道不是朕的孙儿,他在临死之前,居然还在担心朕谋害他的妻儿。 后来朕才明白了,他的担心,是对的。” 太上皇娓娓道来陈年往事,说的极为平静。 “万岁爷不必自责,当年的事奴才也是知道的,虽然文武百官都在猜测万岁爷是否会因为三殿下的事,迁怒义忠亲王府。 可是奴才知道,万岁爷心中其实早就原谅三殿下了,之所以将王府圈禁,正是为了保护王府。 是那白莲教大逆不道,竟然胆敢血洗王府 之后万岁爷将大玄境内整个白莲教连根拔起,也算是告慰了王府众人的在天之灵了。” “哼。” 太上皇忽然冷笑一声,阴鸷道:“莫非连你也以为那真的是白莲教所为?呵呵,玷污了他们的圣女,这种把戏也敢在朕面前摆弄” 说完,见冯祥已经跪地请罪,他便挥手叫起,谁知冯祥竟不尊话,反而磕头道:“奴才有罪,请万岁爷恕罪!” “哦。” 太上皇微微坐正了身子,饶有兴致的道:“说说,你又犯了什么事?” 他以为,不过就是冯祥或是他手下的人收了别人好处,或是在外面仗势欺了人。这在大太监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太上皇早非年轻时候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之人。 “奴才未经万岁爷允许,带了一个人进了熙园。” “什么人?” 太上皇眉头一皱。冯祥作为熙园总管,熙园中大事情几乎都是他在署理,安排一个两个闲杂人等根本不用向他汇报。如今这般作态,只能说明,干系重大。 “是甄老将军身边的家将包冉,他说有要紧事要禀报万岁爷,且此时干系太大,不能惊动旁人,所以恳求奴才带他进来面见上皇。” 冯祥叩拜道。 “甄啸?”太上皇深深地看了冯祥一眼:“带过来。” 冯祥什么性子他太清楚了,若非知道什么,以他谨慎微的做派,根本不可能私自带人来见他。 察觉到之前冯祥有意引导他说了那番话,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半晌之后,一个老太监装扮的人,被带进濯沉殿,来到太上皇平时偶尔会见朝中大臣们的宽广威严的书房。 “人包冉,叩见老皇爷。” 包冉,甄家包太爷,也就是那日贾宝玉在大街上所见到的,包勇的爷爷。 “你就是甄啸身边的那个家将?” “回老皇爷,正是。” 太上皇坐在案首点点头,显然对此人还有些印象,然后便直奔主题:“说吧,你来寻朕,是有何事?” 包冉不答,先环顾四周。冯祥连忙道:“此乃太上皇书房,闲杂人等皆不敢靠近,你就直说吧。” 包冉似乎这才放心,然后神色也变得激动起来,叩首道:“回老皇爷,人有天大的事,要向老皇爷禀报……” …… 第200章 七王子 十盏烛台摇曳,威严的书房之中,只有包冉一个人的声音。 但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便在此间的主人,也就是整个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心中,荡起了惊涛骇浪。 太上皇一手紧紧握住案上的一方宝砚,指节发白,身子前倾,寒着声音问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可知道,此话但凡有半点不真,朕立马便可以下令诛你十族!” 包冉道:“回老皇爷,人不敢有半句谎言。当年三殿下兵变身死,姐唯恐王府遭受波及,不能给三殿下留下一根香火,便求老爷将七王子殿下带离王府。 老爷将七王子殿下带出王府之后,怕日久败露,又从城南寻来一名差不多大的男婴送入王府当中。 原本老爷想的不过是待风波平息之后,再将七王子送回王府,谁知道没隔几日,王府竟惨遭屠灭,连姐也死在其中。 老爷痛失爱女,悲痛欲绝,自不敢将王子的身份暴露,所以便辞官回了金陵,并命儿媳邹氏假孕,待仈jiu月后佯装产子 所以,老皇爷,现在的甄家二少爷不是老爷的孙子,而是老爷的外孙,当年忠顺王府的七王子殿下!” 太上皇猛然站起来,双拳握紧,逼问道:“所以,当年甄啸表现的心灰意冷,辞官回乡,竟是为了遮掩他偷走朕的皇孙一事?!” 太上皇心神变换,悲喜怒皆有之。但他毕竟是帝王,很快便收敛住情绪,冷冷道:“既然如此,当年他都百般遮掩,如今你为何敢将此事告诉朕,难道就不怕朕灭了甄氏满门!?” 偷盗龙子龙孙,混淆天家血统,罪比谋逆! 包冉神色不变,伏地叩首后,缓缓道:“十三年前,京城腥风血雨,连王府都被人灭门。京中人人自危,形势诡异复杂。老爷之所以将王子殿下带走,只是为了替姐留下唯一的儿子,也为三殿下他留下最后一条血脉! 后来老皇爷退位,四殿下登基称帝。 老爷深知三殿下与四殿下之间不睦,更不敢将此事暴露。所以只求七王子殿下能够能够平平安安的长大,安度一生,再也不要卷入皇权斗争的漩涡当中。 老爷当年临走的时候还对我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好好照顾王子,今生都不能让他再踏入京城。 人原本也是决定践行老爷和姐的遗志。 可是天不遂人愿,一场变故,竟然王子殿下变成痴傻之人! 甄家这两年来,四方寻求名医为七王子殿下医治,都不见成效。 万不得已,人只好来见老皇爷,求求老皇爷救王子一命,毕竟,王子他,才是老皇爷现在唯一的嫡孙啊!” 包冉最后一句话,说的冯祥面色大变。 他立马给包冉打眼色,可惜包冉跪着,自然看不见。 他悄悄看了太上皇一眼,果然太上皇之前还略显激动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浩瀚如渊海一般。 “你可知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朕便可以诛你九族。” 义忠亲王的嫡子才是太上皇唯一的嫡孙,那么,置如今龙椅上的那位于何地? 包冉似无所畏惧,他道:“今日冒死前来面见老皇爷,人就没打算还能够活命。人唯一的愿望便是,让老皇爷知道,当年的三殿下,尚有嫡子遗留于世,而且,请老皇爷救他一命。” 看着跪伏在光亮的地板上的“老太监”,只见这位曾经军中将领的背脖也早已不再挺拔,两鬓也和他一样,已经是白发苍苍。 他的思绪,猛然回飞到那个战火与鲜血纷飞的年代。 “父皇,儿臣长大了,也要像父皇那样,驰骋疆场,建立不世的功业!” “好啊,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学会骑马射箭。” “父皇,儿臣今日亲手斩杀了一个瓦剌人,连甄将军都夸儿臣勇敢!” “好。” “父皇,此战儿臣请为先锋!” “不可,此战甚险” “为了天下一统,为了父皇的盛世江山,儿臣无惧!” 战胜还营。 “呵呵呵,三殿下有勇有谋,机智过人,实乃我大玄之福。” “陛下,末将有一女,年方十三,生的那是模样标致,好看的很,我看三殿下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知陛下觉得末将的女儿如何?” “哈哈,你这老匹夫能生出什么漂亮的女儿,先带过来朕瞧一瞧再说。” “禀陛下,三皇子攻破瓦剌重镇鸡鸣关,鸡鸣关守将逃跑听闻鸡鸣关守将妻女在此地颇有艳名,三日前一同被三殿下手底下的人劫入了军帐” “这个混账。” “你们听说了吗,三皇子殿下和丽妃娘娘有苟且,听说十一公主不是陛下所生” 那一夜,满城金甲。 他坐在宫墙之上,看着下方带着淋漓鲜血的三皇子元,眼神漠然。 对方的悲呼声中,一如那些年那样,带着孺慕。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想过要背叛父皇,是他,是他设计陷害儿臣” “父皇,一切都是儿臣的错,求父皇放过儿臣的妻儿,他们是无辜的。” 一道飚溅的献血,划破了长空,也狠狠的刺痛了他的心。 太上皇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缓缓坐下,看着下方的包冉,默然道:“他,所患何症?” “不明之症。” …… 又到了一年年关。 荣国府上下早就忙乱起来。 不过,却不是忙着过年。 开年正月十五,元妃娘娘,哦不,现在应该说是贵妃娘娘,就要回家省亲了! 大观园各处早已装点完毕,处于半闭园的状态,除了园内庙、观内的修行之人和一些负责打扫的下人,闲杂人等皆不许再入内。 荣国府,贾宝玉下值回府,来到荣庆堂给贾母请安。 “你每日公务繁忙,就不用着急忙慌的来给我请安了,回到家,就好好歇歇才是。” 贾母拍着贾宝玉的手,让他坐在身边,如此道。 “孙儿那个差事很轻松的,也就天天过去晃一圈就回来了,老祖宗倒是不必心疼我。”贾宝玉笑道。 这就是当领导的好处。 不用像下面的兵甚至是普通军官那样,每日待在军营里面操练。 也就难怪,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当领导了。 “啧啧啧,宝兄弟这话就有些气人了。人家都说办皇差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倒好,天天皇宫里面逛一圈?说的跟皇帝似的……” 王熙凤正好处理了一些庶务也回来给贾母请安,听到贾宝玉的话,就调笑道。 贾母顿时骂道:“说话没把门就算了,如今越说越不像了,什么话都敢说!” 贾宝玉也觑视着王熙凤,阴恻恻的道:“琏二嫂子得庆幸我是在禁军当值,要是我在那天子门生锦衣军当中当差,就你刚才那话,我就能把你拿下,治你个意欲谋反之罪。” 王熙凤面色一变,看着周围人都嘲笑着看着他,她不服气道:“瞧见了吧?分明天子是好天子,都是下面像二弟这样曲意逢迎的人多了,才会造成那般多的冤假错案。” 贾宝玉便道:“那也要你有错处给人拿住,人家才能借着你巴结往上啊。” “唉,都说官字两张口,我这种平头老百姓是说不你了。 不过,就算你要拿我去治罪,最好也等过了今儿,今儿我可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你林妹妹马上就要回来了!” 堂内众人原本笑看着贾宝玉和王熙凤两个说笑,突然听说这个,都意动起来。 贾母喜道:“真能赶在年底之前回来?” “自然能了,刚才兴儿就骑马跑回来了,说是船已经过了平安州,怕是再过两日就要到了。” “呀,林姐姐要回来了。” “是呀,都有好久没看见林姐姐了,好想她呢。” 三春姐妹也很高兴。 贾宝玉看着有些居功的王熙凤,嘴角笑了笑。 对于黛玉的行程,他了若指掌,又何须王熙凤来通知他? 不过嘛,贾琏要回来了,她该高兴了,应该也不会再想着红杏出墙了…… 王熙凤原本想取笑贾宝玉,毕竟贾宝玉和黛玉两个人两无猜,贾府人人皆知。如今久别重逢,她以为贾宝玉会高兴的不得了。 谁知道贾宝玉竟没什么反应,反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关键是,她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贾宝玉在想什么! 老脸一红,再不敢与贾宝玉对视。 第201章 雀金呢 所谓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王熙凤因为心中有愧,所以不敢与贾宝玉的眼光对视。 好在贾宝玉善解人意,见她的模样,很快就偏头与三春姐妹说话去了,才把她解放出来。 她心思一转,许是投桃报李,她又笑道:“好些日子没见姨妈和薛妹妹过来了,昨儿太太专门打发我去瞧瞧,才知道,姨妈近来染了些风寒,身子不大好,在家养着呢。” “姨妈病了?” 贾宝玉果然关心这个问题。 王熙凤顺势就笑道:“可见姨妈没有白疼你,把你当亲儿子一样的疼,这个时候就看出来不同了。你瞧瞧她们三个,就没你这么紧张!” 王熙凤说的三个人,指的便是惜春姐妹。 探春顿时白了王熙凤一眼,她们也不是不关心,就是反应没那么快,就被王熙凤无端指摘。 贾母、李纨还有旁边的几个丫头就笑了。 贾母道:“既是如此,她平时那么疼你们,你们倒是该去瞧瞧才好。不过这么大冷的天,你们都过去她反而操心,不如就让你们二哥哥代你们去,把心意尽到,到比你们一哄的去好些。” 贾母虽然一度对惹是生非的薛蟠十分厌恶,但是对薛家母女二人倒是没有任何成见。 倒是因为贾宝玉被赐婚的事,大家虽没说,荣国府上下都觉得有些对不住薛家。 抛开这一点,两家也是亲戚,面子上的事,贾母一向都是顾着的。 贾宝玉本来听说薛姨妈病了就要去看看的,此时听贾母这么一说,就不再迟疑,告辞一句,就要走。 贾母叫住,低头吩咐了鸳鸯一句,鸳鸯便下去了。 不一会儿,合着翡翠、琥珀几个丫鬟,捧着一件流光灿烂、金翠辉煌的氅衣进来。 这件东西一进来,瞬间就吸引了堂内一众人的目光。 好漂亮的衣裳! 贾母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这叫做雀金呢,是俄罗斯国拿金线拈了孔雀羽毛织成的,你若是瞧着好看,就给你穿吧。” 大名鼎鼎的雀金裘,贾宝玉如何不知道,此时贾母慷慨惠赠,他又怎么会推辞,站起了笑道:“多谢老祖宗。” 贾母便命丫鬟们给贾宝玉穿上。 王熙凤顿时“吃味”不已,她浑然不顾挡着丫鬟们工作,就在那孔雀羽上摸来摸去,酸溜溜的道:“老祖宗就是偏心,这么好的东西,就只想着宝兄弟。我瞧瞧,这么一件衣裳,放外面去,起码价值千金。 以前我听人家说什么千金裘千金裘,我还以为是说笑,哪儿真有那么贵的衣裳。今日才知道竟真有这样的,可见我是破落户里出来,没见过市面的井底之蛙了!” 王熙封半真半假的说道。 她的眼光何等毒辣,奢侈品也不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这么贵重的衣裳! 三春姐妹也围过来瞧看。 贾母也似乎听不出来王熙凤口中的酸味,她呵呵笑道:“便是你拿着千两银子到外面去也买不到,这是俄罗斯国进贡的东西,除了皇家和京中有数的几家,别的再富贵的人家,也是没有的! 可惜,就这么一件了,要是有多的,我也赏你一件。” 这个时代无处不存在规制。 这种孔雀羽配孔雀金线制成的华贵衣裳,除了顶级尊贵的人家,旁的人家一般也不敢随便穿戴。因为这玩意儿,象征的就是尊贵。 一时贾宝玉穿上,翠绿色泛着流光溢彩的衣摆直铺到地面,将贾宝玉整个身形衬托的犹如世间最尊贵的人一般。 他抬起双臂上下一观,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有些装逼过了头一点,不太符合他优雅内敛的气质。 “既然凤姐姐你这么喜欢,不若我借花献佛,把它转送给你好了。” “当真?” 王熙凤眼睛一亮,贾宝玉笑意盈盈。 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王熙凤最终还是摇摇头:“算了,老祖宗巴巴儿的不知从哪个箱底找出来专门给你的东西,我要是半道给劫走了,老祖宗心里肯定把我恼个半死,那我才得不偿失!” 贾母立马否认:“既给了他,便是他烧了毁了也是他的。他要是舍得给你,我自然一点别的话也不说。” 王熙凤呵呵呵的笑了笑,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总之没有再开口讨要。不过她看向贾宝玉的眼神却更加和软了,这子,对老娘倒是一点也不吝啬。 回到绛芸轩,贾宝玉叫晴雯给他把衣裳换了。 “呀,二爷哪儿得来这么漂亮的一件衣裳?” 果然丫鬟们也最是喜欢这样金光灿灿,五彩辉煌的衣裳,贾宝玉一进门,就被她们围上来。看架势,要不是顾忌他是她们的主子爷,她们就要开抢了。 “刚才老太太给的,快给我脱下来,穿着怪热的。我等会还要出门去。” 贾宝玉催促道。 晴雯便做主给他解了下来,一时又道:“二爷这里头还穿着这么厚一件袍子,自然就感觉热了。依我说,反正二爷穿这件好看,不如把里面的脱了,就穿着这件出门不好?” 贾宝玉一想,虽然自己不喜欢这样太花里胡哨的,但毕竟她们都说好看,倒是不妨穿过去给宝姐姐瞧瞧! 于是便没反对,任由晴雯把他里面的衣裳脱了,又给套上氅衣。 “好了二爷。” 系好最后一个暗扣,晴雯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贾宝玉,眼中亮色闪烁。 二爷又变俊了 贾宝玉对她观赏青楼花魁的眼光十分不悦,趁着麝月拿着袍子下去铺挂,突然伸手在她腰下的丘臀上捏了一爪子,然后就在晴雯冒火的眼神当中,大跨步出了门。 不错,妮子的弹性越来越好了。 “我的儿,这么大冷的天儿,你怎么来了。” 薛姨妈听说贾宝玉来了,顿时高兴的什么似的,拉着贾宝玉就是一顿揉搓,似乎当真是她的心肝宝贝一样。 不过好在贾宝玉也知道,她的大意都放在他的衣裳上面,不然,他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如今,连王夫人都少有这么搓他了! “听说姨妈生病,特意来瞧瞧。” “没病,不过是轻微受了点凉,已经好了。定然是凤丫头,又把这当做一件正经事给你们说,让你巴巴儿的跑这一趟。” 薛姨妈扶着贾宝玉坐在身边。 薛家毕竟是皇商,什么名贵的衣裳、首饰没见过,因此对贾宝玉身上的雀金裘自然不像贾府的丫鬟们那样惊叹。 看薛姨妈的脸上确实不像病态,贾宝玉倒也不再虚假关心,便问了一句:“薛大哥呢?” “他是没笼头的马,哪里肯在家歇一日,这会儿不知道又哪里吃酒去了。” 薛姨妈有些无奈。 贾宝玉想了想,叮嘱了一下:“他要是出去,姨妈还该多派几个人跟着。” 前车之鉴,贾宝玉可不想再给他擦屁股。 薛姨妈却顿时感动了:“好,我的儿,难为你还为他也考虑着,真是叫我这心里” 薛姨妈心里想说的是,薛蟠要是有贾宝玉一半的懂事和孝顺就好了。因此拉着贾宝玉的手,真的就陷入感动当中。 咳咳 贾宝玉干咳了一声,虽觉得不好意思,到底还是道:“那个,宝姐姐呢” 薛姨妈登时呵呵笑了起来:“今儿外头送了些花儿来,她和莺儿两个估计在后头插花儿呢。” 贾宝玉便站起来:“那我顺道去瞧瞧宝姐姐。” 这个时候,就要脸皮厚一点。 “呵呵,去吧。”薛姨妈拍了拍贾宝玉的手,让他自去。 等到贾宝玉躬拜后走出她的屋子,薛姨妈面上盈盈的笑容才敛去。 可惜了,多么好的孩子。 轻轻一叹,薛姨妈起身走进里间暖阁。 做人得信命,万事不可强求。薛姨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对于不能将这个外甥变成自己的女婿,她也只当是宝钗没福而已。 第202章 情话 冬日凛凛,寒风阴冷。 贾宝玉微微紧了紧身上价值千金的衣裳,终于有点觉得自己上了晴雯那妮子的当了。 以后出门脱换衣裳还是要袭人来,不然几时被冻死了都不知道。 这雀金裘看上去光鲜,实际上的御寒效果,比他之前那件大棉袍还是不如。 不过,贾宝玉何等样人,自然不可能被这区区寒冷打败,因此在看见两个薛家的丫鬟之时,还挺起了胸膛,大步往前走。 熟门熟路的来到薛家后院,隔着穿堂就看见对面的房间之内,摆放着数盆鲜花。 走了两步,才看见里面有人。 一张大理石台案之上,横着竖着摆着许多花条儿,莺儿和宝钗的另一个丫鬟臻儿拿着剪子,将一支支杂乱的花剪成规则的形状。 许是冬日的花枝冻手,两丫鬟正把手放到对方面前,互相哈气,给手儿暖暖。 另一边,宝钗今日一改风格,穿了一件蓝色的襦裙。许是刚刚洗过头发,所以也没有认真打扮,只是简单的用发簪卡住,大部分仍旧铺洒在挺直的肩头。 贾宝玉见院内无人,因此猫着步子,躲过窗下,直接来到正门。 一直到他走进房间之后,宝钗才似有察觉,回头一眼,待看到贾宝玉穿着一身闪闪发光的衣裳进门,也不知道是被人惊艳到了还是被衣裳惊艳到了,总之,眼神有一点点发愣。 突然才反应过来,低头道:“你怎么来了” 宝钗一说话,两个磨洋工的丫鬟也就发现贾宝玉,赶忙站起来行礼。 贾宝玉走到石案边,一边欣赏宝钗已经插好的几瓶花儿,一边道:“听说姨妈身子不好,所以过来瞧瞧,顺道来看看姐姐。” 随手折下一朵梅花别在自己耳朵上,贾宝玉给莺儿打了个眼色。 莺儿会意,正好此时宝钗也叫她去倒茶,她就很识趣的把她的伙伴给牵走了。 然而宝钗却不知道,仍旧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察觉自己腰间多了一双手,随即就被一个人从后面轻轻揽住。 “好香啊,宝姐姐平时用的什么洗头发呢?” 贾宝玉半陶醉的声音响起。 宝钗身子一颤,手中的剪刀都差点戳到手了。 “心。” 贾宝玉连忙握住剪刀,心中有些后悔不该突然如此,显然吓到宝钗了。 “你快放开” 宝钗面色绯红的扭了扭身,又害怕贾宝玉不听他的话,遂颤音道:“窗户都开着呢,让别人看见,我就不能活了。” 其实,便是她不补充后面这句话,贾宝玉也把她松开了。 刚才不过是一时情难自已。 待得自由,宝钗顿时碎步往右边挪了几步,回头似幽还怨的看了贾宝玉一眼。 她知道贾宝玉哪里来的胆量,正是因为那日她一时不防,给贾宝玉占了便宜去了。 所以,此时她没办法生气。 所以,贾宝玉才这么肆无忌惮,觉得欺负她就成了天经地义了。 如此一想,宝钗不觉落下泪来。 贾宝玉在看见宝钗的神色之时便知不好,及至此时看到连她也林妹妹附体,说落泪就落泪,方知道自己真的是孟浪了,因此连忙道:“宝姐姐你别哭,是我不好” “你别过来。” 他一动,宝钗又顿时戒备。浑然不知她还握着剪刀,此时双手握住拿在面前防备贾宝玉,当真就像是戏文里演的那样,花花大少调戏良家妇女。 贾宝玉觉得好笑,没忍住“嗤”的一声笑了。 宝钗顿时气岔:你还笑? 贾宝玉努嘴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宝钗便顺着贾宝玉的眼神低头,于是才发现自己居然举着剪刀对着贾宝玉呢。 赶忙把剪刀撂下,然后她的脸色也不免再次羞红。显然,她知道贾宝玉在笑什么了。 贾宝玉知道宝钗此时思想有些跑题,也就是自己想岔了。为解她误会,索性走到石案另一边,与她面对面,然后才道:“数日不见姐姐,甚是思念,一时情难自抑,所以才冒犯了姐姐,请姐姐原谅。” 她知道宝钗在意什么。 她怕在自己眼中,她成了一个可以随时调戏的无德无形女子。虽然贾宝玉绝不可能有此意,但是这个时代女子的安全感极弱,由不得她不担心。 仔细想想,宝钗要真的能容忍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和自己胡来,那他倒要想想,面前这个人是不是也被穿越了。 要是个女的穿越的还好,要是个男的呃,不敢想。 贾宝玉主动走到对面去的举动打破了宝钗的戒心,她收起了眼泪。本来她也不是个爱哭的人。 抬头看了贾宝玉一眼,她神色复杂至极。 “你,就算是那日我们你也不能随意轻贱于我。”宝钗低声解释。 自那日贾宝玉彻底攻破了她的心防,她就注定不可能另作他想。她也不会另做他想,已经决心以后不论如何也要跟着贾宝玉。 所以,她也不想贾宝玉误会她。 “嗯,我明白。” 贾宝玉一个人精,把这些事看的很透彻,不然也不可能在短短两年时间就把人家宝姐姐拿下了。 明白是明白,但是贾宝玉致力于改造宝钗的可塑性。 因此前倾身子,靠近宝钗,低声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真的没有丝毫轻贱姐姐的意思,若是有,就让我不得好死。” 贾宝玉开始动用渣男计俩,开始发四了。 果然效果是很明显的,子不语怪力乱神,但却不代表不相信。 宝钗一听见贾宝玉发如此“毒誓”,立马伸手捂他的嘴,连忙道:“别,别这样说,我相信你。” 她那么在乎他,便是情愿被抛弃,也不愿意看见他横死。 贾宝玉面上一片真诚,顺势压住宝钗的手。宝钗本来没觉得什么,过了一会儿,总算是发现了贾宝玉的不良用心。 “呸,登徒子。” 宝钗用力一推,就把贾宝玉的脑袋推开了,把手拿回来,背在身后,心跳加速。 她觉得没办法单独给贾宝玉待在一处了,忽然叫道:“莺儿。” 连叫了两声,才看见莺儿空手空脚,一脸疑惑的进来。 宝钗一肚子“闷气”,顿时撒在莺儿身上。 “叫你倒的茶呢?!” 宝钗横眉倒竖。 “哦哦,我马上去倒。” 莺儿也不傻,撒丫子就逃了,一会之后,倒了两盏热腾腾的茶过来。一盏先给了贾宝玉,另一盏放到宝钗的身边,满面笑容、讨好。 若是平时莺儿自然没这么容易蒙混过关。好丫头,竟然敢出卖主子! 可是此时当着贾宝玉的面,她却没办法间接性发怒,只能瞪了莺儿一眼,道:“那些花儿还没剪完呢!” “呵呵呵。” 贾宝玉自得的笑了,其实,就算占不到便宜,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拉了一把凳子坐着,就这么看着宝钗主仆两个剪花、插花,一点要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宝钗虽时不时看他一眼,到底也没出言赶他。只要他不动手动脚,她,也想多和他待在一起呢。 过了一会,许是看贾宝玉终于彻底老实了,宝钗才道:“听说,林妹妹要回来了。” 虽然看漂亮的主仆两个插花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但是半躺着的他还是差点要睡着了。听到宝钗终于说话,这才略振奋了一些精神,回道:“是,就这两日的事了。” 宝钗犹豫了一下:“那你可想好怎么和她说了没有?” 黛玉的性子,宝钗不可谓不知道。 她心头一哼:你以为人人都像我这样好说话,该是你头疼的时候了。 宝钗这段日子来早就想通了。连她这么谨慎的人都遭了贾宝玉的道儿,她不信黛玉那个本来就愿打愿挨的人没被他哄上手。 看你怎么办。 宝钗心中虽然满是怨气与不忿。但是她却发现,她此时竟然十分想黛玉回来,看看黛玉会如何,因为她觉得,她此时在贾宝玉的面前有些卑微。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种想要打破常规的冲动,她希望,黛玉能做这个人。 贾宝玉再如何精明,也不可能知道宝钗这样深层次的女人心思。 他道:“说什么?” 装傻充愣乃保命技能,他下意思的运用了一下。 看宝钗顿时低头,不再理他,知道被看穿,这才又恬不知耻的道:“呃这个嘛,实话实说咯,本来我就是被逼的。” 宝钗手中的动作一顿。 “那我这里你也是被逼的?” “咳咳” 贾宝玉尴尬一笑,看了埋着头装鹌鹑的莺儿一眼,总算知道了此处非久留之地。 “那是自然” 贾宝玉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在宝钗陡然变得伤心、愤怒的神色中,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就是你,偷走了我的心,所以你要是不把心还给我,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 宝钗如何受得了这样的话,伸手就要打他,却见贾宝玉招呼也不打,就这么如风一般的走了。 临出门之前,还顺带在蹲着的莺儿的脑袋上薅了一把,把她的头发弄乱。 于是,看着贾宝玉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了,而莺儿才仰着无辜的脸欲看究竟,样子十分蠢。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脸上微微绽放了一个笑容。 第203章 卖字 雪花漫漫,冯祥在一群太监的陪侍下,亲自来到熙园北苑的一间破落房门之前。 伸手手,旁边的太监立马识趣的将手中的食盒交给总管,然后恭恭敬敬的退下。 “打开吧。” “是。” 两名禁军校尉行了军礼之后,其中一个立马回头将房门锁打开。 “留守十步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跨进房门,里面的环境还算干净整洁,有桌子,有床。 包冉笑看着进来的人,似乎很是唏嘘:“没想到,冯总管居然还愿意亲自来看我这个必死之人。” 冯祥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似乎心有怨气,直接走到桌边,将食盒放下,然后一样样的取出里面的美酒与佳肴。 “看起来,冯总管似乎没有因为我而被降罪。” 包冉再次笑道。 冯祥终于忍不住骂道:“该死的老东西,你阴咱家的账早晚有一天要跟你算清楚!” “呵呵,希望冯总管还能有机会吧。” 包冉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是骗了他,但非恶意,若不那样,冯祥不一定敢带他进熙园。 实际上,他又岂止骗了他一人。 所以,他知道他必死。 必死之人无所畏惧,他只是想达成心中的愿望。 冯祥坐下,给两人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冯祥,道:“尝尝,正宗的竹叶青,老夫平时都舍不得喝。” 包冉大觉意外。 按理说他和冯祥两个虽认识,但是交情远远谈不上到把酒言欢的地步,更何况还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不过人老了豪情不老,他也不怕对方下毒害他,端起酒杯示意一下,一杯入喉,果然甘烈! “好酒。” 冯祥笑了笑,他是太监,感受不到那种肆意喝酒的痛快。他只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叹道:“兹事体大,你若是出去,太上皇必不放心,所以,只能暂时把你关在这里,待到事情查明,自会放你离开。” 太上皇活的太久了,也见过了太过的生死起伏、尔虞我诈。 在冯祥的印象中,世间上没有几件事能够让太上皇动容,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能骗得了的他。 哪怕包冉说的再合情合理,有理有据,太上皇也不会轻易相信。 或者,太上皇的相信与不相信,并非客观判断,而是主观意愿。就如当年,太上皇选择相信,那件事就是白莲教所为的一样。 所以,在没有下决定之前,太上皇不会让包冉脱离他的控制。 包冉摇摇头,十分淡然的道:“太上皇没有立刻杀我,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能多活几日,我已经很满足,不曾奢望还能出去。” 冯祥迟疑了一下,低头问道:“那晚你所说的,可全是真的?” 包冉顿时会意,嘲笑道:“我就知道,冯总管的好酒,没那么好喝。”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万岁爷叫我问的,我只是,唉罢了,告诉你也不妨,这些年太上皇静心养性,便是朝堂大事,等闲也不关心了。唯独还有十三年前的那一场变故,心中始终耿耿于怀。 如今被你重新掀起旧案,只怕京城要不平静了。 一旦那样,必然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你就算不为你自己考虑,难道就不为甄家考虑?” 冯祥确实算是对太上皇最了解的人了,否则,当日也不会冒险带包冉进入熙园。 包冉看着冯祥发笑,道:“甄家是生是死,还不是老皇爷的一句话?又岂用我去担心考虑?” “不过,你放心,老皇爷面前我怎么敢说假话,那日我所说的都是真的。老爷当年确实救走了他的外孙,也就是三殿下的七王子,后来改名叫做甄宝玉,暗中养大,这些都是真的。” 包冉十分诚恳的道。 冯祥默默地喝了一杯酒,见包冉似乎无意再说话,他叹了叹,站起来。 “罢了,既然你不愿意多说,我也不逼你。 不过,不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让万岁爷知道了三殿下还有一个儿子活着,或许就能解去万岁爷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个心结。当年万岁爷那么做,并非绝情,而是不得不如此,三殿下一去,大玄的江山,已经没有人可堪托付了 总之,若是你带来的消息是真的,我要谢谢你。” 冯祥认真的一拜首。 包冉顿时动容,连忙站起来。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冯祥地位一直都高于他。 他知道,这一拜,冯祥完全是出于对太上皇的忠心。 也是,只有太上皇那样的君主,才能得内外臣虔心的爱戴! 可正是如此,我才更要这么做 冯祥走了。 包冉独自孤独的饮着美酒,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他的心情低落。 “老爷,非是奴才不尊遗命,让二公子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 若是,他才智平凡,气势普通,甚至,只要他一直在南边,奴才都绝对遵照老爷的遗命。 可是,二公子他分明天纵之才,仅仅初出茅庐,翻手间便能安定百万灾民!这是远超当年三殿下的才智,甚至堪比老皇爷年轻时候的英明和神武。 这样的人,若是一辈子被蒙在鼓里,甚至还对着灭门的仇寇卑躬屈膝,誓死效忠。奴才觉得,老天太不公平。 所以,奴才要为二公子打开这一不公平的枷锁,让他有资格去为姐报仇、去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包冉心内默念着,他的眼神决然而充满野心。 “不过,老皇爷他太深沉也太理智了,奴才不敢让二公子一下子完全暴露在世人面前。因为奴才不知道,老皇爷是不是真的能保住他,愿意保住他。 为了大玄的江山社稷,老皇爷,他会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人。 这一点,是老爷你亲口告诉奴才的” 临近年关,寒冬腊月,漫天的大雪,才是上天最好的礼物。 上午巳时刚过,贾宝玉就提前回府,换上刚得的那件公孔雀彩屏装,气势昂扬的出宁荣街而去。 林黛玉,已经回京! 他要以最漂亮的姿态前去迎接。 最好,把问题解决在路上,不然,贾宝玉想,回府了可能不太好弄。 家里的碎嘴太多了,他们就会添乱。 天气严寒,便是京城的街道上,都早已铺上了一层白色银装。 寒风呼啸,一张破桌子破板凳,主仆两人吸引了贾宝玉的注意。 当然,也不止贾宝玉的注意力。 天气太冷了,没法外面去务工,所以有些钻不惯黄脸婆热炕头的人或者是家中没有热炕头可钻的汉子,便会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出去找个酒馆、茶馆,喝喝酒,听听说书和唱戏。 这些都是平常。 但是摆摊卖字,在这样的天气,就太罕异了。 “哟,瞧瞧,顾解元又出来卖字了。” 两个从贾宝玉等人身边的走过的酒友,似乎专门为告诉贾宝玉这件事,在他旁边这么来了一句。 “啧啧啧,也不知道他图什么,就他的才名,随便到哪家门上不会被当做座上宾,至不济也能混个清客,哪个不比这大冬天上街摆摊舒坦?” “你知道个什么,首辅大人点名批评的儒生,哪家府邸敢收留他?” “放屁,我表舅家就敢,他那日喝醉了就和我说过,只要顾解元肯去投他,他必以座上宾待之!” “哈哈,笑死了,就你表舅那从八品仓库管理官,人家顾解元看得上?” “” 许是看热闹的人哪里都有,那摊子周围,指指点点的聚集了不少人,可是就是没有人上前买字。 贾宝玉在这边略站了半晌,心头便有数了。 原来是他。 山东省有名的才子,也是去年山东省乡试头名,更是今年春闱最大的新闻主角…… 一文华大省的才子、解元,竟然名落孙山,连三甲也没排上,这在京城闹出好大的笑话的。连当时身在上书房的他,也有听闻。 甚至,他还拜读过他的文章…… 第204章 顾鼎臣 “二爷” 贾宝玉下马,王顺、李贵还有他帐下的亲兵也跟着下马。 他们这一行人多,气势非凡,旁人自然主动给让开一条道路。 摊位前,随着他们的靠近,那努力撑着伞的书童顿时神情戒备。 倒是那半靠坐在一间废弃门店屋檐下的褐衫儒生只是微微抬起眼帘看了一眼,等到贾宝玉走近,便懒洋洋的道: “闲事莫开尊口,若是买字,框内有现成的,十文钱一幅,都是普通的春联。 若要现写,十文钱一个字。” “呵呵。” 贾宝玉笑了笑。他上来确实是想问几句闲事,没想到人家第一句就把嘴给堵上了。 抬手制止了后面很容易炸毛的茗烟几个,走到那箩筐前,拿起几幅春联看了起来。 如他所言,确实都是最平常不过的春联,不过看着随意的一卷一卷的扔在框内,不难看出,或许就是他练字的稿子,顺道用个红纸,拿来卖钱。 “字不错,这两幅,我要了。茗烟,给钱。” 拿了两幅春联,交到锄药手里,顺道让茗烟给钱。 他出门,已经不带银子习惯了。 “啧啧,看这位公子如此年轻尊贵,还以为是顾解元的朋友,没想到还真是来买字的。 瞧他身上的那件雀金裘,至少价值千金,这样的人物,居然还亲自去挑十文钱一幅的春联,这京城的怪事,越来越多了。” 旁边的人看贾宝玉拿了春联付了钱,顿时议论开来。 这边,见童收了二十文钱,买卖做成,儒生倒也不好意思再半躺着,微微坐正了身子。 “这位公子若是买好了,还烦请让开,在下还要做生意” “好你个穷酸秀才,我家二爷何等人物,肯买你的字是看得起你,你居然还敢撵人,大街是你家开的不成?” 茗烟看不惯一切不给他家二爷面子的人。这是一个狗腿子厮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贾宝玉笑着打断了茗烟没有涵养的话,笑道:“我买了你的字,你收了我的钱,我们两家就达成了买卖的关系。 我作为买主,若是对你的字有什么疑惑或是不满意,你作为卖主,难道不应该负责解释和退换吗? 若是照你这样不顾买卖规矩,那你不远万里从异国他乡运回来的东西,又有什么人敢买呢?” 贾宝玉的话,别人听不懂,但是那儒生却是瞬间明白。 “你看过我的策论?” 儒生眉头一皱。 “有幸拜读过一番。” “呵呵,落第之作,何谈拜读,只要没污了阁下的视听便求神拜佛了。 罢了,阁下要是来指教的,请恕在下不能相陪。京师太大,居之不易,在下还要为主仆两个的生计奔波,告辞。” 儒生显然以为贾宝玉是闻名而来,想要与他辩论学术,他没心思奉陪,于是招呼书童,就要收摊另寻地方。 茗烟的话点醒了他,大街确实不是他家开的。所以,他虽不能赶人,但是他可以走。 “且慢。” “阁下还有何吩咐?” “我要再买一幅字。” 儒生眉头紧皱,似乎十分不想做贾宝玉的生意。 不过,他也不想惹麻烦,因此耐着性道:“何字?” 贾宝玉不答,示意他先铺纸蘸笔。 儒生都一一照做,然后抬头以目询问。 “就写四个字,富国,富民。不过我有一个的要求。” “请讲。” 贾宝玉淡淡一笑:“需得把富民写在富国之前。” 儒生蘸笔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一下,他搁笔抱拳道:“敢问阁下何人?” 贾宝玉心下摇摇头,装了半天,总算是把你这个比媳妇儿还生人勿近的书生弄得正常了。 正待再提升一下逼格,谁知茗烟见贾宝玉没说话,以为是让他代说,便噼噼啪啪一顿讲了。 “哼,我家二爷乃是堂堂禁军都虞侯!便是只论功名也是进士出身,比你高多了!” 茗烟的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再次议论开来。贾宝玉的样子或许很多人不知道,但是提及他的事迹与天资,京中少有人不知。 所以很快就把贾宝玉与传说中那个少年神童、京城第一才俊的形象贴合起来。 儒生也是面色一正,且弯腰抱拳道:“在下顾鼎臣,见过贾公子。之前不知公子尊驾,怠慢之处,还望恕罪!” 京中万千少年贵族他都可以不加理睬,但是唯独贾宝玉,他必须报以尊重。 因为,他来自山东! 哪怕山东天灾之前他就已经来到了京城,但是在这个讲究故土人情的时代,自贾宝玉从山东归来那一日,任何籍贯在山东的人,都不能不对贾宝玉报以一二分的尊敬! 这就是功名!一种超越科举功名的威望和影响力。 “不必客气,顾解元请落笔。” 贾宝玉没好气的看了茗烟一眼,对于他打乱自己的装逼套路有点不爽,不过事已至此,只好十分有风度的让对方下笔。 顾鼎臣一改之前的桀骜之态,以手臂碾平了纸张,然后蘸笔,郑重其事的写上了贾宝玉要求的四个字,然后双手呈给贾宝玉。 贾宝玉拿过来,轻轻吹了一下。 显然,这几个字的功力,比箩筐里那些就要好多了。 而且,可看的出来,人家解元的名头真不是虚的,至少这字的功底,比他这个半道出家,只练了两年的天才要好一些。 “好字,只怕我今日没带上足够的抵价的银两。” 说完,贾宝玉很有先见之明的回头瞪了茗烟一眼,把他“二爷,咱们银子多得是”这样的话瞪回去。 顾鼎臣也是一愣,随即就拱手道:“贾公子才情卓绝,泽被山东百姓,这几个字,就当在下送给公子的吧。” “不妥不妥。” 贾宝玉连连摇头,忽然一扯自己的身上,将才刚到手几天的雀金裘扯下,放在桌上,道:“如此好字,看来只能拿它才勉强可以抵价了!” 顾鼎臣再次一愣,随即就道:“贾公子,万万不可!” 他并非贫寒门户出身的子弟,之所以现在如此潦倒,只是不愿意向家中开口罢了。 他如何看不出贾宝玉身上这件氅衣的贵重! 可是之前赶都赶不走的贾宝玉,此时却一点不留念的拿着字走了,只留一句:“今日得顾兄四字,如获至宝,区区外物,只堪抵其万一。 顾兄不必相送,待他年雄飞高举之日,贾宝玉定与顾兄把酒言欢,畅叙富国富民之策!” 贾宝玉走了,留下了一地的唏嘘声。 今日这出热闹,比戏文里唱的还精彩! 竟然真的有千金买一字这样的离奇故事,而且就发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怎么不叫人不心情激动? 顾鼎臣一手触着躺在桌上的千金裘,看着贾宝玉一行十几人策马而去,他也心神激荡。 原来,天下英才,并非舍我其谁。世上,竟真有此等行事气度、博学涵养都远高于自己之人。 可见自己以前真的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了。 如此看来,或许首辅对自己的评价,根本没错。 “少爷?” 书童询问顾鼎臣如何办。 顾鼎臣眼睛一眯,看了看四下的人,特别是在那些身形畏缩的人身上留意了一下,低声道:“收拾东西走,走大道回去。” 第205章 重逢 “老大,弄不弄?” 街角,三个混混远远的吊着,窥视着远处那主仆二人。 老大一脸麻子,他十分犹豫。 “那可是解元公,要是劫了他只怕没法善了。再说,听老三说,之前给他雀金裘的可是当官的权贵人物” “怕什么,只要得手,咱们连夜就逃,只要出了京城,还怕官差?到时候换个地方把货出了,那就发财了!富贵险中求,老大,不能犹豫。” “那,好,等他们” 老大答应的话还没落下,忽见后方来了两骑军士,他们连忙闭口不言,装作良民。 可惜那官兵竟是直奔他们而来,到了近前,两根马鞭飞扬,很快三个人脸上、身上就开了花。哀嚎声不断,引来旁人的注意。 “临近年关,我家大人不想杀生,还不滚!” 冰冷的话语以及出鞘的钢刀,令三个躺在地上的混混一声不敢再坑,连滚带跑的起来,很快就跑不见了。 军士这才收刀,望了眼远处仅仅回头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的儒生,心下暗道:倒是个人物。 勒马转身,两骑军士很快消失在大雪之中。 寒风呼啸,北风凛冽。 通州湾码头,一个居高而建的长亭之内,贾宝玉喝了一口茶,笑呵呵的看了一眼暗搓手臂的茗烟,笑道:“你很冷吗?要不我把衣裳还你?” 茗烟闻言,立马停止了下意识的动作,昂首挺胸道:“不,我不冷。” 旁边的人都笑了。 扫红是个机灵的厮,他半弯着腰过来,低声道:“茗烟哥,要不你穿我的,我从就抗冻” “去去去。” 茗烟却一点也不领情。 当着二爷的面,岂能让你子把风头给我抢了。二爷能穿咱的衣裳,就能看出咱在二爷心中的不同! 再说,也就只是微冷而已,大爷我还扛得住。 扫红拍二老大的马屁不成,讪讪的退下。 贾宝玉笑着摇摇头,高声道:“店家!” 茶肆的老掌柜立马便过来了。 于是贾宝玉向店家买了一件旧衣裳,让茗烟披上。 “二爷不用,我真的不冷” 茗烟还在倔强。扫红和锄药两个却已经把衣裳给他强行披上了。 原本贾宝玉出门,茗烟等人都是有多备的外套添换。只是今日因为不过是出门接人,很快就要回去,便没准备。 刚才贾宝玉把外面的大氅衣送人了,虽然里面里衣和袍子都是齐全的,但是骑在马上奔驰,被寒风吹着多少还是有点冷 于是贾宝玉毫不客气的就叫茗烟把外套脱给他穿了。 至于他为什么如此重视那个顾鼎臣,无他,只因为这个人在他的策论中,言辞激烈,慷慨激昂的谏言朝廷:开海禁! 众所周知,朝廷禁海的目的,是防止倭寇、海盗及外邦蛮夷对我泱泱大邦的侵扰,保障沿海地区的社会稳定。另外还有保护沿海农业持续稳定的发展,抑制商业及民间走私。 也就是说,海禁政策是朝廷维护广阔沿海省份安定的基本国策。 一个新晋举子,安敢全盘否认? 于是王维仁亲下定论:此子虽有才情,但好高骛远,傲物侮上,若是让其涉足朝堂,必然带引朝廷不正之风气。老夫以为,今科理当不取,略以惩。 典型的一个新鲜血液思想和封建正统的碰撞。 当然,若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贾宝玉如此上心。关键是,贾宝玉在他的策论当中,发现其居然有写到“西方诸夷有我大玄未足之长技,可以助农事,强兵工,当可习之” 这就令贾宝玉大开眼界了! 虽然可能顾鼎臣自己都没有太深刻的理解,对朝廷诸公来说就是自降大国身份、灭自己志气的无耻言论。但是,至少顾鼎臣发现了。 也就说明,西方的工业革命已经开始起步,有了崛起的苗头,并且已经波及到中华沿海,让一个大玄的年轻学子给注意到。 这就太难得了,所以,不论顾鼎臣是如何发现的,总之,这是一道星星之火,贾宝玉自然要重点关注。 不过两人交往,单是自己发现了对方的不同凡响肯定是不够的,还要让对方看见自己的天人之姿!让其自发生出不如和臣服的念头,以后方可为自己所用。 是以,贾宝玉都放弃用那花哨的玩意儿来勾引黛玉,直接送出去了。 相信他的一番举动,很快就能在京城传为新闻,甚至被说书人编纂成故事流传。 “来了来了!” 眼尖的厮大声叫道。贾宝玉放眼一看,果然,不知何时,一艘大船已经泊在官方码头,正有奴才厮往这便跑,显然是过来报信。 贾宝玉猛然起身,几个健步出了长亭,似乎想起身上的衣裳不好看,于是顺手脱下,扔在了旁边的树枝上。 茗烟跟在后头,见状连忙捡起来,幽怨的看了远去的贾宝玉一眼,拍了拍上面沾上的雪,然后学着贾宝玉的样子,一把把自己身上的旧衣裳扯来扔掉,换上被贾宝玉扔掉的。 嗯,还是自己的衣裳披着舒服。 茗烟心下暗道一句,然后快速跟上贾宝玉的步子。 店家看着外面地上被弃如敝履的衣裳,叹了声“有其主必有其仆”,叫二去捡回来好不好,也值几十文钱呢 “哈哈,二弟,好久不见了。” 码头前的甲板上,看见贾宝玉过来,贾琏迎上来,呵呵笑道。 贾宝玉自然也与他客气几句,然后就道:“林妹妹她们呢?” “呵呵,我就知道你子不是来接我的,好吧,林妹妹在二楼的厢房当中,你上去吧” 贾琏取笑着道。 贾宝玉便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贾琏的事,等回府再说比较好 二楼的甲板上,贾母当初给黛玉安排的众多伺候丫鬟之一连忙跑进屋,大声嚷嚷:“接船的人来了,是,是宝二爷,宝二爷亲自来了!” “呀。”原本正被紫鹃梳理头发的黛玉顿时一惊。 怎么办,人家还没有准备好,妆没画好,头发也没梳好,怎么能见他。黛玉开始后悔之前躲懒没听紫鹃的劝,把妆容提前弄好。 “他可上来了?” “已经上来了。” 黛玉惊慌道:“快拦住他!” “嗬嗬嗬” 众丫鬟包括黛玉的奶妈王嬷嬷在内,都笑了。 随即就听见一阵厚重沉稳的脚步声外加一道润朗的声音传进来: “林妹妹这是要拦着谁呢?” 众人回头,只见面容俊逸,沉稳不凡,身穿一件鹅黄色锦袍的贾宝玉,信步走进来。 丫鬟和嬷嬷们连忙行礼。 黛玉也不得不站起来,原本羞答答的她,在抬眼看见贾宝玉的时候,美丽的眼瞳顿时一润,如泣如诉般的道:“二哥哥!” 贾宝玉顿足。 近一年不见,黛玉,长高了。 也,更靓丽了。 一身青翠色的襦裙,手挎一条天蓝色的披帛,就这么安安静静,双目噙泪的站在那里,就比人世间最美丽的景色还要美。 “林妹妹。”贾宝玉上前,轻轻将黛玉拥在怀中。 其他人见状都默默的退下,给这分别已久的兄妹两个留下倾诉的空间。 “二哥哥” 黛玉本来还不好意思,但是见紫鹃等人都已退下,又感受到贾宝玉有力的双臂紧紧的扣着她,她心下亦是感动莫名,便就这么放软了身子,轻轻的靠在贾宝玉的怀里。 如清水一般的眼泪,顺着绝美的脸颊,慢慢留下。 真的,感觉离开了好久了呢 须臾,发现贾宝玉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抽离怀中。她正疑惑,抬头,就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二哥哥,慢慢的低头,吻在了她的唇上 世界安静而美好。 第206章 林妹妹回府 没一会儿,贾宝玉走出房门,一本正色的对紫鹃道:“林妹妹找你。” 然后,就在紫鹃狐疑的神色当中,走出了船厢。 来到一边,发现旁边一个厢房当中,李灵正弯着腰在收拾细软,他便站着看了一会儿,在对方回头的时候,敏捷的走开。 顺着楼梯往下来到一楼,贾琏还在忙碌,贾宝玉正准备走过去瞧瞧。 忽然旁边的船走下来一道挺拔的身影。 “二世兄” 正是贾雨村。 贾宝玉见他着官服,大步朝这边走过来,也立马换上一个欣喜的表情迎上前去。 “哎呀,正说到了京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拜见二世兄,不想就在这里遇见。哦对了,现在该叫二世兄为贾将军了,哈哈,二世兄荣登高位,之前鄙人远在南方,还未来得及道恭贺,实在是失礼。” 贾雨村十分熟络的迎上来,与贾宝玉把臂言笑。 贾宝玉亦笑道:“哈哈,同喜同喜。贾大人此番进京,也是政绩卓然,只怕这偌大的京城,父母官一职,非贾大人莫属了。” 贾雨村一听,眼中欣喜之色一闪而过,却还是立马谦虚道:“哪里有什么政绩,不过都是仰赖陛下天恩,以及贵府与王府的举荐,鄙人才能有机会回京呢。” “见外了见外了,贾大人与我家同宗同源,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日后,你我两家还需相互扶持照应,一同为朝廷尽忠竭力呢!” “哈哈哈,自然自然。对了,我与二世兄两年不见,今日难得相遇,不如岸上痛饮几杯,聊以畅怀?” 贾宝玉立马做出高兴的神色,只是又迟疑了,道:“今日怕是不便,今日乃奉祖母之命前来接表妹回家,怕是不敢买醉。改日,改日我定然备下酒席,再请贾大人畅饮如何?” 贾雨村十分遗憾,却很是识趣的道:“既然如此,那鄙人便不多打搅,往后再叙。” “往后再叙” 贾雨村又上前给贾琏告辞,然后一乘官轿赶往京城。 贾琏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贾宝玉,笑道:“一年不见,二弟如今已经是今非昔比了。禁军都虞侯?真是令愚兄艳羡。” 贾宝玉便笑道:“哦?真的,既然如此,等会我就和老爷说,给你在朝廷谋一个实职” 贾琏身上有官身,不过是五品虚衔。 贾琏顿时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别,别,我自己有什么水平我还是知道的,仈jiu品的官,听起来就埋汰!便是出京去,最多不过是外放个知县、通判,还不知道要熬到何年何月才能回京,我可吃不了那个苦!” 贾琏没有功名和资历,在京城是不可能有好的职位给他的,外放出京,他自己又不愿意。所以,索性懒得做官,当个富贵公子,没事吃吃花酒,玩玩女人或者是优伶他觉得这样的生活过得很充实。 贾宝玉笑了笑,走到一旁厮们抬出来的几个箱子面前。 贾琏顿时道:“这是太太叫置办” 贾宝玉打断道:“我知道,这是太太叫你给林妹妹拿回来的家产。” 贾宝玉似没看见贾琏变得尴尬的脸色,还叫人打开瞧瞧。 好巧不巧,这几箱正好是银子、朝廷户部开具的银票以及许多田庄铺面的房契等。 贾宝玉蹲着扒拉了一下,只论银子和银票,粗略估计这几箱就是几万两银子。 贾琏面色纠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知道贾宝玉聪明,而且,之前他就有发现,他们南方一行的人当中,经常有人背着他和京中通信。起初他还不在意,以为只是贾宝玉和林黛玉之间儿女的书信往来。 后来才发现,并不简单只是如此。不过他也不在意,反正这件事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只是赚了点“差价”而已,大部分他都要上缴的。 宝兄弟是太太的亲儿子,知道这些也没什么。 贾宝玉只看了两眼便站起来,笑道:“我记得周管家不是下苏州接应你们了吗,怎么没有跟着一道回来?” “那个,苏州还有些事没处理完” 贾宝玉笑了笑。确实没处理完,林家乃是数代列侯,大多都是祖产和固定资产。 虽然其中一部分要还给林氏宗族,但是其中属于林如海个人的财产,可是全部都要留给黛玉做“抚养费”和将来的嫁妆的。 这一点,就算贾宝玉不在,也知道林如海定然会如此安排。 他一走,林家其他人全部是隔了房的,他不可能把黛玉寄养给别人,自然只能将黛玉留给岳母教养,他才能放心。 所以,周瑞嘛,定然是奉命留在苏州,安排人手接管那些固定资产,甚至是资产变现 贾宝玉相信,贾母此时定然也没想过要侵占林家的家产,至少不会全部占有,也不会容许王夫人肆意胡来。她一定是有意将其中的一部分留作将来黛玉的嫁妆的! 只是,若是将来贾家自己都捉襟见肘,贾母为黛玉预留的这部分“嫁妆”,难免会被拿来预支 理由也很容易,将来把玉儿给宝玉也就是了。 想通了这些事,贾宝玉微微一笑,给贾琏道了一声辛苦,待外面的车马齐备,东西货物全部装上马车,便上去,亲自接黛玉下来。 荣国府荣庆堂内,贾母隔一会儿就忍不住追问:“人回来了没有?” 然后王夫人李纨等自然只能不断的派人出去瞧,带回来一个“快了”的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在贾母望眼欲穿的等待下,终于有丫鬟报:“来了,来了!” 贾母顿时欣喜不已,立马叫丫鬟们出去迎进来。 王熙凤便打头,领着三春和丫鬟们出去迎接。 过了走廊,就见打头的贾宝玉牵着一个美人儿过来,打眼一瞧,不是黛玉却是何人? “林姐姐~!” 三春和几个大丫鬟顿时冲出重围,上前堵住两人。 以往最受欢迎的贾宝玉此时却被她们忽略,一个个只拉着黛玉,亲切的叫着、问候着。 贾宝玉被她们挤开,不得不放掉林妹妹软嫩的手,心头有些不高兴,便道:“好了,一群疯丫头,林妹妹舟车劳顿,哪里经的住你们这么挤,还不让开,老祖宗还等着呢。” 听见说贾母在等着,众人这才回神,然后自发的就拉着黛玉,沿着抄手游廊往荣庆堂走。 王熙凤故意落后半步,笑道:“怎么,她们把你的林妹妹抢走了你不高兴?” 贾宝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琏二哥见老爷去了,想必一会就要回家换衣裳,你还不快些回去伺候?” 分明贾宝玉这话没问题,只是在王熙凤听来,就像是贾宝玉叫她快回去洗白白等候贾琏临幸一样让她面红耳赤。 王熙凤羞愤不已,抬脚踢了贾宝玉一脚,没中,又见后面还有许多丫鬟们注视着,因此也不好再出招,只得瞪了贾宝玉一眼,转身往荣庆堂走。 便是之前真有心回去看看,现在她也得忍着! 第207章 贾琏秘事 黛玉双亲尽丧,如今回京,看到外祖母,自是悲喜交加。贾母与养了这么几年的亲外孙女久别重逢,又念黛玉命运多舛,心生怜爱,因此两人在荣庆堂,好一顿痛哭流涕。 贾宝玉走进来的时候,就见王夫人、邢夫人几个正在温言相劝,却无果。 黛玉见满堂众人包括两位舅母都无奈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和贾母哭诉亲情,心下一动。等贾母说完一段话后,便主动出了贾母的怀抱,然后规规矩矩的给贾母磕头行礼道:“外孙女不孝,一年未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如今刚回来,就惹外祖母伤心流泪,心中倍感不安。还请外祖母切莫以外孙女父母亲之事伤怀,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如此外孙女才能安心在外祖母身边侍奉、尽孝。” “好好好,我的玉儿如今也长大懂事了,外祖母听你的。好孩子,快起来……” 贾母扶起黛玉,让她再次坐到自己身边,用沧桑的手抚摸着黛玉的脸,怜爱之情十足。 其他人也是纷纷附和赞扬黛玉,如此,伤感的气氛才渐渐落下。 黛玉悄零零看书00ks悄看了一眼贾宝玉,贾宝玉给了她一个表扬的神色。黛玉羞的一低头,随即又仰起头,回了个骄傲的表情。 贾宝玉会心一笑,对贾母道:“老祖宗,之前我听紫娟说,林妹妹这次回来,可是给我们都带了礼物的,老祖宗难道就不好奇?” 贾母果然一愣,随即笑道:“哦,玉儿出门一趟,还学会办事了?” 黛玉脸一红,声道:“不过都是我从家里带来的一些东西,不是外面买的……” 说着瞪了贾宝玉一眼,怪他多事。那些东西,她虽准备了,但是还没决定要不要送呢。 黛玉一说是家里带的,众人就了然了。 林如海探花郎出身,又坐镇江南盐道,他就算再清廉,家中应该也有非常多的文雅藏品。 “哟哟哟,这下咱们可有福了,林姑老爷那可是朝廷有名的探花老爷,他老人家的东西,那自然是极好的。我得先问问,有没有我的份?” 王熙凤永远都是最会挑时候说话的。 黛玉看了她一眼,眉头微微一蹙,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理她。 贾母笑了,她轻拍黛玉的手儿,道:“好了,正好你走了那么远的路,也回屋去先安顿一下,屋子我都一直给你收拾着呢,一应的东西都是现成干净的。 回头啊,你要把东西给我送过来,我到要瞧瞧,我的玉儿会送我件什么礼物。” 黛玉再次一羞,站起来给众长辈行了礼,然后就告辞离开。 三春姐妹紧跟上去,边走边问:“林姐姐,你都给我们带了什么礼物呀……” “……” 黛玉离开,贾母又吩咐王夫人和王熙凤,让她们准备好晚宴,今晚要给黛玉和贾琏接风洗尘。 王熙凤就下去准备去了。 贾母也准备休息一会儿,然后看见贾宝玉还在这儿,有些诧异道:“以往没见到她你还念叨,如今回来了,你不去陪陪,还在这里做什么?” 贾宝玉就走到黛玉之前的位置坐了,笑道:“有一件事要和老祖宗商讨一下。” “什么事?” “关于林姑父留给林妹妹的嫁妆……” 贾宝玉此话一说,贾母还没说什么,王夫人顿时一动,轻唤了一声“宝玉”。 贾宝玉回头对王夫人笑了笑,似不明白王夫人的意思,仍旧道:“我听琏二哥说了,林姑父临终之前,把家产家业全部留给了林妹妹做嫁妆,并让琏二哥给带了回来,孙儿就想,林妹妹这么,怕是理不了那么多的财产,只怕这件事还得劳老祖宗您受累,先替林妹妹收着……” 荣禧堂,同样在说着同一件事。 贾政在听完贾琏的汇报之后,沉声问道:“照你所说,大概值多少?” 贾琏恭恭敬敬的道:“林家的宗族祭田,还有一部分祖产,已经归还了林氏宗族。另外,林姑老爷的丧事,前后总共大概花了十几万银子,剩下来的,总计至少还值五十余万两银子。 这些财产,林姑老爷临终前立了遗嘱,说是一半留作林妹妹将来出阁时的嫁妆,另外一半,就当是孝敬老祖宗抚育林妹妹之恩情了。” 贾政听了叹道:“可惜了了,林家到底是五代列侯,怎么到了他这一脉,连香火也断了。 关于林家这些财产,你都进去回过老太太吧,看她老人家怎么说,咱们照办就是了。” “是……” 贾琏随后就出了荣禧堂,先到自己院里准备换一身常服再去见贾母。回到家,除了几个丫鬟,王熙凤和平儿一个都不在,他顿时便有些不悦。 别人家的婆娘,哪个与丈夫分开这么久,听说丈夫回来,不是巴巴的在家盼着、侯着? “你们奶奶呢?” 贾琏对正在给她换衣裳的两个丫鬟道。 “奶奶和平姐姐之前都在老太太屋里,后来老太太叫准备晚膳,这会子估计在后厨房忙呢!” “忙忙忙!这家里难道离开她们两个,别人就都成死的了?” 贾琏骂道。 丫鬟立马不敢再多嘴。 要说贾琏也不是脾气暴躁的人,不过他这次外出这么久,可以说是干了件大事回来,满心揣着好多话要和凤姐儿说,回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人,一时不悦,就把前尘旧事一起勾起来了。 “哼,以前你仗势,不过是仗着王家带了些嫁妆过来,就让我也得看你的脸色行事,这回,咱们且看看,该谁看谁的脸色了……” 贾琏暗暗想着。 一想起此行的收获,他又觉得,这差不多一年所受的辛苦,也是值得的。 如此一得意,又看见两个以前想吃却总得不着嘴儿的丫鬟,哪里还有顾虑,趁着她们不备,一把搂住就要往床上去。 两个丫鬟大惊失色,她们都是长期慑于王熙凤之威的,并不敢随意勾引贾琏,怕惹祸上身。 一个丫鬟机灵些,趁乱逃跑了。 “蹄子,叫你跑,早晚收拾你。” 贾琏愤愤的骂了一句。只因他一个人无法钳制两个丫鬟,所以才给她得了机会。 此时只剩了一个,就好收拾了。 “二爷,不行啊,奶奶要是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怕什么,早晚看我把这个醋缸给砸碎了她才知道我的厉害呢。别动,又不是雏儿了,装这个贞烈模样给谁瞧呢?……” …… 一会儿之后,贾琏收拾一番往贾母院走。 一边走一边暗想,家里这些女人虽然看起来娇羞切切,实则玩起来没有多大意思,远远不如那些扬州瘦马。 一时又想起他悄悄带回来那娘儿们床上的功夫,不禁感觉腿一软,却还是心痒难耐,心下暗道:今儿就算了,明儿定要找个时机,去好好疼疼她…… 这么想着,很快他就来到贾母屋里,却见贾母和王夫人正在等着他,旁边除了鸳鸯,一个多余的丫鬟都没有。 第208章 温暖 平儿奉王熙凤的话回家取食盒,从后角门进院,在廊上正碰到丫鬟丰儿急急慌慌的从正屋那边过来。 “站住,你做什么去?” 平儿唤到。 “我,我找翠儿去……” 平儿见她面如春色,衣裳也显得不是很整洁,而且眼神闪躲,哪里不知道她在撒谎,立马问道:“二爷回来过了?” 丰儿面色一白,却只得如实道:“二爷刚回家换了一身衣裳……” 平儿便把她细细的瞅了两眼,抬脚走了。 丰儿见状就知道平儿定然是瞧出来了什么,又知道平儿素来对王熙凤忠心,要是平儿在王熙凤面前说句什么,哪怕只是猜测,她也定然大难临头。 因把平儿抓住,跪在她面前就哭道:“平儿姐姐饶命,刚才是琏二爷逼的我,求平儿姐姐千万不要告诉二奶奶,求平儿姐姐行行好。” 她不说还好,一说平儿也忍不住生气道:“下作的蹄子,二爷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你要是清白的,他能逼你? 你自己做出这样没脸的事,叫我怎么帮你?” 丰儿扯着平儿的裤腿,磕头道:“我知道平儿姐姐最是心善的人,只要平儿姐姐不和琏二奶奶说,就当是救了我一命了,以后我定然做牛做马报答平儿姐姐的恩德。” 平儿本来生气,见她如此模样,又可怜她。 想想自己,虽然名为通房,但是也不敢私下私情蜜意与贾琏欢好,不就是怕王熙凤不高兴吗? 自己尚且如此,何况这些丫鬟呢。 如此一想,平儿就平和了,道:“好了,你起来吧,这件事我不告诉二奶奶就是。只是你以后要更加谨慎安分些,要是下次再有,被二奶奶亲自撞见,那就谁都救不得你了。” “多谢平姐姐,我知道了……” 丰儿这才如蒙大赦的起身。 平儿叹了叹,往屋里走了。心中暗道:“希望别给二奶奶发现吧,不然必定又是一场风波。” 平儿十分清楚,王熙凤对贾琏在外面的脏乱事尚且有三分忍耐力,但是一旦涉及屋里这些人,那是有杀错没放过的。 愿她自己好运。 “迎春二姐姐的,探春三妹妹的,惜春妹妹的” 秀气瑰丽的房间之内,黛玉脸红红的在给三春派礼物。 大都是她从她父亲的书房当中挑选的纸笔、字画、书籍等物。 林如海是儒生,这些类的东西最是多,偏又有些纪念意义,因此黛玉便将他的书房大概搬空了,整理了好几大箱的书籍等物出来,这次都带回了京城。 三春姐妹拿到这些东西也是喜不自胜。如王熙凤所说,探花郎的东西,那自然是精贵的,特别是黛玉又是从中挑选的好的来给她们。 便是在市面上去买,也难得买到这样的上等文具、文物。 因此都纷纷给黛玉道谢。 黛玉满不在意的收下了这些谢意,又从箱子中把她给贾母、王夫人等的礼物一一拿出来,摆放陈列整齐。 东西不算多,也不过是根据贾母等个人的喜好略选了两三样。 除了长辈的留下她准备等会亲自去送,其余的,都叫丫鬟们往各房里送了。 “二爷来了。” 随着丫鬟的声音,贾宝玉走进来。 他看了一眼屋内的场景,只见丫鬟们正忙着打扫、整理箱柜床榻,三春姐妹则围在黛玉身边,姐妹几个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 黛玉原本就有些不想理太啰嗦的惜春了,见到贾宝玉进来,便把另一个箱子打开,拿出一套书来放在桌上,似漫不经心的对贾宝玉道:“这些是给你的,你要不嫌弃,就拿去” “林妹妹千里迢迢带回来的礼物,便是再丑,也不敢嫌弃。” 贾宝玉随意的笑道,手也不经意的压在书上。 果然黛玉一听就有些恼,就想把书拿回去。可是她哪里有什么力气,自然抢不动贾宝玉以手压着的东西。 象征性的拉了两下,她也就放弃了。 “哈哈哈。”三春顿时笑了起来。 黛玉情知比无赖不是贾宝玉的对手,只得不理他,转身整理她的其他东西去。 见状,贾宝玉悄悄给了探春一个眼神。 探春顿时会意七分,一手一个拉着迎春和惜春,对黛玉道:“林姐姐刚回来,屋里忙,我们晚点再来瞧你。” 迎春和惜春两个虽不解,却也附和着与黛玉道别,然后三人携手离开。她们的丫鬟,也各自抱着自己姑娘的礼物走了。 黛玉送了几步,反身回屋,看了贾宝玉一眼:“你怎么不走?” 意思是:三妹妹她们都知道本姐现在很忙,你怎么这么没眼色? 贾宝玉淡淡一笑,非但不走,反而牵着黛玉到一边坐下。 黛玉自然不大情愿,但是甩不开贾宝玉的手,也就从了。 等坐下,贾宝玉便笑道:“之前在船上时间紧迫,还没来得及问问妹妹这一年多来的事情。如今得了空,你可得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贾宝玉话没说完,黛玉的脸早已红了大半。瞪了贾宝玉一眼,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放在腹上,双袖相互笼着。 她自然没忘,这个人之前在船上对她做过的事。 呸,还好意思说没来得及问别的,你压根就没问。 再说,要来的及,还不知道你还想对本姑娘做什么呢,呸,登徒子 黛玉心中羞涩,胡思乱想,却耐不住贾宝玉追问,因此过了一会儿,还是轻幽幽的开口道: “自从年初南下,坐了大半个月的船,才到了扬州 ” 黛玉这一年来,可谓是心理路程的一次成长。 跋涉了千里之遥,亲自侍奉了父亲半年,看着老迈的父亲一天天的虚弱,直到亡故,那种伤心和难过,让她不忍回想。 贾宝玉见她说的伤心,眼泪直淌,便轻轻把她揽住,靠在他的胸膛上,一边轻轻给她拭泪,一边听她诉说她的经历和感受。 黛玉本就感性,这一年来的心事,除了偶尔与紫鹃说说,没有另外一个人可供倾诉。 便是连给贾宝玉写信也不敢。 贾宝玉可以无顾忌的给她写信,但她却不能。男儿家和女儿家,总归是不一样的。 如今终于回到京城,与她最心爱的二哥哥久别重逢,她顿时抛下了所有的故作坚强,将心中所有的悲伤全部哭诉出来。 好容易把她一年来的遭遇简单说完了一遍,然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全部跑到二哥哥的怀里,更羞人的是,还把他的袍子都给打湿了好大一块地盘。 她顿时羞的逃离开来,然后才发现,屋里仅有的几个丫鬟,不知何时也都出去了,这才略略安心。 贾宝玉见黛玉出去后就低着头不敢看她留下的罪证,偏偏就扯着自己胸口的湿处,指着对黛玉道:“可没有这样的啊,给我打湿了就不管了” 黛玉羞恼,瞪了贾宝玉一眼,见他只是不放过她,也无法,默默的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给贾宝玉擦拭。 只是这冬天的棉衣锦袍,哪里又能擦干? 于是只擦了两下黛玉就罢工了,又不想认罪伏诛,就道:“你自己回去换一身不就是了!” “呵呵。” 对于黛玉这般骄横的说法,贾宝玉只是宠溺的一笑,拿过她手里的帕子,招手让她把脸靠过来,然后就着她梨花带雨的脸,轻轻将泪痕给她抹尽。 黛玉俏脸微醺,半闭着眼睛,不敢直视贾宝玉此刻的温暖和迷人 第209章 黛玉的心 黛玉眯着眼睛让贾宝玉给她擦眼泪,过了一会发现贾宝玉没动静了。睁开眼,就见贾宝玉正目光炯炯的盯着她瞧。 黛玉顿时吃羞,以为贾宝玉又要图谋不轨,下意识就推了他一把。然后看见贾宝玉略显愕然的神色,她又有点不好意思,会不会是自己想差了…… 但她是不会承认的,极快的心思转过这些,她立马岔开话题道:“你呢?你这一年来都做什么了?” “我?我做了什么不早就在每个月一两次的奏折当中禀报清楚了,林妹妹难道还怀疑我谄媚瞒上?” “呸,没个正行。” 黛玉骂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便忽然作凶恶状道:“对了,上回你写的,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说什么有人要谋害你,叫,叫我回来救你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你又在弄什么鬼?” …… 房间之外,紫娟正在为黛玉以前最喜欢的几盆盆栽修剪枝条。 她们离开的这些日子,家里负责照看的,很明显有躲懒。 雪雁悄悄走到她身边,显得十分忧虑。 “怎么了?” 紫娟问道。 雪雁一向都是缺根筋的样子,没心没肺的,从来没见她这副表情。 雪雁低声道:“紫娟,刚才我去大奶奶屋里送东西,路过那窗根底下,听见素云她们几个说,说……” 紫娟笑道:“你也学会听墙根了……她们说什么了?” 雪雁再次看了房门处一眼,压低声音道:“她们说,宝二爷已经定亲了,好像是京城什么叶家的姐……” 紫娟比雪雁就心思灵慧很多,她几乎一听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因此一惊之下,手中的剪子都碰到花盆上跌落,正直直的落在她脚上。 “呀……!” 雪雁大惊失色,连忙蹲下把剪子拿起,并追问道:“紫娟姐姐,你没事吧?” “紫娟,怎么了?” 雪雁惊诧的声音显然让屋里的人听见了,黛玉关切的问了一声。 紫娟初时也吓了一跳,随即在绣花鞋中动了动脚拇指,才发觉不过是虚惊一场,便先给雪雁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高声回道:“没事,就是滑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摔着。” 等屋里没了动静,紫娟才拉过雪雁到一边:“你快仔细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 房间之内,黛玉还笑道:“紫娟这个笨丫头,这么大了还摔跤……” 贾宝玉就看着她,有些心疼。不知道谁才是笨丫头。 若非太过于信任他,以她的聪慧,又怎么会看不出来他的隐晦提示。 原本去接船的时候贾宝玉就准备把赐婚的事告诉她的,只是在船上看见她一如往昔的明媚,他忽然不忍心那么早告诉她。 他想,不如等她高高兴兴的和亲人们见过面之后,把该有的喜悦装满,然后再告诉她,或许会好一点。 黛玉见贾宝玉如此神色,也没有尽快的回答自己的话,便催促道:“快说呀!” 贾宝玉深吸一口气,此时没有插科打诨的意思,看着黛玉,认真道:“一个多月之前,太上皇突然降下圣旨,给我赐了婚” 黛玉一愣,忽觉心口一紧,急忙以手捂住,颤声道:“赐了谁?” 她直直的看着贾宝玉,多么希望,贾宝玉会马上告诉她,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太师的孙女。” 黛玉面色霎时变白,原本灵动的她忽然变得呆呆的,就这么瞧着贾宝玉。 贾宝玉心疼极了,若非知道黛玉若是从别人口中得之,可能会更加伤心难过,他绝不忍心亲口告诉她这个现实。 轻轻揽住她,原以为黛玉会生气拒绝,谁知却没有。她只是默默依偎在他怀里,静静地流泪,与之前在他怀中倾诉时别无二致,但到底不同。 安慰的抚着她单薄的秀背,贾宝玉柔声道:“好妹妹,我知道你委屈,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是贾宝玉第一次主动让黛玉哭。 黛玉没应,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竟平稳了,只听她幽幽道:“二哥哥,你告诉我,你是在和我顽笑的对不对?” 贾宝玉心头一颤,用力搂紧了她。 黛玉似乎不堪忍受贾宝玉如此用力,她双手下意识的环住贾宝玉,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就松开了,扭了一下,让贾宝玉放开她。 贾宝玉依从。 黛玉坐回旁边的位置,抬头看贾宝玉面色悲戚难过,还有无尽的心疼之色,她竟嗤的一声的笑了。 等贾宝玉变换面色,诧异的看着她时,她到底无法继续伪装,低下头,清幽幽的道:“二哥哥不必担心我,玉儿没事 我知道二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你定然还有许多话没说,玉儿都明白。 其实,自从二哥哥向玉儿表明心意之后,玉儿便有想过如今这样的情况。 因为,二哥哥对玉儿实在是太好了,好的让玉儿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玉儿是个多心的人,以前就一直在想,若是有一天,二哥哥抛弃了玉儿,要娶别的人,那玉儿该怎么办” 贾宝玉连忙道:“不会的,二哥哥不会抛弃玉儿” 说着他似乎想要再次将黛玉揽住安慰,被黛玉拒绝。 只听黛玉道:“二哥哥你别急,听玉儿说完。” 黛玉顿了一下,忽然有些脸红。 “不怕二哥哥笑话,以前玉儿就经常胡思乱想,看你对宝姐姐比别人亲近,玉儿就怀疑过 后来,看着云丫头每次过来都喜欢缠着你,老太太也喜欢她,玉儿又怀疑过会是她。 嘻嘻,谁知道,都不是。” 黛玉俏皮一笑,只是怎么看,她这个笑容都有几分心酸。 贾宝玉没开口,难得黛玉打开心防的和他说话,他也想认真听听黛玉内心最深处的心事。 黛玉见贾宝玉没打扰她,眼睛转了转,果然继续道:“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世上之事果然是这样呢。及至我离开了二哥哥,到了那时,我才发现,玉儿以前真的是太天真了。 二哥哥那么温文尔雅,那么才华出众,那么好,京城有那么多高官显贵人家的女子,她们的家世性格都比玉儿好,若是要选一个给你做妻子,舅舅和舅母定然要选那最好的。 这个人,不会是玉儿。 后来二哥哥写信告诉玉儿,说你去了山东,每天都很忙。玉儿虽然不懂得那些大事,但是心中那种感觉却更强烈了。 所以,当二哥哥给我写了那样一封信,紫鹃那个傻丫头看不明白,但我却是看的懂的。” 贾宝玉心头一震。 若是黛玉说的是真的,那么,她之前表现出来的所有的一切高兴与开心,岂不是 黛玉说着说着笑了,然后又哭了:“可是我不愿意相信,我想等二哥哥亲口告诉我。 可是,真的听到二哥哥这么说,为什么玉儿的心会那么痛?” 黛玉仰头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再也忍不住滴落一滴泪来。他狠狠的把黛玉拥在怀中,道:“对不起,是二哥哥不好,二哥哥不知道玉儿心中竟然藏着这么多心事。是二哥哥太傻了,以为只要二哥哥和玉儿两情相悦,将来肯定能在一起,要是二哥哥再聪明一点,应该早一点向姑父提亲的,就没有后面这些事,那样就不会伤害到玉儿的心了!” 黛玉伤心的道:“所以,若是可能,玉儿真的好想,好想二哥哥就永远是在家里读书的那个二哥哥,永远不要去什么上书房,不要去什么山东,甚至不要去做官,那样二哥哥就能永远陪着玉儿了二哥哥,玉儿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玉儿一点也不自私,是二哥哥太自私了。” 贾宝玉闻着黛玉的话,心中莫名羞愧。 纵然他有千万种理由,他也知道,在感情这件事,他给黛玉的确实远远抵不过黛玉付出的真心。 他现在很想说,说他明日就去熙园,当面向太上皇陈情,恳求他收回成命。但是仅有的理智告诉她,这样做于事无补不说,还会将黛玉置于风口浪尖,让她受到更多的伤害。 所以,哪怕就算知道黛玉肯定也会如宝钗那样制止他,他也没这么说。 面对纯粹至此的黛玉,他不忍心再利用她对他的爱意与善良。 许是真的早有心理准备,黛玉的情绪比贾宝玉收放的还要快。她再次抬头细细的看了贾宝玉的面色一眼,认真的问道:“所以,二哥哥把这件事亲口告诉了玉儿,是已经决定好不要玉儿了吗?” 贾宝玉立马摇头:“不,就算不要全世界了,二哥哥也不会不要玉儿,绝不!” 黛玉这才会心的笑了,她轻轻道:“玉儿相信二哥哥呢,玉儿会一直等着二哥哥,直到二哥哥亲口说不要玉儿了,或者,她们要给玉儿另外议亲了。那个时候,玉儿就该回去了” 黛玉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说出那句话,更不知道,从今以后的她还能回哪儿去。 贾宝玉却懂。他捧起黛玉的脸,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他心中发誓道:虽然不能给你最纯粹的爱,但我愿用尽余生,去护你周全! 第210章 财帛动人心 黛玉舟船劳顿,情绪又大起大落,没一会就在贾宝玉的怀中睡着了。 贾宝玉将她抱到暖炕上歇下,给她掖好被褥,然后出门。 一眼就看见紫鹃神思不属,在外间搓手搓掌的走来走去。 看见贾宝玉出来,她立马上前,一脸审视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没来由的一愣:这丫头出门一趟胆儿变肥了呀,敢这么看着爷? 然后才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定然也知道了什么。 “紫鹃姐姐胆子很大,居然敢偷听我和林妹妹说话!” 贾宝玉太知道如何对付这些丫鬟了。 紫鹃道:“我方才去问了鸳鸯,她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呃。” 贾宝玉没料到紫鹃情报工作做得这么好。 “既然知道了,你该当知道,你家二爷也是受害者之一,你就更不该这么看着我。” 面对紫鹃,贾宝玉自然没什么心虚的意思,说话随意的很。 紫鹃没立马反驳他,似乎在筹措说辞。 贾宝玉哪里愿意听她抱怨,见状道:“好了,林妹妹睡下了,你好生照看着,等晚宴开始的时候,记得叫她起来,好好打扮一下。” 说完抬脚便走。 紫鹃立马叫住:“二爷准备以后如何对我们姑娘?” 贾宝玉顿了顿脚,回道:“你把林妹妹照顾好,做到这一点比问我这个要好。” 紫鹃神情一滞,贾宝玉就已经走出了房间。 贾宝玉怀着复杂的心情出了黛玉的屋子,却没有回绛芸轩,而是来到贾母的正屋。 正好碰见贾琏出来。 “宝玉。” 贾琏笑着叫了一声,就要走。 贾宝玉却把他叫住:“二哥哥知道二嫂子的性子不曾?” 贾琏一纳闷,下意识的回道:“知道啊,怎么了?” “既然知道,你还瞒着她把人带回京城,就不怕二嫂子知道了和你闹?” 贾琏闻言,面色一变,矢口否认道:“二弟你说什么,什么人” 贾宝玉就看着他不说话。 贾琏就怂了,有些怕怕的看了贾宝玉一眼。真是邪门了,我做的那么隐秘,还专门让她走的船,宝玉这子怎么知道的。 不过一想贾宝玉也是男人,就道:“瞧二弟说的,她和我闹什么,别家的爷们哪个不是三房五妾的,我不把人带回府里,已经是十分给她面子,她还敢给我闹?” 要是换做别人贾宝玉或许就信了。贾琏是个什么样的怂货他还不知道? 因此道:“琏二哥不用在我面前逞英雄,你要真能辖制的住琏二嫂子,就去给她说清楚。不然到时候闹了起来,惹得老太太她们生气,必然没有琏二哥的好处。” 贾宝玉提起贾母,贾琏这才面色一变。王熙凤厉害就厉害在会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她这个本事他早就尝试过了。 若是真要叫她闹起来,到时候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因此贾琏对贾宝玉的提醒倒是多了几分感激之意:“宝兄弟果然大不一样了,好,我记着你的话了,我会心处置,不会让她闹起来的。” 贾宝玉并不是太关心这个,见贾琏应了就换了问题,道:“我倒是想不到,琏二哥以前居然存了那么多的私房钱,这一年在扬州和苏州两处,琏二哥可是潇洒大方的很,喝花酒、请客吃饭,听说连苏州知府都和琏二哥成了好友” “咳咳,那个,不过就是出去吃了几顿酒,那个花不了几个钱。” 贾琏算是明白了,贾宝玉定然是在他南方一行的人当中安插了人手。就是不知道是关心林妹妹顺带监视到的他,还是就是为了监视他。 要是前者还好,要是后者我记着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他呀? 贾宝玉可不知道他的心思,盯着他看了半晌,道:“琏二哥既然得了好处,就算为了问心无愧,以后,都要对林妹妹好些。” “这,这个自然林妹妹不但是二弟的表妹,那也是我的表妹啊,对她好是应该的。” 贾琏说的结结巴巴,不像他话中的那般自然。 贾宝玉倒也不想过分的逼他,点点头说了一声“如此就好”,然后便拱手一礼,进了贾母的屋。 贾宝玉走了,贾琏这才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来的冷汗。 不得了,不过一年不见,二弟身上好大的威势,果然不愧是当了将军的人了。 好在看他的样子没有深究的意思,不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当表哥的趁着给表妹理父丧的时机,偷偷贪墨表妹的家产,要是传出去,贾琏觉得,他在京城肯定没办法做人了。 宝钗走到母亲的上房当中,听见说话声,等到进门,就见母亲正站起来让送贾府的几个婆子出去。 宝钗微微行了一礼,等那些婆子走了才问她母亲。 薛姨妈笑道:“林丫头回来了,这些就是她托人送过来给你我的礼,你瞧瞧,果然人都会长大的,连林丫头这么的人都会办事了。” 宝钗循着母亲的话,看了一下放在炕边的东西。 可以明显的看出是两份,一份是卷好的丹青,另外一份,是一些上好的纸张、字帖和字画。 宝钗便知后者就是给她的了。 心中闪过和母亲一样诧异的念头,随即就问道:“林丫头回来了,我们也过去瞧瞧吧,有一年没见她,倒怪想她的。” 薛姨妈点点头:“好,等我收拾一下,我和你一道去。” 贾母年纪大,精神短。 本来等了黛玉半日,又哭了一场,当时就想休息休息。但是贾宝玉可恶,非要让她帮黛玉署理嫁妆这些事,所以才耐着精神,听贾琏将南边的事细细汇报了一遍。 谁知贾琏刚走,贾宝玉又来了。 “我知道,你定是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片刻也不想让我安宁。” 贾母有些不开心了。 贾宝玉呵呵一笑,上前给贾母捏了捏肩头,又主动给她揉揉眉心,笑道:“瞧老祖宗说的,这些事可是您老人家心疼林妹妹,主动要揽的,跟我可没关系。 我还说回头告诉林妹妹,让她知道老祖宗有多疼她。 如今老祖宗你定要把功劳往我上身揽,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贾母在贾宝玉讨好她的时候就一点不高兴的意思都没了。待听了贾宝玉的话,更是笑道:“就你猴精,一天到晚就知道算计我! 你放心吧,我已经都给处置好了。 就按玉儿她爹吩咐的那样,把苏州的那些田庄和铺面,选择其中最好的,都给她收着,用作她将来的嫁妆。 琏儿等会儿就会把那些田契和房契交到我手里,我亲自帮她收着,这下你满意了?” 贾宝玉自然笑道:“老祖宗圣明!” 贾母笑了笑,又道:“你倒好,只顾疼你林妹妹,就不怕你母亲多心?” 家里的当家太太是王夫人,贾母本是不管这些事的,最多吩咐几句,最后怎么安排,还是王夫人管理。 贾宝玉越级上报,让贾母亲自帮黛玉保管嫁妆,确实有夺王夫人权利的意思。 “哪能呀,我母亲毕竟是舅母,老祖宗在的情况下,林妹妹的事情还是老祖宗帮她管着比较好。 况且人人都说财帛动人心,太太自然是疼爱林妹妹的,就怕那起子人,背后无端中伤,倒寒了太太的心,所以我才让老太太多操点心。 老太太是林妹妹的亲外祖母,这样别人就没话可说了。” 贾母眯着眼睛看了贾宝玉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很多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说明了,大家没意思。 他很欣慰,贾宝玉如今不论说话还是办事,都表现的十分妥帖。 第211章 小宴 一 黛玉做了个梦,悠悠醒来。 偏头,发现炕边坐着一个温柔漂亮的丫鬟,她便坐起身来。 “紫娟。” 她轻轻唤了一声,将安静刺绣的丫鬟唤醒。 紫娟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扶起她。 黛玉四下看了看,没有发现梦中那个人,有些失落,但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申时。” 黛玉急忙起身,待从被窝中拿出脚,上面却不见袜子,她顿时意识到什么,抬头问道:“之前是你给我脱的鞋子?” 她只记得自己在贾宝玉的怀中睡着了,至于怎么睡到床上来的,她已经记不得了。 紫娟虽知道黛玉在想什么,但还是实话实说道:“我进来的时候,姑娘已经睡下了。二爷很细心,被子也是给姑娘盖好了的。” 黛玉一听,顿时低下头,自己找来鞋袜穿上,往外面走。 紫鹃见她如此,便问:“姑娘急着要去哪儿?” 黛玉走到外间,发现自己之前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已经不见了,她顿生疑虑。 紫鹃笑道:“原来姑娘是为这个,之前宝二爷又来过一趟,见姑娘没醒,就主动把东西代姑娘给老太太、太太她们送去了,还吩咐我不要吵着姑娘,让姑娘多睡一会。” 黛玉顿时羞赧,又感动,又不想让紫鹃看出来,一扭脚走回里间,来到妆镜台前坐下。 紫鹃微微一笑,将房门掩了,来到黛玉的身后,给她梳妆打扮,一边道:“之前姑娘和二爷在屋里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 一想起之前说过的那些话,黛玉现在脸上还臊得慌的呢,怎么可能告诉紫鹃。 “二爷可和姑娘说了赐婚的事?”紫鹃试探性的问了一句,看黛玉迅速愁云惨淡下来的脸,心中立马确定,然后就道:“那姑娘可想知道对方是谁?” 黛玉霎时抬起脸来,从镜中看着紫鹃,意思很明确:你这丫头知道? 之前她自然不好意思问贾宝玉,但是不代表她不关心。 相反,她特别在意。 紫鹃了然,回头看了房门一眼,压低声音道:“对方是当朝叶太师的孙女,也是当今皇后唯一的侄女,听说,还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称。” 黛玉嘴儿一瘪,难怪 对方门第那么高,能得这桩婚事,舅舅和舅母自然高兴了。 紫鹃把黛玉的微表情全部看在眼中,虽然心疼却也没办法,只得尽她所能,将她知道的消息都告诉黛玉。 “那叶太师是太上皇晚年时所用的宰辅,深得太上皇信重,所以当叶太师向太上皇求赐婚的时候,太上皇立马就答应了。不过” 紫鹃这句话透露出一个消息,那便是对方主动提的联姻,与贾宝玉给她信中所提“被宵惦记上”吻合,黛玉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至少,二哥哥没有骗她。 “但是什么?” 黛玉追问了一句。 “听鸳鸯说,太上皇的圣旨降临府上的时候,二爷差点就拒接了圣旨!” “呀~!”黛玉悚然一惊。便是她再不爱搭理俗事,那也知道,抗旨不尊是何等罪过! 紫鹃本来也有意安慰黛玉,见黛玉果然受到惊吓,便立马道:“幸好当时老爷也在场,及时把圣旨接了下来,要不然还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鸳鸯说的时候都还有些后怕!” 黛玉听最后无事,这才将刚刚提起的心放下。她很容易就明白贾宝玉为什么会那样做,也知道紫鹃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无非就是暗示她,贾宝玉并不喜欢对方的姑娘。那他喜欢的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想起贾宝玉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过的那些话,黛玉嘴角微微一扬。 紫鹃想要的就是让黛玉高兴,此时见有效果了,立马趁热打铁道:“所以,姑娘不要怪二爷,二爷心中待姑娘一向都是最好的,如今这样的情况,对二爷来说也是逼不得已。 老太太已经吩咐了晚宴,等会到了席上,姑娘可要高高兴兴的,免得老太太多心。” 紫鹃这话意思就深了。 大家闺秀,最忌讳的就是青春萌动。若只是萌动就就罢了,得自己学会恪守,绝对不允许私相授受。 贾宝玉和黛玉关系亲密贾母等人自然是知道的,甚至王熙凤还开过玩笑,让黛玉做贾家的媳妇儿。 但毕竟只是玩笑。况且兄妹之间,亲近、亲密些也是说的通的,在长辈们看来也是乐见其成,无伤大雅。 但若是黛玉今日远门归来,就表现得伤心难过,甚至是使性子 家里的都是明眼人,并不难想到原因。如此,自然就坐实了她和贾宝玉“有私情”这一事实,且明显授人以口实。 这样,便是贾母再疼爱黛玉,怕是心中也会不高兴。 而如今,贾母就是黛玉唯一的血亲。要是贾母都不疼黛玉了,紫鹃不知道,她们姑娘将来还可以靠谁。 黛玉心思灵慧,一听就懂紫鹃的意思。 她心中又委屈又羞恼,道:“谁不高兴了?你又多嘴什么。” 荣国府的晚宴,办的倒也简单。 就在荣庆堂的饭厅内,简单的摆了两席。 王熙凤准备好一切之后,过来请示贾母。 贾母也已经趁着下午的好时光睡了有半个时辰,此时精神状态和心情都很好。 便笑问李纨道:“黛玉呢,你去叫叫她。” 李纨一福正要去,就见黛玉已经来了。 黛玉比下午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着一身白格子印暗花的褶裙,外套着一件锦鼠银褂,梳着流光铮亮的头发,用一根漂亮的金步摇插着。 其下一张锦绣的瓜子脸蛋,擦着淡淡的胭脂,人儿看上去,显得无比明媚和美丽。 贾母见之心中更喜。 王熙凤适时的赞美道:“哟哟,瞧瞧,这是谁家的仙女呀,这么好看,该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吧?” 心中却在疑惑。不是说宝兄弟今儿下午去找她说过话了吗,难道宝兄弟竟没把他的好事告诉她?还是,原本就是我们多想了,他们并非青梅竹马那样的感情,真的就是兄妹之间的亲密? 黛玉被王熙凤夸得吃羞不已,贾母便把她拉到怀里,呵呵笑着摩挲了一阵,然后对王熙凤道:“好了,就别在这儿贫嘴了。琏儿呢,难得出了这么一趟远门,你去请他过来。” 王熙凤憋着一下午没见贾琏,也有些思念难平,此时得了命令,自然不再颓唐,笑呵呵的就走了。 很快来到自己的院里,听说贾琏在女儿的屋里,便直奔而去。 “二奶奶。” 奶妈妈见到王熙凤过来,知道人家两口子别胜新婚,立马很有眼色的抱着姐儿走开。 而贾琏虽然之前有诸多不满,但是甫一见到自己这个艳丽绝伦的“黄脸婆”,那种心情就已经丢开。 等奶母一下去,就心慌火燎的摸了上去。 “去” 王熙凤一把把贾琏的脏手打开,水盈盈的丹凤眼瞧了贾琏一眼,道:“老太太那边传晚宴,特意叫我过来请你,你就不能将息一会儿?” 贾琏讪讪收手。他本来也只是想占占手上便宜,见王熙凤不给也就罢了,笑道:“走吧。” 王夫人院里,薛姨妈和宝钗原本过来瞧黛玉,只是刚好听黛玉在休息便没过去,只是在王夫人院里姨母三人叙了一会儿闲话。 本来薛姨妈就要走的,只是王夫人挽留,说贾母喜欢热闹,今儿只是宴,连贾赦和贾政都特意吩咐不让进来。 如此再三挽留,薛姨妈才留下,和王夫人一道往荣庆堂来。 第212章 小宴 二 “好些日子不见姨太太了,姨太太可好啊?” 荣庆堂内,贾母看见薛姨妈母女二人过来,显得比较高兴,又叫黛玉给薛姨妈见礼。 “姨妈,宝姐姐~” 黛玉走过来,盈盈一拜。 薛姨妈连忙将她扶起,笑道:“一年不见林丫头,又长高了好些了。你送我的礼物我都瞧见了,好孩子,难为你了,那么老远的路,还想着给我和你宝姐姐带东西。” 黛玉羞涩一笑,谦逊了一句,目光便落在宝钗的身上。谁知一眼看过去,发现宝钗的目光也停留在她身上。 宝钗见黛玉瞧她,笑着走过来,拉过黛玉的手,近距离看着黛玉的脸,愈发觉得她的灵秀和绝美,不似人间的姑娘。心中暗道:也就难怪他喜欢了。 不过宝钗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极快的心思转过这些念头,面上仍是笑容和煦的问道:“这一年你不在,我和你迎春姐姐她们都怪想你的,如今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 黛玉顿生感动之心,也声道:“我也挺想你的,宝姐姐~” 许是心境变了,此时的黛玉看宝钗,已然没有了一年前的那种戒备和怀疑,然后才发现,其实宝钗一直对她都挺好的。 便是此时说的这番话,黛玉也能真诚的感受到宝钗些许热烈的心。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一旦摒弃了成见,其实,世界并没有那么复杂。 迎春和探春、惜春此时也上来,姐妹几个手拉着手,眼见又要开始说个不停了。 贾母笑道:“走吧,饭都摆好了,咱们先入席。” 众人这才应“是”,然后都随着贾母往饭厅走。 一如既往,贾母拉着薛姨妈上首坐了,又叫黛玉挨着她坐,让宝钗挨着她母亲坐。其余探春、惜春、迎春在黛玉下首依次坐了。 等到贾琏也来了之时,贾琏就在迎春旁边坐了。 余下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坐另一桌。 众人落座,贾母道“请”,然后薛姨妈问了一句:“怎么宝玉那孩子却没来?” 贾母笑道:“不知道外面的人找他什么事,黄昏的时候叫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还让我们给他留菜。 我倒偏不给他留。 每回开席的时候,他都迟到,就得让他尝尝残羹剩菜的滋味!” 王熙凤顿时高声道:“老太太这会儿是这么说,只怕早就把那最好的酒菜都给留起来!别让我找着。” 王熙凤作势起身四下瞧了瞧,然后遗憾的一叹,没找着,就坐下了。 似乎浑然不觉这酒席都是她置办的,有没有藏私货,她还能不知道? “呵呵。” 她的像生儿众人早已见惯,因此都只当做饭前一笑。 贾府这样的人家,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但那是平时,遇上高兴的喜宴或者是有客人的时候,都不讲这个。 高兴的喜宴就不说了,自要饮酒作乐。有客人在的时候,要是太静谧,会让客人尴尬和不自在。 今晚本就是给黛玉和贾琏接风洗尘,另外薛姨妈和宝钗也算是客,所以,自然要热闹些好。 除了贾母常常招呼薛姨妈夹菜之外,其他人也轮流的问黛玉和贾琏南行的事迹。 黛玉自然就说些方面的,最后还是贾琏占了主场,将他送黛玉南下这一年来的事说了个梗概。 对贾琏来说,这一年来也算是干了件大事。除了帮林家清理家产这样的事不方便拿到台面上说之外,最大的自然就是林如海的身后事了。 在这个时代,红白事,都是大事。 林如海身上的巡盐御史一职虽然不过正四品,但是掌管江南重地的盐务,职权不可谓不大。 抛开这一点不说,林如海出京之前,皇帝特封“兰台寺大夫”,这可是极高的官衔。 一般出京办差的大臣都会在都察院挂一个较高的名头,以方便署理地方事务。 但是林如海这个就挂的太高了,都察院最高虚衔,正二品。 如此高官,祖上又是列侯出身,又算是绝了后,这一系列下来,林如海的丧事,贾琏绝对算是大操大办了的。 从九月初开始,一直到腊月,三个多月的时间,凡是贾琏能够想到的隆重的丧礼仪式,贾琏都给做到了。 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尽心竭力 一来林家确实有钱,花着不心疼。二则,贾家也是金陵大族,在整个江南地界都是赫赫有名的,虽然迁到京城几十年了,但是亲朋故旧众多。贾琏难得回去一次,自然想搞点大动作出来,刷刷面子。 最后一点,办的事大了,才有机会从中多捞点好处 所以,贾琏本来就干了那么些事,此时家中人又问,自然豪不保留的一通吹嘘,显示自己理事的能力。 不得不说,贾母等人听着眼中确实露出了赞扬的神色。 只是贾琏唯一没想到的就是黛玉的感受。 好好的接风宴,说着说着,全听贾琏在说她父亲的丧事了。 饶是黛玉之前百般告诉自己今晚一定要开开心心的,此时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贾琏正说的高兴,还是迎春看见了黛玉的面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 贾琏偏头,这才住了口。 只是,看着已经泪流不止的黛玉,他后悔已晚,因此有些尴尬。 贾宝玉外面处理了件事,回到荣庆堂的时候听说已经开席了,倒也没忙,先到绛芸轩换一身喜庆些的衣裳。 临了问袭人:“上次我从山东带回来的那瓶女儿红呢?” 袭人一愣,还是晴雯伶俐,几个蹦跃,就到书架底下把那只有几斤重的酒坛子找了出来。 “瞧,二爷说的可是这个?” 贾宝玉微微一点头,就要去拿。 晴雯顿时作后怕和遗憾状道:“呀,二爷要拿它做什么大事不曾?” 贾宝玉不耐:“哪来那么多话,快给我。” “遭了,上次和袭人、麝月她们吃酒赌钱,刚好瞧见,都给二爷喝了,只剩下一个空瓶子了” 晴雯说着轻轻晃了晃,力度拿捏的很好,当真就像是摇空坛子那样。 要是往常,贾宝玉自然不会这么好糊弄,此时他急着过去赴席,就没深思。闻言变了下面色,看着晴雯,在她担忧的眼神中,当众在她屁股上来了一巴掌。 “下次再敢带头偷吃我的东西,心我收拾你!” 贾宝玉自然不会那么气,再好的酒喝了也就喝了,只是遗憾没有了赴宴的筹码。 因此只是恨恨的骂了她一句,转身就要走。 袭人连忙拉住,憋着笑道:“二爷怎么给她骗了,那日她倒真的怂恿过,只是我们哪里敢动。再说,那坛子再,也能装四五斤呢,我们几个哪能喝的了?” 贾宝玉愕然一笑。终日打雁,今儿倒叫雁啄瞎了眼! 从满脸绯红,呆若木鸡的晴雯手中拿过酒坛子,下意识的一晃,果然还是满满当当的。 为掩饰被骗的尴尬,贾宝玉再次恶狠狠的道:“敢戏弄我,等我回来叫你跪搓衣板!” 说完贾宝玉就走了。 晴雯看着袭人、香菱两个笑盈盈的看着她,羞恼道:“看什么看。” “二爷说了,晚上要叫你跪洗衣板,咱们后院就有,你瞅瞅你喜欢哪一块,等会我去洗干净了帮你拿回来。” “呀,你还说~!” 晴雯恼羞成怒,追着袭人就要挠她。 香菱在一边看好戏一样,“咯咯”直笑。 一时,屋里也充斥了喜悦的欢笑。 哈哈,我没有更新,而是推荐一本,嘿嘿. “宝二爷来了!” 丫鬟们通报了一声,众人的眼睛顿时望向厅后。 只见身着一身深紫色泛红儒袍的贾宝玉双手背在身后,悠悠然的走过来。 他本来生的俊逸,但是行事却不像贾琏等人在贾母面前的一板一眼,而是随意自然,天然自带一股书卷灵动之意。 贾母等皆笑,招呼贾宝玉落座。 贾宝玉扫视了堂内众人一眼,……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g,请稍后刷新 手机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说: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safff&bkf1八f1八八9f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八0八069八04&bd&b5a5&b5a9&bf69977&b&bd6&b19f9a9八&bda9八0997a八59&b059d八0f&b9asafff&bkf1八f1八八9f0a0a八0八0八0八0safff&bkf1八f1八八9f0a0a八0八0八0八05八6八55a&b9八af95八af&b&bf&b9asafff&bkf1八f1八八9f146八47hl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新首发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新更新最快电脑端:h新更新最快手机端:h/>/>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bk/>1八/>1八八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k/>1八/>1八八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h&bk/>1八/>1八八9/> h&bk/>1八/>1八八9/> 内容试读:h&bk/>1八/>1八八9/>146八47hl ← 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13章 小宴 三 “宝二爷来了!” 丫鬟们通报了一声,众人的眼睛顿时望向厅后。 只见身着一身深紫色泛红儒袍的贾宝玉双手背在身后,悠悠然的走过来。 他本来生的俊逸,但是行事却不像贾琏等人在贾母面前的一板一眼,而是随意自然,天然自带一股书卷灵动之意。 贾母等皆笑,招呼贾宝玉落座。 贾宝玉扫视了堂内众人一眼,在看见宝钗时眼睛一亮,不过时间短暂,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思索别的,随着贾母的招手,简单一礼便欲坐在她身边。 因为那儿刚好有一个座位。 探春却轻轻推了他一下,不让他坐。 贾宝玉顿时俯视着她:妹子,你怎么回事?? 探春声提醒他道:“这是林姐姐的座位……” 哦,贾宝玉顿时了悟,直接绕着贾母身后,来到宝钗身边。 这一桌人满满的,就只宝钗这儿还另有空地。 丫鬟们忙添上凳子和碗筷。 趁着这个空挡,贾宝玉笑问:“林妹妹做什么去了?”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敏锐的看着众人的面色,最怕的就是黛玉非正常离席。 好在,除了贾琏有些尴尬之外,其他面色正常。 贾母道:“刚才你琏二哥说话的时候提到你林姑父,你林妹妹听了伤心,哭了一场,我让丫鬟们带她下去梳洗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贾宝玉这才放心,没好气的看了贾琏一眼:下午才说要对她好些,现在就给我惹事? 不过看贾琏满面歉意,贾宝玉就没怪他的意思,估计是无心之失。 贾宝玉坐下,本来想先给贾母和薛姨妈二人问候一句,只是挪了一下身位想要坐正一些,就见贾琏这会儿又一个劲儿的往他身后瞧。 他便转身挡着他的视线,正好还记得他惹哭黛玉之嫌,便突然来了一句不带感情的话:“你瞅啥?” 贾琏自然不知道这是个梗,所以也没办法接应他一句“瞅你咋滴”,只是偏头探索道:“二弟手里藏的什么?是酒吧?” 只因贾宝玉有一只手一直背着,贾琏又看见了是个酒坛子。 贾琏何等好酒之人,知道通常这样坛子分装的都是好酒。况且能被贾宝玉藏着掖着的,那肯定是极品好酒! 这一下可把他的馋虫勾起来了,所以急不可耐的催促贾宝玉拿出来。 其实贾宝玉这样走过来,自然不止贾琏一个人瞧见他手里藏了东西。 贾母笑道:“你还带了酒来?难道是怕你琏二嫂子没给你准备着好酒?” 贾宝玉虽然不满贾琏这样没有情调的急躁,但是贾母相问,他还是要搭话的:“倒不是怕她没准备好酒,只是这坛子酒我……” 正说着,忽然发现有人动他手里的东西,下意识就要躲,偏头却发现竟然是宝钗。 原来宝钗也早发现贾宝玉背着手揪着一个酒坛子,她知道贾宝玉肯定是想卖个关子,所以开始没动。 可是当听见贾母也询问了,她下意识就伸手想给拿出来。反正贾宝玉为了防另一边的贾琏,酒坛子就在她身边。另一则,她见贾宝玉三个手指扣着坛口,也为免他手指的辛苦。 贾宝玉本来以为是哪个丫鬟,正有不满。瞥见是宝钗,那刚刚皱起的眉头顿时松散开来,并顺势就让宝钗拿了去。 老婆大人要瞧瞧,自然无不从命。 他继续答贾母的话道:“只是这坛子酒来历可不寻常,我都藏了好久了,就等着林妹妹她们回来才敢开封呢。” 一听贾宝玉说的这般郑重,众人的目光都下意识的看向宝钗手中,那瓦光锃亮的瓷红色酒坛子。 宝钗把酒坛子拿在手中看了两眼,等到众人的目光投来,她才觉得一丝不妥。 因为她自从和贾宝玉二次解语之后,天然就对贾宝玉亲近了很多。刚才没留神才主动夺了贾宝玉藏着的东西。 此时想来,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该。 不过看众人都没在意,反而都只盯着酒坛,她便悄然把酒坛子放回贾宝玉面前,并偷摸的瞧了贾宝玉一眼。不过脸上没有什么害羞之色,她的羞意,都在心底…… “二哥哥,你说她来历不一般,究竟怎么个不一般?” 探春发问了。 贾母等也道:“亏你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一坛子酒也值得你吹嘘?” 恰值黛玉此时在丫鬟们的随从下走回来,贾宝玉一见她的装扮,眼睛顿时一亮。 毛茸茸的锦鼠褂套在身子单薄的林妹妹身上,竟如此明媚好看! 贾宝玉为了多欣赏两眼,索性等黛玉完全坐下之后,才回众人的话。 “嘿嘿,这所谓的好东西嘛,要是没人吹捧,那再好的东西也就那样,稀里糊涂吃下去了也就没了。所以,我自然得好好吹嘘一下。 不过,倒不算是完全吹嘘。 这东西是二皇子殿下不知从哪弄来的,他总共就两坛子,吹牛说是天底下最正宗的女儿红,扣扣搜搜的还舍不得拿出来喝,这不就被我弄来一坛?” 贾宝玉似乎忘了,这是二皇子主动送他的,而并非他弄来的。不过嘛,正如他说的那样,很多东西就要吹嘘吹嘘才更显珍贵,况且,酒面上,不就得靠说这些助兴? 没见贾琏听完贾宝玉的话,眼睛都要伸到酒坛子里面去了吗!二皇子殿下都舍不得喝的好东西,他竟然能有机会品到? 惜春追问道:“啊,是二哥哥你偷来的呀?” 惜春自然不好酒,她更关心贾宝玉是不是干了坏事,会不会被抓。 贾宝玉心下觉得好笑,就故意逗她:“要是我偷来的,你敢不敢喝?” 惜春点点头,立马又摇摇头:“不,不能喝,二哥哥你不能偷二皇子的东西的。” “哈哈哈,四妹妹放心好了,二皇子品性大度,不会和我计较的,你只管放心喝便是。” 说着将酒坛的泥封拍开,开始给众人倒酒。 原本贾母等人见贾宝玉当桌逗哄惜春,还想责备他没有兄长仪态。 不过随即见贾宝玉开始倒酒,便也就放过这一茬了。 她们倒也想尝尝,连贾宝玉也珍惜的酒究竟是个什么味儿的! 贾宝玉从贾母、薛姨妈起,一一给众人斟酒。 到了贾琏这儿,贾琏急切道:“好兄弟,给哥哥我多倒一点,哇,光闻着这个味儿我就知道是绝顶的好酒,果然不愧是二皇子殿下都舍不得喝的佳酿!” 贾宝玉白了他一眼。 都没喝就开始拍马屁了,是不是太给面子过了头? 不过既然他给面子,贾宝玉倒也就给他面子,给他斟了满满一杯。 然后是迎春、惜春、探春、黛玉。 “快点呀宝兄弟,我们都等了大半天了,眼睛都望穿了。” 当贾宝玉到另一桌的时候,王熙凤似乎急得很,站起来就来抢酒坛子。贾宝玉倒了这么多人的也有些累了,酒坛子倒杯,又舍不得洒,很费神,因此就让王熙凤抢了去,让她接管,自己回座位坐了。 此时众人早已尝了这酒的味儿,贾母和薛姨妈对饮了一下,放下酒杯笑道:“味道确实难得。” “味道甘醇,回味无穷啊,果然是最上等的女儿红!” 贾琏的话就一点不含蓄了,只见他抿了两口,就咕咚一声,一口饮尽杯中酒。 另一边王熙凤也随即笑道:“啧啧啧,果然是比我们家里的好喝,不过宝兄弟也太家子气,有这等好东西还悄悄的藏着,若非林丫头今儿回来,我们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有这口福? 所以,今儿我们算是沾了林丫头的光了!” 王熙凤可不好酒,也不大吃的出来好坏,就是觉得比一般的好喝而已。但是话嘛,她很会说滴。 黛玉悄悄拿眼看了贾宝玉一下,她倒是不稀罕这酒,只是在意贾宝玉这份心。 那边王熙凤一时又出高论了:“不过宝兄弟你这酒来的这么不容易,要是拿出去卖怕是也得值不少银子,就这么给我们喝了你不心疼?” 贾琏顿时道:“俗气,这种好酒岂能用银子来衡量?” 贾琏说着,悄悄离开桌子,到王熙凤身边,想夺酒坛的控制权。王熙凤哪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 本来她就讨厌贾琏贪杯,自己又对好东西有极大的占有欲,自然不让贾琏得逞,最后只是给他倒了半杯了账。 桌上的欢声笑语贾宝玉已经不在乎了。一坛子酒,能够制造一个热烈的氛围,再换来林妹妹一个的眼神,就已经发挥了它的价值。 低头夹了两块肉吃下,竟发现身边的宝钗接连轻轻抿了四五口杯中酒,便偏头低声道:“宝姐姐竟好酒么?” “啊?” 宝钗微微诧异,随即有些面上泛霞:“没有,就是觉得这酒比较合我的胃口……” 她十分奇怪,为什么在贾宝玉面前,她会变得这么容易生出羞意。 贾宝玉微微一笑,据他看来,宝钗的体制应该就挺适合喝酒的。不过她太正派,以前很少喝酒,要是可以,贾宝玉倒是想让她多喝点,最好直接喝醉…… 第214章 山中高士 推杯换盏,言辞欢笑。 的接风宴,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悠然结束。 贾母留薛姨妈下来喝茶,薛姨妈笑着推辞了,说天色已晚,改日再过来与贾母请安。 贾母方笑让走,并对贾宝玉道:“宝玉,你代我送送姨太太。” 贾宝玉自无不应的道理,于是和母亲一道,相送薛姨妈和宝钗。 这边贾母等人各自散了,王熙凤留下来收拾残局。 她见贾琏还不走,因笑道:“怎么,今儿你有性儿留下来帮我收拾这些东西不曾?” 贾琏讪讪一笑。开什么玩笑,让他堂堂国公府的嫡公子干女人做的事? “好姑奶奶,你就给我吧。” 贾琏恬着脸笑。 王熙凤顿时翻了个白眼。 之前贾宝玉拿来的那酒还剩些,她就知道贾琏在惦记这个。 “好没出息,你出了一趟远门,不说长些见识,反倒比以前不如了? 你身为哥哥,不说给他带点好东西回来,这会儿反倒眼馋人家剩下不要的东西?你这当哥哥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熙凤讥讽道。 贾琏却毫不在意:“你知道什么就叫我和他比?不说他如今已经是朝廷命官,就说之前,那也是二皇子身边的亲信!二皇子那是何人?那是将来要当天子的人算了,这些事和你一个妇道人家也说不明白。 总之,好人儿,你把它赏了我,晚上我好好犒劳你” 贾琏忽然谄媚无耻的话让王熙凤狠狠的“呸”了一声,到底不敢再和贾琏胡诌。 让平儿把余下的酒给他,这才了结。 然后看着贾琏抱着酒坛子,就像是得了什么金元宝一样乐呵呵的走了,王熙凤又好气又好笑。 平儿道:“二爷估计就是想拿到外面去显摆显摆,奶奶又何不乐得成全二爷呢?” “我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定然是要留着哪天出去鬼混的时候,拿出来和他那些狐朋狗友和狐媚子显露,说这又是二皇子殿下珍藏的酒了,又只有他家兄弟才有幸得了之类的话。 他就那点出息,我怎么不知道。” 王熙凤说着,看了平儿一眼,忽然叹道:“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这地方你处理一下,忙了一天,我也回去歇歇。” 平儿点头。 王夫人院的东北边,有一条巷道,可以通往后街。 王夫人和薛姨妈前面叙旧,贾宝玉故意落后一步,走到宝钗身边。 宝钗微微低着头,显得温婉而沉静。 贾宝玉也不没话找话,就这么与她隔着几公分的距离走在一起,闻着她衣带飘起所带来的淡淡的香气,觉得很美好。 过了一会儿,许是觉得两人之间太静谧了反而不合常理,宝钗轻启丹唇,简单说了一句黛玉一年不见,有了许多变化之类的话,待贾宝玉回了之后,她才似漫不经意的问道: “你被赐婚的事,可给她说了?” 贾宝玉点头。 宝钗默然。 若是如此,黛玉今日的反应却是大出她的意料。但是,却又似乎在意料之中。 正如她一般,为了他,自己受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难怪之前黛玉会哭的那么伤心,只怕不仅仅只是听贾琏说起她父亲的事那一个原因。 “林丫头很懂事,只是她命不太好,你以后要对她更好些。” 宝钗淡淡的说着,似乎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贾宝玉微微一笑。宝钗最贵重的,大概就是她的品性了,这也是最吸引他的地方。 她从不自诩芳姿,且通晓世情冷暖,善解人意,从无偏颇或者固执的想法。 她就像山中高士一般,只是少了那股出尘,更添几分恬淡和通透。 这样人,却也能落入自己的温柔陷阱当中,贾宝玉思之,每每总觉得自己的形象越发伟岸了起来。 他笑道:“宝姐姐如此这般通情达理,眷爱于她,可知她曾对姐姐另眼相待?” 贾宝玉口中的另眼相待,宝钗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女儿的心思,她也有,只是,她没有表露出来过。 最开始的时候,她是不在意黛玉对她若有若无的敌意的,因为她早就看穿了黛玉的那点心思。且在她看来,不过是虚无缥渺之事,将来她们的大事,都是要家中父母长辈做主的。 轮不到自己操心。 可是到了如今,想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当中与贾宝玉私定终身,且一点没有让她母亲知道,宝钗便觉羞愧无比。 如此一来,以前她不在意的黛玉的那些心思,竟然成真了! 思及此,宝钗有些不自然:“那又何如何,不过都是误会罢了,况且我是姐姐,难道你要叫我把这些都记在心里不曾?” 误会? 贾宝玉心中呵呵一笑,只怕不是误会哦。 贾宝玉回头看了一眼。莺儿几个打着灯笼,滞留在旁边好几步之外。 他便偏头,略靠近宝钗的耳畔一些,声笑道:“你现在如此不放在心上,不过是仗着她尚不知你我二人之事。待有一日被她知晓,只怕你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颦儿的伶牙俐齿宝姐姐难道不知道,可想好以后私下里如何应对她了不曾?” 宝钗闻言,洁如银月的面庞觑视了贾宝玉一眼,见他不大清晰却绝对得意的面色,宝钗心头暗恼,却还是抵不住面上一热,耳背发烧。 轻抬脚步,与贾宝玉拉开了距离。果然这个人,三句话不过,就又变得那般可恶,且不正经! “呵呵呵呵姨妈,昨儿我得了些好茶,正好姨妈爱喝茶,要不我明儿给姨妈送一些过去?” 宝钗心头怕贾宝玉再缠上来说些更不要脸的,再被别人听了去。见他只是原地笑了笑,然后就窜到前面拉着她母亲讨好而去,她这才由衷的一笑。 然后,心头也开始思索贾宝玉给她抛出的问题。 是呢,现在是黛玉不知内情,之前还乖巧的叫她一声好姐姐。要是以后被她知道,只怕以她的性子,有些难以应对呢。 以前不在意,是因为心怀坦荡,无所畏。从今以后,面对她,她再也不可能坦荡了微信关注“优读文学”看说,聊人生,寻知己~ 第215章 探春小恙 黛玉回府之后没几日,便开始过年。 不过今年这个年,贾府的人注定是过不好了的。 王夫人、王熙凤等几乎是日日忙碌,贾政除了上朝,也天天待在家中,安排迎接贵妃省亲的事宜。 他已经题本上奏,请贵妃娘娘于正月十五上元这一日归家省亲。 景泰帝御笔朱批:准。 至此,贾家其余的闲事全部叫停,所有人都围绕着省亲一事做准备。 贾宝玉反而清闲起来。 王夫人向来把他捧到心尖尖儿上,有什么事自然不会叫他去做,哪怕知道儿子如今已经有能力去做那些事儿了。 贾政呢,如今是越来越没面子使唤贾宝玉了,自然也不会吩咐他去做事。 而贾宝玉自己,在将家中以赖大、吴新登为首的一干豪奴剔除干净之后,对家中的事已经放心了不少。 因此,他除了在禁军衙门当值之外,其余的时间,都在家中,修身养性。 而修身养性当中有很重要的一部分,便是陪着黛玉一起修身养性。 一局对弈,贾宝玉执黑,进攻猛烈,毫不留情。 黛玉丝毫不惧,拿着白子,从容防守,进退有据。却终究因为一时不慎,让贾宝玉逮着机会,干掉她五六子,情势急转而下。 黛玉心情顿时不好了,抬起清冽泛着涟漪的眼眸,嗔视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告诉他,再不收敛些,本姑娘要生气啦! 贾宝玉却仿佛完全看不懂,只是呵呵一笑,示意该她落子了。 “二爷。” 袭人走过来,对贾宝玉道:“茗烟让老妈妈们送了两只猫进来” “猫?”贾宝玉回头。 “送那玩意儿进来干嘛?” “说是外面什么冷大爷让送给二爷的,是两只毛绒可爱的白猫,听说是专人驯养过的,十分听话缠人。” 袭人笑着说,目光在黛玉身上一扫而过。因为她分明看见,黛玉趁着贾宝玉回头与她说话,悄悄从棋盘上捻走了两颗黑子,迅速的塞到紫鹃的手里。 袭人心中笑了笑,但这是主子们的事,她可不会多嘴多舌,因此只当没看见。 贾宝玉回头,对黛玉道:“林妹妹可有兴致养只猫儿玩?” “我不喜欢养猫。” 黛玉直接拒绝了贾宝玉的好意。 贾宝玉呵呵一笑:“我倒是忘了,林妹妹只喜欢养鹦哥嘛,猫和鸟是仇敌,林妹妹怎么会给紫鹃放个仇人在屋里?” 贾宝玉说着,戏谑的看了紫鹃一眼。 紫鹃在给黛玉之前,原名就是鹦哥。 紫鹃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黛玉本是很生气的样子瞪着贾宝玉,似乎在给紫鹃做主撑腰,责怪贾宝玉这样开玩笑很过分。 只是,到底功夫不到家,自己没憋住,给“噗嗤”一声笑了。 这下,紫鹃站不住了,白了这“臭味相投”的兄妹两一眼,转身走开。 贾宝玉笑了笑。黛玉确实不太喜欢猫,贾宝玉猜测,猫儿性格高冷,心情好的时候温顺黏人,心情不好,都不让人碰,甚至一碰就炸毛。 这和黛玉的性子颇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同性相斥,许是如此。 既然黛玉不要,贾宝玉也不喜欢在屋里养动物,便开口对袭人道:“凤姐姐喜欢猫,如此,你便给凤姐姐送一只过去。 另外,另一只给我拿过来,等会我给三妹妹送过去。” 袭人听了自去。贾宝玉回头对黛玉道:“三妹妹前些日受了凉,不知道今儿好了点没有,等我们下完这局,便一起去看看她吧。” 黛玉点头,表示听从安排,并以手示意该贾宝玉落子了。 贾宝玉倒也没多想,拿起黑子就按之前已经谋算好的路线杀向黛玉,务求速战速决。 黛玉微微一笑很甜美,从容不迫的补了一子。 七八子之后,贾宝玉额头冒汗了。 拿着黑子,迟迟不知该落何方。 “快点啊。” 黛玉催促。 “容我想想。”贾宝玉心头郁闷,怎么突然感觉这么难了? 抬头看了黛玉一眼。只见她脸急促,似乎都因为胜利在即而激动的面上泛起了红晕。 不过在瞥见贾宝玉审视她的时候,她立马收起面容,目不斜视,也不再催促贾宝玉了。 贾宝玉心下一愣,福如心至,顿时意识到可能被坑了。 凭着高超的记忆力仔细看了看棋盘上密密麻麻的黑白子,他终于发现,黛玉左边大片白子的咽喉之地,原本应该有两颗黑子堵遏,与自己余下的黑子成围杀之势。 却不知何时,居然消失不见了,而且就在刚才被黛玉悄然下了两颗白子进去。 “好啊林妹妹,你居然使诈!” 贾宝玉顿时不干了,大声质疑。 “兵不厌诈。”黛玉似乎真以为贾宝玉是说她使计,而不是作弊。 “把我的黑子还回来。” 贾宝玉伸手讨要。子入棋盒肯定有声音,而自己之前完全没有察觉,便足以说明,被盗的黑子还在黛玉的身上。 黛玉见贾宝玉已经反应过来了,终于脸一红,但还是死不承认:“什么黑子?我没拿。” 面对这般倔强的黛玉,贾宝玉自有妙招:“你要不承认,我可要搜身了啊!” “呸。” 黛玉啐了一口,面色霞韵顿起。 虽然赃证确实不在她身上,但是她又怎么可能允许贾宝玉搜身? 扭捏了一下,她转换话题:“你不是说要去看三妹妹吗,咱们走吧。” “那这局算我赢。” 贾宝玉执着道。 黛玉嘴一扬,到底没再否认。 她又何尝是为了赢,之前只是不服气贾宝玉居然对她如此“咄咄逼人”。刚才一“计”得逞,已经让她心中高兴了,自然就不再执着于此局的输赢。 正好这个时候香菱把猫送了过来。 确实是毛茸茸的一只白猫,眼睛是蓝色的,很是可爱,而且全身都很干净,被香菱爱怜的抱在怀里。 饶是黛玉自说自己不喜欢养猫,此时一见之,也不禁上前摸了一把它的耳朵。 贾宝玉笑道:“怎么,后悔了?” “才没有。” 黛玉下意识的收回手,最后看了猫儿一眼。她心中确实有点悔意,不过一想贾宝玉已经说了要把它送给探春,就抛下了心思,暗对自己道:这东西不过是一时看着乖巧,要是养在屋里,天天“喵喵”叫,烦也烦死了。 如此一来,果真就不再看它。 贾宝玉心下暗笑,知道黛玉不屑于出尔反尔,倒也没再说什么。 一时到了探春屋里,李灵正收拾好药箱,嘱咐了探春两句,便往外走。 碰到贾宝玉和黛玉走进来,她显得一愣,随即脸上一红,匆匆点头一礼便加快脚步走了。 “诶?” 贾宝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他正想问她几句关于她兄妹二人在府里的情况,聊表关心,谁知竟没留住人。 “我有那么吓人吗?见着我就跑。” 贾宝玉嘀咕一声,见黛玉和紫鹃等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岔开,笑着走进屋道:“三妹妹” 探春正由侍书伺候着喝药,也许是药太苦了,因此见到贾宝玉等走进来,便笑着回应、招呼,且招手让侍书下去。 “姑娘,药你才喝了两口”侍书下意识就道。 可是说完见探春给了她一个“腻味”的表情,她张张嘴,还是准备下去了。 “如今三妹妹也和林妹妹学着不喝药了?” 贾宝玉从侍书手中接过药碗和汤匙,挑起一勺,先递到自己嘴边轻轻尝了尝艾玛,真苦。 “这药又不苦,来,我喂你。” 贾宝玉十分迅速的收敛下去苦皱起来的眉头,然后笑呵呵的说道。并将勺子递到探春唇边,一副“你不喝就是不乖”的表情看着她。 探春无语。不过看着周围丫鬟都露出戏谑的表情,她脸一红,到底不好意思使性子,于是张嘴噙住汤匙一端,慢慢把药喝下。 “这才对嘛,不喝药身子怎么能好?”贾宝玉高兴道,然后就接着一勺一勺的喂探春。 探春容貌俊美,此时嘴一张一张的喝着药,贾宝玉都能看见里面红润巧的舌头。加上药是真的苦,她每喝一口,都会愁眉苦脸的望贾宝玉一眼,眼中那种哀怨,令贾宝玉心头一阵触动。 乖乖不得了,这丫头以后长大了也是个要人命的。就是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子! 好容易等到半碗药喝完,探春一双好看的眉头已经分不开了。 哼,臭二哥哥,知道药苦还这么一勺一勺的要人家喝,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因此,倒把刚刚看见贾宝玉过来的那种喜悦丢开,故意不看贾宝玉,反而冲着黛玉亲切的打着招呼。 第216章 贵公子豪赠千金裘 本来每年到这个时节,黛玉才是最容易生病的,没成想今年她好好的,探春倒病了。 对黛玉来说,这也算是一件较为稀奇的事,因此在拉着探春的手嘱咐她好好调养的时候,心头还有一种很是莫名的感觉。 贾宝玉见探春这妮子居然给他见气,便挥挥手将香菱招上前来,将她怀抱着的白猫咪扯着后脖子提了起来。 “喵~” 随着一声喵叫,探春的目光顿时被吸引回来。 “好漂亮的猫!” 探春眼睛发亮,顿时走过来伸手摸了摸。 “怎么样,喜不喜欢?”贾宝玉笑问。 探春立马点点头,就要将猫抱走。 贾宝玉却一遮手,道:“先叫一声好哥哥,并说我错了。” 探春脸一红,知道贾宝玉是怪她之前故意不理他。 本来她就只是略有不忿,此时看着贾宝玉带着这么一只漂亮的猫咪来看她,肯定是要送给她的礼物,她自然就不好意思了。 “好哥哥,妹妹错了,给我吧” 一声“好哥哥”,叫的贾宝玉心头一酥。又见探春伸着双手儿,脸上还有三分病容,心早就软了,赶忙把猫咪放到她怀里。 他怕再迟一点,他的心就化了。 探春得到礼物,立马稀罕的什么似的,一叠声的道谢之后,就抱到一边,和侍书、翠墨两个商议以后该把它养在哪个地方。一时竟连贾宝玉和黛玉也没顾了。 黛玉在旁边撇撇嘴。好在知道探春是贾宝玉唯一的亲妹妹,这才没说什么。 忽闻一阵欢畅的笑声传来,众人抬头,就见王熙凤笑着走进来。 “我就知道你们都在探丫头这里,走吧,老太太叫你们去听训呢!” 王熙凤如此说了一句,然后就看见探春正抱在怀里抚摸的猫,立时笑道:“原来不止一只,我就说了,要是只有一只,宝玉这子哪里舍得给我送过去!” 之前过来的时候顺道回家换衣裳,正碰见袭人给她送猫。如今见两只猫一模一样,她自然能知道探春手里的也是贾宝玉送的。 说不定,别的人都有。 黛玉以往就总被王熙凤打趣,此时抓着机会也嘲笑道:“我也说了不要给她你偏不听。总共就两只,你还不如一道送给三妹妹,省的不讨好不说,倒叫它们两个也不孤单了。” 黛玉和王熙凤不一样,话语虽然轻飘飘的,但是最具分量。 简单一个调拨,就将王熙凤的不识好歹无限放大。 探春兴许也是听了黛玉所说让两个猫儿不孤单,竟也帮腔道:“既然二嫂子不喜欢,不如一并给我好了。” 虽然遭两个姑子轮番挤兑,但是王熙凤却一点也不觉得害臊,闻言只是笑道:“你想要它们凑成对儿也行,但要看你出多少银子,估摸着价钱合理我就卖给你。” 探春也知道王熙凤喜欢养猫,如今遇着这样好看的肯定不舍得交出来。因此也就白了她一眼没再开口。 黛玉就看着贾宝玉笑:“看吧,你白给她的,回头她就拿去卖钱。” 鄙视之意十足。 “好了别说笑了,老太太还等着呢,都走吧。” 要是往常王熙凤自然要和黛玉说道说道,此时因为有差事,却也不敢过多耽搁。 “是为什么事?” “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过不了几日不就是元宵节了,到时候大姐姐回家省亲,老太太怕你们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叫你们过去说道说道呢。” 王熙凤如此一讲,众人就明了。于是随着王熙凤一起,出了探春的屋子,又一起将迎春和惜春叫上,来到荣庆堂。 “三丫头可好些了?” 贾母看见探春也过来了,笑问道。 “多谢老太太关心,已经好多了。”探春屈膝而答。 贾母点点头,这个三孙女,身上倒少有娇气,这一点令她很满意。 之后,贾母果然如王熙凤所言的那样,就几日后元春回府省亲的规矩、仪态给众孙女们吩咐了一番,并嘱咐她们到了那日绝对不要乱跑,要一直跟着李纨,听她的话。 三春及黛玉都知道兹事重大,不敢有一丝马虎,纷纷点头答应。 一时贾母看迎春身上穿的太素净,便又道:“到了元宵节那日,你们都好好打扮一下。这个时候就不要想着什么俭朴婉约了,只管捡那最华丽的裙子、袍子,最好的头面穿戴上,让你们大姐姐看见也高兴些。 要是谁屋里短了的,只管提前来告诉我,我给你们筹备。可不要闷着不吭声,到时候又拿不出来!” 贾母主要是对三春说的这话。黛玉的吃穿几乎都是她在经手,所以是知道的,就怕三春姐妹有不知道收捡,或是弄坏,或是根本没有这样的情况。 好在看迎春、探春、惜春都点头,并无为难之色,这才放心。 倒是贾宝玉听到贾母这句话神色一动,插话道:“我常听人说二姐姐奶妈的儿媳妇是个仗势欺人的,而且又贪财,她可有盗取过姐姐的东西?” 贾宝玉自然没有常听说,要是他听到了,自然就把人给收拾了。 他只是忽然想起原著中迎春的奶妈婆媳两个就都不是好东西。 一个仗着奶妈的身份,私拿、克扣迎春的东西。另一个就更可恶了,居然丝毫不把迎春放在眼里! 本来上次他处置家中豪奴,一并就连府中可恶的管家婆子们也剔除了不少。只因为迎春奶母一家在府里地位并不高,居然并没有受到牵连。 贾母听了更是不悦,因问迎春道:“竟有这样的事?” 在贾母看来,连贾宝玉都听说了,可见其人有多么嚣张跋扈。 迎春连忙解释道:“没,没有。奶母虽然对我多有管教,不过也都是为了我好。 至于柱儿媳妇,她就是稍微嘴碎一些,也没什么……” 贾母大概知道迎春的性格,因此听了迎春的话也不尽信,只是看向贾宝玉,让他说。 贾宝玉见迎春丰润的脸蛋上满是羞红之色,知道她心软,不忍心告她奶母。另一则,这种事说出来也伤体面,所以她并不想无端生事。 “罢了,也许是底下的人互有私怨,所以故意栽污陷害也是有的。” 贾宝玉如此说了一句。 既然迎春只想安稳,他也不想拂她的意,强行生事。毕竟这里不是原著,说不定这一世,迎春的奶母婆媳两个并不敢那样行事也说不定。 以后他会注意一些迎春屋里的事,但有实情,再打发出去就是了。 只有王熙凤在旁边,嘴角微不可查的露出一些嘲笑之意。 果然是软弱怕事的二丫头。两个府里最强势的人物主动要给你撑腰都不敢说实情,也就难怪要受些窝囊气了。 贾母一听贾宝玉也只是风闻,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想起一件事来,骂他道:“你倒好,你二姐姐屋里一点风言风语都放在心上,我难得给你一件好的衣裳,你就全然不在乎,眼睛都不眨一下,说送人就送人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笑了起来,因为这已经不是贾母第一次拿这话来埋怨贾宝玉了。 “哎哟,老祖宗,宝玉错了还不行吗?为这您老人家都说我多少回了?得,明儿我就去找那姓顾的,厚着脸皮叫他把衣裳还给我好吧?” 贾宝玉举手投降状。 王熙凤凑趣道:“宝兄弟瞧见了,那日你还说把它送我,你看要是我没脸没皮的要了,这会儿能脱得了干系?” 她先是这样说笑一句,然后又道:“不过老祖宗你不知道,就是宝兄弟送衣裳这一件事,如今可是在京城出了名儿了。 前儿琏二出门去亲耳听见了,那茶楼酒肆都已经把这件事变成书本传唱呢。 回目我都还记着,叫什么,对了,叫做: 落魄解元寒冬临街卖馔文;贵公子巧遇赏识豪赠千金裘。 啧啧,老祖宗,您说稀奇不稀奇?咱们家宝兄弟,如今可是传奇人物了,走到哪儿,说起咱们贾府或许都有人不知道,但要是说起咱宝兄弟,那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贾母一听,确实觉得一奇,下意识的问道:“当真?” “比真金还真呢。” 贾母沉默了一下,还是看着贾宝玉,道:“你要真那么看重他,给他几百一千银子都好,何必把那件衣裳给他……” 贾母陷入碎碎念当中。 贾宝玉却知道贾母并非气舍不得,只是有些念旧而已。那衣裳毕竟是她收藏了好些年的珍贵之物。 对此贾宝玉只能报以歉意。 若是照贾母说的,直接送一堆银子,那也太俗气了,哪有如今听起来这般有气度和令人追捧? 贵公子豪赏一千两白银? 感觉像是嫖花魁! 黛玉看着贾宝玉,目光思索。 她没看见过那件衣裳,不知道究竟有多好,竟然真能值千金? 她看中的是,贾宝玉果然并非市侩俗人。 她知道,便是贾琏、王熙凤甚至李纨等人,都很看重银子财物。那么贵重的东西,连贾母都舍不得,也就只有贾宝玉,才能仅仅只为一面之缘,引以为知己,便可豪赠千金珍宝! 一时又想,却不知道,我与他,是否可算知己? 正想着,忽见贾宝玉目光投来,看着她,灿烂一笑。 这一笑,顿时将黛玉的心都暖了。 于是她知道,纵然不是知己,但他们,也已经是彼此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 第217章 归省 一 自宫中准奏元妃省亲,初八九日就有太监出来,看准:何处更衣,何处起座,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等。 又有巡查地方总理太监等,带了许多太监,两府外各处设置关防,挡围帷幔,并指导贾宅众人何处跪,何处启事等等仪注。 另有工部官员和五城兵马司人员打扫街道,驱逐闲人。 一直到十四日晚,所有这一切才全部停妥。这一日,贾府上下人等几乎通不曾睡。 第二日,也就是十五日五鼓,贾母、贾赦、邢夫人、贾政、王夫人、贾珍、尤氏、贾宝玉以及族中另外几个有官爵的,皆按品服大妆。余者也全部盛装打扮。 此时天还未亮,若从空中俯瞰宁荣两府,只见灯火通明,将半片天空照亮。 园中布置更是庄严辉煌。帐舞盘龙,珠帘秀凤,金银彩焕,珠宝生辉。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 静悄悄不闻一丝咳嗽。 街头巷尾,俱已用紫红色的布幔遮挡。贾政等在西街外迎候,贾母等在荣国府大门外静候。 等了半日,忽闻太监来传,元春要黄昏之后方能起身。 众人怅然若失。 然后贾母、王夫人等人自回去休息,却留王熙凤一人照管园中诸事。 王熙凤是个好动的性子,她欣然领命,一时忙着让管事领着太监们去用酒饭,一时又吩咐厮们挑剪灯烛花火、照管器物等,竟也乐在其中。 贾宝玉今日也告假一日,在家迎候元春省亲。 不过他不如贾政等人虔诚,散了之后全部聚集在荣禧堂乖乖的静候着,连话都不敢大声讲,一个个像个闷葫芦一样。 因此,他寻了个机会就往贾母那边而去。 不过,等他到了荣庆堂,才发现这里和荣禧堂一样,都是安安静静的。大家不过坐着喝喝茶,偶尔闲话一两句,便是连他过来,贾母等人也只是点头示意一下。 今日的主角,不是他。 贾宝玉寻了个凳子,坐到黛玉等人身边。 黛玉今日一如三春等一样,锦袍金钗,装扮华丽,更添几分丽质。只是神色有些恹恹,贾宝玉俯身笑问道:“可是累了?” 昨晚,荣国府一众主子几乎都没休息,黛玉自然也不例外。然后又从凌晨开始装扮,又在大门口站着干等了一两个时辰,这一通折腾下来,没有人不觉得疲累。 只是,贵妃回家省亲,何等荣耀之事?便是累着,大家也都心甘情愿。 黛玉闻言,抬起水晶般明亮的眼眸,瞧了贾宝玉一眼,没说话。 “大姐姐黄昏之后才能回家,离现在足有两三个时辰,不如让紫鹃送你回去休息一下,等会儿我来叫你,也不会误事。” 黛玉神色一动,不过看了看周围庄严的氛围,还是摇摇头,表示了拒绝。 这个时候,她才不要表现的特立独行,让那些人说闲话呢。 见黛玉不应,贾宝玉自有办法。他起身走到贾母身边,提议道:“老祖宗,依我看,不若大家都都回屋休息一会儿。 要是一直强打着精神在这里坐等着,等到晚上反而没精神倒不好了。” 贾母一听,看了黛玉等人一眼,又问鸳鸯道:“现在几时了?” “回老太太,现在是未时初。” 贾母想了想,对众人道:“罢了,他说的对,就这么一直坐等着也不好。 况且一个个病的病,弱的弱,也熬不住。” 说了这句,贾母就对三春等道:“你们都去你林姐姐屋里休息一会儿,一个时辰之后再过来,只是记住,不要把衣服和妆容弄花了,到时候添换描补又费功夫。” 三春姐妹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站起来,与众长辈行礼,准备告退。 “宝丫头也跟着她们一道去吧。” 薛姨妈看了端坐着的宝钗一眼,笑道:“倒不用管她。” 贾母摇摇头,竟是诙谐一笑:“也没有她们下去休息咱们干坐着的道理,姨太太要是不嫌弃,就留在我这里,咱们两个作伴。其他人,珠儿媳妇儿来安排吧。” 贾母说着又看了尤氏婆媳二人一眼。 王夫人及时道:“既然如此,让她到我屋里去吧,没得扰着老太太。” 她这是为妹妹解围。任是谁家媳妇,在婆婆面前还能安心“休息”的? 薛姨妈虽然不是贾母的儿媳,但是作为儿媳的妹妹,也是晚辈,自然也不能在贾母跟前造次。 贾母也没强留,笑了笑,便命众人散了。 “宝姐姐,咱们走吧,去林姐姐屋里。” 迎春探春上前拉起宝钗。 宝钗看了黛玉一眼。黛玉便微微挪了一步,也拉着宝钗,甜甜一笑道:“宝姐姐~” 宝钗一笑,点点头。 夜幕降临,宁荣街又恢复了庄严肃穆。 贾政领着阖族男丁站在西街外,贾母领着阖族女眷站在大门外迎接。 终于,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会儿又见十余个太监喘吁吁的打着手板儿过来。 两边的太监见状都会意,都道是“来了,来了”。 果然,没过半晌又是一对穿红袍的太监骑马至西街门外下马,将马赶出围屏之外,便垂手面西站立。少时又是一对,如此来了十来对之后,方隐隐闻得鼓乐之声。 原本翘首以盼的贾府众人,听到这音乐之声,立马垂头屏息。 随着鼓乐之声越传越近,终于看见一对对太监宫女高举着的龙旌、宫扇、雉羽夔头等御用之物进入宁荣街,然后又是抬着销金焚炉的,上面还冒着淡淡的香雾。 之后又是笙鼓唢呐等 等到这些仪仗全部过去,方看见一把曲柄七凤黄金伞威威然而来,紧随其后,便是一顶金顶明黄色的秀凤銮舆被八个红衣太监抬着过来。 以贾政、贾母为首,所有人全部跪迎。 贾宝玉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不同的是,贾政、贾赦、贾母、王夫人等人方跪下,便有太监飞奔来扶。贾宝玉等,就只有老老实实的跪着,直到元春的銮舆进入宁国府之后,方才起身,随着贾母等人,依次序入府。 元春贵为贵妃,代表的是皇家体面。 所以,哪怕是省亲,都要先叙国礼。一切流程、规矩,都由宫中太监和女官负责,贾府只能听候,不得插手。 因此元春入府之后,贾政等人又只得到荣禧堂等候。 不过,自然是随时关注着元春的动向。 元春入府之后,先在“体仁沐德”殿当中更衣,然后才上舆入园。 入园之后,下舆登舟,只见园中香烟缭绕,花彩缤纷,处处灯火相映,时时细乐声喧。 当真将此时贾府的太平景象、富贵风流,渲染到了极致。 元春心头一叹。贾府为迎她归省,建造此园,未免太豪华过度。 一时默默观园,将荟芳溪中,大观园中各种纷繁迥异、美轮美奂的景致一一看过,略改了几处她觉得不合心意或者是不合皇家体统的地方名字。 如将“蓼汀花溆”改做花溆,将正楼大观园之前的牌坊由“天仙宝境”改做省亲别墅等。 然后进入行宫,但见庭燎烧空,火树银花,金窗玉槛。说不尽帘卷虾须,毯铺彩秀,鼎飘麝脑之香,屏列雉尾之扇。 真是: 金门玉户神仙府,桂殿兰宫妃子家! 元春因见园中各处皆有题名,唯独此处没有,便问:“此殿为何无匾?” 引侍太监跪启:“此系正殿,外臣未敢擅拟。” 元春点头不语,自此更加体味到自己与家人之间名位相隔,纵然回家省亲,也难再回到闺阁之时了。 心中伤感却不能表示,元春只得默然,在昭容和彩屏的搀扶下,进入正殿。 第218章 归省 二 再说贾政、贾母等贾家人丁,自元春入园之后,便也进入园子,行至偏殿静候。 等到元春踏入正殿,方有序的排成长龙,来到大观楼之前,给元春请安。 “免!” 金殿照壁,奢华庄严的大观楼之前,随着元春随行昭仪的通传,众人撤离。 请安之后,三献茶毕。至此,国礼叙完,接下来,方是省亲的时间。 元春再也按捺不住思念的情绪,既命更衣,然后弃銮舆,登省亲车驾出园,来到荣庆堂,也就是她从长大的地方。 贾母、王夫人等连忙跟从。 及至到了荣庆堂,祖、母、孙三人见面。元春欲行家礼参拜,贾母等跪伏不跌,元春无法,只得作罢。然后一手挽着祖母,一手挽着母亲,好一番痛哭流涕,畅叙幽怀。 一时元春又挨个见过家中姐妹,见当年她入宫之前,尚在襁褓之间的惜春,如今都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半人高的靓丽姑娘了,更是心中感慨万千,悲喜交加,情难自已。 贾母等见了,俱是默默垂泪。 元春便倾述道:“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儿回家,娘儿们得以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儿我去了,又不知道多早晚才能回来。” 贾母、王夫人听了,更是伤心难明。 邢夫人、李纨等忙上来劝慰,方渐渐止住。 然后元春重新坐回凤椅,因问:“薛姨妈、宝钗、黛玉怎么不见?” 自皇家布告天下,恩准后妃眷属入宫探视之后,贾母和王夫人也进宫探视过元春二三回,因此元春知道薛姨妈如今毗邻贾府而居。 既是毗邻而居,又是嫡亲的姨妈,再没有不见的道理。 于是便命人请进来。 一会之后薛姨妈进来,欲行国礼参拜。元春立命叫请,然后亲手扶着姨妈,温情问候一声,便看向两个表妹。 果然发现此二姐妹与旁的姐妹不同,当真娇花软玉一般! 便笑道:“果然一个清丽淡雅,一个灵秀动人,难怪以前宝玉入宫的时候,常对我提及你们。” 宝钗、黛玉二人被贵妃如此夸赞,两人皆是一羞,相视一眼,默默退下。 元春也在将薛姨妈扶起之后,回坐到了上方。 黛玉此时方想起方才元春话中的深意,原来,他竟和他姐姐提过我……想到此处,黛玉心中难免羞意难平。 不过,随即她又想,并不只是提及我,还有宝姐姐…… 于是,又生怀疑之心的黛玉,便悄然开始打量旁边的宝钗。见她生的那般珠圆玉润,肤色白美,特别是今日难得穿金戴银,盛装打扮,更添了几分贵重端雅之气。 黛玉嘴角,微微往下一咧。随即又想,便是如此又怎样,如今宝哥哥被赐婚,将来我自己尚且不知如何一个道理,又怎么还有资格去疑她呢? 黛玉如此胡思乱想,面上自然有些抑郁之色,好在此时大家的目光都在元春身上,倒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宝钗也没注意黛玉,她今日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贾府的大姐,传言中的贵妃娘娘,也就是贾宝玉的亲姐姐。 这些日子来,贾府和宫中诸人为了省亲所筹备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及至今日,数百近千宫中的宫女、太监组成的浩大仪仗开进贾府,那种恢宏的格局,庄严的气度,每一样都令她心中荡起涟漪。 原本,这也是她父亲临去之前希望她走的道路,也是她曾经幻想过的归宿。 而她也知道,穷尽她所有的才华与美貌,只怕最后也难以企及元春现在的高度。 天下女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元春如今,无疑是光芒万丈的。 她带着崇敬的目光向此时的元春看去,只见她: 头戴凤冠,耳垂明珠,面色华丽,宛若朝霞。身穿一身金灿灿的黄袍,其上镌着彩凤。体态雍容绝美。 她就这么端坐在七彩绚丽的凤椅子上,便宛如一副传世的美人图案一般。 其庄重之美,令宝钗心中叹服。 若无此等姿容仪态,哪怕她出身在贾府,也不会有此夺天地气运的造化! …… 贾宝玉跟着贾政入殿行参。所谓形参,便是族中男丁循例面见和奏话。 贾政是元春生父,父以女贵,所以走在最前面。 本来贾宝玉辈分低,但是因为他身居要职,所以越过诸位长辈与堂兄,与贾珍并排入殿。 虽然如此,但却根本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实际上,不单是他,除了贾政之外,所有人在此时都没有资格说话。 因此,他只安心的做好听众。 隔着珠帘,只听元春泣对贾政道:“平民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然一家老幼能常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但骨肉分离,细想,终无意趣。” 声音中,充斥着对家中亲人长辈的无限眷恋与离别经年的感慨。 贾政听了,心中亦是悲感,却不敢表露,只是奏回:“臣贾政,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娘娘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华,祖宗之福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 且今上体天地生生之大德,降不世出之隆恩,吾等虽肝脑涂地,岂能得报于万一?伏愿圣君万寿千秋,此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 贵妃娘娘亦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圣上体贴眷爱之隆恩也。” 元春别家多年,先时虽在皇后宫中与贾政匆匆一面,却不能畅叙亲情。 此时归家,原本有许多话想要对父倾诉,但见其父囿于国体,言语间全是恪尽职守,丝毫不敢逾礼,终知君臣有别。 因此只得收敛情绪,细细道了一声:“女儿谨记父亲教诲,愿父亲以国事为重,暇时善自保养,切勿记念。” 话已至此,贾政一想,终觉无话可回,便回了一句:“另有,园中所有亭台轩馆,皆系宝玉暂且题名。若其中有一二处稍可寓目者,请娘娘别赐名为幸。” 大观园乃是元春行宫,论理旁人无权拟名。故而,贾政言,若其中有一二处娘娘还喜欢的地方,请另外赐名才好。 贾政等人告退出殿。 随即就有太监来传:“贵妃娘娘请贾将军入殿。” 这在贾宝玉的预料当中,因此和贾政等人告辞,便随着引领太监,进入早已装扮一新的荣庆堂正厅。 第219章 省亲 三——游园 “宝玉,快进来!” 贾宝玉刚入殿,还未来得及参拜,便听见元春那迫不及待的呼唤声。 贾宝玉正在犹豫这一跪还要不要奉送的时候,珠帘内侍奉的昭仪已经将帘子打开。见此,贾宝玉呵呵一笑,自然就走进了。 “姐姐。” 贾宝玉走到元春近前三步外,拱手一拜,亲切的叫了一声姐姐。 元春眼眶登时泛红,她站起身来,两步走下台阶,抓住贾宝玉的双臂,便睁着一双满含热泪的眼睛看着他。 如此过了一会儿,见贾宝玉一直含笑以对,目光中没有半点生分之意,她便再也忍不住将他揽入怀中,嘴里呼道:“宝玉~!” 元春自养在贾母膝下,后来贾宝玉出世,贾母亦是钟爱,便也同样接到荣庆堂抚养。 贾母年岁大了,已无心力再像当初教养她那般教养贾宝玉,因此贾宝玉孩提时的识文断字,都是元春所教授。 那时她于贾宝玉而言,说是亦姐亦母毫不为过。 后来她长到十六岁,家族安排她入宫做女史,她去了。但是心中对于亲弟贾宝玉仍旧时常牵挂,放心不下。 只是宫廷墙深,只得偶尔寄回家书一封,询问安否。 原本以为这辈子再难有姐弟相逢的那一日,谁知道一日时来运转,竟得帝后青睐,点为皇妃。 从此,终于有机会再见到贾宝玉。 不过皇宫之中,规矩之大,礼仪之多,令人生畏,不敢有丝毫逾越之处。 因此,纵然后来贾宝玉日渐成器,在宫中当了官,她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他,但是同样没有亲近的机会。差不离,也就隔着凤帘说几句话。 此时回家,可以这般近距离的看着日思夜想的亲弟弟,听他亲切的叫着自己姐姐,她的心中那种感动,怎不叫她落泪? 一时无人劝阻,她就揽着贾宝玉,流泪涕泣。 贾宝玉双手微微举起来,很想像她那样,抱一下自己这位悲伤逆流成河的姐姐,安慰她一下。 不过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宫女、太监,贾宝玉为元春着想,放在她腰前的还是没放下去,只是慢慢垂下。 虽是亲姐弟,但是该避讳的还是要避讳。深知流言威力的贾宝玉如何不知道,在那深宫中,流言是可以杀人的。 想到这些,贾宝玉顿时放下被元春怀抱住时的旖旎,轻声安慰道:“姐姐,别哭了,老祖宗她们还看着呢,仔细她们笑话你。” 明明不好笑的一句笑话,偏偏在元春听来,竟是无比的欢喜,没忍住“噗呲”一声,破涕笑了起来。 今日回家,所行所见,全是对她的尊敬与仰视。 唯有此时,方听到一句以她真正想听到的口吻说的话! 是呀,一家人就该说说笑笑的,可是,如今她们如何敢笑话她?她倒希望贾母等人能够笑话她。 知道贾宝玉故意如此说是在劝她不要哭了,因此松开贾宝玉,再次上下打量一番,也笑道:“长高了,长俊了,也懂事了……” 周围的人配合着发出一点点适当的笑声。 贾宝玉腼腆的一笑,“扭捏”道:“哎呀,姐姐想夸我也不能委婉一点,这么直接,叫我怎么好意思。” 贾宝玉本是好意,要把元春的泪意全部打消。不过显然他学撒娇的本事没学到位,很明显的就叫人看出他的故作扭捏。 “呵呵呵。”元春又笑了。 若非之前有在长春宫见过贾宝玉几次,心中大概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如今的个性,否则,她还真不一定能接受面前这个略微犯二的弟弟。 不过人都是这样,她的心中对贾宝玉充满爱怜之意,便是贾宝玉做出这般不得体的举动,在她看来,也是十分可爱养眼的。 她都嫌看不够。 一时王熙凤、尤氏二人将园中筵席布置整齐,前来邀请元春游园。 最先时元春刚回府,叙的是国礼,所以一切都要按宫中的规矩来。现在是元春和一家团聚的时间,其他多余的太监宫女都已经被请下去吃饭、喝茶去了。而元春接下来的时间,是可以自由支配的。 当然,元春不可能自己想一出是一出,所以,行程还得贾府来安排。这也就是之前贾府忙乱的主题。 听说游园,元春也来了兴致。 之前不过是在御舟之上,略略看了一番园中景致,未曾一处处细看,此时正好弥补。 又想起之前贾政所言园中各处匾额都是贾宝玉所题,便知他定然是对这园子极熟悉的,所以命他为向导,亲领众人游园。 贾宝玉欣然领命。 于是,由贾宝玉领头,贾母等众人簇拥着元春,大家一起步入园内。 为了元春省亲,贾府做了大量的准备,各种玻璃风灯,灯笼,彩绣等等喜庆好看之物,应有尽有,将整个园子装点的美轮美奂。 可能贾府唯一没有料到的便是,元春会等到了晚间才归家。 晚上,自然没有白日游园方便。 好在贾府原本就在园中各处挂满了大红灯笼,各种树梢头更是挂了不计其数的玻璃风灯。知道元春晚上才回来之后,王熙凤又命在许多原本不到之处也挂了灯笼,又备了足够的蜡烛和灯油添换,务使不耽误元春游园。 因此,此时整个园子,早已灯光弥漫,照的犹如白日一般。 贾宝玉心想,园中最好的景致,莫过于有凤来仪、蘅芷清芬、杏帘在望、红香绿玉等,这几处地方是必须要走的。 为了让元春少行路,也为了节约时间,所以入园之后便领元春先自红香绿玉(怡红院),准备一会过沁芳桥,依次到有凤来仪(潇湘馆),再到秋爽斋等处,然后是杏帘在望(稻香村),再是蘅芷清芬(蘅芜苑),最后至正楼大观楼。 却说元春来到园中第一个大的建筑当中,只见房舍金碧辉煌,屋内四通八达,屋前又是高曲长廊,其下桥流水,当真是好一处富贵风流之地。 元春乍然见之,又思之之前所到过的行宫正殿,其庄严威势,便是许多皇家别院也不可及,于是道:“以后这园子切不可再像今日这般奢华靡费了,便是如此,都已经过了。” 众人皆知元春之意,都点头应是。 元春这才将此处细看了一遍,最后来到正屋的匾额处,看着上方高题“红香绿玉”四字,方知寓意院中栽种有海棠和芭蕉。 但她觉得绿玉二字不妙,玉字早被世人用俗了,别的不说,单看贾宝玉、林黛玉等人的名儿便可知。 因此脱口而出:“不若改为怡红快绿为是。” 她本是随口一说,只是贾母等早备有人传话,她此言一出,未及众人离开,便有人飞奔传至贾政耳中。然后贾政便急命贾珍、贾琏二人负责,命令工匠立刻开工雕刻,如此不过半个时辰,一张崭新的“怡红快绿”的牌匾便被抬进园子,替换了原来的红香绿玉匾额。 且说元春等人出来怡红快绿,一路向西过沁芳桥,沿途欣赏了几处的景致,至有凤来仪。 有凤来仪地处幽静之处,石子铺路,翠竹夹道。加上地势开阔,院内又有大株的梨花树和芭蕉树,还有从沁芳溪引流而来的一股清泉穿过,越发显得清幽怡人。 元春见了,心中比怡红快绿喜爱十分。 游了大观园西南角的有凤来仪,然后在贾宝玉的引导之下沿着沁芳溪往北向走,又细细的游了秋霜书斋、杏帘在望、蘅芷清芬等处。 元春心中愈喜。 过了蘅芷清芬,便到了正楼大观楼,此时时入三更,于是方入正殿。 此时殿内陈设齐备,元春免谢请坐,于是众人告罪落座,开始大摆筵席。 第220章 归省 四——作诗 贵妃之宴,并无太过可描述之处。 她一人独坐,凤姐、李纨等人亲持羹把盏。 贾母、邢夫人、王夫人三人坐另一席相陪。 贾宝玉和姐妹们又坐一席,不过他们的席面上就只有些许点心、茶水,连一样菜色也无。 也就是说,他们连和元春一起用饭的资格都没有。而且,这并不是宫中差人的安排,而是贾府自身如此安排。 元春显然亦对这样的筵席没有意趣,只略略吃了两口,便命撤下。 于是秦氏亲自捧来漱瓮,元春漱了口,之后元春就命摆上文房四宝,将自己之前所见之处,择其喜爱者赐名、赐联。 有凤来仪(注意,这些只是轩馆内正屋门上的匾额,非地方名字)因其内多斑竹,故赐名“潇湘馆”; 红香绿玉之前已改做怡红快绿,现赐名“怡红院”; 蘅芷清芬赐名“蘅芜苑”; 杏帘在望赐名浣葛山庄; 另有赐“缀锦阁”、“廖凤轩”、“紫菱洲”等名,“梨花春雨”、“桐剪秋风”等匾额,不可胜举。 最后,为整个园子书题一绝云: 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天上人间诸景备,芳园应赐大观名。 至此,大观园之名诞生。 又将正殿赐名“顾恩思义”殿,并题一联: 天地启宏慈,赤子苍头同感戴; 古今垂旷典,九州万国披恩荣。 仅此一咏一联,便可看出,元春才情,远在三春之上。让贾宝玉不禁想起前一世当中,元春的判词: 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兕相逢大梦归。 前一句好理解,不过赞其容貌才情,云迎春三姐妹皆比之不过。后一句虽然不太好理解,但总不是好的预示便是,也可由此推测元春最后不好的结局。 一个肩负家族荣辱兴衰,且容貌与才情胜过三春姐妹的一代贵妃,最后也只能在那清冷的深宫中,孤独的死去。 令人悲伤叹惋。 想到这里,贾宝玉更加能明白,元春今夜为何屡屡动情、痛哭。元春在宫中的日子,定然是不幸的。 贾宝玉不由又想起那位叶皇后,虽然她总以端庄和高贵的姿态出现,但是多见她几次,贾宝玉总能在她身上,看见孤寂和落寞之感…… 若是他的感觉没错,那么从皇后和元春这两位宫中绝对尊贵的人来说,她们都过的不如意,那皇宫当中上万的年轻女子,她们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些贾宝玉都无从知晓。 他也做不了什么,甚至就连他的姐姐他都帮不了,只能心中暗想到,今夜尽力让元春过的高兴一些。 元春写完最后一联,见众人对之赞不绝口,因谦逊道:“我素乏捷才,也不擅长吟咏,今夜聊以塞责,不过是充于其数,不负斯景斯园而已。 况且我素所知,家中姐妹、弟媳多有才情者,不如趁此良辰,皆按自身才之大,随意择园中一处景致,作成一匾一咏,与我一观,倒不必为我微才所缚。” 彼时顾恩思义殿内,筵席早撤,又搬了许多桌椅条案、笔墨纸砚进来。姐妹们原本都静候着,此时听到元春果叫她们作诗,都有些跃跃欲试。 元春又看向贾宝玉,笑道:“宝玉本为读书士子,又擅长吟咏,自然和她们不一样,需得多作一些才是。” 贾宝玉遥遥一笑:“姐姐有何要求尽管提来,只是到时候若作不出来,姐姐可得为我保密,不要宣扬出去。毕竟弟我在京中,还是颇有名气的。” 元春一听,只是喜笑颜开。 “你放心,自不会故意刁难于你。因这园中景致,潇湘馆与蘅芜苑二处我之最爱,次之怡红院、浣葛山庄,此四处当为园中四绝。 你便以此四处,各作五言律一首,可使得?” 元春确实没刁难的意思,不限格律,自没什么太大的难度。 不过贾宝玉还是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弟尽力……” 于是走到已经在开始动手的姐妹们面前,插了一个位置。 给景致题咏,只要是学过诗词格律的人都会。况且今夜又非为扬名,只为家中作诗取乐,因此所作只需要押韵,多少有点意思在里头也就行了,如此打闹自然难不倒贾宝玉。 回想潇湘馆中的景致,随意一思,一首清新格调的五律便已经出炉。 抬头一看,黛玉已经收笔,正百无聊赖的在偷瞧他。宝钗也拿起自己的稿纸轻轻一吹,显然也已经作好。 贾宝玉心头一动,故意对黛玉打了个眼色。 黛玉本来在贾宝玉看向她的时候就别过头去了,后来瞥见贾宝玉给她使眼色,她又讶 然转头,双眉紧蹙,疑惑的看着贾宝玉。 等到看见贾宝玉给她做口型:“杏帘在望……” 她瞬间明悟:二哥哥这是叫我帮他替作一首! 她顿时来了精神。 原来黛玉自诩才情高于众姐妹,之前元春作诗的时候便猜到元春会让她们也参与。 她当时便下决心,定要大展其才,将众人压服。 要是连贾宝玉也压过,那她肯定会更高兴。 可惜,元春最终只命她们作一匾一咏,如此,她也不好违命多作,因此就随意作了一首了账,心中正不得劲儿。 她看贾宝玉之时还在想,也就是你亲姐姐,才让你格外展才。要是她是我姐姐,我也能作四首出来,且未必没有你好…… 如今见贾宝玉主动让她机会,她自然高兴起来。 细细思索一番,一首别出心裁的五律顿时跃然纸上。 趁着众人不备,她悄悄将稿纸揉成一团,丢到贾宝玉的面前…… 贾宝玉此时才将蘅芜苑一首作好,猛然发现飞了个纸团过来,他自是一把抓住。 抬眼一看,众姐妹们都已经收笔,都看着他们的动作偷笑。 二哥哥林姐姐他们真大胆,当着娘娘的面居然敢公然作弊…… 其实哪里只是姐妹们看见了,上面贾母等人甚至元春都瞧见了。 元春微微一笑,自不在意,只是命探春将她们的题作先拿上去…… 探春就把她们五姐妹外加李纨的作品给元春呈上。 这边贾宝玉看了一眼黛玉的抄,发现竟是很熟悉的一首,他心道了一句世界真奇妙,然后就准备誊录。 忽见宝钗微微扬着脖子瞄黛玉的抄…… 贾宝玉便多心了,觉得宝钗这是在暗示他,他便一边誊录,一边偏头声道:“宝姐姐,我还差怡红院一首,不如姐姐替我作了吧。” 他觉得他这么做是为了公平起见,一碗水端平。 宝钗一愣,立马回道:“你自己作不行啊……” 宝钗又非黛玉,她只是纯粹的好奇才偏头瞧的,哪里是贾宝玉想的那样。 贾宝玉见宝钗拒绝,且脸上并无作伪的表情,他才知道自己误会宝钗“吃醋”。不过话已出口,自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个,我才尽了,一时也想不起别的来,求姐姐帮个忙。你看林妹妹都帮我……” 许是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会下降,宝钗一听,竟信以为真。 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元春正在认真的观看她们的诗稿,无暇他顾,这才平复了一下心境,想了想,提笔随意作了一首。 虽然元春早有声明:不必为她微才所缚。 但是宝钗却不欲张扬,行“功高震主”之事。便是连她之前那首都是谦虚之词,所以她给贾宝玉作这一首,也不过普通之作。 贾宝玉见宝钗写好了也不给他递过来,就这么放在她自己面前。他笑了笑,毫无顾虑的拿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抄录。 相比宝钗和黛玉的心思,他就随意多了。好与不好他皆敢誊录。 因为他知道,元春也不会在意这些。她在乎的是,今夜可以和家中兄弟姐妹们共所同乐! 上方,元春将李纨、宝钗、迎春、黛玉、探春、惜春六人的诗稿挨次看完,抬头笑道:“果然薛、林二妹之作与众不同,非余姐妹可同列者。” 对于元春这个评价,也没有人不服。 宝黛二人才情比其他人高些,大家有目共识之事耳。 “宝玉,你可作好了?” 元春将宝钗等人的诗稿收起,然后笑问贾宝玉。 “就快了。” 贾宝玉三五下把宝钗替作的“怡红院”一首抄录好,略等笔记干了,便给元春送过去。 元春笑着一张一张拿起来看,一边看一边含笑着夸赞一两句。 待看到杏帘在望一首之时,她凤眸一张,笑道:“这一首心思巧。” 说着,轻声念了出来: “杏帘招客饮, 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 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 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 何须耕织忙?” 笑了笑,元春将后面一首一并瞧了,然后笑向众人道:“这杏帘在望一首,当为四首之冠。” 说着,便命将之前所赐“浣葛山庄”之名废除,改做“稻香村”。 然后将所有诗稿传给探春,让探春等抄录一份给贾母等人瞧,另叫贾宝玉抄录一份传递出去,给贾政等人瞧。原稿她却要自己收起来,以备带回宫去。 却说黛玉在听见元春夸赞杏帘在望一首比贾宝玉其他三首好,自然也就包括了宝钗所作那首。还因此把杏帘在望的名字都改了,她心中自然十分高兴。 因此十分得意的给了贾宝玉一个眼神:皇帝还封你进士出身呢,作的还没我好。 贾宝玉莞尔,悄悄对她竖了大拇指:你牛,下一个状元是你的了! 黛玉几乎秒懂贾宝玉之意,顿时吃羞了,低下头来,脸红红的,煞是好看。 第221章 归省 五——终 姐妹们最喜欢的作诗环节一过,接下来便是看戏。 戏台搭在大观楼之下,从顾恩思义殿内可以看见。台上的戏子就是上次贾蓉、贾蔷两兄弟带人下苏州采买回来的十二个女孩子。 大半年的时间,她们专为迎接贵妃省亲,排了十六出戏。不过今夜元春只点了四出。 戏倒没什么太特别的地方,都是些女孩而已。唯一值得一提的便是,那唱旦的女孩儿,刚一出现在戏台上,便令众人眼睛一亮。 倒不是她美的多么惨绝人寰,十来岁的姑娘,再漂亮能漂亮到哪里去?关键在于,她的那一脸彩妆,加上那副娇娇柔弱的模样,扮相神似林黛玉…… 这就让一众看戏的人乐了。 林黛玉乍一见之,也惊觉这个旦和自己好生相似,本来她也觉得好笑、有趣。 不过随即看见王熙凤等人交头接耳,她顿生疑心: 这群人肯定是在嘲笑我,说我长得像戏子…… 因此,把脸微微一拉,沉着不说话。 王熙凤、迎春等人本来就碍于元春在首,不敢随意说笑,只是说了些悄悄话。此时见黛玉的模样,自然就更不好说了,慢慢的就止住了。 贾宝玉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他觉得凭他在黛玉面前的“面子”,应该可以将此事点破,不单为凑个乐子,而是打消黛玉的疑心。黛玉再如何心思敏感,总不会怀疑自己吧……这个很说不定! 不过贾宝玉最终还是选择闭嘴。 无他,黛玉才刚被他伤害过一次,他怎么忍心这个时候去戳破她的心思。今夜贵妃在旁,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撂脸色,就算有什么委屈不满也只能藏心里。 换个场景,倒是无妨。 好在元春并不曾对黛玉平素的仪态多有了解,她只是觉得那旦生的柔弱美丽,且唱功十分好,她很喜欢。 于是等四出戏唱罢,她便命人叫那旦进来。 不一会那女孩进殿内来,此时她头上已无戏冠,不过彩妆未去。 元春见她眉蹙春山,眼颦秋水,面薄腰纤,袅袅婷婷,好一个娇柔的女孩,因问: “叫什么名儿?” “龄官。” “今年几岁?” “十岁了。” 才十岁…… 元春思之,心下更怜爱几分,即命赏赐她两贯钱,嘱王夫人道:“以后好生教养,莫为难她们。” 王夫人自是应下。 于是元春又对她笑道:“捡你最拿手的戏,再唱两出来。” 龄官领命下去准备。 等到再两出戏唱罢,元春见三更已过,心知留时无多。心中极为眷恋,不知如何表达,思之园中尚有许多地方未曾游幸,便问贾宝玉道:“我观东边尚有几处山峦起伏之处,之前尚未去过,不知其上可有何景致?” 贾宝玉如何不知道元春现在的心情,他只略想便答道:“东边有几处佛寺道观,姐姐若是有意,弟这便领姐姐前往一观。” “好。”元春即命起身。 于是一众人出了顾恩思义殿,往东而行,跨过沁芳闸桥,来到大观园东边。 这边多山峦,如贾宝玉所言,其中有几处庵堂佛寺。 元春也只是略看看,只是到了一处名为达摩庵的所在,她见佛像庄严,便欲参拜礼佛。 于是众人退却,外厢等候。 除了少数几个人,随行的大多数人对于这边都是陌生的,此时都忍不住四下走动观摩一番。 贾宝玉也不列外,他随意走了几步,权当看稀奇的打量着各处的神像。正想着这些神像里面是不是真的都代表一位神仙,忽觉阴暗中伸出一只手来,猛的就把他拖入角落里。 贾宝玉吓了一跳,不过凭着惊人的毅力才没出声。 然后他很庆幸他没出声。 随着一道温软的身躯依偎到他的怀里,只凭着那股香味和袅娜,他就知道是谁了。 这妖精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种地方勾搭他! 不过看着庵内不比别处光亮,他就明白为何她会选择这个地方了。 因为别的地儿,实在没什么机会。 …… 元春在达摩庵中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她向自己的贴身女官抱琴问了一下时辰,心中默算了一下,便无意再往下走,即命回正殿。 距离达摩庵只两百来步的另一处庵堂当中,妙玉尼姑问她的丫鬟:“她们可来了?” 丫鬟又出去探寻了番,回来道:“听她们的人说贵妃娘娘已经回正殿了,怕是不会再过来了。” 妙玉一听,沉默了半晌,道:“既然如此,让她们也不必侯着了,把茶炉子也熄了吧。” 丫鬟听了便依命行事。 栊翠庵是大观园修的最好的庵堂,不过却只住了她和她们姐,以及姐的另外两个伺候嬷嬷,确实显得冷清。 方才听闻贵妃可能要过来,她们姐立马备了最好的茶水准备接待,谁知道,最后竟不来了…… …… 元春回到正殿之后,便命太监们将所有赏赐等物抬进殿内。然后有太监呈上略节,元春看了之后,确认无误,即命照着略节赏赐下去。 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皇妃回家,也算是回娘家。加上又是佳节,自然要给家里众人赐礼才是。 金银彩缎、御酒清钱、珠宝首饰、文房四宝等等之物,不可胜数。 以贾母为重,王夫人、贾政、贾赦、邢夫人次之,姐妹们和贾宝玉、贾兰再次之,余者贾珍、贾琏等又次之……以此分配礼之轻重。 又有数百贯钱,赐给家中仆妇、丫鬟。另有白银一千两,赐给园中各处的管事、杂役、戏子等等。 一通赏赐完毕,立马便有掌事太监进来通禀:“丑时三刻已到,请贵妃娘娘銮驾回宫!” 元春听了,顿时泪目。 贾母等人也是泣不成声,不忍相离。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元宵节! 元春见贾母等人伤心,自己强颜欢笑道:“不必挂念,如今天恩浩荡,一个月准许进内省视一次,见面是极容易的…… 倘或明岁天恩,仍许归省,那时也可再聚,只是,切不可像今日这般再奢华靡费了。” 贾母、王夫人听了一边哭一边点头。 贾宝玉亦受感染,他上前道:“姐姐也不必伤怀挂念,家中老祖宗、太太有我代姐姐照顾,也就和姐姐在家中一样了。 往后弟也可经常入宫探望姐姐。 呵呵,不瞒姐姐,如今弟弟手下可是有很多人呢,若是在宫中有谁敢对姐姐不敬,或是不给姐姐面子,姐姐只管告诉弟,弟带人帮你收拾她!” “好好,姐姐记着你的话就是。”虽情知贾宝玉最后的话乃是逗趣,元春听了也很欣慰。 不说皇宫里谁敢欺负她,便是真有,贾宝玉一个外臣,难道还真敢带兵去帮她撑腰不成? 因看着贾宝玉,似乎想要把他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最终,她知道不可多留,最后扫视了殿内众人一眼,在他们的跪拜当中,登舆而去。 第222章 小事 元春走了。 随着她出宫而来的大量太监、宫女以及官兵如潮涌一般退出宁荣两府。 轰轰烈烈的贵妃省亲,落下帷幕。 贾母和王夫人等哭了一阵儿,终究被众人劝阻,然后扶出园去了。留下王熙凤、尤氏、秦氏三人,协调调度,收捡器具、安置首尾。 贾宝玉看了秦氏一眼,对方却一派若无其事的样子。贾宝玉心中暗自对她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遵从贾母之命,送薛家母女回去。 薛姨妈自是百般推说不用,说都忙了一天了,大家都累了,让贾宝玉自回去休息。 贾宝玉却执意相送,不但送出园子,而且过了街直送回薛家。 “好孩子,既都来了,不如先喝盏热茶再走不迟……” 薛家门口,薛姨妈邀请贾宝玉进屋。 贾宝玉便要推辞,宝钗却先道:“他明早还要当值,妈就不要与他客套了,让他早些回去歇着才是。” “是了是了,我竟忘了。你宝姐姐说的对,好孩子,快回去吧,早些歇着,今儿可把你累坏了不曾?” 薛姨妈连忙改口,催贾宝玉回家,贾宝玉笑着摇摇头,又行了礼,正准备走。 “宝钗,送送你宝兄弟……” 贾宝玉莞尔,回头无奈一笑:“这么送过来送过去,等明日也送不完,姨妈,宝姐姐,你们都回屋去吧。就这么几步路,我丢不了。” “呵呵。” 薛姨妈自己也笑了。 于是贾宝玉最后看了宝钗一眼,转身带着丫鬟、小厮们回府。 荣庆堂,绛芸轩。 晴雯和香菱等看袭人回来,却没看见贾宝玉,都上前询问。 袭人道:“二爷在杜姨奶奶屋里” 晴雯下意识的道:“杜姨奶奶不是住在外面吗?” 袭人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今儿太晚了,二爷吩咐,让姨奶奶今晚就住在府里,等明儿再出去不迟。” 杜秋娘的身份是姨娘,是贾家的妇人,今日自然也要回府迎候元春。 不过,她和赵姨娘等人一样,没资格进顾恩思义殿,之前一直在偏殿候着。 贾宝玉在这一点上,并无意与这些旧规矩抵触。饭是一口一口吃的,做什么事都不能操之过急。 若是硬要抬举杜秋娘,她自己只怕反而不自在,以后都不敢回荣国府了。 “这么说,今晚二爷不回来了呀。” 晴雯的声音有些遗憾,随即反应过来这么说有些“失了身份”。环顾了众人一眼,做出一点儿不在意的样子,直接出门回自己的房里去了。 旁边黛玉的屋里,黛玉也在问紫鹃:“宝玉回来了没有?” 紫鹃自然不知道,给雪雁一个眼神,雪雁便出去了,一会回来,如实禀告。 黛玉一听贾宝玉居然在他小老婆屋里,两道细淡好看的眉头顿时紧紧的蹙成一条线 回来一段日子了,对于杜秋娘的存在,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一直没见过。 不过,对此她倒是没给贾宝玉什么脸色看过。 这种事,在这个时代再寻常不过了。况且又非贾宝玉出去寻花问柳带回来的,而是二皇子赐予的。 所以,虽然她喜欢怼贾宝玉,但是在这一点上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好怼的地方。 只不过,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一想到自己在这边关心他,他居然跑去他“姨娘”那边温存去了,她自然高兴不起来。 紫鹃见黛玉不悦,心头一笑,一如既往的,将她打听到的关于杜秋娘的消息告诉黛玉。 黛玉孤高,一般是不屑于去闲谈八卦的。 所以,她的情报,大多都是紫鹃给她收集,然后她被动接收。 当听到紫鹃说了一句:“听她们讲,当时二爷虽然将人带回府里了,但是却并没有圆房” 黛玉顿时把她啐断,骂道:“谁让你说这个了!羞也羞死了。” 这个时代,女孩子十五六岁嫁人是寻常,十三四岁也不奇怪。黛玉立马就十三岁了,自然也隐隐懂一些 只不过,对她们这种大家闺秀来说,这种话题,不到出阁,她们是不可能多说一个字的! 紫鹃是丫鬟,丫鬟小姐妹之间,自然没那么多讲究,时常会说一点。 此时见黛玉不听,她自然换了话茬,又给她说些别的,黛玉方渐渐专注了。 黛玉听到最后,除了听出其人貌美如花,又多才艺,心中生出想要看一眼的念头,就没有更多的关心。 又知道贾宝玉今晚大概不会过来看她了,也就没有精神再等着,卸了妆,洗漱之后,就准备睡觉。 谁知紫鹃刚给她盖好被子,她还在闭着眼睛胡思乱想,根本没有睡意的时候,忽觉屋里有异动。 睁开眼睛,就见不知何时贾宝玉居然出现在屋里,而拿着烛台的紫鹃面色羞红,伸着手要打他。 黛玉顿时道:“你又欺负紫鹃?!” 贾宝玉无话可答,只得对紫鹃做了个抱歉的神情与手势。 没办法,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紫鹃已经为黛玉吹了烛台,唯有她手里还拿着一盏。 贾宝玉便过去想夺下。谁知紫鹃不察,下意识的一躲,他的手就摸到她前面去了 紫鹃见黛玉被惊醒,也不好意思状告贾宝玉,只得羞愤的瞪了贾宝玉一眼,将烛台重新放下,自己转身出去了。 面对黛玉狐疑的眼色,贾宝玉讪讪一笑,然后坐到她的床边,解释道:“刚才进来,没留神踩了她一下,谁知道她那么小气,还敢打我。” 可惜,这种说辞又如何让黛玉信服。黛玉虽懒得起身,却躺在自己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不许欺负紫鹃!” 紫鹃是她最好的丫鬟,黛玉很尊重她的。 贾宝玉看黛玉说的认真,便也点点头。 如此黛玉方略过这一茬,翻了个身朝着里面,低声道:“我要睡了,你又来干什么。” “来看看妹妹。” 贾宝玉伸手给她把被子掖好。 谁知黛玉却不领情,等他掖好,又翻了身过来。 这下贾宝玉可以看清黛玉的面容,见她小脸略微不愉,故笑道:“谁又得罪妹妹了?” 黛玉便把贾宝玉一瞅:“你怎么不多陪陪人家!” 贾宝玉一听就知道黛玉说的是谁,他笑道:“怎么,你连她的醋都要吃?” “谁,谁吃醋了” 黛玉到底稚嫩,如何是贾宝玉的对手。贾宝玉一句话,就让她的兴师问罪变成无边羞意。 看黛玉将头半埋在被子里,贾宝玉心下好笑。 他也不想多耽搁黛玉休息的时间,只是觉得就这么走了又有些单调,便想给她来一个晚安吻之类的举动。 谁知道,才刚刚掀起她的小被子,还没等他吻下去,就被看穿他诡计的黛玉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推离开她的床。 “你该回去歇息了” 黛玉把全身埋在被窝里,只有一只抵制侵略的手伸出来。 “呵呵。”贾宝玉微微一笑。将黛玉纤细的手臂拿下,给她曲折放回被子里,然后在她不见脸面只见头发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说了句“好好休息”,然后转身回屋。 &/div> 第223章 出府 第二日一早,睡的正香的贾宝玉被一阵讨厌的声音吵醒。 “二爷,二爷” 不耐烦的嘟哝一声,对比外面的寒气与被窝中温软舒适氛围的巨大差异,他翻身抱着怀中肉嘟嘟的抱枕继续睡。 床边,袭人见叫不起自家二爷,只得伸手去拉香菱。 香菱揉了一下眼睛,看见是袭人,顿时不敢再贪睡,翻身爬起来。 这下贾宝玉没法,只得跟着坐起来,顺道摸了香菱一把。 袭人见贾宝玉很是不爽的看着她,笑道:“不是我不让二爷再睡了,二爷等会还要上值呢。” 贾宝玉伸着胳膊,任由两个俏丫鬟给他穿好衣裳。 他自然不是真的看袭人不爽,相反,袭人这般“忠于职守”,才是贾宝玉最满意她的地方。 “什么时辰了?” “再有一刻钟就辰时了。” 才睡了三个钟头,难怪脑袋这么晕。 不过,想到这里贾宝玉就更要表扬袭人了。昨儿袭人同样跟着跑前跑后,一直没机会休息,今日还是能起的这么准时。 他不相信袭人是铁做的,只能说明,这丫头把他的事看的比什么都重,到了时辰就能起来。 想比之下,没心没肺的晴雯,昨晚就提前睡了,这会儿怕是也还没醒 因此,为表嘉奖,贾宝玉在她给她系腰带的时候,搂过她狠狠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啵” 香菱在一旁看红了脸。 袭人更是吃羞,嗔了声“别闹”,然后快速的给贾宝玉整理好衣裳,就出去领着备好洗漱热水的小丫鬟们进门。 服侍贾宝玉洗漱好之后,见贾宝玉要走,袭人连忙道:“昨晚大奶奶就打发人来说了,今儿让老太太多睡一会儿,就不在老太太屋里摆早饭了。二爷的早饭,一会厨房做好了会派人给二爷送过来。” 她以为贾宝玉是急着去贾母屋里吃早饭。 贾宝玉点点头,仍旧去了。 香菱便上来问:“袭人姐姐,二爷这是急着去做什么?” 袭人看贾宝玉走的方向,想了想,道:“对了,今儿杜姨奶奶还要回去照管养生堂,二爷兴许是去送她去” 如此一想,袭人顿生万千情绪。 若是这样,二爷对那杜姨奶奶也未免太上心了些。 心中刚泛起一点酸气,立马就悔悟过来不该。二爷这么做,越发说明二爷是个重情义的人,等将来自己也做了二爷屋里的姨娘,那样他会不会也对我 袭人突然感觉脸上发烫,没敢继续深想。瞅了脸上一派了然神色的香菱丫头一眼,袭人心下想:说她傻吧,她识文断字比万人都强,说她聪明吧,自个儿占了得天独厚的条件,都这么久了,还没挣上个姨娘的身份,真是 “香菱,你去厨房看看,二爷的早饭好了没有,要是好了,就拿回来。记得,这天儿冷,得用那最厚的盒子,把盖儿盖好了拿来。” “哦。” 贾琏今早被王熙凤死命叫起来帮忙料理元春省亲后的一大摊子事。 遇上有两件原本就是贾母屋里的名贵物件给贾母送过来,鸳鸯代为收下。 正要走,忽然看见抄手游廊那边走过来两个美人儿。特别是那走在前面的,身姿绰约,袅袅婀娜,一身华丽的襦裙,手臂上挽着一鲜黄色妇人披帛,竟是个从来没见过的绝色美人儿! 贾琏也算是见过很多美人儿的,比如家里的黄脸婆主仆,比如他从苏州带回来的那位名妓。但他觉得,她们统统都不如眼前这位清丽动人不,甚至一半都没有! 贾琏一时也猜不到这是谁,他也没心思去猜这是谁,只是看呆了眼。 杜秋娘带着丫鬟小紫过来给贾母辞别,中间看见个二十多岁,面貌英俊的年轻贵公子打量看自己。她只微微一想便知是何人,因此轻轻屈身做了万福的礼,便越过他,来到鸳鸯身边。 “鸳鸯姐姐,老太太可醒了?” 一听见这道声音,贾琏顿时感觉心都酥了。如此天籁之音,配上那般绝世的容貌,时间竟有此等美人儿! 贾母的房门前,鸳鸯皱眉看了还不走的贾琏一眼,然后给走过来的杜秋娘行了一礼,道:“姨奶奶是来向老太太辞行的吧,老太太昨晚睡得迟,现在还没醒。 姨奶奶若是没有重要的事,不如等老太太醒了,我代为通禀一声就好。” 鸳鸯知道贾母心中不在乎杜秋娘,自然不会去叫贾母起来见她。 杜秋娘更有自知之明,闻言赶忙道:“如此那就多谢姑娘了。” 不管能不能见到贾母,她离开荣国府,都要走这一遭。 见鸳鸯点头,杜秋娘就不再犹豫,带着小紫继续往东,朝着王夫人院里而去。 等她们两个一走,贾琏顿时按捺不住情绪,急忙跑到鸳鸯身边:“她是哪房里的姨娘,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鸳鸯瞥了他一眼,不冷不淡的道:“宝二爷从山东带回来的,琏二爷觉得会是谁屋里的? 我劝琏二爷还是收着些心,免得到时候兜不住嘴,给弄得里外不是人。” 鸳鸯是贾母最信任的丫鬟,贾母屋里的大小事几乎都是她在经手。所以,虽然只是个丫鬟,但她在府里的体面,却远非常人可及。 平时连邢夫人和王夫人对她都是客客气气,和颜悦色的。 因此,虽然鸳鸯的话十分不客气,但是贾琏听了却没有一丝怒意,反而尴尬的看着鸳鸯,讪讪道:“瞧鸳鸯姑奶奶说的哪里话,我岂是那样的人。再说,既然是宝兄弟屋里的,谁还敢起别的心思不成,咳咳。” 最后轻咳两声,掩饰内心的尴尬。 “琏二爷心里清楚就好。” 鸳鸯说了一句,也不想再和贾琏说话。方才贾琏的神色她可是全瞧见了。 两府里,谁不知道贾琏是个见异思迁、喜新厌旧,且荤素不忌的人。要说他刚才没起别的心思,鸳鸯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不过也如贾琏所说,以如今贾宝玉的地位,贾琏只要不蠢,应该都不敢生出歪心思。 只是,就怕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她一个丫鬟该管的,之前提醒贾琏一句,已经是她多事了。她从小在荣国府长大,不希望家中无端生事。 另一边,杜秋娘到了王夫人院自然也没见到王夫人。 从王夫人院里出来,小紫小声对她道:“小姐,刚才在老太太院里那个男的是谁呀,我看他对小姐不怀好意!” 杜秋娘眉头一皱,看了周围一眼,道:“他应当就是大人的堂兄,府里的琏二爷。还有,没影的事,你别浑说。咱们在这府里本来就位卑言轻,要是再传出别的话来,就算大人不疑,只怕以后也不能再进来了。” 小紫面色一变。小姐的体面可就是她全部的体面,她怎么可能让小姐名声受损。 “要不我去告诉大人。” “别” 杜秋娘看着小紫,小声道:“你怎么一惊一乍的,不说是不是你想的那样,便是,你就这么直愣愣的去告诉大人有何用? 就算大人不疑咱们故意挑拨家里的关系,只怕也会觉得我太多事了” 杜秋娘才学很高,看过太多的名人列传。她知道,从来红颜祸水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就算贾琏真的看上她,只怕贾母等人也不会怪贾琏,反而怪她妖媚惑主。 “那小姐说怎么办?” “最多,咱们以后少回府,尽量避开也就是了。大家族,不就是这样的么。” 小紫一听,虽然心头觉得这样很没面子,但她也知道,小姐这么做才是对的。 见小紫想通了,杜秋娘笑道:“走吧,咱们回养生堂。这会儿,堂里怕是该用早膳了。” “就是呢,咱们也还没吃早饭。我都说了干脆小姐在府里吃了再出去,干什么一定要急着回去,大人昨晚不是还说了要送小姐出府,小姐怎么就不能等一会儿。” 小紫兴许上辈子是冤死的,所以才这么喜欢抱怨。 杜秋娘温婉的笑道:“堂里的事比较重要,再有,大人说要送我们,是他有心。只是他昨日忙了那么久,等会还要上值,咱们这又是车马齐备的,何必再劳烦他出来一趟。” 说着,两人已到二门。这里早有婆子给她叫好了马车。 自从贾宝玉当众宣示杜秋娘的姨娘身份,贾母为了面上过得去,也给杜秋娘配备了两个粗使婆子,两个丫鬟。 这是府中姨娘的配置,贾母在这一点上,并没有苛待。 正要上车,忽见贾宝玉大跨步走来。 杜秋娘连忙放下裙摆,向着贾宝玉迎过去。 “大人怎么来了” 贾宝玉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 “我怎么来了?昨晚我没和你说过我要送你出门?你倒好,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追着你的行程,紧赶慢赶,总算是见到你老人家最后一面!” 贾宝玉的话让周围的婆子和赶马车的小厮们纷纷露出笑容。二爷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 不过,二爷可真疼姨奶奶! 一些原本不知道还听了些风言风语,以为杜姨奶奶没分量的人,心中顿时收起轻视之心。 杜秋娘自是羞红了脸,双手绞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我” “我什么我,做错了事就得接受惩罚。”贾宝玉一步跨上马车,回头见她不动,便伸出手,“冷冷”道:“还不上来?” 杜秋娘无法,只好面如血红的递上自己的纤纤素手。 她自然清楚贾宝玉的惩罚通常是什么意思。 小厮们见主子上车,立马就要赶车。 小紫急了,连忙小声提示道:“别,大人又不和我们一道走,你们做什么” 众小厮一愣:不走二爷上什么马车? 不过随即看着旁边两个婆子那一副过来人的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些通了人事的小厮们,心下慢慢就懂了。 哇哇,二爷这也太厉害了吧,难道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临幸姨奶奶? 于是,一个个小厮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面前的马车。都在想,那厚厚的帘子里面,现在该是什么情景。 好在,不过十来个呼吸,贾宝玉就钻了出来。如星的眼眸只扫了他们一眼,一个个就赶忙打起正色,再也不敢露出一点异样的表情。 “好好照顾你们小姐,有什么事记得第一时间派人和我说。” 对着小紫嘱咐一句,贾宝玉如来时一般,飘然而去。 这边,婆子小厮们等小紫也上车,便开始启程。 他们都已经清楚的知道,杜姨奶奶在宝二爷心中的分量,一个个都在心里盘算着,以后要对姨奶奶更加恭敬些。不然万一要是姨奶奶吹个什么耳边风,那谁能吃得消?! 那些年府里一手遮天的赖爷爷,不都被二爷罚在这深宅大院里跪了足足一夜,腿都差点跪废了,最后一家人还都给撵到庄子上去了。 更别提,那差点被杖毙的吴管家了 贾府的奴才,永远都是最会捧高踩低、看人下菜碟的。 &/div> 第224章 失而复回 元春省亲后留下的大滩子事,贾府足足收拾了两日才算完。 经过两日的休整,贾母等人也算是养回来了精神。 这一日,贾母静极又思动,想起很长时间没看见湘云了,便又派马车去接。 湘云来到贾府,只是一派开心,与黛玉、迎春等姐妹嬉笑玩闹,自比在保龄侯府中快意十倍。 贾政在工部的差事十分轻松,除了上朝的日子劳苦些,其他时候,只需要到衙门里点个卯就行。 今日他又早早地回府,在自己书房看书。忽闻下人来报,说门下有位叫顾鼎臣的儒生求见。 贾政一愣,随即命人请进来。 顾鼎臣之名,贾政亦有所知。加上他本来就喜欢文化士子,乐于提点,也就是旁人所言的礼贤下士。对方身负解元功名,登门拜访,足以引起贾政的重视。 顾鼎臣显然没料到贾政会接见他,他的投名帖上写的也是拜见贾宝玉。 不过贾政乃朝中前辈,又是贵妃生父,能亲自接见他这个落魄举子,已经算是纡尊降贵了,所以他表现的很谦恭守礼。 贾政愈发欣喜。 “不知顾公子今日登临寒舍,可有何要紧之事?” 寒暄片刻之后,贾政询问道。 顾鼎臣坐在下首抱拳一礼,让书童将一个宽大的纸匣子呈上来,然后对贾政道:“回政老,学生此来,一则为感谢贵府二公子赏识赠衣之情。二则,虽然得蒙二公子赏识,但是此衣实在太过贵重,学生实不敢窃留,因此今日特来奉还。” 说着,双手将手中锦盒恭敬的放在贾政面前。 贾政略感意外。贾宝玉得了贾母一件雀金裘,后来又送给顾鼎臣之事他自然知道。 不过他也是从小富贵惯了的,又是贾宝玉的事,他自然没太放在心上。那小子,主意比老子正,每回刚想教诲他一番,显露一下做老子的威严,只是刚说两句,就会被他有理有据的回应弄的无话可说。 他又非胡搅蛮缠之辈,因此一来二去,也就不管贾宝玉了,甚至察觉家里的事都被贾宝玉插手,他都快被“架空”了也不在意。 反正,他也不喜欢管那些俗事。 当然,这是内情,在顾鼎臣面前,他自然不会说什么有失父纲威严之事,因此只道:“即是他相赠与你,岂有我再收回的道理?顾公子还是拿回去吧。” 顾鼎臣弯腰执礼:“非是学生矫情,故作清高。若是寻常之物,学生自当收下,铭记二公子恩德便是。 但是此物,学生是万万不敢收的。 学生已经打听过,此衣名为雀金呢,乃是先时极北之地俄罗斯国皇室为与我大玄修好,派使节送与我邦之物,每一件都价值千金,贵重无比。 学生出自寒门,无官无职,岂敢僭越,私留此等珍贵之物。 原本早欲登门奉还,只是恰逢新春佳节,学生情知贵府事务繁忙,不敢擅自造访,因此等到今日,才敢上门。 请政老务必将此物收下,以安学生之心。” “这……” 贾政顿时无言以对。他本就不擅长虚言诡辩,所以虽觉得就这么把东西收回不太好,但是对方说的有情有理,他不知如何拒绝。 顾鼎臣见状,再次一拜。 “那,既然如此,老夫就代他暂且收下……” “多谢政老成全。” 一听贾政答应,顾鼎臣再无迟疑,躬身道谢之后,便开口告辞。 贾政顿时挽留:“顾公子何不多留一会,想必宝玉也快要下值回府了。 到时候你们二人见过面再走,岂不更好?” 顾鼎臣眉间一动。他今日此来确实有见贾宝玉一面,相谈一番的打算。 不料贾宝玉竟不在府中。 他素来不喜与这等侯门公府打交道,一则有他孤傲的性格原因,更重要的是,如今他被首辅点名批评,三年之内是不可能入朝堂的了。 当此之时,他更不愿意多与权贵之家来往,不然必有人恶意揣测,言他无法科举入仕,便转身巴结权贵,积极专营…… 这是他的骄傲所不能忍受的,所以最终还是拒绝了贾政的挽留。 等顾鼎臣一走,贾政叹惋道:“可惜了,如此文采精华、谦恭守礼的读书人,若是没有抨击时政,只怕今科已中首甲,步入朝堂,前程无限,可惜,实在可惜。” 贾政自顾为顾鼎臣惋惜了一番,随即命令左右:“将此物送到宝玉的屋里去。” …… 湘云和迎春姐妹在黛玉的屋里玩了许久,三春姐妹因为约好回去洗头,所以先走了。 湘云便拉黛玉说:“林姐姐,咱们去看爱哥哥回来了没有” 黛玉喜静不喜动,之前姐妹们玩时已经费了她好大精神,因此道:“你去吧,我睡会儿。” 说着已经向着炕边走。 “哎呀,你也太懒了,马上就要吃午饭了,你睡什么睡?” 湘云不想让黛玉睡觉,黛玉只是蹙眉瞅着她。湘云没法,只得撂下她往贾宝玉屋里来。 进了门,正看见贾宝玉屋里的几个丫鬟围着说话。 “你们说什么呢?” 湘云直接跑到她们身边问。 众人见湘云来了,都笑着招呼,并让奉茶。 只是湘云却不理会这些,因为她也看见了丫鬟们之前围着观摩的东西。 “呀,好漂亮的衣裳!” 湘云最喜欢这种亮晶晶又有英气的东西了。 “这是二哥哥的衣裳不是?” 她用手摸着上面的金线、雀羽,口中赞美连连,一边又问丫鬟们。 晴雯等便把这件雀金裘怎么来的,又怎么去的,最后又回来了这一系列周折与湘云讲了。 湘云听了自是惊讶,然后见猎心喜:“那我能穿一穿二哥哥的衣裳吗?它太好看了!” 可巧今日贾宝玉屋里的大总管袭人不在,晴雯又是个最不讲究的人,听了便笑道:“好呀,正想找个人穿来给我们瞧瞧,二爷的衣裳我们丫鬟可不敢穿,可巧云姑娘来了,就穿给我们瞧好了。” 因此拉着香菱、麝月,就给湘云披上。 湘云欣然接受,等她们将暗扣扣上之后,更是原地转了好几圈,一个劲儿的追问“怎么样?”、“好看吗?”云云。 晴雯上前撩起湘云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咯咯笑道:“云姑娘穿这身衣裳,倒更显出几分英气来,就是衣裳还大了些,都有些拖到地上了。” 众丫鬟也道好看。 湘云更高兴了,又转走了几圈,让丫鬟看够了之后,也不准备脱下来,就轻提着衣摆跑了。 晴雯等自然也不会阻拦。 “林姐姐,你瞧瞧,这件衣裳好不好看!” 湘云直接跑回黛玉屋里,将正倚在炕上看书的黛玉唤醒。 黛玉放下书,坐起身一瞧,也道:“哟,好漂亮的衣裳,从哪儿来的?” “二哥哥屋里的,说是叫什么雀金呢你说好看不好看?” 黛玉一听,顿时明了了几分。 又见湘云穿着贾宝玉的衣裳,有洋洋得意之态,便没好气的道:“你不是想问我衣裳好不好看,是想问我穿在你身上好不好看吧。” 湘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还不是一样” 见黛玉没有晴雯她们那么给面子,湘云觉得有些无趣,就不给黛玉玩了,又提着衣摆跑了。 这回,她去了贾母正屋里。 那里人多,够她“集赞”。 荣庆堂正屋里,贾母正半眯着眼睛,听鸳鸯给她念书听。 忽见一半大小子跑进来,她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宝玉来啦。” 然后才发觉不是。 坐起身来,推着老花眼镜仔细一瞅,顿时没好气的道:“原来是云丫头。” 然后才惊觉不对:“这衣裳你从哪儿来的?” 湘云蹦蹦跳跳的来到贾母跟前,左右扭了扭腰身,问道:“老祖宗,你瞧瞧。” 说完见贾母只是皱眉,便道:“是二哥哥屋里得来的。” “不是说这件衣裳被他送人了吗?” 贾母惊讶。 湘云就略略解释了几句,说是那人又给送回来了。 贾母听了,这才了然,然后也不追究东西送出去又收回来好不好这样的情况。 能看见这件衣裳回来,她很高兴,因向鸳鸯道:“别说,云丫头穿上这身衣裳,比穿裙子更好看了。” 鸳鸯自然笑称是。 屋里还有一些丫鬟、婆子,也笑盈盈的附和。 湘云荣耀感顿时集满,扭捏了一下,扑进贾母怀里撒娇。 贾母笑呵呵的,一手摸着湘云的脸,一手在衣服的羽毛上摩挲。 不是她小家子气,这件衣裳她收了有多年了,就说等贾宝玉长大给他穿。谁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转身就送人了,真是 如今好了。 屋里有婆子上了年纪,跟了贾母更长的时间,知道衣裳的来历,便说了出来。 说是那年老荣国公新逝,又逢朝廷嘉奖勋臣,所以内务府赐了府中大批贵重之物。 这件雀金呢就是其中之一。 那个时候,贾宝玉才几岁呢 贾母听了叹道:“所以呀,他们小孩家哪里知道这东西来的珍贵,只管图大方,就送旁人了。听我唠叨,只怕心中还以为我小气,舍不得似的。 殊不知,我嫁到他们贾家五十多年了,那时候第一代两位老国公爷都还年盛,也就是他们家最鼎盛的时候。 那时候,府里哪里是现在这般光景。 我老婆子虽然没什么福气,也是沾了不少光,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见过,没享过? 若只是千把两银子的事,他们爷们家都不心疼,我心疼个什么。 他们哪里知道,这里头,有着他爷爷的影子,所以我才想让他多珍惜一点。” 众人听了贾母这番话,那老一些的,了解过贾府曾经历史的,皆有唏嘘之色。 那年轻的丫头子们就不懂了。如今府中这样的富贵,还不及以前,那以前的贾府是什么样,她们想象不出来,因此只好看着她们唏嘘 湘云不是很关心这个,只是知道这件衣裳的贵重,心中更加喜欢了。 &/div> 第225章 湘云哭鼻子 荣庆堂内,贾母等人因为一件衣裳陷入追忆,忽然有丫鬟来说贾宝玉已经回府了。 贾母见贾宝玉赶上了家里的午饭,顿时吩咐厨房加菜 湘云却是趁着众人不理会,悄悄溜了出来。 沿着抄手游廊过了穿堂,到了外面的一个院子里,通过月洞石窗发现贾宝玉正从对面走过来。 她小心思一动,准备吓贾宝玉一下,便提前躲在拐角处,约莫等贾宝玉过来了,便突然一蹦,跳到走廊上,娇喝一声:“哈~!哎哟。” “什么玩意儿!” 贾宝玉从衙门回府,走在自家也不太留神,突然前面现出一只“孔雀”,他下意识的骂了一声,并直接伸手将对方打倒。 倒也不算是打,就是一掌按着那“孔雀”的头推了出去。 湘云也是操作失误,没算好贾宝玉走过来的距离,因此蹦出来的时候差不多直接跳到贾宝玉的身上。这样的情况,任何人都会下意识的防备。 此时被贾宝玉一掌打到地上,坐了个屁墩儿,也不好意思叫疼,只是揉着,一脸苦大仇深的看着贾宝玉。 “怎么是你。” 贾宝玉此时才看清这不明生物居然是史湘云,连忙把她拉起来。 “哟,好疼呀” 湘云许是真的摔着了,被贾宝玉扶起来还一边护臀。 贾宝玉见她面色不像作伪,便拿开她的手,道:“真摔着了?我瞧瞧。” 一边说一边就给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并揉了揉…… 湘云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她年纪小,和贾宝玉两个从小玩闹惯了的,加上大正月,身上穿的也厚,所以贾宝玉给她拍两下她也觉得没什么。 但是当贾宝玉给她揉的时候,感受到伤处疼痛感减少的同时,她也猛然记起来,她还是个女孩子…… “呀。” 湘云顿时顾不上那一点疼痛,推了贾宝玉一把,自己往后一站。 她的身后是栏杆,身上穿的又是精贵物件,只听“嘶啦”一声,衣裳被划破的声音。 湘云低头一瞧,只见漂亮的孔雀羽毛,有两根已经脱落,半吊在衣摆间。 湘云唬了一跳,连害羞也顾不得了,顿时弯下腰查看。待发现是金线被挂断,羽毛也折了两根,且插不上去了,她顿时眼睛就红了。 “怎么办,我把它弄坏了。” 湘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贾宝玉本来还以为会面临湘云的声讨。虽然他是无心,但毕竟是他先把她推倒了,然后还揉了她的小屁屁。 随即就见她居然开始伤心落泪,贾宝玉奇了。 湘云可不是这么容易哭的女孩子。 后来发现不是因为他,而为的是衣裳挂破了,他才走上去,瞧了瞧,笑道:“怎么这回这么小家子气了,不就是一件衣裳嘛……呃,这件衣裳怎么这么熟悉?” 贾宝玉脑袋上顿时冒起两个问号。 湘云哭道:“这本来就是爱哥哥你的衣裳,如今,如今我把它弄坏了……” 贾宝玉眉头一皱,大概猜到点什么。不过怕湘云误会,他并没有表现出情绪来,而是拍拍她的脑袋,温和道:“一件衣裳而已,破了就破了,也值得你哭?这可不像云妹妹的风格哦。” 湘云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不知道,方才老太太还说,这件衣裳对她来说很重要,转眼就被我弄坏了,可怎么办呀。 老太太肯定会生气的,要是我婶婶知道我弄坏了这么贵重的东西,也肯定会骂我的……” 听到湘云第一时间提到她婶婶,贾宝玉立马明白了什么。 保龄侯府他去过两次。 表面上看,确实还维持着开国侯府的气派和体面,该有的排场一样不落。但是贾宝玉还是能透过一些细节看到,保龄侯府底子已经空了,比贾府前两年还严重的多。 就算他看不出来,也还有前一世的记忆在。原著当中,史湘云可是悄悄和宝钗抱怨过,说她婶婶逼着她们女孩做女工,常常做到很晚,为的就是节约一点请绣娘的钱…… 由此可见一般。 这件衣裳抛开别的不谈,确实值很多银子。湘云第一时间想的肯定是她赔不起! 她是父母亡故,寄居在婶婶家的……所以她会这么想并不奇怪。 她肯定也知道贾母不可能让她赔,但若是她婶婶知道她在贾府这边闯了祸,必定要百般说她。 长辈言语攻击的威力,贾宝玉前世深有所知。更别说,湘云还是寄人篱下……从她的反应来看,她婶婶以前定然没少骂过她。 念及此,贾宝玉顿生怜爱之心。 他轻轻给她擦掉眼泪,笑道:“好了,多大点事,也值得我天不怕地不怕的云妹妹哭鼻子?走吧,等会老太太要是问,我就说是我追着你玩闹,不小心扯坏的,如此老太太就不会怪你了。” 湘云一听,立马感激的看着贾宝玉,不过没有立刻答应,显然让她把过错推到贾宝玉的身上,让她难以心安理得。 但是她又确实怕惹贾母生气。 贾宝玉猜测的只是一方面,实际上她早被她婶婶抱怨惯了。她最担心的,还是贾母不高兴她,以后不派人去接她过来玩了。 她不喜欢待在那个家里! 贾宝玉见她扭捏不语,以为她对这个建议还不太满意,觉得毕竟衣裳穿在她身上弄坏的,多少脱不了罪责,便另外道:“这样吧,云妹妹现在去我屋里把衣裳换下来,就当是还给我了。往后就算老太太想起来,我就说是我不小心弄坏的,那她老人家再心疼也没法了。” 这个说法就毫无破绽了,湘云再不好意思,也觉得这么做对她来说是最好的。又看贾宝玉目光温和真诚,终于还是收了眼泪,脸红红的点点头:“谢谢你宝哥哥。” 此时此刻,她觉得有这么一位好哥哥爱护着,真的是太幸福了。要是他是我亲哥哥就好了…… 贾宝玉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宠溺道:“和我还这么客气。” 说着便牵着她往前走。 只是之前那一跤可能真是摔得不轻,此时湘云走起路来,还一拐一拐的。 贾宝玉瞥见,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在湘云羞恼的神色中收敛,然后道:“不如我背云妹妹走吧,顺便让你李灵姐姐进来帮你敷点药。小小年纪,要是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都怪我,之前没看清,这才让你受伤了。” 说着贾宝玉在原地蹲下。 “啊……” 湘云显然觉得让贾宝玉背她也太难为情了。 “不用了,我还能走。” 湘云本能的拒绝,并准备绕开。 只是刚走两步,确实有痛感传来,她下意识伸手搭在贾宝玉的肩头,免得摔。 贾宝玉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顿时就把她贴在背上背了起来。 “害什么羞,本来就是因为我受的伤,我自然得负责把你背回去。” 贾宝玉大步往降云轩走,一边说道。 湘云伏在贾宝玉背上,十分难为情。不过闻言还是立马道:“不是的,不关爱哥哥的事,是我自己贪玩要吓爱哥哥才会摔的。” 贾宝玉笑了笑。手上用力,将湘云往上掂了掂,心下一叹:“果然还是小丫头,还没什么起伏感……不过,也兴许是衣裳穿的太厚了。” …… &/div> 第226章 惹急了我,就成全你 背着湘云回到绛云轩,丫鬟们见了都很奇怪,都问怎么了。 贾宝玉一边把湘云背到里面炕上,一边道:“没什么,就是她和我顽笑不小心摔了一跤,你们谁去把李姑娘请进来,给她瞧瞧看伤着哪里没有。” 一个丫鬟自去了。 贾宝玉又吩咐丫鬟们把湘云身上的衣裳换下来。 麝月和茜雪便过来接过了服侍的工作。 “呀,这里怎么掉了”麝月心思细,忽然发现雀金裘破了一处地方,立马惊呼出声。 湘云羞愧的低下头。 贾宝玉便给她一个不要声张的眼神。 麝月顿时明了,与茜雪对视一眼,便默不作声的将衣裳收起来,又将之前湘云换下来的外裳给她穿上。 湘云换了衣裳之后,下地踩了踩,发现没那么疼了。又不好意思多待,便说:“爱哥哥,我好了,不用麻烦李姐姐了,我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走。 “不行。”贾宝玉把她拽住,敲了她脑袋一下。 “真不让人省心,必须瞧瞧,要是伤着筋骨可是玩笑的?” 湘云委屈巴巴的,却也没法,只得乖乖留下。 “云丫头怎么了?”黛玉不知何时也走了进来,娇声问道。 她是听丫鬟说有人看见贾宝玉把湘云背进门,特意过来瞧瞧情况。 待听说湘云摔了,顿时关心起来。 一时李灵过来,贾宝玉暂避。 李灵如今已经和荣国府一干贵妇、小姐们熟络了。 大家族的妇人们都娇贵,经常就有个什么头疼脑热、发烧感冒之类的小问题。 李灵医术高明,又是女孩子,自然要比外面去请郎中快捷方便。 加上李灵性格好,也不张扬,所以府中的小姐都叫她李姐姐,丫鬟们则亲热的叫她李姑娘。 “伤着哪儿了?” 李灵放下小药箱,对湘云问道。 湘云扭捏了一下,指了指后面。 李灵莞尔一笑,见丫鬟们已经关好了房门,又遮了屏风,她便命湘云趴在床上,把她的裤子撂下 细细查验按摩了一番,又问了湘云两句,最后笑道:“无妨,只是髀骨磕到了,擦点药,不过两三日就会好的。” 一听到结果,湘云立马翻身起来,把裤子穿好。在二哥哥屋里光屁股,真的好羞人的! “谢谢李姐姐。” “不客气。” 李灵留下一小瓶药,让湘云每日早晚擦一次,然后就告辞了。 走到外间,看贾宝玉正坐在桌边品茗,她瞥了一眼,匆匆一礼便背着药箱要走。 “站住。” 李灵脚步一顿。 贾宝玉站起来,无奈道:“怎么和李姑娘说句话这么难呢,好歹咱们也算是有些交情。是不是只有我也生个病或者摔个跤,才能以病患的身份和李姑娘说话呢?” 听到贾宝玉说交情,李灵心头顿时一跳,想起前年自己遇险 待听闻后面一句,她脸上又露出一抹笑意。但是在转身之后就已经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宝二爷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听着呢。” 声音清清冷冷的。 “奇了怪了,刚相识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呀”贾宝玉嘀咕一声。见李灵皱眉,便立马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和你哥哥在府中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什么不遂意的地方?” 李灵看了贾宝玉一眼,似乎在说:就问这个? “多谢宝二爷关心,我和哥哥都很习惯,并无不遂意的地方。” 医者,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重的,因为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什么时候就生个什么病之类的。 所以,贾府的下人对李家兄妹都很客气,便是为了以后自己生病,能劳动大驾毕竟李家兄妹看病都只需要给点药钱甚至根本不要钱。 “那,药房里要缺了什么药之类的,你只管去账房支取银子,我已经和账房交代过,他们不敢推搪。” “嗯。” 李灵目光直直的看着贾宝玉,似乎在问:还有没有? 贾宝玉很少遇到有人这般难交流,因此也去了大表关心,笼络人心的意思,只是道:“府里除了老太太、太太,其他人的话,你们不用太理会,毕竟你和你哥哥都是我的朋友,只是客居在此,没有义务帮别人看病。” 荣国府人丁数百,若是每一个都把李灵当做免费医师用,那她都不一定忙的过来,哪里还有时间研习医术?丫鬟婆子们就罢了,外院那些糙汉子,可能也不大方便。 “我知道了,宝二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走了。” 李灵点头一礼,转身离开。 “好” 贾宝玉一个“吧”字还没说完,李灵就已经走了。无法,贾宝玉就命屋里一个丫鬟代为送送。 然后坐下喝了一口茶,他就笑了。 凭他长时间混迹女儿堆的经验,加上最近几次李灵看见他时异常的反应,综合来看,这个李灵多半是对他有了些别的意思,所以 “装什么装,惹急了我,就成全你。” 贾宝玉低笑了一句,不过看见黛玉和湘云走出来,他立马闭了嘴。 “怎么样?” 等湘云等走过来,贾宝玉自是要关心一番。 黛玉道:“李姐姐说没什么大碍,擦两三天药就好了。” “那擦了没?” 贾宝玉的追问,让湘云低下来头。毕竟伤在不太好启齿的地方,贾宝玉的关心让她有些害羞。 “那还不回去让翠缕丫头给你擦一遍,快去快去!” 贾宝玉一看样子就知道还没用药,因此就推赶她走。湘云心头顿时不乐,只是思之贾宝玉帮他隐瞒过错,到底不好意思此时给贾宝玉作对,因此只是看了他一眼,过屏风往黛玉屋里去。 她到荣国府都是和黛玉住一起。 黛玉却没跟着她走,而是小步走到贾宝玉身侧,审视了他一番,道:“之前云丫头还一蹦一跳的跑,怎么转身就受伤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你问我我问谁去?” “那你怎么把她背回来了?” “刚好碰上。” 贾宝玉随口应对,见黛玉狐疑之色更深,他做出不可思议之态:“怎么,难道林妹妹还以为是我把她推倒的?” 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是贾宝玉此时一句反问,倒让黛玉消去大半疑心。 贾宝玉连丫鬟都舍不得下重手打一下,又怎么会欺负湘云呢? 因此她也就略过探究这一茬,转而问道:“对了,之前云丫头穿的那件衣裳可就是之前老太太抱怨你送人的那件?” 黛玉这么一说,贾宝玉也才想起,看向麝月。 麝月回道:“是老爷让人送过来的,应当是你送的那人不敢要这样珍贵的东西,所以给送回来,老爷便收了。” 贾宝玉心道果然如此,又看了麝月一眼。 小丫头懂什么,人家哪里是不敢要,只是不想欠太大的人情而已。 贾宝玉早已派人打听过。顾氏在山东,可是商贾巨族! 贾政今日可算是坏了他一件好事。若是今日贾宝玉在府里,他可以保证顾鼎臣这件衣裳还不了! 但是没办法,再怎么说贾政也是他老子,贾宝玉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找他晦气。 看来,还要想办法再把贾政架空一点 对了,若是按照惯例,元春封了贵妃,皇帝再怎么也该给贾政升官了。 多半会升到外地做地方大员,到时候,倒是方便他第二次肃清贾府弊政。 &/div> 第227章 议 在贾母屋里用过午饭之后,贾琏进来回话。 说园中一切具已收拾停妥,若是贾母没有别的说法,贾政已经决定,后日开始封园。 实际上就是代贾政来问一问,贾母是否还要进去看一眼。 贵妃娘娘的行宫,他们自然没有资格使用,只能封存起来,留待往后元春再次归省时使用。 不过贾政仁孝,又知贾母喜欢园子,所以才来请示一番。 贾母一听,果然心头不大乐意,但是也知道贾政的考虑是没错的,因此只是点点头,让他们自行处置。 贾宝玉看了黛玉和湘云一眼,发现她们二人也面色郁郁。黛玉还好,到底进园子游过几次了。 但是湘云才就上次去过一回,虽然只去过一回,但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大观园!而且,她还有好多地方都还没走到,如今就这么封园了,真是太可惜。 “呵呵。” 贾宝玉对她二人笑了笑,在她们投放过来的目光当中站起来,对贾母和贾琏道:“按理说娘娘游幸过的园子,确实该恭敬的封存。 只是我想着,偌大的一个大观园,山水房舍应有尽有。若是就这么封存起来,长日以往,必定荒废,少了生气,于娘娘福气不利。 所以,今日上午我就已经进去见过大姐姐,面请让家里的姐妹们搬入园中,一则不使花柳无颜,园子寂寥;二则姐妹们在其中读书写字,吟诗作对,也可陶冶情操,不负斯园斯景。” 元春已经是贵妃,位分仅在皇后之下,她已经有资格在宫中召见贾宝玉。 “真的?” 听闻贾宝玉的话,黛玉尚且沉着,只是目中光彩微微。湘云却已按捺不住情绪,她追问道:“那娘娘可答应了?” 贾宝玉看着她笑道:“你探春姐姐她们激动尚且情有可原,你一个史家的大小姐,难道还想和她们一辈子住在一起不成?” 湘云一听,虽然明知道贾宝玉是故意捉弄她,还是忍不住气恼,拉着贾母道:“老祖宗,你看看宝哥哥,就知道欺负我。我就要一直住在这里,陪着老祖宗!” 贾母呵呵一笑,拉着湘云爱抚了几下,也对贾宝玉笑道:“你果真这么与你姐姐说了?她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说好,并言不但迎春姐姐她们,连林妹妹、宝姐姐也叫搬进去” “太好了。” 湘云没等贾宝玉的话说完,立马就高兴的拍了一下手,站起来说了一句“我去告诉二姐姐她们去。”然后就跑了。 只是她或许浑然忘了自己才刚受过伤,猛然一跑,自然吃痛,因此脚步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趄,然后就捂住臀,到底放慢了脚步走了。 贾母见之,问道:“云丫头这是怎么了?” “晌午的时候淘气,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老祖宗不用担心,已经叫李姑娘瞧过了,说没什么事。” “唉,这丫头,就是太好动,也太淘气了些,像她爹小时候” 贾母叹一声,然后又对贾宝玉道:“你姐姐还说了什么?她身子可好?” 贾母自元宵那日见过元春,这几日一直思念,自然很关心。 贾宝玉也知贾母心思,他笑着说:“老祖宗放心,大姐姐一切都好。大姐姐还说了,让林妹妹她们搬进园子之后,不要只顾着玩儿,还要好好读书写字,将来她抽空还要检查功课呢!” 贾宝玉笑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没好气的白了回来。 她才不信贵妃会这么说,定然是他故意编造的话,拿她们取笑讨喜。 贾母再次一笑,于是对还站在一边的贾琏道:“你可听见了?回去就这么与你们老爷说。好好的园子,不让人看,却要封起来。” 元春是贾母一手调养大的,所以,无论她再怎么尊贵,在贾母心中,到底和在贾政等人心中有些不一样。 贾琏讪讪一笑,也不敢质疑贾宝玉是否“假传圣旨”,点头出去了。 等贾琏走了,贾母方笑道:“就你姐妹们搬进园子,你就没让你姐姐答应让你也搬进园子去?” 贾宝玉虽然当官了,在贾母心中却还是她最疼爱的宝贝孙儿。她想着,若是三春和黛玉她们都搬进园子去了,独留贾宝玉一个人在荣庆堂,她倒是高兴,只怕贾宝玉觉得冷清。 贾宝玉闻言也是讪讪一笑:“这个,孙儿如今已经是朝廷命官,怎么好意思再和姐妹们一处浑闹” 旁边的黛玉闻言,这才会意过来,贾宝玉不会搬进去。顿时,方才的开心降低一大半。 若是宝哥哥不进园子,以后要见面就远了。如此,不如我也不搬了 贾母感慨了一下,倒也没说什么。 正说着话,就听宫里来了太监,正是凤藻宫的一个总管。 贾母忙命请进来。 这位总管姓陈,也是上回元春归省时的一个负责太监,与贾府众人都是会过面的。 他领着小太监们,拿着御用黄封的食盒,带来了十几样宫中的精细糕点,说是元春之命,邀贾母、王夫人等一同品尝。 贾母心中感动,便命收下。 又叫太监们下去喝杯热茶。 陈公公笑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娘娘说了,省亲的园子,从今以后都不要封锢,让家中的小姐们还有二公子只管住进去” “娘娘真的让他也住进去?” 贾母指着贾宝玉对陈公公确认道。 陈公公一笑,自是明白贾母的意思,回道:“这是娘娘的意思,娘娘说了,二公子虽然少年有成,但毕竟年幼。功名富贵虽重要,但也不可过度专营,还需得多多读书进益,释放少年中那一股天性,免使将来过于老成无趣。因命二公子也进园子,和小姐们一道学习进益。” 贾母听了点头,给身后的一个嬷嬷使了眼色,意思是让她酬谢这传话的公公。老嬷嬷会意,便领着太监们到偏房去“喝茶”了。 这边贾母才笑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咳咳,大姐姐真心眷爱,我自是由心感激,哪里有什么不满意的。” 贾宝玉心中并无太大的意外。 他的身份虽然不大适合住进园子,但是毕竟年纪摆在那里。另一则,贾政现在是当家老爷,他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未婚娶的少年公子,和姐妹们住一起并无太多不妥。 但是他自然不会主动去说,显得很有些“不稳重”。所以他上午面见元春之时,确实只提了让宝钗她们入园。 而他自己,他就只是单纯的向元春表明了一些他对园子的喜爱之情 元春果然不愧是他的亲姐姐,这么快就意味过来,特意命人传了这么一道谕旨出来。 当然,贾宝玉也不是一定要住进园子去。 实际上大观园就嵌在两府当中,就算他住荣庆堂,以后要进园子找黛玉她们也是十分方便的。 唯一遗憾的就是,袭人、晴雯等丫头子不能齐聚,上演类似原著那样温馨、争斗、打闹的场面了。 说笑一阵,贾母又道:“既然是娘娘的意思,你们也早些收拾一番,趁着开春,搬进园子去吧。到时候你们的住处弄好了,我可要沾沾你们的光,进去好好光会光会呢!” 贾宝玉与黛玉相视一眼,笑道:“必定洒扫庭院,略备薄酒,以待老祖宗大驾光临!” “哈哈哈对了,三丫头她们云丫头去说了,你宝姐姐只怕还不知道。 姨太太往日里对你那般上心,这个时候,你就亲自跑一趟,园子不论哪个地方,只要她喜欢,由宝丫头先挑选,务必把她请进园子去。” 宝钗不比黛玉,虽然也算是客居贾府,但是她有母亲、哥哥,所以有道理推拒。 贾母惯会做人的,自然知道如何做不会让人觉得勉强。 有贾宝玉这个嫡亲甥儿亲自去请,薛姨妈自无拒绝的道理。 贾宝玉领命,自去薛家小院。 &/div> 第228章 宝钗:我就选潇湘馆 来到薛家小院,向薛姨妈陈述元春的恩旨。 薛姨妈很是受宠若惊,直说了些“多谢娘娘”的话。 当然,这就是表面上的功夫。元春的身份,还惦记着宝钗这个表妹,还让宝钗搬进她的行园去住,自然是一个恩典,她们必须要表现的高兴,且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所以对于贾宝玉一说,她自是给女儿宝钗先应下。 不过,却也立马收拾一番,带着宝钗,一道前往荣国府。 她还要看看贾母和王夫人的意思。至少也要得到贾母或者王夫人口上的邀请,宝钗搬进园子里才更加名副其实,以后不让人诟病。 来到王夫人屋里,王夫人自然没有二意,笑让宝钗一道随迎春等人入园读书写字云云。 贾宝玉也知道薛姨妈心底的意思,见她再无疑虑,便与宝钗说去找迎春她们,一起商议以后具体的下榻之处。 宝钗答应。然后贾宝玉就在宝钗的猝不及防当中,拉着她走了。 宝钗虽然难免羞意,但此时也不好责怪贾宝玉,否则更显心虚。 索性暂时由着他。 薛姨妈看他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眼中可见的遗憾之色流露。 王夫人见了,自然明白妹妹在想什么,但她也只能视而不见。笑了一笑,开始和她说起另外一件喜事 院外,宝钗甩了一下手,示意贾宝玉可以松手了。 贾宝玉倒也听话,自然而然的放开。林妹妹的小手可以一直牵着,因为她是妹妹。 但是宝钗是姐姐,又素来端庄自持。若是让她被自己牵着手整个府里逛来逛去,她会不自在的。 未免她以后专心防备,还是不要太过分的好。不然说不定以后这偶尔牵一下的福利都被收回了。 迎春三姐妹住的三间小抱厦就在王夫人院的后头,因此贾宝玉和宝钗出了王夫人院就直接到了迎春的屋里。 却被丫鬟们告知,姑娘们都已经去荣庆堂了。 于是两人又一道往荣庆堂走,直接到黛玉的屋里。 果然这里热闹,大家都在。 “宝姐姐,你可算来了!” 湘云见到宝钗表现的最是高兴,拉着宝钗就开始介绍她们之前讨论的成果,将园中各处地方的优劣都陈述出来,最后问宝钗以后想住哪里。 宝钗看着都有激动之色的迎春等人,却只是淡淡一笑:“那你们都想住哪里?” 湘云不妨:“我也不能常住,自然和林姐姐住一块,她喜欢潇湘馆,正好我也喜欢” 黛玉忙把她打住,吃吃一笑:“老太太可是说了,让宝姐姐先选。” 宝钗坐下:“我倒是不妨,随意哪儿都行。” “那可不,先不说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便是按着长幼次序来,也该宝姐姐先选,咱们才敢选呢!” 宝钗便看了黛玉一眼,这丫头,又在故意刁难人。 她便沉吟了下,回忆上次大家一起进园子逛的时候各人的反应,力争不与众人的喜好相重合。 还是湘云看出这是黛玉故意使坏。她素来最喜宝钗的人品性格好,见不得黛玉“欺负”宝姐姐。 “,就林姐姐最讨厌,园子里那么多的好地方,难道还不够咱们几个分的?偏她爱搞鬼! 宝姐姐,我跟你讲,之前我们已经说了好些。迎春姐姐和惜春妹妹都不喜欢太大的地方,正好紫菱洲建在溪水上面,旁边就是暖香坞和藕香榭,中间又有竹桥连接,以后不论是下棋还是钓鱼,都最是方便不过。 到了晚上,还可以卧听流水之声。 惜春妹妹又想和迎春姐姐住的近些,所以她们就想住那儿。 偏是三姐姐心大,她一时说蘅芷清芬,不,现在是蘅芜苑了,一时说蘅芜苑好,一时说秋爽斋好,一时又说稻香村,对了,还有也好,究竟也不知道她想住哪儿! 宝姐姐不用理她,只说宝姐姐你最喜欢哪里就是了。” 宝钗一听,心思一动,看向贾宝玉:“你呢?” 贾宝玉微微一笑:“若是姐妹们不和我抢的话,我就选了。” 宝钗点头。 是除了大观楼正殿之外,最雕梁画栋,最是富丽堂皇的地方,确实适合贾宝玉住。 毕竟其他人都是女孩子,住那样太豪奢的地方都不怎么好。 如此一来,宝钗也瞬间明了黛玉为什么会选潇湘馆了。因为和潇湘馆分列大观园南边(建筑坐北朝南,南边就是正门所在),一左一右,互为门户,都是顶好的地方。 黛玉自是猜到贾宝玉会选,加上潇湘馆也确实清幽雅韵,所以她才会选定潇湘馆。 至于迎春和惜春,一个性格柔软,喜欢安静,一个年纪小,又有些依赖迎春,会中意沁芳溪西岸边那一排小巧精致的建筑也不奇怪。 至于探春,性格爽朗大气,所以点的那些地方都是宽敞大方的。 随意想了这些,宝钗倏忽笑着,看向黛玉:“颦丫头方才不是定要让我先选吗,我倒是觉得,潇湘馆最是清幽气象,深合我意。还有那房前屋后的几排竹子,更是深得我心,若是定要我选,我就选潇湘馆好了。” 众人一愣。 黛玉最是心思多,加上身娇体弱,是贾母的心尖尖,众人往日或多或少都是让着她,尽力不与她争执。 怎么今儿,一向最是善解人意的宝姐姐,偏偏要去戳黛玉的心思呢? 果然黛玉一听宝钗竟要选潇湘馆,面色顿时不好看了。 方才湘云可是说了她喜欢潇湘馆,宝钗不可能没听见。那么,她现在还这么说,就是故意与她作对! 黛玉也聪慧,很快就在宝钗笑意盈盈的目光当中,意味过来,宝钗并不是真心喜欢潇湘馆,这是故意报她刚才刁难之仇。 她也就觑视宝钗,分毫不让。 哼,别以为我说让你先选,你就能借机欺负我! “哈哈哈,宝姐姐说的好。嘻嘻,林姐姐,刚才可是你说要让宝姐姐先选的哦。 我倒是不管你们谁住潇湘馆,反正我也不选地儿,今儿我住潇湘馆,明儿我就去挨着三姐姐,再后儿我去挨着爱姐姐,哪儿方便厄就去哪儿。” 湘云话说快了,冷不防一句话冒出两个口音,饶是众人早已习惯,一时都忍不住全部看向她,面上带笑。 湘云脸一红,瞪了众人一眼。 黛玉此时并不理会,只是虎视眈眈的看着宝钗,必须让她主动退去。 开什么玩笑,她才是最喜欢那些竹子的,要让她退让,绝不可能。 宝钗视若无睹,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但是就不开口另选地方。 贾宝玉站起来:“既然你们三个选不定,那咱们不如进园子,比着地儿好生瞧瞧,到底喜欢哪里,再做决定不迟。 正好过不了几日就是宝姐姐的生日了,咱们动作快些,早点把各处的床帐、布幔布置好,争取在宝姐姐的生日之前搬进园子。 到时候,咱们就在园子里,给宝姐姐做生儿,以此来当做咱们的乔迁之宴,岂不两全其美?” 贾宝玉此话一出,众人的注意力果然全部转移过来。 有为宝钗生日在即高兴的,也有为贾宝玉说要早些搬进园子高兴的 宝钗也看着贾宝玉,她的心思更不一样。 贾宝玉记得她的生日倒也罢了,更是图谋着要给她在园子里过生,这种心意才让她感动。 “怕是来不及了,宝姐姐还有三日就过生了,咱们连地方都没有选好。里面的桌椅、床凳,甚至杯碟茶器这些,都还没弄,三日的功夫怕是怎么也不够了。” 探春想了想之后,如此道。 宝钗徐徐道:“确实不用急,做什么非得在园子里” 贾宝玉只是笑:“三妹妹虑的这些我来处置,今儿咱们就进园子,把地方选好了,再把你们想怎么布置的话都告诉我,我来亲自安排,保证三日内让咱们都能安安心心的搬进园子去?” “不用这么急的。” 宝钗劝。 她不想让贾宝玉为她急急慌慌的做事,虽然贾宝玉一直说他差事简单,但是她想,在皇城当差,再简单也不能大意,不想让他分心。 贾宝玉看着她微微一笑:“宝姐姐这个生儿,不一样的,必须要好好办,园子里就是最好的地方。 林妹妹、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云丫头,你们都要把你们的礼物给宝姐姐准备好了!” 宝钗听了,面上顿时微不可查的一红。 这个生儿确实不一样呢,她十五了,已到及笄之年。 女子及笄,谓之成年! 湘云等人也意味过来,纷纷提前道谢,并言一定备好小礼物。 唯有黛玉轻哼一声。 一则她还在生宝钗与她作对的气,二则,她敏锐的察觉到,宝钗和贾宝玉之间,似乎比别的姐妹之间更亲密! 当然她是不可能猜到内情的。 自从和贾宝玉完全敞开心扉之后,她再不会疑贾宝玉变心什么的。 再则,宝钗现在也不可能和她抢什么了。 她才不信,宝钗会像她一样对贾宝玉死心塌地,不顾名节也认定了他。 就算之前宝钗有别的心思,如今也肯定早就散了!黛玉深信。 她只是下意识的不喜欢贾宝玉对别的女孩子太好。 &/div> 第229章 深意 知道以后能进大观园里住,不管是迎春三姐妹,还是宝钗、黛玉,其实心中都非常高兴。 她们一起随着贾宝玉来到园子中,一处一处的仔细瞧看…… 以前进来都是走马观花一般,以路人的心态去欣赏。如今不一样了,她们都知道,以后这座美丽的园子,就是她们的起居之所。 因此,一个个都很活跃,每到一处地方,必定看个仔细明白,凭着自己的喜好,想象着以后在这里面如何惬意的玩耍…… 经过一两个时辰的畅游,所有人心中做了对比,最终大家都选定了住址。 贾宝玉、林黛玉不变,一个住,一个住潇湘馆。 迎春住人造溪中小岛紫菱洲,惜春住旁边的藕香榭。 探春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择了秋爽斋。无他,秋爽斋正屋格局大,而且处在潇湘馆和藕香榭之间,以后找姐妹玩更方便一点。 宝钗落座蘅芜苑。 原本她最中意的也是这山间清凉广厦。之前说要住潇湘馆,确实只是为了将黛玉一军。 以她的旷达,并不在乎是否离贾宝玉近。横竖都在一个园子里,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呢? 所以,她秉承心中所喜,择了蘅芜苑。一个人独居沁芳溪以北的大主山山腰。 湘云挑来挑去,最后还是选择和黛玉一起住潇湘馆。 贾宝玉对于她们的选择自然没有意见。实际上,他就想让她们这么选择,之前在勘察的时候,他也有意无意的这么引导她们。 要是她们选别的地儿,贾宝玉说不定还要以他“爱哥哥”的身份干涉劝解一番!好在,她们都一如想象中那样,最后都选择了她们该选的地方。 选好了地儿,贾宝玉见她们一个个,包括黛玉在内都尚且有兴致,不想出园子。贾宝玉只得心中暗道:难怪都说千万不要让两个及以上的女人一起去逛街,那会停不下来的! 没打扰她们的兴致,贾宝玉借口说要去找李纨、王熙凤等筹划给她们布置房间,带着香菱出园子了。 出园门往西一拐,没两百步外就是王熙凤的小院,贾宝玉便走了进去。 “哟,这可是稀客了,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吹来了?” 王熙凤一如既往的没有嫂子的矜持,见面就是吆喝,并让贾宝玉自己找地方坐。 贾宝玉见王熙凤主仆两个正围着小火炉子在吃东西,走过去一瞧。好家伙,半个脸盆大小的陶瓷锅里,正热气腾腾的炖着鸡肉。 香气扑鼻,汤汁浓厚诱人。 “滋滋,难怪我进来的时候看你们把门都掩着,原来是藏起来开小灶!” 贾宝玉毫不客气的坐下来,并让旁边站起来的平儿也坐。 这个天儿围着火炉子喝酒吃肉,确实是极大的享受,贾宝玉又怎么会和王熙凤客气。 平儿很懂规矩。若只有她和王熙凤两人,她们主仆关系好,可以一同吃酒取笑。但是贾宝玉来了,她就把自己的筷子收下去了,只是另外给贾宝玉换了一双新的来。 贾宝玉也不勉强她。 “呵,就许我一天到晚伺候你们这群少爷小姐,就不许我受用一点? 再说,不过厨房要的一只野鸡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珍贵的东西。” 王熙凤给贾宝玉添了半盏酒,嗤笑道。 现实是,她生了女儿之后,身子有些弱。平儿心疼她,最近故意每日给她炖了鸡来补身子。 但她没说,她怕说了,贾宝玉吃不下。一个少年将军,和产妇抢补品吃? 贾宝玉不知道这一点,所以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夹起一块鸡肉,叽里咕噜就把肉吃了,将骨头扔到旁边的瓮中。 “这肉味道不错。” 贾宝玉赞了一句,回头瞥见香菱丫头看了锅内一眼,然后扭开头,只是喉间明显有轻微咽口水的动作。 贾宝玉便招她过来,夹了一块肉,吹了一下,约摸着不烫嘴了就喂到她嘴边。 “张嘴~”贾宝玉像平时哄她那样的语气说道。香菱下意识就张嘴接了,然后看王熙凤和平儿都笑看着她,顿时脸红,赶忙跑到一边去。 她平时没那么馋的,只是今日大冷天陪着二爷和姑娘们逛了那么久的园子,本来就有些冷,又有点饿了。此时看见热腾腾、香喷喷的鸡肉,怎能不动心? 她还想着等会回去,定要和晴雯她们商议一番,哪天合伙也弄一锅尝尝…… 她们丫鬟也有钱的,也开得起小灶。 不想二爷居然看出她的嘴馋,还当众夹肉给她吃。 再说王熙凤和平儿两个看香菱红着脸下去,背着她们小口嚼着肉吃,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幸福的模样,真是叫她们看红了眼。 “你倒是好性儿,把你屋里的丫鬟宠的跟姑娘小姐似的。” 王熙凤酸溜溜的看了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毫不在意,只是回了一句:“我的人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王熙凤更酸了。 这小子对一个丫鬟都这么上心,上回老娘撇下脸面勾搭,居然半点反应也不给…… 香菱已经经不住王熙凤的打量,躲到外间去了。 贾宝玉一边夹肉一边抬头,看着王熙凤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旁边平儿也是神色幽幽。他一愣,怎么了这是? 不明所以的贾宝玉为打破尴尬,便随意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琏二哥?” “呵呵,好容易在家待了两日。如今园子里的事收拾干净了,这个家哪里还容得下他那尊佛?一早就收拾了一番出去了,也不知道这会子又去钻哪个骚坑去了……” “咳咳。”平儿重重的咳了一声。 王熙凤却理也没理。 “琏二哥许是有要紧事要办……那个,男儿家嘛,外面应酬多,凤姐姐有的时候还是不要把琏二哥管的太紧了……”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贾宝玉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他就朝着谁说话。 一听王熙凤说贾琏在家待不住,他就猜到贾琏大概做什么去了。 同为男人,他自然要为男人多争取一点权利。 王熙凤便觑了贾宝玉一眼,忽然嘲讽道:“是吗……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自前日起,你琏二哥不知从哪听说了你从山东带回来的那个花魁姨娘,在我面前夸的不得了,还一个劲儿的向我打听她的底细,你说说,你琏二哥是个什么意思?” 贾宝玉夹肉的筷子一顿,望了王熙凤一眼,目中的神色,顿时清冷如冬雪。 王熙凤眼神一跳,心底倒有些后悔说这话了。实际上贾琏就是前日随口向她打听了一句,只是她深知贾琏的脾性,贾琏脚指头一动王熙凤就知道他的心思,当时就两句把他堵回去了。 这会儿之所以拿来说,不过是不服气贾宝玉说的什么“男儿家就该拈花惹草”这样的言论。 看贾宝玉神色不对,她也后悔不该找事。贾琏什么水平她是知道的,连她都算计不过,要是和贾宝玉生了嫌隙,怕是更得不了好处。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旁边平儿都不敢说话了。 贾宝玉听到王熙凤的话,确实很不爽。不过和王熙凤想的不太一样,他一是因为王熙凤口中直愣愣的称呼“花魁姨娘”一词,轻视之意不加掩饰。 另外一点,他想对贾琏说:本少爷没惦记你的你就该烧高香了,居然还敢惦记本尊的?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见王熙凤面色竟有些惴惴之色,贾宝玉又觉得好笑。能让凤辣子生出这般情绪,也算是一项成就。于是笑回:“哦,竟有这样的事?不过,我媳妇儿能得琏二哥的夸赞,是她的服气…… 只是嘛,她再好,难道能比凤姐姐和平儿姐姐更好?” 王熙凤顿时一愣,平儿也愕然凝视。 此话,听来大有深意! &/div> 第230章 王子腾回京 接下来的两日,贾宝玉果真便专心给姐妹们布置住处,其他的事也不多理会。 唯有一则消息让他不得不抽身。 王子腾回京了。 王子腾,王夫人和薛姨妈的亲哥哥,也就是贾宝玉的亲舅舅,四大家族政治上的扛鼎人物,从一品大员九省统制巡边归来。 王子腾回京,别说对王家、贾家等来说是大事,便是对朝廷来讲,也是件值得郑重对待的事。 原因只有一点,因为王子腾是当今皇帝提拔到军中,如今位置坐的最高的人! 太上皇文治武功,御宇五十余年。 不管是朝堂上还是军中,上层官员,几乎都是太上皇一手提拔。 朝堂还好说,太上皇毕竟不问政事十余年了,景泰帝已经有了一批自己的心腹。但是军中 近十年大玄无大战,景泰帝至今无法在军中建立威望。只能慢慢用文官和一些低层将领去顶替。 而很明显,没有军功的文官掌军,难以让底下的将士信服。底层将领,又很难攀爬上去。 就拿禁军来说,最精锐的殿前司四万人马,如今全部驻扎在熙园和皇城,只听太上皇一人的调令。 就算是宿卫皇宫的马步军司三万人马,景泰帝都不一定完全控制住了。 因为,马步军司副司都指挥使,是太上皇的亲信 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几句话也是说不清楚的,总之,景泰帝在军中,至今影响力甚低。 王子腾却是个异数,他虽是文官出身,这些年治军,却卓有成效,如今已经一步步成为了天底下最有地位的有数几个武官之一。 这次回京巡边,听闻又是很有成效。 看前面景泰帝在朝堂上的态度,大概还要重用他。 他已经是从一品了,若是平级调任还好,若是再升官,就是正一品! 整个大玄,除去爵位,正一品的武职都屈指可数。其中好些还都是军中老将军,已经荣养了,朝廷给的荣耀。 所以,王子腾不管跨不跨这一步,都已经是整个大玄最有权势的顶级武官。 根据两年前景泰帝将他调去九边,可以猜测,景泰帝定然是看中了北边九省的三十万兵马。 或许这一次王子腾回京,景泰帝就会着手布置让他掌控九省军权,而不仅仅是之前的那样,奉旨巡视了。 就算没有这些原因,王子腾回京,贾宝玉这个外甥,也得上门拜访一番。 所以,在王子腾回京后的第二日下午,估计着王子腾公务可以略松一口气的时候,他来到王府。 因为王子腾外任,举家离京,所以贾宝玉还是第一次来王府。 宽敞的庭院,气派的建筑。 规制虽然比不得荣国府,但是其中的热闹,却是一点也不输。 贾宝玉在王仁的引领下,来到王子腾的书房。 这个王仁,是王熙凤的哥哥。不过他和史湘云一般,都因为父母去世,所以跟着叔叔过,之前也是他在京代王子腾照管王府。 长得还行,人看起来也温顺。不过贾宝玉却知道,这不是个好东西。 金陵十二钗之一,巧姐的判词当中,有“狠舅奸兄”一指。 若是后世红学家猜测不错,那狠舅,指的便是此人。 王仁,忘仁,无义也。 一如对待贾雨村那样,贾宝玉对此类人,都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只是心中明白就行了。 因此笑着谢过他,便在一道气势十足,如龙钟般响亮的呼进声中,跨入王子腾的书房。 “宝玉拜见舅舅,恭喜舅舅荣任奏凯,班师回京。” 贾宝玉进门,看着上首案后坐着一名男子,也没肆意打量,而是当先躬身一拜道。 然后两三个呼吸不听叫起,才抬头,看着面前之人。 王子腾五十岁左右,在这个时代绝对算是老者了,不过他身上看起来却一点老迈之色也无。 长得是耳宽面阔,身形挺拔。 王子腾显然已经将贾宝玉从头到脚都打量过了,在贾宝玉看他之时,微微点头:“不错,与两年前确实宛若天壤之别。之前我在边关,听闻你的传言,还很诧异,如今看来,果然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意思。” 以王子腾的身份,这么说已经是很抬举了,所以贾宝玉再拜道:“舅舅过誉了,宝玉不过微末之学,恰逢时运,所以才略有所得,当不得舅舅如此夸赞。” 王子腾面上笑了笑,直接问道:“说吧,你来找我何事?” 不愧是武官,说话都比朝廷的官儿们直接的多了。 要知道,就算在太师府,通常太师还会先叫落座呢 不过,贾宝玉自然是一点异样都没有。 所谓天大地大,娘舅最大。 舅舅通常是亲生母亲娘家的话语权人,在这个兄弟、堂兄弟一大堆的时代,也只有母族的利益,才是一个人最大的支撑。 舅舅代表的就是母族,所以,舅舅应该说是除开血亲长辈之外,所有亲属当中,地位最高的人了。 “回舅舅,宝玉此来,一则奉母亲之命,前来探视。二则宝玉两年未得见舅舅金面,今日特来请安,聆听教诲。” 王子腾听了点点头。这么说,就是没什么事的意思。 于是象征性的关心了一下王夫人,又询问了几句贾宝玉这两年来的大致情况,然后无话,便让贾宝玉去后堂,见见舅母,并让他晚上留下来一家人吃个饭。 贾宝玉自是应是。 说起来王子腾鲜言寡语,贾宝玉又何尝有多少话与他讲。 王子腾身上的威势太重,人看起来也不太随和,所以他也就听话的告退了。 之后去了王府后院。 舅母李氏也是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她就比王子腾亲热多了,撂下了手中的杂事,亲自招呼贾宝玉。 贾宝玉也拿出几分讨好贾母和王夫人的本事,将她哄得高高兴兴的。 熙园。 太上皇自从包冉口中得知当年的三殿下元祏尚有一子留存于世,立马调用暗中的力量,重新调查当年的事。 今日,又有神秘人悄然被宣入濯沉殿。 同样在太上皇的书房之内,静寂无声,只有底下一名青衣人伏首而跪着。 “调查的怎么样了?” “回禀老皇爷,属下等已经查明,当年义忠亲王爷的四子三女当中,确实只有七王子殿下乃王妃甄氏所出,生辰是乙丑年正月十七日巳时” 太上皇听到此处默算了一下,今年是庚辰年,照此算来,若是他还活着,当是已满了十五岁! “不过,七王子殿下和其他小王子、小郡主一般,都在乙丑年的那场血案当中被害。 之后大理寺勘察确认,王府所有人员全部遇害,无一人幸免。” 听到血案两个字,太上皇老迈的双眼中,一道血色闪过,却很快消失,又问了两句,便叫他下去。 然后,又有另一名青衣人进来。 这个人,却是从江南回来的。 &/div> 第231章 给屋里立规矩 “甄家二公子甄宝玉,从小体弱多病,见不得风,从出生之日起就由奶母等专人照看,外人无从得见。属下等多方暗中探寻,找到其奶母一家,却得知其奶母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病逝。 至于其余的照管人等,皆无从查起。 不过听闻甄家二公子从小天资聪慧,异于常人。 一岁能话,三岁学字,五岁即能学诗 在十二岁那年,失足掉入河中,后来虽然得救,却变得痴傻不堪。 甄家四方寻求名医,皆不见任何起色” “其生辰几时?” “丙寅年四月二十六日亥时。” 汇报的人下去了,书房之内只剩太上皇和冯祥。 太上皇目光沉沉,他手指轻轻的敲击着紫檀桌案,忽幽然问了一句:“元祏死的那年,是什么时节?” 冯祥抬头,此时屋内无多余的人,太上皇自然是在问他,因此躬身回答:“回万岁爷,老奴记得,是六月末。” “那义忠王府的案子呢。” “七月中旬” “七月中旬~”太上皇喃喃念了一声,忽然手指一收,沉声道:“乙丑年七月中旬,丙寅年四月,呵呵,九个月,刚好九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瞒天过海了。 好,很好,不愧是朕的发小,原来朕还骂他粗鄙没有城府,原来,竟一直都是装的,把朕都瞒过去了,好得很呐” 太上皇语气阴沉,若是熟悉他的人闻言,必然知道,这代表着太上皇龙心生怒,必有人有生死之祸! “万岁爷息怒,想必甄将军只是怜女爱孙心切,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有意欺瞒太上皇” 冯祥小声劝慰了一句。 “怜女爱孙?不得已而为之?” 太上皇看了冯祥一眼,冯祥立跪地请罪,言自己说错了话。 不过太上皇也并未深责,只叫他起身,然后又释然道:“不过,朕倒是得谢谢他,到底给祏儿留了一条血脉” 冯祥一听,便知道,太上皇心中已经相信了包冉的话。 他心中也不禁高兴起来。 义忠王爷的事,一直以来都是太上皇心中一块心病。如今知道义忠亲王爷尚有血脉留存于世,太上皇应该可以释怀一些了。 想到这里,冯祥不禁建议道:“既然知道了七王子殿下的所在,那万岁爷是不是下旨将小殿下接回京来” “接回京来?那你觉得,大明宫里的那位,晚上还能睡得着觉?” 太上皇讥讽道。 冯祥顿时不敢再多言。 仅仅从太上皇这一句话当中,他就看出来,太上皇对景泰帝有多么嫌恶。 他知道原因,因为,他也不喜欢景泰帝! 作为太上皇身边的老人,冯祥知道,自太上皇登基之初,为了天下安定,也为了尽早弥补长兄在位时遗留下来的祸患,不得不常年亲征在外。 但是皇族中从来不乏野心家,他们哪里知道太上皇的苦心孤诣,竟趁前方战事胶着,在京中发动政变,令太上皇一夜之间痛失七子 至此之后,太上皇愈发重视他的每一个皇儿,但是天家总是残酷的,到了太上皇晚年,他的一十三个皇儿当中,竟然只剩下三个,更是在晚年,太上皇已经六十四岁高龄的时候,失去了他最喜欢的三皇子! 原本四皇子(景泰帝)在所有皇子中虽不算出色,但一直中规中矩,守成有余。他又是太上皇当年幸存下来的皇子,太上皇对他,其实也是报以厚望的。 但是不知何时起,这个老老实实的皇子,开始变得沉默、阴鸷。 后来,义忠亲王府的惨案,更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如此绝情绝意,甚至是丧心病狂的人,谁能喜欢的了? 只不过,太上皇为了祖宗的江山社稷,最后还是将大玄的重任,交到了他的身上。 这就是帝王的思量,不以对错、喜恶行事。 屋内沉默了很久,太上皇许是思忆了许多,他再次以自言自语的口吻道:“冯祥,你知道,为什么元祏一死,他就敢胆大妄为,甚至一次次触碰朕的底线吗?” 冯祥沉默,静听。 “因为他知道,在朕的心中,便是所有的儿子加起来,都不如大玄的江山社稷重要! 他知道,元祏一死,朕只有他一个选择。 呵,多么强大的自信。” 太上皇自嘲一笑。 冯祥劝道:“万岁爷,您累了,该歇息了。” 太上皇置若罔闻,想了想,又是一叹: “把派出去的人都收回来吧。既然甄啸为了他做了这么多事,朕已经老了,又何必再让他卷入这些恩恩怨怨当中来? 以后你们也不必再提这件事,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让他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也好。” 冯祥点头,又道:“那小殿下的病?” “甄家并非寒门小户,若是他们都医不好,就算接来京中,让太医出手,又有什么用呢? 太医,从来不是医治疑难杂症的! 就这样吧,或许傻一点,对他来说,反而更好。” 冯祥听了,心头一叹。 太上皇的意思,既然都傻了,接回京城又有何用?无端碍某人的眼罢了。 世上万般病都好治,唯独痴傻,药石无医。 “对了,画一张他的画像,秘密送来。” “是。” 从王府回来,时间已经较晚。 不过贾宝玉还是过问了林之孝家的还有周瑞家的几个,听闻她们把园中诸事都按照吩咐安排妥当,这才回屋。 先到黛玉的房间里看了看,黛玉、湘云正领着丫鬟们收拾行囊,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都没太有工夫搭理他。 贾宝玉也不在意,问了几句,感觉没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就回屋了。 绛芸轩内倒安静些,只有袭人和麝月还在忙着清点东西。 明日,就该搬进园子去了。 袭人看见贾宝玉在炕边坐下,自是招呼着给他倒热茶,然后又叫麝月去把香菱、晴雯几个叫进来。 贾宝玉便问袭人:“那件雀金裘晴雯可补好了?刚才老太太还问,说这几日都没见我穿过。” 袭人一听就笑道:“什么补好了,二爷又不是不知道那妮子有多懒,这两日只顾着收拾东西、银钱,还有计划着到了怡红院怎么玩,哪里有功夫去干那费精神的事。 我倒是问了她两次,她只说快了,只怕还没弄呢!” 袭人此话,虽有打小报告的意思,但是贾宝玉知道,这就是事实。 满屋里,本来晴雯针线的功夫就是最好的。金线和雀羽又都是稀罕物,就以前晴雯在贾母屋里,还碰过几次,知道怎么弄,所以补雀金裘的事,贾宝玉自然是交给她了。 她倒是痛快,只说这是小事,她保证能完成任务。 这都两天过去了,还不见她送进来。 一时晴雯、香菱、麝月、茜雪一道说笑着进来,贾宝玉便问她:“交给你的差事呢,可办成了?” 晴雯还在和香菱小声说着什么,见贾宝玉问她,下意识反问:“什么差事?” 贾宝玉看了她一眼,她才会意,却只是笑道:“二爷急什么,反正二爷也不急着穿那个,这两日太忙了,做那个又太耗时间,等明儿搬进园子里,时间空余了,再帮爷弄吧。” “你还忙?我记得这两天我都没叫你做别的事,还有,晌午还看见你和秋纹她们玩色子,比大小!” 贾宝玉面色“阴沉”。 晴雯一听,就不好意思了。知道要搬进园子去,别说黛玉等人,她们丫鬟也高兴啊,她哪里还有心思静下来去做那种细致活,只想着等到了园子里再办不迟。 贾宝玉见她羞愧,知道是自己该给屋里立规矩的时候,不然以后到了怡红院,人更多,更不好管教。 “过来。” 众人见贾宝玉生气了,都有些惴惴不安。 连袭人也后悔,刚才不该给晴雯上眼药,别弄得大喜的档口,还弄哭一个就不好看了。 晴雯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在贾宝玉再次唤了一声之后,还是不得不走上前来。 她思忖着,就算她有错,以二爷的性子,应该也不会太难为她。 “那个孔雀羽和金线都是很精致的东西,我还不是怕不小心弄坏了,到时候二爷还得另外寻对等的材料,又要费事,这才先收着,想着到了园子里,那时候安静了,再慢慢弄嘛。” 晴雯到了近前,最后为自己辩解了一句。 “休要狡辩,若是在军中,就你这种拖延症晚期患者,无视军纪的渣滓,本将军定然将你斩首示众。”贾宝玉恶狠狠的斥道,然后拉过她的手,将她伏在腿上。 晴雯自是惊呼挣扎。 “还敢不服管教?” 贾宝玉反问一声,立马对香菱和麝月道:“你们两个,过来摁住她。” 因为贾宝玉说的认真,不像是开玩笑,香菱和麝月两个也不敢不听命,相视一眼,都蹲下,一人擒住手一人擒住脚,晴雯的挣扎立时变得无力。 “好二爷,我错了饶我这一遭吧。我马上就回去弄,明早一定给二爷把衣裳拿回来。” 此等羞人的姿势一弄,晴雯立马意识到什么,开始求饶。又让香菱和麝月放开她,以后定有好处云云。 “晚了。” 贾宝玉说了一声,然后也不敢让晴雯一直在他身上扭来扭去,用右手臂弹压住她,左掌举起,“嘭嘭嘭”就是几个厚重的巴掌,打在她的丰腴处。 为什么是嘭嘭嘭而不是“啪啪啪”呢?因为这大正月的,晴雯身上穿的太多,打不出那个效果来 挨了几下,晴雯就老实,也不再说话了。 旁边的袭人等,都羞红了脸。 贾宝玉却似乎余怒未消,又是十来下下去,这才收掌然后对旁边的麝月等人道:“都看见了吧,这就是三番五次偷懒,不服从命令的下场,以后你们谁若是犯了和她同样的错误,就得接受同样的惩罚,都明白了没有?” 袭人等纷纷别头,不忍直视此时一本正经的二爷。 香菱和麝月早已放开了晴雯的手脚,贾宝玉见她还是没有起身的打算,便踮了踮脚,拍拍她道:“怎么,还没够?还想我再赏你几个?” “呀。”晴雯似乎此时才惊觉自己得了自由,像个弹簧一样立马就弹起来,一张绯红如血色的脸瞪着贾宝玉。 “看什么看?明早要是还交不出货来,同样大刑伺候,到时候,就不是隔着裤子了!” “呸。”晴雯啐一口,提脚踩了贾宝玉一下,飞快的扫了袭人等一眼,锦毛鼠一样的就蹿出门去了。 很快就听到她的房门处传来“砰”的一声关门声。 显然,今晚她都不会再出洞了。 &/div> 第232章 丫鬟界的规则 整理了一下衣襟,贾宝玉正襟危坐。 看了一眼旁边面色各异的四个大丫鬟,轻咳一声,道:“别以为我是在吓唬你们,以后屋里就是这个规矩,谁犯了错,我就打谁的屁股,绝不偏颇! 有要挨打的,只管误事。” 香菱、麝月等几个都红着脸点头,表示知道了。于是各自散开做事,给贾宝玉换衣裳、梳洗。 简单收拾一番之后,离睡觉的时辰还算早,贾宝玉就让香菱磨墨,准备写一会字。 袭人却道:“老太太说园子里空大人少,给咱们进去住的地方,每处都添两个老妈妈,外加四个小丫头和一些粗使的洒扫丫头。 又说怡红院最是房子多,需要照管的地方也多,所以将以前院里的秋纹、檀云两个的月钱提升到大丫鬟的分例。 明儿就要进园子,只怕好些二爷还不认得,干脆趁着现在有空,我去叫她们过来,让二爷认认人。” 贾宝玉闻言,看了袭人一眼。 贾母平素只知道袭人,最多还有个传话的麝月,连晴雯等只怕都不大关心得到,又怎么会了解到底下的小丫鬟呢? 贾母提升人员品级的根据,肯定就是袭人提供的。 秋纹和麝月关系好,又都听她的话,有她的名字贾宝玉不意外。 但是檀云,小丫头一个,针线也不好,平时倒是和晴雯更合得来一些。就是看起来比较可爱,人也机灵,特别是牙齿生的好——贾宝玉曾经扳着她的嘴儿,夸赞过她牙齿生的细致好看。 不管是讨好自己也好,还是怕别人说闲话也罢,袭人做事这么面面俱到,进退有度,让他越发觉得此女“可当大任”。 “好啊,你手下的队伍又壮大了,且多了两员大将,我先给你道个恭喜。” 贾宝玉取笑道。 “去,瞧二爷说的,怎么又是我手下的人了,我和她们一样,还不都是奴才命。只想着服侍好二爷,别犯错被二爷惩罚就阿弥陀佛了。” 袭人也笑说了一句,到底把自己的脸也说红了,微微白了贾宝玉一眼,下去叫人去了。 贾宝玉等她出门,回头见香菱看着他发呆,正好手中还提着笔,于是便在她鼻子上点了点墨。 然后看着她一张白嫩的脸蛋中间一点黑迹,贾宝玉呵呵笑了起来。 香菱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摸了一下,就知道又被二爷捉弄了。她却没晴雯那般胆量怪罪贾宝玉,更不敢还回来,只是红了一下脸,放下墨块,请示道:“我,我出去洗一下” “洗什么,来,我帮你擦了。” 一会儿之后,所有的新晋大丫鬟和添置的丫鬟、婆子差不多到齐的时候,贾宝玉发现晴雯这小妮子居然回来了。 他有些诧异。 晴雯却什么也不说,只是别过头,走到案旁,在茜雪的身边站了。 贾宝玉这才隐隐明白。 他要见新人了,晴雯作为他身边的老人,自然不能缺席。不需要多做什么,只要这个时候站在贾宝玉的身边,就可以彰显身份。 免得以后那些小丫头们不清楚她的地位! 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和江湖规矩。 于是,除了袭人等五个,其他人全部角落里站了两排,当先自是两个老妈妈和两个新晋大丫鬟跪了。 贾宝玉看了那两个老婆子一眼,还好,看着都挺和善的,应当是贾母屋里的人。 “我屋里的规矩,嬷嬷们想必都是知道的。妈妈们只需要每日遵循管事嬷嬷们的安排,按时上夜,做好本分的工作。其他的时间,我也不会理会你们做什么,你们也别管别的事,就这一点记住就行了。” 两个老婆子显然之前就听过吩咐,又惧贾宝玉的威势,都不敢有二话,只是点头称是,然后告退离开。 贾宝玉便看向荣光换发的秋纹和檀云,声音却已经温和多了,只道:“都是屋里的老人了,屋里的规矩应该都清楚,我就不多说了,都起来吧。” “谢二爷!” 秋纹和檀云的回应声中,掩饰不住的高兴。 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府里丫鬟们的等级。 最高的,自然就是鸳鸯和袭人等这类一等大丫鬟,每个月月钱是一两整银子,折合铜钱大概一千二百多。她们,无一不是府里最得势最有地位的丫鬟。 其次,就是晴雯、麝月这样的大丫鬟了,每个月的月钱是一千。这些人,都是各屋里得用的“人才”。 最后就是数量最多的小丫鬟了。月钱只有五百,甚至更低。 秋纹和檀云从小丫鬟晋升成为大丫鬟,这显然是她们在仕途上的一次,自然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她两站起来,往另一边站。 于是剩下的十来个丫鬟也上来跪了。 袭人指着前面跪着的四个介绍道:“她们四个就是大奶奶按照老太太的吩咐,安排到怡红院的四个小丫鬟,分别叫做碧痕,春燕,惠香,小红。” 又指着后面几个道:“她们是以后负责洒扫院子的,分别叫做坠儿,佳慧,良儿,紫梢” 贾宝玉打眼一瞧,果然前面四个别有不同。 说起来,小丫鬟中也有一个极大的区别。 其中一部分是因为真的年纪小,资历浅,还在学规矩学针线,所以叫做小丫鬟。 另外的,就是资质有限,得不到重视,没有什么机会升大丫鬟的,只能做些洒扫、浆洗、晾晒的工作。 至于什么是资质有限,这个很好理解。贾府买丫鬟虽然千挑万选,但总还是有些姿色、才智都平庸的。这里面的杰出代表就是傻大姐,贾母纯粹是当养个憨憨在屋里玩。 不过贾母心疼贾宝玉,自然不可能给他次的。所以前面跪着的四个,都是潜力股。 后面几个虽然名为洒扫丫鬟,但也是模样周正的。 点点头,表示已经知道。贾宝玉又对这些新来的丫鬟温和的笑道:“也没什么可吩咐的,以后到了园子里,多听你们袭人姐姐的话,不要疯玩疯跑,到处乱钻。园子里又是山又是水,又缺少看管的人,要是掉到哪儿去了,可没人看的见。” 众丫鬟们都磕头,笑着回应。 看的出来,贾宝玉的态度,让她们对以后园子里的生活,更加憧憬,似乎觉得,人生都将会多出许多光彩。 见贾宝玉真的没话说了,袭人站出来嘱咐道:“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各自回去休息,明日记得到怡红院里报到分房间。” “是,袭人姐姐。” 丫鬟们自是千恩万谢的走了。 然后,贾宝玉分明看见,以晴雯为首,几个大丫鬟原本“板起来”的面色,以可见的速度垮下来。 当真是,每个圈子都有自己的潜规则,丫鬟界也不列外。 就这么几个小丫头片子,还会摆谱 &/div> 第233章 入园 第二天,晴雯一早就将雀金裘抱了过来,也不说话,就是幽幽的看了贾宝玉一眼。 贾宝玉见她眼眶微微有些泛黑,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知道她昨晚肯定没怎么睡觉。又看了一下雀金裘之前破了的地方,已经完全补好了,不细看的话,根本找不出破绽。 这么一来,贾宝玉又有点心疼,暗想昨晚自己对她会不会太严厉,下手太重了。 闲话不多谈,贾宝玉上值回府,来到贾母的荣庆堂之时,贾母正聚齐黛玉、迎春、探春、惜春、湘云还有她们各自的丫鬟,做着最后的交代。 薛姨妈母女也在场。 贾母等贾宝玉进门请安毕,便笑道:“我说等慢慢收拾,过些日子寻个好日子再让你们搬进去。偏你们性急,一刻也等不得,这么着急忙慌的,害得你们宝姐姐这个生儿也不能好生的过!” 贾母半责怪道。 她虽然喜欢热闹,却也重视体统。像搬进元春的行园这样的事,也算是大事。 若是没有贾宝玉坚持,迎春等人自然只能听长辈的安排,所以,贾母此时才只责怪贾宝玉。 贾宝玉笑了笑道:“怎么就害着宝姐姐了?园子里那么大,还不够给她过生儿的?” 他随意坐在贾母身边,看了同样笑盈盈的宝钗一眼,然后回头,正好旁边就是惜春,他就伸出两根食指,对着惜春胖嘟嘟的小脸颊戳下,往上一划,顿时一张细嫩、白齿,神似小猪模样的脸就出现了。 “咯咯咯”惜春见贾宝玉逗她玩,自是开心不已,也伸手要去戳贾宝玉的脸。 可惜她就没什么经验,自然弄不出贾宝玉那样的效果来。 旁边的众长辈看他们兄妹顽笑,也觉颇为温馨,便也自然流露一些笑容。然后贾母笑道:“明日就是你宝姐姐的生日,那你们都打算在园子里怎么过?” 此时薛姨妈就笑道:“她们小孩子家,哪里什么过生日不过的。原本我想着就在我那小院里置两桌酒,正好请老太太、大太太,她姨妈一起过来光会光会。 只是她回来跟我说,她们小姐妹弟兄之间已经说定了,要在园子里给她过生儿。 别的倒也罢了,我就想着那园子才刚收拾好,别为她的生儿倒又给弄脏弄乱了。” 贾母笑说:“姨太太这话就太见外了,什么弄脏不弄脏的,那园子就是空大,正好需要热闹。他们虽是贪玩,我看到是合时合景的很。” 王夫人也笑说两声,说不费事,酒席随便弄一些,戏班也是现成的。 贾宝玉逗了惜春两回,抬头看姐妹们都隐有坐不住之意,又见贾母等话说的差不多,于是牵着惜春站起来,开口告辞。 “去吧去吧,我知道你们坐不住了。东西可都收拾整齐搬进去了?可别丢三落四的” 贾母惯例唠叨几句,贾宝玉等人全部应下了,然后方互相邀着,一群一拥的走了。 出了荣庆堂,刚才还压制着情绪的诸姐妹再也按捺不住激动澎湃的心情。 湘云一蹦三丈高(呃,夸张,夸张),迎春和黛玉、探春相互拉着,便是连宝钗也是满面笑容,随着众人的脚步,说说笑笑往园门口走。 她们都是姑娘小姐,自然不用干搬家的活。东西,丫鬟和婆子们晌午早就陆陆续续的搬进去安置、收拾了。 贾宝玉低头与惜春相视一笑,似乎嫌弃她人小腿短走得慢,所以蹲下把她抱起来,顺势在她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快步追上黛玉等的步伐。 唉,如今这姐妹们都长大了一些,连探春都不给他抱了。就只有小惜春,可抱可亲亲,才是冬天最暖手的小棉袄。 只是也不知道还能抱多久,小丫头,也快十岁了吧 惜春可不知道贾宝玉心头的遗憾,她被贾宝玉亲一口,脸上顿时红了,把头埋在贾宝玉脖子里。 前面的黛玉等人回头,看见惜春这副模样,都笑了。湘云最是无忌,她过来羞惜春的脸道:“这么大的丫头了,这么点路也舍不得走,还要他抱,羞羞羞!” 惜春虽羞,却知道自己是最小的,也不怕,故作凶恶的瞪了湘云一眼,把她伸过来的手打开,脸别过,不看她。 只是这么一来,她的小脸和鼻子都贴到贾宝玉脖子这边了,让贾宝玉觉得有些痒痒,故低头看她一眼,捏了捏她的脸蛋,顺带帮她把讨厌的湘云也赶跑。 一时喜笑颜开的跨入园门,因为大家的住处不在一个地方,便七嘴八舌的商议先到谁屋里去观摩。 探春道:“先去二哥哥屋里吧,他那处修的最好,房子也多,先到那里,咱们就好好商议一下明儿宝姐姐的生日具体怎么过。 等过了宝姐姐的生日,咱们再休息个一日半日,等精神养足了,大家再聚拢,好好把这园子都逛个遍!” 探春才思敏捷,胸有丘壑。简单两句话,就在别人还在犹豫接下来怎么安排的时候,把往后几日的行程都归置好了。 众人一听,也觉得有理,都纷纷服从。 然后到了,只见庭院幽幽,春意盎然。到处都是丫鬟婆子们忙碌的身影,或是洒扫庭除,或是搬东西、挂彩帐,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袭人和晴雯等作为指挥,见到姑娘们和贾宝玉进来,自是先招呼进主屋,然后又奉上新鲜的热茶。 湘云不等喝茶,便耐不住四处瞧看,开合门窗,一时推门不知哪里逛了一圈回来,大呼贾宝玉的屋子比潇湘馆的精致,又暗门太多等。然后就拉着探春,两姐妹一同游看去了。 迎春见了,也带着惜春一起,追着湘云两个的步子而去。因为她们已经听见湘云兴高采烈的叫声。 于是,屋里便只剩贾宝玉、黛玉、宝钗三个人,还有几个只顾忙着做事的丫鬟。 分明吵吵闹闹,贾宝玉却觉得此时格外的安静,甚至有些诡异。 “呃,你们两个不观摩一番?这可是经过我精心构思,重新布置过了的,比以前又有些不一样了” 贾宝玉提示道。 黛玉看了宝钗一眼:“宝姐姐不和二姐姐她们一起去瞧瞧?” 宝钗轻轻抿了一口茶,笑回:“走了一会儿,有些渴了,先喝口茶。” 黛玉娥眉微蹙,她也不知为何,就想宝钗此时也走开 此处虽然不止多宝钗一人,但她敏锐的察觉到,宝钗不走开,气氛就不对! 可是,宝钗似乎真的渴了,一口接一口,小口的抿着茶杯。 黛玉便睁着一双明媚好看的水眸,一直瞧着她。 “后院里还有一方水池,池子东面有一楼阁,我把它叫做听雨楼。站在上面可以把整个大致收在眼底,走,我带你们瞧瞧去!” 贾宝玉站起来,走到黛玉的身边,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起来,然后顺势也拿住宝钗的手。 宝钗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不过见贾宝玉面色自然,黛玉也不曾留心,这才跟着走了。 &/div> 第234章 宝黛钗合一 后院,虽不如前院宽广,但胜在布局精致。 窄窄的一方水池,横亘在后院石阶之下,一气儿从那西墙脚下流出去了。 池边有一亭子,视野宽阔,名为“望月亭”。东边一排长廊,与望月亭相对着一栋阁楼,名为听雨楼。 贾宝玉与黛玉、宝钗三人登楼步阁,上了听雨楼,黛玉立马便被这上面风景所吸引。 她松开贾宝玉的手,走到栏边,任由春风吹动她耳畔的一缕秀发,将手放在红漆木栏之上,亮晶晶如碧波清泉的眼睛当中,折射着她所看见的风景。 宝钗也走到黛玉的身边,将下方的景致全部收在眼中,不由自主吟道: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两位绝代佳人,一个钟山川之毓秀,一个遗日月之仙资。 从贾宝玉的角度看去,她们的美丽,似乎就与那天地之间的春色,慢慢融为一体。 贾宝玉没有开口惊扰这份美丽,只是静默的走上前去,与她们共赏这片美景。 过了一会,贾宝玉没听见宝钗继续开口,便接叙道: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宝钗和黛玉同时转头瞧了他一眼,似乎在思量,贾宝玉最后一句,是否是在对自己所说。 不过贾宝玉站在中间,她们的目光,就不可避免的与对方撞到一处,然后立马转开,都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心意。 随即黛玉心中便开始疑惑:我拟将真心托付,生死贵贱且不论,但有此心也就罢了。怎生她亦作出这般神色? 宝钗心中亦想:我不吟下阙,正知不合时宜,却不知道,他接续吟出,心中所对,是我,还是她 于是在这阁楼高处,两个人儿,同时陷入自己的情思。 贾宝玉似有所觉,再次牵起她们的手来,未曾遭到拒绝。 如此良辰美景,伫倚斜阑,迎着微风,和自己喜欢的人共赏美景,意境虽令人留念,但终究久站无趣。贾宝玉开口,笑问:“妹妹可喜欢这里?” 黛玉只偏头,目光悄然落在贾宝玉另一边,发现宝钗一只手居然和她一样也落在贾宝玉温厚的手掌之中,她眉头轻皱,微微挣脱自己的手,然后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 黛玉何等细腻,在贾宝玉吟出那句诗之后,氛围已不一样。他再与宝钗牵手,自然不能与之前姐弟兄妹之间的拉手意义化为等同。 “若是妹妹喜欢,往后我便邀妹妹常来,就在这里,白日同赏这无边春色,夜晚共数那漫天繁星。”贾宝玉畅想道。 黛玉听了,只把心思一转,只觉若是这样,人生当是何等美妙幸福。 只是 “那,宝姐姐呢?” 黛玉忽仰头,看着贾宝玉,认真的道。 呃。贾宝玉的恬然之色顿时滞留脸上。她只觉得这一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了,曾几何时,这是宝钗原模原样问过他的话,如今,却换了角色,被黛玉当着宝钗的面问了出来。 瞥见宝钗黯然低下的螓首,贾宝玉不敢迟疑,立马道:“那,若是宝姐姐也喜欢,我自然也得邀她常来,她是咱们的姐姐嘛,有好事当然要一起分享,那样才有意思” 黛玉顿时恼怒的看着贾宝玉,一转身,走到走廊的拐角,背对着两人,不想再和贾宝玉说话。 从来才子佳人,两情相悦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都是只有彼此两个人。 若有三个,那成什么了? 到了此时,黛玉再如何笃定宝钗是个听话的乖宝宝,不会做像她一样离经叛道的事,也不禁怀疑,她和她一样,与贾宝玉私定终身了。 可是,她明明才刚将对宝钗的戒备和怀疑放下没多久,又要叫她拾起,真的让她很难。 见黛玉赌气离开看那边的风景去,贾宝玉苦笑一下,回头看向宝钗。宝钗也正望着他,眼中的神色,是委屈,和询问。 她该怎么做? 贾宝玉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没办法,谁让宝钗先知道黛玉,而黛玉不知宝钗。所以,宝钗在其中,定然要受一点委屈。 而黛玉早知道一步,她就会少受一点委屈。 宝钗的事,贾宝玉从始至终都没打算瞒着黛玉,因为没有必要。 黛玉连正在与他定亲的叶蓁蓁都可以不在乎,又如何会容不下宝钗一人? 他若是一直瞒着黛玉,对她才是最大的不信任和伤害。 所以,他早就决定若是时机合适,便向她坦白。 本来没打算是今日,但既然话已到此处,又只有他们三人在此,便不妨让她知晓。 因郑重的牵着宝钗的手,再次走到黛玉身边。 黛玉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神色,此时无需多言,她已然明白。 本来心里就委屈,便哭道:“你这个狠心短命的人,既已和旁人定了亲,又何苦再来招惹我们,难道我们便是那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你这浪子欺凌?” 此话一出,宝钗也深有同感,亦不免落下泪来。 贾宝玉一叹,黛玉此话,只是唯心之言。事实上,他是先得了她的心,再被人定亲。 当然,这是不重要的。 因为他知道,若是他定了亲便不再招惹她们,那才是真正的负心薄幸,辜负自己与佳人一生。 定了亲,他唯一失去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而已。但是她们还愿意付出她们的真心,便足以说明,她们为了他,可以放弃争夺那所谓的名分! 虽然她们都没这么说出来。 可是作为一个异位面穿越而来,传说中的天命之子,他如何甘心受这平庸男人才会遭受的束缚?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只要他能够青云直上,且有真心,最后便一定能给予她们想要的。 地位、名分和宠爱。 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说起来尊极天下女子,但是除了皇后一人,其他无论是贵妃还是皇妃,不过也都是“妾”而已。 他虽不敢妄想可以给她们如此高的尊荣,因为他的心没那么大。 不用太多,只要他能够恢复祖上荣光,便足矣给她二人足够的荣耀。 不过,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思量,还是很遥远的事。而宝钗、黛玉皆是灵秀的女子,不应该拿如此粗鄙、世俗的言论去玷污,去挽留。 面对如此多情女儿,只需要用青春少艾喜欢的方式则可。 他揽过宝钗,又环住黛玉,在她象征性的挣扎之中紧紧将她依偎过来。 双手将她们环住,用自己的体温和心跳,述说自己的心意,然后用充满歉疚和怜惜的声音,缓缓念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两人哭泣骤缓。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二人缓缓抬头。 如此婉转优美的句子,岂不正合了她们此时的心境? 贾宝玉低头,将她二人的神态收入眼中,清秀俊逸的面庞上,满是爱意。 手中紧了紧,他深呼一口气,怅然诉道:“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与薛林相决绝,徒叫生死作相思~!” 华而不实的山盟海誓,苍白虚假的浓情蜜意,只能哄骗心灵浅薄,愿意被欺骗之人,且只能欺骗一时。 唯有情真意切的真心倾诉,方能动薛林二女之心。 此刻,微冷的春风吹上阁楼,却吹不散贾宝玉与她们紧紧贴在一起的心。 &/div> 第235章 宝钗生日 一 再动人的情话,也总有冷却下去的时候。 宝钗猛然挣脱贾宝玉,看了两人一眼,转身飞快的离开阁楼。 黛玉也从思绪中回神,顿时羞的面如血红之色。 她也欲脱离开贾宝玉的怀抱,却被贾宝玉留住。 她颤声道:“你放开我。” 她的眼睛,不住的往下方扫去,生怕突然出现一个人,把他们看见。 贾宝玉低头看见,笑道:“放心,下面的人看不到咱们的” 黛玉听了,这才松了些。 经历了这长的时间,她早就对贾宝玉不设防了。只要贾宝玉不成心欺负她,做过分的事,她也喜欢这样的温存。 只是,现在不行。 “宝姐姐已经下去了,咱们也走吧,不然,她该起疑心了” 黛玉忽如此说。 贾宝玉觉得好笑,就问:“疑心什么?” 黛玉便捶了她一拳,推开他,却没像她所说的那样离开,反而转身走了两步,幽幽看向天际。 贾宝玉瞧着她单薄的美丽的背影,正想着是否从后面抱住她,在这个檐角处,来一段“坦泰尼克”式的浪漫。 “你和宝姐姐,你们” 黛玉似乎难以启齿。贾宝玉却明白她想问什么。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有奸情的?咳咳。 他也知道,黛玉猜测的肯定是,就是在她走的这一年,薛宝钗趁虚而入,而贾宝玉又守不住“妇道”…… “其实,我和宝姐姐,这件事要从当年我生了那场大病,从金陵开始说起。” 黛玉果然诧异,望着贾宝玉。于是贾宝玉便把在金陵的一些事慢慢告诉黛玉,告诉她他刚痊愈的时候,记忆几乎尽失,便是在那个时候,与宝钗朝夕相伴,一起读书,才渐渐生了情愫 黛玉一听,伤心的道:“既然你和她早已两厢情悦,那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好个二哥哥。当初人家还什么都不懂,是他日日来逗人开心,还写了那样一首不伦不类的诗来盗引人心。 然后,又是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朝夕相处,倾情表白,才把她的少女芳心全部占据。 如今却说,他和宝姐姐早已有了情愫。 偷心贼,负心汉! 黛玉看上去似乎十分伤心和生气了,其实不然,至少贾宝玉知道,黛玉此时,只是想让他去哄她而已。 黛玉已经走到背着的檐角角落,这里不论如何也不会被外面的人看见。 贾宝玉便从后面轻轻抱住她,闻着她发间的清香,轻声道:“不一样的,若说我对宝姐姐,是始于她的容貌,慕于她的才情,忠于她的品性。那么我对妹妹,便是一种前世今生都无法割舍的长情。 这一点,从江南回来,见到妹妹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了,并一直尽最大的努力,要让妹妹开心快乐,幸福一辈子! 所以,你不该怀疑我对你的真心,因为,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伤害。” 贾宝玉或许是不知道恬不知耻这几个字怎么写,只是深情的说着,似乎连他自己都真心觉得是这样的。 黛玉却是身子都软了。再如何聪慧,她也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这种被视为禁忌的情话,便是戏文当中也是听不到的。再想到这两年贾宝玉对她无微不至的关心眷爱,那种将她捧在掌心的呵护,心中之情早溢出心怀。所以一听到贾宝玉的责备,她眼睛一酸,立马回道:“对不起二哥哥,我没有怀疑过你,我只是” “没事,我明白的,我不怪你。” 贾宝玉温言说着,并吻了一下她的耳背。 黛玉身子一抖,急忙反身环住贾宝玉的腰,将头躲在贾宝玉的胸口,以免他对她做出更羞人的事。 “我,我们快走吧。” 黛玉终于认真催促道。 她不想让宝钗看轻她。 “好。” 贾宝玉也觉得再无留在此地的必要,松开她,给她整理了一下哭花的面容和微乱的青丝,然后牵着她的手,下了阁楼。 回到正屋,迎春、湘云等已经回来,正围着宝钗,叽叽喳喳的说着她明儿生日的事。 而宝钗面无异色,甚至还温和的笑着说些“不必麻烦”、“简单些最好”这样的话来,似乎刚才阁楼之上,对风流泪的和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同一人。 别说贾宝玉看呆了,就连黛玉也是心中惊诧,于是不由自主的撇撇嘴。 惯会做戏! “宝哥哥,林姐姐,你们两个刚才跑哪去了?” 湘云看贾宝玉和黛玉终于出现,立马声讨道。 贾宝玉领着黛玉坐下,看了还是若无其事的宝钗一眼,心中为她强大的定力点赞,一边敷衍湘云的话:“没什么,后院池子里养了很多金鱼,我和你林姐姐去看了一会。” 忽然发现湘云的中指上裹了一小片绷带,贾宝玉顿时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说着拿起她的手瞧了瞧。 迎春笑着解释说:“她刚才在院子里逗仙鹤,不妨给啄了一下。” “那玩意儿还咬人?” 贾宝玉惊诧了,从没听说过呀。 湘云面色不好看,讪讪的抽回手。 探春笑着补充道:“自然是不咬人的,只是她定要亲手拿着东西去喂,两只仙鹤夺食,就把她啄伤了。所幸伤的不厉害,丫鬟们给她简单包扎一下就好了。” 贾宝玉这才了然,钦佩的看着湘云:“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像云妹妹这么想着法儿把自己弄伤的人,还是挺少见的。” “呵呵呵。” 众人听了贾宝玉对湘云的打趣,都不厚道的笑了。 湘云瞪了贾宝玉一眼,想起数日前被贾宝玉推得摔了个屁墩,自己脸又红了。 于是她打岔话题道:“二哥哥,之前我们已经商量了一下,明儿咱们就在三姐姐屋里给宝姐姐单独做寿,正好琏二嫂子说晌午要在晓翠堂设宴席,这样来也方便。” 宝钗所住的蘅芜苑,地处山间,贾母等行去不方便不说,而且院中多奇石草蔓,也不方便搭台唱戏。 而晓翠堂是秋爽斋内的一处较大的厅堂,又离园门近,正适合摆宴席。 贾宝玉和黛玉听了,自然不无不可。 又一起说了些话,众人纷纷告辞回去。搬了新家,她们也还要回去收拾布置一番。 等她们走后,贾宝玉才轻松下来。一会儿袭人等又让所有丫鬟、婆子进来给他请安,包括所有新来的丫鬟和以前降云轩带回来的,加起来总共二十多个。 贾宝玉也没再交代什么,只是让新来的人当中一个换做小红的丫鬟进屋当差。 小红,林红玉,林之孝的女儿。 如今林之孝是荣国府的大总管,他既然把女儿送进来,贾宝玉也得给他三分情面。 …… 正月二十一日,是红楼十二钗正册榜首之一,薛宝钗的生辰。 迎春姐妹等人一早就去蘅芜苑给宝钗道了恭贺,并纷纷送上自己的贺礼,然后就邀宝钗到秋爽斋玩。 她们在那里设了棋局、牌局和钓局(秋爽斋毗邻沁芳溪,也可钓鱼)等,势必要给宝钗过一个开心快乐难忘的十五岁生日。 贾宝玉今日却不得提前回府,因为他领了正差事。 明日是太祖爷的结发妻子,孝慈宪皇后的忌辰。 从太上皇一朝开始,每年这个时候,皇后都要到宝灵宫礼佛三日,以示孝道。 马步军司步军衙门议定,让贾宝玉负责宝灵宫这三日的巡防和安稳。 所以贾宝玉从今日便要着手安置人手,布置关防,务必要保证皇后娘娘这三日的安全和斋戒礼佛仪式的顺利完成。 当然,本来就在皇宫之内,能有什么可防卫的?都是形式而已,但是这形式,却不能不做,还不能不认真的做好。 &/div> 第236章 宝钗生日 二 晌午,贾母带着邢夫人、王夫人还有薛姨妈亲自入大观园给宝钗过生日。 宝钗等在秋爽斋前出迎。 贾母笑道:“今日你是寿星,你不必处处想着我,只管受用,我自有你大嫂子她们服侍我。” 虽如此,宝钗等人还是迎着贾母来到探春的正屋。 探春的正屋非秋爽斋内最大的建筑,却很是清幽的样子,门外种着梧桐和芭蕉,春风拂过,还有些微飒飒声。 房门上,“桐剪秋风”四个大字组成的匾额高然悬立,那是元春所题。 贾母看见这些东西,不由又想起元春回来那晚,她就站在那阶前,说着她对家中的留念。 王夫人等看贾母面色便知她是思念元春了,皆劝其进屋。 贾母到底通透,一会儿就调整过来,又笑问众孙女:“你们昨儿搬进的园子,在里面可还住得习惯?” 迎春等自是说习惯,然后贾母方进屋。 贾母一到,迎春等人之前做的小游戏就都不合适弄了,于是陪着贾母喝了半日的茶,便见王熙凤过来说宴席都准备好了。 大家方簇拥着贾母来到晓翠堂。 晓翠堂是秋爽斋的正厅,四面出廊,流角飞檐,视野开阔(可参照本书封面)。 东南方的土山之上,有八角亭一座,是大观园内的至高点之一。站在其上,可以将沁芳溪南岸的绝大多数建筑看在眼中。 这种开阔大气的结构和布局,正是探春选择住在秋爽斋的原因。 吃了饭饮了茶,方开戏酒。 同样在晓翠堂,不过是在南面的廊上,置了七八张条桌,正面堂下早搭了一个戏台。这样的布置是王熙凤想出来的,十分适合看戏吃酒。 贾母和薛姨妈坐中间一桌,右边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等,或两个一桌,或三个一桌,都渐次落座。 迎春姐妹自是坐左边。 “来,宝姐姐,你坐这儿。” 湘云拉着宝钗就在贾母身边一桌坐了,然后又拉黛玉,想三个坐一起。 黛玉却瞅了宝钗一眼,转身坐到探春旁边去了。 “咦?” 湘云很奇怪,以往不论是吃饭还是看戏,黛玉都是坐离贾母很近的位置,今儿怎么还故意跑远了? 宝钗嘴角微微一笑,见湘云还站着纳闷,便也拉她坐下。 湘云坐在宝钗身边,偏头小声问:“宝姐姐,你又得罪了她不曾?我看今儿她都好像没主动和你说过话呢,连礼物都是让紫鹃送过来的” 湘云好奇宝宝一样的追问着,宝钗却只作没听见。正好贾母点了戏,又让宝钗点,宝钗推脱不过,便点了一出《西游记》。 湘云见宝钗不回答她,心下自忖肯定又是黛玉小性儿,而宝钗则是心胸开阔,不屑说黛玉的不是故而才不理她。因此倒也不再追问,默默的看戏。 一轮戏唱完,贾母又叫宝钗点。 宝钗便指着戏目上的一出戏,正要点,忽被湘云拉扯一下:“怎么宝姐姐你也喜欢看这些热闹戏,刚才已经看了好几出这样的了,不如咱们换一个好不好” 原来湘云性子虽然好动,但是却喜欢文雅、有内涵的戏文。方才宝钗、王熙凤等人点的那些都是贾母喜欢看的戏,就是蹦蹦跳跳,打来打去,她有些烦闷了。 这个什么《鲁智深大闹五台山》,一听名字就没什么意思,所以她就想要宝钗换一出文雅有意思的。 宝钗如何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却仍旧让点了那出戏,把戏目递了回去。只是看着湘云闷闷不乐的样子,她主动道:“你说它热闹,你便不懂这出戏了。你过来,我告诉你,这一出戏究竟热闹不热闹。 原本这就是一套北《点绛唇》,铿镪顿挫,韵律不用说是好的。还有那其中有一首《寄生草》的曲子,填的极妙,你又可知道?” 湘云一愣,这出戏她确实没看过。但是《点绛唇》这个曲牌名她就太熟悉了,还有这《寄生草》,一听名字便知是极雅的词,于是立马回道:“好姐姐,你先告诉我,让我也听听好不好?” 湘云和宝钗的对话,旁边众人都听见了,都安静下来静听宝钗给湘云普及戏理。 宝钗点点头,略清了一下嗓子,然后以她惯有的中正平和,却不失少女清丽的声音,缓缓念道: “漫英雄泪,相离处士家。 谢慈悲,剃度在莲台下。 没缘法,转眼分离乍。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那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 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湘云听了,细细一品,果然觉得十分的好,自顾称赞了两句,又笑对宝钗言:“宝姐姐,原是我不知道,它竟有这样好的曲子,咱们就看这出戏。” 湘云这不过是白话了,人家下面已经接戏开演了。 众人也都被她们吊起兴致来,安静看戏。 戏的剧情倒不复杂,讲的是梁山好汉鲁智深打死恶霸郑屠(镇关西)之后,在五台山出家避祸,却因醉酒打伤僧人和破坏了寺中财物,最后不得不离开的故事。 果然在演到鲁智深离开五台山的时候,对他师父唱出了那首曲子,且与宝钗所言分毫不差,连韵律都拿捏的极为恰当。 许多人心中未免暗赞宝钗果真才学过人,博闻强记。 这出戏,分明不是传世名曲,只是时人编造而出,她竟也能深知其根底。 但是她显然欺骗了湘云,这就是一出热闹戏。只不过热闹当中却不失文雅与内涵,可谓雅俗共赏之佳作。 偏她知道,且在这时点出,既照顾了贾母、薛姨妈等人的喜好,又兼顾了年轻一辈的追求。 虽只是小小一件事,却也能管窥蠡测出薛君才情之广博,薛君处世之高明,令人敬佩。 贾宝玉将宝灵宫的事安排妥当之后,方启程回府。 未出宫门,与二皇子的銮驾偶遇。二皇子惯例与他攀谈一番。 自贾宝玉掌禁军一支以来,也不好每日去二皇子府了,所以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如以前那么多。对了,现在的二皇子府,应该叫齐王府。 “殿下在礼部可还顺遂?” 简单的客套之后,贾宝玉关心道。 去岁二皇子因为顶撞景泰帝,被削去官职,罚在府中禁足。后来景泰帝虽然碍于太上皇的压力,解了二皇子的禁足令,但是却没有给他官复原职,反而调入了礼部。 礼部,是六部中最清闲的衙门。而且,和都察院一样,有许多挂名的高官。 不过都察院挂名的官员多是为了出京办事方便,而礼部挂名的官员,则是为了养老。 给老臣子一个更高的尊荣。 同时,礼部也是六部当中,最无法实现二皇子辅国安民理想的一个衙门。 二皇子笑了笑,随口说了一句:“能有何不顺遂的?每日不过点卯罢了。” 说着似乎不想将氛围弄得不好,转而问贾宝玉:“子衡呢,你一个读书士子,去军中管理那些粗糙的汉子,可有何不习惯的?” 贾宝玉摇头,犹豫了一下,以委婉的语气对二皇子道:“殿下今年还不满十九岁,正是积淀声名之时。礼部虽然清闲,但是朝中前辈,士林大儒,多有聚集于此。 殿下若能以冠绝世人之天资,得礼部诸君仰慕,则为壮殿下威名,有百利而无一害。殿下不可不重视。” 二皇子一听,立马正色起来。略微思索,便知贾宝玉这是担心他表现出倾颓之色,令礼部的老臣和大儒们轻视。 他抱拳道:“子衡良言,我必铭记,自不会让子衡失望。” 贾宝玉立马躬拜道:“殿下言重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之本分,不敢当殿下此言。” 二皇子将贾宝玉扶起来,深深的看着他,然后道:“若是我的身边都是像子衡这样忠肝义胆、饱学多才之士,何愁抱负不展,天下不靖?” 二皇子的面容中,有着一些感动。 贾宝玉这般表现,便是表明,他从始至终,都会站在他的身边。 这一点,是很多很早就向他投诚的权贵和朝臣都做不到的。 自从钱钊之事之后,他被削官下禁足令,朝中大臣们都渐次意味到了景泰帝的心意。 虽然后来太上皇出面,为二皇子挽回了局面。 但是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太上皇马上满八旬了 一旦太上皇龙驭宾天,二皇子的处境,还不知为何。 所以,许多原本对他忠心耿耿的人,态度都有些暧昧起来。每个人,都会为自己考虑,这一点,二皇子并不觉得愤怒。 而贾家,之前因为他母后的原因,不得不站到他的阵营。但是,如今元春封为贵妃了,已经有了脱离皇后庇佑的资本。 所以,贾宝玉现在坚定不移的态度,对他来说,便显得弥足珍贵。 贾宝玉自然也看得懂二皇子的一些心思,他回头看了看大明宫的方向,幽幽道:“殿下不必多虑,不管如何,至少现在大势在我们这边,将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定呢? 殿下只需要像以前一样,我相信,老天不会辜负殿下的。” 二皇子也笑了。 是呢,十八岁的他,乃齐王! 古往今来,又有几人在十八岁时能比他尊贵? 而且,如贾宝玉所言,大势现在仍在他这边。可以这么说,就算景泰帝现在也不敢立除了他之外的人为太子! 哪怕就算是太上皇驾崩了,景泰帝也不能。因为,其他人不可能接得住这座江山的。 除非 他死了。 二皇子也望了望大明宫。 那么,他尊敬的父皇,会杀他吗? &/div> 第237章 宝钗生日 大观园,秋爽斋,晓翠堂廊下,宝钗以一首曲目,及大方得体的行事风度,获得了众位长辈的暗赞。 连贾母也不得不承认,相比之下,自家的这些孙女们,在这一点上,皆不如宝钗。 恰巧元春亦知今日是宝钗的及笄生辰,特意遣了宫人,送来御酒以及贺仪。 贾母乃命小戏暂歇,叫人将东西呈上来。 酒且罢,且说那贺仪,乃是:宫扇一柄,红麝香珠两串,凤尾罗二端。 贾母看了,笑道:“到底还是她疼这些表姐妹,这几样东西,连我见了都眼馋。” 于是命宫人下去吃酒,又让鸳鸯将礼盘呈与宝钗。 贾母说眼馋自然是说笑,为的是点明这些东西的珍贵。 而薛家乃皇商,宝钗亦是经常见到御用之物的,她比旁人更加知道那红麝香珠及凤尾罗的珍贵。 况且另有一层意思,元春乃是贾宝玉的姐姐,她亲自赐的东西,对她而言,意义又是不一样。 因此接过贺仪来,一时都有些出神。贾母等见了自然不会觉得不妥,被娘娘亲赐生辰礼,是一种荣耀,宝钗表现的越加珍视越好。 湘云坐在旁边,她是个禁忌比较少的人,也不管是不是娘娘赐的东西,只待宝钗坐下,问了一句就拿起那麝香珠子来把玩。 宝钗笑让她取走。 “林姐姐,你瞧瞧好看不好看?” 湘云赞美了两句,又将其中一串递到旁边黛玉面前,偏头问她。 黛玉瞥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别过头。 好看又如何,她才不稀罕。 湘云又讨了个没趣,只是一努嘴,又转身和宝钗道贺,然后探春等也围过来。湘云这才找到说话的人,姐妹几个就叽叽喳喳说笑了好几句。 旁边贾母看薛姨妈目光盈盈,忽笑道:“说起来,宝玉前几日闹得最凶,说什么要给她宝姐姐过生日,还定要赶在搬进园子里之后。 谁知道,竟是个只说不做的,这会儿了还没回来。” 薛姨妈便回:“老太太说笑了,他是爷们家,又在宫里当差,他的事重要,宝丫头过个生儿又算得了什么。” 王熙凤张罗了一阵,又坐下吃了几杯酒,正铆足了精神等着说话,听闻此言哪里有不凑趣儿的?只听她高声接道: “老祖宗说的可不是,三天前宝兄弟就嚷着要给宝丫头过生日,结果他做了什么?连这几桌酒席,几班戏,还都是央告我给张罗的! 要不是看在老祖宗的面子上,我才不帮他呢,凭什么好处和名声全部都给他占了,这受苦受累的活都留给我?” 贾母笑骂道:“哦,给你妹妹张罗几桌酒席就委屈着你了? 你要嫌累,下次认真我就换别人了,你珠大嫂子,珍大嫂子还有蓉儿媳妇,哪个不比你强? 真当用你几回,你就还拿捏上了?” 王熙凤顿时做出有理说不出,有理不敢说的表情,惹得众人皆笑。 “宝二爷来了。” 只听外头丫鬟一声叫唤,众人皆看过去。 一身淡青色浅纹锦袍,腰系蓝玉梅花暗扣腰带,脚踏紫青仙鹿皮靴,身形纤长,面容俊逸,风采卓然的贾宝玉,信步走进来。 他这一身素雅而不失贵气,鲜亮而不显张扬的打扮,加上他一副永远面带温和笑意的俊秀面庞,只叫堂前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 好些,都将这般模样的他爱到了骨子里。 贾宝玉走过来,看众人有些发呆,他又扫视了一番席面和戏台,然后笑言:“看来我还没来晚,酒席和小戏都还未散。” 他这一说话,好些人才回神。 贾母等自是出言玩笑他几句,就叫他赶紧入席,免得耽误她们看戏…… 湘云却猛然跳出来,在贾宝玉即将走进席面之前拦住他。 “你待如何?” 贾宝玉居高临下,觑视着小丫头片子。 湘云却不怕他,仰着脖子道:“是你最早说要给宝姐姐过生日,还特意嘱咐我们提前准备好礼物!如今咱们都给宝姐姐送了礼物,连娘娘刚才都特意送了三样东西来! 二哥哥,你给宝姐姐准备的礼物呢?你本就来迟了,要是连礼物也忘准备了,今儿是定不能入席的。” 湘云仗着贾母疼爱,敢当众质询贾宝玉。 而贾母等人素知他兄妹之间亲近,也不以为意,只是笑看贾宝玉会如何应对。 对贾母王、夫人而言,看小辈儿们玩闹说笑,也是一种愉快的消遣。 贾宝玉淡淡道:“你拦不住我的。” 湘云一听,以为贾宝玉要耍赖,想也没想就张开双臂抱住他,为的是不让他跑。 她这较真的模样,也让众人忍俊不禁。 湘云是没思虑周全,所以才这般。此时看贾母等皆不以为意,她也就将错就错了,继续道:“不行,今儿你要拿不出礼物来,坚决不能入席!” 贾宝玉似无可奈何的一叹,然后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示意她先松开。 湘云倒是听话的松开了,只是神情戒备,显然她并不是单纯的开玩笑,而是真的要贾宝玉拿出东西来才能过关。 而身后的众人也是笑看着,连宝钗也略有期待的望着。 如此贾宝玉才道:“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你还真当我没为宝姐姐准备礼物? 我不过是想留个悬念和惊喜,再说,我刚来,你也不让我先吃口酒,真是越大越不乖巧了。” 湘云被说的脸一红,却还是道:“只要你把礼物拿出来,不对,还要宝姐姐说好,然后,大不了等会我亲自给你倒酒好了。” 贾宝玉就笑了,给了她一个说定的眼神,然后回头冲着廊檐下一个丫鬟点点头。那丫头会意,立马便跑没影了。 这样,别说湘云了,连其他人都奇了。 探春问道:“二哥哥,你究竟给宝姐姐准备的什么礼物,还弄得这么神秘?” “马上你就知道了。” 贾宝玉瞅着湘云没注意,已经坐下。湘云已知贾宝玉的礼物即将出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没一会,就见的几个大丫头,以袭人为首,合力抬着长长的一方东西过来,只因为上面用红绸子盖着,她们看不见是什么东西。 袭人等抬着东西来到阶前站立。湘云顿时忍不住,跳下去,在袭人的“小心”提示中,悄悄掀起一角偷看了一眼,然后众人明显看到她眼睛一亮。 贾母笑道:“既然都拿过来,就别卖关子了,还不揭开让大家瞧瞧你给你宝姐姐准备的什么样的礼物。” 贾宝玉笑着吃了一口酒,回头看了黛玉一眼,见她目不转睛的凝望着,他想了想,笑对湘云道:“既然你这么积极,我就满足你,让你来揭幕好了。” “嘻嘻。” 湘云顿时像是得了多大的彩头似的,还下意识的搓搓手,然后双手捏住两边的绸子,慢慢将其揭开,露出里面崭新锃亮的一把木琴。 “哇,好漂亮的,好干净的一张琴……” 三春姐妹等情不自禁的发出赞美,然后纷纷走下席去,站在湘云身边,共同观摩。只是,都不大敢伸手去碰,因为太精致漂亮了! 她们怕一不小心就给碰坏了。 她们几个围上去,遮住了很多人的视线。 王熙凤直接就站起来,扬着脖子好生瞧了瞧,竟道:“还以为什么稀罕物,不就是一把普通的琴嘛,也值得你藏着掖着的!” 贾宝玉就瞥了她一眼,一心想要挑错的人,再好的东西也堵不住她的嘴。 薛姨妈倒像是识货的,她笑道:“凤丫头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这把琴的造型这样流畅自然,绝非外面的市外货。 而且我看它面板也是用极上等的桐木炮制而成,底板好像也是用的紫光檀,还有上面镶嵌的暖玉等,单是造价,我看也低不了。 宝玉,这琴你从哪里弄来的?定费了不少心思,难为你为你宝姐姐还淘神去弄这些个。” “姨妈好眼力!” 贾宝玉拍了一句马屁,然后笑道:“其实也没费什么功夫,我只是按照心中的想法,请的北城一个叫做什么‘千绝琴’的老筑琴师现制的。 本来我开始想的是,寻摸一把传世名琴,像什么‘绿绮’、‘焦尾’之类的古琴送给宝姐姐作为及笄礼。 后来实在找不着,我就想着退而求其次,找一把前朝或本朝的名琴。倒是打听着有了,可是都被一些老顽固的家伙收藏着,死活不肯卖给我! 后来我去瞧了瞧,发现那所谓名琴也不过那样,旧兮兮的不说,好些还补过角…… 于是我就想着,干脆请琴艺大师现筑一把全新的,看着好看些不说,或许千百年后,也能成为一把名琴了不是? 所以,就是它了。” 众人一听,都笑了。 贾母没好气道:“你自己没本事,弄不来那些好的,就出言诋毁,真是好不害臊的人。” 王夫人、王熙凤等配合的发出一串笑声。 薛姨妈的关注点却不在这个上面。 薛家是做过乐器生意的,所以她才对筑琴的材料那般熟悉。 她深深地知道,这样一把独特精致的琴,便是最熟练高明的老筑琴师,至少也得半个月才能制成一把! 也就是说,贾宝玉至少在半个月前就着手准备这件事了,这…… 她不由自主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目光凝视着阶下的琴,神色迷离,她便知道,女儿想的比她还多些。 她有些担心起来。若是再这么下去,女儿只怕整颗心都要陷进去了。 薛姨妈第一次觉得,甥儿太优秀,也是一种麻烦,他要勾走女儿的心呢! ps:感谢盟主大人的厚爱,无以为报,只有加更。 (原先的标准是万赏则加一更,如此一来,盟主则是十更…… 这还真是幸福的哀愁呢。 想过提升标准来着,后来一想:若是以后没有人打赏了,如此做岂非很尴尬? 所以,十更就十更吧,先欠着,慢慢还。其他万赏的大佬的也欠着,慢慢还……) &/div> 第238章 宝钗生日 贾宝玉的话虽然被贾母打趣,但是其他人听了,还是很有些感触的。 凡是对琴有些微了解的都知道,那什么“绿绮”,什么“焦尾”,都是传说中的东西,贾宝玉根本不可能寻来的。他那么说,自是取笑而已。 这且罢了,单看这把琴的牌面,以及方才薛姨妈说话的语气神态,便知就算此琴乃新筑,也必是极为珍贵的。 琴,本来也是奢侈之物,非有余庆之家,不可收藏。 别人尚且如此,更别说三春和湘云等人了,她们皆问:“二哥哥,这把琴如此漂亮,可有什么名字?” 古往今来,凡爱琴之人,必为琴取名,或为赞美,或寄情怀。 贾宝玉微微一笑,下至阶前,将琴取出,置于双臂之上,然后捧至宝钗面前,道:“此琴,名为‘国色天香’,是我特为姐姐备下的及笄之礼,还请姐姐收下。” 宝钗在贾宝玉近前的时候便行了一礼,在听到“国色天香”这个名字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立马将琴接下。 若是往常,她还会推诿一番,或言琴太贵重,或言名字太张扬。 但是今日她不会。 因为这是贾宝玉在她女孩生涯最重要的一天送给她的东西,她也看得出来,这件东西,贾宝玉定然是很早之前就在准备了的。 况且,琴,通情,贾宝玉内里的意义,她能明白。 只低头观摩了一眼,她便将琴转身递给身后的莺儿,然后再次微微一礼道:“多谢,难为你费心。”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说,也不会说。 不过,贾宝玉却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到她此时澎湃的内心,因此满足的一笑,并未再看她,只是坐下,然后挥手招湘云。 湘云也知其意,看见礼物了的她心甘情愿的上来给贾宝玉倒酒,一边还说着些“琴好看”?“名字也好听”等话。 因为琴身颇重,贾母见莺儿抱着有些吃力,便让两个老成的婆子,让给宝钗送到她的屋里去。 然后她对王夫人和薛姨妈等笑道:“他倒是看重宝丫头,一把琴还用了牡丹的美称。不过以宝丫头的人品模样,倒是完全配得上。” 贾母惯会做人的,今日是宝钗的大日子,她自然也不吝啬赞扬。 其他王熙凤、尤氏、秦氏等自是附和,只有薛姨妈在旁边不住的替宝钗谦虚,倒也又说笑了一阵。 一时话毕,王熙凤想着之前的戏目,大家都瞧了两遍,该点的也点过了,因笑道:“虽然宝兄弟之前没来,但是咱们可是看了好多出戏了,这会儿也没有单为他再烦人家演一遍的道理。 依我说,咱们家里的那些女孩儿,为着给娘娘献艺,也是排练了不少好戏呢,可惜那晚也只演了几出。 不如这样,趁着今儿宝钗妹妹的生日,咱们把她们唤来,再演两出瞧瞧如何?反正我看大家酒也都还没吃够。” 王熙凤说话,声音爽朗而不刺耳,众人都愿意听她说话,因此点头。 于是自有管家婆子们把原来的戏班请出去,赐些酒水点心,把工钱结了就送他们出府去。 另外一边,早有人飞奔去梨香院传唤家里教养的那班小戏子们前来。 中间这段时间,大家喜欢闲话的继续闲话,该休息的趁机休息一会儿,想回去换衣裳、方便的,也各自告辞离去。 连三春姐妹和宝钗都暂离了。 贾宝玉看着黛玉没走,只是坐着,小脸上虽没有不忿之色,却也还是看得出有些闷闷不乐。 贾宝玉就凑到她面前,笑道:“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黛玉诧异的回头,疑惑道:“谁不高兴了?” “哈哈哈,不是吧,难道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你不开心?” 因为周围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贾宝玉又是凑到她的身边,倒是不妨嘲笑她。 黛玉脸登时红了,啐道:“我,我没不高兴。” 还真被贾宝玉说中了,至少她心中是不想表现出不高兴来的。 今日是宝钗的及笄礼,她才不会甩脸色,让别人说她不懂事呢。 贾宝玉嘿嘿一笑,凑到她耳朵边上,小声道:“老实说,是不是吃醋了?” “呸。” 黛玉啐了她一口,站起来,就往外面走了。 临走前,她还听到那边嫂子们小声议论:“你们瞧,宝玉又欺负林丫头了” 于是她更是加快了脚步走了。 没走几步,就发觉贾宝玉跟了上来。她嘴角微微一扬,却也更加走的急了。 忽被贾宝玉拉住手:“妹妹这是要去哪?” “我回潇湘馆去!” “马上就要开戏了,你跑回去做什么?” “我高兴。” 黛玉嘴里说着,脚步却停了。 “嗯,难道妹妹急着回去解手,那完全可以在三妹妹那里解决呀” 贾宝玉一句没说玩,就被锤了一拳。 “该死的你,越来越会胡说了!” 黛玉羞不可遏。 说起来,这种言语上的调侃,比贾宝玉对她动手动脚的威力还要大。 方才一句话,差点就让她站都站不稳了。 贾宝玉便半扶着她。黛玉却立马推开他来,今日园子里人这么多,人来人往,她要跟贾宝玉保持距离。 “走吧,咱们回去。” 贾宝玉自不勉强,只是牵起她的手来,往回走。 黛玉也就乖乖的跟着。 她方才不过是一时羞怒就跑出来了,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走了二十几步,贾宝玉看她还是没说话,想了想笑道:“可是因为看见我给宝姐姐送的礼物的缘故?” 黛玉一噘嘴,虽知道已经被贾宝玉看穿,但她才不会承认。 贾宝玉就笑道:“再有大半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你放心,到时候,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嗯? 黛玉猛然抬起头来,这一刻,好奇心无限膨胀: 他已经在给我准备礼物了? 是什么? 有没有宝姐姐的好? 许是没有,宝姐姐可是及笄礼 小脑袋瓜,千分之一秒就转过如此多的念头。 虽然好奇,但她还是没问。她也是有趣的人,也知道礼物提前知道就没惊喜了。 再说,问他也肯定不会说。 不过,心中到底开始高兴起来。 看见黛玉如此神态,贾宝玉心头一笑。 说实话,黛玉今日的表现,已经让他有些惊喜了。也就不枉费自己昨日费了一番心力,让她二人见一面,又挖空心思说了那么多如今自己想来都害臊的情话。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呢。 &/div> 第239章 宝钗生日 结尾 从苏州买回来的十二个学戏的女孩子,大的不过才是二三十岁,小的更是只有岁,都是些清俊的小女孩。 她们,是养在梨香院,专为元春服务的。 前日元春还想起,招了她们进宫演了两出戏。 不过嘛,毕竟年纪小,要说戏演的多么绝佳是不可能的,可能模样可爱和声音唱功才是长处。 加上到底比那些成熟的戏班看起来新鲜,因此贾府众人还是乐悠悠的又看了好几出小戏子们演的戏。 到了最后,眼见时辰不早了,贾母已有了散席的心思。 不过心疼这些女孩子,便让她们也下来吃些酒水。 更是对其中扮小旦和小丑的两个女孩子尤为喜欢,便叫她们上廊来,亲自赏酒和赏钱。 扮小旦的叫龄官,元宵节那晚因为入了元春的眼,大家倒也见过。 那扮小丑的名叫芳官,看起来比龄官还要小些,只岁的样子。因为演的丑角又可爱又好笑,也深得贾母喜欢,便每个赏了一吊钱(一千文)。 得了赏钱,两人拜谢了,李纨正要引她们下去,不妨王熙凤突然上前来,掌着那龄官的脸,笑向众人道:“你们瞧瞧,这孩子的扮相,活像一个人?” 众人听了皆笑,但是都不说话。 元宵节那晚,她们就发觉了,只是没说。这会儿,王熙凤终究忍不住要戳破这层窗户纸了。 湘云坐在贾宝玉身边,贾宝玉的身后是黛玉。 她因为元宵节的那晚不在,所以一时也不察觉忌讳,只看了一眼,便一手搭在贾宝玉的肩上,回头去瞅黛玉,然后哈哈笑道:“我知道,活像林姐姐的模样呢!” 贾宝玉感受着她小身子在肩上乱颤,心下摇摇头。这个湘云,就是太口直心快了。没瞧见连王熙凤都没直说,还故意卖个关子,你就直落落的跳下去了,不吃亏才怪。 果然黛玉便把她瞅了一眼,看见她靠在贾宝玉的身上,更是不悦,便冷笑一声道:“怎么又像我了,我看你天天蹦蹦跳跳,倒更像她旁边那个!” 龄官旁边那个,自然是小丑角了。 “呃”湘云被怼了句,一愣,坐直了身子,然后方想起说黛玉像龄官似乎确实有些不恰当。 但是,那算什么呀,姐妹之间,犯的着为这个就生气吗? 湘云一时也把之前几次在黛玉面前“碰壁”的事记起来。又想晌午刚开宴的时候,叫她坐一起也不坐,还无端不理宝姐姐,太小气!心头也不由憋起气来。 “哼,你说我像小丑我也不生气,怎么我就不能和你玩笑了?” 黛玉回:“你能说我我就不能说你了?” 湘云又道:“我没说你不能说我呀,只是你这生气的样子真讨厌!” 黛玉怒了:“我怎么生气了?你没生气?你能生气就我不能生气?” “” 旁边贾母等在湘云揭破谜题的时候就纷纷笑了,然后也发现小姐妹两个在拌嘴。 像王熙凤这个始作俑者还有李纨等人就不好意思再笑。但是贾母等却不以为意,还交头接耳,摇头笑叹。 湘云和黛玉从小也是一起长大,拌嘴是常事,没一会就能好,她们自然不会太在意。 贾宝玉呢,他的想法和贾母等差不多。小女孩嘛,不拌拌嘴倒不正常了。 主要是他这时也不敢和谁打眼色,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被迁怒! 常言道,打架打死劝架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湘云和黛玉拌了好几句嘴,发现好像说不过黛玉,因此把脸一拉,转身扑到宝钗的怀里:“宝姐姐,今晚上我搬过来挨着你睡好不好?” 她不要和黛玉睡一起了。 宝钗憋着笑,因为这两姐妹吵架很有意思,分明都很生气了,但是你一句我一句,也不插嘴,就像是排练过似的。宝钗自忖,她做不出这副样子来。 但是宝钗是何人,她岂能这个时候一口答应,然后让黛玉怀疑她们串通一气挤兑她? 因此只笑道:“你呀,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怎么一拌嘴就还要搬走呢。” 湘云只不看黛玉,拉着宝钗的手臂摇晃:“好姐姐,你就让我去蘅芜苑嘛,不然我就在三姐姐这里了。” 如此宝钗倒也不好说什么。 黛玉一听湘云居然要搬走,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大家她没有姐姐的风度,连妹妹也容不下了? 因此更生气了,冷哼一声,别过头,也不理湘云了。 爱走就走,谁稀罕你似的。 见她们理完了嘴,贾母这才笑呵呵的道:“你们两个呀,今儿是你宝姐姐的生日,你们不说好好陪你们宝姐姐,让她高兴高兴,还在这里吵嘴,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贾母的话,让湘云意味过来,顿时对宝钗歉意一笑。 黛玉也一低头。 贾母也不过多责怪,反而看着一派无所事事的贾宝玉:“你平时不是最会说的么?怎么今儿她们两个就在你面前吵嘴,你作为哥哥也不劝着些?任由她们吵不说,还在旁边看笑话?” 贾母前面的话都好说,最后一句可是个坑,坚决不能跳。 “老祖宗可别胡说,我才没有看笑话。” 贾宝玉说着心虚的看了两人一眼。 果然,他这欲盖弥彰的做派,顿时让黛玉和湘云明白过来了,都瞪向他。 臭二哥哥,心地真坏! “哈哈哈”贾母、薛姨妈等人都大笑起来。 果然还是贾宝玉高明,随意一个举动,就能消去不愉快的氛围。 瞧她们小姐妹两个,这不就开始同仇敌忾了?虽还没到完全摈弃嫌隙的地步,至少也没恶容相向了。 于是迎、探、惜三姐妹方敢过来,分别拉着湘云和黛玉,说了两句好话。于是,两个人都不好意思再做出一点生气的样子。 毕竟台阶姐妹们给了,旁边还有长辈看着呢。 湘云也没再说搬走的事。 看她们和好了,贾母等再没有担心,于是相约离开。 贾宝玉等园中的土著自然起身相送。 贾母等人走后,贾宝玉和姐妹们又在藕香榭、紫菱洲等处玩了半日,等黄昏,方一道出园门,往贾母这边屋里吃饭。 园中没有厨房,贾母干脆吩咐迎春三姐妹也一道重新回荣庆堂吃饭,也免得她们几处跑。 宝钗按理是要回自家吃饭的,不过今日是她的生日,贾母特意吩咐叫她晚上到荣庆堂吃饭,她也没法拒绝。 等很晚回到蘅芜苑,简单休整一番之后,宝钗才问莺儿将贾宝玉送的琴放哪儿去了。 莺儿笑道:“因为姑娘不喜欢在屋里摆太多东西,所以我给姑娘安置在东面的阁楼里了,那里安静,以后姑娘万一要是想练琴也方便。” 说完见宝钗没回应,于是就道:“姑娘要是不满意,我这就叫丫头们把琴挪到屋里来!” “别,不用,就放在那边吧。” 宝钗说道。 屋里姐妹甚至长辈们都经常来,虽然看着也没什么,但是她总是秉着最大的谨慎做事的。 于是站起来,让莺儿撑灯,往阁楼去了。 东西收到,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瞧过 &/div> 第240章 阴谋弥漫宝灵宫 翌日,贾宝玉起的早,全身温软的香菱只披着单薄的小衣,服侍他起身。 浅白色的小衣,显然兜不住她日渐丰满的身材,贾宝玉一时不留神看去,还能瞧见那粉绿色肚兜以及那抹动人的雪白。 这丫头,被他养的越来越好了! 时值初春,天气还很冷,贾宝玉虽早已习惯被她服侍,但还是担心她受凉,因此顺手抓过她的衣裳,往她身上套。 “二爷,做什么?” 香菱显然反应迟钝,疑惑的问贾宝玉,然后看贾宝玉的动作才知道贾宝玉居然是在给她穿衣裳。 “二爷,我自己来就好……” 香菱忙拒绝。这怎么能行呢,哪有主子给奴才穿衣裳的道理。 “别动。” 贾宝玉一句话止住了她的胡弹乱动,开始第一次尝试给丫鬟穿衣裳。 当然,他不会承认他其实是想趁机细细丈量一番香菱的号码! 过了一会儿,贾宝玉毅然决然放弃了这项伟大的实验,撒手不管了。留下一个呆香菱呆呆的站在原地。 走出房门,贾宝玉仍旧十分烦躁。 没想到,给身边的丫鬟穿个衣裳居然这么难! 衣裳结构复杂便罢了,关键是,一层一层的不够厚实啊,老是把里面青春诱人的气息传递出来…… “一日之计”,可是在于晨呢! 悄悄扶了扶精神抖擞处,来到房门前,把门打开,让外面的冷风一吹,心情才平静下来。 然后,忍不住暗想道:娘之,再这么下去,迟早憋成内伤。 是不是真的该找个人,真刀真枪的试试剑了? 可是,这具身体还没度满十四个春秋,放在后世还没成年!往后还有那么多年,能够经得住折腾吗? 不管了,不管了,老子最多再为你守三个月。四月二十六日一到,必得找人试试,这磨了两年的宝剑锋利否! 该找谁呢…… 屋里这几个靓丫鬟、杜秋娘,还是,秦氏? …… 佛相庄严,巍峨肃静的宝灵宫殿前,贾宝玉领着军中数个将领,随着宝灵宫总管太监,静候在台阶之下。 半个时辰之后,方见皇后娘娘的凤驾降临。 所有禁军将士,宝灵宫值守太监全部跪迎。 人头攒动之中,端仁皇后威严、浩大的仪驾落下。 因为贾宝玉和宝灵宫太监总管跪在最前面,所以能够感觉到,一道尊贵无比的身影,在女官的搀扶下,顺着仪驾不多的几个台阶,缓缓走下来。 “平身吧。” 清丽尊贵的声音响起,贾宝玉等人跪谢之后,才敢起身,却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直视。 “接下来这几日,劳烦诸位了。” 端仁皇后素来以温婉、贤良著称,所以,她这句话说的很随和自然。 宝灵宫总管立马跪地启道:“能够为皇后娘娘效力,是奴才们的福气,不敢当娘娘劳烦二字。” 贾宝玉也单膝跪地执了军礼。 端仁皇后自是叫起,然后忽对贾宝玉道:“你姐姐每日都很想你,你在宫里的差事若是做完了,不妨多去凤藻宫瞧瞧你姐姐。” “多谢娘娘,微臣记住了。”贾宝玉抱拳执礼,这才有机会正视今日的皇后娘娘。 与往日盛装,端庄威严令人不敢直视的仪态相比,今日的皇后娘娘显得十分素雅和平易近人。 一身浅白色的干净襦裙,头上也没有插带凤冠,只用两根金步摇将满头的青丝绕于脑后,结成一个寻常贵妇的头型。 一张绝美的凤颜,没有着任何彩色和脂粉,不但丝毫不减往日的美丽,反而更显三分清丽脱俗。 而且,失去了凤冠霞帔的映衬,此时的端仁娘娘,少了几分尊贵逼人,却多了几分女人的魅力,显得更加动人心弦。 贾宝玉赶忙低下头,以免旁边人察觉他对皇后娘娘的窥视。 端仁皇后自不察她今日素淡的打扮也能在贾宝玉心中荡起涟漪,她只是点点头,凤目扫视了一番场内众人,然后不发一言,自有贴身女官和宫妇引她进入宝灵宫。 与其他皇妃不同,皇后乃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天下没有任何人,她不可见,只有别人,无资格见到她。 “啧啧,传言贾将军十分得皇后娘娘宠爱,果然不假……刚才娘娘居然能主动和贾将军说话,这份荣耀,真是令奴才羡慕。” 端仁皇后一走,凤驾折返,宝灵宫总管便笑眯眯的对贾宝玉说道,面上竟有几分讨好之色。 贾宝玉倒不奇怪。 宝灵宫本来就只是个皇家佛堂,宝灵宫总管的身份,在皇宫内并不高。 “陈公公客气了,娘娘圣德仁慈,自是对我等晚辈多了几分慈爱之心。” 贾宝玉从来没有看不起太监的意思,都是出来混饭吃的,人家很不容易。 果然贾宝玉的客气换来了对方的热情。宝灵宫总管立马更加亲热的和贾宝玉攀谈了几句,然后就邀请贾宝玉到他的下处喝茶。 贾宝玉不单是宫里贵妃娘娘的亲弟弟,将来还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婿。抛开这些不谈,本身也是禁军高级将领,值得他巴结。 太监最懂人情世故,在这皇宫大内,多一个朋友,相当于就多一条活命的机会。 贾宝玉接下了他的示好,却并没有应邀喝什么茶,而是以还有巡防要务为由,带着人马离开。 这三日,马虎不得。 …… 深宫寂寂,不知几处春风。 离大明宫较近的一处宫殿,名为钟粹宫,这里,住着六宫当中,恩宠最盛的一个女子。 吴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如今艳冠六宫的吴贵妃娘娘! 不过,原本她确实是后宫最受宠的妃子,但是自从她的亲弟弟吴凡犯了案之后,情况发生了一些变化。 天家最是无情,何况帝王的恩宠? 她虽求得景泰帝特赦了吴凡一命,改为充军,但是显然也耗掉了她相当部分的圣眷。 她能感觉到,景泰帝对她,已经远不如以前了。 此时,奢华的寝殿之内,吴贵妃面色阴沉,与她往日的妖娆妩媚完全不同。 直到其贴身婢女之琪走到她的身边。 “叶苡韵已经去了宝灵宫了?” 私底下,吴贵妃从来不称呼端仁皇后为皇后,都是直呼其名。 “回娘娘,是的。” “带了哪些人?” “贴身女官只带了知儿和紫兰,另外还有长乐宫的十几个太监、宫女。” 吴贵妃一听,眼睛顿时一亮,重复问了一遍,待得到确定的回复之后,她的面色变换,再也安静不下来。 之琪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在想什么,她低声劝道:“娘娘,还是算了吧,太冒险了,万一要是败露,不但娘娘难逃罪责,只怕吴家也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她是吴贵妃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是绝对的心腹,几乎她们娘娘的所有事她都知道。 所以,她知道她们老爷和娘娘的盘算,有多么疯狂和危险。 吴贵妃看了她一眼,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反而问道:“半个月前父亲送进来的东西,你可收好了?” “回娘娘,是的,那等禁物,奴婢怎么敢大意……” “把它们取出来,想办法交给紫兰姑娘,告诉她,本宫答应她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娘娘……” 之琪还想再劝。 “不必再说了,本宫已经想的很清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次,天时地利,本宫至少有六成把握!况且,本宫已经等了四年了,这一次,定要叫故作清高,处处伪善的叶氏死无葬身之地!” 吴贵妃眼神激动,面色张狂,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在微微颤抖一般,倒将她皮囊的美丽遮掩而去,只剩下阴险和贪婪。 若能成功,整个六宫,将归于她的名下! 一番密议之后,之琪走了。 吴贵妃看着窗外一抹桃树将开新芽,她心内冷笑一声: 枉你聪明一世,又如何知道,本宫在四年前就已经为今日做准备了。这一次,本宫倒要看看,你怎么躲得过去…… ps:盟主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存在……不说了,码字吧! &/div> 第241章 中招 因为皇后娘娘在宝灵宫为孝慈武皇后斋戒礼佛,其他后宫诸人这三日都不得到宝灵宫来。 所以,宝灵宫所有守卫太监,只为皇后娘娘一个人服务。 不过皇后娘娘虔诚,宝灵宫的太监们便是想要借机讨好也没机会。 而且皇后娘娘的饮食起居,自有娘娘身边的人亲自照料。如此,他们倒真就没比平时忙多少,只是等该值班上夜的时候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连连皇后娘娘的安全问题都不需要理会。 滋滋,他们可是看见了,宝灵宫周围,早就聚集了近千的禁军将士,日夜兼防,将整个宝灵宫守卫的水泄不通,连之苍蝇都飞不进来…… 这种情况下,他们确实没啥好担心的。有的心中还想,这也沾了娘娘的光了,那么多披甲执锐的丘八给咱家守大门,这觉都睡得比以前安稳了。 很快,两日的功夫就过去。 宝灵宫正殿,宽敞、宝相庄严的内堂之中,十分安静和清幽。 皇后叶氏跪坐在大佛像之下,静默的数着念珠。 她的背影纤细挺立,并没有因为在这深宫内殿之内无外人看见,便对礼佛之事敷衍塞责。 每日早中晚,她至少都要在佛前静坐一个半时辰。 贴身女官之一的紫兰走过来:“娘娘,你已经拜了一个多时辰了,该歇歇了。” 她的关心并没有得到叶皇后的回应,紫兰也不强求,只是走到外间,给她倒了一杯茶,端到叶皇后身边。 叶皇后终于睁开闭着的眼睛,偏头接过茶来,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轻启朱唇:“什么时辰了?” “回禀娘娘,巳时初刻了。” “知儿呢?” “知儿见娘娘这几日礼佛辛苦,在厨房为娘娘熬滋补的素粥,估计一会就来了。” 叶皇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单手执起念珠,闭目继续参佛。 忽觉一阵疲累之感袭来,她身子忍不住歪了一下。 “娘娘怎么了?” 紫兰连忙将她扶住。 叶皇后素掌扶额,微微摇摇头,然后说道:“没什么,许是坐的久了,只觉血气有些不足。兰儿,扶我到那边躺一会。” “好的娘娘。” 紫兰扶起叶皇后,来到内堂中央的一张大拔步圆榻之前,揭开青色与黄色相间的纱帐,小心翼翼的将她扶到榻上躺下。 此乃宫廷特制凤榻,非正一品皇妃以上者,不可用。是内务府早在十天之前赶制而成送来的,为的便是在皇后娘娘礼佛这三日,休息所用。 几个呼吸之后,纱帐内,便传来叶皇后匀称的呼吸声。 贾宝玉按例检查宝灵宫周围的防务,宝灵宫的总管突然找来,言皇后娘娘召见。 贾宝玉便问:“娘娘不是正在礼佛吗,为何突然要见我?” 宝灵宫总管陈公公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紫兰姑娘亲自出来传的话,难道还有假不成?贾将军赶紧走吧。” 贾宝玉便放下手中之事,随着陈公公等进入宝灵宫。 来到正殿之外,另有皇后身边的小太监过来引路,将他带入偏殿。临入偏殿之前,还将他身上的佩刀给解了。 贾宝玉对这一点自然没有异议。以前面见元春之时都是这个规矩,面见皇后,自然也差不了。 宝灵宫比之长乐宫远远不如,便是偏殿也显得比较简陋。 一时皇后身边的宫女奉茶过来,贾宝玉便笑问她道:“请问姑娘,娘娘为何突然召见我?” 贾宝玉去过很多次长乐宫,对于皇后身边几个主要的大宫女都是见过的。 叶皇后最亲近的两个宫女叫做知儿和秀暖,这一个她虽不知道名字,但是看见过几次,知道她也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之一。 这宫女显然也认识贾宝玉,她竟笑道:“这个奴婢可就不知道了,娘娘没说。娘娘正在更衣,请贾将军稍坐片刻,略喝口茶,等见到了娘娘,不就知道了?” 说着一挥长袖,贾宝玉只觉一阵香风袭来,就见她风一样飘走了,只是临了还给了贾宝玉一个勾人的眼神! 贾宝玉疑心顿去。不免又有些旖旎起来。 若是看的不错,方才对方给自己抛的是媚眼? 是了,都说深宫寂寞,而且见不到几个男的。皇后身边的大宫女也是女人,也会有需要,而自己又是少数几个去过长乐宫的翩翩公子 贾宝玉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思索着这人长得着实不错,若是人家当真对自己一见倾心,自己把她从皇后身边要出来的概率又有多大呢? 嗯,应该比零要略大一点。 如此胡乱遐思一阵,贾宝玉只觉心情舒畅,低头就准备喝一口这美人奉上来的香茶。 临到嘴边,还是潜意识的放下了。 无他,这是他这一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熟悉的人递上的酒水,他都是能不喝就不喝,反正也不渴。 过了一会儿,就在贾宝玉有些不赖烦的时候,那宫女又过来,却没和贾宝玉说话,只是低头收拾茶杯,衣袖挥动之间,一如之前那样,阵阵香风袭来。 这是个爱熏香的宫女! 贾宝玉见她屏气凝神,心知她是紧张,又见偏殿内无人,便抓住她的手臂,笑问道:“姐姐这是熏的什么香?” 说着,还低头深吸了一口,似有陶醉之色。 宫女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笑意一闪而逝,也不摆开贾宝玉,却故作嗔怒之色:“没什么香,好了,娘娘让你进去。” 贾宝玉闻言倒也不敢纠缠,笑着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袖,一如她之前那样还给她一个邪意的笑容。 在漂亮的女孩子面前,贾宝玉从来不喜欢被单方面调戏。 宫女白了他一眼,将茶具放到茶座之上,便领着贾宝玉往正堂走。 “没想到这正殿如此安静。” 穿堂过户,贾宝玉几乎没在这里面看见人影,和在长乐宫每走一步都会看见一个宫女、太监的情况大相径庭。又自忖与这宫女关系亲近了一些,故而似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 宫女解释:“娘娘此来宝灵宫是为孝慈武皇后祭奠忌辰,人多了繁杂,不足以表明诚心,所以这内殿之内,通常就我和知儿姐姐两个人伺候,其他太监和宫女,都在外面伺候。” 说着,她看了贾宝玉一眼,笑着跨入内殿。 贾宝玉眉头一皱,虽然这个解释合乎情理,贾宝玉还是潜意识的察觉到一丝异样的不妥。 却没说什么,跟着她跨入内殿。 内殿同样安静异常,一个人影都没有,贾宝玉悄然放慢了脚步。 “娘娘就在里面,贾将军进去吧。” 宫女面不改色的说了一句,便屈身一礼准备离开。 “且慢” 贾宝玉叫住她,正准备问一句什么话,忽觉一阵头晕目眩之感传来,贾宝玉先是疑惑,神思急转,然后便是面色一变。 那宫女见了,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异色,却还是笑道:“贾将军还有何吩咐?” 贾宝玉站在原地,等了一个呼吸,安静的内殿还不见有任何动静,反而隐隐听到一阵“呢喃”之音从里面传来。 这种声音,贾宝玉不要太熟悉! 香菱丫头每次被他欺负,都会强忍着憋住这种声音。 他忽然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面前宫女的嘴巴,将她抵在后面的大红漆柱子上,厉声道:“说,你究竟想做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娘娘身边的知儿呢?” 从始至终镇定异常的宫女终于变了颜色,她惊慌的看着贾宝玉,似乎没想到贾宝玉会突然对她出手,还有,贾宝玉居然走到了这里还有力气对她出手 贾宝玉看着她变换的面色,脑海急转的猜测着一切的可能。只是,身体中传来的那种无力感越来越明显,头脑也越来越不清醒,手上的力道霎时减弱。 看着对方眼中那种惊慌失措慢慢变成了喜悦和得意,贾宝玉心中大感不妙。 居然中招了! 他想不通这个宫女为什么要害他,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招。他也没时间去想其中的这些关节,因为他知道,这个时候一旦失去意识,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说,你们对娘娘做了什么,再不说我杀了你!” 贾宝玉用尽全身力气,忽然双手掐住她的脖子,在对方的拼命挣扎中,厉声喝道。 只是,他的所有威慑,都像是色厉内荏,因为他身上的力气越来越弱,已经有些无力再压制住对方。 到底贾宝玉心性也早非昔日的少年,在这种情况下,他做了最后一个可能降低风险的决定,便是杀死这个看起来导演了一切的宫女! 他用尽所有力气在手掌之上,只是,他似乎已经无能为力了。 精神越来越模糊的他知道,他随时都有可能昏迷过去,然后,或许就没有然后了 便在此时,已经绝大部分意识都已经陷入昏迷的贾宝玉忽闻一阵利剑入体的声音,一道滚烫的液体飚渐到他的脸上。 他最后想的是:难道对方还带了刀,自己被她一刀捅死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他的身体如海绵般软倒下去,在落地之后,一幅不太清晰的画面印入他的眼中。 一个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女子,双手握住一柄鲜红的烛盏,脸上,尽是疯狂与邪魅之色 &/div> 第242章 处置 皇后叶氏从疯狂中停下来。 躺在凤榻之上,沉思了良久,然后翻身下榻。 地砖冰凉,她却浑然不在意,任由光洁美丽的玉足踩在上面,传来浸骨的严寒。 她衣衫零碎,走到屏风处,看着前方大红漆柱子底下,睁大着眼睛、瘫软在地上的宫女。 献血染红了地面。 不曾理会,走出内殿,来到一个房间。 这里,也有一个宫女,她趴在木质桌案上,显然睡得很熟。 叶皇后沉默。 贾宝玉感觉自己置身于大海之中,随着波涛和海浪起起伏伏 他又做了一些很奇怪的梦,梦中的一些场景,让他不想醒来。 但他终究还是醒了。 当神思重归于脑海之后,他立马弹跳起来! 这是一个安静的所在,一张他从来没有睡过的大圆拔步吊床,四周笼罩着明黄色和天青色的纱帐,帐内是五彩丝秀编制而成的枕被,香暖袭人,令人沉迷。 贾宝玉眉头紧皱,他记得 “贾宝玉,你可知罪?” 便在贾宝玉狐疑不定的时候,一道宛若天籁,却冰冷的声音传来。 他心头咯噔一声。 此情此景,外面又是皇后的声音,让他第一时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不敢犹豫,立马掀开纱帐,翻身下榻。 只是在掀起被子的那一刹那,他分明看见那绣着五鸟朝凤图的丝质被单上,一朵绝对妖艳的梅花图案,令人惊心侧目。 他心头顿时转过万千念头,却不敢表达。只是看到那边巨大佛像下跪坐着的窈窕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立马跪下道:“微臣有罪,但微臣亦是受人陷害,微臣至今,尚且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请娘娘明示。 若是微臣当真冒犯了娘娘,微臣甘愿引颈就戮” 不待贾宝玉的话说完,只听叶皇后幽幽的声音道:“你确实罪该万死,本宫身边的宫女紫兰,跟了本宫足有四年之久,与本宫情如姐妹,不料你竟色胆包天,在这佛门净地,玷污了她的贞洁。 你说,本宫如何饶你?” 贾宝玉一脸的莫名其妙,在他看来,就算是他当真中了别人的奸计,那对象也该是叶皇后才是,怎么会是宫女? 紫兰,是谁?之前勾引自己的那个宫女?她不是被自己掐死了吗?呃,好像没有掐死,该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饶是贾宝玉平生自负,此时也不禁悄然对这深宫产生了一抹敬而远之的意思。 “微臣有罪,请娘娘宽恕。” 不管如何,先把命保住再说别的。 一阵沉默之后,叶皇后缓缓道:“虽然你犯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但是本宫念你年幼,又是蓁蓁的未婚夫婿,今日且饶你一命。 本宫已将紫兰处死,对外就说紫兰意图谋害本宫,被你及时赶到,将本宫救下,如此,方可救你一命,你可明白?” “微臣谨遵娘娘吩咐。” 贾宝玉到底心思缜密,不可能叶皇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他有自己判断。 但是,既然叶皇后如此说,他只有遵从。 “既然如此,你出去之后下令将宝灵宫封锁,其余的事不用你管,本宫自有主张。好了,本宫累了,你退下吧。” “是” 贾宝玉应了一声,屏风之后,一名宫装女子立马出来,眼神复杂的瞧了他一眼。默不作声的从地上捡起他的衣服和铠甲,协助他穿上,然后屈身一礼,请他出去。 贾宝玉认识她,正是皇后身边最信赖的宫女之一,名叫知儿。 压住满腔的杂念,贾宝玉最后对着皇后一拜,转身离开。 在路过屏风之时,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迹,他也只是眼睛一眯,就当是看不见,然后大跨步离开正殿。 殿外,一如他来时那般安静。 贾宝玉和知儿对视一眼,然后换了一副神色,随后就将方才皇后给的一番说辞通传出去。 宝灵宫,顿时慌乱起来。 一会之后,当知儿处置好外面的事回来,看着已经坐到榻旁,怔怔发呆,神思不属的皇后娘娘,她上前,婉言劝道:“娘娘别再难过了,还得保重身体要紧。” 叶皇后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问道:“他贾宝玉出去了?” “回娘娘,是的,贾将军十分配合,都按照娘娘所说的做了,如今已经将整个宝灵宫封锁。” 呵呵,叶皇后心中忽然没来由的笑了声,什么叫做他很配合?他敢不配合么。 她自然也没想过那般拙劣的说法能骗过贾宝玉,她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为解除彼此的难堪而已。她相信,贾宝玉要想通前因后果,一如她一般,不会太难。 知儿不知自家主子的心思,她忽然道:“娘娘为何不让追查紫兰为何会谋害娘娘?她身上既然能有那么多的宫中禁药,背后肯定有人指使。若是娘娘成心要查,定然有蛛丝马迹可寻,说不定就能将背后阴谋害娘娘的人找出来!” 叶皇后沉默了一下,幽幽道:“不用追查,本宫知道是谁。好个一石三鸟之计,一直以来,本宫倒是都小瞧她了,居然连紫兰都被她收买了。” 知儿面色一变,道:“娘娘说的是吴妃?” 是了,只能是吴贵妃! 难怪对方处心积虑,一定要将贾将军引进来败坏娘娘的清白。 贾将军不但害死了吴贵妃的亲弟弟吴凡,两家有着血仇。而且贾将军还是贾贵妃娘娘的亲弟弟,今日之事若是被她得逞,不但娘娘后位不保,贾贵妃也必被废黜,那么整个后宫,便只能以她为尊。 “既然娘娘知道是她干的,为什么还不让奴婢追查?” 叶皇后便看了她一眼。 这个丫头,忠心有余,聪慧和谨慎则差了一些。否则,今日又如何会让对方的阴谋得逞? 若非贾宝玉毅力惊人,坚持到她得到清醒的片刻,以铜制烛台将紫兰杀死,只怕此时,她与贾宝玉通奸的事,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 对方此计不可谓不毒,而且几乎天衣无缝。 贾宝玉因为特殊的身份关系,有经常出入过凤藻宫和长乐宫,污蔑他们之间通奸,有着先决条件。 而且,贾宝玉在禁军当差,这次又奉命守卫宝灵宫 最关键的还是她的贴身宫女紫兰。连她都觉得聪明智慧超过知儿,深得她喜欢和信任,要不是跟着她的年头尚短,只怕都要越过知儿和秀暖了。 如此接近她身边的心腹,居然是对方的人。 所以,她会遭此一劫,她觉得并不冤。 在宫中十多年,见惯了生死和阴谋,她早非懵懂无知的少女,不会介怀为什么紫兰会背叛她的这类话。一切的忠心,都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 “既然本宫已经知道是谁做的,又何用再追查?”叶皇后幽幽道。 今日贾宝玉毕竟进了内殿这么久,若是追查下去,把对方的计划抖露出来,对她反而不利。 如今这样就最好,对方断了手脚,也不可能知道紫兰究竟做到哪一步了。 紫兰一死,对方肯定会求自保,不可能主动张扬出来。 那么,这件事才可以彻底消弭下去。否则,就算查出吴贵妃来,也不过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 知儿虽不完全懂这些,但是她也能大致意识到。 所以她忽然恶狠狠的道:“他坏了娘娘的清白,方才娘娘怎么不让我杀了他,然后按照娘娘最先说的,就说他和紫兰的奸情败露,狗急跳墙,然后被娘娘处死。 这样他们都死了,才能确保娘娘万无一失。” 知儿似乎觉得自己这一计很高明。 她主要是羞愧,自己之前居然上了紫兰的当,被她迷晕了,然后才让皇后陷入险境。她这是想办法提升存在感,免得被娘娘厌弃。 叶皇后看她紧张、兴奋又害怕的表情,心下不由自主笑了。 她知道这个丫头不过是嘴上剑快,之前便是给她一柄剑,她也不一定敢杀人。 不过,最开始清醒的时候,她也很混乱、迷茫。脑海中曾转过无数个念头,其中之一,正是如知儿所说。 她并不是一个人,一旦事情败露,她的老父亲一世英名尽丧不说,叶家定然也会家破人亡。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念头而已,随后她就明白,那不是最好的选择。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舍不得。 一如寻常男子,对于自己的美丽女子下不去手一样。 &/div> 第243章 论造反成功的可能性 钟粹宫,吴贵妃也在焦急的等待着宝灵宫那边传来的消息。 因为宝灵宫被禁军把控,她们也不能随时得到消息。加上事关重大,只能秘密谋划,不敢让多余的人知道。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 不过她们策定的计划便是今日上午动手,一旦有消息传出来,她就可以立马带人过去,将大局接掌,把高高在上十余年的皇后叶氏打下十八层地狱。 想想,她都觉得热血澎湃。 成功的可能性是很高的。 紫兰是个很有本事和心计的丫头,否则也不会以平民女子的身份,短短四年就爬到长春宫大宫女的位置,还深得皇后器重。 加上天时地利,她反复筹算,只要紫兰按照她说的方式,先用她父亲花大代价找来的珍贵迷药把知儿迷晕,再趁无人的时候将皇后也迷晕,然后整个宝灵宫内殿,就全凭她说了算。 不论是人员调离还是假传旨意宣贾宝玉进殿,都不会有人怀疑。 只要做到这些,事情就成功一大半了。 剩下的事就很看紫兰自己随机应变。有让人防不胜防的迷药和烈性春药在,要让一男一女做成好事真的不算太难,甚至都不需要做成好事,只要把他们放在一个屋里,一张床上…… 原先她觉得只有六成把握,但是当得之叶苡韵为显虔诚,只留知儿和紫兰在内殿伺候的时候,她就知道,成功的几率至少在八成以上了! 只要成功,就能一口气除掉三个眼中钉肉中刺,却只需要冒极小的风险。所以,她毫不犹豫的选择在这第三天,所有人都最容易松懈的时候动手。 虽然计划没错,但是事到临头,她心底还是有些突突直跳。 毕竟一旦事情提前泄露,后果她也难以承受。 吴家的根基终究远远比不过叶家!皇上虽然不甚宠爱叶氏,但也从来都是给了她足够的尊荣,可谓相敬如宾。 她敢谋害皇后,以景泰帝的心性,定然不会饶恕她。 好容易等到她的贴身宫女之琪走进来。 “怎么样,有消息传来了吗?” 吴贵妃低声问道。 之琪面色很是不安:“禁军已经把宝灵宫封锁了,任何人不得进入。我已经让小环亲自去打听具体的情况,应该很快就有准确的消息传来了。” “封锁了,怎么会这样……会不会紫兰已经做成了,只是有人想保叶苡韵,想瞒天过海? 不行,咱们这就去宝灵宫!”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只要紫兰做成了,又有心嚷出来,宝灵宫那么多人,瞒是不可能瞒住的,除非他能把宝灵宫里的人杀光了!不过,这么做本身也是最大的嫌隙。 吴贵妃刚准备出门,就见另一个宫女跑进来,急慌慌的道:“娘娘,之琪姐姐,打听清楚了,宝灵宫真的出事了。 听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紫兰欲图谋害皇后,被禁军都虞候贾将军及时赶到,救下了皇后。 如今紫兰已经死了,皇后娘娘认为紫兰必是受人指使,便令禁军封锁宝灵宫,要查出幕后真凶呢!” 说着,宫女小环怯生生的看了两人一眼。 她虽然不知道主子的计划,但是她却知道主子和皇后一向不和,她心中有些担心这件事就是主子指使的,那样说不定还要连累到她们这些小宫女。 吴贵妃闻言,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她喃喃道:“紫兰死了,她怎么会死,还有,皇后为什么没事,她还能下令封锁宝灵宫?假的,肯定是假的……” 之琪却要清新一些。 “那禁军都虞候贾宝玉呢?” “就是他带人封锁的宝灵宫。” 之琪心内“哐当”一声,心知是完了。 连贾宝玉都出宫了,那么,事情肯定是败露了。不管紫兰怎么死的,也不管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要拿不住叶氏的把柄,那叶氏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因为,除了皇帝,没有人有资格怀疑和审问皇后! “不行,本宫要摆驾宝灵宫。本宫不信,如此天时地利,如此周密的计划,还能让她躲过去……” 吴贵妃失意之下,口不择言。宫女小环立马垂头作鹌鹑。 “娘娘!”之琪唤了一声,对吴贵妃摇摇头,让她冷静。 这个时候急慌慌的跑过去,不是不打自招吗? 只是看主子满脸不甘心,她想了想道:“不过皇后娘娘遇刺受惊,娘娘身为贵妃,确实应该前去探视……” 吴贵妃顿时眼睛一亮。 …… 贾宝玉从值班房中走出来。 齐王府五品带刀侍卫、禁军都虞候亲兵队正之一的姜寸便迎上来。 看贾宝玉身上明显有梳洗过的痕迹,他眼睛一转,却没说什么,凑上前道:“大人,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宝灵宫周围窥视的太监、宫女全部驱赶,嫌疑较大者都已经临时拘捕。大人是否要审讯?” 贾宝玉点点头。 皇后遇刺,他们有权利清查真相,捉拿一切有嫌疑的人。 “不用了,先押着,等候处置。” 抓人不是目的。 贾宝玉懂皇后的意思,给她时间,她能将里面的事情处理好。 这是个有魄力有果断的女人! “是。” 姜寸离去。 贾宝玉站在台阶之上,抬头看了一眼春光明媚的天空,他的心情却怎么也明媚不起来。 今日之事,现在想想,他都有些后怕。 毫无疑问,那宫女在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对他下了毒。而他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是了,她身上那股香味…… 宫中这些女人,可怕如斯! 但她可能没料到的是自己可以坚持那么久没晕,所以她才拖延时间,后来干脆把自己直接引到皇后屋里。以当时的情况的来看,皇后定然也被下药了,而且,极有可能是春药…… 好歹毒的计划! 若是当时自己没有及时抓住她,让她离开…… 想到这里,贾宝玉又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血色,他自己身上没伤,说明,被刺的就是那个宫女,叫做紫兰。 他心里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看起来温和端正的皇后,居然敢亲手杀人…… 而且还是在中毒的情况下,准确的杀掉了谋害她的人。 贾宝玉自忖,若是异位而处,他就算意识到被谋害,那种情况下也不一定能准确找得到真凶,要么什么都不做,要么,干脆把两个人都杀了,如此方可保全自己。 但皇后没有杀他。 叶皇后的神志,清明至此! 如此说来,自己最后在凤榻上醒来,是否…… 该死,中间的事情一点也不记得了! 不过他确实了,这一点他很确定。但就是不确定对象是谁。 论理当是皇后本人,可是,五鸟朝凤被单上那朵红梅花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是处子之身? 开什么玩笑,虽然没听说皇后十分受宠,但是也没听说过景泰帝对皇后娘娘十分冷落! 既然没有异常,贾宝玉不相信以皇后的姿色,景泰帝会不动她。 又不是太监! 如此说来,要么就是那宫女的血迹染到了床上,要么就是,他还另外破了一个人的身子…… 难道,就是那个紫兰? 想到那个紫兰在自己昏迷之前就被皇后捅了一哆嗦,贾宝玉心里就犯疑…… 打了个冷颤,贾宝玉强行将这种想法丢出脑海,他可不想给自己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嗯,被捅一下,应该也不会立马就死…… 贾宝玉只胡乱想着。 他知道或许他玷污了皇后,但是他不会认为皇后会是处子之身。 因为,他是人,下意识会趋利避害。 若是皇后非处子之身,那么只要今日能瞒过去,以后就无事了。 相反的话,早晚会暴露! 那时候,他和皇后两个恐怕都不得好死。 睡了皇帝的女人,只有死路一条! 除非造反。 他一个穿越众,要说心里没想过造反做皇帝,那是不可能的,只是知道那是拿所有人的命去博一个极其微小的希望。一不小心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才一直没敢有过这样的非分之想。 可是如今,他不得不再次思索一个问题: 论当下社会,以他贾宝玉的资格,密谋造反成功的可能性。 可惜,结果是无限接近于零! 长叹一声,贾宝玉不敢再多想,摆正了面色,前往宝灵宫正门。 今日这关不能顺利过去,一切休提。 &/div> 第244章 做贼心虚 宝灵宫内人马齐动,太监、宫女忙碌、慌乱不堪。 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在宝灵宫遇刺,若是遇上残暴的主子,叫他们这些奴才尽数陪葬都不为过! 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不小心谨慎的做事,一个多余的字也不敢说、更不敢瞎打听。 正殿内吩咐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 烧热水、擦桌子洗地、伺候娘娘沐浴…… 然后,长乐宫的大批太监、宫女还有老嬷嬷,纷纷赶至。 贾宝玉披甲执剑,守卫在宝灵宫正门之外。 里面的的事他不会去理会,他相信皇后娘娘会处置妥当,他只要做好皇后交代的事就好。 在宝灵宫前的石阶之下走来走去,察觉到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小,贾宝玉第一次感觉,躲在女人背后什么事都不做,还受庇护,这种感觉,也挺爽的! “吴贵妃娘娘驾到。” “淑妃娘娘驾到。” “嘉嫔娘娘到。” “钱贵人到。” “安贵人到。” “” 伴随着礼仪太监的通报,数个后妃的仪仗队开过来。 贾宝玉眉头一扬。 和皇后一样,他回过神来之后,也几乎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策划今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只有一个人,才会想着一下要除掉端仁皇后、他还有他姐姐三个人。 吴贵妃! 如今她这么急急慌慌的带着人跑过来,与此地无银三百两何异? “见过各位娘娘。皇后娘娘险些遇刺,下令封锁宝灵宫,为保皇后娘娘安全,还请诸位娘娘暂且退避。” 贾宝玉上前,弯腰执礼,也将所有的仪仗拦停。 “贾宝玉~!” 一道紧咬牙根发出的声音,令贾宝玉忍不住抬头。 只见一如以前见到的那般,美丽异常的吴贵妃,瞪着一张原本妩媚妖娆的脸,满眼寒霜的凝视着他。 目中的恨意,无法言表。 贾宝玉嘴角一抽,他都不知道为何这个吴贵妃把他恨到如此地步,吴凡真心又不是他杀的…… “娘娘还有何吩咐?” 众目睽睽之下,贾宝玉表现的很恭敬。 吴贵妃深吸一口气,强忍住自己的情绪,质问道:“皇后娘娘到宝灵宫为孝慈武皇后祭奠忌辰,你负责守卫宝灵宫的安全,你却让皇后娘娘遇刺,该当何罪?!” 贾宝玉眼睛一眯,他这才意识到,怪不得皇后要编造让他救驾这一节,竟还有这一点考虑。这个未来的皇后姑姑待他,可算“不薄”。 “微臣护卫不周,自是有罪,等事情水落石出,微臣自会到皇后娘娘面前领罪!” 贾宝玉也不与她辩驳,直接弯腰拜道。 言下之意,就算他有罪,也轮不到你吴贵妃来发落。 吴贵妃自明白他的意思,原本就由于计划没得逞的愤怒变得更加浓郁。只是她忽然想到什么,竟变了语气道:“贾宝玉,听闻之前娘娘宣你入宫,是为何事?” 贾宝玉虽然也知道言多必失,但是他可以不放吴贵妃进去,却不能不回答她这样简单的问话。 “皇后娘娘不过按例询问一下防务,顺带又问了一下我和叶蓁蓁小姐的婚事问题” “那你是什么时辰被娘娘宣进去的?” 贾宝玉眼睛一眯,道:“贵妃娘娘这是在审讯微臣吗?还是贵妃娘娘知道什么?若当真如此,还请贵妃娘娘不吝相告,助我等找出谋害皇后娘娘的幕后真凶。 谋害皇后娘娘,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贵妃娘娘若是能提供有用的信息,想必皇后娘娘知道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你。” 吴贵妃面色一变。 贾宝玉这番话,差不多就没直说她是真凶了。而且,威胁之意明显。 但是,她确实怕了。 之前敢做,是因为诱惑太大!如今失败,她又如何能不怕?要不然,她也不会急冲冲的带人过来了。 “贵妃娘娘。”其他诸妃纷纷下舆,款款走上前来。有两个年纪小的还瞪着贾宝玉,似乎在责怪他敢如此与贵妃娘娘说话。 贾宝玉对诸妃弯腰一拜,将手放在腰间的佩剑之上,退到一边。意思是:职责在身,恕微臣不能多礼了。 吴贵妃站在原地,面有怒容,又似乎在考虑若是硬闯,贾宝玉敢不敢拦她。 忽见长乐宫大宫女秀暖在宝灵宫总管的引领下过来,宣示皇后的旨意: “皇后娘娘遇刺受惊,不便面见诸位娘娘,请诸位娘娘回去吧。” 众妃皆表现的很关心,尤其是吴贵妃,更是一派真情,将关心“姐姐”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秀暖便道:“不过娘娘还说了,若是诸位娘娘实在担心她的安危,便让吴贵妃娘娘一人进去,以安众位娘娘之心。” “一个人进去?”刚才还吵着要进去的吴贵妃闻言,反而迟疑了。 或许这就是做贼心虚。 秀暖笑了笑:“当然,之琪姐姐也可以进去。” 或许是秀暖的笑容太真诚,让吴贵妃少了些顾虑,加上确实很想进去查看一番,所以便答应了,只带了之琪一人,随着她进了宝灵宫。 贾宝玉看着她进去,嘴角莫名一笑。虽然不知道皇后的用心,但是看她的安排,贾宝玉便知道,皇后娘娘肯定没安好心! 这个蠢美人还一头撞进去,不吃亏才怪。 不过随即他就想起一个问题,他进宝灵宫的时间,这确实是个问题。 别的都好说,但是他进去和出来的时候,很多太监和宫女都是知道的。 遮都没法遮掩。 不过倒也无妨,先不说皇后的话谁敢怀疑,又有何人敢审讯。就算有,大不了直说他在宝灵宫偏殿静候了半个时辰。 反正他在偏殿坐了多久,没有人知道。 理由嘛,皇后娘娘礼佛真心,没有中断。然后还要更衣才能出来见他,让他一个臣子多等一一两个时辰都没问题。 这一点,知儿可“作证”。所以,倒也无妨。 回头,看着还聚在一辆辆仪驾之前的后宫诸妃,他以不太明目张胆的眼光悄悄打量着。 果然,皇帝的后宫就是美女多,除了一两个平庸的,其他姿色都在上等以上。 一个个穿的又美,比家里的丫鬟质量自是好了不少。 咦,他居然发现这些美人儿除了偶尔做出一副翘首以盼,十分关心里面情况的样子,其他时候,也在用余光打量白石台阶内外那一个个英姿飒爽的禁军小哥哥们! 最多的目光,还是在他身上。 被他瞥过去,就一本正经的挪开目光。 滋滋,贾宝玉莫名有点高兴。 “贾贵妃娘娘驾到。” 一时元春也来了,贾宝玉连忙迎上去。 宝灵宫,短短的时间之内,已经恢复了比长乐宫还要森严的模样。 这些人,都是秀暖奉命带过来的。 出了这样的事,礼佛肯定是不能继续了。 况且,也就只差半日。 吴贵妃在秀暖的带领下,来到正殿的正厅,见到了一如既往容容华贵的皇后。 她的目光一路四处打量而来,在看见皇后这副模样之后,失望到了谷底。 “听说皇后娘娘遇刺,妹妹和其他诸位妹妹特来看望。如今见到娘娘平安无事,妹妹心中的这块大石头,这才落了下去。” 俗套的客气话,叶皇后只是笑了笑,不咸不淡的道:“哦,是吗。” 吴贵妃便拿不住叶皇后的意思了,小心翼翼的看了四周一眼,问道:“不知妹妹可能问一声,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谋害娘娘?”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便是那名叫紫兰的小宫女,说不定你们私底下还认识呢。” 皇后俏皮一笑。 吴贵妃却面色一变。她分明比皇后年纪略小些,此时看起来,倒像是一个调皮的妹妹在欺负老实的姐姐一般。 “娘娘说笑了,妹妹也只是在长乐宫瞧见过她几次,哪里有什么私底下的交情,娘娘就别和妹妹开玩笑了” 吴贵妃面色有些苍白,她有点后悔进来了。虽然知道皇后不可能对她做什么,但主要是这种氛围让她感觉压抑。 就想告辞离开,皇后却将她唤住,又笑道:“哦,对了,妹妹既然来了,不妨帮本宫认一认这两样东西。 本宫才疏学浅,着实不知道这些是何物。” 叶皇后说着,给宫女知儿一个眼神。知儿便将一黄一绿两种颜色的小纸包拿了过来,放在了叶皇后的面前。 吴贵妃面色再次一变,不过在叶皇后玩味起来的神色中,努力表现出镇定。 “这两包东西是从紫兰的身上搜出来的,本宫也不知道这是何物。 不过,之前紫兰那丫头在敬茶的时候竟然妄图将这些东西下到给本宫的茶水里。 幸亏禁军都虞侯贾宝玉警觉,发现了她的图谋,将她当场揭破。 妹妹见多识广,帮本宫看一看,这两样究竟是何物。” 吴贵妃面色讪讪,她怎么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就是从她手里流出去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紫兰没按照她的计划,依次将知儿、皇后等人迷晕,反而等贾宝玉进屋里再下药。 不过,看那两包药的剂量和从自己手里流出去的时候几乎不曾减少,她就知道,紫兰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连药都没撒出来,又怎么能成功呢? 心中如此想了一番,她故作镇定道:“娘娘说笑了,既然娘娘都不认识,妹妹又怎么能认识呢,想来居心叵测的人身上的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娘娘倒离这些东西远一点,免得误伤金体。” 吴贵妃做出十分关心叶皇后的样子。 &/div> 第245章 试药 宝灵宫正殿的客厅之内,吴贵妃见叶皇后拿出那两包药,心里生出不妙的感觉,所以违心的说了两句话,她便道: “看到娘娘金体安康,妹妹就已经安心,便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说着微微一礼就要走。 忽闻外面传来她贴身女官之琪的声音:“做什么,你们干什么,娘娘……啊!” 伴随着一道闷哼声,之琪示警的声音戛然而止。 吴贵妃猛然回头,看着上方的叶皇后,面色难看道:“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吴贵妃妹妹不必担心,之琪只是被本宫的人带下去喝茶去了,不会有事的。” 叶皇后扶着知儿的手臂站起来,继续笑道:“不过嘛,本宫方才看你很关心本宫,既然如此,本宫也很好奇紫兰和她背后之人想给本宫吃的是什么,不如,你帮本宫试试?” “你想用我试药?” 吴贵妃面色聚变,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叶皇后。 叶皇后却忽然收起笑意,也不见她如何动作,屋里不知何时已经减少了的太监,便利索的将三道对开的门合上。 厅内,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吴贵妃再也保持不住镇定,因为她看出来了,也皇后似乎要给她来真的! “叶苡韵,你别忘了,本宫虽然位分不如你,但也是堂堂贵妃,尊贵仅在你之下。 你敢对我动私刑?” 吴贵妃怒声娇喝。 不过显然她的威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随着大门一关,屋内仅有的几个太监宫女的面容都变了,看向她的目光中,再无一丝尊敬的意思。 其中两个更是直接上前,在她的横眉倒竖、慌张后退中抓住了她,摁着她跪下。 能够如此粗暴的对待曾经高高在上的贵妃娘娘,显然让这两个太监也很激动和兴奋,脸上露出有些变态的阴狠神色。 后宫每个主子身边都有一些心腹,更别说叶皇后当了十余年的皇后了,地位又一直稳固,在后宫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也就这些年,出了一个吴贵妃,仗着皇帝的恩宠,偶尔还敢挑娘娘的刺儿。他们长乐宫的人,早就看吴贵妃不顺眼了。 现在好了,娘娘终于决定要收拾她了。 吴贵妃何曾受过此等屈辱?她刚一入宫便凭着远超世人的姿色以及舞艺,得封嫔位,后来更是短短几年便跨过皇妃,到达贵妃。 因此,她状若疯狂的道:“叶苡韵,你敢如此对我,皇上一定会为我做主的,他不会放过你的!” 叶皇后单手搭在知儿的手臂上,慢慢的走到吴贵妃的面前,居高临下,忽然伸出素掌,对着她漂亮的脸蛋狠狠扇下,然后以纤长的手指捏住她尖巧圆润的下巴,半弯下腰来,冷笑道: “本宫这些年不理宫中之事,莫非你当真以为本宫软弱可欺? 今日你既对本宫出手,难道觉得你我二人从今以后还能相安无事下去? 你信不信,本宫今日不但敢拿你试药,而且,让你试了药之后还会命人将你丢出宝灵宫。 相信外面的那些奴才还有禁军侍卫们,都很乐意看到,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吴贵妃娘娘,在他们面前搔首弄姿,做出百般淫奔无耻的举动,咯咯。” 叶皇后妩媚一笑,松开了吴贵妃的嘴巴。 “你敢”吴贵妃一得说话,立马厉声道。 不过她惨白的面色以及慌乱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的心内。 她如何不知道那些药的厉害,若是那样,她还不如立刻去死! 叶皇后却不再与她废话,如她所言,吴贵妃今日既然敢设如此毒计来谋算她,她们之间已经不可能有缓和的余地了。 “不敢?”她冷笑一声,示意知儿将药粉交到她手上,然后道:“你都敢让一个紫兰给你做替死鬼,长乐宫中几百号的奴才,难道就没有一个愿意为本宫而死? 至不济,本宫不做这个皇后了,你说,陛下会让我给你赔命吗?你也太看得起你了! 你在谋算本宫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个后果。” 叶皇后脸上厉色一闪而逝,再次掐住吴贵妃的脸颊,在知儿的配合下,立马就将那一整包药粉,灌入吴贵妃的嘴里,强令她吞下。 “咳咳咳” 吴贵妃自是拼命挣扎,却也没用。 她脑中还在想叶皇后的话,猛然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个世道人命本来就有贵贱之分,贵妃贵于其他人,却贱于皇后。况且叶氏乃前首辅、当今太师的嫡女,当年太上皇退位之时给景泰帝钦赐的皇后,又是二皇子的嫡母 就算叶氏把她杀了,以她吴家微薄的根基,景泰帝是不可能让叶氏给她抵命的,正如她所说,大不了叶氏做不成皇后了。 好毒辣、好狠,也好舍得的叶氏! 吴贵妃此时当真后悔招惹她了,这个表面看起来端庄温和的皇后,内心居然是个疯子! 但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的其他的事了,因为她已经看清,叶氏灌入她嘴里的,是那包绿色的药。 正厅之外,还守着许许多多长乐宫的太监宫女,他们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一些动静,但是一个个都当做没有听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远处较为偏僻的地方,一个太监打量这里没有管事太监的注意,便低声问旁边一人:“李三,看样子娘娘这是认定指使紫兰姑娘谋害她的就是吴贵妃了。滋滋,这吴贵妃也是,惹谁不好偏来招惹咱们娘娘,这不是嫌自己命长了吗” 旁边之人只看了他一眼,便低头道:“若是还想多活几天,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否则,谁都救不得你。” 小太监面色一白,讪讪的点点头,也不敢再多说话了。 但凡进了宫里有些年头的太监宫女都知道,在这深宫中有太多的秘密了,要想活命,就得当瞎子和聋子 昏暗的正厅内,两个太监已经松开了吴贵妃,而此时的吴贵妃也已经没有力气再嚎叫。 她面色绯红,眼神迷离,瘫坐在地上。。 知儿有些担心:“娘娘。” 她对叶皇后绝对忠心,对她的命令也是毫不犹豫的执行,只是,她却怕她们娘娘当真把这样的吴贵妃扔到外面去,那样,吴贵妃是完了,那她们娘娘也完了。 让贵妃受辱,有辱天家尊严!还不如一杯毒酒把她杀了,说不定还有善后的办法。 叶皇后看了知儿十分担忧的神色一眼,一股异样的神色闪过:难道自己演的太真实了,连自己身边的人都骗过了? 她怎么可能与吴贵妃鱼死网破。 这十多年她都熬过来了,心性早非往日可以。若不然,之前也不会明着下令追查,暗中却不让知儿去查了。 就是不想与吴贵妃两败俱伤。 因为,她不配。 查出吴贵妃的阴谋来,必然有人会怀疑紫兰到底做成没有。贾宝玉入宝灵宫近一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太令人生疑了! 偏偏这吴贵妃还自己跑过来,显然是还没有死心。 如此,她自然得用一番手段,一来表明强硬的一面,震慑于吴贵妃,以息今日之事。 二则,也让对方尝尝,她之前尝过的那种滋味 低头看了强自忍耐的吴贵妃一眼,她淡淡道:“送她去内殿。” “是。” 知儿等一听,大都松了口气。若只是折磨她一番,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吴贵妃一句话说完 是身给皇后,尚可。干贱人,他不愿。 &/div> 第246章 你动手吧 知儿和秀暖将吴贵妃架入内殿,对于她的喘息和放浪的举动毫不在意。 叫你阴谋陷害我们娘娘,如今这样,真是活该! 两女都心内骂道。 不过,她们显然都低估了这件差事的难度。 “呀……” 却是知儿惊呼一声,连忙一把将吴贵妃推开。 只因吴贵妃已经神志不清了,方才一双碧玉妖娆的手居然毫无留情探到她大腿中间摸索。 知儿却不想,如此她倒是逃脱了,但是却将小姐妹陷入困境。 秀暖比她沉稳,虽然也遭受着侵犯,但却始终架着吴贵妃不敢扔。 她们不是叶皇后,不敢对吴贵妃动粗,不然万一要是摔出伤势来,回头也不好收拾。 所以,她只用眼睛求助的看着知儿。 知儿面色通红,想了好久才道:“我们将她绑到榻上去!” 秀暖立马点头,她快受不了了。 于是,两个花季少女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将一个陷入之境不可自拔的少妇绑到了大圆榻上。 但是,结果似乎并不太好…… 知儿赶忙跑出去,面见皇后。 “娘娘,你快去看看她……” 叶皇后收拾了吴贵妃,正准备喝口茶休息一下,见到知儿一脸慌张的跑出来如此说,她凤目一张,命其他人照常紧闭所有房门,于是进入内殿。 来到之前她睡过的那张大圆榻前,只见吴贵妃早已没有往日的美丽和妖娆,此时的她,宛若一个疯子一般在床上挣扎。 偏偏,她的双手和双脚都被丝绸绑着,动弹不得,以致于她白皙的手腕都被勒出血痕来了。 叶皇后到底比两个小宫女懂得多,她白了她们一样,立马叫给她解开…… 开什么玩笑,这种情况给她绑着,不是让她血脉膨胀而死吗? 她只是想惩戒她一番,可没想过要她死。 可是,接下来的情况,连叶皇后也保持不住淡定了。 双手得了自由的吴贵妃自是百般自渎,形容放浪到了不忍直视的地步。 “好热~” “啊……!” 她的声音,充斥着极端的痛苦,整个身躯都变得血红,让人忍不住怀疑,她下一刻就会爆体而亡。 叶皇后眉头一皱,她此时才想到:似乎,药下多了点…… 之前为了迷惑吴贵妃,她在那药粉里面加了一部分面粉进去,约摸着添上了紫兰用掉的部分。 加上为了惩罚吴贵妃,她也没多想,自以为本来药就不多,还加了面粉,故而一包都给她灌进去了。 现在看来,这药只怕不一般! 她不知道之前紫兰给她下了多少,回想之前刚刚恢复意识,那种张狂到了直欲摧毁一切的冲动…… “你们去帮帮她!” 叶皇后下令道。 她不能让吴贵妃死了。 “啊?” 两个宫女面面相觑,却不敢违背叶皇后的命令,只得上前,慢慢的、试探的做出她们这辈子都没想过会做的事。 帮一个女人…… 可是,情况却并没有好转。 小半刻钟之后,吴贵妃全身早就湿透了,在又一次泄身之后,她似乎恢复了一些意识,连忙跪倒在叶皇后面前,口齿不清的说道:“求求你,放过我,我知错了,求求你开开恩,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那药是我父亲从西域求来的奇药,名字叫做‘媚者无疆’,只有真正的男人才能解,你快去请皇上过来……” 吴贵妃一边哀求,一边却已然缠上了叶皇后的身子。 叶皇后眉头紧皱,她之所以留下来并非为看吴贵妃的丑态。她没那么恶俗。 而是意识到可能真的要出事了。 可是她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去请景泰帝过来? 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况且,皇上真的能解么…… 旁边两个面如红苹果的宫女也慌了,看着任由吴贵妃在她身上摸索的主子,不由感觉到佩服。 皇后娘娘就是不一样。 “娘娘,怎么办呀若是她说的是真的,那她可能真的要死了,那样事情肯定瞒不住的……” 知儿焦急道。 叶皇后却只是皱眉沉思。 她在想,吴贵妃若是死了,她有没有办法圆过去。 虽然她刚才亲口承认了罪行,但是显然这种情况的承认不足以让她给她定罪。 思前想后,还是认为,吴贵妃还不能死。 秀暖最知主子心思,她低声道:“若不然叫一个侍卫进来,先救她一命,然后……” 然后再让那侍卫升天。 叶皇后摇头。 侍卫不比普通的太监宫女,死一个都会闹出很大的动静。 可若是不死,早晚都是祸害。 “唔~”叶皇后忽然发出一声嘤宁。原来,吴贵妃不知何时已经剥开了她的衣襟,只隔着薄薄的一层,一口噙住了她珍藏二十八年的雪山之巅…… 不对,这好像是第二次了,就在今日,还有一个人做过同样的事,虽然他只是潜意识的行为。 一巴掌推开吴贵妃,叶皇后不疾不徐的合上自己的衣裳,招过知儿来,吩咐了一番。 …… 贾宝玉见到元春,自然是和对其他后妃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元春也是闻讯赶来探望皇后,听闻皇后不欲见她们,便也没强求,反而趁着机会,与贾宝玉说说话。 她虽然可以宣贾宝玉入凤藻宫,但是后宫礼仪众多,且贾宝玉也不好久待。反而不如这里,大庭广众之下,姐弟两个言笑反而无忌。 “贾贵妃娘娘,这就是你弟弟呀,果然是一表人才,英姿不凡,难怪能得皇后娘娘的看中,把亲侄女儿都许配给他。” 两个看起来和元春关系不错的后妃走过来,看着贾宝玉,对元春笑道。 元春自是笑着客气了两句,又给贾宝玉介绍她二人的身份。 贾宝玉自然依次行礼。 然后这两个人也不走,就这么赖在这里,丝毫不觉得她们影响了贾宝玉姐弟叙旧。 贾宝玉只多留心了其中一个叫做淑妃的,这个女子长的很温婉,听说还是三公主的……养母。 怎么又是养母。 贾宝玉一丝疑惑一闪而逝,景泰帝儿女的亲生母亲,为什么都那么容易死? 大皇子,二皇子,三公主…… 难道景泰帝克女人? 八卦之心一闪而过,贾宝玉倒也没有表现的急切。 后宫这些女人,除了皇后和元春,其他人他都仅仅只是抱着欣赏皮囊之美的态度去的。 可爱不如我林妹妹,仪态不如我宝姐姐,就算你们暗恋我,我也不稀罕你们…… 令堂的,上午就因为受了两个媚眼,不但把贞操丢了,还差点命都玩丢了。 吃一堑长一智,贾宝玉知道,从今以后面对宫中这些女人,他会更加小心谨慎二十倍! 元春其实也没多少话和贾宝玉说,此时被人打扰更是不好说了。又想候在这里无用,还不如等晚些皇后娘娘回长乐宫了,那时候再去探望,更显真诚。 便令摆驾回宫。 她一走,其他位分低的嫔妃,也才敢渐渐散了。 贾宝玉走回原位,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见知儿出来,唤他说:“娘娘有话问你……” 贾宝玉心头一跳。 皇后终于召见他了! 刚醒来的时候因为刚临大乱,又被皇后一时唬住,还没来得及好好和皇后交流一下。 这次进去,或许就有机会了。 随着知儿来到偏殿,却见知儿突然拉着他,要往后门走。 贾宝玉连忙止住:“知儿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 或许是有了心理阴影,贾宝玉才不敢随着她们乱走。 知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这是娘娘的意思,你跟我走就行了,快点。” 贾宝玉听了,心里忽然咚咚跳起来,皇后娘娘要密见他…… 这其中的含义,令人心潮澎湃。 他可看见了,进偏殿之前,知儿还吩咐外面的小太监好好看门,不要让进来打扰。 果然,从偏殿潜入内院,里面也没什么人。 但是在进内殿之时,贾宝玉又戒备起来,怎么回事,又来那种声音? 知儿终于小声解释道:“是吴贵妃,娘娘为了惩戒她,给她,给她喂了从紫兰身上搜出来的那种药……” 贾宝玉这才点点头,并不奇怪。后宫的女人最小心眼,吴贵妃给皇后下了药,叶皇后报复回来,并不算太奇怪,因又跟着走了两步,忽然反应过来:“那个,皇后娘娘叫我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娘娘不知道那药的药理,估计是下的多了,这会儿那吴贵妃都快死了,娘娘叫你来,自然是让你救她……” 知儿的脸红透了。就算是跟着皇后的人,但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又没有皇后那样的城府,说起这种话来,自然害羞得很。 贾宝玉眉头猛然皱起,心头却剧烈跳动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 他抬眼望去,只见内殿中央,与他有过一次邂逅的大圆凤榻子上,隐约可见一道袅娜的身影,她扭动着,呻吟着…… 秀暖看到贾宝玉和知儿走过来,连忙过来,催促道:“贾将军快行动吧,她就快要撑不住了,我和知儿在这里帮你守着。” 贾宝玉却没动,过了片刻,却摇摇头。 “冒犯贵妃,这是杀头的大罪,我不信娘娘会让我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皇后娘娘呢?我要见皇后!” 哪怕知道知儿和秀暖是皇后的贴身宫女,贾宝玉还是本能的质疑。 “这……” 知儿和秀暖显然没料到会这样,之前她们考虑的,都是怎么把贾宝玉悄悄带进来而已。 这个时代,从来没有男儿家的贞洁这一说! 于是,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另一道屏风。 贾宝玉也看过去。虽然看不到人,但是他知道,那普通的屏风之后,一定有一位极其美丽、尊贵可敬的女子。 又过了几个呼吸,终于一道对他来说意义变得有些不一样的清丽声音响起:“若是本宫确实要让你这么做,你愿不愿?” 贾宝玉霎时沉默。 非他矫情,也并不是什么尊卑贵贱的规矩让他不敢。 而是真的不想。 先不说吴贵妃十分憎恨他。单就吴贵妃本人而言,除了漂亮的皮囊,妖娆的外表,就没有别的吸引他的地方了。 而且,此女恶毒。 虽然明白在这后宫要叫人善良是件奢侈的事,他也理解,但是不代表贾宝玉能喜欢! “吴贵妃是陛下宠爱的贵妃,这些年,是少有几个被陛下招入过大明宫侍寝的女人。 本宫可以惩戒她,却不能杀了她,这么说,你可明白?” 叶皇后洞彻人心的话语再次响起。 贾宝玉明白了。 就是,不救吴贵妃,皇后就难逃罪责。 她的声音中没有逼迫他的意思,似乎只要他坚持不救,皇后就会立马让他离开。 深深吸了一口,贾宝玉郑重的对着屏风一拜:“娘娘之命,贾宝玉,唯从尔。” 屏风之后,本就端庄明媚的叶皇后,脸上忽然绽放一抹动人的色彩。 却立马收敛,只淡淡道:“既如此,她时间不多了,你动手吧。” …… &/div> 第247章 赏赐 听到皇后的回复,贾宝玉没再多说什么。 他一直十分欣赏叶皇后,因为她的美丽,端庄,对元春有恩等。 最重要的是,她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 虽然没什么印象,但是贾宝玉心中已经默认。 之前她都可以尽她所能护他,他又怎么能不帮她? 尽管这个忙,听起来有些荒谬。但是贾宝玉知道她没说谎,他能听见那边传来的越来越虚弱的声音。 回头看了知儿和秀暖两女一眼,她们自觉的退到房门处。 于是,贾宝玉这才大跨步走向屋内正中的凤榻。 真是好美的一个女人,尽管此时的境况十分狼狈不堪,却也足够吸引世间所有正常男人的目光。 她也看见贾宝玉了,她伸着手,可惜脚被柔软的丝绸布带绑在榻上,她无法扑到贾宝玉的身上来。 但是她那半眯着的萎靡的桃花眼中,却释放着渴望与哀求。 求贾宝玉救她。 俄而,甚至连手臂都举不起来了。 贾宝玉心头不禁冒出一股怒气。究竟是何等药物,竟这般迷人心魄,害人身躯? 想到这样的药之前就被这个女人投入了皇后的身体当中,若非皇后吉人天佑,如今岂非已经香消玉殒了? 又想起这个蠢女人将无端的仇恨加诸到他的身上,还阴谋害他性命 贾宝玉心中对她那唯一的一丝怜悯也就消去了。 或许,对待这个女人,不需要怜惜! 他缓缓坐下,以不带太多感情的目光俯视着她,却见这个曾经也这样俯视过她的女人,立马露出感激的神色,不顾一切的向他爬过来。 她的力气看起来真的不多了。 贾宝玉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重新站起来,缓缓除去并不厚实的铠甲。 (此处省略一万字,会在“群”玉山头见) 春光明媚,正是万物努力喷涌自己生命力的季节。 宝灵宫主建筑体,正殿内室的房门处。 两个长乐宫的大宫女已经彻底迷蒙了,她们双眼和脸蛋通红,忍受着耳边不断传来的折磨之音。 若是没有彼此的存在,或许她们自个儿还能稍微得些慰藉,可是此时两人在一起,却不好意思,只能互相拉着手,把对方的手掌捏的死死的。 良久,忽觉知儿一阵颤栗,秀暖立马惊诧莫名的看着她。 知儿羞红了脸,一下扑到她怀里,以这种半撒娇半掩饰的方式,不让秀暖嘲笑她。 秀暖倏忽笑了,单手抚着她的秀背小声安慰了几句,以小姐妹说私密话的方式,告诉她这没什么。 她已经十八岁了,会这样一点都不丢脸。 知儿这才将将把脸拿出来。 却依旧很觉得很难堪,不自然的扭了一下,她小声道:“秀暖姐姐,你说娘娘她还在不在屏风后头” 知儿和秀暖关系莫逆,以秀暖为长姐,所以才敢这么问。 秀暖一愣,顿时明白了知儿的意思。 她们这里尚且如此,那屏风,可是就在屋里呢。 “想什么呢,娘娘如何做,岂是你我能瞎猜的” 秀暖又看了她一眼,见她十分不自在,便道:“你回去换一下吧,这里我先守着,你顺道看一下别的地方,别让那些小太监过来。” 知儿顿时羞的一跺脚,以极端红润的脸蛋嗔怒的看了秀暖一眼,在对方的呵呵浅笑中,飞快的跑了。 看着知儿进屋,秀暖这才收起笑意。实际上她不过白嘱咐而已,此时能在内殿周围伺候的,几乎都是皇后娘娘的亲信。 况且,他们也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以“邪药”惩罚吴贵妃,就算听见吴贵妃的声音也没什么,只要不知道贾宝玉在里面就可以了。 另外,他们根本也不敢过来。 略这么想了一想,她一如之前一样守在房门处,却悄然侧身,将一只手遮掩在房门内,旁人就算走过来也看不到的地方。 知儿回屋悄悄换了一身里衣,又遵照秀暖的指示各处瞧看了一遍,皆无任何异常。 本来就要过去陪着秀暖,却突然生起好奇心,想看看她们皇后娘娘在哪。 便摸到内室,隔着那门框往里一瞧。 皇后娘娘居然还在这里! 不过她却只是端正的坐在一张圆凳之上,虽面有遐思之色,却始终一动未动。 她心中对自家娘娘越发钦佩了。 这里离那凤榻,可是只有七八步之远! 于是走过去,低声对皇后道:“娘娘还是回正厅休息吧,这里” 皇后从神思中回神,侧耳听了听,凤目一转,没有拒绝,而是站起来,任由知儿扶着她,一边吩咐道:“等会你到这边守着,等他完了,立马送他回偏殿,并将里面收拾妥当。” “是。” 知儿送皇后回到正厅,这里另有人伺候,所以她就听命回去,承受折磨。 贾宝玉从内室走出来,原地只有秀暖一个丫头。 见她面容红润,肤色润泽,额头微微有着细汗,他猜到些什么,却没像以前那样对待丫鬟那样打趣她。 今日,对他来说已是极不寻常的一日。 也不知道叶皇后到底喂吴贵妃吃了什么,便是在前世的“电影当中,他也没见过那般舍命求欢的女人。 所以,尽管他十分自负,也觉得他现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分给这些小宫女了。 秀暖面对贾宝玉无声的审视,只是低着头,默默不说话,一如之前知儿一样,将他从后院下的走廊,送回偏殿。 说了一声让他静候,之后娘娘会召见他,便原路返回。 回到内殿,瞧见知儿一个人在默默的收拾,她走过去,也被眼前的场面给吓了一跳。 场面混乱且罢了,关键是,吴贵妃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知儿许是看出她的担心,她小声道:“别担心,我刚才探过她的鼻息,她还活着。” 秀暖嘴角一抽。 好一个还活着 皇后不知何时也过来了,看着眼前这一幕,她的凤目明显眯了一眯。 却只是道:“你们把她挪到厢房去,给她清洗一番,并派人去太医院,就说贵妃娘娘在探望我的时候身子偶感不适,请太医院的王院正亲自过来为贵妃瞧看病情。” 知儿和秀暖应下了。 太医院的王院正,是个最谨慎的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人。 贾宝玉独自坐在偏殿,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白玉杯,心头却思索着之前的场景。 可惜了,他对皇后娘娘没什么印象,不然,或许还可以对比一下长短呃,是大小!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终于有宫女来传:皇后娘娘在正厅召见。 于是,贾宝玉整肃衣冠,跨步出了正殿,在外边值守太监的目光护送下,往正殿而去。 宝灵宫唯一装点的像是皇家宫殿的正厅,大门洞开。 二三十个太监、宫女还有教习嬷嬷们一丝不苟的侍立在大厅内外。 便是贾宝玉过来,他们也不曾敢多瞧一眼。 贾宝玉也不看他们,因为他的眼睛已经落在那雕花木椅上端坐着的皇后娘娘的身上。 没怎么迟疑,跨步入厅,跪下叩首:“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平身。” 虽然皇后娘娘的声音与以前别无差别,但是听在贾宝玉的耳朵里,到底不一样了。 是了,是他自己的原因。少了一丝仰望,多了一丝亲近之意。 “宫女紫兰身为长乐宫大宫女,深受本宫厚恩与信重,却不思尽忠回报,反而联合外人,阴谋毒害本宫。幸亏你足智多谋,识破了她的奸计,救了本宫。 虽然你是蓁蓁未来的夫婿,算是本宫的后辈,但是既然立了如此大功,本宫也不得不赏赐。 面前这些东西,便是本宫赐予你的。” 皇后待贾宝玉起身,也不闲话,玉手一指前面的几盘金银和珠宝首饰,缓缓道。 贾宝玉抬头,直视着叶皇后。叶皇后回视之,到底,凤目一偏。 贾宝玉便道:“多谢娘娘厚意,娘娘应该知道,微臣不需要娘娘的赏赐,微臣为皇后娘娘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 叶皇后端正的凤颜顿时一熏。 背对贾宝玉,她可以守住自己的灵台清明。但是当贾宝玉对面与她说来,她到底感觉到了一种难明的羞意。 不过,她到底非寻常人。 她也知道,贾宝玉之所以如此暗示她,不过是少年人的情谊,一时无法摆脱而已。 她却不能让他误入歧途。 “既然你不要这些财物,那也罢了,这殿内所有的宫女,都是长乐宫的人,本宫有权利做主。 你瞧一瞧,无论你喜欢谁,本宫也都可以赏给你。” 叶皇后一句毫无征兆的话,让殿内所有尚在妙龄的女子,一下子都紧张起来。 好些更是立马朝着贾宝玉看过去,似乎十分希望被他选中。 贾宝玉猛然皱眉。 叶皇后此话,有些莫名其妙。不要财物怎么就一定是想要女人了? 但是他却明白叶皇后的意思。 这是要让他斩断心中的妄念! 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他是前途无量的少年俊杰。 他不应该对她有非分之想,这是取死之道。 所以,她直接赐宫女给他。 没有一个女人会愿意主动给她喜欢的男子找女人。她这么做,就是在告诉贾宝玉,本宫心意已决,你不要再痴心妄想。 虽然知道叶皇后这般做对他们二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就当今日的事,只是一场美丽的错误。 以后,他去追求他的前程。而她,继续做她高高在上的皇后! 贾宝玉也非没有理智的人,知道凭他现在的本事,是没有任何权利染指皇后的,他也没想过要害她。 但是,却被叶氏这种果断到极致,以至于显得十分无情的表现所刺伤。 他从来都不觉得他是普通的男子。 他欣赏叶皇后的聪明果断,却不喜欢她来帮他做决定。 以后他要如何对待他们之间的关系,那是他的事。 叶皇后见他不答话,又笑道:“本宫身边这些宫女,好些都是各世家大族的名门闺秀,让她们跟着你,不会玷污你贾家的门楣。” 贾宝玉眉头一挑。身为姑姑,不顾侄女的幸福,就为了自己的一点“谋算”,便给侄女添加未来的对手。 哼,你这个姑姑,也不过如此! 当然,这只是他一时的歪念而已,这个时代,长辈赐侍女、美妾,都是寻常事。 因此他只是弯腰拜道:“多谢娘娘美意。不过微臣说了,微臣不需要赏赐,不论是财物,还是宫女。 娘娘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微臣就先告退了。” 殿内原本期待的宫女听他如此说,脸上都露出颇为失望的表情。 不说贾宝玉本身身份条件如何,单论皇后娘娘赐给贾宝玉的人,也是个贵妾的身份,地位仅次于正妻。 如此,岂不比待在宫中干熬,等到二十五岁之后韶华已逝再出宫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的好? 贾宝玉却没心思去思考她们的想法了,他自己都很烦躁。 说实话,之前他心内有些渴望见到叶皇后的,不为别的,只是想多与她说两句话。 如今看来是没必要了。 他也有他男人的自尊。 呵呵,在高高在上的皇后面前谈男人的自尊,或许是件可笑的事。 叶皇后做了很多年的皇后了,她的念头十分通达。见贾宝玉这幅模样,已大致猜到贾宝玉的心思。 心下一笑,却没说什么。 这个少年虽然年轻,却有着成年人都不足的智慧与毅力,否则之前她也不会选择让贾宝玉去救吴贵妃,要知道,方才的事,一步踏错,就有可能让所有人万劫不复。 所以她知道,纵然贾宝玉一时使小性子,出去后也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因此,她只笑了笑道:“你既不要财物,也不要女子,看来是不贪念这些身外之物了。也好,小小年纪,确实不宜贪念这些东西。 如此,等明日我便禀明陛下你的功劳,让他酌情提升你的官职,将来更好的报效朝廷,也是一件好事。” 于是摆手,示意宫女可以送贾宝玉出去了。 贾宝玉最后看了叶皇后一眼,转身离开。 他想着,将来有一日,定要让她知道一个道理:既然占了他的便宜,就别想着能吃干抹净! 如此一来,他心情又晴朗起来。 不过他要是知道在叶皇后的心中,只是将他的想法看作是小孩子使小性子,估计他会郁闷很久。 ps:原本今天更新一万字了的,郁闷的是上一章被屏蔽了 (兄弟们,特别是“白嫖”的兄弟们,看在我这么可怜又勤奋的份上,给个正版订阅呗) 不过既然被屏蔽了,这章就不算加更了吧,我是不是很明事理?嘿。 &/div> 第248章 尾声 宝灵宫正殿左边的一间厢房之内,太医院王院正奉命前来给吴贵妃诊视病情。 刚刚诊上吴贵妃的脉息,他便大吃一惊! 吴贵妃,竟虚弱至此 他打眼悄悄一看,发现吴贵妃纤弱白皙的手腕处,竟隐隐可见一些勒痕和淤青。白嫩的脸上,亦有一些痕迹,只是不甚明显,且用脂粉掩饰着。 他心下一凛,不敢表现出一丝异样,只是认真珍视,随即便对守卫在旁边的宫女道:“取温水来,贵妃娘娘现在严重缺水” 知儿等立马倒了水来,喂吴贵妃喝下。果然,当饮了够量的水之后,吴贵妃的面色以几乎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细腻起来,轻咳了两声,眼见似乎就有转醒的征兆。 叶皇后此时也走进来,待众人行礼毕,便问王院正吴贵妃的病情。 王院正连忙再次号脉,脸上一喜,道:“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之前主要是由于脱水过多,才导致身体极度虚弱,如今,正以极快的速度恢复,连心脉也开始变得正常。 只需要微臣施以药针,再配合几服药,平时用些滋补之物调养,应当很快就能好。” 叶皇后听到“脱水过多”几个字,心下立马闪过一丝不自然。 又想起之前贾宝玉完事之后进殿看到的场面,知道吴贵妃身上有多么凄惨 于是道:“针灸就不必了,王太医只需要多开几服药,再把调养之法告知,等贵妃病情好转,本宫自是有赏。” 说完,叶皇后走到另一边坐下。 王院正自是点头应是,与旁边的知儿等宫女交托了药方和调理之法,然后便收拾药箱离开。 走出正殿,他便回头望了一眼。 先是听说皇后遇刺,结果皇后没事,反倒是前来看视的吴贵妃病的不省人事。 而且,吴贵妃病的如此,身边却连一个钟粹宫的人都没有。 想起刚才惊鸿一瞥吴贵妃身上竟有伤痕,他便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不过,他只是微微一想便把这种猜测埋藏心底。 皇后娘娘既然敢对吴贵妃下手,还敢叫他来医治,就说明根本无惧自己出去“胡说”。 相反,若是他敢多说一个字,铁定死路一条。 他六十多岁了,如何不知道,这些后宫的女人,恶起来有多么可怕! 若是不够谨慎,他也活不到如今这个岁数了。 厢房之内,自王院正走了不久,吴贵妃便幽幽转醒。 当意识回归身体的那一刻,吴贵妃便猛然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坐在她床边的皇后叶氏。 “叶苡韵,你竟敢这般对我?我,我要告诉陛下” 她气息尚若,一句本该凶恶的话,却说的磕磕绊绊,柔弱无比。 “啪。”又是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她捂着脸,愤怒又委屈的看着叶皇后,这是她今日第二次挨打了。不对,若是加上在那凤榻之上,她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虽然她之前完全被药力和本能支配,但是偶尔也是有些意识的。她深深的知道,那个可恶的男人,不对,是可恶的少年郎,对她有多么凶狠! 她现在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麻的,也没有一处地方想起来不觉得屈辱的随便动一下,都感觉浑身疼,一种被众恶人欺负、凌辱的委屈涌上心头,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她本来就生的妖娆美丽,此时这般模样,若是被男人看见,只怕心都要碎了。 叶皇后却完全视而不见,冷冷道:“一个失贞的贱妇,还妄想陛下为你做主?” “你!” 吴贵妃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叶苡韵,你如此恶毒,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最终,她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叶皇后闻言,差点没笑出声来。 根本没与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吴青萝,你要明白,今日之事,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本宫不过是略施小惩。 你若是不服,大可以去找陛下告状,本宫倒是想试试,陛下是信本宫,还是信你一个失贞的贱妇。” 面对叶皇后一口一句的侮辱之词,吴贵妃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之前她所有的丑态都被叶皇后看在眼里。 而且,要是记得不错,她还扑到叶氏的身上,咬过她的 有这些前提在,她如何硬气的起来? “叶苡韵,你真是一个冷酷无情,绝情绝义的恶女人。贾宝玉是太上皇为你侄女定下的夫婿,你竟然用他来对付我,难道就不怕我鱼死网破,让贾宝玉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殿内无人,她也无所畏惧,直接如此道。 叶皇后只是笑了笑:“哦?你若是敢的话,倒也无妨,就算贾宝玉死了,大不了本宫再为蓁蓁另寻一门亲事便是。以叶家的门第,就算她是望门寡,京中也有数不尽的王孙公子愿意娶她为妻。 况且,你以为,陛下当真有多看重你? 服侍了陛下十多年,他是什么样的性子,本宫再清楚不过了。你若是敢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他,贾宝玉死不死本宫不确定,你嘛,倒是死定了。 在陛下眼中,他的颜面,比一切都重要,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吴贵妃再次无言以对。 景泰帝的心性,她又如何不知道?甚至,她比叶皇后更清楚。 以她的才貌,费尽心力的讨好,也不过只能换来他偶尔的一个笑容。似乎,在景泰帝的眼中,女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见吴贵妃无话可回,叶皇后轻哼一声,道:“所以,你若是聪明,从今以后在本宫面前夹着尾巴做人,本宫倒还可以容你。 若是再让本宫发现你阴谋算计本宫,本宫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死的一定是你。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好了,知儿,去把之琪姑娘叫过来,服侍吴贵妃回钟粹宫。 对了,吴贵妃好心好意来探望本宫,却生了重病,本宫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便用本宫的銮舆,将贵妃送回去吧。再嘱咐钟粹宫的人,就说本宫的旨意,叫她们好好服侍贵妃娘娘,若有半分差池,本宫拿她们是问。” 叶氏是皇后,所以她可以正大光明的命令钟粹宫的人。而长乐宫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小宫女,吴贵妃也无权处置。 这是地位上天然的压制,所以,吴贵妃在叶皇后手中吃亏,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叶皇后把话说完就走了,剩下知儿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 两刻钟以后,吴贵妃坐着皇后的凤驾,一路风光无限的回钟粹宫。 说起来,宫中规矩森严,每个等级的后妃,连仪仗的规制都是有严格界定的,她还是第一次坐凤驾。 若非心中满怀屈辱,此时坐在这个她梦寐以求的位置上,她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的。 回到宫中,将所有前来表关心的宫女、太监痛骂一通,全部赶出去,然后只有之琪一个人服侍她入内室休息。 “娘娘” 之琪看着吴贵妃每走一步路都扶臀摸膝,之前又察觉到吴贵妃身上许多的伤痕,她心疼的眼泪都下来了。 “好了,哭什么,她们也欺负你了?” 吴贵妃只对之琪一个人脸色好看一些,看她哭,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没,她们没欺负我,只是把我关起来了。”之琪连忙解释道。 “呵,你这小妮子倒是好运,本宫”吴贵妃酸溜溜的,想说什么,又觉得不该说,便住了口。还下意识的揉了一下嘴,她的嘴巴现在都还有些酸疼的感觉。 “娘娘,她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怎么娘娘突然变得如此虚弱了?” “做了什么”吴贵妃面色一变,眼中恐惧之色闪过。 那可是一整包的“媚者无疆”!之前,她曾将此药用在一个小宫女身上验正药力,当时那小宫女挣扎、扭曲的模样她都还记得。 要知道那时,她只用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多点。今日叶苡韵强逼她吃下去的,可是足足十倍以上的药量。 她觉得她今日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想到这里,她自然而然的又想到她解毒的过程,脸上兀自飞起两团迷人的绯红。 那种欲火焚心,丢魂销骨的感觉,都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也知道,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那名少年对她的撞击,对她身体每个地方毫不留情的凌辱 按理说她应该痛恨的,她也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痛恨那两个无耻之徒。可是,只要多回想一次,多想起贾宝玉当时那可恶无情的模样一回,她竟发觉,她心中在发麻,身下竟有些暖暖的水意流淌 “娘娘” “好了别问了,烦死人了!本宫累了,要休息,除了陛下,其他人要是前来探望本宫,通通不见!” “是。” 之琪听命的服侍吴贵妃歇下,从未提起什么要不要状告叶皇后之类的话。她很聪明,知道皇后敢放她们娘娘回来,就不怕她们娘娘的报复。 所以,见主子没有要报复、告状的意思,她心中反而松下一口气来。 出了那样大的事,还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大幸了。 &/div> 第249章 轻车都尉 贾宝玉是等皇后回长乐宫之后,才将禁军收队的。 回到荣国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下了马往园子里走,正遇上王熙凤。 王熙凤见他就笑道:“老太太屋里要用饭了,迎春她们几个都到了老太太屋里,你这时候急急慌慌的进园子做什么?” 贾宝玉便说:“没什么,我先回去洗个澡。” “洗澡?”王熙凤疑惑了一下,忽然走到贾宝玉近前,俯身闻了一下,就笑道:“原来如此,你快去吧,好好把身上这身味儿去去,免得熏着林丫头她们。” 贾宝玉脸上诧异之色一闪而逝,下意识的抬起袖子嗅了嗅。 有没有这么明显吗,他之前可是在值班房中擦过的! 不过随即看到王熙凤得意起来的笑容,他就知道被诈了。 皱眉看了她一眼,贾宝玉什么话也没说,绕过她就往园子里走了。 “呵呵。” 王熙凤站在原地,笑呵呵的看着贾宝玉的背影,口里喃喃道:“这小子,偷腥被老娘发现了,还好意思甩脸子?” 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一红,转身往荣庆堂去了。 “呼~~!” 怡红院,贾宝玉脱光了衣裳,坐在大沐浴桶当中,任由滚烫的热水浸润着全身的肌肤,消去这一天来所有的忧心和疲惫,舒服的长吁了一口气。 香菱和晴雯在旁边伺候着他,见他这般模样,晴雯便笑道:“二爷今儿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身上这么脏兮兮的?” 贾宝玉觑了她一眼,撇撇嘴,没理会。 叫你这个小妮子平时不热爱“学习”,还防着本少爷,现在知道才疏学浅了吧?看看人家香菱,埋着头,一看就是明白人。 晴雯见贾宝玉不理她,噘噘嘴,倒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合着香菱两人之力,以求尽快的帮贾宝玉沐浴完毕。 二爷还要去老太太屋里吃饭呢。 贾宝玉闭着眼睛,脑海中将今日所有的事情全部过一遍,想象着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补救的措施。 想了半日,察觉应当没什么事了。叶皇后做事很稳当,从吴贵妃有一次清醒之后对他们的喝骂来看,连她都没发现自己和皇后之间的事。 想来,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坏事了。 至于吴贵妃,想到这里,贾宝玉嘴角邪意一笑。那个女人挺有意思的 “呸。” 晴雯就像是能听见贾宝玉说话一样,对着贾宝玉骂了一声。 贾宝玉睁眼,看着莫名其妙生气的晴雯,又见面颊绯红的香菱,他就明白了。察觉洗的差不多了,便直接站起来,笑道:“好了,给我擦干净穿衣服吧,再迟老太太她们该等急了。” 说着,跨步出来,踩在地下由窄木条间隔拼成的踏板之上,任由两个俏俾拿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去身上所有的水分,然后合力给他穿上华美的衣服。 夜幕降临,重重宫阙深处,景泰帝处置好了一天的公务,终于想起之前有太监禀报过皇后遇刺的消息。 因为知道并没有出事,加上手中又确实正有要紧的事要议处,便没过去。 如今松懈下来,他倒是想起了应该去瞧瞧。 摆驾到了长乐宫,端庄温婉的皇后叶氏自是笑面相迎。 “听说有个宫女以下犯上,行刺皇后,你没事吧?” 景泰帝在皇后里屋的凤炕上坐下,随意的问道。 “多谢陛下关心,不过是虚惊一场。倒是劳烦陛下因此过来,妾身心中有些不安。” 叶皇后隔着炕桌与景泰帝侧对身而坐,温言软语的说道,神态哪里有半分面对吴贵妃时的自信和张扬。 景泰帝点点头,只道:“朕已经让戴权传令下去,将那小宫女一家满门抄斩。所以,皇后若是没有大碍,就不必将此等事放在心上,徒损了心境。” 听到满门抄斩几个字,饶是叶皇后城府极深,心头也不禁一颤。 今日之事何等凶险,若是一步走错,或许,这种结果就有可能落到她的头上。 景泰帝见了叶皇后的面色倒是没觉得奇怪,皇后毕竟年轻心善,又是她身边的宫女,心中不忍心也是有的。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行刺皇后,罪诛九族。 他只是下令满门抄斩,已经是仁慈了。 景泰帝心中不甚在意这件事,说了两句就不想再提,只是叶皇后却道:“今日妾身能够安然无恙,全靠禁军都虞侯贾宝玉机敏警觉,他本来是负责护卫妾身在宝灵宫礼佛三日的安全,恰值当时妾身召见于他,要不然,只怕妾身今日也无法幸免了。” 皇帝眉头一皱。后宫太监、宫女过万,难免有些奴才因为积怨和不满铤而走险,以下犯上,这种情况历来也不是没有过。 后宫,哪年不意外死几个奴才甚至是主子? 所以,只要没触及他关心的,他都懒得多管。后宫,本来就是皇后的地盘,出了差错,也该她去管,除非她管不住了他才会插手。 这一点来说,宫中和百姓家也没什么区别,男主外女主内。 他懂叶皇后提及贾宝玉的意思,这是在给贾宝玉邀功。 其实在他看来,就算贾宝玉救驾有功,皇后自己就有权利赏赐,何必专门告诉他? 不过皇后历来少有给他开口,因此倒也不好驳她的面子,所以沉吟了一下,道:“贾宝玉虽然是贾妃的弟弟,不过到底年纪尚轻,上次山东立了功,朕已经开例给了他高位,如今怕是不好再封赏太过,否则对他而言,也不是好事。 不过他既然救驾有功,朕便额外封他一个轻车都尉的勋官吧。” 叶皇后一听,连忙谢过。 景泰帝便站起来。 叶皇后见此心下忽然一跳,立马就问道:“陛下今日是在长乐宫歇息还是回去?” 景泰帝看了她一眼,道:“明日北校场操演火器,朕还要去瞧一瞧,就不陪皇后了,你自己早些歇息。” 景泰帝说完,便走了。 叶皇后急忙送他出门,心中猛松一口气,随即自嘲一笑。 便是陛下留下来,自也不会碰自己一下,又如何会察觉呢?自己却是多心了。 想着这些年虽与景泰有过同床而枕的时候,两人中间却始终间隔着一条鸿沟。景泰贵为帝王,他不敞开,别人又如何敢跨越? 后奢来,慢慢的,她就明白了些什么,再也不敢奢求别的。 可是,今日 晌午的时候,虽然贾宝玉没什么意识,但她在疯狂之余,却有神志清醒的时候,那种蚀骨销魂的快意,哪怕她再自诩清高,回想起来,也会心里发烫。 特别是最后她枕在贾宝玉的臂弯里,看着熟睡中贾宝玉俊朗的宛如女子一般的容貌,她第一次感受到做一个女人的幸福。 可惜,理智告诉她,那只是一个错觉。 便是抛开她是皇后这一点,她和贾宝玉也是没有任何可能的。贾宝玉是蓁蓁的未婚夫婿。 所以,她毫不犹豫的斩断那一丝妄念,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贾宝玉。 他还年轻,应该有无限的前程,不应该毁在风烛飘摇的自己手上。 &/div> 第250章 京师养生堂 第二日,大明宫的恩赏圣旨就降到了荣国府: 贾宝玉救驾有功,赐黄金五百两,封一等轻车都尉。 轻车都尉,中等勋官名,分为一二三等,一等正三品,二三等从三品。 贾宝玉今日本是休沐日,得到赏赐,还是不得不立马进宫谢恩。 不过皇帝同样并没有接见,赏赐贾宝玉,这在他眼中根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只是维护皇后的体面,也就是维护他的体面。 贾宝玉救了皇后,若是不赏,道理上说不通。 至于什么勋官,一个名头而已,对他来说本就是惠而不费的事。贾宝玉本身身为贵妃的弟弟,但就这个身份就比一个三品的轻车都尉名头大。 贾宝玉没见到皇帝,不但不灰心,反而心头松口气。 怎么说呢,和皇帝的老婆好了一回,不但没被抄家杀头,第二天反而“升职加薪”了,这不是后世的那啥么 虽然说是意外,但事实就是如此。反正贾宝玉的脸皮没那么厚,这个时候是一点不想看到景泰帝。 因此,对着大明宫正殿的方向遥遥一拜,贾宝玉转身就走。 还没出大明宫,又遇到一个他更不想看见的人。 “子衡。” 二皇子的銮驾停在宫道旁边,显然是也已经下值,知道贾宝玉入宫,特意在这里等他。 贾宝玉脚下一顿,深吸了两口气,然后一震精神,立马换了一副神色,快步上前,对着站在銮驾旁边的二皇子深深一拜:“殿下。” 二皇子满面春风的笑着,见贾宝玉如此大礼,连忙扶过他来,并笑道:“子衡怎么突然如此客气了,今儿我特意在这里等你,就是为了感谢子衡的。” 贾宝玉起身,看了二皇子俊朗的面容一眼,怎么也有种心虚的感觉。 果然二皇子继续笑道:‘我已经听说了,昨日母后在宝灵宫礼佛,竟险些被刁奴谋害,幸亏有子衡救了母后,我在此多谢子衡了。’ 说着竟也对贾宝玉一拜。 贾宝玉自是不等他拜下就撑他起来,口口连连道:“殿下客气了,这是微臣分内之事,呃,是微臣该做的” 二皇子些微诧异:“往日子衡言欢语快,谈吐挥洒,怎今日竟支吾起来,可是有何心事?” 贾宝玉心头一跳,再次守正心态。 “有吗?可能前几日专职于皇后娘娘的安危,不敢有丝毫懈怠,所以精神略有些疲惫了。殿下不用担心,过两日就好了。” 二皇子闻言,感慨道:“子衡做事就是太过于认真负责” 不过话没说完,就想起事关他母后,故而住了口。 贾宝玉却不想与他多谈这个话题,便道: “正有一件事要向殿下禀报。自从养生堂在京城开设之后,因为有殿下的贤名支撑,京中贫寒门户的孤儿,多有被其亲眷送往的。 微臣虽然严格控制,非情况特殊者,皆不予以收养。但就算如此,数个月下来,也已经多了百来号人。 加上京中常年有流民涌入,年深日久下来,无依无靠的乞儿甚众。 养生堂本为慈善义所,若是遇上有这样的,自不忍驱赶。 所以,如今养生堂已经有七八百孩童,之前微臣所置的院舍已经不足以收纳。微臣便想,将周围的百姓迁居别处,把养生堂的大小再扩大三到四倍,建立更多的学舍、食堂和住所。 微臣已经大致筹算过,只需如此,便几乎可以容纳京中所有的十岁以下的孤儿,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就不用再狠心拒绝,令其自生自灭了。” 二皇子果然正色起来,他想了想道:“若是如此,怕是人数很快就会超过一千之数甚至是两千,再加上照管的人员、杂役子衡觉不觉得人太多了?” 二皇子并不是一点不知道民间疾苦之人,民间之人卖儿卖女为求活命的多得是。 就拿皇宫来说,那上万的太监哪里来的?大多不过如此而已! 若是能够活命,还能不沦落为奴,这样的养生堂一旦建立起来,不怕没有人来。 可是,人一多,问题就多了。 需要耗费大量银钱就不用说了,银子可是每个人都不会嫌多的东西,他也不例外。 最关键的是,上了数千的人,一旦暴乱 就算管理的好,将来这些人又如何安置?还不是麻烦。 有仁善之心是好事,但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的好心给害了。二皇子现在觉得贾宝玉就有点这个意思。 贾宝玉道:“殿下担心的问题,臣已经想过了。 人员过千,自然和以前不同,所以臣觉得,该给养生堂起一个名字了。 养生堂最初就是以殿下的名义建立的,不过我想,若是将来养生堂名声大了,难免有些人会说殿下做这件事是为了邀名。 所以,臣拟以‘京师养生堂’之名,以殿下并朝廷的名义,开办一个惠及京师百姓的养生堂,弘扬殿下、朝廷仁德爱民的名声。” 听到扬名二字,二皇子明显意动了。诚如贾宝玉所言,此事若是做的好,对朝廷来说,是宣扬名声,让天下人归心的好事。对他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任何事都涉及到一个成本的问题。 “子衡有此仁爱忠义之心,我自然是赞成的。只是,朝廷每年的岁入和开支都有一定的定数,便是我将此事据实呈报,只怕朝廷也很难同意拿出大笔的银子来做这件事。 至于我,子衡也知道,齐王府每年的禄银禄米,加上我个人的俸禄,也不过一万多两银子,就算名下还有一些皇庄、田铺的收入,也并不是很多,王府开支巨大,我也拿不出太多的银钱来做这件事。” 二皇子声音尽量委婉,既不想打击贾宝玉的积极性,也要让他明白,要想做这件事,首先就是一个银钱的问题。 照贾宝玉所说,那可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而是每年都要拿出大笔银子来,且不能中途而废。 贾宝玉沉声道:“臣既然敢作如此想法,自然不会一点思绪也没有。 养生堂既然收养了大量的孩童,自然就要为他们的将来做谋划。 臣拟定,养生堂中不论男孩女孩,都交给他们本领和谋生的本事。男孩读书明理,练习武艺;女孩,学会织布和针线。 然后男孩长到十六岁,便让他们去参军,为国效力。 至于女孩,臣打算在京城开设布坊和绣坊,等到这些女孩子十二三岁之时,就可以到绣坊和布坊做活,如此赚来的银钱,应该就足够支撑起养生堂的运转了。 所以,朝廷只需要给予臣一笔用作启动建造养生堂的钱,最多两年时间,臣就有把握自给自足,从此以后便不再需要朝廷担负任何开支。” 二皇子一愣,在他的脑海中,善事从来就是善事,只出不进。根本没想过,还能用养生堂中的人来赚钱。 不过听了贾宝玉的话,他又觉得,似乎可行性很高啊。 如此朝廷只需要支付很少的国库收入,便能获取大量的名声,且,那些人长大之后,还可以为朝廷效力。若是这样,朝廷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那绣坊和布坊之事子衡可有把握?要知道,一旦最后子衡没有做到,造成的后果就得你我二人来承担了,滋事不小,还请子衡慎重考虑。” 贾宝玉抱拳:“微臣家有一门近亲,正是皇商薛家,家中有很多经营刺绣和布匹的生意,所以,微臣要建立绣坊和布坊,并不会太难。 况且,微臣一家乃开国功勋,蒙太祖、世宗、太上皇几朝恩赏,坐拥良田十万亩,当此之世,正该为朝廷尽忠竭力。 臣愿以祖产作保,万一日后力有不逮,最多停收人员,将现有人员安置妥当,却是没什么问题的。 所以,还请殿下成全。” 二皇子闻言,眼神一动。这些开国公府 十万亩田地,别说养个一两千人,便是一万人,也尽足矣! 十万亩田地,就算不是肥沃之地,至少也值五十万两以上。 “好,既然子衡执意要行此利国利民的义举,我又何有拒绝之理? 不过子衡可要有心理准备,朝廷最多支付所需十之二三左右的银子,我也填补不了太多,剩下的,可全部都要靠子衡以后自己筹谋了。” 二皇子还是为贾宝玉着想。 贾宝玉面上一笑,道:“多谢殿下成全!” 这个世道,名声和权利才是最重要的东西。钱,只是拿来做事的。 他的年纪资历摆在那儿,等着朝廷主动给他权利是不大可能的。想要更高的权利和地位,要自己去争取。 见贾宝玉自信满满,二皇子也不再多言,又笑问几句贾宝玉的计划,然后忽然笑道:“子衡可听说过一句话?” 贾宝玉抬头。 “俗话说,孙卖爷田心不疼,子衡今日拿祖产作保,细想想,是否有几分这个意思?” 二皇子呵呵一笑。 贾宝玉莞尔。二皇子的打趣已经委婉了,原话是“崽卖爷田心不痛”,实则是句骂人的话。 世人都认为,祖产不可变卖,否则就是不孝。 但是这个道理嘛,在贾宝玉这里是行不通的。 &/div> 第251章 昨儿为什么不提? 皇帝恩赏的事,皇帝不在意,连贾宝玉自己也不太在意。 轻车都尉是勋官,只是一个名誉,没有任何实际权利。 但是在贾母、王夫人眼中,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吾儿(孙)又升官了! 她们都是命妇,知道他们这等人家,官、爵就是立身之本。 而且,朝廷的官职,只要到了三品,之后每升一个台阶都会很困难。 那些朝廷大员,哪个不是熬个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才能挪一步的? 看看贾政吧,二十多年了,从主事升到了员外郎,就平移了两个小台阶,一个大台阶。 另有一点,王夫人对此有额外的看法。 她本来只有一个五品的诰命,那是随贾政得来的。后来女儿封了一品皇妃,她也得益,宗人府次年就把她的品级升了一等,现在是四品诰命。 便是如此,她还是贾家宁荣两府四个诰命夫人中最低的 但是她的实际地位,却是仅次于贾母,这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若是能提升诰命等级,是她梦寐以求的事。 贾政眼看指望不上了,女儿再好到底已经是皇家的人。 就只有儿子。 只要贾宝玉将来能做大官,就能给她请封更高的诰命。 一等轻车都尉虽然没有资格,但它是正三品官衔啊?贾宝玉有了这个,至少说明,以后升一个正三品的实职是没什么问题。 到时候,就能给他请封一个三品诰命了,那样至少就不低于尤氏这个晚辈了。 所以,她心下欢喜的什么一样,连素来没什么笑容的脸上都多了一些红润之色。 当家主母如此,那些下人们哪有不奉承的道理?自然是吹天吹地,把贾宝玉夸得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云王夫人也是世间上最有福气的人等等。 一时,整个荣国府再次围绕贾宝玉掀起了一阵拍马屁的狂潮。 王熙凤带着平儿等丫鬟,遵从王夫人的吩咐,亲自把五百两金子给贾宝玉送过去。 她平生一好权势,二是爱财。 金灿灿五百两金子,一个盘子都装不下,只能分装两盘。 王熙凤看着眼红死了。 不过贾宝玉的金子,她可不敢贪墨,也就只是多看两眼而已。 来到,贾宝玉的丫鬟们自是比她不如,一个个眼睛发亮,惊呼不已。 晴雯笑道:“哇,这么多金子,都是皇帝赏给二爷的?” 晴雯最不怕事,拿起两个小金锭子,放到樱桃小嘴边就咬了一口。 “嘻嘻,真的呢。” 她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鉴别出真金白银。 晴雯挑头,其他几个活泼的丫鬟也就围上来了。 她们中大多也见过金银,不过平时用的金银都是碎的,看起来也脏兮兮的,不像这两个盘子里,黄灿灿,还泛着金光,看起来就十分好看。她们也想像晴雯那样咬一口 只是到底顾忌身份,不敢造次。 话说,里面每一锭金子,都可以买一个像她们这样的小丫鬟了。 王熙凤听了晴雯的话,笑道:“皇帝赏给你家二爷的,还能是假的?你们可得给你们家二爷收好了,要是掉一块,可是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呢!” 王熙凤的打趣,向来都是很直接犀利的。 晴雯等顿时瞪了她一眼。 胡说,几两十几两银子那是买小丫头的价格。像她们这样的,肯定不止这个价。 晴雯最不忿,她可是自视甚高呢,以她的姿色,起码,起码也得值几百两银子吧,她觉得。 而且,二爷肯定不会卖她的! 王熙凤本来就对贾宝玉很好,如今更是如此,便是连她屋里的这些大丫鬟也是和颜悦色,甚至嬉笑言语的。加上无事,便就在,坐着喝口茶,和她们说笑一回。 正好宝钗、迎春等人闻讯过来瞧看,又说笑一回。 迎春、黛玉等,都少见这么多新筑的金锭子,因此也在盘子里多看了两眼。 她们平时用的,也是铜钱,还有碎银子。 只有宝钗在这方面见识多些,倒是没留意金子本身,只是问道:“怎么皇帝突然又给他赏金子了?” 她们住在园子里,不知道缘故。 王熙凤便把恩赏的理由说了。一听说是贾宝玉救了皇后,大家都吃了一惊。 皇后娘娘,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在大多数人心中,救了皇后娘娘,还不升官发财了? 黛玉道:“怎么昨儿没听他说起?” 黛玉对于什么皇后公主这些感触不如别人大,她更在意,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昨儿贾宝玉一句话都没提过? 分明他昨晚还跑到潇湘馆陪她说过话,却不告诉她,是不是变心了呃,倒不是这么严重,是不是有什么事故意瞒着她。 她的第六感一向十分强。 众人听黛玉如此问,倒也回过神来。是呀,这么大的事怎么贾宝玉不说呢? 连王熙凤都才意味过来。她忽然想起昨日傍晚瞧见贾宝玉时候的样子,颇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 而且,她确定贾宝玉之前肯定是偷了腥。 要是这两件事能够联系起来王熙凤心头顿时打了突突,强行把这种想法甩出脑海。 宝兄弟应该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偷腥吧? 回过神来,见大家都看着她,顿时没好气的道:“你们看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 此话说的黛玉等一皱眉:凤丫头还是这么粗俗。 一时清不出头绪,大家也就罢了这个话题,只说等贾宝玉回来再问他,然后就开始说别的。 袭人等众人的目光不在金子上了,就带人把它收下去。 贾宝玉的私房钱,都是她在管着。当然,这也是她以为的,或者说一年前确实如此。 不过现在嘛,贾宝玉到底有多少私房银子,只有他自己知道。 王熙凤坐了一会儿,站起来准备走,忽然才想起贾母的吩咐,对宝钗说道:“老太太刚才吩咐了,叫你等会和迎春她们一起到荣庆堂吃饭,你可别忘了。” 宝钗点点头。 长者请、赐皆不可辞,又非日日如此,她自不会故作矜持。 王熙凤笑了笑,这个表妹,行事淡定从容到让她很多时候就会升起佩服的情绪。 抬腿走了两步,往西忽然又回头:“怎么不见云丫头?” 黛玉道:“今早她们家派了人传信,下午接她回去,她在收拾东西。” 王熙凤一愣,心想:“只怕那丫头还不想回去呢,也是,这园子这么好,又有这么多姐妹们一起玩笑,她又怎么会愿意回婶婶家” 想起保龄侯府如今的状况,王熙凤冷笑一声,早就空的没法的壳子,一个个还耀武扬威的。 她看不起保龄侯府的一些人。 四大家族虽然同气连枝,但是其中也是有区别的,比如王家和史家,就有那么几分不对付的意思。 大概就是,如今王家有王子腾,各方面都比史家风光,让曾经的老二有些不服气 贾史王薛,史家第二。 &/div> 第252章 委屈 从皇城出来,贾宝玉先去了养生堂。 杜秋娘见了他,自然是百般欢喜,待小紫将多余的人遣出去,便迫不及待的依偎进贾宝玉的怀里。 贾宝玉抱着他坐在太师椅上,勾起她的下巴笑道:“就这么想我?” “自然是想大人呢~”杜秋娘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娇媚。 贾宝玉便低头吻了她一下,然后抬头看着她娇艳欲滴的表情,竟发现,这妮子无论是脸型、身材还是风情类型,都与吴贵妃有七八分相似。 因想,若是那吴贵妃也出身在青楼,定然也会成为混的最好的那一类花魁 “大人笑什么” 杜秋娘见贾宝玉看着她,脸上带着十分邪恶的笑容,便娇嗔问道。 “没,我没笑啊。”贾宝玉心里检讨一下,这两日为什么老是想起那个女人,她哪里有我家秋娘乖巧懂事! “大人分明就笑了。” 杜秋娘不依的扭了几下,惹得贾宝玉一阵“恼火”,用手好好惩戒了她一番才让她安分下来。 然后,将他准备筹办京师养生堂的计划告诉她。 杜秋娘面如彩霞,闻言后只是道:“这些事大人做主就好,妾身只要听大人的吩咐就是了,别的妾身管不了,也不想管。” 一派只愿意做个小花瓶的模样。 贾宝玉就笑道:“你这么惫懒,什么时候才能独当一面呢?” “人家才不要独当一面,人家就要做大人的小女人。” “呵呵呵”贾宝玉真心的笑了。 这个女人,当真会拿捏男人的心呢。 养生堂的事贾宝玉虽然交给杜秋娘和贾芸,实际上自己也是随时关注着的。 据杜秋娘手底下的婆子们说,杜秋娘对待养生堂的事极其认真,许多事都是亲力亲为的,如今在他面前却这么说。 真是个聪明到让人想不疼爱都不行。 贾宝玉心下意动,最终还是息了在这里要了她的想法。 外面到处都是孩子,要是杜秋娘忍不住叫出点什么来让听见了总归不好。 杜秋娘显然是发觉了贾宝玉的异常,她知道贾宝玉正在“惜福养身”,不会动她的身子,不过,她却也知道,有一种法子贾宝玉不会拒绝。 因用泛着水花的眼睛仰视了贾宝玉一眼,然后慢慢滑到地上 贾宝玉见之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心下对她更是溺爱三分,却还是将她抱了起来,取笑道:“你做什么?你要是实在耐不住寂寞了,今儿便跟着我回府,到时候爷好好疼你。” “呀,大人真坏,分明是大人动了歪心思还赖妾身,人家不依。” 杜秋娘被贾宝玉的话羞的像个鹌鹑一样埋头在贾宝玉胸膛。若非心中当真以贾宝玉为天,她又如何会主动做那样羞耻的事,结果却没讨得好,可想而知她的羞臊之感。 “哈哈哈。” 贾宝玉畅朗的一笑,一个公主抱将她轻盈的身子抱起来,大步往外面走。 这种女人,就要抱回家去好好疼爱。 刚走出房门,有婆子来回,贾芸在外面求见。 贾宝玉眉头一皱,却知道贾芸找他大概所为何事,只得低头遗憾的看了杜秋娘一眼。 杜秋娘也已经发觉贾宝玉的意思,又在下人面前被他抱着,心里虽觉得羞却不敢违逆贾宝玉的意思,此时正好借机下来,并小声在贾宝玉耳边道:“大人先去做正事,妾身这边也还有些事要做呢。等明儿晚,妾身回去给老太太请安” “孝道大于天,既然是请安,为什么要明晚?今晚就回去,记得好好沐浴打扮一番,让老太太见了也高兴些。” 贾宝玉却不像她那么小声的咬耳朵,而是大声的吩咐道。 杜秋娘便白了他一眼,却也只是小声的应了一声:“嗯~” 贾芸找他是为了绣坊和布坊的事,言他已经找好了地方,就在西城内,是一家做染坊生意的,估计是在京城做不下去了,如今只有十几口缸还在运作着,大部分都荒废了。 贾宝玉听了,心道正好,若是能把它买下来,织、染、绣都可以一体了。 染布虽然不适合让那些女孩子做,却也不妨。他本来早就准备要为家里添置几桩赚钱的买卖,只是贾家在商界根基低,这次正好借着养生堂的事和朝廷搭上关系,做成半官方半私人的企业。 连后世都知道要做大买卖必须得上面有人,更何况这个官本位的社会。 他的织、染、绣三坊是为朝廷的“京师养生堂”服务的,如此大部分同行在它面前已经软了七分,再加上贾家的威势,赚不了钱才是稀罕事! 贾芸说完之后见贾宝玉满意,心中也很高兴,立马道:“那宝叔,咱们是不是要立即把它买下来?对方早就想把那块地方出手了。” “不急,你先和他谈着,看看能不能再压下一些价来。然后等朝廷给我的任命下来,再具体行动不迟。” 贾宝玉从来都是谋定而动,能不赌就不赌。要是“京师养生堂”的事办不下来,他却也没必要把本钱都砸在布匹生意上。 不过,以他对朝廷政策的了解来看,拒绝的可能性是比较的。 就是不知道,朝廷会以一个什么样的名头来做这件事。 …… 在荣庆堂吃了饭之后,宝钗便去王夫人院里陪着王夫人说话。 她的丫鬟莺儿便在下房里,找那些小丫头们玩。 因为看她们玩色子赌钱玩的很热闹高兴,就也用碎银子换了几百文入局。 正值探春之弟贾环游荡至此,也要来玩。 丫头们本来不喜欢和贾环玩,但他毕竟是少爷主子,也不好拒绝,怕他闹腾,便让他入了局。 贾环才八岁,虽是贾府子弟,却生就一副猥琐的模样,加上性贪,入了局便想赢大钱,因此没几下,就把身上拿来买糖的一二百钱都输的差不多了。 因见莺儿面前堆的钱多,又不是王夫人的丫鬟,少了一些怕惧,恰巧这一局又是莺儿赢,他便一把把色子弄混,并把钱抢了过去,强说是莺儿输了。 莺儿虽是丫鬟,却又哪里把贾环看在眼里?因命他把钱还来,还说他凭什么耍赖! 贾环不过仗着身份耍赖,哪里料到莺儿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又见周围的丫鬟们都鄙夷的看着他,心下羞臊,又舍不得钱,索性原地打滚,撒泼的哭骂起来。 这是他从她娘身上学来的本事。 周围的丫鬟见状倒不安了,好些都悄悄跑了。不是怕贾环,主要是怕赵姨娘,那更是个不讲理的! 宝钗从王夫人院里出来没看见莺儿,又听见下房有吵闹声,便过来瞧。 见到屋里的情况,便哄贾环起来,笑道:“环兄弟,瞧你,叫丫鬟们看了笑话,还不起来。” 她的声音平和温柔,贾环倒是听话的起来,只是还是擦眼抹泪的道:“刚才我们赌钱,莺儿姐姐欺负我,赖我的钱。” 宝钗眉间一皱,看了莺儿一眼。 莺儿立马叫道:“我没有,是他自己耍赖!” 宝钗见状心中已明白七八分,又见桌子上不过几百文钱的大小,莺儿跟着她,也从来没受亏待,如何把这种钱放在眼里。 必是贾环小孩子心性,输不起,所以和莺儿闹。 心中虽明白,但是她却不再问对错缘由,见贾环还是哭,便笑道:“好了,也没多少钱,怎么就哭起来?她赖了你多少钱,你拿回去就是了。” 贾环这才高兴了。宝钗素性平和,以前住梨香院的时候他去玩,也从来没有轻慢过他,不像其他姐姐那样对他不是爱答不理就是直接无视。因此他心中最敬宝钗,闻言果真不再哭,上前就把莺儿还没收的钱全部兜进怀里。 莺儿虽和宝钗差不多大,却也是个小孩子心性,本来宝钗偏袒贾环就让她委屈,见贾环如此贪得无厌,哪里还让他,一把制止:“你总共才一百,最多把你那一百还你!” 贾环才八岁哪里抢得过莺儿,一时吃亏,立马又故技重施,嚎啕大哭。 看样子,这下是不准备好了。 “莺儿。”宝钗看了莺儿,把她看住,然后又回头哄贾环。 “这大正月里的你又号丧什么?!”一道穿透力十足的响亮声音响起,立马吓的贾环一个立正。 王熙凤扭着丰臀走进来,看见贾环在哭,她也和宝钗一样不问是非黑白,不过,处理的方式却是完全相反。 “太太今儿正高兴,你却跑到这里来号丧?!要是惊扰了太太,看我一脚不把你肠子给你踹出来” 王熙凤素来连赵姨娘都不放在眼里,想骂就骂,更别说小糕点子贾环了。 在她眼里,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本身还讨人嫌的贾环,还不如莺儿的体面呢,因此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了他几句,就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叫他滚回去。 贾环哪里敢违背王熙凤,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连滚带爬的就跑了。 只是出了王夫人院他心中就又气又恨,又不敢骂王熙凤,只能回去,把所受的委屈全部告诉赵姨娘。 &/div> 第253章 药方 赵姨娘原本也是荣国府的家生子,是赵家的女儿。 因为模样生的好,被贾母看中,放到贾政屋里的,后来又被抬为姨娘,生了一女一子。便是如今也才不到三十岁,还很得贾政的宠爱,因此在贾府的姨娘界,算是扛鼎人物。 上次贾宝玉处置家中的豪奴,把赵家的人处置了两个,她还向贾政求过情,虽然没什么用。 为人嘛,一个家生奴才出身的人,又不通文墨,最是低俗市侩之人。 听了贾环的哭诉,先是将贾环好一通骂,骂他怎么不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何人,却跑到王夫人院那种“高台盘”上去找不痛快,岂不是自找没趣? 总之阴阳怪气的,把自己这些年受王夫人的气也撒了一波。 然后自然也不免将王熙凤骂了几句,说她就会仗势欺人,只捡软柿子捏。 该是她倒霉,正好王熙凤怕宝钗多心,邀宝钗主仆二人去屋里喝茶,从她后角廊下过,就给听到了。 王熙凤是何人?可以说,这辈子骂人从没输过! 隔着那纱窗,便把赵姨娘好一顿狗血喷头,说什么“狐媚子”、“狐狸精”、“奴才辈儿”等等,骂的赵姨娘一句话不敢还嘴,要不是宝钗听不惯,把她拉走了,怕是还要说出更不好听的来。 赵姨娘是自身跟脚不硬,加上眼界太短,立身不正,时常干些偷拿偷取的事,加上王熙凤又掌着管家大权,所以她一个长辈居然被一个晚辈压着。 等王熙凤走了,才忿忿的回骂了几句恶毒的。又见始作俑者贾环站在一边作鹌鹑状,显然是被王熙凤刚才的威势吓着,还斜着眼睛看着她,似乎在学习她口中吐出来的那些“文雅”词汇。 她老脸一红,顿时揪过他的耳朵来,啐道:“看,看你娘的臊!!” 王熙凤把宝钗请到屋里,自然是拿出最好的茶水来招待。 宝钗喝了茶,和王熙凤闲话了几句。 平儿给王熙凤端补品上来,宝钗见了就问。 王熙凤笑道:“还能有什么,上次生了姐儿,身子亏了些。本来我早说好了,只是太太不放心,请了名医开了方,加上这小蹄子也献殷情,一直想着记着,还弄各种补品给我吃,我倒也不好落了太太和她的脸面。” 宝钗听了,便道:“任它怎么补,身子总是自己的,我平常劝你少管些事,多休息,你还不乐意,当谋害你似的。” 宝钗微微一笑,打趣了一句。 王熙凤喝了一口,放下羹匙,看了宝钗明媚鲜亮的脸蛋一眼,取笑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以后你出阁了,做了当家太太,上面顶着公婆,中间一大堆的大姑子、小姑子,下面还有一大家子人要伺候,我看到时候你还闲不闲得起来。” 这么讲话就没法玩了,宝钗觑视了王熙凤一眼,到底把脸一红,站起来要走。 平儿把她拉住,笑道:“我们奶奶说话虽然没个正经,不过道理还是不差的。要说太太给她请来的这几张补方还真心有用呢,我瞧着这半年来她的身子也好多了。 特别是这张,里面各种药材都挺珍贵的,又多,我说出来,宝姑娘也记着,说不定以后有用。” 宝钗不是旁人,平儿一拉她也就坐下了。王熙凤是表姐,彼此之间这么开一句玩笑倒也不算什么。 又见平儿说方儿,她虽不觉得对自己有用,到底留心听了一下: “主料这些倒也容易,不过是乌鸡、野鸡之类的,不过涉及的药材就多了,有人参、肉桂、鹿茸、海马、白术、茯苓、黑木耳还有熟地、甘草和紫茄花,加上红糖熬制就可以了。具体的用量我也记不太清,宝姑娘要是有心,等会我抄一张方子给你。” 宝钗本来一听没曾留意,方子里面的东西大多是些昂贵的滋补药材,心想王夫人到底是亲姑妈,在这方面还是很舍得的。 但她身子健康,连病都少有生,又是少女,哪需要什么滋补,便准备拒绝。 只是话没出口,忽然觉得药材里面有两样搭配她在哪儿看过,便凝眉思索起来。 “宝姑娘?” 平儿轻轻推了她一下,让她回过神来? “哦,那就多谢平姐姐了。”她笑着。 “这没什么,那我就下去给姑娘写来。” 平儿对宝钗很尊重,见她果真要,立马就转身出去了。 宝钗拿着方子一路细细的看了一遍,来到荣庆堂,看见鸳鸯,便将之折好收进袖子里。 “宝姑娘来了,她们正找你呢。” 鸳鸯看样子是有事要出去,笑着招呼一声,然后就要走。 宝钗拉着问了一句:“你去哪?” “本来史家来人接史姑娘回去,宝二爷看史姑娘好像有些舍不得回去,就向老太太说,让她多留一阵儿。 老太太答应了,这不就叫我出去,让史家的人回去。” 鸳鸯笑着说,看的出来,她心情不错。 宝钗点点头,就让她去了。 因思:湘云本来就是史家的大小姐,来贾家住一阵已经是老太太疼爱了,可是宝玉就说一句,老太太就要多留,可见老太太对宝玉有多疼,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了。 一时又想,宝玉在家中姐妹们的身上惯用心的,他又生的那样,又出色,别的姐妹倒罢了,只怕将来云丫头也会和她与颦丫头一样,陷入其中不得脱身呢。 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宝钗素来通达,唯有关于贾宝玉的事是她平生的一道坎,至今还未想明白,所以也不敢深思,稍稍平复了一下心境,便踏入荣庆堂。 果然贾宝玉和姐妹们都在,正围着贾母说笑。 湘云也一改上午的倾颓,欢声笑语起来。见她到来,更是亲昵的拉着她坐到身边,说着什么:“太好了,我还能和你们一起玩呢!” 贾母看着满堂孙儿孙女,笑得合不拢嘴,又见湘云的模样,便打趣道:“刚才还那般闷闷不乐,这会儿就这么高兴,真是个玩不够的,难道你一辈子呆在这里不成?” 湘云心头很开心贾母留她,因此被打趣也不恼,反而扭着贾母的胳膊撒娇:“嘻嘻。就算在这里陪着老祖宗一辈子我也乐意,就怕老祖宗有宝哥哥、林姐姐他们陪着,不稀罕我来陪。” 贾母呵呵一笑:“你少蒙我,你哪里是想陪我,分明是想和你林姐姐她们在园子里玩。” “嗯~~”湘云扭了一下。 贾母又看向李纨:“珠儿媳妇,正好你也没什么事,她们都是些玩起来不知道收敛的,你也住园子里去,帮我看着她们,不要让她们在园子里胡闹的太过了。把兰哥儿也带进去,住哪随你的意,最好离他姐妹们都近些才好。” 李纨自然是屈身领命,想了想,道:“那我就住稻香村吧,那里离她们都比较近。” 贾母点点头,算是赞成李纨的话。 “哈哈哈,太好了,大嫂子也进园子了,以后更好玩了!” 湘云表现得最活跃,被贾母瞪了一眼。迎春探春等也拉着李纨高兴的说着话。 众嫂子中,探春等人最喜欢李纨。因为李纨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通文墨,不像王熙凤、尤氏甚至是秦氏那样,都是半文盲。 加上人又温柔,有她进园子照管她们,她们巴不得呢。 &/div> 第254章 马道婆 贾母既让李纨进园子中照管黛玉等人,贾宝玉也就趁势说道:“老祖宗,孙儿觉得,我,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还有林妹妹和云丫头,我们这么多人,每天早中晚都要到荣庆堂来吃饭,吵得老祖宗片刻不得安宁。 如今大嫂子和兰哥儿也搬进园子里去,人越发多了。不如,我们就在园子里立一间小厨房,以后园子里的人想吃些什么,园子里自己就可以做了,倒不用一天三四次过来,扰了老祖宗的清净,老祖宗您说这样可好?” “立厨房?”贾母想了想,道:“倒也是,并不为打扰我,只是我看你们一天到晚跑过来也累的慌。便依你吧,等会你就去找你琏二嫂子,让她甄选地方和人手,就在园子里建一个小厨房。具体的事你就不用和我说,你们自己商议着,看怎么弄方便就怎么弄吧。” 一听贾母赞同,探春几个立马手拉手,眼中都有些高兴之意,只是不好表达。 不说跑来跑去累不累,单就说贾母这边来吃饭,规矩总是要多很多,哪有在园子里吃饭来的方便?贾母见了只是笑笑,她是随和的人,自然看得出三春等每日过来吃饭,都还是略有拘束之感。况且贾宝玉说的也没错,每天这么多孙女来闹一闹,一次两次还觉得热闹,天天三四次,就有些烦人了。 所以,既然她们想跑,就让她们跑算了,当我稀罕每天叫你们过来吃饭? 两件事议定,三春姐妹主动要去李纨屋里,帮她筹备搬家的事宜,让贾宝玉和黛玉去找王熙凤商议立厨房的事。 宝钗却推说有事,先回了园子。 到了蘅芜苑,宝钗吩咐莺儿,叫她将她之前看过的医书、药典找出来。 搬进蘅芜苑之后,别的东西她少有带进来,但是书却是差不多都带了的。 “姑娘,你看是不是这三本?” 莺儿找了三本出来,宝钗瞧了瞧,道:“还有一本《坊间偏方点评实录》也拿来。” “嘻嘻,那本姑娘不是说大多是无稽怪谈,所以只看两回就没看了吗?怎么今儿又要看了?” 莺儿嘻嘻笑着,到底转身翻了一会儿,将那本古拙的札记也给找了出来。 宝钗循着记忆将这些书粗略翻找了几遍,都没找着,最终还是将目光锁定在那本札记之上。 札记内容不多,总计不过万余言,收录了近百个民间药理偏方,什么样的都有。 她索性从头依次翻找下去,终于,在书中间,找到了一张方子,当中记载了两味药,和平儿给她的方子恰恰堪合。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作者的点评语上:木耳与紫茄花加红糖熬制汤膳,苗民多有用此法避孕者。余虽闻,尚不知真假。 宝钗心头一震。 “怎么了姑娘?”莺儿见宝钗认真看书,便也坐到一边去。察觉宝钗的异常,便问道。 “没什么。” 宝钗猛然将书合上,摸了摸袖子中那张方子,心中一时间闪过万千念头。 将方子摸出来重新看了几眼,确定这确实是一张上等的滋补药方。 希望只是她多心了,这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王熙凤嫁到贾家七年了,谁不知道,她一直都希望能生个男孩,又怎么会想要避孕呢。 却说赵姨娘受了王熙凤的气,心中十分忌恨,只是无计可施,索性也不出门,只在屋里找些事来做。 一边做,一边骂骂咧咧。 “哟呵,这是谁惹赵奶奶生气了?” 一个尖锐难听的婆子声音响起。 赵姨娘抬头一看,一个三四十岁,穿着一身道袍,生的瘦骨嶙峋的婆子走进来,笑盈盈的。 赵姨娘见之大喜,立马迎上去,道:“不是听说你离开京城了吗,怎么回来了?” 原来此人是城外药王庙修行的婆子,姓马,人称马道婆。 因为能言善道,惯会装神弄鬼,所以在京中经常有富贵人家到她庙里烧香拜佛,祈求无病无灾。 贾宝玉小的时候多有疾病,贾母为了给他消灾,在京城各大寺庙,请了很多“得道高人”认作长辈,祈求庇佑。 这个马道婆就是其中之一,是贾宝玉的寄名干娘。 “什么离开京城,不过是到西边福禄寺去修行了两年了,这才刚回来,就来看望赵奶奶。不想一二年不见,这府里已经大变样了! 不但宫里出了贵妃娘娘,连宝哥儿也长大成器了。只怕赵奶奶也跟着沾了好些光吧。” 马道婆走到赵姨娘之前坐的地方,看见那炕上堆着许多绫罗的碎角料子,便多瞧了几眼。 “哼,还沾光呢,没叫人欺负死就阿弥陀佛了。” 赵姨娘冷笑一声。看见马道婆的目光,素知她的习惯,便道:“看吧,都是些零的、碎的,要有好的也不会给我了。你若是看上,只管捡两块去就是。 我正要找间庙替环儿烧香,原不知道投哪家神仙,如今你既回来了,便投到你那里去吧。 唉,要是我手头但凡宽宥一点,我也多上些,如今算了,不提也罢。我这里还有五百钱,回头你拿了去,回去帮我家环儿置了香油,在药神面前供一供可行?” 马道婆听了赵姨娘的话,本来还想顺势捡走几块,不过听她原来是有求于她,便住了手,笑道:“你可别蒙我,以如今你们家的威势,你又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你家环儿上供,怎么就只五百?” 她嫌赵姨娘给的少了,且知赵姨娘必不像她说的那般难,决心定要榨出她的私房体己钱来。 “,你别说了,还有头有脸呢,如今都被人家给踩到脸上啐了,我能说什么?不过忍着罢了,回头还不知道她要弄些什么幺蛾子治我呢!” 马道婆看赵姨娘一脸晦气和愤恨之色,心思一动,便道:“你说的可是琏二奶奶?” 一听此话,赵姨娘连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直道:“了不得,还敢说她呢,晌午就给她老人家一顿劈头盖脸的辱骂,这会子再说她,怕是房顶都要给我掀了! 我劝你老也别去触她的眉头,她可不像我这样尊敬神明,一旦恼起来,可不管你是不是出家人呢。 上年我们家供奉的一家庙里,有个叫做静虚的师太,估计你也知道,都是府里常来常往的人。 就因为有件事求她,谁知道她把人银子收了,回头又不想办事,竟想了个法子,把人给赶出京城去,一分银子也不给她留。 做出这样没天理良心的事出来,谁又敢说她什么?” 赵姨娘这话就是存心挑拨了。 果然马道婆一听,心头当真不高兴了,她们这样装神弄鬼的人,大家对她们的敬畏就是立身之本!王熙凤这么做显然坏规矩了。 思之王熙凤平时对她确实不如其他人对她恭敬,立马就信了分,因此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们这样的出家人,那是神明的‘钦使’,她不敬我们,迟早都是要遭报应的。” 一说,又见赵姨娘脸上愤恨,她心念一转,说道:“不是我说句造孽的话,还怪你自己没本事。明着斗她不过,暗地里难道不能算计?” “怎么个算计法儿?我倒是正有这个意思,只是没个道理可循,你若是肯教给我,我大大的谢你!”赵姨娘许是积怨已深,一听有办法报仇,立马追根问底。 马道婆觑视着她道:“你能怎么谢我?” 赵姨娘听了,心下一狠,一咬牙道:“你若能帮我绝了她,我拿一百两银子谢你!” 马道婆心头一笑,果然,这种蠢人,一榨就能出油水。 不过一百两嘛,以前她自然好花几年时间才能赚到的,不过如今,她有了那东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怎么能只要一百两呢。 思忖了片刻,她阴恻恻一笑:“我说你却没出息,你单是绝了她有什么用,将来这份家私还是到不了你们手里” “你是说宝玉?”赵姨娘一听就懂。贾政就两个儿子,只要贾宝玉死了,那荣国府偌大的家业自然就是她环儿的了。 只是她还是犹豫:“其实宝玉倒没什么,平时对我和环儿都挺好的” 她还算是年轻的媳妇,贾宝玉生的好,又出息,最主要的是对她不像别人那样一眼就能看见鄙视的神色。贾宝玉每次对其见必行礼,言必称姨娘,逢年过节该给贾环的节礼也不会像别人那样克扣,所以哪怕他是王夫人的儿子,她心中也憎恶不起来,反而有些喜欢。 马道婆冷笑道:“你也不想想,有他在,你们环儿就永无出头之日,哼,就你这胆子我看将来也难成事。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要不是看在你我二人交情的份上,我岂会为你破戒? 罢了,你既是那扶不上墙的阿斗,就当我没说过方才的话吧。” 马道婆虽说是贾宝玉的寄名干娘,不过是个名头而已。她执意要谋害贾宝玉,有两个原因。 一则,刚才她面见贾母之时,让贾母给贾宝玉出香油钱,贾母却以贾宝玉如今身体健朗,不想给,只是在她的软磨硬泡下才答应每月添二斤,比她来之前预想的差太多! 所以她就生了要让贾宝玉得个灾病什么的,好从贾母处得好处。 二则,就是赵姨娘了。这个蠢妇,一没见识,二不聪明,最关键的是对她们这样神明的“钦使”十分相信。若是以后荣国府的家业能落到这妇人的手里,到时候,这偌大的家私,她岂不是可以随意化缘了? 要是以前她定然不敢有那么大的野心。这次她从西边福禄寺得了一件宝贝,她已经试过几次,分明灵验,如此,她哪里还能有所顾忌 ps:小雨伞才是最佳避孕良方,什么药物皆不可信,请不要将书中胡诌当真,若真造出小人来,自己赚钱买奶粉,作者概不负责。 &/div> 第255章 “闹事” 赵姨娘毕竟是个无知的蠢妇,被马道婆一激,又幻想着将来贾环若是能继承家业,自己也能翻身做主了。 因此一咬牙道:“好,若是你当真能帮我,我给你五百两银子。” “一千两。” 马道婆见赵姨娘作难,继续道:“你也太没出息了,将来这偌大的国公府大半都是环儿的,你还在乎这一千两? 你要知道,我开坛做法也是要耗钱财买通鬼神的,可不是白要你的钱。” 赵姨娘便道:“那好,只是我不能先把银子给你,咱们立个字据,等你做成之后我先给你五百两,我也只有五百两,剩下的,等将来环儿成了事我再给你。” “哈哈,好说好说,不过你得先押二百两给我,免得你将来反悔。” 马道婆低声笑道。 赵姨娘此时也被利欲熏心,自然也不会犹豫,翻身下炕,来到橱柜前,用钥匙开了柜子,果真取了二百两现银子出来,用布包了。 然后又找来纸笔,两人私下立了个不能见人的协议。 虽然不能见人,但是也能防止对方反悔、告发。 议定这些事之后,马道婆拿出两道十分诡异的符文出来,对赵姨娘吩咐道:“你把他们的年庚八字并名字写在这两个纸人身上,悄悄放在他们的枕头底下,我只在家里作法,便有效验。” 说着见赵姨娘神色激动紧张,又对她道:“千万小心行事,别害怕,更别被发现了。” 赵姨娘顿时收起两个符文纸人,抄在怀里,死死的按着,仿佛那就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样。 贾宝玉携着林黛玉到王熙凤的院里说了几句话,就送黛玉回潇湘馆。 然后他便奉王夫人之命,亲自将准备好的贺礼给王府送去,明日是王子腾的夫人,就是他舅母的生日。 回来之时,已接近傍晚。 杜秋娘也已经尊他的吩咐回府,贾宝玉在给贾母和王夫人请安之后,便亲自到她屋里,将她带进园子。 王夫人听说贾宝玉将杜秋娘带进园子去了,立马便来找贾母。 贾母听了道:“罢了,小孩子家,哪个不是馋嘴猫儿似的。如今他越发有主意了,你倒是不好再拘着,横竖他屋里如今也就这一个,还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就由得他去吧。” 王夫人听了,想起今日也算是个高兴的日子,倒也就罢了。 杜秋娘被贾宝玉带到怡红院,丫鬟们自然全部上来见礼。她却是一点也没拿姨奶奶的款,不但温言叫起,还让小紫挨个看赏,三百、五百一千的,一点也不吝啬。 如此,小丫头们自然大多都高兴了。 便是袭人晴雯等看不起这些小恩小惠,但见杜秋娘和善,又是头号前辈,也不敢造次。 袭人上来问:“姨奶奶今晚住哪?” 贾宝玉看了她一眼,只笑不语。袭人顿时明白,脸一红,低头下去安排。 然后杜秋娘在没人看见的时候对着贾宝玉不依的一顿撒娇,神态之娇媚动人,自不必细说。 “姑娘们来了。” 一时宝钗、迎春、黛玉等人联袂而来。 杜秋娘出来见礼。 宝钗等自是避而不受,然后气氛略有些尴尬,大家坐下喝茶。 主要是,姐妹们都不大知道如何与“贾宝玉的女人”相处,再则,杜秋娘毕竟是青楼花魁出身,她们这样的大家小姐,要说能一下子就和她十分融洽的说话言笑,显然也不太现实。 湘云年纪小,少了一些思量,也不喝茶,只拉着贾宝玉笑道:“本来我们都说明儿再来看小嫂子,只是林姐姐好奇心重,非要拉着我们来瞧。” “谁好奇心重了,你别浑说。” 一旁黛玉顿时打断她道。 湘云本是无心,但是黛玉心头有鬼,自然不想让她露底。她打眼看了贾宝玉一眼,又看了若无其事的宝钗一眼,不说话,进里屋找袭人去了。 贾宝玉面色呵呵直笑。 看来这伙人是黛玉邀请来的了。可怜黛玉带头来“闹事”,临了却连杜秋娘的面容都不敢多瞧两眼就跑了,实在可爱的紧。 湘云许是觉得她一句话已经打开了局面,走到杜秋娘面前,看她望着黛玉离开的方向有些发呆,便拉了她一下。 杜秋娘回头,一张稀世柔美的脸便对着她。 湘云立马被杜秋娘的美丽所动,喃喃道:“小嫂子,你长的好美呀~” 杜秋娘被面前这个看起来就比别人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夸赞,面色一笑,回道:“你也生的很可爱、很漂亮呢。” “哪有”湘云扭捏起来。 杜秋娘心下一喜,心知要和这些大小姑子们交好,或许这个小湘云就是突破口,因拿起她的手笑道:“我比你长几岁,你要不嫌弃,以后叫我杜姐姐就好。” “好哒,杜姐姐。” 湘云喜欢交朋友了,特别杜秋娘还是贾宝玉屋里的人,便是看在贾宝玉的面子上,她也要和她处好关系。 有了湘云的开局,探春等人也纷纷上来说话,不过都是些女儿家之间的赞美而已,少有什么有营养的话。 贾宝玉却看着笑了,这样就很好嘛。 看她们这里无事,贾宝玉便扭身进屋。只见黛玉和袭人、晴雯等小声说着话,见他进来,还故意扭头不看他。 贾宝玉便笑了,让袭人和晴雯几个出去,然后在黛玉不自然的神情下,笑道:“不是早知道她了吗,怎么又吃起飞醋来?” 黛玉恼道:“谁吃醋了?我没有!” 人家这次是真没有,只是突然见到一个贾宝玉的女人,不知道如何相处而已。 又见袭人等已经走了,她便威胁道:“你若是再这般随意污蔑我,我真吃看你怎么办。” 吃醋二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和贾宝玉经过那么多次的交心,私底下也被贾宝玉引诱着做了许多亲密的事,早就没那么谨慎和敏感。 “好好好,你没有,是我错怪你了,我给你道歉。”贾宝玉笑嘻嘻的说着,就要弯腰把她抱起来。 “要死。” 黛玉一把推开他,面颊飞起两朵红云,然后一跺脚跑了。 &/div> 第256章 侍寝 贾宝玉呵呵笑着来到外间,却见刚才还很生分的氛围,已经变得和谐起来。 六七个或安静,或活泼,或灵动,或温柔的女孩儿,围着一个少女说着话,旁边还侍立着十余人娇俏的丫鬟。 气氛文静而唯美。 探春听杜秋娘讲了一些养生堂的事,因赞道:“这么说杜姐姐如今照管着八百多个孤儿了?真了不起。” 她只是有感而发,只是说到孤儿两个字,忽想起黛玉和湘云,于是连忙拉住她们的手,以示自己无心之语。 黛玉微微低了头,神色幽幽。湘云却无甚表现,她甚至不让探春拉着她,继续认真的听杜秋娘说话。 “其实没什么,我只是帮大人照料那些女孩儿,另外还有府上二十多个老成持重的老嬷嬷们帮忙照管,认真论起来我倒是没什么事。 那些孩子,大多都是大人从山东带回来的,还有一些是回京之后接收的。 大人胸襟广博,心怀天下生民。 为了那些孩子们吃饱饭、穿暖衣,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大人四处筹措银两,在养生堂内修建学舍,请老先生们来教孩子们识文断字,费尽心力。 便是如此,大人尚不满意。见偌大的京城尚有数不清的孩童居无定所,无人照管,又欲扩建养生堂,意图将他们全部收纳进养生堂内供养。” 杜秋娘说着,目光盈盈的望着走过来的贾宝玉,脸上,全是崇拜之色。 得赖于她的言传身教,宝钗、探春等人也对贾宝玉投来赞誉和崇拜的表情。 不怪她们如此容易被杜秋娘的话打动,而是因为她们都知道贾宝玉的事迹,知道他在外面做了几件了不得的大事。不然,朝廷也不会让他如此年纪就做高官了。 如今杜秋娘这么一个“外人”亲口印证,让她们的感受更加直观了而已。 也是呢,她们都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眼中看见和耳中听见的全部都是那些男子们如何贪图享乐,赚来银子也是为了出去花天酒地,比如贾琏、贾珍之流。再远一些,比如史家和王家的那些子弟们。 甚至别说爷们家了,她们的长辈,那些当家太太们,所行也差不多,就算偶有施舍钱米,也不过周济佛寺和庵堂 所不同者,唯贾宝玉尔。 如此,就由不得贾宝玉的形象在她们心目中无限拔高,心中都为有这么一个哥哥(兄弟)而感到无比的自豪。 贾宝玉坐下,看着宝钗等人都这么看着他,他却笑道:“你们别听她给我带高帽,我哪有那么大公无私,相反,她才是最大公无私的那个。 为了帮我办事,把自己积攒了十多年的嫁妆银子全部都补贴进去了,一点也不心疼,真是败家的很。” “大人” 杜秋娘不依的娇嗔一声。 什么嘛,如今她都是贾家妇了,积攒什么嫁妆 “咯咯咯。”众姐妹们大多笑了起来。 湘云拍手叫道:“戏文里面,那些为官做宰的人,家里都有一个贤内助,我看杜姐姐就是二哥哥的贤内助,咯咯咯咯” 一句话说得杜秋娘低下头来,那种娇羞无限的柔情,让宝钗和黛玉二人自是看眯了眼,便是连迎春、探春等也是咋舌不已。 杜姐姐真美呢,难怪二哥哥都忍不住要把她带回家里来。 湘云此时对杜秋娘的好感大增,她热情的问道:“杜姐姐,你今晚住哪儿?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到潇湘馆去住,我,林姐姐,我们三个一起,晚上人多好说话。” 湘云热情的邀请。 本来杜秋娘一介女流竟然可以出去帮贾宝玉做事就让她稀奇了,如今发现人竟然还这么好,自然想要好好结识。 她觉得,最好的增加感情的方式,就是小姐妹晚上睡在一起,说悄悄话,那种感觉是最好的。 “这” 杜秋娘看了贾宝玉和袭人等一眼,贾宝玉赶在袭人开口之前道:“她今晚就住,我已经让袭人她们在后院东面给她收拾好了厢房。 云丫头,你杜姐姐今晚刚回府,你就让她好好休息一晚不行吗?有什么话,明早再说。” 贾宝玉指责湘云不懂事,要是以前她肯定要生气,不过如今嘛,她早就习惯了,反而觉得这才是兄妹之间融洽的相处方式。说话不弯弯绕绕,还可以随意的开玩笑。 因此只是噘噘嘴儿,没再多说话。 旁边袭人微不可察的白了自家二爷一眼。二爷说谎可都不眨眼了,哪里在后院收拾了,方才她们不过在是贾宝玉的榻上多加了一床被子,还嘱咐了香菱,今晚睡外面来。 不过,她没有揭穿贾宝玉。 再长的闲话也有结束的时候,宝钗等人终究还是决心回去了。 临了之前,杜秋娘将早就准备好的,用精美的硬纸包装成礼盒的糖果点心,让小紫拿出来,分派给宝钗等人。 这些东西都是她下午亲自去集市上最好的点心铺子买的,为了便是今晚回府送给贾家的这些姐妹们。 众人收了礼,自然高兴的道谢,然后一道告辞离开。 贾宝玉送她们出了院门,回来一屁股坐在炕上,长呼一口气。 姐姐妹妹太多了,有时候应付起来还是累人。特别是在他有好事的时候,想着,他将目光投到了屋里的杜秋娘身上。 她很知本分,在袭人等面前没有丝毫拿大的意思,还主动做起了丫鬟们的活计。 晴雯见杜秋娘要过来帮贾宝玉洗脚,她笑着站起来,推着杜秋娘道:“姨奶奶还是走吧,咱们在后院给姨奶奶准备了厢房呢,这可是二爷刚才说的” 杜秋娘顿时臊红了脸。她当然知道贾宝玉是骗人的。 “你要是把她赶走了,今晚你就代她的位置。” 贾宝玉一句话,就让晴雯不敢再作怪,讪讪的松开杜秋娘。 然后贾宝玉对小紫道:“还不伺候你们小姐梳妆、洗脚?” “是。” 小紫立马扶着杜秋娘走了。 她有些激动,虽然这并不是杜秋娘第一次侍寝,以前在山东的时候,差不多日日都是如此,但她却直觉的感受到,今晚,似乎不一样。 贾宝玉洗完脚之后,就拿着一本书坐到了炕上看起书来,时不时看向角落里仍旧在妆镜台前梳妆的杜秋娘,撇撇嘴。女人就是比男人麻烦,哪怕同样是长头发 房间之内其余的丫鬟都已经出去了,只有袭人、晴雯、香菱、麝月和小紫。 一个个显得都比较沉默。 贾宝玉当然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实际上贾宝玉上午的时候不过是被杜秋娘刹那的风情撩到了,所以才叫她进府来。实际上他哪里有那么饥渴,没见屋里这么多漂亮的丫鬟,至今为止,他一个都没祸祸过吗?可见他的定力非同凡响。 只是,如今杜秋娘遵命前来侍寝,还把自己打扮的那么漂亮。他是不忍心辜负美人心意,所以才不让她应湘云的邀请去潇湘馆的。对,就是这么回事。 低头看了一眼面容红润,皮肤白嫩,如今甚至显得有些丰腴可爱的香菱丫头。 她正蹲在炕边,拿着美人锤,软绵绵的给他敲着腿。 贾宝玉便用脚尖轻轻踢了她两下,道:“今晚留下来,服侍我和姨奶奶安寝。” 香菱抬起有些困意的脸,疑惑的道:“可是之前袭人姐姐吩咐了,说今晚让姨奶奶伺候二爷安寝,让我睡外间啊?” 贾宝玉只是道:“听我的,没错。” “哦。” 香菱点点头。 在二爷和袭人之间,她还是很容易分辨的出该听谁的。 一时杜秋娘终于梳洗完毕,脱了外裳,露出一件淡黄色的纱衣,在腰间收束着,将她的身材越发衬托的婀娜迷人。 贾宝玉微微一笑,看来这小妮子来之前确实下过功夫了 袭人、晴雯和麝月三个十分识趣的退下。 杜秋娘走到贾宝玉的身边,弯腰拿起剪子,剪短了烛花,让炕上的光线变得更明亮一些,以方便贾宝玉看书。 贾宝玉却将书合上,跳下炕来,拿起她的手腕,就往里面走。 “大人,时辰尚早呢,大人不再看会书吗” 杜秋娘脸红红的道。看了跟在贾宝玉身边的香菱一眼,似乎不明白她怎么不出去。 “早睡早起身体好,明早我还要上值,今晚需要早些休息。” 贾宝玉呵呵笑了一声。 &/div> 第257章 阴神 宽敞而又富贵的房间之内,灯光略显昏暗低迷。 香菱和小紫一左一右侍立在巨大的拔步床外面,丝毫不敢偷看透明纱帐内的情况。 但是贴身丫鬟的本分,让她们却又不敢离开,因此只好双双低着头,默不作声。 纱帐内,贾宝玉背靠着两个抱枕,斜躺着。 他的面前却无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只有一床高高耸立的锦被。 贾宝玉略感好笑的摇摇头,以前小紫在旁边都放得开的杜秋娘,如今只是多了一个香菱,就羞的没法,自己死活拉着一床被子罩在自己身上,也不嫌闷得慌。 不过杜秋娘可不是吴贵妃,他尊重且配合她的行为。 足足一刻钟之后,还是贾宝玉怕当真憋闷坏了她,正准备翻身将她抱起来,换她躺着享受之时。忽然手掌插到旁边的床缝当中,竟摸到一张纸,他心头好奇,便拿了起来。 “卧槽,什么玩意儿??” 贾宝玉吓的一抖,立马将手中之物扔开。 “呀~!”杜秋娘也随即发出一阵痛呼。 “二爷怎么了?” “小姐,你没事吧?” 外面的香菱和小紫听见动静,连忙协力掀开纱帐。 里面的状况,让她们霎时间面红耳赤。因为贾宝玉面前的被子已经被打开了…… 但她们却没太多时间去害羞。 杜秋娘面带吃痛之色,素手扶着自己的脖子,而贾宝玉更是面色阴沉的看着床上一件什么东西。 她们顺着贾宝玉的目光看去,只看见一张诡异的符文静静的躺在杜秋娘面前的锦被上,其上画着青面獠牙的厉鬼,挥舞着黑沉的阴刀,竟欲择人而噬。 杜秋娘显然也看见了,她下意识的拿起来,看了一眼,忽然面色大变。 只因其背面,赫然写着“贾宝玉”三个大字,不但如此,其下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生辰年月日时。不用多想,便知定然是贾宝玉的生辰八字。 此情此景,只要是看过戏文的人都知道,这定然是传言中最阴毒的“蛊咒”之术! 竟有人要害贾宝玉?! “二爷” 三人齐齐担忧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从杜秋娘手中拿过那纸鬼人过来,瞧了两眼,眉头一皱。 若是换在二十一世纪,有人往他床上扔这个,他定然哈哈一笑,说不定心情好还要拍照发个朋友圈,并笑附一句:何方妖孽作祟? 但是这个时代嘛,有人这么做,说明真的是想要他的命。这一世,扎小人谋害别人,抓到是要被活焚的! 况且,贾宝玉已经不敢确定,这种玩意儿是不是真的无用 正这么想着,忽觉一阵阴风吹至此处,但是在床前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和犹豫,不过须臾,它还是朝着贾宝玉撞过去。 贾宝玉虽略有所感,却觉得避无可避,终于面色一变,从床上跳起来。 不过随即,他却感觉,什么事都没有! 好像,那玩意刚刚进自己的身体,就被一股更加神秘而伟岸的力量扑灭了。 几乎与此同时,城外药王庙一间阴暗的佛堂之内,一个丑陋的老道婆虔诚的跪在药王神像之前,嘴里念念叨叨的说着些什么。 奇怪的是,她似乎跪拜的不是药王,而是案桌上面的一块青铜片? 忽然,那青铜片一阵剧烈的颤抖,竟从那案上跌落下来。 露出上面的图案,竟然和贾宝玉从床上发现的那纸人上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老道婆吓了一跳,连忙将其捡起来,放回案上。 只是还没放稳,忽然一道仿佛九幽传来的可怖的咆哮声在她脑海中响起:“蠢货,蠢货,本尊要杀了你” “阴神大人饶命,不知你忠诚的仆人所犯何罪,请阴神大人饶命” 黑暗中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将怒火平息了一些,只是声音仍旧可怕吓人:“你给本尊的生辰八字根本就是错的,本尊的鬼念神念到了那处,根本没发现那人,倒是发现了一个阳气极盛之人” “阴神大人饶命,是我的倏忽,求阴神大人饶命” 老道婆正是和赵姨娘密谋谋财害命的马道婆,她心头暗骂赵姨娘是个蠢货害她,竟然连贾宝玉的生辰八字都能弄错!她吓坏了,也不知道得罪了这神通广大的阴神会有什么后果,所以只能一个劲的磕头求饶。 “住口。”那声音喝止了马道婆喋喋不休的求饶声,显得很不耐烦了,继续道:“本尊可以感觉到,若是本尊能吞了那人的元神,说不定就能修成神体 你若能把他带到本尊的面前,本尊就饶你害得本尊失去一缕神念之罪,否则,桀~” “多谢阴神大人宽恕之恩,我一定将贾宝玉给您带过来” 马道婆只是磕头,脑海中也再没有声音传来。 荣国府,王熙凤的院里,忽然就乱套了。 先是一阵尖叫喝骂声,然后外院出来看情况的丫鬟婆子们就见贾琏光着膀子,只着一条裤衩仓皇逃出上房,一边跑一边喊:“快,你们谁去制住她,那女人疯了!!” 果然,随即就见王熙凤披头散发的追出来,手中拿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剑,见贾琏跑得快,偏偏还追着贾琏,似乎定要将他斩于剑下。 若非她一边跑一边嘴里发出凄厉的怪笑声,只怕众人还以为又是贾琏得罪了她,小两口闹矛盾呢! 眼看王熙凤都追出院子,那还没弄清情况的众丫鬟哪里敢去拦她?手里提着剑呢! 只是有大胆的溜进上房,到了里间一看,房间早打乱了不说,二奶奶身边的两个大丫鬟平儿和丰儿,居然满身是血的躲在角落里,神色惊恐。 “平姐姐,丰儿姐姐,你们怎么了??” 丫鬟们连忙上去搀扶。 ,贾宝玉思索了片刻,确定自己是没什么问题。 回神后,发现杜秋娘三人都面色苍白,紧张不堪的望着他。他吸了一口气,蹲下来摸着杜秋娘的脸,关心道:“刚才没伤着你吧?” 之前他被猛然吓一跳,似乎戳到了杜秋娘。 “没有。”杜秋娘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然后追问道:“大人没事吧?刚才?” 刚才她们是没感觉到什么,但见贾宝玉猛然从床上跳起来,她们自然吓的不轻。 那分明是被魇了的样子! “我没事。” 贾宝玉此时也没心思让美人继续侍寝,他不顾自己春光外漏的身体,下了榻:“给我更衣。” 府中出了此等妖孽,他不得不查。 本来今夜袭人和晴雯等就难以入睡,正屋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是惊起了她们,一个个都披了衣裳进来瞧。 见到杜秋娘等人居然不像想象中那样在侍寝,反而都在给贾宝玉更衣,都很惊讶:“二爷,这是怎么了?” 香菱胆子最小,她诺诺张惶的道:“有人,有人要害二爷” 袭人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来,询问怎么回事。 贾宝玉却不想让她们接触那种邪门的东西,只是问道:“今儿谁来过?” 袭人等说很多,姑娘们,王熙凤,还有各屋里的丫鬟婆子,好些都来过。 贾宝玉眉头一皱,这些人应该都不会害他的,而且她们也不可能有这种东西。在他的记忆中,原著中好像也只有一个马道婆干过这样的事 “赵姨娘可来过?” 贾宝玉问道。 袭人和香菱相互看了一眼,还是麝月此时也披着衣裳进来,闻言立马道:“赵姨奶奶今儿下午是来过,她来借一块五色烟的料子,我看她要的不多,就找给她了” 贾宝玉心下一定:就是她们了! 这个马道婆这两年没出现在贾府,贾宝玉又因为不知道这鬼神之说究竟还可不可信,便忘了这一茬。毕竟他一直等的一僧一道都没出现过,已经让贾宝玉怀疑这个世界是不是没有神怪了 不过今晚这件事,让他知道,这个世道,是有神怪的。刚才那种感觉,他不会错。 穿好衣裳,贾宝玉吩咐道:“香菱和晴雯跟我走,其他人全部在屋里不,你们去通知林妹妹她们,告诉她们无事不要出园子。” 若是那马道婆真如原著一样会使用阴法,那么她一旦勾结了赵姨娘,王熙凤肯定是首当其冲的。 因为,赵姨娘和王熙凤两人有私怨。 &/div> 第258章 败露 荣国府彻底乱套了。 贾琏穿着个小裤袍在荣庆堂内飞奔,王熙凤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举着一把长剑在后面追,闹腾起来的动静,几乎将所有人吵醒。 荣国府一时间人影晃动起来,到处都是灯光和烛影。 护院的家丁和小厮们有赶过来的,不过见王熙凤的模样,何人敢上前去? 不说要是一不小心被她杀了没地儿找理,就说她现在身上的打扮,也没人敢冒犯。因此只是合力把贾琏掩护着走,并不敢直撄其锋芒。 王熙凤本来追着贾琏,后面见到那么多人,也就不再管那么多,只要看到人,追上去就砍,就杀。 好在家人小厮们对府里的路都很熟,一味的避开,也不曾往死胡同跑。加上王熙凤到底妇道人家,速度不快,癫狂之中准心也不足,倒也不曾真个杀死人。 王夫人等都惊醒了,赶忙披了衣裳出来。 闻此状也不大敢靠近,只是命人不许往荣庆堂跑,免得把人引过去,惊扰了贾母。一面又命人去把荣庆堂的路封了。 总之,府里一时之间十分混乱。 本来就离园门口近,园门口又隔着王熙凤的院子不远,因此他刚出,就听到了这边的声音,赶忙赶了过来。 循着府中众人奔涌的趋势,很快就找到王熙凤的所在。 “二爷,别过去,小心别伤着。” 林之孝家的和周瑞家的几个忙着带人护住王夫人,见贾宝玉过来连忙吆喝。 此时小厮们已经得了命令,找来扫把、木叉等物,渐渐把暴走的王熙凤逼到了角落。 贾宝玉看着她狼狈的模样,不想她受辱,又自忖自己不惧这些神怪之力…… 之前已经证明了,他觉得或许是身上的通灵宝玉,也或者是刚临此世之时,得到的那什么真魂灵力的缘故。 因此几个跨步上前,大声喝道:“何方鬼怪,竟敢在国公府作乱?” 贾宝玉知道,若有神怪之说,世间大凡功成名就者,皆有一定气运。原著里荣宁二公不就是吗,连此界大仙警幻仙姑都给他们三分薄面。 所以,他便用上国公府的名号,希望能有点用。 果然,原本挥剑砍杀的王熙凤被贾宝玉一句话吸引,她抬起邪意的脸庞,看向了贾宝玉,似乎就要不顾一切的向他冲过来。但是,却又有些迟疑和害怕的样子。 “宝玉,快回来!” 王夫人焦急的喊到。 此时连贾政都到了,也是叫贾宝玉不要冲动。 贾宝玉却明显看到王熙凤的反应,心中大有把握。 于是也不听从劝阻,从小厮手中夺过一根家法杖,趁着王熙凤被扫帚等物弄得无暇自顾的时候,一个猛用力,便将她手中的利剑拦手打掉。 没了剑,小厮们都不怕了,立马就将她逼到角落。 贾宝玉连忙上前,将她抱住。 王熙凤手无利器,却仍旧不安分,还妄图撕咬贾宝玉。 旁边那些仆妇此时也敢过来了,齐齐将王熙凤制住。 贾宝玉看王熙凤还不消停,想了想,命道:“拿绳子来把她捆上!” 婆子们原本有些犹豫,她们毕竟都还不知道王熙凤是怎么了,只是贾宝玉如此说,这才有几个去找了绳子来,把王熙凤捆了。 贾宝玉见贾琏此时还隔着老远的观望,显然吓得不轻。加上贾琏身上也只披着小厮们的衣裳,便也不再犹豫,把自己的袍子脱下给王熙凤罩上。 王夫人急慌慌的命婆子们把王熙凤送回去好好看着,贾宝玉却道:“别送回去,先送她到厢房吧。” 若是王熙凤和他一样的遭遇,那么就说明她的屋里也有至少一张“鬼画符”。谁知道那玩意儿是怎么发作的! “宝玉?”王夫人等诧异的看着贾宝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镇定和笃定。 贾宝玉只道:“太太放心,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先按照我说的做。” 那些婆子听了,便依贾宝玉的话,把已经昏死过去的王熙凤抬下去。 “宝……宝玉,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贾政旁边,打着哆嗦的年轻妇女颤着声音问道。 贾宝玉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忽见那边探春打头,几个园子里的姐妹都过来了。他平息了一下气息,带着众人往王熙凤的小院走。 “太太,平儿姐姐和丰儿她们都受伤了,流了好多血呢!” 刚进小院,便有丫鬟上来,慌慌张张的叫道。 众人吓了一跳。别人还罢了,平儿可是府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没有人不认得她。 贾琏在王熙凤被绑走之后也敢上来了,他闻言,面色讪讪的道:“刚才那疯婆娘发疯要杀我,她们两个上来劝,就被她刺伤了……” “琏儿,这究竟怎么一回事?”贾政苦皱着眉头,一叠声的问贾琏。 “我也不知道,那疯婆娘突然就发疯了……” 贾琏现在想起还后怕呢。 他今晚兴致不错,原本吹灯拔蜡之后,两口子就要行好事。突然王熙凤一声尖叫,对着他又抓又挠的,后来还拔剑要杀他,他现在还有心里阴影呢! 贾宝玉却不理他,进了王熙凤的房间,看见受伤的平儿以及被丫鬟们挪到炕上的另一个丫鬟。 “你没事吧?”贾宝玉关心的问了平儿一句。 平儿面色苍白,扶着一只手,却只是道:“我没事,就是丰儿她……” 平儿说着,看了房门口的贾琏一眼。 贾琏羞愧的低下头来。 “去请李姑娘过来救人!”贾宝玉对后面的婆子们吩咐道,她们立马去了。 没一会就把李灵请过来。实际上府中这么大的动静,李家兄妹也早知道了。 趁着李灵给平儿等包扎伤口,贾宝玉等走到外间,贾政就开始追问贾宝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宝玉便看着赵姨娘,道:“姨娘,你是自己交代,还是我亲自让人去查?” 贾宝玉此话一出,众人全部都看向赵姨娘。随即每个人的眉头皱起来。 之前还以为赵姨娘是胆子小受到惊吓,现在看来,似乎有些不一样。如今事情算是暂时平息,她脸上的惧意,却比之前更强烈,更是随着贾宝玉一句话,身子都颤栗起来。 “二哥哥” 探春已经来到了贾宝玉的身边,她拉着贾宝玉的胳膊,不安之色明显。 她何等聪慧,第一时间就看出不对劲来。赵姨娘可是她的亲生母亲! 贾宝玉只是拍拍她的手。 “哥儿,你,你让我交代什么” 赵姨娘面无人色,她拉着贾政的胳膊,似乎想要贾政保护她。 可惜贾政却已经从她的神色中看出蹊跷来,故沉声喝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他又要你交代什么?!” “没,没,我没做什么” 苍白无力的辩驳。 房间狭小,多余的小丫鬟和婆子们已经让林之孝家的赶出去了,此时在屋里的都是荣国府有头面的人物。 贾宝玉道:“把这屋里好好搜一遍,特别是二嫂子的床榻。” 周瑞等人立马听命行事,不过片刻,便有婆子兴冲冲的拿着一道符纸过来:“找到了二爷,是个鬼面纸人!!” 众人皆惊。 赵姨娘更是吓的软到在地。 “姨娘,你” 探春悲伤且绝望的声音响起,却没有人关注。所有人都嫌恶、憎恨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赵姨娘。 晴雯嘴快,见此状,以贾宝玉都来不及制止的速度,直接说道:“刚才我们二爷的床上也发现了这个,今儿下午姨奶奶也来过。” “啊??”众人更是一惊。 王夫人顿时推开旁边之人,一把抓住贾宝玉:“真有这样的事?宝玉,你没事吧??” 那种紧张到无法言表的神态,让贾宝玉心生感动。 王夫人对他的爱,真的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可越是如此,只怕赵姨娘这一关,越发过不去了。 赵姨娘且罢了,自作自受,贾宝玉并不太关心。只是可怜了探春 温言安慰了王夫人两句,贾宝玉牵着探春冰凉的小手,向赵姨娘道:“姨娘,事已至此,你隐瞒已无用。我知道你是受人挑拨才做下此事的,趁着老太太不在,你若是如实说来,或许老爷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可以对你网开一面,请姨娘细想。” 贾宝玉这算是帮她了。绕过了王夫人,贾政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只要她求一求贾政,兴许就能从轻发落。 可惜,事情往往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什么我不在?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要害我孙儿!!” 一道苍劲的声音忽然在外面响起,随即就见老迈而有些佝偻的贾母,杵着一方麒麟拐杖,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进来。 “搜,每一处角落都不要放过!” &/div> 第259章 问讯 贾母一进门,将屋里所有的情况都收在眼中,不待众人行礼,便问道:“凤丫头呢?” 众人回说已经带下去了。 于是贾母一杵拐杖,便问:“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赵氏,你来说!” 见贾母指着赵姨娘让她说,旁边原本想要开口的贾政也就不敢再吭声。 赵姨娘面色惨白。 贾母的样子吓到了她。 她从小就是在贾母的威势当中长大,后来好运入了贾母的眼给了贾政,便是凭借这么一点关系,在内宅偶尔还敢给王夫人挑点刺…… 若说她对王夫人是又怕又不怕的话,对贾母,那就是深入骨子里的敬畏和畏惧了。 所以,面对贾母的逼问,她是诺诺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王夫人怕贾母生气,赶忙将前因后果说了。 当然,话锋直指赵姨娘。 以前她还要在贾母和贾政的面前做出贤良淑德的模样,如今赵姨娘敢谋害她的儿子,而且眼看这一关赵姨娘是过不去,她如何还会客气。 贾母是从上两辈儿的人熬过来的,这些深宅的门道没有她不清楚的,只有她不想理会的!只看众人的面色和屋里的情况,她就知道王夫人的话就是事实! 见赵姨娘还不说话,她一杵拐杖,喝道:“还不老实交代?来人,把她拖下去杖毙!!” “老太太……!” 探春猛然挣脱贾宝玉的手,她跪到贾母面前。可惜往日对她尚算和颜悦色的贾母却一眼也不看她。 无奈她立马转身拉着赵姨娘:“姨娘就快说吧,究竟是谁挑唆姨娘做的这没天理良心的事!姨娘难道就不想想,姨娘若是去了,剩下环儿一个人怎么办?” 其实赵姨娘哪里是负隅顽抗?她只是被吓傻了说不出话来! 如今探春声泪俱下的声音,加上提起“环儿”,那无疑是她的命脉,立马就让她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跪倒在贾母的裤腿边,哭泣道:“求老太太饶命,都是药王庙的马道婆挑唆我这么干的,那纸人也是她给我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我真的没想过要害宝玉和凤丫头,真的,我真的没想过……求老太太开恩……” 她只顾拉扯贾母,贾母旁边的婆子立马把她扯开,狠狠地摔在地上。 “好啊,好的很!” 贾母怒不可遏。又喝道:“她为什么要教唆你这么做,她可是宝玉的寄名干娘!” 贾母等人对马道婆这种人还是有些敬畏之心的,所以不敢盲目的听信赵姨娘的话。 “真的,真的是她教唆我的,她说,她说……” 赵姨娘又不敢说了。 “快说!” 贾母一声怒喝,拐杖在她面前弹起来,差点打到她的脸上。她吓得一个战栗,身体一绷,一股水意已经在光亮的地板上弥漫。 贾宝玉连忙上前抱起快要昏厥过去的探春,交给李纨,嘱咐道:“烦请大嫂子把三妹妹带回去,好好照料着……” 李纨本来就怕这样的事,早就有带着迎春等离开的打算,闻言连忙点头,慌张的上前接过探春。 她一时也不很注意,直到贾宝玉的手从她和探春的身子之间抽回去,带起了她面前的一阵酥麻涟漪,她才惊觉,面颊顿时红了,也不敢耽搁,连忙叫上素云和迎春等人,抱着探春离开。 这边赵姨娘终于在贾母的逼问下哆哆嗦嗦的说了:“马道婆说,她有法子绝了凤丫头,还有宝玉……她说只要如此,以后这份家业都是环儿的了,还叫我给她一千两银子做报酬…… 求老太太、老爷太太饶命,我真的只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听信了她的话,求老爷看在我为您生了探丫头和环儿的份上,饶了我这一回,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求老爷开恩……” 赵姨娘现在的模样凄惨狼狈至极,还有一股尿骚味传来。但她人还清醒,眼见贾母和王夫人是没指望了,她便拉着贾政哀求。 贾政怒骂道:“你这贱妇还好意思提三丫头和环儿,有你这样的亲娘,以后你叫她们如何抬得起头来?你你你……我打死你我!” 贾政越说越怒,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赵姨娘的脸上,顿时把她扇倒在地,脸颊上显露出几根掌印来。 不过贾政怒归怒,到底是他的枕边人,也不想叫贾母把她打死,因弯腰向贾母求情:“老太太,看在她也是受人教唆,又只是个无知蠢妇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贾母刚刚有些沉稳的气息再次暴乱起来,她指着贾政骂道:“你还为她求情?你知不知道,她们要的是宝玉的命!若是今日宝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婆子我也不不活了,到那时我看你向哪个求情去!只怕你心里还高兴些,想怎么偏袒她就怎么偏袒了!” “母亲!”贾政立马噗通一声跪下。 如此诛心的话,他怎么敢受。 贾政一跪,其他人顿时不安了,不知道是该站着还是陪着跪下。 贾宝玉连忙扶起贾政来。他也不想让贾母继续在暴怒当中,便上前搀着贾母道:“老太太切莫生老爷的气,他也是为了一家安宁着想。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救琏二嫂子,她到现在还没清醒呢。 另外,我们得立马去把那马道婆子抓了,送她去见官,免得她再使阴毒之法害人!” 贾母听了贾宝玉的话,果真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问了王熙凤两句。 王夫人却道:“那马道婆既然会用这等阴毒之法害人,只怕不是我们能处置的,还是交给官府去处置的好。” 其他人也赞同王夫人的话,今日这事看着就吓人,她们都有些害怕。 贾宝玉道:“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让官府来调查此案,那么姨娘勾结外人谋害自家人的事情必然传的人尽皆知。如此不但有损我贾门清誉,只怕对宫里的娘娘也有不利影响。 所以,依宝玉之见,还是我们自己把人抓来,审讯之后,给她安插一个罪名,并给顺天府的贾雨村那边通个气,让他把此案了了便是。” 贾政等一听,也觉得贾宝玉此话有理。 豪门大族,脸面甚至比人命重要。赵姨娘不管怎么说,也是贾家妇,给贾家生了一儿一女。 她勾结外人以庶谋嫡这样的事传出去,对贾家影响十分不好。 贾宝玉又道:“况且刚才的情况太太和老爷也看见了,这些魑魅魍魉的手段,根本奈何不了宝玉,所以,只要我现在带人出城,很快就能把那马道婆抓回来……” “什么,这大晚上的你还要亲自去抓人?难道不能等明天让周瑞他们去吗?” 原本都被说动的王夫人立马就紧张起来。 贾宝玉还待再说,王夫人却断然拒绝道:“不行,我绝对不允许你以身犯险!” 贾母也断然否定贾宝玉的提议。 如此,贾宝玉虽然有把握马道婆伤不了他,倒也没再坚持。 横竖原著里那马道婆也没翻起什么太大的浪花来,并且城门早就关了,消息肯定也传不出去,想必明日去拿也是一样的,因此就同意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这才安心。 贾宝玉如今擅自做主的时候太多了,难得这么听话,她们都有些高兴。 贾宝玉趁势就劝贾母回去休息,说剩下的事他来处置。 贾母虽然同意,到底临走前命令道:“先把这个贱妇关押起来,等明日把那贼婆抓来,问清楚之后,再行处置。” 贾母走了,王夫人又命人把赵姨娘屋里的人也看管起来,包括贾环…… 赵姨娘为什么要害贾宝玉,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贾环。所以,她要把这种风险控制起来。 贾宝玉也并未违拗她的意思。 任何人,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这是天理! &/div> 第260章 悲伤的探春 一场闹剧,最终散去。 东跨院的贾赦、邢夫人,以及宁国府的贾珍、尤氏等人也匆忙赶过来。不过听闻事情暂时平息,贾政等人对于事情缘由三缄其口,也就不再多问,叹息着打道回府。 贾宝玉把王熙凤屋里搜到的鬼面纸人也拿过来了,想了想,最终还是没留,取来火盆,给烧掉了。 鬼神之说,太过于诡谲,还是不要自找刺激,能规避就规避了。 宝钗住在大观园大主山上,刚才来的迟,没有随着李纨离开。此时见众人都散了,她方上来,看着贾宝玉,关心的问道:“你没事吧,听说之前她们也在做了法……” 贾宝玉温润如玉的脸庞微微一笑,摇摇头,十分自然的牵起她的手走到里间。 李灵已经给平儿和丰儿处理好了伤势。 “平儿姑娘伤的不重,只是胳膊受了伤,这半个月都不要拿重物,相信很快就能痊愈。只是她……” 李灵不认识丰儿。 “她手臂上中的一剑倒罢,关键是小腹上那道伤口骇人,我刚才给她清理、上药包扎,她已经昏过去了。 若是明日可以醒来,便还有救,若是醒不来,只怕我也无能为力了。” 李灵沉稳的话,让宝钗和香菱、晴雯等都改了颜色。 贾宝玉想,问李灵道:“李姑娘可是有一种法子,能够扎一针,便让那人昏睡半日?” 李灵看了贾宝玉一眼,犹豫了一下。那可是她的独门绝技,既能治病救人,也可以防身。若是别人问,她定然不会说,这种技能,传开了就没那么大的效果了。 “不过是用了十几种药材制作的麻醉药,用金针淬了,只要扎在人脖子上的穴道处,轻则昏迷两三个时辰,重则一两天都有可能……” 贾宝玉心想,王熙凤虽然暂时昏迷,但是保不准之后还要发作,若是有李灵在身边,关键时候扎她一针,倒也省事。 另则,这两个丫鬟的伤势也要医生照顾。发生这样的事,贾宝玉不希望出人命,不然王熙凤的名声更难得洗清了。 于是贾宝玉便邀请李灵到园子里暂住,以供不时之需。 李灵听了自然有些迟疑。 她和他哥哥都是外人,怎么好住到内院里来 贾宝玉笑着解释:“李姑娘不必多虑,园子乃是为我家贵妃娘娘修建的省亲别墅,便是如今,除了我之外,也只有家中姐妹在内居住。 而我准备让李姑娘住稻香村,那处暂时是我家寡嫂所居,自不会对姑娘清名有所损伤。医者仁心,还请姑娘看在伤者的份上,暂搬入园医治,待他日我家二嫂和两个丫鬟伤势痊愈,必定重重酬谢姑娘。” 李灵便看了贾宝玉一眼,贾宝玉只是诚恳以对。她便把头一低。 她心说,什么叫做除你之外,便是有你才惹人嫌疑呢。再者在你面前,我哪里还有什么清名 “李姑娘?” “哦,知道了,待我回去与家兄商议过后才能答复二爷。” 李灵说了这么一句,便背着药箱走了。 贾宝玉笑着谢了一声,又让两个婆子送她回去,回看宝钗目光盈盈的瞧着她,便道:“宝姐姐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李姑娘不仅医术好,人也漂亮,而且,行为大度不拘泥,却知礼仪。有她进园子照看,只怕凤姐姐和平姐姐她们的伤势很快就能好了。” 宝钗笑道。 贾宝玉细想一番,没太弄懂宝钗话中的逻辑关系,也就不去多想,而是吩咐众丫鬟婆子将王熙凤和平儿、丰儿挪进大观园稻香村。 平儿本想推辞,说她的伤没事,要留下照顾王熙凤。只是听到贾宝玉连王熙凤都要挪进稻香村,这才没多说什么。 “我们去瞧瞧三妹妹吧。” 安排好这些,贾宝玉对宝钗说道。宝钗自无异议,与众人一道入园。 来到稻香村,姐妹们都聚集在这里,大家面上都有些凝重和沉默,显然今晚这样的事,对她们来说,冲击力还是太大了。 戏文中那样家族争斗的阴谋诡计直接被摆到台面上,一下子击穿了荣国府一向和气热闹的场面,让她们这些十余岁,还未完全脱去稚气的富贵小姐们,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李纨见贾宝玉把王熙凤等弄过来了,也没有什么不悦的意思,反而招呼着院里的丫鬟们,帮忙安排到各屋里。 所幸稻香村房舍比较多,也不愁安顿不下。 “三妹妹呢?” 贾宝玉坐下,问道。 黛玉回说:“三丫头之前哭了好久,后来睡过去了,大嫂子就把她安顿在她的屋里了,就在里面。” 她以目示意探春在李纨的寝居之内。 便在此时,屋里发出一阵梦呓之声,然后只听探春叫“二哥哥”。众人忙起身来至里间。 就见只着一身中衣的探春已经掀开被子,撑坐在床上,满面泪痕。看到贾宝玉,更是立马就要下床。 贾宝玉连忙过去,她便扑入贾宝玉的怀中,大声哭到:“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二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如此这般声泪俱下,歇斯底里的模样,与往日明朗大气的敏探春,判若两人,直令宝钗等所有人也跟着落泪。 她们都能明白一二探春的感受,不论如何说,赵姨娘都是探春的生母,赵姨娘做出这样的事来,不说她自己的结果,便是连探春,日后在府中也抬不起头来。 她是那么要强的一个人。 贾宝玉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安慰着:“好了好了,这原就不关你的事,别哭了,二哥哥从来没怪你。你这么哭,让二哥哥心里也不好受了。” 探春闻言,却哭得更伤心了。 没有人能切身体会到她心中的绝望。 她是姨娘生的孩子,在这国公府中自小就低人一等。小时候她还有些不懂,明明是亲兄妹,为什么家里的人都捧着宝玉,而对她不冷不热,漠不关心。 后来她明白了,那是因为自己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孩子! 她心中有过自卑、怨恨,慢慢的,就开始疏远那个与旁的长辈格格不入,粗俗不堪的亲娘。长大些,读书明理,知道了更多的道理,她心中不再有怨念,但是,却开始从心里嫌恶那个粗俗,不修德行的姨娘。 是的,在她心里她也是叫的姨娘。因为她从没有在赵姨娘身上感受到过一点母亲的关怀,她看到的、听到的全部都是赵姨娘为了幼弟贾环,做出的那些幼稚、可笑的算计。 今儿从这里摸一样东西,明儿克扣丫鬟几十个铜板,甚至连她的月钱都要索要,美其名曰给她弟弟积攒取媳妇的银子,说现在若是不多筹划,将来谁还管她们娘儿俩? 也是,将来分府,赵姨娘是要跟着贾环一起过的。而她贾探春,则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赵姨娘从一开始,就把她和她们娘儿俩分了开来。 她明白了,尊贵的人是与生俱来的。赵姨娘永远不可能像太太那般端庄明理,受人尊重,哪怕她做了姨娘,骨子里仍旧是一个下人。 但是她贾探春终究不同,她是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小姐,她应当是尊贵,受人尊重的,怎么能叫旁人带歪了她去? 所以,她选择无视赵姨娘,反正对方也不在乎她。 甚至以赵姨娘为镜,力求所行、所言附和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乖巧、懂事、明理,并遵从她礼法上的母亲,名门出身的王夫人。 她的努力没白费,她的不同引起了长辈们的一些关注,得到了来自贾母和王夫人等的一些夸赞。 从此,家里那些下人们果真对她多了些尊重。 也由此让她更加明白,她的选择没有错。 她不求赵姨娘能够给她什么,只希望她能最小程度的不要影响到她,让她能够真正的像一个千金小姐一样的在这国公府中生活。 可惜,这一点赵姨娘是不可能做到的。赵姨娘每闹出一次笑话,被王夫人罚跪一次,她表面上不在意,背地里,不知道默默哭过了多少回。 如今好了,因为她的贪心、愚蠢,把她自己、她还有环儿三个人一齐毁了。 她多年来的努力,根本经不起赵姨娘简简单单一个妙笔生花 这就是血脉! 可笑,真的是太可笑了。 她根本不用去思考,便知道,从今以后,哪怕她还能再在这国公府中生活,也只能活在指指点点和自责当中。 庶出的女儿就是这么脆弱,根本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她多么希望,贾宝玉也像别人那样,迁怒她,责备她,让她心灰的更彻底一些,如此,也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愧疚了。 偏偏贾宝玉还对她这么好,她的母亲,要害他的性命呀! 感动、羞愧、自责和愤恨等等情绪,让她只能以悲痛的哭声来表达。 “呜呜呜,三姐姐,你别哭了,哭的我好难受” 惜春年纪小,已经忍不住了,她也上前抱着探春,哭个不停。 贾宝玉本来就苦于不知道如何快速有效的安慰探春,只能让她伏在肩头哭一阵再说,此时看见惜春这个小不点居然跑过来添油加醋,心头闪过一抹无奈,也只能把她也抱在怀里。 还是宝钗自制力高,见贾宝玉环抱着两个妹妹,旁边还有几个也在低声的流泪,她便拉过湘云,道:“咱们出去吧,在这里反而让三丫头不自在。让他一个人在这里劝慰几句,或许还好些。” 湘云点点头,拉着黛玉、迎春走了。 宝钗也过去把小惜春带走,并给了贾宝玉一个眼神。 贾宝玉点点头。 &/div> 第261章 挡剑 果然宝钗的判断没有错,当屋里没有多余的人之后,探春哭了一会儿,终于渐渐消停了。 但她似乎是因为不好意思面对贾宝玉,也或许是贾宝玉的怀抱太过温暖,总之她就这么扭着贾宝玉,一动也不动。 只是偶尔还有抽噎声传来。 “小丫头哭够了?” 贾宝玉拍了拍探春小而显得有些单薄的秀背,笑着打趣了一句。 探春身子一僵,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环着贾宝玉脖子的手臂拿起来,撑着他的肩膀,从他身上起来。 委屈而又显得羞意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 见此,原本笑意的贾宝玉倒心疼起来,捧着她的脸,轻轻在她额头一吻。 探春本来欲躲,只是看贾宝玉满面心疼之色,心酸又感动,也就任他吻下。 只是等贾宝玉抬头,仔细的俯视着她的脸给她抹泪之时,到底臊了,埋下头来。 贾宝玉看她身上穿的少,便拿过李纨的被子,给她裹在身上,一边取笑道:“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不知道是谁,趴在我肩膀上哭个昏天黑地的,我瞧瞧,嗯,还好,这件袍子还没完全被你打湿。” 贾宝玉故意扯了一下自己的左边肩头。 探春顿时抬头,果然看见了自己之前的杰作,立马“呀”了一声,就要找秀帕给贾宝玉擦干净。可惜她身上只有中衣,并没有藏帕子的地方,因此在榻上有些急的团团转的意思。 “呵呵呵。” 贾宝玉笑了,捉住她的双手压在掌心,道:“好了,这可是你在我身上留下的罪证,我可不能让你就这么把它擦了。我要留着,将来好好羞羞某个人。” 探春顿时吃羞不住,竟作恼状:“二哥哥还是这样,就爱打趣欺负人!” 贾宝玉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然后以略带责备的口吻道:“是呀,既然知道我一直都是这样,那你之前还给我那么生分?难道从今以后你就不认我这个二哥哥了?” 探春立马不安的道:“没,没有,二哥哥永远是我的好二哥哥,只是,我心中有愧。她不论怎么说,也是我的生身母亲,她那样害你和琏二嫂子,我” 探春说着眼泪又滚了下来。 贾宝玉便看着她,道:“她是她,你是你,你们从来都不一样,你永远是哥哥的好妹妹。姨娘的事,我会求老太太,让她宽大处理。你放心,老太太也是希望家里和睦的,只要我们认真求老太太一求,姨娘应该也会没事。” “二哥哥”探春回望着贾宝玉,只觉得身心都有些飘了起来。 但她却不能接受贾宝玉的好意。 她从榻上跪起来,对贾宝玉道:“二哥哥的心意妹妹知道了,只是,我却要叫二哥哥别去求情! 她如此愚蠢,生出这样没有良心的念头来,是她自己自作自受,要受什么惩罚,都是应该的。 二哥哥今日若是因为我去求情,老太太不依,徒伤了二哥哥和老太太之间的情面。老太太若是依了,只怕日后府中上下尊卑的法纪就乱了,对老太太和二哥哥的威信也不好。 以后那些下人们犯了错,都会想着求情,而没个怕惧。 再者,她犯了那样不可饶恕的错,死活,都该她自己受着。” 探春的话语,似乎决绝而无情。但是贾宝玉还是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内心的痛苦和不忍。 探春是明智的人,她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赵姨娘是不可能再待在府里了。便是贾宝玉去求情让留了下来,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迟早一日抑郁而终。 还不如出府去,任意有个居所,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尚有活命之机。 实际上,贾宝玉也是这么想的。 “好,我听三妹妹的,至少我能给三妹妹保证,不会让姨娘出事。我会在外面给她们买下一个居所,置两个下人,让她和环儿在外面暂住。等以后风波平息了,或许还能让她们回来瞧瞧三妹妹。” 探春听了,顿时用泪光点点的眼眸瞧着贾宝玉,忽然就笑了,这一笑,顿如云开现月明。她很开心,贾宝玉一听就能懂她的心意。 她不怕赵姨娘被赶出府去,因为她知道在这个情况下这是赵姨娘唯一的出路。她怕的是贾母定要赵姨娘死。 有贾宝玉这句话,她安心了。 另外,关于贾环她知道贾宝玉并非容不下一个环儿,而是知道,若是赵姨娘单独出去,以她浅薄的城府,必定日日担忧荣国府的人会不会因为她苛待贾环,如此忧思过滤,与待在府中受人践踏和辱骂没什么两样。 没有支撑,一样活不下去。 贾环出去了,不但他自己能免受责难,还能母子两相依为命。 这样一来,不过是提前分家而已。 “二哥哥,有你真好。” 探春掀开被子,俯身在贾宝玉跟前,学着贾宝玉之前的样子,想要吻他一下,可是伸着脖子半天吻不下去。 她是想要表达亲近,可是看贾宝玉做起来简单,真正等她来,她才发现,有些难。 贾宝玉微微一笑,一手按在她后脑勺上往前一压,便主动接受了她的这一吻。 然后抬头看着脸颊都羞红了的探春,笑道:“这就算是翻过去了吧?要是明儿再为这个哭,我可就要羞你了。” 探春点点头。她已经没有心思作别的反应了。 “好了,既然这样,这里是大嫂子的床,你一直占着等会大嫂子怎么睡觉?我们还是回自个儿屋里去吧。” 说着拿过旁边一看就知道是探春的衣裳,就要给她穿上。 “二哥哥,你,你先出去” 这下子,探春怎么也接受不得了,红着脸,催贾宝玉走。 “呵呵,好,我叫侍书和翠墨进来。” 贾宝玉倒也没有勉强,主要是,他连自己的衣服都不大会穿,更何况更复杂的女孩衣裳? 于是轻轻刮了探春的小秀鼻一下,在她的娇嗔中,转身走开,让守在门帘外的侍书等进去帮探春穿戴。 “三姐姐怎么样了?” 来到外间,湘云等立马关心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点点头,示意无碍,她们这才安心。 探春机敏,与姐妹们和善,少有矛盾,大家都很关心她。 正好这时李纨也把王熙凤等安排好了回屋,贾宝玉便与她商议了几句如何照料安排的话,并言今晚或许李灵也要进来,让另给安排一个房间。 贾宝玉和李纨说着正事,宝钗等人无事,又看见旁边的平儿,便问之前王熙凤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和丰儿为什么会受伤。 平儿回说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王熙凤突然就魔怔了一般。 湘云看平儿胳膊上绑着绷带,有些心疼的上前扶着她,说道:“琏二嫂子那样了,你们怎么不躲呢,还让她伤着” 平儿顿时沉默了。 宝钗等都是聪明人,一见便知有内情,便追问。 平儿本来不欲说,只是看湘云等追问的紧,又是在关心她,也不好意思隐瞒,最后只是道:“我们听见动静进屋,就见二奶奶拔剑要杀我们二爷。二爷躲闪不及,拉着丰儿躲了一下,我因为躲得快,才好些” 平儿说的委婉,但是大家都不傻,自然听出来了。 丰儿之所以没躲,是因为被贾琏拿来做了挡箭牌。 这么一想,大家都没有再问的心思,主动略过了这一茬去。 &/div> 第二次 一会儿之后,探春梳理好妆容出来,勉强与众人说了一句话,便告辞回秋爽斋。 大家也能体谅她,并未多留,只有贾宝玉送她回去。 而后,迎春、黛玉、湘云、惜春几个又闲叙半会儿,也在自家丫鬟、仆妇的陪同下,回去休息了。 宝钗因为蘅芜苑和稻香村离得近,又无奶母等人催促,所以多留了一会儿,到王熙凤的屋里,关心了一下起座、料理等事。 李纨将贾兰安顿睡下,也走进来看王熙凤。 宝钗此时本有心离开,就说了一句夜深,让李纨早些休息之类的话。 只是李纨却回贾宝玉刚才和她说过,一会要安排李灵进来,所以她得略等一等。 宝钗一听,竟打消了立马回去的念头,反而和李纨有一茬没一茬的说起话来。 李纨不知道李灵什么时候收拾好进来,所以宝钗愿意留下陪她说话,她自是乐意的。 一时李纨叹道:“凤丫头也是命中注定该有此一劫,她平时太好强争胜了,若不然” 若不然,赵姨娘也不会别人都不害,单害她一个人。 当然,倒也不算是单害她一人,只是贾宝玉嘛,大家很容易就明白的事,那是为了给贾环清路。这种事属于大家族讳莫如深的话题,她自然不会去探究什么是非。 宝钗听了不语。 虽然她对贾环和赵姨娘这类人没什么偏见,也不屑于去踩压,但并不是说她就看得起。 相反,她内心比旁人更看不起这类愚昧无知又市侩猥琐之人。 只是因为她高洁的品性涵养,让她不屑于去捧高踩低,徒遭小人记恨。 所以之前贾环和莺儿闹矛盾,她才那般偏袒贾环来平息事故,一则顾及亲戚情分,贾环毕竟年纪小,又是她姨爹的儿子,另一则,这类人,没必要和他争执 不过这是之前的想法了。 如今赵姨娘做出这样的事来,显然让她这样涵养好的人,心内也生出极大的怒意。 其人心思何其贪婪歹毒。 旁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想咒魇贾宝玉! 不说贾宝玉如今在她心目中有何其重要的地位,便是说贾宝玉的品性为人,赵姨娘也是万万不该生出歹念的! 贾宝玉何等人物,少年已居高位,便是在朝廷、宫里,都有很高的地位了。这样的人,若是对她们孤儿寡母有任何坏心,她们早没生存之地了。 相反,就连宝钗都知道,贾宝玉平时对她们是很尊重,甚至关爱有加的。 如此情况下,赵姨娘还能生出歹念,可见怀有虎狼之心的人,并不能以善举将其感化。 宝钗自入京都以来,第一次如此厌憎一个人。 她尚且如此,何况贾府其他人? 所以,她知道赵姨娘明日定没好下场,所以也不会和李纨再去谴责她,反而询问出她心中一个疑惑: “听她们说,今晚在宝玉和凤丫头两个的屋里都搜出那种邪祟的东西,若是此法可害人,怎么我看宝玉倒是一点事没有?若说它不害人,凤丫头又确实被魇住了” 宝钗博闻强记,又念头通透,实则少有生出此等疑惑之心。实在是今晚的事已经超过了她目前的认知,她希望能从长些年岁的李纨这里得到解惑。 李纨听了,也是面有疑惑之色,不过沉思一会,她还是回道:“以前我尚在闺中之时,听闻父亲大人有言: ‘世人所谓邪祟,大多不过秽人心智,致使人生出喜、怒、哀、乐、悲、恐、惊七情,或贪、嗔、痴、恨、爱、恶、欲七妄。此皆不修己身,心灵空乏之人所容易遭迷惑。 我辈读书人,习圣贤之书,养天地浩然正气,如此寻常邪祟已不能近吾辈之身。 待雄飞高举,进驻朝堂,加有浩荡国运护身,邪祟见了亦深畏,又何以惧之?’ 我以前不懂,如今看来,父亲大人此话不假。宝兄弟身负进士功名,又在朝中占据高位,此等阴私邪祟手段,自是对其无法造成伤害,所以赵氏和那贼婆的宵小手段,才会只对凤丫头有成效,而对宝兄弟无碍。” 李纨说着,自己倒点起头来。一时对那离开很多年,以前只觉古板、严苛的老父亲多生出几分敬仰之心。 宝钗听了直皱眉,若按如此论,岂非世上只有男子才能抵挡这些邪祟手段,而她们女子,只能听之任之,无可奈何了? 她抱了三分怀疑的心思。 不过贾宝玉今晚无事这是事实,若真是这样,也是令她高兴的事,等到将来她嫁给贾宝玉,有他相护,倒也不惧这些邪祟的手段了 猛然惊觉这样的想法何其羞人,便自顾低下来,不想被李纨看见。 可惜此时就她们两人对面说话,她的细微表情李纨自然是看见了,便问:“你怎么了?” “没我只是觉得这次苦了探丫头了,她那么要强的人,怕是很长的时间都走不出来了。” 宝钗急忙道。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叫她不是太太肚子里出来的,这母女血脉的事,谁又能真正斩断呢? 不过我看宝玉倒是个真情实意的,对探丫头也是真心的好,有他在,只怕情况要好不少。” 李纨说着,忽然想起之前在王熙凤的屋里,贾宝玉将探春交给她之时,众目睽睽之下,那直抵她左心房的触碰。 心中颤颤,而后又感觉十分羞愧,便也没再开口。 如此,两个各怀心思的少妇和少女,一时间沉默下来,直到外面传来声响,两人这才起身迎出来。 果然贾宝玉和李灵说笑着进院子,后面还跟着不少丫鬟、仆妇。 “现在是晚上,各处都看不清,等以后李姑娘有空,我再带李姑娘仔细浏览这园中风景” “多谢二爷。” 灵秀的少女,虽始终背着一个小小的药箱,却也不能完全掩去青春少女的美丽。 宝钗把她瞧了两眼,在对方微微一礼中,也回了一礼。 “嗯?林妹妹她们都已经回去了?” 听到贾宝玉的询问,宝钗点头应了,然后看李纨要忙着带李灵去安置,便对她告辞,带着莺儿离开。 贾宝玉看着她直接了当的身影,只是微微一想便明白了三分,立马对香菱和晴雯道:“你们留下帮李姑娘安顿一下,我去送送宝姐姐。一会也不要等我,直接回,我从那边桃花林就直接回去了。” 说完不待香菱和晴雯拒绝就跟出了院门。 晴雯跺脚娇嗔了一句,旁边李纨等就笑了。 另一边,旁人不注意处,李灵也回头看了宝钗主仆远去的背影一眼,心头有些失落。 从随着黛玉扬州、苏州一行,她便知道了病若西子、稀世灵美的黛玉在贾宝玉心中的地位,原以为这就罢了,如今看他这位名为宝钗的表姐,不但容貌不输于黛玉,品格端方更胜三分,她又拿什么和这些人比呢? 只怕他心中根本无意,刚才一路给自己介绍园中景致,语气讨好,只怕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在这里替他医治伤者。却是自己多想了。 内心幽幽一叹,她转身对微笑着看着她的李纨屈身一礼,然后步入对方给她安排好的房舍当中。 稻香村外,宝钗刚出院门就被贾宝玉追上。她作若无其事状,只是走了十几步之后,才稍微驻足道:“这么晚了,你又追上来做什么,早些回去歇着吧,今晚你也累了。” 贾宝玉越过莺儿,莺儿自动就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贾宝玉才笑道:“不是宝姐姐叫我出来的吗?” 宝钗回头,疑惑的看着他:“我何时叫你出来了?” 贾宝玉便呵呵一笑。 别人都走了,就你不走。我一来,你却走了? 如此简单的计俩,林妹妹都不知道给我耍过了多少回,你当这招多么高明,本少爷看不出来? 被贾宝玉这么笑看着,宝钗自若的神色终于挂不住,面颊一红,也不再追问贾宝玉,抬脚往前走了。 她并非存心如此,只是下意识的这么做出来了。临走之前,自然是希望贾宝玉能出来送送她。 当然,若是贾宝玉没出来也没什么。只是不料贾宝玉还是一如既往的人精,不但看穿了她的内心,还当面毫不留情的给她揭穿。 贾宝玉得意的一笑,回头看了莺儿一眼。莺儿会意,把灯笼给了贾宝玉,自己再次退后好几步 “宝姐姐,你慢点走,仔细摔了。” 贾宝玉将灯笼伸到宝钗的旁边,借着给她照路的由头,仔细看她的脸。 却见她原本白若凝雪的脸上,早已布满羞意,发觉他偷瞧,还偏过了头。 显然,少有做出这般小心思行为的宝钗,在被他发觉之后,自觉面上过不去。 贾宝玉便将宝钗放在身侧的一只手握住,一边笑道:“宝姐姐,我很高兴呢。” 宝钗本来下意识要躲,闻言道:“高兴什么?” “就是高兴。” 宝钗心思通透,只是微微一想,便隐约明白贾宝玉所言何意。 此时月阴星稀,幽静的石板小路上,除了远远吊着的一个丫鬟,就只她和贾宝玉二人。本来这种类似花前月下的场面就让她心儿略跳,又那堪贾宝玉如此言语暗示? 不过片刻,心就砰砰跳起来。 贾宝玉将她的反应察觉在心头,待走过蜂腰桥,跨入大主山的石阶,两边有稀疏林木,愈发有“月夜相约”的情调,因此贾宝玉忽然凑到宝钗耳边,道:“宝姐姐如此紧张,可是怕我对宝姐姐做什么?” 此话显然正中宝钗内心,她立马甩了一下贾宝玉的手,作欲逃离状。 贾宝玉本来也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是见她这模样,竟当真起了三分真意,因此手上一个用力,便将她亭亭玉立的身子卷入怀中。 恰好前方有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伫立在阶上,他便一个跨步,让宝钗被夹在他和石头之间,不得逃脱。 宝钗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并道:“做什么,快放开,莺儿还看着呢” 贾宝玉便笑说:“莺儿怕什么,反正也是我的人。” 宝钗一听这话,倒把挣扎停了,仰头看着贾宝玉,羞怒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做那样的事,竟把我们当什么了?” 贾宝玉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说完见宝钗果然生气自然有些后悔。方才的话却是不该,当是一不小心把莺儿给卖了。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更不能松开她了。 万一她回去一个想不通,拿莺儿撒气,那他不是做了坏事了? 几乎不曾犹豫,贾宝玉立马就逼近宝钗的脸,深沉的道:“宝姐姐如此问,难道是想说我不尊重宝姐姐,只是拿宝姐姐做任意玩笑消遣之物?” 宝钗本来生气,只是听贾宝玉如此说话,又见他面上毫无羞愧之心,反而隐现难过之色,自己的心态倒先弱了三分。 难道自己的话伤到了他的心? 果然贾宝玉举手郑重道:“我若果有此心,管叫我头脚生麻子,手上起茧子,背心长痱子” “别说?!” 宝钗一见贾宝玉的做派以为他要发什么毒誓,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只是耳中接听到的信息好像和大脑中想象出来的不一样 随即,她一双细淡好看的眉头就高高扬起,带出一抹好看且危险的弧度。 脚下一抬,似乎想要踩某个捉弄她得逞,正努力掩饰自己笑意的人一脚。 但是终究没踩下去。 以前贾宝玉开过分的玩笑,她还能很自然的打他。但是自她心中认定贾宝玉之后,她就再难对贾宝玉“出手”,包括“出脚”。 贾宝玉自然能察觉到宝钗的小动作,等了半天没下文,心中怎么不知她是舍不得踩自己,心下不知作何感想,只是脸上的得意到底敛去,正要说话,忽见右边火光大现。 原来因为他刚才的一番举动,已经让右手中的灯笼被里面的蜡烛点燃,此时已经将整个灯笼烧着。 “小心手!”宝钗立马提醒。 贾宝玉倒是毫不在意,只是把手一扔,让燃烧着的灯笼顺着石阶滚下去。灯笼不过是用油纸糊的,没几下就燃尽了。 周围的视线顿时黑了下来。 “灯笼没了没事,这条路我早记熟了,宝姐姐若是怕黑,等会我背你上去。” 黑暗中,宝钗的头一偏。 她才不需要,这条路她每天走好多遍,闭着眼睛都能找着! 宝钗没说话,山林中便更加寂静了,四周只有微微的虫鸣。 贾宝玉原本是想诉一番情话,告诉宝钗,他之所以对她动手动脚,不是轻视,而是从内而外,由心及身,发自内心的一种全身心的爱意。 只是忽然觉得情话多了就没那么大的效果,这个时候,或许该更直接和猛烈一些。 低头,感受着宝钗蹦蹦跳动的心脏,他知道了,或许佳人的内心也在期待着什么。 于是他低头,噙住宝钗芳香的朱唇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依旧如之前那样的美好。 &/div> 第263章 真是神明?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荣国府管家周瑞便带着二三十号家丁护院,出城往药王庙而去。 他们要去将使用邪祟计俩谋害他们家主子的马道婆抓捕回府。 贾宝玉也告了半日假,在家等着处置这件事。 ,杜秋娘一大早就在准备着收拾东西要回养生堂。 贾宝玉走到她身边,对着她挺翘的圆臀就拍了一下,笑道:“真的不多待一日,在园子里好好逛一逛再走?” 晴雯等瞧见,纷纷暗啐一口,连忙出房门而去。 杜秋娘则嘤咛一声,水盈盈的眸光回望了贾宝玉一眼,然后继续埋头整理自己的妆奁,口中只道:“不用呢,养身堂里的事要紧,不回去看着不放心呢。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以后大人不要秋娘做外面的事了,到时候秋娘再回来好好看这园子。” 贾宝玉听了,上前从后面抱住她纤弱的身子,俯身在她耳边道:“这么有主见?早知道昨晚就不该怜惜你,直接把你的身子破了,让你三天下不了床,看你还忙不忙着出去做事了。” 昨晚送宝钗回蘅芜苑,等回的时候,已经三更都过了好久,贾宝玉便没有继续祸祸杜秋娘,只是搂着她一觉睡到天亮。 杜秋娘突然被抱住,发出“咿呀”的一声低呼。 但她非比大家闺秀,贾宝玉这样的举动,让她有种被紧紧呵护住的感觉,十分美好,因此自然没有一点挣扎。 不过随即臀下感受到异动,她才连忙挣脱出来,飞快的扫了贾宝玉前面一眼。又见屋里只有她的丫鬟小紫和贾宝玉的暖床丫鬟香菱还在,她倒大胆起来,走到贾宝玉身边,娇声细语的笑道:“大人大人若是,可以找香菱妹妹,妾身真的要回去了,等下次妾身回来,一定好好服侍大人” 说完便一阵香风似的逃开,显然是怕被捉住。 旁边帮着小紫收拾行装,之前都没被羞走的香菱,此时听到杜秋娘提她的名字,纵然再迟钝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羞的一低头,终于放下手中之物跑了。 贾宝玉呵呵一笑,这个姓杜的小娘儿们,撩人的手段越来越熟练了。 见她一副戒备模样的看着他,贾宝玉倒也没再反撩。既然她这么有责任心,贾宝玉又怎么会作小女人一样缠着她不放? 这种撩人的小妖精,多养养再吃,貌似也不错。 反正她说的也是,实在忍不住,不是还有香菱么?嗯,一个呆香菱估计不够,加个美晴雯估计也就差不多了。 正想着,外面就传来晴雯尖锐、清脆的声音:“三姑娘来了。” 这是给他打信号,叫里面的两个人收敛一下。 杜秋娘闻言,赶忙过来欲给他整理褶皱、耸立的衣裤。贾宝玉白了她一眼,转身自己整理一下,便迎出门去。 开什么玩笑,再让她撩拨一下,他就可以“告病”不见探春了。 “二哥哥。” 探春看起来气色不是很好,显然哪怕昨晚贾宝玉给她做通了工作,她肯定还是忧思了一晚。 “昨儿睡得晚,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么早就起来了?” 贾宝玉走过去拉着她坐下,顺道抹了一下她并不明显的黑眼圈。 探春眼睛微眯,羞涩的嗔了一句“二哥哥~”,然后才道:“听说城门刚开太太就让周管家出城抓人去了,这会儿怕是都快回来了” 探春话未说尽,贾宝玉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又想探春这么清楚荣国府里的事,怕是一早就派人出去打探着了,真是个有心的丫头。 既知道她心忧,贾宝玉也不犹豫,点点头,转头给袭人吩咐了几句,让她传话安排马车,等会亲自送杜秋娘出门等诸般事宜。 袭人自是全部应下。 “走吧。” 贾宝玉牵起探春的手。 他这么雷厉风行,探春顿时感动道:“谢谢你二哥哥” 贾宝玉敲了她小脑袋瓜一下,道:“和我还这么客气,你可是我亲妹,不疼你疼谁?” “嘻”探春终于笑了,又道:“哦,还没给杜姐姐问好。” 说着就要进去看杜秋娘,贾宝玉拉着她:“好了,和她也不用客气,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咱们走吧。” 探春便不再多言,乖乖的跟着贾宝玉出了园子。 来到荣庆堂,果然没过一会儿周瑞等人就回来了。 没有任何意外,轻松将马道婆抓了来。 都不用审讯,因为周瑞等人同时还在她家里搜出了好几个同样的纸人,上面一样扎着京中贵妇、城外员外夫人等的名字。 显而易见,贾府并不是她谋害的第一家。 “二爷,还在她庙里找到此物,奴才看它与那些纸人上的图案一致,不敢大意,便将它取了回来。” 周瑞呈上来一块被布包着的青铜片上来。 贾宝玉一见,面色顿时一寒。这玩意儿破破烂烂,一看就年代久远,加上它面上的青面獠牙鬼画,让人一看就知道是鬼祟的东西。 因看向下方跪着的马道婆:“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 马道婆此时也知事情败露,惊恐莫名。不过看见那青铜片,还是立马叩拜,嘴里念念有词:“罪过罪过,这是阴神大人,你们岂能对阴神大人无礼,我乃阴神在人间的使者,你们敢如此对我,一定会遭报应的” 一派虔诚信徒被迫害的模样。 贾宝玉即命令道:“将她双脚双腿打断。” 众小厮立马上前按住她,绊住她的手脚,举棒就要打。 马道婆这才吓的惊叫出声,连忙老实交代出来。 原来此物是她从山西福禄寺带回来的,只知道它深夜才会显灵,自称阴神,来到世间乃是惩戒罪恶的。并且还传了她一段法谶,让她以朱砂拓印它身上的图文,再写上罪恶之人的姓名和年庚八字,置于其人的床上,待深夜之时跪拜于它,并念出法谶,它便能惩处世间罪恶 马道婆说的振振有词,若有其事。加上王熙凤昨晚的样子确实像是被神明“惩戒”,众人便信了七分。 又一想,贾宝玉没事,说不定就是因为他并非罪恶之人,所以才没事。是了,世间上还有比琏二奶奶更罪恶之人吗? 如此一想,众人全部色变。便是连抓着马道婆的小厮都开始发抖。他们都怕,万一这真的是阴神的使者,他们如此对待,岂非要遭天谴? 贾宝玉怒拍一下桌案:“荒谬,如此玩意儿还神明?阴神?我看阴鬼还差不多!” “来人,生火堆,我倒要看看,这只能在夜间出没的鬼东西,经不经得住火烤!” 贾宝玉也是信口一说。 他先入为主,自然确定马道婆不可能是什么神明的使者。原著里贾宝玉可是神仙转世,马道婆却要害他,关键是最终还被杀头了。 那神明怎么不救她? 但是贾宝玉心头也有些发怵,所以也不想等到晚上再见这玩意儿。若是里面真有鬼祟,还是白天就把它烧死为妙。 至于为什么火能烧灭鬼祟贾宝玉不知道,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阿弥陀佛,你们对阴神不敬,定会遭报应的” 马道婆见贾府的小厮们真的要在院里架火堆,吓的连忙磕头跪拜,比之前被贾府众人抓来还要惊恐万分。 而且似乎是为了印证她的话,平静的深宅大院内,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 所有人全部一惊。连边上看着贾宝玉审问的贾母王夫人等都有些害怕了,竟道:“若不然,就放了她吧” 贾政、贾珍等人都劝。 之前让贾宝玉审问,是因为贾宝玉昨晚也被魇咒,而且无事。他们除了有些和李纨一样的猜测之外,更多的人还猜测是因为贾宝玉有玉 贾宝玉的通灵宝玉上可是说了: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 既然邪祟伤不了贾宝玉,他们自然不会反对让贾宝玉来审。 如今发现这青铜片里可能真的住有神明,他们可不敢让贾宝玉得罪了,万一要是它降祸给贾府,他们岂能受得住? &/div> 第264章 甄士隐 面对汹涌“民意”,贾宝玉眉头一皱,大声道:“老祖宗你们且想想,若它真的是神明,来民间是惩戒罪恶的,为什么它选择的使者竟是个无耻贪财之辈? 这贼婆可是向姨娘要了一千两银子! 而我自问平生未做什么罪恶之事,为何这贼婆竟把那物送到我身边来? 凤姐姐虽然平时待下人严苛一些,但她侍奉长辈殷勤孝顺,对待兄弟姐妹关切友好,虽有小非,也绝对谈不上是罪恶之人! 况且我之前看了,从这贼婆庙中搜出来的纸人上,写的大多都是些孱弱的妇人,那些人难道都是罪恶之人?这个不难,日后稍查便可知。 最重要的是,世人都知道,女娲、观音等真正的护佑生民的神明尚且不愿意现世,她们的神庙,都是世人自发修建,供奉香火?何曾见过有躲在残片瓦罐内主动装神弄鬼的神明? 这贼婆害人的方式可是最阴毒的扎纸人啊,老祖宗你们再细想想,神明可会用扎纸人这样的方式来惩戒邪恶之人?” 贾宝玉这番话一说,众人再看看贾宝玉面前那一看就阴气森森的青铜残片,终于觉得那玩意儿是神明的话,似乎真的说不通。 贾母最终道:“可是鬼神之说,终究缥缈骇人,还是交给官府来处置吧。” 贾宝玉想了想,点点头道:“先以火堆炙烤,若是能将其中邪祟除去则最好,免使其再害人。若是没有成效,在天黑之前,我一定把它送交官府处置。” 贾母同意了。 于是很快大院内就烧起了熊熊的炭火,贾宝玉命人将青铜残片悬于火堆之上。 噼噼啪啪,火花爆溅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 忽然阴风大起,往火堆处聚集,将原本熊熊的火焰吹得七零八落。 众人大惊失色,贾宝玉也站起来,却非躲避,反而一个健步跨入院中,从小厮手中夺过铲子,亲自将堆在旁边的碎煤炭铲入火堆。 奇怪的是,贾宝玉一跳入院子,那些阴风就全部消失了。 更加绚烂的火焰熊熊升起。 倏忽,贾宝玉只听见一道道凄厉的鬼叫声自天外隐隐传来 贾宝玉看了看四周廊上躲得远远的众人,发现她们似乎都听不到,只是戒备的看着他,贾母等人还在招手让他上去。贾宝玉眉头一皱,弯腰又铲了两铲煤炭进火堆。 青铜残片似乎耐不住高温的炙烤,很快就通红下来,似乎再烤就要融化了。 贾宝玉死死的盯着它,他的脑海中忽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是了,就像前世欺负小奶猫一样。似乎在他面前,这块青铜片内就住着一只小奶猫,如今正被他欺凌摧残。 恍惚间,贾宝玉忽见那火焰之上现出一团青烟,竟似个人形,对着他跪拜求饶。 贾宝玉唬了一跳,看周围人的神色还是看不见的样子,他也退后一步,临走前又铲了两铲煤炭进火堆 “施主,饶他一命吧”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背后响起,贾宝玉吓的浑身一抖,立马回头,就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从外面的穿堂进来。 贾府的小厮们连忙上前阻拦。 贾宝玉眼睛一亮,一把撂下铲子,上前道:“仙长莫非就是渺渺真人?” 那道士显然一愣,随即拜道:“不想施主竟知道家师的名号。不过贫道也已两年未见家师,莫非施主从何处得见过?” 贾宝玉大失所望。 还以为终于看见那两个神仙了呢,却是个徒弟。 对了,徒弟,难道是甄士隐? 挥退四方小厮,贾宝玉问那道士道:“敢问道长可是甄士隐老先生?” 道士深深的看了贾宝玉一眼,执佛尘道:“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俗号了,如今贫道法号悟尘。” 贾宝玉一听,高兴的差点一拍手。 然后一点也不认生,立马热情的上前扶过他,一边让小厮们搬凳子奉茶来。 旁边贾政、贾琏等大是诧异:“宝玉,你竟认得这位道长?” 甄士隐卖相不俗,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加上他能够避开前院的门子和护院,直接来到这深宅之内,必然有些门道。 所以贾政等人下意识都有些尊重之意。 贾宝玉看了他们一眼,嘴角一动。他能告诉他们这是他的便宜老丈人之一么 况且原著开篇就说这甄士隐有慧根,后来显然还求仙问道了。如此大能的老丈人,能不好好巴结么? 甄老道看起来和普通人一样,而且对于贾宝玉的热情也视若无睹,他只道:“施主不必客气,贫道此来,便是为了此物,不知施主可能将它交与贫道?” 他指着火堆之上的青铜片。 贾宝玉这才想起还有这玩意儿来,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此物确实有些诡异,便对甄士隐道:“道长认得此物?” 甄老道看了贾宝玉一眼,最终还是解释道:“此物乃千年前冤死之魂,被埋入极阴之地,不得入轮回转世,遂寄身于残片之内,后被人带出,每逢夜间子时,便可能出来作祟。 我前日偶感天意,特意前来度化此魂,助其转投阴阳轮回。” 贾宝玉听了,心中了然,果然是只孤魂野鬼,还特么装神! 贾宝玉却不知道甄士隐这番话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他听甄士隐口吻中竟然有能力助鬼轮回,便知道他纵然还没有得道成仙,也肯定修有法力了。 哇,仙法啊。哪个看过玄幻仙侠小说的男生不期待自己也能修得一身仙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不行,得抓住这个老头! 想了半日,贾宝玉道:“若果如道长所言,此物倒也不是不能交与道长。只是在这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道长” 甄士隐眉头一皱。贾宝玉却不管,见他没拒绝,立马拉着他的胳膊就往前厅走,临走前交代让小厮们好生看着现场,不要乱动。 拉着甄老道来到厅内,赶走了所有的护卫小厮,然后“扑通”一声,就对着甄士隐跪拜下来:“岳丈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甄士隐却立马把他托起,随即道:“施主多礼了,贫道早非世俗中人,前尘俗事,自然与我再无瓜葛,当不得施主此礼。” 贾宝玉心头却落了一块石头。只听甄士隐的话,便知甄士隐是知道香菱的下落的。 这就是他主动坦诚的原因。 “岳丈大人此言差矣,岳丈大人虽非世俗中人,小婿却还是,所以在小婿这边,还是得叫您一声岳丈大人。” 甄士隐嘴角一抽,也不与贾宝玉争执,只道:“施主有何话尽管说来,再耽搁的话,只怕那物便会被施主烧的灵魂破灭了。” 原来那玩意儿用火烤还真有效?看来确实是只小鬼,连凡火都怕,之前贾宝玉还担心他没有什么所谓的“三昧真火”,对那玩意儿无效呢。 心中随意吐槽一句,贾宝玉对甄士隐诚恳的拜道:“恳求岳丈收小婿为徒!” 甄士隐道:“我乃方外之外,不收凡尘俗世之徒。若是施主脱离俗世,问道出家,如此你我二人方有可能结成一段师徒缘分。” “要出家啊”贾宝玉思索了一下,心内老大的不愿。 要他放弃宝姐姐和林妹妹,这绝对不可能。 “那个请问一下岳丈大人,这修仙问道需要多少年?” 若是几年就能修成,到时候再还俗似乎也划得来。 甄士隐一眼便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毫不留情的道:“若只为避开凡俗,自是多少年都可。若是为求寻仙问道,六根未净,七情不斩,终尔一生也无用。 施主虽慧根天成,但是俗世因果未了,现在出家,徒增烦恼,贫道劝施主还是早日息了这个想法,待百年之后,自有造化。” 贾宝玉一听,虽觉得他此话大有深意,但还是听懂了,对方是说他六根不净,不能修行! “真的不行?”贾宝玉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甄士隐摇头。 “再考虑一下呗,离恨天之上的警幻仙子道长知道吧?真正的大仙人,我和她都有交情,你要是收了我,或者是随便教我几招厉害的法术,以后我和她打个招呼,让她罩着你和你师父渺渺真人” 一听没什么希望,贾宝玉也不叫岳丈了,开始讲条件。 甄士隐笑着摇摇头:“警幻仙子之名,曾听家师提及,贫道固然仰望,不过若是贫道敢违背天道,私授施主法术,不说施主能否修成,便是能成,只怕还不等警幻仙子庇佑,贫道已经身死道消了。” “这么严重?” “” &/div> 第265章 代母受过 软磨硬泡了半日,无果,贾宝玉终于气馁了。 其实,他刚至此世之时,虽然也知道世界上有仙神,但是他并不热衷去追逐。 能够取代贾宝玉,做一回怡红公子,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若是可以,他只希望离这些仙神鬼怪远一些,永远不要来打搅他,因为他怕自己外来者的身份被看穿。 一如他当日梦入太虚幻境时的心态一样。 只是得陇望蜀是人之常情,到了如今,随着他地位的稳固,他竟也如往昔的帝王那般,希望能够得到超越凡俗的力量和生命,去统治这个俗世 如今看来,确实是妄想了。 甄士隐从始至终就像个普通道士一样,笑看着贾宝玉。实则他内心也有疑惑。 原以为,这荣国府二公子不过就是神瑛侍者下凡转世之身,倒是他身上那块玉乃是奇物! 今日一见,他便知道,此人身上肯定还有别的缘法,不然,贾宝玉不可能知道他的师傅渺渺真人,甚至连九天之上的警幻仙子也知道。 不过他乃修道之人,一切随缘法,虽然疑惑,也不过是了悟的时机未到,他不会去强求。 看贾宝玉息了心思,他便道:“若是施主没有别的困惑,贫道便去了” “那个,你想要送那小鬼去投胎转世,这对道长来说肯定也算是一件功德吧?既然是功德,道长就这么白白的取走了,不觉得心里不安?你们出家人不是都讲究因果缘法的么?” 贾宝玉眼珠子转了转。 “施主待如何?” “我用它换件法宝行不行?” 甄士隐闻言好笑道:“施主说笑了,若论法宝,施主身上那块才是真正的仙家法宝,又何用在我这里换?况且,贫道不过追随家师修道十余年,并无法宝。” 贾宝玉下意识的捂住胸口的通灵宝玉。不过随即就知道对方不可能抢,因为他若真的要抢,好像自己也护不住的样子! 而且他也看出来了,这个甄士隐又穷又怂,什么好处都要不到。 “那鬼玩意儿伤了我家一个人,你既然来度化它,总得把我家的人给治好吧?” 贾宝玉已经退到最后了。听说王熙凤昨晚醒来还是疯疯癫癫的,幸好有李灵,关键时候给她来一针。 “施主家人遭鬼祟所伤,此乃命中注定之事,恕贫道无能为力” 甄士隐说了半句,见贾宝玉面色“难看”,以看骗子的目光看着他,似乎面上挂不住了,他转而道:“不过,施主身上的宝贝可以镇压世间一切邪祟,若是妥当用之,当可救人。” 贾宝玉终于露出了点喜色:“你能给通灵宝玉开光?” “不能,这一切还需施主自悟” 贾宝玉:“” 荣庆堂旁边的那个大院里,火堆熊熊的燃烧着,周围也没人敢靠近。 之前的一点异象虽然短暂,但是大多数人都发觉了,对那火堆之上的青铜片都是敬而远之。 前面的小厅内,贾母等人坐在其中静候着,见贾宝玉拉着那道士离开,半日没回来,终于开始急躁起来。 “来了。” 随着一个婆子的声音,贾宝玉和那位卖相很好,仙风道骨的道士终于出现在穿堂之内。 贾琏绕过走廊跑过来询问接下来怎么做,他们没得贾宝玉的指示,之前都不敢擅自做主。 贾宝玉高声笑道:“这位道长乃游方高人,经他确认,这确实只是一件阴邪之物,我现在把它交给这位道长,其必以仙家道法驱除邪祟” 正说着,甄士隐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破碗,将悬在火堆之上的青铜片装在碗内,似乎还被火焰烧了一下手,此时正用嘴吹了吹手指头 贾宝玉眉头一皱,他此时竟有些怀疑,这货该不是就是个游方骗子吧。说好的道法呢? “多谢施主,贫道告辞了。” 甄士隐却对周围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单手托着碗,对着贾宝玉微微一礼,然后便转身离去。 家丁小厮们没得到贾宝玉的命令,也不便阻拦。 贾宝玉回头,对贾琏讪讪一笑:“呃,世外高人,不便在我们普通人面前显露仙家道法。” 贾琏嘴角一抽,却也不在意。 他可是深深的惧怕这些玩意儿的,昨晚就差点死在这种鬼祟手段之下,不管那道士是不是高人,能把这种邪恶的东西带走,他就松口气了,因此略过这一茬,指着马道婆问道:“那这个贼婆子如何处置?” 贾宝玉目光一冷,道:“将从她屋里搜寻来的鬼面纸人一并交于顺天府,就说她使鬼祟手段谋害琏二嫂子,官府自有明断。” 贾琏一听,便知道贾宝玉这是要将赵姨娘的事隐去。他心中虽恨赵姨娘,倒也不与贾宝玉争执,毕竟赵姨娘里面牵扯着贾政。 所以,他招呼着人,亲自押送着马道婆往顺天府去了。 马道婆被押走,接下来,自然轮到赵姨娘。 贾母一声令下,便令把关押在下房里的赵姨娘提出来,打八十板子,赶到庄子上去! 八十板子,以赵姨娘娇弱的身躯,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留下命来。 探春就在贾母旁边,闻言立马跪在贾母面前,抓着贾母的膝盖,满面热泪。 贾母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想到探春并不是求她放过赵姨娘,而是泣道:“老太太,求老太太准允,让我替姨娘受这八十杖。姨娘年纪大了,身体弱,这八十杖下去,只怕命也不在了,求老太太开恩,让我替她受了这八十杖吧” “探丫头,快起来。” 旁边姐妹们见此,都大惊。赵姨娘受不得,还在长身子的探春又如何受得? 李纨赶忙上前,要把她拉起来。 探春却死死跪着。 贾母便道:“不管她受得受不得,都是她罪有应得,便是当真死了,也怨不得旁人,你就当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姨娘便是。三丫头,你可不要任性。” “老太太,探春并非任性,她犯了如此不可饶恕之罪,我也怨她,恨她! 但是,她毕竟生了我,我的身体里面,始终留着她的心血。 若是今日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受难而无动于衷,那我今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人常道,父母之恩深似海,又道,孝道大于天。 她犯了错,我不敢替她求情,但是更不敢置之不理! 所以,恳求老太太开恩,让我代姨娘受了这八十杖,便是为此死了,孙女也无怨,只当偿还她予命之恩了。 求老太太成全。” 探春声泪俱下,最后哀求的看了贾母一眼,深深伏在地上。 贾宝玉已经将院里的事处理好走上来,看着这般模样的探春,他没有急于打断她的话。 他心中很欣喜,探春能够如此处事。 她分明知道他答应过她,不会让赵姨娘出事,可是当真遇到的时候,她却没有第一时间依赖他。而是以她的方式,给赵姨娘求活路。 她没有直接求情,因为她知道那在贾母面前是没用的。但是她以女代母受过这样的方式,说出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孝顺的人,没有人不喜欢。贾母等人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她们听了探春的话,都有些动容。 世人皆是趋利避害的,今日这般情况,探春完全可以置身事外,没有人会因此谴责她,毕竟那是贾母要惩戒赵姨娘。 但她还是站出来了,以亲情至理,以礼法规矩,让贾母都难以拒绝她的恳求。 &/div> 特别鸣谢 大贵族12月(本月),截止今日1八号,已经共计收到打赏超过500000起点币(书币)——折合人民币5000元。 对我来说,这个月意义无疑是非常不一般的。因为以前,包括上本书,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高额度,如此密集的打赏。最多,一个月也就是几百块。 话不多说,厚爱了诸位! 无以为报,慢慢加更吧。 以下列出本书从签约开始所有打赏过10000起点币以上的书友i(加更规则:每打赏一万起点币加一更,一位盟主加十更,就是这么头铁!所以请大家不要打赏的太过分,要是隔三岔五就来个盟主之类的,说不定我会下调标准,变成一个盟主五更,三更之类的,嘿嘿嘿,头铁也要量力而行啊。) 盟主: 任他随聚随分:尚欠九更 庸俗人:尚欠九更 春引度:裙内交流,该大佬表示可用番外还账,表示已还清,嘿嘿 打赏一万: 瑟拉思尔:已还 春引度:欠3更 深空的奇迹:欠2更 会跳舞的胖子:欠6更 迷之影帝:欠2更 迅雷和我:欠1更 任他随聚随分:欠1更 飞度千尘:已还 aagi天城:欠1更 征服之海的宇宙第一儿童节:欠1更 龙泉俊辉门窗:欠1更 道爷是我:欠1更 庸俗人:欠1更 sahrsij:欠1更 喵喵喵喵酱、:欠1更 liergaga:欠2更 综上,本人已累计欠更42章,已经是严重困难户,请让我用余生还账! 特别鸣谢 大贵族12月(本月),截止今日1八号,已经共计收到打赏超过500000起点币(书币)——折合人民币5000元。 对我来说,这个月意义无疑是非常不一般的。因为以前,包括上本书,从来没有得到过如此高额度,如此密集的打赏。最多,一个月也就是几百块。 话不多说,厚爱了诸位! 无以为报,慢慢加更吧。 以下列出本书从签约开始所有打赏过10000起点币以上的书友i(加更规则:每打赏一万起点币加一更,一位盟主加十更,就是这么头铁!所以请大家不要打赏的太过分,要是隔三岔五就来个盟主之类的,说不定我会下调标准,变成一个盟主五更,三更之类的,嘿嘿嘿,头铁也要量力而行啊。) 盟主: 任他随聚随分:尚欠九更 庸俗人:尚欠九更 春引度:裙内交流,该大佬表示可用番外还账,表示已还清,嘿嘿 打赏一万: 瑟拉思尔:已还 春引度:欠3更 深空的奇迹:欠2更 会跳舞的胖子:欠6更 迷之影帝:欠2更 迅雷和我:欠1更 任他随聚随分:欠1更 飞度千尘:已还 aagi天城:欠1更 征服之海的宇宙第一儿童节:欠1更 龙泉俊辉门窗:欠1更 道爷是我:欠1更 庸俗人:欠1更 sahrsij:欠1更 喵喵喵喵酱、:欠1更 liergaga:欠2更 综上,本人已累计欠更42章,已经是严重困难户,请让我用余生还账! 第266章 长兄为父 “起来吧傻丫头,为那样的人白白赔上一条小命儿,不值得。” 贾母终于展现了祖母的慈爱,弯腰把她扶起来。 探春此时却没有犟,而是顺着贾母的力道起来,眼泪还在哗哗的流,却没有哭出声,只是道:“不论值不值,孙女也是心甘情愿的,否则,若是今日孙女躲避着不敢出来,往后这一辈子,都要活在谴责和痛苦当中,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求老祖宗垂怜,让我代她受了吧。” 情真意切。 旁边,便是因为赵姨娘而内心有些迁怒探春的王夫人,此时都有些泪目了。这丫头,倒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旁边李纨、邢夫人,包括诸多老婆子察言观色,都开始出言求情。 贾宝玉终于开口了:“老祖宗,我觉得三妹妹说的对,这八十杖,确实该三妹妹代受。” “啊,二哥哥你”惜春首先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解的看着贾宝玉。 怎么二哥哥不帮三姐姐求情,还要落井下石呢? 贾宝玉面对众人质询的眼神,继续道:“三妹妹代母受过,此乃孝道天理。我却也有个说法,所谓长兄如父,如今珠大哥不在了,我便是三妹妹的长兄,照顾她也是我的责任。 所以,这八十杖,理应由我这个长兄代三妹妹承受。 此也是孝悌之道也。” 贾宝玉这么一说,众人顿时了然。 开玩笑,贾母舍得打贾宝玉? 好些人心中已经笑了:二哥哥,果然是个人精! 贾母瞪着布满褶皱的双眼,看了贾宝玉一回,然后没好气道:“好好好,你们都有道理!宝玉,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不怕疼,这八十板子我可真落在你身上了啊!” 贾宝玉耸然一惊,立马后退一步:“老祖宗,你来真的?” 他之前还一副大义凛然,长兄如父的姿态,此时立马就怂了,这般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让好些城府不够的,直接都笑出了声。 贾母道:“难道是我逼着你挨板子的?你自己要大包大揽,现在后悔也晚了!” 贾母本想一本正经的说,只是末了,到底没憋住脸上带出了一丝笑意。 如此,众人哪里不知道,贾母的气已经被贾宝玉给逗没了。 贾宝玉却似还没看出来,看了贾母一眼,又看了探春一眼,一咬牙,拉出一条板凳出来,自己当先趴在上面,道:“老祖宗若是舍得,只管打,孙儿保证不躲。” “呵呵呵。” 贾母笑了,随后还是骂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这里作怪是什么意思。罢了,既然你都不恨她,我又何必一定要做这个恶人? 不过,若是一点罚也不受,只怕她日后不知道收敛,还想着阴谋害人。 所以,打她三十板子吧。谁要是还求情,我可恼了!” 贾母一脸正色。 贾宝玉一想贾母的话有理,有些人,单是情理是感动不了的。 三十板子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刚好能起到长记性的作用。 因此嘿嘿一笑,站了起来,顺带把探春牵起来。 探春面上一动,却知道这已经是贾母法外开恩了,所以也不再做别的举动。 “你走开,手脏兮兮的,把三妹妹的脸都抹花了。” 黛玉举着自己的小手帕,把贾宝玉挤开,夺过了给探春擦泪的工作。 方才探春的一番举动,真的惊艳到了她,让她感慨莫名。 她的母亲早逝,她那时年纪小,除了每日端上汤药,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所以,她能感受到方才探春的心境,更加钦佩她的举动,所以这才破天荒的抢在众人前头,安抚探春。 “谢谢你,林姐姐。”探春感动了一下。 此时赵姨娘也被带过来,她自然是百般挣扎求饶,一会儿求贾政,一会求贾母、王夫人。 等到这些人都没用,她已经被架在刑凳之上,终于想起她还有个能在贾母跟前说得上话的女儿。 见她站在厅内,被一众花红柳绿的小姐们簇拥着,一点也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顿时大骂出气道: “探丫头,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帮我给老太太求情?我真是白生养了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便是养条猫儿狗儿,还知道护主呢” 她没什么涵养,说出的话,作的比喻,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伤人。 果然探春一听就哭了,当着满府众人,也不好和她理论。 今生是摊上了,她有何法? 赵姨娘骂咧咧的话在第一道板子落下后止住,全变成了哀嚎声。 贾宝玉也不理她,只是转身对贾母道:“庄子路途遥远,环境艰难,姨娘受此难,只怕不便前去,不若我就在城里给她置一所小院,让她把环儿也带出去吧,母子二人还能有个依靠。” 贾母听了,立马就有同意的意思。 赵姨娘为何要害贾宝玉,究其原因,不过还是为了贾环,所以,本来就让她不喜欢的贾环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见。 只是 贾母问道:“你就不怕外面的人说你连一个庶弟也容不下?” 这年头,嫡庶之争并不罕见,被提前赶出家门的庶子更不稀奇,只是难免惹人说嘴。 贾宝玉灿然笑道:“大丈夫行于世间,但求问心无愧,哪惧小人说嘴?有人爱说就让他说去,只要老祖宗和老爷不要误会我就好了。” 旁边的贾政一叹。他如何不知道贾宝玉这是为了赵姨娘着想,有个孩子在身边,她才能无碍。 罢了,也不过当是提前分家而已,以后等老太太气消了,自己也能去看看他们母子,定不让她们吃太多苦便是。 如此一想,贾政也不出言干涉,任由贾母处置。 曲终人散,除了王夫人留下安顿赵姨娘及她院里的人,贾宝玉也在吩咐林之孝去找一所合适的院子之后,回了园子。 闻得姐妹们全部都在潇湘馆,他便沿着曲径通幽的小路,走过翠竹夹杂的小道,来到潇湘馆。 探春没有留下照看赵姨娘,对于这一点,没有人再去苛责她了。 但是她的心情显然还是并不太好,因此姐们们都或多或少的说些好听的话逗她开心,又陪她下棋。 贾宝玉到的时候,正是探春和湘云在对弈。 探春有些神思不属,湘云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有故意放水让她占优势的嫌疑。 贾宝玉便直接道:“云丫头太蠢了,我要是你,保准三十个回合拿下三妹妹!” “呀,你走开。” 湘云立马推攘贾宝玉。 旁边黛玉淡淡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 但是贾宝玉显然是不在意的,不单如此,他还直接将不肯起来的湘云抱开,强占了座位。 湘云打了他几下,没办法,也只能由他。 换了对手,棋锋顿时凌厉起来,探春果然立马投入进来,也顾不得想别的了。 但是显然,之前她下错的子有点多,不多一会儿,果真被贾宝玉逼入败局。 探春一叹,认命的放下棋子,准备起身换人。 贾宝玉一把拉住她,道:“这局不算,是云丫头开的头,我们重新开一局。” 探春以目光询问了旁边黛玉、宝钗等一眼,见没人反对,才听了贾宝玉的话,重新坐下。 新的一局开始,贾宝玉忽然道:“三妹妹,我们来玩个附加游戏吧。” “什么游戏?” “接下来的一个月,三妹妹可以在我任意有空的时候找我下棋,每赢我一局,我给三妹妹十两银子,如何?” 众人突然听见贾宝玉这番话,都很吃惊。 湘云顿时道:“赢一局十两银子?二哥哥,你没开玩笑吧,那三姐姐不是要发财了?” 十两呀!湘云住在园子里,上次发月钱,贾母特意吩咐了,让给湘云也发了二两银子,和迎春她们一样,就这么着,她都高兴呢,可以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迎春和惜春两个也是顿时抬头,疑惑的看着贾宝玉。 黛玉觑着他道:“你是捡着钱了?” 倒是旁边的宝钗一听便意味到:赵姨娘这是被“贬”出门,是让她出去受罪,而不是享福!所以府里自然不会给她多少银子,该贾环的那份家产,肯定要等到以后贾环长大才能给她们。 如此情况下,以后她们的情况必然艰难。 若是探春这个时候手里有多余的银子,时常周济她们一些,只怕,就能缓和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了。也免得一些人说嘴,说生母和弟弟在外面受苦,她却在府里享福。 若是把银子直接给探春,又怕探春心生愧疚,或者是怕贾母等人不高兴,以为是探春去给贾宝玉索要的。 如此以兄妹之间玩游戏的形式给她,旁人就算知道了,也会觉得是贾宝玉爱妹之心浓烈,而不会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宝钗不由多看了贾宝玉两眼,为贾宝玉的心思细腻,也为他替探春想的这么周到而产生敬意。 宝钗能想到,探春自然更能想到。实际上,她之前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甚至有想过,干脆把几件用不着的金银首饰当成银子,悄悄给赵姨娘。 所以,贾宝玉一说,她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旁边惜春道:“那要是三姐姐输了呢?也要给二哥哥十两银子吗?” 贾宝玉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道:“自然不用,你们若是羡慕,也可以来找我玩这个游戏,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们输了,就得给我端茶倒水和捶背,可愿意?” “嘻嘻。”惜春一笑。她一时不知道贾宝玉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知道自己下棋基本上赢不了贾宝玉,因此一笑着扑到迎春怀中,笑个不停。 她想着,她赢不了,可以让二姐姐、林姐姐她们出马,到时候赢了钱,她也可以沾光。 “三妹妹可愿意?输了可是要当丫鬟给我端茶倒水哦。” 贾宝玉笑着问探春。 探春强忍着泪水,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给二哥哥当丫鬟,服侍二哥哥” 第266章 长兄为父 “起来吧傻丫头,为那样的人白白赔上一条小命儿,不值得。” 贾母终于展现了祖母的慈爱,弯腰把她扶起来。 探春此时却没有犟,而是顺着贾母的力道起来,眼泪还在哗哗的流,却没有哭出声,只是道:“不论值不值,孙女也是心甘情愿的,否则,若是今日孙女躲避着不敢出来,往后这一辈子,都要活在谴责和痛苦当中,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求老祖宗垂怜,让我代她受了吧。” 情真意切。 旁边,便是因为赵姨娘而内心有些迁怒探春的王夫人,此时都有些泪目了。这丫头,倒是个实心眼的傻孩子。 旁边李纨、邢夫人,包括诸多老婆子察言观色,都开始出言求情。 贾宝玉终于开口了:“老祖宗,我觉得三妹妹说的对,这八十杖,确实该三妹妹代受。” “啊,二哥哥你”惜春首先吓了一跳,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不解的看着贾宝玉。 怎么二哥哥不帮三姐姐求情,还要落井下石呢? 贾宝玉面对众人质询的眼神,继续道:“三妹妹代母受过,此乃孝道天理。我却也有个说法,所谓长兄如父,如今珠大哥不在了,我便是三妹妹的长兄,照顾她也是我的责任。 所以,这八十杖,理应由我这个长兄代三妹妹承受。 此也是孝悌之道也。” 贾宝玉这么一说,众人顿时了然。 开玩笑,贾母舍得打贾宝玉? 好些人心中已经笑了:二哥哥,果然是个人精! 贾母瞪着布满褶皱的双眼,看了贾宝玉一回,然后没好气道:“好好好,你们都有道理!宝玉,这可是你说的,你要是不怕疼,这八十板子我可真落在你身上了啊!” 贾宝玉耸然一惊,立马后退一步:“老祖宗,你来真的?” 他之前还一副大义凛然,长兄如父的姿态,此时立马就怂了,这般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模样,让好些城府不够的,直接都笑出了声。 贾母道:“难道是我逼着你挨板子的?你自己要大包大揽,现在后悔也晚了!” 贾母本想一本正经的说,只是末了,到底没憋住脸上带出了一丝笑意。 如此,众人哪里不知道,贾母的气已经被贾宝玉给逗没了。 贾宝玉却似还没看出来,看了贾母一眼,又看了探春一眼,一咬牙,拉出一条板凳出来,自己当先趴在上面,道:“老祖宗若是舍得,只管打,孙儿保证不躲。” “呵呵呵。” 贾母笑了,随后还是骂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这里作怪是什么意思。罢了,既然你都不恨她,我又何必一定要做这个恶人? 不过,若是一点罚也不受,只怕她日后不知道收敛,还想着阴谋害人。 所以,打她三十板子吧。谁要是还求情,我可恼了!” 贾母一脸正色。 贾宝玉一想贾母的话有理,有些人,单是情理是感动不了的。 三十板子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刚好能起到长记性的作用。 因此嘿嘿一笑,站了起来,顺带把探春牵起来。 探春面上一动,却知道这已经是贾母法外开恩了,所以也不再做别的举动。 “你走开,手脏兮兮的,把三妹妹的脸都抹花了。” 黛玉举着自己的小手帕,把贾宝玉挤开,夺过了给探春擦泪的工作。 方才探春的一番举动,真的惊艳到了她,让她感慨莫名。 她的母亲早逝,她那时年纪小,除了每日端上汤药,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所以,她能感受到方才探春的心境,更加钦佩她的举动,所以这才破天荒的抢在众人前头,安抚探春。 “谢谢你,林姐姐。”探春感动了一下。 此时赵姨娘也被带过来,她自然是百般挣扎求饶,一会儿求贾政,一会求贾母、王夫人。 等到这些人都没用,她已经被架在刑凳之上,终于想起她还有个能在贾母跟前说得上话的女儿。 见她站在厅内,被一众花红柳绿的小姐们簇拥着,一点也没有帮她说话的意思,顿时大骂出气道: “探丫头,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帮我给老太太求情?我真是白生养了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当初便是养条猫儿狗儿,还知道护主呢” 她没什么涵养,说出的话,作的比喻,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伤人。 果然探春一听就哭了,当着满府众人,也不好和她理论。 今生是摊上了,她有何法? 赵姨娘骂咧咧的话在第一道板子落下后止住,全变成了哀嚎声。 贾宝玉也不理她,只是转身对贾母道:“庄子路途遥远,环境艰难,姨娘受此难,只怕不便前去,不若我就在城里给她置一所小院,让她把环儿也带出去吧,母子二人还能有个依靠。” 贾母听了,立马就有同意的意思。 赵姨娘为何要害贾宝玉,究其原因,不过还是为了贾环,所以,本来就让她不喜欢的贾环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见。 只是 贾母问道:“你就不怕外面的人说你连一个庶弟也容不下?” 这年头,嫡庶之争并不罕见,被提前赶出家门的庶子更不稀奇,只是难免惹人说嘴。 贾宝玉灿然笑道:“大丈夫行于世间,但求问心无愧,哪惧小人说嘴?有人爱说就让他说去,只要老祖宗和老爷不要误会我就好了。” 旁边的贾政一叹。他如何不知道贾宝玉这是为了赵姨娘着想,有个孩子在身边,她才能无碍。 罢了,也不过当是提前分家而已,以后等老太太气消了,自己也能去看看他们母子,定不让她们吃太多苦便是。 如此一想,贾政也不出言干涉,任由贾母处置。 曲终人散,除了王夫人留下安顿赵姨娘及她院里的人,贾宝玉也在吩咐林之孝去找一所合适的院子之后,回了园子。 闻得姐妹们全部都在潇湘馆,他便沿着曲径通幽的小路,走过翠竹夹杂的小道,来到潇湘馆。 探春没有留下照看赵姨娘,对于这一点,没有人再去苛责她了。 但是她的心情显然还是并不太好,因此姐们们都或多或少的说些好听的话逗她开心,又陪她下棋。 贾宝玉到的时候,正是探春和湘云在对弈。 探春有些神思不属,湘云为了照顾她的心情,有故意放水让她占优势的嫌疑。 贾宝玉便直接道:“云丫头太蠢了,我要是你,保准三十个回合拿下三妹妹!” “呀,你走开。” 湘云立马推攘贾宝玉。 旁边黛玉淡淡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 但是贾宝玉显然是不在意的,不单如此,他还直接将不肯起来的湘云抱开,强占了座位。 湘云打了他几下,没办法,也只能由他。 换了对手,棋锋顿时凌厉起来,探春果然立马投入进来,也顾不得想别的了。 但是显然,之前她下错的子有点多,不多一会儿,果真被贾宝玉逼入败局。 探春一叹,认命的放下棋子,准备起身换人。 贾宝玉一把拉住她,道:“这局不算,是云丫头开的头,我们重新开一局。” 探春以目光询问了旁边黛玉、宝钗等一眼,见没人反对,才听了贾宝玉的话,重新坐下。 新的一局开始,贾宝玉忽然道:“三妹妹,我们来玩个附加游戏吧。” “什么游戏?” “接下来的一个月,三妹妹可以在我任意有空的时候找我下棋,每赢我一局,我给三妹妹十两银子,如何?” 众人突然听见贾宝玉这番话,都很吃惊。 湘云顿时道:“赢一局十两银子?二哥哥,你没开玩笑吧,那三姐姐不是要发财了?” 十两呀!湘云住在园子里,上次发月钱,贾母特意吩咐了,让给湘云也发了二两银子,和迎春她们一样,就这么着,她都高兴呢,可以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迎春和惜春两个也是顿时抬头,疑惑的看着贾宝玉。 黛玉觑着他道:“你是捡着钱了?” 倒是旁边的宝钗一听便意味到:赵姨娘这是被“贬”出门,是让她出去受罪,而不是享福!所以府里自然不会给她多少银子,该贾环的那份家产,肯定要等到以后贾环长大才能给她们。 如此情况下,以后她们的情况必然艰难。 若是探春这个时候手里有多余的银子,时常周济她们一些,只怕,就能缓和她们母女之间的关系了。也免得一些人说嘴,说生母和弟弟在外面受苦,她却在府里享福。 若是把银子直接给探春,又怕探春心生愧疚,或者是怕贾母等人不高兴,以为是探春去给贾宝玉索要的。 如此以兄妹之间玩游戏的形式给她,旁人就算知道了,也会觉得是贾宝玉爱妹之心浓烈,而不会多说什么。 想到这里,宝钗不由多看了贾宝玉两眼,为贾宝玉的心思细腻,也为他替探春想的这么周到而产生敬意。 宝钗能想到,探春自然更能想到。实际上,她之前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甚至有想过,干脆把几件用不着的金银首饰当成银子,悄悄给赵姨娘。 所以,贾宝玉一说,她就明白了。 一时之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旁边惜春道:“那要是三姐姐输了呢?也要给二哥哥十两银子吗?” 贾宝玉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道:“自然不用,你们若是羡慕,也可以来找我玩这个游戏,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们输了,就得给我端茶倒水和捶背,可愿意?” “嘻嘻。”惜春一笑。她一时不知道贾宝玉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知道自己下棋基本上赢不了贾宝玉,因此一笑着扑到迎春怀中,笑个不停。 她想着,她赢不了,可以让二姐姐、林姐姐她们出马,到时候赢了钱,她也可以沾光。 “三妹妹可愿意?输了可是要当丫鬟给我端茶倒水哦。” 贾宝玉笑着问探春。 探春强忍着泪水,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给二哥哥当丫鬟,服侍二哥哥” 第267章 磨墨侍笔(为“z九日凌天”盟主贺) 贾宝玉终究不能一直待在潇湘馆。 在与探春对弈两局之后,贾母便叫回去吃饭。 吃了饭之后,贾宝玉还是抽空去衙门里巡视了一番,觉得各处稳妥之后,又去了王府(王子腾)。 今日是王子腾夫人的生辰,虽然不办席,但是贾宝玉作为外甥,有空还是得去祝贺一番。 吃了早晚饭回府,也没有太多礼仪各处请安,只随意问了一遍贾母的等人的动向,也就回怡红院了。 小书房之内,香菱端了香茶上来。贾宝玉喝了一口,抬头看着香菱,忽然反应过来:今儿上午该叫香菱下去看一眼甄士隐的 那老头也是,前后只待了小半刻钟就跑了,让贾宝玉根本没来得及想到香菱的父女天伦之情! 贾宝玉就疑惑,难道修道之人真的就无欲无求了吗?明知道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也不愿意见一见? 还是说见一面会损害他的修为? 若是真的无欲无求,那修道成仙又有什么用? 一系列的疑问让贾宝玉觉得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反正他做不到,他就喜欢林妹妹,就喜欢宝姐姐,还有这花花世界! “二爷怎么了?” 香菱见贾宝玉怪怪的,便张嘴问。 “没什么,对了小香菱,你想见你的母亲么?” 虽然以前问过香菱,香菱说她不想,但是在贾宝玉看来,孤儿都应该是想父母的! 甄士隐他估计是抓不到了,但是香菱母亲,他若是用心,应该还能找到。 香菱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和贾宝玉生分了,闻言仔细想了想,问道:“二爷认识我的娘亲么?” 贾宝玉摇摇头:“若是我让人去找,大概能找着。” 他没有打包票,免得到时候让香菱希望又失望。 香菱再次摇摇头:“若是这样就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过得很好。” 贾宝玉眉头一皱:“真心话?” “嗯。” 香菱毫不作伪的点头。 贾宝玉便知,她当是一则真的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对父母的思念少了,二则,还是怕他为此费心费力。 因拉着她的手道:“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把你母亲接回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香菱既然不着急,贾宝玉也不急着去找。他有一个想法,还不成熟,将来或许用得着,所以,他现在不能去找香菱的母亲封氏。 (作者:我估计没人猜的着主角的这个想法,读者:我不信) 袭人走进来,香菱赶忙退开些。 袭人只瞥了一眼,也没留意,到了贾宝玉的身边,低声道:“二爷,之前赵姨奶奶屋里的小鹊过来与我说,说她不想跟着赵姨奶奶出府去,她想进怡红院来。” 贾宝玉放下书想了想,这个丫鬟他有些印象。刚到贾府的那半年,赵姨娘还经常在贾政面前说他的坏话,这个小鹊还给他通风报信过。 只是他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又不怕贾政,她的情报自然没什么用,特别是后来赵姨娘也不敢乱告刁状了,甚至开始讨好他,小鹊这个间谍就更没了用处。 不过,到底领她一份情。 “府里的丫鬟都不让赵姨娘带出去。府里这些人,几辈子根深蒂固的,如今赵姨娘被赶出去,脸面尽失,若是用她们,只怕捧高踩低的事不会少,徒增事端。 明早我就去回太太,说府里的人一个不用带,除非自愿跟去的。 我会另外从外面雇佣几个老实可靠的人去照顾姨娘和环儿。 所以你让小鹊姑娘不必担心。 另外,怡红院人已经很多了,暂时不需要别的人进来其他的话,就不用我说了吧?” 贾宝玉笑看着袭人。 袭人能亲自来替回话,显然和这个小鹊还蛮有交情。 但是,他没有看上,且一眼就知道有野心的丫头,他是不会招进来的。 对这种丫鬟,年纪到了,自己物色一个看得过去的家丁小厮,甚至是外面的人,来求个恩典,这个他还是可以考虑给。再想更多的,他也只能辜负女孩芳心了。 袭人的心思被贾宝玉拒了也不恼,她明白贾宝玉的想法,因此笑着岔过话题道:“二爷,上午你叫晴雯拿过来的小盒子装的到底是什么呀,还不让我们瞧。” 贾宝玉面色一正:“自然是好东西,你只管好生帮我收着,不要试图去打开,等以后,说不定有大作用!” 嘿嘿,他好不容易从甄士隐手中磨来的东西,能不好吗,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命呢 袭人见贾宝玉说的正色,也就不再追问,笑了笑出去了。 香菱端了茶杯也要出去,贾宝玉道:“我准备写一会儿字,你留下给我磨墨侍笔。” 香菱便要放下茶杯,忽闻一道明媚靓丽的声音响起:“我来给二哥哥研墨侍笔吧。” 贾宝玉和香菱抬头看去,只见一身蓝色浅底杏花格子襦裙,带淡黄色丝织披帛,行走如柳,衣带飘香,明媚鲜艳的探春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 贾宝玉见到探春这番打扮,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笑道:“三妹妹怎么来了?” “我来给二哥哥研墨侍笔呀。” 探春面带灿烂的笑容,走到书桌旁边。 “香菱姐姐,我来吧。” 她主动接过了香菱手中的砚台和烟墨,从小壶中取了几滴清水,五指轻摇,便细细的研磨起来。 香菱对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拿着东西出去了。 贾宝玉笑道:“这么信守承诺,一天都不等就来给我当丫鬟了?” “嘻嘻,二哥哥都那么信守承诺,小妹怎么敢失信?” 探春笑着,一边伸出空余的手拿起镇纸给贾宝玉压住纸张。 贾宝玉便坐下看着她动作。 上午他与探春对弈,一胜一负,回头就叫袭人拿了十两银子给探春送去了。 说来探春以前也不是没有给贾宝玉研过墨,但是今日或许是心境不一样,被贾宝玉看着,她竟有羞涩之感,因此微微侧了侧身。 贾宝玉忽觉一阵香风袭来,抬头细看了看探春身上,见她身上已经完全不是晌午时候的打扮,而且头发梳的笔直、黑亮,便知道她是沐过浴之后过来的。 贾宝玉顿生喜悦之心,看得出来,小丫头对这件事很上心,也是认真对待的,如此也就不枉他对她那么好了。 笑了笑,见她研墨已见成效,也不多言,提笔蘸了蘸,便开始书写。 他接到二皇子的回复,朝廷要他做一个详细的折子递上去,然后才能给他关于“京师养生堂”的回复。 他已经有了腹稿,这会儿准备先写出来检查一番。给朝廷的东西,自然要仔细谨慎一点,因为这关系到朝堂诸公对他的感官。 探春也没说话,她偏头看了看,待知道贾宝玉是做正事之后更是一点没打扰,还招手让侍立在屋里,她的随身丫鬟侍书也下去。 一会之后,探春重新在砚台内注了水,研磨好之后,察觉大概够用了,又见贾宝玉已经陷入思绪当中,十分认真的模样。她便趁着机会仔细看了看贾宝玉俊朗的面庞,只觉今日的二哥哥,比往日更加好看了。她心儿有些怦怦跳,赶忙收回视线。 一时无事,想起来时做过的思量,今日定要好好回报贾宝玉的宠爱,因此她拿起绣帕,擦了擦并没有被墨块弄脏的手,走到贾宝玉身后,伸出十根纤嫩水葱般的手指,轻轻给贾宝玉捏起了肩头。 贾宝玉下笔如有神,正准备换张空白稿纸书写,忽觉肩上柔软的感觉,回头,便对上探春一双俊秀好看的杏眸和修细的眉头。 微微一笑,反手摸了摸她的小手,道了声谢,然后贾宝玉便任她拿捏,低头继续书写。 :。: 第267章 磨墨侍笔(为“z九日凌天”盟主贺) 贾宝玉终究不能一直待在潇湘馆。 在与探春对弈两局之后,贾母便叫回去吃饭。 吃了饭之后,贾宝玉还是抽空去衙门里巡视了一番,觉得各处稳妥之后,又去了王府(王子腾)。 今日是王子腾夫人的生辰,虽然不办席,但是贾宝玉作为外甥,有空还是得去祝贺一番。 吃了早晚饭回府,也没有太多礼仪各处请安,只随意问了一遍贾母的等人的动向,也就回怡红院了。 小书房之内,香菱端了香茶上来。贾宝玉喝了一口,抬头看着香菱,忽然反应过来:今儿上午该叫香菱下去看一眼甄士隐的 那老头也是,前后只待了小半刻钟就跑了,让贾宝玉根本没来得及想到香菱的父女天伦之情! 贾宝玉就疑惑,难道修道之人真的就无欲无求了吗?明知道亲生女儿就在眼前,也不愿意见一见? 还是说见一面会损害他的修为? 若是真的无欲无求,那修道成仙又有什么用? 一系列的疑问让贾宝玉觉得想不通,索性不想了。反正他做不到,他就喜欢林妹妹,就喜欢宝姐姐,还有这花花世界! “二爷怎么了?” 香菱见贾宝玉怪怪的,便张嘴问。 “没什么,对了小香菱,你想见你的母亲么?” 虽然以前问过香菱,香菱说她不想,但是在贾宝玉看来,孤儿都应该是想父母的! 甄士隐他估计是抓不到了,但是香菱母亲,他若是用心,应该还能找到。 香菱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和贾宝玉生分了,闻言仔细想了想,问道:“二爷认识我的娘亲么?” 贾宝玉摇摇头:“若是我让人去找,大概能找着。” 他没有打包票,免得到时候让香菱希望又失望。 香菱再次摇摇头:“若是这样就不用了,我觉得现在过得很好。” 贾宝玉眉头一皱:“真心话?” “嗯。” 香菱毫不作伪的点头。 贾宝玉便知,她当是一则真的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对父母的思念少了,二则,还是怕他为此费心费力。 因拉着她的手道:“放心,终有一日,我会把你母亲接回来,让你们母女团聚。” 香菱既然不着急,贾宝玉也不急着去找。他有一个想法,还不成熟,将来或许用得着,所以,他现在不能去找香菱的母亲封氏。 (作者:我估计没人猜的着主角的这个想法,读者:我不信) 袭人走进来,香菱赶忙退开些。 袭人只瞥了一眼,也没留意,到了贾宝玉的身边,低声道:“二爷,之前赵姨奶奶屋里的小鹊过来与我说,说她不想跟着赵姨奶奶出府去,她想进怡红院来。” 贾宝玉放下书想了想,这个丫鬟他有些印象。刚到贾府的那半年,赵姨娘还经常在贾政面前说他的坏话,这个小鹊还给他通风报信过。 只是他早非昔日吴下阿蒙,又不怕贾政,她的情报自然没什么用,特别是后来赵姨娘也不敢乱告刁状了,甚至开始讨好他,小鹊这个间谍就更没了用处。 不过,到底领她一份情。 “府里的丫鬟都不让赵姨娘带出去。府里这些人,几辈子根深蒂固的,如今赵姨娘被赶出去,脸面尽失,若是用她们,只怕捧高踩低的事不会少,徒增事端。 明早我就去回太太,说府里的人一个不用带,除非自愿跟去的。 我会另外从外面雇佣几个老实可靠的人去照顾姨娘和环儿。 所以你让小鹊姑娘不必担心。 另外,怡红院人已经很多了,暂时不需要别的人进来其他的话,就不用我说了吧?” 贾宝玉笑看着袭人。 袭人能亲自来替回话,显然和这个小鹊还蛮有交情。 但是,他没有看上,且一眼就知道有野心的丫头,他是不会招进来的。 对这种丫鬟,年纪到了,自己物色一个看得过去的家丁小厮,甚至是外面的人,来求个恩典,这个他还是可以考虑给。再想更多的,他也只能辜负女孩芳心了。 袭人的心思被贾宝玉拒了也不恼,她明白贾宝玉的想法,因此笑着岔过话题道:“二爷,上午你叫晴雯拿过来的小盒子装的到底是什么呀,还不让我们瞧。” 贾宝玉面色一正:“自然是好东西,你只管好生帮我收着,不要试图去打开,等以后,说不定有大作用!” 嘿嘿,他好不容易从甄士隐手中磨来的东西,能不好吗,关键时候说不定能救命呢 袭人见贾宝玉说的正色,也就不再追问,笑了笑出去了。 香菱端了茶杯也要出去,贾宝玉道:“我准备写一会儿字,你留下给我磨墨侍笔。” 香菱便要放下茶杯,忽闻一道明媚靓丽的声音响起:“我来给二哥哥研墨侍笔吧。” 贾宝玉和香菱抬头看去,只见一身蓝色浅底杏花格子襦裙,带淡黄色丝织披帛,行走如柳,衣带飘香,明媚鲜艳的探春不知何时出现在屋里。 贾宝玉见到探春这番打扮,眼睛一亮,站起身来笑道:“三妹妹怎么来了?” “我来给二哥哥研墨侍笔呀。” 探春面带灿烂的笑容,走到书桌旁边。 “香菱姐姐,我来吧。” 她主动接过了香菱手中的砚台和烟墨,从小壶中取了几滴清水,五指轻摇,便细细的研磨起来。 香菱对她行了一礼,然后便拿着东西出去了。 贾宝玉笑道:“这么信守承诺,一天都不等就来给我当丫鬟了?” “嘻嘻,二哥哥都那么信守承诺,小妹怎么敢失信?” 探春笑着,一边伸出空余的手拿起镇纸给贾宝玉压住纸张。 贾宝玉便坐下看着她动作。 上午他与探春对弈,一胜一负,回头就叫袭人拿了十两银子给探春送去了。 说来探春以前也不是没有给贾宝玉研过墨,但是今日或许是心境不一样,被贾宝玉看着,她竟有羞涩之感,因此微微侧了侧身。 贾宝玉忽觉一阵香风袭来,抬头细看了看探春身上,见她身上已经完全不是晌午时候的打扮,而且头发梳的笔直、黑亮,便知道她是沐过浴之后过来的。 贾宝玉顿生喜悦之心,看得出来,小丫头对这件事很上心,也是认真对待的,如此也就不枉他对她那么好了。 笑了笑,见她研墨已见成效,也不多言,提笔蘸了蘸,便开始书写。 他接到二皇子的回复,朝廷要他做一个详细的折子递上去,然后才能给他关于“京师养生堂”的回复。 他已经有了腹稿,这会儿准备先写出来检查一番。给朝廷的东西,自然要仔细谨慎一点,因为这关系到朝堂诸公对他的感官。 探春也没说话,她偏头看了看,待知道贾宝玉是做正事之后更是一点没打扰,还招手让侍立在屋里,她的随身丫鬟侍书也下去。 一会之后,探春重新在砚台内注了水,研磨好之后,察觉大概够用了,又见贾宝玉已经陷入思绪当中,十分认真的模样。她便趁着机会仔细看了看贾宝玉俊朗的面庞,只觉今日的二哥哥,比往日更加好看了。她心儿有些怦怦跳,赶忙收回视线。 一时无事,想起来时做过的思量,今日定要好好回报贾宝玉的宠爱,因此她拿起绣帕,擦了擦并没有被墨块弄脏的手,走到贾宝玉身后,伸出十根纤嫩水葱般的手指,轻轻给贾宝玉捏起了肩头。 贾宝玉下笔如有神,正准备换张空白稿纸书写,忽觉肩上柔软的感觉,回头,便对上探春一双俊秀好看的杏眸和修细的眉头。 微微一笑,反手摸了摸她的小手,道了声谢,然后贾宝玉便任她拿捏,低头继续书写。 :。: 第268章 小脸蛋 贾宝玉的卧房,袭人见香菱拿了一本贾宝玉的书躲在角落看,而不见贾宝玉回来,便道:“你怎么不去服侍二爷?” 贾宝玉虽然对屋里的事随意,基本上都是任由她安排,但还是有些定例可循。 比如:外间值夜是原先的五大丫鬟轮流;沐浴是袭、晴、香、麝轮流;里屋倒茶通常是茜雪和麝月,客厅倒茶是秋纹和檀云;书房伺候通常是晴雯和香菱 其他的诸多小事,也是有一定的定例可循,一般情况下,谁也不许乱了规矩。 毕竟二爷就一个,她们丫鬟可是好多个呢! “三姑娘来了,她说她来服侍二爷,我见没事,就过来了。” 香菱道。 怡红院的正屋大体分为三大间,进厅往左主体是卧房,往右的主体便是贾宝玉的书房。 当然,为了方便,卧房内也有一块地方,置着书架和桌案。 袭人也知道贾宝玉和姐妹们的约定,下棋输一局要输十两银子,赢了就让姐妹们给他当丫鬟使 要是以前她肯定以为是贾宝玉疯了,他一共才多少点家底? 可是如今嘛,虽然她还是有些心疼,但也勉强能接受了。因为她知道这是贾宝玉特意为照顾探春的,想来其他姑娘们也不会每日跑来赢她们二爷的钱。 袭人明白,但是晴雯可不明白。正好她刚才见香菱在这边,她自己便摸到书房去,却发现没有巧宗,此时闷闷不乐的回来,又听到香菱的话,便道: “好好的姑娘不当,跑来跟我们丫鬟抢活做~” 声音虽无恶意,但也是幽怨的很。 袭人便笑她:“人家三姑娘这是信守承诺,二爷输了她十两银子,当即就给了,她自然也要信守诺言,过来服侍二爷,否则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她不说还好,一说晴雯更不乐了。 “我说二爷就是疯了,怎么输一局棋就要给十两银子?这且罢了,赢一局不说拿回五两八两的,就只让姑娘们当一会儿丫鬟? 难怪都说姑娘们尊贵了,我们一年到头服侍他,一个月辛苦下来,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姑娘们随便纡尊降贵一下,就得十两银子。” 晴雯真的想不通。不是怪自己工资少了,而是怪贾宝玉给探春等人的多了。 虽然钱是贾宝玉的,但是只要在怡红院,她们就有管辖之权呀。这么送到秋爽斋去,让她觉得是在剜她的肉! 袭人只是笑了笑。实际上,她们什么都不缺,贾宝玉偶尔赏给她们的金银家伙,都是收着没地方用。 别的丫鬟还罢了,可以当嫁妆攒起来,但是她们几个可是认定占着窝不动的了,岂会将银钱看的多重? 晴雯就是嫉妒心太强了,见不得贾宝玉对别人好。 “我说你就别在这里嚼舌了,要是给二爷听见,又要打你了。” 麝月也进来,她历来是嘴快仅次于晴雯的,因此瞄着晴雯的翘臀打趣了一句。 晴雯顿时羞臊,也不理前面那一茬了,追着麝月就挠了起来。 麝月和袭人亲厚,自觉打不过晴雯,便去拉袭人做挡箭牌,弄得袭人也没法做活,只能陪着她们闹一回。 丫鬟们有自己的小世界,旁边贾宝玉也从大世界中慢慢收回神。 数百字的奏折,他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写好,其间不过只喝了一口茶。 搁下笔,发觉身后的妹儿早已经累得罢工了,此时把手肘放在椅柱之上,伏着身子,脑袋就靠着他的耳边,显然在观摩他奏折上的内容。 见他终于写完了,还说道:“二哥哥,你这么做,不是要亏很多银子?” 她是看见贾宝玉给朝廷上书的内容,以她看来,就是稳赔钱的买卖,不明白贾宝玉为什么还能写的那么慷慨激昂,难道真的是大善心发作? 她虽然敬佩这样的行为,但是对方是她的哥哥,她还是怕他破产。 贾宝玉便拿过她的手来,让她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笑道:“亏银子怕什么,今儿不是刚亏了十两?” “嗯哼。”探春顿时羞羞的哼了一声。 “是你自己要给人家,我可没逼你。” 她当然知道贾宝玉是在玩笑,因此也娇嗔道。 贾宝玉便发出一阵长笑声,耸了耸肩,似乎在感受余韵,然后道:“真舒服,其实我一点也不亏,三妹妹的手法这么好,是和谁学的?” 探春这才不好意思了。实际上方才她总共没捏多久,她是千金小姐,没什么耐力,捏一会儿休息一会,后来都觉得站的有点腿酸呢,所以趴在椅子上,只顾看贾宝玉写字去了。 “问你呢,三妹妹以前给谁学过捏肩膀不曾?” “我能和谁学,这还是第一次呀。” 探春坐在贾宝玉的旁边,被贾宝玉握着手摩挲,本来有些害羞,但见贾宝玉关注点不在手上,才没动。 她确实是第一次给人捏肩膀,贾母身边有鸳鸯、琥珀、翡翠等七八个一等大丫鬟,王夫人她又亲近不到这一处,赵姨娘更不用说了,两人见面不吵嘴儿都是好的。 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在长辈们面前如此展现孝顺,倒是姐妹之间偶尔玩闹一下。像今日这样认真的捏肩膀,确实是第一次。 “哈哈,看来以后我要多赢你几次,让你在我肩膀上多试验一番,以后就是一项拿手绝技啊。” 贾宝玉这是夸她捏肩膀有天赋,探春却不领情,只是嗔道:“什么绝技,除了二哥哥,旁人我才不会服侍呢,怪累人的。” 说着,探春一时又想起什么来,幽幽道:“我知道二哥哥是为了照顾我,只是二哥哥的银子是拿去做大事的,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寻常百姓人家,一年所需不过二十两银子,姨娘她们出去纵然艰难一些,料想也有限。我已经给她凑足了八十多两银子,以后每月给她们一些,几年之间,也该尽够了,所以” 贾宝玉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所以,你是嫌伺候我太累,想要反悔了?” 探春哪里来的银子?这一二年,他虽给过不少,但也是现成的首饰等物,几乎没有现银。况且女孩家总要买些胭脂水粉等物,她的月钱也积攒不了多少。 她说有八十多两,要么骗他,要么就是准备典当自己的金银首饰。 他贾宝玉的妹妹,怎么能为银钱所困? 探春幽怨的看着他,她自然不相信贾宝玉会这么想。这个哥哥,好到极致,就是有时候不讲理,忒霸道。 她分明是为了他着想,他正准备在外面做事,手里肯定需要银子,她作为妹妹不能帮忙就算了,怎么能拖他的后腿? 见探春不说话,贾宝玉才拍拍她的手站起来,笑道:“好了小丫头,我的事哪里用的着你来操心,外面的事自有支出和进项,用不着我的私房钱。 你忘了,前儿皇帝才赏了我五百两金子,单就这项,一个月内,我估计你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赢不去,你还怕我缺了钱给你?” 探春闻言狠狠白了贾宝玉一眼,显得有些脸红。 显然,贾宝玉毫无顾忌的说出“吃奶”这样的词汇,让她有些吃羞。 不过也仅仅是一时间而已,她也发现了,这种言笑无忌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见贾宝玉已经在整理桌案,显然是把她的话全盘否定了,心头暖暖的,也想起自己的职责,上前主动帮他整理。 将他写满了好看字体的宣纸一张张收叠起来,把他用过的砚台、镇纸和毛笔这些放在边上,等会丫鬟好拿去清洗 贾宝玉反被她挤在旁边。 他伸手将探春手臂间松散好看的淡黄色披帛摆正,然后抬头看着探春精致的侧脸,特别是她鲜嫩的小脸蛋,干干净净,不涂脂粉,此时还有些自然的酡红之色,显的更加可爱美好。 他几乎想也没想,便微微倾身,在她似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轻轻一吻。 探春显然一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看着贾宝玉,兀自脸颊上飞起两朵红霞。 “二哥哥~” “这里交给丫鬟们收拾吧,我们去看看琏二嫂子好了没有。”贾宝玉却似觉得亲妹妹的小脸一口没什么,反而直接牵起她的手儿,往外面走。 探春觉得有些羞。虽然昨晚贾宝玉也亲过她一回,甚至她也亲过贾宝玉,但是,她总觉得,刚才的感觉,和昨晚不一样呢。 如此一想,再看贾宝玉毫无异色的脸,她只觉心跳的好快,强迫自己把这些情绪压下去,然后跟着贾宝玉,出了怡红院,往稻香村而去。 第268章 小脸蛋 贾宝玉的卧房,袭人见香菱拿了一本贾宝玉的书躲在角落看,而不见贾宝玉回来,便道:“你怎么不去服侍二爷?” 贾宝玉虽然对屋里的事随意,基本上都是任由她安排,但还是有些定例可循。 比如:外间值夜是原先的五大丫鬟轮流;沐浴是袭、晴、香、麝轮流;里屋倒茶通常是茜雪和麝月,客厅倒茶是秋纹和檀云;书房伺候通常是晴雯和香菱 其他的诸多小事,也是有一定的定例可循,一般情况下,谁也不许乱了规矩。 毕竟二爷就一个,她们丫鬟可是好多个呢! “三姑娘来了,她说她来服侍二爷,我见没事,就过来了。” 香菱道。 怡红院的正屋大体分为三大间,进厅往左主体是卧房,往右的主体便是贾宝玉的书房。 当然,为了方便,卧房内也有一块地方,置着书架和桌案。 袭人也知道贾宝玉和姐妹们的约定,下棋输一局要输十两银子,赢了就让姐妹们给他当丫鬟使 要是以前她肯定以为是贾宝玉疯了,他一共才多少点家底? 可是如今嘛,虽然她还是有些心疼,但也勉强能接受了。因为她知道这是贾宝玉特意为照顾探春的,想来其他姑娘们也不会每日跑来赢她们二爷的钱。 袭人明白,但是晴雯可不明白。正好她刚才见香菱在这边,她自己便摸到书房去,却发现没有巧宗,此时闷闷不乐的回来,又听到香菱的话,便道: “好好的姑娘不当,跑来跟我们丫鬟抢活做~” 声音虽无恶意,但也是幽怨的很。 袭人便笑她:“人家三姑娘这是信守承诺,二爷输了她十两银子,当即就给了,她自然也要信守诺言,过来服侍二爷,否则道理上也说不过去。” 她不说还好,一说晴雯更不乐了。 “我说二爷就是疯了,怎么输一局棋就要给十两银子?这且罢了,赢一局不说拿回五两八两的,就只让姑娘们当一会儿丫鬟? 难怪都说姑娘们尊贵了,我们一年到头服侍他,一个月辛苦下来,连一两银子都没有,姑娘们随便纡尊降贵一下,就得十两银子。” 晴雯真的想不通。不是怪自己工资少了,而是怪贾宝玉给探春等人的多了。 虽然钱是贾宝玉的,但是只要在怡红院,她们就有管辖之权呀。这么送到秋爽斋去,让她觉得是在剜她的肉! 袭人只是笑了笑。实际上,她们什么都不缺,贾宝玉偶尔赏给她们的金银家伙,都是收着没地方用。 别的丫鬟还罢了,可以当嫁妆攒起来,但是她们几个可是认定占着窝不动的了,岂会将银钱看的多重? 晴雯就是嫉妒心太强了,见不得贾宝玉对别人好。 “我说你就别在这里嚼舌了,要是给二爷听见,又要打你了。” 麝月也进来,她历来是嘴快仅次于晴雯的,因此瞄着晴雯的翘臀打趣了一句。 晴雯顿时羞臊,也不理前面那一茬了,追着麝月就挠了起来。 麝月和袭人亲厚,自觉打不过晴雯,便去拉袭人做挡箭牌,弄得袭人也没法做活,只能陪着她们闹一回。 丫鬟们有自己的小世界,旁边贾宝玉也从大世界中慢慢收回神。 数百字的奏折,他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写好,其间不过只喝了一口茶。 搁下笔,发觉身后的妹儿早已经累得罢工了,此时把手肘放在椅柱之上,伏着身子,脑袋就靠着他的耳边,显然在观摩他奏折上的内容。 见他终于写完了,还说道:“二哥哥,你这么做,不是要亏很多银子?” 她是看见贾宝玉给朝廷上书的内容,以她看来,就是稳赔钱的买卖,不明白贾宝玉为什么还能写的那么慷慨激昂,难道真的是大善心发作? 她虽然敬佩这样的行为,但是对方是她的哥哥,她还是怕他破产。 贾宝玉便拿过她的手来,让她坐在椅子的扶手上,笑道:“亏银子怕什么,今儿不是刚亏了十两?” “嗯哼。”探春顿时羞羞的哼了一声。 “是你自己要给人家,我可没逼你。” 她当然知道贾宝玉是在玩笑,因此也娇嗔道。 贾宝玉便发出一阵长笑声,耸了耸肩,似乎在感受余韵,然后道:“真舒服,其实我一点也不亏,三妹妹的手法这么好,是和谁学的?” 探春这才不好意思了。实际上方才她总共没捏多久,她是千金小姐,没什么耐力,捏一会儿休息一会,后来都觉得站的有点腿酸呢,所以趴在椅子上,只顾看贾宝玉写字去了。 “问你呢,三妹妹以前给谁学过捏肩膀不曾?” “我能和谁学,这还是第一次呀。” 探春坐在贾宝玉的旁边,被贾宝玉握着手摩挲,本来有些害羞,但见贾宝玉关注点不在手上,才没动。 她确实是第一次给人捏肩膀,贾母身边有鸳鸯、琥珀、翡翠等七八个一等大丫鬟,王夫人她又亲近不到这一处,赵姨娘更不用说了,两人见面不吵嘴儿都是好的。 所以,她根本没有机会在长辈们面前如此展现孝顺,倒是姐妹之间偶尔玩闹一下。像今日这样认真的捏肩膀,确实是第一次。 “哈哈,看来以后我要多赢你几次,让你在我肩膀上多试验一番,以后就是一项拿手绝技啊。” 贾宝玉这是夸她捏肩膀有天赋,探春却不领情,只是嗔道:“什么绝技,除了二哥哥,旁人我才不会服侍呢,怪累人的。” 说着,探春一时又想起什么来,幽幽道:“我知道二哥哥是为了照顾我,只是二哥哥的银子是拿去做大事的,不能浪费在我身上。 寻常百姓人家,一年所需不过二十两银子,姨娘她们出去纵然艰难一些,料想也有限。我已经给她凑足了八十多两银子,以后每月给她们一些,几年之间,也该尽够了,所以” 贾宝玉不等她说完,便打断道:“所以,你是嫌伺候我太累,想要反悔了?” 探春哪里来的银子?这一二年,他虽给过不少,但也是现成的首饰等物,几乎没有现银。况且女孩家总要买些胭脂水粉等物,她的月钱也积攒不了多少。 她说有八十多两,要么骗他,要么就是准备典当自己的金银首饰。 他贾宝玉的妹妹,怎么能为银钱所困? 探春幽怨的看着他,她自然不相信贾宝玉会这么想。这个哥哥,好到极致,就是有时候不讲理,忒霸道。 她分明是为了他着想,他正准备在外面做事,手里肯定需要银子,她作为妹妹不能帮忙就算了,怎么能拖他的后腿? 见探春不说话,贾宝玉才拍拍她的手站起来,笑道:“好了小丫头,我的事哪里用的着你来操心,外面的事自有支出和进项,用不着我的私房钱。 你忘了,前儿皇帝才赏了我五百两金子,单就这项,一个月内,我估计你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赢不去,你还怕我缺了钱给你?” 探春闻言狠狠白了贾宝玉一眼,显得有些脸红。 显然,贾宝玉毫无顾忌的说出“吃奶”这样的词汇,让她有些吃羞。 不过也仅仅是一时间而已,她也发现了,这种言笑无忌的感觉,真的很好呢。 见贾宝玉已经在整理桌案,显然是把她的话全盘否定了,心头暖暖的,也想起自己的职责,上前主动帮他整理。 将他写满了好看字体的宣纸一张张收叠起来,把他用过的砚台、镇纸和毛笔这些放在边上,等会丫鬟好拿去清洗 贾宝玉反被她挤在旁边。 他伸手将探春手臂间松散好看的淡黄色披帛摆正,然后抬头看着探春精致的侧脸,特别是她鲜嫩的小脸蛋,干干净净,不涂脂粉,此时还有些自然的酡红之色,显的更加可爱美好。 他几乎想也没想,便微微倾身,在她似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轻轻一吻。 探春显然一愣,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然后看着贾宝玉,兀自脸颊上飞起两朵红霞。 “二哥哥~” “这里交给丫鬟们收拾吧,我们去看看琏二嫂子好了没有。”贾宝玉却似觉得亲妹妹的小脸一口没什么,反而直接牵起她的手儿,往外面走。 探春觉得有些羞。虽然昨晚贾宝玉也亲过她一回,甚至她也亲过贾宝玉,但是,她总觉得,刚才的感觉,和昨晚不一样呢。 如此一想,再看贾宝玉毫无异色的脸,她只觉心跳的好快,强迫自己把这些情绪压下去,然后跟着贾宝玉,出了怡红院,往稻香村而去。 第269章 王熙凤将死? 马道婆被押送到顺天府之后,顺天府立马侦查审理,很快就找到京城内外几家同样被咒魇的受害府邸。手机端 于是,案情确定。 药王庙被封,马道婆被判菜市口斩首后焚尸,药王庙其余人由于不知情,全部遣散。 对于这个结果,荣国府显然是满意的。但是,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王熙凤的情况经过这么几天,一点不见好转!相反,随着她一次次的折腾,一次次的挨扎,整个人都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对此,贾家众人,包括贾宝玉都束手无策,那传说中能给通灵宝玉“开光”的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却是连鬼影子都没现过半个。 贾政、贾琏等人甚至都商议过着手准备后事了。 荣庆堂,贾母亲自去看了王熙凤回来,然后开始长吁短叹。 贾琏进来禀报:“老太太,太医们都已经看过了,只怕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老太太也不要过于伤心。老爷们已经商议了,下个月二十二正适合出殡” 这几日府里该想的法子都想过了,连太医都请了两拨,都说没法治。 贾宝玉还将他的通灵宝玉挂在王熙凤的床帐上,却还是没效,所以,贾政等人都以为救不活了。 生死皆是大事,提早准备总好一点。 谁知贾母一听,还不等贾琏说完,顿时大怒。 她一拍高榻,怒目圆睁,瞪着贾琏:“琏哥儿,我劝你也有些良心!你打量着她死了,你就能娶个更好的了 别做梦了,凤丫头虽然性子强一些,但是不论是模样儿,还是孝顺,还是家里的理事,都强过你十倍! 这些日子她病了,连我都去瞧了她两三回,你呢你跑哪儿去了 她是你的结发妻子啊,你就这么恨她,巴不得她早死” 贾琏吓的连忙跪下央求,说他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那晚确实被吓坏了。谁要是遇上他那样的情况,都会有心理阴影的! 都准备提枪上马了,忽然那女人就疯了,脸上露出鬼一样的表情。 他当时就吓软了。 之后王熙凤还提剑要杀他!好家伙,那可是明晃晃的铁剑呀,就这么在他身边比划了好几下,要不是他跑的快,只怕早就和丰儿一样,说不定比她还惨。 如此他哪儿还敢去瞧她鬼知道她会不会看见他突然就暴走。 况且还有一点,他第二日去了外宅处,被那美人儿撩拨,竟然半天举不起剑来,还是那美人含在嘴里好好哄着他才好了些 这笔账,他自然也要算在王熙凤的头上。 所以这几日,除了偷偷去瞄过王熙凤一次,就再没有去过。这就是贾母生怒的最主要原因。 只是贾琏并不像家宝玉一样可以将情绪收放自如,他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露了一半,贾母自然看得出来。 她怒道:“你就没良心吧,等她死了,我看你能不能找着一个比她更好的。” 旁边王夫人等连忙出言劝说,贾琏也是磕头请罪。 恰值贾宝玉回府,过来给贾母请安,这才解了贾琏的困境。 贾宝玉问道:“连王院判都没有办法么” 他早上亲自去太医院请了王院判,王院判当即答应上午会抽空来一趟。x 贾琏连忙道:“王院判本来说她得的是离魂之症,当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所致,应该以安抚为主,药石反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待听闻说是中了蛊咒,王院判叹了叹,说他也没法治这种病,让我们去找修行的高僧或者道长,或许有用,然后只开了两副药就去了。 宝兄弟你也知道,连清虚观的张道长都来看过了,他也没法,还有什么高人可以救她 所以” 贾宝玉听了,也觉得棘手。 确实该试的法子都试过了,难道这一世,王熙凤反而要因为他的到来英年早逝 想了想,对贾母道:“老祖宗放心,我再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总之,只要琏二嫂子一日还在,我们就要想办法治她。” 贾母道:“这才是正经话!琏儿,你出去告诉你们老爷,不许再准备什么,真要熬不过去,到时候再说不迟,别弄得人还没咽气,一家人都在咒她!” 贾琏自然连忙称是,然后贾宝玉拉了他一下,道:“一起去看看二嫂子吧。” “呃,好好好。”贾琏看着贾母的神色,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 只是两堂兄弟一出了荣庆堂,贾琏就开始磨蹭,最后道:“那个,我先去给老爷传老太太的话,今儿就不去瞧她了,宝兄弟你去吧。” 贾琏止步告辞。贾宝玉顿时皱眉,不过看他面有唏嘘,且隐有害怕之色,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琏二哥这几日就不要再出门太久了,免得老太太知道又生气。” “咳咳,知道了,二弟放心。” “嗯。” 贾宝玉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先去潇湘馆找了黛玉,黛玉本来不想去,只是贾宝玉再三邀她,她才答应,然后简单收拾一下随着贾宝玉往稻香村来。 此时平儿身上的伤势养的差不多了,只是丰儿还是躺在床上,幸好性命无碍了。x 与李灵道了辛苦,然后贾宝玉便牵着黛玉进了王熙凤的屋。 “二爷,林姑娘。” 屋里只有一个李纨的丫鬟,贾宝玉摆手让她不必多礼,就看向里面床榻上的王熙凤。 王熙凤自昨日起醒来也没力气行凶了,所以早将她身上的束缚除去,只是躺在榻上。 衣裳不可避免的凌乱,头发也显得有些脏兮兮的,面色憔悴,肤色青白,眼看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哪里有半点往日神仙妃子的张扬姿态 黛玉是善感之人,本不想来,就是不喜欢看这样的场面。 此时见了,不免有些落下泪来。 细想,王熙凤虽然爱言语上“欺负”她,但是对她其实是很不错的,比对三春姐妹都好。 贾宝玉本来沉着眉,听见她轻微的哭泣声,才转身给她抹去眼泪儿。 黛玉颤悠悠的道:“二哥哥,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她,把她救活好不好” 人之将死,其恶便会被缩小,其善会被无限放大。 黛玉真的不想王熙凤死。 “别的办法”贾宝玉也是幽幽一叹。 若是有别的办法,他早就试了,何用等到今日。 事发当晚,他其实一点不为王熙凤担心的,因为他知道这是有惊无险,会有神仙来救。 只是,那该死的两个鸟神仙怎么老是掉链子! 上次贾瑞的事也没来。 后来贾宝玉就寄希望在通灵宝玉上,因为他就只有这一件“神物”。 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那已经吊了三天的通灵宝玉,贾宝玉真想把它扯下来摔个稀巴烂。 没用的东西,枉我平时那么爱惜,关键时候一点用没有! 忽然,贾宝玉心念一动。 摔它个稀巴烂 按理说,通灵宝玉应该是摔不烂的,原著里贾宝玉那么对待它,都丝毫未损。 它可是女娲炼石补天仅剩下的一块废料! 按照这个名头,应该是很神奇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被女娲娘娘选去补天。 它现在失去神异的原因贾宝玉也知道,就是这货早已经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只顾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妙与污浊,而迷失了自我。 后世的红楼梦一书就是后人根据它的所见所闻所编撰而成石头记名字的由来。 如此想来,这块玉当是有灵的。 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能够以神通给它开光,以此来救王熙凤,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想办法给它“开开光” 贾宝玉眼中,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浮现。 “你在想什么” 黛玉俏声问道。 “有些想法,或许可以一试。” 贾宝玉自言自语。然后他就在黛玉疑惑的眼神中,爬到王熙凤的床上,取下那玉来。 第269章 王熙凤将死? 马道婆被押送到顺天府之后,顺天府立马侦查审理,很快就找到京城内外几家同样被咒魇的受害府邸。手机端 于是,案情确定。 药王庙被封,马道婆被判菜市口斩首后焚尸,药王庙其余人由于不知情,全部遣散。 对于这个结果,荣国府显然是满意的。但是,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王熙凤的情况经过这么几天,一点不见好转!相反,随着她一次次的折腾,一次次的挨扎,整个人都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对此,贾家众人,包括贾宝玉都束手无策,那传说中能给通灵宝玉“开光”的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却是连鬼影子都没现过半个。 贾政、贾琏等人甚至都商议过着手准备后事了。 荣庆堂,贾母亲自去看了王熙凤回来,然后开始长吁短叹。 贾琏进来禀报:“老太太,太医们都已经看过了,只怕就是这两日的事情了,老太太也不要过于伤心。老爷们已经商议了,下个月二十二正适合出殡” 这几日府里该想的法子都想过了,连太医都请了两拨,都说没法治。 贾宝玉还将他的通灵宝玉挂在王熙凤的床帐上,却还是没效,所以,贾政等人都以为救不活了。 生死皆是大事,提早准备总好一点。 谁知贾母一听,还不等贾琏说完,顿时大怒。 她一拍高榻,怒目圆睁,瞪着贾琏:“琏哥儿,我劝你也有些良心!你打量着她死了,你就能娶个更好的了 别做梦了,凤丫头虽然性子强一些,但是不论是模样儿,还是孝顺,还是家里的理事,都强过你十倍! 这些日子她病了,连我都去瞧了她两三回,你呢你跑哪儿去了 她是你的结发妻子啊,你就这么恨她,巴不得她早死” 贾琏吓的连忙跪下央求,说他没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那晚确实被吓坏了。谁要是遇上他那样的情况,都会有心理阴影的! 都准备提枪上马了,忽然那女人就疯了,脸上露出鬼一样的表情。 他当时就吓软了。 之后王熙凤还提剑要杀他!好家伙,那可是明晃晃的铁剑呀,就这么在他身边比划了好几下,要不是他跑的快,只怕早就和丰儿一样,说不定比她还惨。 如此他哪儿还敢去瞧她鬼知道她会不会看见他突然就暴走。 况且还有一点,他第二日去了外宅处,被那美人儿撩拨,竟然半天举不起剑来,还是那美人含在嘴里好好哄着他才好了些 这笔账,他自然也要算在王熙凤的头上。 所以这几日,除了偷偷去瞄过王熙凤一次,就再没有去过。这就是贾母生怒的最主要原因。 只是贾琏并不像家宝玉一样可以将情绪收放自如,他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表露了一半,贾母自然看得出来。 她怒道:“你就没良心吧,等她死了,我看你能不能找着一个比她更好的。” 旁边王夫人等连忙出言劝说,贾琏也是磕头请罪。 恰值贾宝玉回府,过来给贾母请安,这才解了贾琏的困境。 贾宝玉问道:“连王院判都没有办法么” 他早上亲自去太医院请了王院判,王院判当即答应上午会抽空来一趟。x 贾琏连忙道:“王院判本来说她得的是离魂之症,当是受到极大的惊吓所致,应该以安抚为主,药石反而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待听闻说是中了蛊咒,王院判叹了叹,说他也没法治这种病,让我们去找修行的高僧或者道长,或许有用,然后只开了两副药就去了。 宝兄弟你也知道,连清虚观的张道长都来看过了,他也没法,还有什么高人可以救她 所以” 贾宝玉听了,也觉得棘手。 确实该试的法子都试过了,难道这一世,王熙凤反而要因为他的到来英年早逝 想了想,对贾母道:“老祖宗放心,我再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别的法子。总之,只要琏二嫂子一日还在,我们就要想办法治她。” 贾母道:“这才是正经话!琏儿,你出去告诉你们老爷,不许再准备什么,真要熬不过去,到时候再说不迟,别弄得人还没咽气,一家人都在咒她!” 贾琏自然连忙称是,然后贾宝玉拉了他一下,道:“一起去看看二嫂子吧。” “呃,好好好。”贾琏看着贾母的神色,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 只是两堂兄弟一出了荣庆堂,贾琏就开始磨蹭,最后道:“那个,我先去给老爷传老太太的话,今儿就不去瞧她了,宝兄弟你去吧。” 贾琏止步告辞。贾宝玉顿时皱眉,不过看他面有唏嘘,且隐有害怕之色,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琏二哥这几日就不要再出门太久了,免得老太太知道又生气。” “咳咳,知道了,二弟放心。” “嗯。” 贾宝玉拱手一礼,然后转身大步而去。 先去潇湘馆找了黛玉,黛玉本来不想去,只是贾宝玉再三邀她,她才答应,然后简单收拾一下随着贾宝玉往稻香村来。 此时平儿身上的伤势养的差不多了,只是丰儿还是躺在床上,幸好性命无碍了。x 与李灵道了辛苦,然后贾宝玉便牵着黛玉进了王熙凤的屋。 “二爷,林姑娘。” 屋里只有一个李纨的丫鬟,贾宝玉摆手让她不必多礼,就看向里面床榻上的王熙凤。 王熙凤自昨日起醒来也没力气行凶了,所以早将她身上的束缚除去,只是躺在榻上。 衣裳不可避免的凌乱,头发也显得有些脏兮兮的,面色憔悴,肤色青白,眼看就是一个将死之人,哪里有半点往日神仙妃子的张扬姿态 黛玉是善感之人,本不想来,就是不喜欢看这样的场面。 此时见了,不免有些落下泪来。 细想,王熙凤虽然爱言语上“欺负”她,但是对她其实是很不错的,比对三春姐妹都好。 贾宝玉本来沉着眉,听见她轻微的哭泣声,才转身给她抹去眼泪儿。 黛玉颤悠悠的道:“二哥哥,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救她,把她救活好不好” 人之将死,其恶便会被缩小,其善会被无限放大。 黛玉真的不想王熙凤死。 “别的办法”贾宝玉也是幽幽一叹。 若是有别的办法,他早就试了,何用等到今日。 事发当晚,他其实一点不为王熙凤担心的,因为他知道这是有惊无险,会有神仙来救。 只是,那该死的两个鸟神仙怎么老是掉链子! 上次贾瑞的事也没来。 后来贾宝玉就寄希望在通灵宝玉上,因为他就只有这一件“神物”。 抬头看了一眼床榻上那已经吊了三天的通灵宝玉,贾宝玉真想把它扯下来摔个稀巴烂。 没用的东西,枉我平时那么爱惜,关键时候一点用没有! 忽然,贾宝玉心念一动。 摔它个稀巴烂 按理说,通灵宝玉应该是摔不烂的,原著里贾宝玉那么对待它,都丝毫未损。 它可是女娲炼石补天仅剩下的一块废料! 按照这个名头,应该是很神奇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被女娲娘娘选去补天。 它现在失去神异的原因贾宝玉也知道,就是这货早已经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只顾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美妙与污浊,而迷失了自我。 后世的红楼梦一书就是后人根据它的所见所闻所编撰而成石头记名字的由来。 如此想来,这块玉当是有灵的。 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能够以神通给它开光,以此来救王熙凤,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想办法给它“开开光” 贾宝玉眼中,一股若有所思的神情浮现。 “你在想什么” 黛玉俏声问道。 “有些想法,或许可以一试。” 贾宝玉自言自语。然后他就在黛玉疑惑的眼神中,爬到王熙凤的床上,取下那玉来。 第270章 没用的东西就该丢茅坑里 | | |  - -  黛玉见贾宝玉将通灵宝玉取下来,忙走过来瞧看贾宝玉要做什么。 贾宝玉只偏头瞧了她一眼,然后便回头凝视着掌中之物,忽把它举起,骂道:“没用的玩意儿,我要你何用?” 说着,往地上狠狠一掷。 小巧、晶莹剔透的通灵宝玉便如一块碎石一般,在屋里的地板与墙面之间弹了几个回合,然后寻着一个无人见的角落,滚进去了。 黛玉猛然捂着自己的嘴儿,惊吓莫名的看着贾宝玉。 他们都说这物什是贾宝玉的命根子,虽然这两年贾宝玉不摔了,但是她还没忘,当初刚进贾府时,贾母等人对于这块玉的重视程度。 便是如今,贾家众人对贾宝玉的玉也是重视的很,觉得贾宝玉的福气都是从上面来。 “别怕。” 贾宝玉轻轻揽住黛玉的肩头,安抚了她一下。 黛玉呆呆的点了一下头。 “怎么了?”一边李纨等人听见动响,过来瞧看。 黛玉赶在众人进来之前离开贾宝玉,然后似乎为了表示清白,毫不犹豫的把贾宝玉卖了:“二哥哥嫌他的玉没用,要把它砸了!” 众人大诧。 李纨道:“宝玉,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贾宝玉却不急于给她们解释,而是低着头,寻那玉跑哪儿去了。 丫鬟们见状也连忙找寻。 却是一个丫鬟看见,当先钻到地上捡了起来。 “给我!”李纨立马道。 那丫鬟本来要借此讨好一下贾宝玉,听了李纨的话,把伸出去的手又拿回来,递给李纨。 李纨接了,道:“宝玉,还道你完全长大了,怎么又开始拿这死物撒气起来?” 眼看就要挨说教,贾宝玉连忙道:“大嫂子误会了,我这是为了救二嫂子。” “救凤丫头?” 李纨,包括黛玉等人都表示不解。 贾宝玉看李纨轻易是不会交给他通灵宝玉,便长话短说的解释道:“那玉上不是说了嘛,可以除邪祟,所以它肯定是能救二嫂子。我这是在给它‘开光’,让它帮我救人!” “开光,何为开光?”黛玉好奇心重,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 “咳咳,就是给它通灵的意思。” 黛玉撇撇嘴,这么说大家就明白了嘛,何必弄出个那样奇怪的词。 黛玉明白了,李纨等人还持怀疑态度:“它真能救凤丫头?你又是从何处得到摔它就可以让它救人这个道理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但是为了二嫂子,值得一试。” 贾宝玉理所当然的道。 李纨却听出他就是瞎闹,立马道:“不行,这块玉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摔坏了,老太太、老爷太太那里你如何交代? 宝玉,快别胡闹。我知道你很担心凤丫头,但是人各有命,她若果真命中有此一劫,也是天命难违,强求不得。” 若是以前的贾宝玉听到这句话肯定嗤之以鼻,狗屁的命中注定、天命难违,可是如今他是对这种话持不否定也不承认的态度,只是认真道:“大嫂子,我是说真的,说不定真能救二嫂子回来,把它给我吧。放心,这玩意儿来头大得很,摔不坏的。” 说着伸手去拿。 李纨一个侧身,贾宝玉便没拿着,倒是在她香肩上的妇人披帛上薅了一把。 (披帛,就是古装剧中大家小姐挽在腰后和手臂间,有的还拖地的那种长长的、宽宽的带。装饰效果很强。) “不行,你要摔,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去摔,别在我这里,不然到时候真摔坏了我可吃罪不起。” 李纨的态度相当坚决。 贾母把贾宝玉当宝贝疙瘩,还包括这块玉,以前为了这块玉不好,连王熙凤都要吃挂落,何况是她。 贾宝玉无法,只得到:“好好,我不摔它了,我和它讲道理好不好?” 贾宝玉一脸无奈,只是他的话却将李纨等人一下子逗笑了。李纨顿时破了她长嫂的威严,掩嘴一笑,却忘了手中还有通灵宝玉,这一下,便将将亲到了通灵宝玉上面。 察觉那冰冰凉凉的感觉,李纨立马回神,这可是贾宝玉的贴身之物,她如何能狎亵?于是赶忙放下来。 好在那玉握着她掌中,旁人也看不见这等细微的动作。 只是,倒也不好再拘着玉不给贾宝玉,因作誓道:“真的不摔了?” “真不摔了。” 李纨这才放心,伸出手掌,摊开,露出里面的通灵宝玉来。 李纨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她的一双玉手,洁白如银,光滑无暇。虽不似黛玉等少女的鲜嫩,五根手指却也似水葱一般浑圆和纤长,当真是好一双养尊处优的美手。 他慢慢伸手,将上面的通灵宝玉拿起来。 许是少有与李纨亲近的机会,只是几个指尖轻轻碰到她的手心,贾宝玉都觉手上肌肤微麻,似两人之人有静电一般。 李纨待贾宝玉取回通灵宝玉之后便将素手缩回袖中,嘴里道:“好了,你得说话算话,不许摔它了。” 贾宝玉点点头,对她和黛玉道:“你们在这边等一会,我到隔壁去教育它!” 他说的认真,黛玉和李纨相视一笑,道:“你和那劳什子还有什么悄悄话,不能让我们听见不曾?” 贾宝玉回了一个扬扬眉头的搞怪的脸,然后又给了一个站在原地别动的表情,便攥着通灵宝玉往那边屋里去了。 到了小隔间,贾宝玉的神色却正了起来。 低头看着只是好看,没什么光彩的通灵宝玉,忽然威胁道:“我知道你小子老小子能听见我说话。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话,对你十分重要,你若是不听,后果自负。 两年时间了吧?我没有一天亏待过你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你都跟着我领略了,现在到了用你的时候,你却装孙子消极怠工? 你身上不是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吗?如今第一次用你你就失灵了,这不是骗子吗?你好歹也活了那么几万数不清的年岁了,能不能要点脸? 信不信我用锉刀把你身上那些字给挫了! ” 就在贾宝玉巴拉巴拉的说着这些恶毒的话之时,某不知名的空间之内,一个和贾宝玉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郎,睁着一双懵懂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镜像外面凶恶的贾宝玉,委屈的都快哭了。 它也不知道,它怎么就得罪这个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人了。 它本一块天地顽石,被女娲遗弃在大荒山无稽崖下,年深日久才逐渐有了粗浅的灵智。因为仰慕世上诸般热闹繁华,才央求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送它下世,体验红尘万般景象。 这些年跟着贾宝玉,在这昌明隆盛之邦、烟柳繁华之地、诗礼簪缨之族、温柔富贵之乡摸爬滚打,它确实沉迷,已经将身上那股灵性丢失了。 它也看见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美人了,也很为她觉得可惜。它隐约觉得自己能救她,可惜没人教它怎么做。 面对贾宝玉的责问,它很想回答说它不是骗子。可惜它既被带入俗世,便得遵守俗世的规则,它只是一个看客,既不能言,也不能幻化人形。 它不知道,若是在下世之前,只要它所在之处,一切邪祟皆不得近身,自然也就除去了,却无需什么方法。 俗世当中,贾宝玉自然也不知道通灵宝玉的内心独白,见自己说了半天,这玩意儿半分反应也没有,这下是真的恼了。 “好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是来领略这花花世界的吗?本少爷这就带你去领略一种极致的感觉!” 贾宝玉恼羞成怒的说了这句,然后自言自语道:“大观园里有几个茅棚,却只有北边林后有个又大又有料的茅坑,我这就把这玩意儿扔到那里面去,让它好好感受一下那种被五谷杂粮残留物紧致包裹的感觉,以及那种被余香熏染的快感! 嘿,这你可怪不得我,谁让你小子见死不救呢?!” 说干就干,贾宝玉拿起通灵宝玉就走出门。 第270章 没用的东西就该丢茅坑里 | | |  - -  黛玉见贾宝玉将通灵宝玉取下来,忙走过来瞧看贾宝玉要做什么。 贾宝玉只偏头瞧了她一眼,然后便回头凝视着掌中之物,忽把它举起,骂道:“没用的玩意儿,我要你何用?” 说着,往地上狠狠一掷。 小巧、晶莹剔透的通灵宝玉便如一块碎石一般,在屋里的地板与墙面之间弹了几个回合,然后寻着一个无人见的角落,滚进去了。 黛玉猛然捂着自己的嘴儿,惊吓莫名的看着贾宝玉。 他们都说这物什是贾宝玉的命根子,虽然这两年贾宝玉不摔了,但是她还没忘,当初刚进贾府时,贾母等人对于这块玉的重视程度。 便是如今,贾家众人对贾宝玉的玉也是重视的很,觉得贾宝玉的福气都是从上面来。 “别怕。” 贾宝玉轻轻揽住黛玉的肩头,安抚了她一下。 黛玉呆呆的点了一下头。 “怎么了?”一边李纨等人听见动响,过来瞧看。 黛玉赶在众人进来之前离开贾宝玉,然后似乎为了表示清白,毫不犹豫的把贾宝玉卖了:“二哥哥嫌他的玉没用,要把它砸了!” 众人大诧。 李纨道:“宝玉,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贾宝玉却不急于给她们解释,而是低着头,寻那玉跑哪儿去了。 丫鬟们见状也连忙找寻。 却是一个丫鬟看见,当先钻到地上捡了起来。 “给我!”李纨立马道。 那丫鬟本来要借此讨好一下贾宝玉,听了李纨的话,把伸出去的手又拿回来,递给李纨。 李纨接了,道:“宝玉,还道你完全长大了,怎么又开始拿这死物撒气起来?” 眼看就要挨说教,贾宝玉连忙道:“大嫂子误会了,我这是为了救二嫂子。” “救凤丫头?” 李纨,包括黛玉等人都表示不解。 贾宝玉看李纨轻易是不会交给他通灵宝玉,便长话短说的解释道:“那玉上不是说了嘛,可以除邪祟,所以它肯定是能救二嫂子。我这是在给它‘开光’,让它帮我救人!” “开光,何为开光?”黛玉好奇心重,闻言饶有兴致的问道。 “咳咳,就是给它通灵的意思。” 黛玉撇撇嘴,这么说大家就明白了嘛,何必弄出个那样奇怪的词。 黛玉明白了,李纨等人还持怀疑态度:“它真能救凤丫头?你又是从何处得到摔它就可以让它救人这个道理的?”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但是为了二嫂子,值得一试。” 贾宝玉理所当然的道。 李纨却听出他就是瞎闹,立马道:“不行,这块玉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摔坏了,老太太、老爷太太那里你如何交代? 宝玉,快别胡闹。我知道你很担心凤丫头,但是人各有命,她若果真命中有此一劫,也是天命难违,强求不得。” 若是以前的贾宝玉听到这句话肯定嗤之以鼻,狗屁的命中注定、天命难违,可是如今他是对这种话持不否定也不承认的态度,只是认真道:“大嫂子,我是说真的,说不定真能救二嫂子回来,把它给我吧。放心,这玩意儿来头大得很,摔不坏的。” 说着伸手去拿。 李纨一个侧身,贾宝玉便没拿着,倒是在她香肩上的妇人披帛上薅了一把。 (披帛,就是古装剧中大家小姐挽在腰后和手臂间,有的还拖地的那种长长的、宽宽的带。装饰效果很强。) “不行,你要摔,当着老太太、太太的面去摔,别在我这里,不然到时候真摔坏了我可吃罪不起。” 李纨的态度相当坚决。 贾母把贾宝玉当宝贝疙瘩,还包括这块玉,以前为了这块玉不好,连王熙凤都要吃挂落,何况是她。 贾宝玉无法,只得到:“好好,我不摔它了,我和它讲道理好不好?” 贾宝玉一脸无奈,只是他的话却将李纨等人一下子逗笑了。李纨顿时破了她长嫂的威严,掩嘴一笑,却忘了手中还有通灵宝玉,这一下,便将将亲到了通灵宝玉上面。 察觉那冰冰凉凉的感觉,李纨立马回神,这可是贾宝玉的贴身之物,她如何能狎亵?于是赶忙放下来。 好在那玉握着她掌中,旁人也看不见这等细微的动作。 只是,倒也不好再拘着玉不给贾宝玉,因作誓道:“真的不摔了?” “真不摔了。” 李纨这才放心,伸出手掌,摊开,露出里面的通灵宝玉来。 李纨不过二十三四岁左右,她的一双玉手,洁白如银,光滑无暇。虽不似黛玉等少女的鲜嫩,五根手指却也似水葱一般浑圆和纤长,当真是好一双养尊处优的美手。 他慢慢伸手,将上面的通灵宝玉拿起来。 许是少有与李纨亲近的机会,只是几个指尖轻轻碰到她的手心,贾宝玉都觉手上肌肤微麻,似两人之人有静电一般。 李纨待贾宝玉取回通灵宝玉之后便将素手缩回袖中,嘴里道:“好了,你得说话算话,不许摔它了。” 贾宝玉点点头,对她和黛玉道:“你们在这边等一会,我到隔壁去教育它!” 他说的认真,黛玉和李纨相视一笑,道:“你和那劳什子还有什么悄悄话,不能让我们听见不曾?” 贾宝玉回了一个扬扬眉头的搞怪的脸,然后又给了一个站在原地别动的表情,便攥着通灵宝玉往那边屋里去了。 到了小隔间,贾宝玉的神色却正了起来。 低头看着只是好看,没什么光彩的通灵宝玉,忽然威胁道:“我知道你小子老小子能听见我说话。你听好了,接下来我说的话,对你十分重要,你若是不听,后果自负。 两年时间了吧?我没有一天亏待过你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你都跟着我领略了,现在到了用你的时候,你却装孙子消极怠工? 你身上不是写着‘一除邪祟,二疗冤疾,三知祸福’吗?如今第一次用你你就失灵了,这不是骗子吗?你好歹也活了那么几万数不清的年岁了,能不能要点脸? 信不信我用锉刀把你身上那些字给挫了! ” 就在贾宝玉巴拉巴拉的说着这些恶毒的话之时,某不知名的空间之内,一个和贾宝玉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郎,睁着一双懵懂无辜的大眼睛,看着镜像外面凶恶的贾宝玉,委屈的都快哭了。 它也不知道,它怎么就得罪这个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的人了。 它本一块天地顽石,被女娲遗弃在大荒山无稽崖下,年深日久才逐渐有了粗浅的灵智。因为仰慕世上诸般热闹繁华,才央求渺渺真人和茫茫大士送它下世,体验红尘万般景象。 这些年跟着贾宝玉,在这昌明隆盛之邦、烟柳繁华之地、诗礼簪缨之族、温柔富贵之乡摸爬滚打,它确实沉迷,已经将身上那股灵性丢失了。 它也看见床榻上躺着的那个美人了,也很为她觉得可惜。它隐约觉得自己能救她,可惜没人教它怎么做。 面对贾宝玉的责问,它很想回答说它不是骗子。可惜它既被带入俗世,便得遵守俗世的规则,它只是一个看客,既不能言,也不能幻化人形。 它不知道,若是在下世之前,只要它所在之处,一切邪祟皆不得近身,自然也就除去了,却无需什么方法。 俗世当中,贾宝玉自然也不知道通灵宝玉的内心独白,见自己说了半天,这玩意儿半分反应也没有,这下是真的恼了。 “好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不是来领略这花花世界的吗?本少爷这就带你去领略一种极致的感觉!” 贾宝玉恼羞成怒的说了这句,然后自言自语道:“大观园里有几个茅棚,却只有北边林后有个又大又有料的茅坑,我这就把这玩意儿扔到那里面去,让它好好感受一下那种被五谷杂粮残留物紧致包裹的感觉,以及那种被余香熏染的快感! 嘿,这你可怪不得我,谁让你小子见死不救呢?!” 说干就干,贾宝玉拿起通灵宝玉就走出门。 第271章 醒 房门之外,李纨本i还不放心贾宝玉,怕他躲着又砸那块玉,所以走到房门后悄悄听了一会儿。 待发现他真的是在屋里和那玉“讲道理”,她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然后招呼着黛玉,坐在外面说话。 忽然贾宝玉面带不忿的出i,连忙问道:“你做什么去?” 贾宝玉本i也是为了威胁通灵宝玉,所以尽管大声说道:“我要把它扔到茅坑里去,让它沉寂在暗无天日的茅坑里,天长地久,生生不息!” 此话一出,李纨和黛玉等面上顿时不好了。 黛玉蹙着一双黛眉,狠狠的剜了贾宝玉一眼。 似乎在质询:你怎么能想出这么恶俗的法子i! 贾宝玉却不理她们,看了手中的通灵宝玉一眼,转身往外面去了,李纨想拦都i不及。 “快,你们几个还不去拦着他,素,你马上去太太屋里,告诉太太。” 李纨有点方,被一家子当做宝贝命根子的通灵宝玉要是真被贾宝玉扔到了茅坑里,她都不知道接下i会发生什么事! 贾宝玉当真想要把通灵宝玉扔到茅坑里去?那是不可能的! 再怎么说也是他嘴巴里含着出i的宝玉,要是真扔进去了,贾母等又命人打捞上i要他戴上,那多埋汰? 所以,他确实是在用自己能想到的不是办法的办法给通灵宝玉“开光”! 不管心中如何想,他面上却一副打定了主意的模样。 走出稻香村,正好看见一根竹竿倚在杏花树下,他想了想,拿了起i,想着等会就用这根杆子悬挂着它,把它好好吓唬一番,然后拿回去挂在王熙凤的床上。 若是此物当真有灵,应该不会愿意被扔在茅坑里吧? 他想着。 后面跟上i的李纨的两个丫鬟见贾宝玉居然举起了武器,以为贾宝玉要打她们,哪里还敢上i,只能躲在后面,一个劲儿的劝贾宝玉:使不得,使不得 “你们给我找一根长一点的细绳子过i。” 贾宝玉不理她们的叨叨,转身指着其中一个长得好些的丫鬟,吩咐道。 于是,在小丫鬟的被迫帮助下,很快通灵宝玉就被贾宝玉挂在了竹竿上。 贾宝玉自然又说了几句,“等会就把你这么泡进去”这样的话,一边就往北边树林后头去了。 王夫人的屋里,素飞跑进i,看到王夫人就叫道:“太太,太太快去看看,宝二爷嫌他的玉不能救琏二奶奶,赌气要把它丢到茅房里去!” 王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睁开眼睛问了句“什么?” “宝二爷的玉啊,宝二爷要把它扔到茅房里去。” 王夫人悚然一惊,手里的念珠都落在了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伴随着这声响,荣国府很快卷起一阵潮流,往园子里涌去。 大观园北面,李纨终究还是赶上了贾宝玉,她拦在贾宝玉跟前,娇怒道:“宝玉,不许胡闹!” “大嫂子,我真没胡闹,我是说到做到,一定要把它扔到茅坑里去,除非它像其身上写的那样,能救回i二嫂子,我就饶了它。” 虽然李纨娇怒的模样很是让他赏心悦目,但是为了给王熙凤夺i生的希望,他不得不逼一把这玩意儿。 人都是可以逼出i,相信这通灵的玉也能逼出i。 “你,你怎么这么!” 李纨形容不出i了,好歹贾宝玉也是大家公子呀,又是自己戴了十多年的玉,多少也有些感情了吧,怎么,怎么能丢到那种地方去!真的是李纨觉得无法言表自己现在的心情。 “你,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你做出这么胡闹的事,快把玉交给我,我先替你保管着。” 李纨作势上i抢。 贾宝玉哪里给她机会,又怕竹竿打着她,只能一边躲一边把竹竿往另一边甩。 过了半晌,发现李纨并非i抢竹竿,而是在他身上i摸索,贾宝玉一时间都在怀疑:好嫂子,你是i吃豆腐的吧? 玉明明在杆上啊,你到我身上摸什么? 等等,贾宝玉忽然回头,只见刚才还被他悬挂在竹竿上的通灵宝玉,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了,杆上,只有一根绳子孤零零的悬挂着。 “宝玉,再闹我生气了,快给我!” 李纨摸索了贾宝玉的两个袖子,又在他胸口找了找,都没找着,于是站在原地,生气的瞪着贾宝玉。 她是长嫂,家里的兄弟姐妹皆有教导、看护之责,这次还是贾母钦点她进园子照顾贾宝玉等人。所以,她才这么关心此事。 要是贾宝玉跑荣国府去扔玉,她就没那么在意的。 她有些好奇,贾宝玉身上能藏东西的就那么两三处地方,她都没找着,贾宝玉能把宝贝藏到哪里去呢? 慢慢的,她发现了贾宝玉的神色,终于意识到什么:“你把玉挂在杆上的?” “是呀,不知道怎么就不见了。” 贾宝玉有些讪讪道。 李纨顿时一惊,走到杆子边上,检查了一下绳子,还能看见上面的绳结,又见贾宝玉不像是说谎的样子,立马就道:“肯定是之前你走得急给挂在哪儿去了,快,你们快点去找,一定要把宝玉的玉找回i!” 李纨吩咐周围的丫鬟。 那些原本将贾宝玉围起i的丫鬟听了,立马便开始往回找玉。 贾宝玉嘴角抽抽,不应该啊,他就是怕等会通灵宝玉一不小心真的掉入坑里,绳子可是专门扎的很结实的,怎么会掉呢 稻香村内,经贾宝玉这么一闹,差不多所有人都追贾宝玉去了。 平儿却没去,她的伤还没完全痊愈,而且,她要留下i照顾王熙凤。 端了一碗稀粥走到王熙凤的榻边,看着王熙凤此时惨淡的模样,她心疼的忍不住落下泪i。 却忍着没哭,而是舀起i半勺粥,小心翼翼的喂入王熙凤的嘴里。 她和贾宝玉一样,不管别人怎么想,只要王熙凤一日没咽气,她就一日不会放弃。 所以,她就这么细心的做着喂食的工作,哪怕半勺粥要好半天才能喂下去。 随意一抬头之间,她愣了愣,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定睛看去,居然发现,一块晶莹鲜亮的宝玉,正静静的挂在床头,就是之前通灵宝玉悬挂的地方。 平儿心想:玉不是被宝二爷拿出去了吗? 她伸手去托过那玉i瞧,好歹不歹,居然正是贾宝玉身上的那块通灵宝玉! “这” 平儿丰美的嘴唇一张,发出一个不明所以的音节。 难道是宝二爷和大家开的一个玩笑,他不但没把玉拿出去,还早就挂回i了? 这么一想,平儿嘴角一笑,宝二爷越i越促狭了,瞧方才把大奶奶给吓的。 她想招过一个人i把真实情况去告诉李纨,却发现这屋里已经无人可派。 正在为是出去寻李纨还是留下i看着王熙凤这两者之间作取舍,忽闻一阵嘤咛之声。 她低头一瞧,居然是王熙凤醒了。 下意识的一躲,然后才想起王熙凤已经没有力气行凶了,这才停住。 果然,王熙凤虽醒,却没有张牙舞爪之态,嘴里呢喃着什么,平儿用心听,才听清楚: “水,水” 平儿立马放下粥碗,起身倒茶。 忽然一想:二奶奶前几次醒i都是胡言乱语,从i没说过要吃东西喝水,这次怎么? i不及细想,因为王熙凤一直念叨,她赶忙过去半扶起她i给她喂水,然后给她擦干净嘴角,又扶她躺下,并把茶杯放到一边。 “平儿~~” 一道虚弱至极的声音,却让她打了一个激灵! 猛然回头,只见,王熙凤此时居然睁开了眼睛,正直直的看着她。 眼中不像最开始那样全是鬼魅阴邪之色,有的,只有哀弱可怜。 “二奶奶!!” 平儿顿时伏过去,跪在床榻之下,紧紧抓住王熙凤的手,哭泣之音顿起。 虽然王熙凤伤了她,但她知道那不是她本意,她不怪她。相反,经过这么多日的照顾,时常听别人说王熙凤这一关熬不过去了,她真的怕,怕这一面,就是永诀! “她们呢?” “她们,她们都去”平儿说着,瞳孔一张,手上用力,抓的王熙凤一皱眉。 “二奶奶,你醒了?” 平儿大声惊问。 她口中的“醒”,并非苏醒的醒,而是清醒的醒。 王熙凤却没回答她的话,只是低声道:“我好饿,给我吃点东西” “好好好,我马上去,对了,粥,二奶奶喝粥吧。” 平儿随手端起方才放在旁边的粥碗。 王熙凤没反对,于是平儿便又将王熙凤靠起i,慢慢的为她喝粥,喂着喂着,她倒哭了。 “傻丫头” 王熙凤听得她的声音,似嘲笑道。 平儿却不在意,只是抽泣着:“太好了,你终于好了,太好了,我” 一时激动的竟说不出话i。 王熙凤看不到平儿的脸,她心下虽感动,却也无力回应,又吃了一口粥,然后道:“我现在没精神,有什么话,往后再说,我先睡会儿。” “好,好好” 平儿语无伦次,再次服侍着王熙凤睡下。 然后,王熙凤居然真的没一会就睡着了。 看着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平儿默不作声,但是她却知道,这次,不一样了! 悄声走出房间,到李灵的屋里看了看,果然她还在,便请她过i。 李灵闻言也很诧异,怎么会,明明 但她没说什么,跟着平儿i到王熙凤的屋里,给王熙凤搭了搭脉,然后一双秀丽的眉头便扬起。 “怎么样?我们奶奶是不是好了?” 李灵放下王熙凤的手腕,又看了看王熙凤的面色,探了探呼吸,最后点头,对平儿小声道:“虽然脉象还是很虚弱,但是我观她起色确实比之前好了一些,如此看i,怕是当真可能好转过i。” 平儿闻言,入听仙乐。若非怕吵醒王熙凤,她肯定会乐得出声。 连忙抹了一下眼泪,拉着李灵哀求道:“李姑娘,麻烦你在这里看着我们奶奶一会儿,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奶奶和宝二爷,免得她们担心。” “好。” 李灵点头应下。 第271章 醒 大观园北面,李纨院里的十多个丫鬟、三四个粗使婆子在她的带领下,开始慌忙的寻找贾宝玉丢掉的通灵宝玉。 以前那块玉就是摔一下,在荣国府都是一道地震,何况丢了? 要是找不回来,李纨都要吃挂落! 黛玉见李纨着急,也帮着找,不过她只是东一瞧,西一撇的找着。 对她来说,形象太重要了,她才不要像李纨那样提着裙子,亲自去薅杂草、枯枝呢。 回头看见贾宝玉这个正主居然不着急,她更不乐意了,走到贾宝玉身边:“你倒不怕它丢了?” 贾宝玉笑道:“我有一种直觉,它丢不了。” 黛玉一撇嘴,她以为贾宝玉是不喜欢那块玉,不在意丢不丢,所以道:“它丢了倒无妨,只是老太太知道了,又是一场闹!” “那就瞒着她呗。” 黛玉顿时不悦了。贾宝玉这样子,对比李纨的焦急,正应了那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你就不能仔细想想丢在哪儿了?这样她们也好找些。” 林妹妹发话,贾宝玉还是要认真听的,想了想指着旁边一棵树道:“我记得之前就在这儿,就是这棵树旁边,我还看见它吊在杆上。只是后面纨大嫂子来了,便没注意到它何时没了。” “如此说来就是在这一片地儿掉的” 黛玉说着,两道好看的黛眉往中间挤了挤。看着前面这块差不多地皮儿都快被翻起来的地儿,她觉得贾宝玉有可能在骗他。 李纨已经带着人往后面寻了,一边找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时不时抬眼看贾宝玉一下。 眼神,绝不是含情脉脉的那种 黛玉便趁李纨没留神,凑到贾宝玉的耳边,娇声戏谑道:“大嫂子看来对你怨念颇深,你最好祈求那物什能找着,否则,嘻嘻。” 贾宝玉闻言,捏了她脸一下,然后也看了李纨一眼。 唉,还是不要再刺激李纨了,本来就是寡妇,再成了怨妇就不好了。 于是他也开始埋头,朝着他觉得最可能丢玉的地方去找。 平儿轻举着袖子过来,本来面有喜色,却发现根本没有人理她,于是便道:“你们找什么呢?” 一婆子回她说贾宝玉的玉丢了。 平儿一愣,看了也在低头寻找的贾宝玉,咯咯一笑,道:“宝二爷越来越会做戏了,分明是他故意戏弄大家,还装作这么若有其事的样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抬头。连贾宝玉都望着她,有些好奇她怎么一反常态,突然这么高兴了? 难道是王熙凤已经咽气儿了,她彻底失去了一座大山的压迫,也不用再装作忠心的样子,所以才喜不自胜? 平儿却已经走到李纨的身边,笑着道:“大奶奶别听宝二爷的,他的玉根本没丢,早被他挂在二奶奶的床上,现在这是故意逗着大家玩呢。” 李纨找了半日没找着,正忧心如焚,听闻此言,立马大声反问:“真的?” “自然是真的,现在还在稻香村,挂在二奶奶的屋里呢!另外,我们奶奶” 李纨见平儿说的认真,没等她彻底把话说完,便海松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口道:“吓死我了,玉还在就好,这个宝玉!” 很是认真的瞪了贾宝玉一眼。 不怪她不信贾宝玉却信平儿。平儿是丫鬟,没胆量骗她,况且平儿素习稳重,也是众所周知的。 贾宝玉瞥了一眼把自己胸前拍得波涛起伏的李纨,然后便看向平儿。他分明把那玩意儿带出来了的啊 不过料想平儿不敢说谎,也不去和她理论,只是道:“你们奶奶怎么了?” 平儿方才话明显未说尽。 平儿笑回道:“我们奶奶好了。” “好了?” 众人一时摸不清楚平儿口中的好是指哪个方面,幸而平儿继续道:“真的呢,方才她都醒了,还和我说话,又要东西吃来着。 我已经请李姑娘看过了,她也说了,二奶奶的身子开始好转了,肯定会好起来的。” 平儿说着,脸上的喜色抑制不住,竟有些痴痴笑了起来,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贾宝玉一把牵起黛玉的手,道了一句“我们去瞧瞧”,然后就拉着黛玉大步下去。 身后李纨左右看了一眼,也道:“走吧,都回去。” 既然玉没丢,她们自然不会再留在这儿。 回到稻香村门口,第一眼就看见王夫人带着大批丫鬟仆妇赶过来,见面第一句就是质询众人:“玉呢?” 李纨这才后悔之前急慌慌的派人去叫王夫人,只怕一会儿连贾母也要惊动了。 但是事已至此也无法,看了平儿一眼,平儿自然毫不犹豫的说玉没丢,在屋里面。 于是众人一道进屋,王夫人还不知道王熙凤病情转好,只看到那床上依旧悬挂着的通灵宝玉,便将满脸阴郁之色散去。 然后自然是问及先前的事。 为了避免让李纨在王夫人面前落不是,贾宝玉主动道:“太太莫怪,原是我故意逗她们的,大嫂子却当真了,所以才惊扰了太太了。” 王夫人待要骂他两句,又因为是自己的宝贝儿子,而且如今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了,倒也不好再为这样的事责怪他,只是道:“老太太估计都知道了,这会儿只怕也要进园子了。你也太胡闹了一些,岂能用这样的方式玩笑,扰的大家不得安宁!” 贾宝玉自然是开始惯例飙好话,并说贾母若来了,他负责哄贾母开心。 如此王夫人才绽放了笑容。 一如李纨怕她生气,她也怕贾母生气。 然后,才知道王熙凤转好的事。 “竟真的好了?” 听了平儿的话,王夫人尚有疑虑,毕竟以前两日的情形来看,确实是将死之人了,否则贾政等也不会为她预备棺椁。 只是等从李灵口中得到印证,这才相信了一些。 于是众人出屋,到外间说话,并把丫鬟们赶出去,不让在屋里挤着,影响王熙凤。 一会之后,不但贾母来了,连宝钗、湘云、迎春、探春等人也闻讯赶来,带来了好大的动静。 当得知只是一场闹剧,贾母自然是将贾宝玉好一顿埋怨,然后在贾宝玉的几句话讨好之中,便就烟消云散了。 更是在得知王熙凤病情好转之后,高兴起来,连王夫人劝她回去歇息都不走,反而带着众人来到李纨的正屋,等着王熙凤再次醒来。 湘云的好奇心之重,在诸姐妹之中当属第一,之前在蘅芜苑找宝钗玩,没赶上正戏,此时就紧紧抓住贾宝玉和黛玉两个,究根问底。 之前的事可不算光彩和体面,因此贾宝玉不愿意和湘云细说,只是敷衍着。但是架不住有个林黛玉几乎全程跟着他。 见贾宝玉不想说,她还偏生来了兴致,当着贾宝玉的面,一边拿捏史湘云,让她好一顿哀求,一边才添油加醋的把贾宝玉之前的光辉事迹说出来。 黛玉说话本来就好听,而且不乏戏谑之色,直把刚才贾宝玉各种幼稚和可笑的行为绘声绘色的讲与湘云,连带着宝钗等人也听明白了。 于是湘云笑道:“宝哥哥你究竟怎么才能想出那样的法子,竟要把它丢到那种地方去,呵呵呵~ 不过,它后来是怎么回到二奶奶的屋里来的,难道它自己长脚了不成?” 湘云的问题,让黛玉都持怀疑之色。之前她随着李纨,差不多是跟着贾宝玉的,贾宝玉究竟是怎么把玉弄回去的?而且,她知道,之前贾宝玉应该是真的觉得丢玉了,那么,莫非真像云丫头说的那样,玉自个儿长脚跑回来的? 贾宝玉笑道:“云丫头真聪明,我故意使了个魔法,让它乖乖的跑回来了。” “切,我才不信。” 本来是怀疑的湘云等听贾宝玉这么一说,反倒去了疑惑。 探春道:“定然是二哥哥提前趁着林姐姐她们不注意就给挂回去了,然后故意带着她们出门,又闹出丢玉的事来吓唬她们。二哥哥真坏。” 探春此话一出,让众姐妹深以为然。 贾宝玉确实经常使坏,有时候连惜春都要欺骗、欺负,一点当哥哥的“端庄”都没有。 于是众姐妹便开始陆陆续续的发出对贾宝玉的声讨,你一嘴我一嘴,直把贾宝玉半年前干过的坏事都抖露出来了。 无法,贾宝玉只好躲到贾母的旁边寻求安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