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 第71章 正文 鬼魂的身份 这个人影出现在叶枫身后。 叶枫猛然回头,伴随着屋里疯老头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声,站在叶枫面前的这个人满脸死灰色,穿着一身青衫,冷冰冰的眼神盯着他,赫然是已死多时的顾青衣! 那眼神带着的冰冷像是死亡的气息,虽然叶枫明明知道眼前的绝不可能真的是顾青衣的鬼魂,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他当然不是顾青衣。叶枫刚刚从竹林中的草棚过来,在那里的棺材里,顾青衣布满尸斑的尸体还僵硬地躺在那里。眼前这个也不是鬼魂,月光下,他的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影,谁听说过鬼魂还会有影子的? 那么,这个人为什么要装扮成顾青衣的样子?深更半夜他怎么会从疯老头的小屋里走出来?这里原本守护的庄丁和捕快们为什么会消失了? 叶枫不知道,他只感觉到了危险。 平时一直跟随身边的卷云骑孙风和周雷在白天就已经被他派去武当求见李玄宗求证一些事,不在身边。 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赶车老头姜慕白去接应唐大他们了,也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两位义兄张胖子和解祯亮刚才从南院出来也各自忙各自的事,没跟他来竹林。即便他们俩在,一个仅仅长于轻功,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根本不会武功,自己身中奇毒不能动武,恐怕还是难逃对方的毒手。 叶枫忽然发现,选择今夜到这里来实在不是个好主意,现在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杀了自己,恐怕都没有人知道。 这个假顾青衣只怕脑子里也在想着同样的事,阴恻恻地看着叶枫,忽然说了句“你来得真不是时候。” 他一定是戴着面具,虽然他脸上没有表情,眼光里却带着一种残酷的笑意,他一定在冷笑。他的眼神和身上都散发出一种冷冷的感觉,杀气! 他朝前迈了一步,他身上的气势逼得叶枫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假顾青衣有些嘲讽地看着叶枫紧紧抓住刀柄的手,冷冷哼道“你还能用刀吗?” 叶枫想起身上的奇毒,不禁有些气馁,紧握的手有些松下来。 假顾青衣眼里的嘲讽之意更重,冷冷笑道“就算你父亲在这里也不见得是我的对手,何况一个中了毒的儿子?” 叶枫默然无语,忽然问道“你找到你要找的东西了吗?” 假顾青衣没想到,愣了一下“你知道我要找什么?” 叶枫摇摇头“现在还不知道,不过我大致猜到你是谁了。” 假顾青衣戴着面具的脸上还是什么也看不出来,声音里却充满了惊愕“哦?你说说看。” 叶枫飞快地整理着思绪,其实他脑子里只有一些零碎的想法,还不能完全认定眼前这个假顾青衣的身份。不过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量拖住时间,既然刚才那神秘的蒙面人能在黑袍人剑下救了自己,希望他追去不远就能够回头,他的出现目前是唯一的生机。 “你假扮死掉的顾青衣无非是希望在山庄里造成恐慌,一方面扰乱我们的调查,另一方面方便你在山庄里来去自如地找你想找的东西。” 假顾青衣眼光里带着笑意“不错。” 叶枫脑子转的飞快,此前发生的片段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嘴里却丝毫不停“可是顾青衣是武当知名剑客,本来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这五年来更是销声匿迹隐居在这里,见过他真面目的人本就不多,能熟悉他的容貌举止,甚至能骗过这五年里经常见他的林守成,这可不容易,所以你必定是顾青衣非常熟悉甚至很亲近的人。” 假顾青衣眼里渐渐没有了嘲讽的神色“哦?还有呢?” 叶枫继续说道“你一定还有个同伙,那晚在东院假扮顾青衣把我们引过去,然后一直潜伏在听涛楼左右的你才能有机会溜进去搜寻你要的东西。所以我们才能看见顾青衣的鬼魂在东院出现后又那么快地出现在听涛楼三楼的窗口。” 叶枫叹了口气“可惜你的这个同伙在东院满地的灰尘上不小心留下了两个脚印,这两个脚印出奇的小,绝不可能是顾青衣留下的,看来似乎很诡异,可是如果解释成女人裹足后的小脚,这个顾青衣是有人女扮男装的,就不难理解了。当时距离很远,就凭借一盏灯笼的光线,确实很容易瞒过去。” 他盯着假顾青衣的双眼,想必在那面具下的脸色也一定已经变了“听涛山庄自从顾青衣死后戒备森严,想必这个你的同伙能够来去自如,一定是个武功不错的女子。山庄里的女人本就不多,丫鬟下人们规矩很多,行动受到很大限制,所以最有可能是你同伙的就只有一个身份既高,行动可以不受限制,又身手不错的人。巧了,这里的庄主夫人既可以做到行动自由,又是名家之后。虽然她一直没有表现出身怀武功,可是她毕竟是武当双剑之一的柳青云的女儿,自小就在武当长大,所以就算身负上乘武功也并不奇怪。” 假顾青衣眼里嘲讽的神色早已不见了,显示出深深的震惊,叶枫知道自己猜的大致没错了。 其实叶枫之前也在心里把线索梳理过,但是仅仅只是一些零碎的怀疑而已,始终缺少证据,现在危急时刻他心里快速的把这些碎片串了起来,其实得出的结论连他自己也觉得惊讶。 现在面对这样紧张的时刻,他透过对方的震惊的眼神,反而肯定了自己的判断“虽然我还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动机,但是我肯定你就是那个和顾青衣从小一块儿在武当长大,对他的容貌举止最熟悉不过,而且是庄主夫人柳若无的父亲,你就是顾青衣的师兄,柳青云!” 假顾青衣,或者应该叫柳青云了,他眼中震惊的神色消失了,反而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和些许赞赏。自己如此煞费苦心精心设计的局,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沾沾自喜,却被眼前这个年轻人就凭着一些小小的蛛丝马迹就可以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不简单。 他甚至觉得有些遗憾,因为为了他的计划,为了他的理想,他眼下必须要杀掉这个聪明的年轻人。如果不死,这个年轻人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人物的,也许。 柳青云的手缓缓握住了腰间的剑。 第72章 正文 毒发 南院,书房。 夜已深了,柳若无这个时辰应该熄灯回卧房了,可是她还坐在书案前,就着烛光心不在焉地胡乱翻看着手里的一本书,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烛光中,她几乎完美的轮廓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可是眉梢之间带着几分忧虑之色,她在担心什么呢? 这时窗棂传来几声清脆的叩击之声,柳若无神色一振,赶忙起身到窗前打开了窗户。一条人影闪身从窗口进来,站在书案前,他穿着一件宽大的罩袍,帽子遮住了脸,正是早前在竹林小屋偷袭叶枫不成的黑袍人。 柳若无看来并不吃惊,应该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人。她关上窗户,款款地移步走到黑袍人面前,轻声问道:“出了什么事?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是出了点意外。”黑袍人叹了口气,抬手摘去罩帽,露出了瘦长的有些阴骘的脸,烛光下,这个人赫然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柳若无脸上带着关切的神色:“什么意外?” 常无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慢地把竹林小屋前刺杀叶枫失败和黑衣蒙面人交手的事说了一遍。柳若无听得惊心动魄,神色随着常无义的讲述而变化着:“叶枫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小屋门口?” 常无义摇摇头:“也许是赶巧了,他肯定不会事先就知道我们今晚去探竹林小屋的计划,否则他也不会一个人来。” 柳若无点点头,表示同意:“那么他认出你了吗?” 常无义想了一下:“那倒没有,不过以他的心思,迟早会想明白的。毕竟除了我,谁还能调走守卫竹林小屋的捕快和庄丁?加上他在调查顾青衣鬼魂的事,早晚都会妨碍到我们的计划,所以我才想干脆一劳永逸地杀了他,只是想不到会冒出这个蒙面人。” 柳若无皱起眉头:“你说这个蒙面人既会使大雷门的天雷掌,还会用唐门的天芒七星?” 常无义苦笑了一声,举起了藏在罩袍宽大袖子里的左手,此刻左手上斑斑血迹表明,他刚才快剑破七星的时候还是受伤了,天芒七星毕竟是天芒七星! 柳若无有些触目惊心:“这个人太可怕了,居然身兼两家绝技而我们丝毫不知道他是谁。看来在听涛山庄里除了我们知道的以外,还有我们不知道的神秘势力的存在。” 常无义皱着眉头:“身兼两家绝技,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柳若无问道:“谁?” 常无义边思索着边沉声说:“制造之前连环血案屠杀大雷门和唐家众多精英的那个神秘的灰衣人,不正是用天雷掌击杀大雷门人,用暗器干掉唐家的人吗?这么说来,这个灰衣人也应该是身兼两家绝技的了。” 柳若无不禁大奇道:“听说灰衣人不是已经证实是大雷门的叛徒雷惧了吗?而且他已经在华山之役中死了啊?” 常无义冷笑了一下:“雷惧才不是灰衣人呢,他不过是个为了私仇背叛了大雷门,帮助掩护了灰衣人的老头子,以他在大雷门的身份,行动受到很大限制,根本没有时间和自由去制造那么一连串的血案。真正的灰衣人还藏在后边呢。” 柳若无有些吃惊:“你怀疑这个蒙面人才是真正的灰衣人?” 常无义若有所思地道:“是啊。如果这个蒙面人就是灰衣人,他出现在听涛山庄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也是为了那三个死掉的剑客而来,莫非真的有人杀掉那三个人嫁祸给他?” 柳若无安慰他道:“好了,不管他又什么目的,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等我爹回来再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吧。” 常无义问道:“那叶枫怎么办?刺杀他失败,我的身份恐怕也很快会被看破的。” 柳若无淡淡一笑:“不必担心,也许此刻他已经倒在我爹的剑下了。” 她温柔地看着常无义,伸手轻轻握住他满是血迹的左手:“还是让我先给你包扎下伤口吧。” 常无义坐着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看着柳若无的眼神却忽然变了,变得有些狂乱,变得很炽热和野性,很大胆。 这时在竹林小屋门前,柳青云的手已经慢慢握紧了腰间的剑。 他的脸上戴着面具,完全看不出表情,可是一双眼死死盯着叶枫,剑还未出鞘,叶枫已经感觉逼人的气势牢牢压制着自己,几乎不能动弹,这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叶枫的手慢慢握住了刀柄。他知道自己身中奇毒,不能使用武功。他也知道对手是当今剑术名家,即便自己完全健康的时候也应该不是对手。但是现在没有别的退路了,他决定搏一搏,横竖是死,已经顾不了太多了。 柳青云眼光中带着一丝傲慢,一丝蔑视。眼前这个年轻人中毒的事情他早就知道,即使没有中毒,他也相信自己能轻松取他的性命。近年来他已经极少出剑,可是今晚却不得不出剑杀人,对手还是个身中奇毒,武功尽失的年轻人,他有些意兴萧索。 于是他拔剑,他全身逼人的气势忽然都不见了,都转移到了这把剑上,这把剑集中了他所有的力量,一旦出击就将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可是他没有出剑。他的气势忽然停滞了一下,他的身体似乎向一边侧了侧,像是想转身,看上去他忽然发觉了身后的什么情况,他已经顾不上面前的叶枫了。他身后是小屋,并没有人,会有什么呢? 好机会,叶枫想。这也许是唯一的机会了,他来不及多想柳青云为什么要转身,手里一紧,拔刀! 一道淡青色的刀光掠过,柳青云惊呼声里身形往一边急退,直退了十余步。月光下,柳青云身上的青衫肩头赫然一道血痕直至胸前,看来这一刀让他受伤不轻。 叶枫心头一喜,成功了,正想握刀上前紧跟着继续攻击,忽然感觉小腹一阵剧烈的刺痛,全身顿时无力,连刀都握不住了,脱手跌落地上。他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一口逆血从胸口直冲后头,一张口喷出了一口黑血。他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心想完了,看来是使用武功牵动了压制的毒性爆发出来,眼前还有个强敌,看来这次真没救了。 柳青云眼睛瞪着叶枫,眼光里充满了愤怒,惊疑还有不信,他已经二十年没有受过伤了,想不到今晚伤他的还是一个中了奇毒,武功尽失的年轻人。以自己的武功,纵使稍有分神,寻常高手想要伤到自己也是绝不可能的。但是刚才那一瞬间,自己居然没法挡住甚至闪开那一刀,他怒视着眼前这个口吐黑血,摇摇欲坠的年轻人,这是什么样的刀法?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转头看了一眼小屋的门口,那里面除了传出疯老头不知道内容的喃喃自语声外,什么也没有。可是刚才他站在那里,就在拔剑那一瞬间,分明感觉到背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有个高手在暗中窥视自己,要不然自己绝不可能有破绽让这个年轻人出刀的。现在这感觉消失了,难道是错觉? 柳青云收回目光,看着眼前已经无力抵抗的叶枫,他感觉到肩头到胸口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从伤口渗出浸透了青衫的半边身体,这伤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重,这让他愈加愤怒。今晚,这个年轻人突然的出现,他所知道的自己的身份的秘密,包括他居然还能重创了自己,无论哪一个原因,他都必须要死。 打定了主意,柳青云握紧手中剑,一步一步向叶枫慢慢逼近。 第73章 正文 唐柔 叶枫现在感觉头昏脑涨,两眼一阵阵地发黑,全身无力摇摇欲坠。他已经站不稳了,摇晃了一阵,还是跌坐在地上。他使劲地抬起头,努力保持着清醒,看着一步步逼近的柳青云。 柳青云尽量压抑着体内沸腾的愤怒,胸前的伤口火辣辣的疼痛让他怒火中烧,连手里的剑也不禁有些起来,他只有拼命压抑,他要杀掉眼前这个弄伤自己的年轻人,发泄满腔的愤怒。 可是这时候他又有了那种感觉,那种有高手在一旁窥视自己的感觉,一种危险的感觉。 他急忙抬头四望,冷冷的月光下,四周寂静无声,别说人,连个鬼影都没有。是错觉吗?他有些狐疑。 也许并不是柳青云的错觉,因为叶枫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在刚才他一抬头的瞬间,隐约看见小屋那黑黝黝的门洞里好像闪过一个人,依稀间那面目好像是那疯掉的老庄主林随风!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被锁在屋里的床榻上的吗?也许,是自己眼花了,叶枫想。 柳青云没有看到,他望了望四周什么也没有看见。伤口的阵阵疼痛让他心烦意乱,二十年没有受伤的经历几乎让他忘记了伤痛的感觉,也让他非常的自信,可是现在这个年轻人的刀不单单割伤了自己的身体,还伤害了这二十年来建立的自信,把它割了个粉碎。伤口的疼痛在提醒着自己,原来他柳青云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也会受伤,也会离死亡如此的近。 这感觉很不好,一想到这个就让他愤怒得几乎要。他用愤怒的眼光盯着眼前这个瘫倒在地上的年轻人,虽然他已经毒发,虽然他看上去比自己离死亡更加近,可是只有亲手杀掉他才能平息这一腔的愤怒,或者说这一腔对死亡的恐惧感。 柳青云抬起了手里紧握的长剑,剑尖直指地上的叶枫。 叶枫看见了那冰冷的剑尖闪烁的寒光,仿佛是看见了死亡。现在他全身无力根本站不起来,眼睁睁看着死亡在一步步逼近,却毫无办法。这次看来是真的无计可施了,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闭上眼等待来的不是死亡,而是一声清脆的娇叱声:“住手!” 叶枫扭头看去,从一边的竹林中掠过来一条身影,一身翠绿的短衫,不施粉黛,英姿飒爽,整个人透着一股清丽的气质,如同一朵绽放的小花。 这个身影他在华山见过,之后就一直魂牵梦萦,盼着能再次见到。想不到再次见到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场合。说来巧合,两次见她都是在自己生死关头,不同的是这次,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救。 这个身影就是唐大的堂妹,蜀中唐家最得唐老太太宠爱的小姐,唐柔! 叶枫看着她,好像看见一个瑰丽的梦,他的心噗通噗通地剧烈跳动着,快乐的感觉如同血液从里面喷涌出来流遍全身,一直到每根汗毛,中毒带来的身体不适的感觉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快乐。他就这么快乐地看着唐柔,忘记了眼前柳青云手里的长剑上还在闪着死亡的光芒。 唐柔看着瘫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叶枫,关切的问:“你怎么样?” 这话听在叶枫耳朵里如同仙乐一般,他几乎想要大声叫喊出来,她关心我,她居然关心我!这一瞬间他感觉是全天下最快乐的人,什么身中剧毒,什么强敌在侧,他全都忘了,只要能这么一直看着唐柔,生死他都全不放在心上。 他想要回答唐柔的话,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只能傻傻地看着唐柔,摇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唐柔转头看着柳青云,她当然不认识眼前这个戴着面具还带着伤的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他?” 柳青云也不认识唐柔,但是从她腰间的特制皮囊很容易看出她是蜀中唐门的人。 唐门的人是不好惹的,尤其是唐门的女人,唐门当家的唐老太太是出了名的护短,不论有理无理,尤其是对唐门的女人更是偏心。眼下的形势没必要多树强敌,所以柳青云说话还是比较客气的:“姑娘,这是我们的私人之间的事,请不要插手。” 唐柔柳眉一竖:“不行!他是唐大的朋友,就是我们唐家的朋友,有我在就不能让你动他!看你深更半夜一身鬼里鬼气的出现在这里,也不像什么好人。” 她忘了,深更半夜出现在这么荒僻之地的不止是面前的柳青云,还有她自己。 她的毫不客气的小姐脾气和多嘴让柳青云心里陡然烦躁起来,他胸前的伤很重,渐渐的让他越来越难以集中精神。他现在已经顾不上唐门不唐门的了,他必须要速战速决之后赶快回去疗伤,因为眼前这个看破他身份的年轻人必须得要死,所以他决定出手。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痴痴看着唐柔的叶枫,嘴唇动了动,低声喃喃地说了句什么,声音很低,唐柔没听清,问了句:“你说什么?” 就在唐柔一分神间,柳青云闪电般地动手了。他手里的长剑寒光一闪,一道剑气激得地上落叶飞起,直取叶枫的胸膛,他要一举击杀! 叶枫感觉到了剑气,就算他正傻傻地在看唐柔还是能感觉到死亡来袭的危险。可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勉强双手撑地,想要侧身避开,一动之下,双眼发黑,胸口一闷,张嘴一口黑血喷了出来。 叶枫感觉全身软软的,往后倒去,双眼发黑,金星乱冒,在他失去意识之前,耳边听到唐柔的呵斥声:“你敢!” 他眼前最后闪过的是一朵花,一朵闪烁着冷冷的金属光芒的美丽的花,唐花! 第74章 正文 棋局 ?唐大正在下棋。 他坐在桌前,手里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棋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深深皱着眉头望着棋盘的对手。 这个人六十上下,穿着很普通的蓝色布袍子,戴一方蓝布方帽,留着茂密的花白胡须,却修剪得很整齐,整个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整洁感觉。 他看着棋局中交缠争斗的黑白局势好半天,长叹了一声:“认识你十多年了,下棋就从来没赢过你。怎么说我也是比你年长许多,你就不能尊尊老,让着我点?” 唐大微笑着:“程老一生专研医术,程三思三个字名震天下。术业有专攻,下棋不过聊以消遣,何必把输赢放在心上?” 原来这个人竟然就是天下闻名的名医程三思。只见他摇晃着头:“唐大少你下棋诡计多端,黑白之间暗中布局,让对手一直感觉处在上风,猛冲猛打,不知不觉却坠入你的圈套,一败涂地。真可谓是棋者,诡道也。” 唐大笑道:“程老谬赞了。” 程三思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听说阴谋诡计不过是术,而非道。但凡道者,一定正气凛然,光明磊落,可不会屑于这种阴险手段。” 唐大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术也好,道也罢,不过是手段与目的的区别,只要目的是好的,为了成功谁会在意你用的是术还是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对付不同的人,当然需要不同的办法,不能一概而论。” 程三思有些语塞,把手里的一把棋子放回棋盒内,对唐大问道:“那么面对我们眼前的困境,你又有什么办法?” 唐大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 他们下棋的地方是一间客栈的大堂,奇怪的是大白天的除了他们两个人,平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客栈竟然看不到一个人走动。 客栈门前是条石板大街,两旁店铺林立,想来必是这镇子上最热闹的地方,今天也是家家关门闭户,街面上冷冷清清,透着一股萧索的寒意。 唐大站在门口饶有兴致地对着空空的大街左顾右盼,自得其乐。 程三思冷冷哼了一声:“从洛阳到嵩山,短短的路程我们走了三天居然没有走出百里。这一路不断遭到袭击,每天都会遭到两三波人的攻击,今天居然更是被困在这个镇子里,连客栈大门都出不去。虽然有你唐大少武功盖世,保得平安,只不过担心到嵩山的时候你那位锦衣卫叶公子有没有毒发身亡。” 唐大无可奈何地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一大早开始,不单这个客栈,好像整个镇子的人都消失了,现在外面半个人影都没有,对手可以埋伏在任何地方,我们一出去就是活靶子,倒不如据守在客栈里,他们一时反而不敢出现。” 程三思没好气地问:“到底是什么人在袭击我们?难道是冲着我老头子来的?” 唐大摇摇头:“恐怕不是冲着你来的。一路上袭击我们的人大都是河南河北一带的绿林巨盗,这些人平时打家劫舍,抢抢客商,劫劫镖队还可以,要对付我蜀中唐家恐怕还差得远,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我担心的是暗中指使他们的是三十六寨的人,那么他们背后那个人就会非常麻烦。” 程三思也听过绿林三十六寨的名号,不禁有些担心起来:“所以你在洛阳就让唐柔护着真儿和我们分头走?” 唐大点点头:“我担心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拖住我们去嵩山的脚步。在洛阳我就发现他们在跟踪我们,只是洛阳是繁华之地,他们不好下手,所以我希望由我们吸引住他们,让唐柔带着你女儿能先赶到嵩山。” 他话题一转,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女儿真真姑娘到底有你几成功力?她能不能应付得了那金蟾的毒?” 程三思嘿嘿一笑:“她六岁就跟着我学医,加上天资聪慧,十几年来不说学了我全部医术也有十之八九了。如果她也对付不了金蟾的毒,那就算我到了也没用,我也一定解不了。” 唐大看了一脸得意的程三思一眼,对他的话有些将信将疑。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就算学了不少医术,至少也欠缺火候吧,怎么能和专研医术几十年的天下名医相提并论。他感觉程三思在为女儿吹牛,他和程三思相识相交十几年,深知这个名满天下的名医远没有传说的那么古板严谨,反而有些小孩脾气,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样的性格,他看过了那么多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哪儿还会有热情和兴趣去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疾病和药物。 程三思念头一动,把话题又转了回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干坐在这里吧?我看你昨天放飞了几只鸽子,以你下棋的习惯每一招都留有后手,现在我们这种情况,想必你也有了应对之策了吧?” 其实程三思一直很好奇,他想不明白唐大既没带箱笼之类的行李,身上连个包袱都没有,他能把那好几只鸽子藏在哪儿呢?总不能也塞在他腰间那个皮囊里吧,再说也塞不下啊? 唐大笑了:“这你也发现了?没错,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只希望我的棋子能抢在他们忍不住落子前能到位,顺利的话应该很快了。” 程三思看上去略略有些放心了:“都说世事如棋局,你唐大少下棋我可是领教过的,没有九窍玲珑心的人怕是算计不过你的。” 唐大微微一笑,九窍玲珑心?绿林三十六寨背后这个神秘的总寨主风老爷子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没关系,为了应付他,自己已经请老姜叔前来了,有老姜叔在不拍他能掀起什么风浪。这局棋应该是赢定的。 想到老姜叔,唐大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不对,说不上来。他仔细想了想,忽然脸色就变了。此前老姜叔的飞鸽传书已经告诉了他唐玉失踪的消息,现在自己又把老姜叔调走了,那么在听涛山庄的叶枫身边还有谁能保护他?如果那个风老爷子的目标不是这里,而是出现在听涛山庄呢? 唐大感觉到了危险,自己可能犯下了大错,额头上竟然有冷汗浸出。叶枫有危险! 可是现在已经太迟了,为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想起了一句名言,一字落错满盘皆输。眼下这盘棋也许已经错了,只能错到底了。 他抬头望向嵩山方向的天空,心里默默祝祷,这个叶枫在华山时候就福大命大,但愿这次他也能福大命大。 第75章 正文 藏剑 ?程三思注意到了唐大脸色的变化,他心里感觉有些不安。认识了唐大十几年,他给人的感觉一直是成竹在胸,不慌不忙的,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变得如此焦虑,甚至还有一些惊惧。什么样的事情能让唐大变成这样? 他站起身来,也走到门口,把手放在唐大肩头,关切地问:“出了什么事?” 唐大苦笑了一下:“也许我犯下了一个大错误。” 程三思眉头一挑:“有多大?” 唐大的话语里透着深深的无奈:“足够大。” 程三思皱着眉:“比我们眼下的麻烦还要大?” 唐大没有回答,他在看着长街的尽头,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本来空无一人的长街出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大红色衣服的人。 这个人骑在一匹高大的马上,这匹马全身毛色纯白,鬃毛打理得十分漂亮,显得马非常神骏,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一个穿着小厮衣着的十七八岁的孩子牵着马走在前面,这个穿着大红衣服的人就满脸傲然地坐在马上,手里握着一把装饰精美的剑,剑鞘上大大小小满是各色宝石,尤其是剑柄上镶着好大一颗明珠,一看就知道所值不菲。 程三思皱着眉头:“这人穿的像个新郎官一样红彤彤的,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要是晚上一定以为是见鬼了。” 唐大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是鬼,但是他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有人变成鬼。” 程三思问道:“他是谁?” 唐大反问道:“你听过冷血十三杀没有?” 程三思点头:“当然,那是现今江湖上最厉害也最有名的十三个杀手。” 唐大叹道:“鲜衣怒马,明珠宝剑。这个人可能就是十三杀里的藏剑了。” 程三思的心开始沉了下去。 江湖中人都知道冷血十三杀,传说他们都是冷血无情,独来独往的职业杀手,而且他们从未失手过,一旦他们接下了谁的生意,谁就等于已经在阎王殿报到了。 传闻中他们每个人都有两句话形容他们的特点,鲜衣怒马,明珠宝剑,讲的就是十三杀中的藏剑了。 据说这藏剑本姓游,本来是当年赫赫有名的藏剑山庄游家的后人,当年藏剑山庄的创立者游龙生可是威震江湖的剑术名家。可惜后面几代都资质平平,又散尽家财收集天下名剑和古籍剑谱,最后终于没落,把全部收藏卖给了现在的听涛山庄后,消失在江湖上了。到了这一辈更是出了这么一个自号藏剑的杀手,真不知游龙生如果泉下有知,应当作何感想。 这时候藏剑已经到了客栈门口。他看起来没有要下马的意思,拒马而立,俯视着门口的唐大和程三思。他的态度非常傲慢,眼神里都是一种鄙夷的感觉:“你们认识我是谁吗?” 程三思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你不就是游家那个不争气的不肖子吗?当年你祖先游龙生创立藏剑山庄,侠名满天下,想不到今天他的子孙竟然会是个满身铜臭,满手血腥的杀手,真是时过境迁,人心不古啊。” 藏剑在马上笑嘻嘻的,一点没被他的话激怒,甚至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看两人的眼神如此冷漠,仿佛在看着两个死人。 程三思说完拍了拍唐大:“下面交给你了。救人是我所擅长,我可不会杀人,更不想莫名其妙地被人杀。” 说完他转身背负双手,径直走进客栈坐下,看来完全对唐大很放心。 藏剑用怪有趣的眼神看着唐大,唐大也是哭笑不得,你用尖酸刻薄的话先把对方激怒,然后打架的事情就交给我,这个程老头真是好盘算。 他无可奈何地对马上的藏剑笑了笑,藏剑居然也冲他笑了笑,看来丝毫没受到刚才程老头的话所影响。 唐大看着他手里的明珠宝剑:“好漂亮的剑。” 藏剑眼中已有得色:“拔出来更漂亮。” 唐大哼了一声:“拔出来看看。” 藏剑摇头:“剑不是用来拔给人看的。” 他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拔出来就要杀人!” 唐大微笑着:“你能杀得了我?” 藏剑没说话,抬眼看向客栈里面。唐大还没回头,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打算盘的声音。 程三思也听见了,他吃了一惊,客栈不是已经没人了吗?急忙回头一看,在柜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干瘦干瘦的老头,留着一撮山羊胡须,正埋头专心致志地打着算盘,看来像是客栈的掌柜在算账。 程三思和唐大的心里都是一沉,这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们背后,武功一定很高,何况,他们都知道,客栈的掌柜并不是他。 他就叫算盘,冷血十三杀里有句话叫“算珠一响,就见阎王”,讲的就是他。十三杀里的杀手,算盘! 唐大开始苦笑了,冷血十三杀虽然叫这么个名字,但是彼此之间都是不认识的,向来也是独来独往。今天居然有人一次请出了两位,看来对方倒是很看重自己。 藏剑慢悠悠地说:“你是唐大嘛,为了你十三杀也破天荒的两个人联合动手,你觉得能不能杀你?” 唐大摇头:“不能。” 藏剑有些奇怪了:“为什么?” 唐大还在微笑:“因为我是唐家的大少爷,我叫唐大。” 他的笑容充满了自信,让藏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然后唐大转头看向长街的尽头,藏剑一愣,然后他就看见空旷长街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挑着一挑菜的卖菜的女人。 第76章 正文 卖人头的农妇 ?这个妇人人穿着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腰间系着条花布围裙,头上包着一块粗布头巾。她看上去有四十多岁了,身材都有些臃肿了,却走得很平稳。脸有些黝黑,是那种长期在太阳下干活的嗮黑,黑里透着种充满活力的红润。 她肩头担着条扁担,扁担两头各挑着一大筐蔬菜,沉甸甸的看上去有好几十斤,随着她的走动扁担很有节奏地一颤一颤,看上去这分明就是个普通的卖菜农妇。 藏剑皱了皱眉。 他知道仅仅在这条长街的两头,就埋伏着好几十个绿林三十六寨的高手,这么一个普通农妇是怎么走过来的? 农妇挑着两筐菜越走越近,已经能听见她嘴里的唠叨声:“今天这镇上人怎么都不见了?” 藏剑看了眼唐大,唐大低着头,好像根本没看见走过来的农妇,这胸有成竹的态度让藏剑心里感到不安,这一定不是个普通的卖菜农妇。 农妇在他狐疑的眼光里沿着长街一路走了过来,一抬头就看见了骑着高头大马立在客栈门前的藏剑。她赔着笑脸问道:“大爷要不要卖菜?今天这镇上的人也不知道怎么的全不见了,好好的两筐菜没人买真是可惜了。” 藏剑看着她,她微笑着,眼神里没有一丝的慌乱,这笑容有些眼熟,像是,像是一旁胸有成竹的唐大! 藏剑的心里有一丝不安,声音听上去有些迟疑:“你卖的是什么菜?” 农妇答道:“新鲜的大白菜,早上刚在自家园子里割的,你看看。”她拿起筐里的一颗大白菜,拍打着嫩白的菜杆和翠绿的菜叶:“看看,多新鲜。” 藏剑一看她的菜筐,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农妇拿起了上面的白菜,却露出了白菜下面盖着的东西,那是一张扭曲的脸,满是恐怖的表情,绝望的眼睛正瞪着藏剑,人头! 藏剑的声音有些变了:“这白菜下面是什么?” 农妇想也没想:“是瓜!你也要看看?” 藏剑瞳孔在收缩:“什么瓜?” 农妇还是微笑着,一把把地上的两筐菜掀翻,里面的东西倒落出来,除了大白菜,咕噜噜滚出了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 藏剑看了一眼,他认识他们,他们就是守在长街两头的绿林三十六寨的人,看来他们已经没有活口了。 农妇爽朗地笑着:“就是这些傻瓜,凭他们也敢和唐门为敌,不是傻瓜是什么?” 她手里还捧着那颗新鲜的大白菜,转向马上的藏剑:“大爷你要卖几个瓜吗?” 藏剑没说话,看着满地滚动的血淋淋的人头,他感觉胃好像被人一把抓住,要拼命压抑住想呕吐的感觉。这个农妇一定不是一个人,看来唐大早有安排,不单绿林三十六寨的人死光了,恐怕现在这里也已经被包围了。 客栈里的算珠拨动的声音忽然停了,一直埋头算账的算盘抬起了头,他看着坐在大堂里的程三思,阴恻恻地说:“你们不要乱来,一动他就先死。” 唐大还在微笑着,他面对着藏剑连头也没回:“你可以试试看。” 算盘脸色一沉,却不敢轻举妄动,他的神色有些迟疑,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面对的可是胸有成竹的唐家大少爷。 藏剑沉着脸,手放在了明珠宝剑的剑柄上,全身显出一种必杀的气势,双眼盯着面前的唐大,随时可能拔剑,那必然是他倾尽全力最惊人的一击! 剑拔出了鞘。 就在他拔剑的瞬间,农妇手里的大白菜忽然碎了。 片片菜叶碎片裹着藏在里面不知有多少的暗器,一起席卷向马上的藏剑。藏剑躲无可躲,哼了一声就摔下了马,身上插满了各种暗器,还有菜叶。 就在他毙命的一刻,忽然一道剑光闪过,直刺唐大的咽喉,居然动手的是那个一直牵着马的十七八岁的小厮!好快的剑,好毒的剑! 唐大没有惊慌,他还在微笑,他的手微微动了动,剑光就消失了。 因为用剑的人已经倒了下去,他胸前插着一把钢针,背后居然还中了三枚钢镖正中要穴。两人面对面站着,居然能打出钢镖击中背后,而且认穴如此之准,这时何等诡异的手法! 这时客栈里的算盘也动了。 他长身而起,直扑向程三思。他盘算好了,现在的局势已经变了,唐大已经占了上风。门口的一击无论是否得手,唐大一定没有余力顾及客栈里的情况,只要自己能控制住程三思,有人质在手,就有机会能逃掉。 要抓住一个不懂武功的老头子,有什么难的?他充满了信心,已经盘算好了,他算盘一向算得很准。 可是他抬头看见程三思居然一点不慌乱,好整以暇地坐在原地看着自己,居然还在微笑,他的心猛地一震,不对,他有一种猎物掉进陷阱前的感觉,危险的感觉。 就在这时,柜台后面的屏风忽然裂了,变成了两半,一条人影穿了出来,带着一股炙热的令人绝望的气,直向自己后背袭来,剑气! 算盘大叫了一声,身形忽然折向而上,直扑向房顶,把屋顶撞破了一个大窟窿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地的瓦砾和一滩鲜血。 再看屏风后出来的人,一身普通的布衣,花白的须发,一副慵懒的神情,怀里抱着个长形包裹,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糟老头子,丝毫看不出刚刚出过那气势惊人的一剑。 这人正是掩日名剑姜老头姜慕白。 他慢慢地踱步走到程三思旁边坐下,好像根本不关心其他的一切。 程三思扭头上下打量着他,一指房顶的大窟窿:“跑了。” 姜老头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看见了。” 程三思奇怪道:“你还有闲情坐下来,你不追?” 姜老头头也不抬,端起桌上一杯茶啜了一口:“被掩日剑气击中的人跑不了的,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程三思不说话了,只是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姜老头也不理他,低头喝着自己的茶。 第77章 正文 唐八婶 ?都结束了。 所有的攻击才刚一开始就结束了。 唐大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叹了口气,他还没有断气。他没有断气是因为唐大的暗器上没有喂毒药,虽然唐门弟子对于用毒都很精通,但是真正的唐门高手其实都是不屑于用毒的。 此刻他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唐大,满眼的不相信。他喉咙里咯咯作响,拼命挤出一句话:“你怎么知道,我才是藏剑?” 唐大看着他,眼里满是怜惜的神情:“从刚开始我就知道了。” 他看这个垂死的孩子还不太明白,继续说下去:“你的计策本来很好,找了个人在马上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自己躲在暗处。但是马上的这个人太过高调了,气势太盛,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谁。你这几年从无失手,杀的人里面有好几个都是武功大大高于你的人,如果马上的人真的就是藏剑的话,恐怕早就死了。所以我断定他不过是个吸引注意的幌子,绝不是真正的藏剑。” 藏剑无语,他没想到自己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有如此大的破绽。 唐大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还有就是,你毕竟还是游家的人。刚才程老说的尖酸刻薄的话,骑在马上的这个人听了毫无反应,而你却全身震了一下,所以我断定你才是游家的后人,是最危险的杀招,是真正的藏剑,是藏在暗处的那把杀人剑。” 藏剑眼神黯淡了下来,有些不可置信地喃喃道:“我不该来杀你的,你太可怕了。” 唐大没有说话,一直坐在客栈里喝茶的姜老头突然开口了:“剑法在于诚,在于心中的一股气,一股顶天立地的正气,所以才能做到无坚不摧。你一上来就使的阴谋诡计,心气先就矮了三分,没有了气势,再强的剑法也落了下乘。不明白剑的精义,你的小聪明只会让你更加的失败。” 听了这话,藏剑黯淡的双眼忽然闪出光芒,他仿佛被当头棒喝一般:“不错,不错,剑法既然已落下乘,岂能不败?”他一抬头急切地问道:“你是何人?” 姜老头看着手里捧着的茶碗,头也没抬:“泰山之巅,名剑掩日!” 藏剑听了身体一颤:“原来是你。”他长长地叹气:“为什么我没早点遇见你?为什么没早点听见这些话?为什么” 他眼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了下去,身体瘫软了下去,他死了。 唐大叹息道:“他才这么年轻,以他的剑法本来应该有一翻作为的。真可惜,他走错了路。” 姜老头摇摇头:“至少他最后还是明白了剑的奥义,死得并不糊涂。” 程三思斜着眼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些怪玄乎的东西,所谓的奥义,你自己真的明白?” 姜老头怪眼一翻:“我要都能明白了,还用得着练剑吗?” 两个老头对视着,忽而都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空无一人的长街上忽然出现了几条人影,他们迅速奔到那农妇身前一施礼。农妇一挥手,他们就开始麻利地打扫着地上的尸首和散落一地的大白菜还有血淋淋的人头。 农妇却走进客栈,来到唐大面前一躬身:“大少爷。” 唐大一摆手:“八婶不用多礼,今天多亏了你们来得及时。” 农妇恭恭敬敬地答道:“属下接到传书,立即带领洛阳分堂的弟兄们赶来,幸而没有耽误。” 八婶?一旁坐着的程三思吃了一惊:“你是唐八妹?你是唐飞红?” 农妇微笑着转身面向程三思:“程老你好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才二十年不见,你就认不出来了?” 程三思的表情好像刚吃了个苍蝇。二十年前他在蜀中唐门见到唐飞红的时候,她不过二十多岁,正是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现在面前的却分明是个饱经生活沧桑,粗手大脚的臃肿农妇,这换成谁能相信啊? 他只有苦笑着:“想当年你可是风姿绰约的翩翩丽人,最受唐老太太宠爱的唐八妹。只可惜后来听说拒绝了唐家安排好的婚事,执意下嫁给了洛阳的一个种菜的,如今这般也无怪我认不出来了。” 旁边的姜老头哼了一声:“人家姓蔡,可不见得真是个种菜的。” 洛阳蔡家,本就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武林世家,不过素来行事低调,少在江湖走动。传说中洛阳附近的所有米面蔬菜生意都是蔡家垄断,在这一带蔡家的影响力无以伦比。 这一代当家蔡担山更传说是天生神力,少年时行走江湖与蜀中唐家唐八妹相识相恋,最后唐八妹拒绝了家族联姻,下嫁蔡家,也算是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唐飞红看了看自己臃肿的身材,叹了口气:“当年太任性,听不进旁人之言,乃至于此,到如今唐八妹已经成了唐八婶,还只是唐门一个小小的分堂堂主。” 唐大打住了话头:“不论如何,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可亲的八婶。” 唐飞红笑笑,不再言语。程三思自知失言,坐在一旁也是默然无语。 唐大转头正色对姜老头说:“姜叔,恐怕我们要立即启程前往嵩山,迟了恐怕会有变故。” 姜老头眉头一皱:“你是怕风老爷子?” 唐大点头道:“我本来担心他会亲自来堵截我们,所以才飞鸽传书请您前来,可是他们居然不惜重金请了冷血十三杀中的两个出面,就说明他是不会来了。既然他的目标不在这里,我担心他这是调虎离山,他真正的目标可能是” 他没有说下去,姜老头已经懂了,他的脸色也变得忧虑起来。 唐大转身对唐飞红吩咐道:“八婶你安排几个人留下善后,其余的和我们一同出发,去嵩山的路上,只怕也不太平。”唐飞红躬身领命。 唐大叹了口气,有些喃喃地念道:“但愿天佑其人,能撑到我们赶去,一定要撑住啊!” 第78章 正文 程念真 ?叶枫醒来的时候,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在昏迷中,他脑海里一幕一幕地闪过的都是一张张脸孔,有父亲带着慈爱的面容,有师父那一直高傲冷峻的面容,有结义兄弟阳光般的面容,有唐大带着温暖的感觉的面容,有唐柔那难忘的俏丽的面容,甚至有躺在棺材里的和站在他面前的顾青衣那死灰色的可怖的面容,而最后反复在他面前出现的,居然是在他和柳青云对峙时,小屋那黑洞洞的门洞里一闪而过的那张脸,带着狞笑的,疯掉的林随风的脸! 于是他就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他就看见了一张年轻的女孩儿的面容。 这张脸不是唐柔,她的五官显得很精致,脸盘比较圆润,不像唐柔的瓜子脸。她身材娇小,整个给人的感觉透出一种清秀和文静。此刻她就看着自己,四目相对,她眼底透出些许疲倦之意。 叶枫轻轻的开口,似乎不愿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姑娘你是谁?我怎么在这里?” 这女孩儿收回了目光,有些欣慰地一笑:“你总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了。我叫程念真,我爹是程三思。” 叶枫哦了一声,原来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他问道:“程神医他们已经到了?” 程念真摇摇头:“我们自打从洛阳出来一路都受到监视和袭击,所以唐大哥保护我爹留下和他们周旋,让我和唐柔姐姐先行赶来,想不到你还是毒发了。” 唐柔?毒发?叶枫脑子里拼命地回想着昏迷之前的情景,他依稀记得在自己快被柳青云杀死的时候,看见了唐柔,还看见了唐花的光芒。 程念真看他冥思苦想的样子,轻声道:“幸好唐柔姐姐及时赶到,放出唐花打退了想杀你的人,才把毒发昏迷的你救了回来。唐大哥不是叮嘱了你不可使用武功吗?你怎么还深更半夜一个人乱跑去了后院竹林?” 对了,在竹林小屋想杀他的是柳青云!叶枫记起了昏迷前的事情,精神为之一振,双手一撑想要起身,却觉得全身发软,竟然坐不起来。 程念真连忙止住他:“别动,你现在刚刚醒过来,需要好好休息。你可知道你在鬼门关已经打了个转了。” 叶枫奇道:“我为什么一点劲也没有?我的毒已经解了吗?” 程念真默然半晌,幽幽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这三天我试过了所有方法,甚至连我爹珍藏的万毒丹也试了,但是你中的毒太过奇特,毒性怪异,连万毒丹也不能解。” 叶枫心里一沉,他听说过万毒丹,那是程三思毕多年心血,采集多种珍稀药物所制,据说可解天下所有奇毒,不过数量极为稀少,是紧要关头的救命金丹。想不到自己中的金蟾之毒竟然连这救命金丹也不管用了,当下有些沮丧:“莫非我还是难逃一死?” 程念真道:“也不尽然。天下之毒其毒性或阳刚猛烈,或阴柔绵长,而你中的毒却非常奇特,阴阳并济,毒性兼蓄又自相冲克,所以难解。我用药物抑制其阳性,再用针灸推拿之术使其发散全身,缓其阴性。现在你性命已经是保住了,只不过” 叶枫听说性命无虞,正是一喜,急问道:“只不过什么?” 程念真叹道:“因为毒血遍行全身,所以你不但如今全身无力,今生恐怕也是如此。今后日常行走当无问题,只不过说到力气可能还不及一个寻常农夫,更不用说武功什么的了。” 叶枫犹如挨了当头一棒,面如死灰,全身簌簌而抖。一个习武之人如今武功全失,还不及一个庄稼汉,这对他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程念真看他反应,心下难过,低头道:“对不起。” 叶枫看着带着疲态的程念真,想来昏迷的这三天她必定也是竭尽心力,想尽办法地医治自己,对于毫不相识的自己,能到如此地步,自己还有什么好怨恨的呢? 半晌他长叹一声:“这怎么能怪姑娘?程姑娘与我素昧平生,居然肯拿出珍藏的万毒丹为我医治,足见已经尽力了。我中了这等奇毒,能留得性命已是意外之喜,至于失去武功,乃是命数,怨不得别人。” 程念真听他这么说,心里益发难过,垂首无语。 叶枫抖擞了下精神,抬眼看去,屋里除了他和程念真之外再无旁人,不禁奇道:“程姑娘,不知唐柔姑娘和我义兄他们现在何处?” 程念真道:“他们一直守在屋里,到今日早上林庄主派人来请,说是有命案,他们都一起去了。” 命案?叶枫心里暗暗感叹,看来这听涛山庄真是不得清净了。当下问道:“死的是谁?” 程念真看来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略想了想才答道:“听他们说死的是个在这里作客的少年公子,好像叫什么慕容文才。” 慕容文才!叶枫心里大吃一惊。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也没见过他的身手,但是身为当代慕容世家族长的独子,能代表姑苏慕容世家前来,这个慕容文才想必不是泛泛之辈,竟然也死在听涛山庄,不由人不心惊。 他的死会不会和想杀自己的柳青云有关呢?叶枫心里略一盘算,对程念真道:“烦请姑娘吩咐下人去请林庄主前来,我有极重要的话要和他商谈。” 程念真答应一声,起身出门去了。 叶枫努力坐起身,有些头晕眼花,眼前金星乱冒。他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转头看见床头方桌上放着笔墨,还有几张纸,依稀画着什么,于是随手拿起来。只见纸上画着一个黑影,形状就像一条盘旋翻腾的龙,感觉好眼熟。 想了半天,他忽然记起来了,这个印记在华山秘窟之中见过,就在大厅里那个高大威猛的岩石雕像手中的那把长刀之上,刀身上就刻着这个印记。 叶枫皱起了眉头,难道程念真也去过华山?秘窟是华山禁地,她之前不可能进去过。那么她是从哪儿见到这个印记的? 第79章 正文 背上的龙纹 ?正看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程念真走了进来。 叶枫随口问道:“程姑娘你以前去过华山?” 程念真一愣:“没有啊。” 叶枫感觉奇怪了,一举手里那张画有龙纹的纸张:“那你是在哪里看到这个龙形图案的?” 程念真的表情看起来比他更加觉得奇怪:“你是说这图案你在华山见过?” 叶枫点点头:“对啊,这个图案我在华山一个秘窟之中的一尊巨大石雕之上见过,程姑娘既然没去过又是在哪里见到的?” 程念真的表情如同见鬼一般:“你难道不知道这个图案就在你自己的背上?” 现在轮到叶枫的表情如同见鬼了:“什么?在我背上?” 程念真的表情很严肃:“没错,我给你行针渡穴之时,解开你的衣服,这个龙形的图案就在你的后背之上,不会错的。” 叶枫伸手就要解衣服:“我的后背?现在还在吗?” 程念真伸手止住了他:“最奇怪的就在于此,在我给你行针两次,你性命无虞之后,我发现这个印记开始变淡,现在已经消失了。” 叶枫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后背上竟然出现了和华山秘窟之中一模一样的印记,还莫名其妙地消失了?这也太鬼扯了。 程念真的表情更加严肃:“我检查过了,你的体质与普通人有所不同。当你毒发昏迷,性命有危险之时,你的脉象却出乎意料的变强,显示出极强的生命力。你的血液流速也变成是正常人的好几倍,你背上的印记极有可能是背部的皮下血管破裂出血形成的。” 叶枫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血液流速,什么皮下血管?怎么这些东西从来没听说过?” 程念真一脸的认真:“这些是我爹收藏的一部医书里记载的东西,不要说你,当世著名的医者也没几个真正明白的。记载中提到这是一种遗传性的血液病,非常的罕见,致使你的背上的皮下血管出现了异常,一旦血液流动加速,就会破裂出血,造成这龙形的图案。” 叶枫更加糊涂了:“程姑娘你能说得简单一些么?” 程念真看着叶枫有些无可奈何地说:“简单地说就是你背上的淤青。” 这个叶枫是知道的:“可是淤青会这么快消散吗?” 程念真看上去好像也很纳闷:“就在你的毒素受到控制,生命无虞之后,你的脉象恢复了正常,背上的印记也在几个时辰之内就消退了,这确实很奇怪。但是在我看来,这些不像是你所中的这种毒素的影响,甚至不像是一种病,倒像是你自己身体的一种保护机制,我在我爹那本医书里看见过这样的记载,在有危险的时候,血流的急剧加速会让你的体力和抵抗力都大大地提升,一旦危险解除就又恢复正常。” 叶枫听着这些云山雾绕的鬼话,好多名称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半信半疑地看着程念真:“听你说得头头是道的,你爹的那本医书真的这么记载的?” 程念真很认真地点头道:“没错,的确就是这么记载的。这本医书据说是传自三国时期的名医华佗,我爹的医术全都是以这本书为基础开始研究的。我六岁时他就开始让我学习这本医书,到现在十多年了,不会记错的。里面的很多记载大大超越了三国当时甚至现今的医术水平,所以大家都认为我爹是神医。” 叶枫心里暗笑,这岂不就是说你的医术也大大超越了现今的医术水平,是一代神医了?还有华佗所著的青囊书不是传说当年已经被烧掉了,没有流传下来。难道这本医书并不是青囊书? 程念真看出了他的怀疑,并不以为意地问道:“在此之前没有人曾告诉过你背上出现过这样的印记吗?书上记载这样的体质应该是极少数的人才有的,只可能是遗传得到的,你父亲身上有没有这样的印记?” “没有啊。”叶枫思索着。 他想起了在华山自己也曾经中毒昏迷,唐大也曾为自己行针疗毒,他是不是也看见过自己背上的印记?可是为什么他没有提起过呢?从小到大父亲和师父也从来没有提起过,难道是他们有意隐瞒自己?这个印记怎么会和华山秘窟中那个巨大雕像上的花纹一模一样?难道会是巧合? 想了一会儿,想得心烦意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门口有人轻轻叩门,程念真开门一看,原来是刚才吩咐下人去请来的听涛山庄庄主林守成。 林守成一进门,看见叶枫已经醒来,当下面含喜色说道:“叶公子真是福大命大,也多亏得程姑娘这三天不眠不休地救治,总算看来气色已经大为好转了。相信不日定可痊愈,真不愧是神医的女儿啊。” 程念真听了这话,想起叶枫虽然保住性命,只是从此武功尽失,不禁心中有些惭愧,低头不语。 叶枫看到林守成,不由得精神一振,说道:“林庄主来得正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林守成一笑:“巧了,我也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叶公子。” 程念真轻叹一声:“你们不要聊太久,他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息。” 林守成点头称是,程念真于是起身离开了房间,掩上房门,房里就只剩下了叶枫和林守成两人。 叶枫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庄主可知近来在庄中游荡的顾青衣的鬼魂是何人所为?” 林守成哦了一声:“莫非叶公子知道是谁?” 叶枫顿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林守成的反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感觉好像这个答案对于林守成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者说,好像他早就知道答案了。 第80章 正文 雷门残册 ?听叶枫讲述完了发生在竹林小屋的情形,林守成还是默默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叶枫有些忍不住问道:“林庄主此刻不是应该派人去寻找柳青云吗?” 林守成沉默了一会,反问道:“你知道柳青云是我什么人?” 叶枫一怔:“当然知道,他是你的岳丈。” 林守成又问道:“从你的讲述中,关于他的身份一直都是你的推测,他可曾亲口承认过他就是柳青云?” 叶枫摇摇头。 林守成叹口气道:“即便他真是我岳父柳青云,现在也只不过穿着顾青衣的衣服在自己女儿女婿的山庄里游荡罢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做了其他不法之事,你这样就要我带人去搜自己的岳父,为免过于草率了吧?” 叶枫无言以对,林守成又道:“据唐柔姑娘说,在救下你时她用唐花已经打伤了那个人,以他的伤势,目前暂时只能躲起来疗伤,现在我们更紧迫的应该是眼前的命案。” 叶枫问道:“你指的是慕容文才?” 林守成点头,叶枫又问:“难道慕容文才也是死于剑下?” 林守成皱起眉头:“怪就怪在他不是死于剑下,而是死在唐门暗器之下。” 叶枫大为惊奇:“唐门暗器?” 林守成道:“不错。现在山庄里唯一的蜀中唐家的高手唐柔,在慕容文才出事的时候一直和你的两位义兄以及程姑娘守在你的房里,所以不会是她。” “当然不会是她。”叶枫心里其实也不愿相信唐柔和这命案有关。 林守成晃着头:“所以,现在这里嫌疑最大的就是已经失踪的唐玉。” 叶枫皱着眉,他也不相信是唐玉,但是他提不出什么反驳。 林守成仿佛看出了他的疑惑,轻声道:“其实我也不相信是唐玉,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叶枫一惊:“哦?还有什么不简单的?” 林守成顿了顿,回头看了看房门窗户是否关好了,有些神秘地说:“因为在慕容文才尸体的怀里还发现了这个东西。” 他从怀里缓缓掏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叶枫。 叶枫接过来翻开一看,没看两行竟然面色大变,惊得目瞪口呆。 这本册子是很普通的纸质小手册,是寻常人家用来随手记事的那一种。册子的前半部分被人撕去了,只有后半部分,但是后半部分记载的内容居然是记录着二十年前华山秘窟的那一段屠杀。 从册子里的记载看来书写这本册子的人应该是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 册子里面记载了当年华山血案的主使之人果然是那个被称作轩辕公子的人,是他找来了十个高手并指引他们从山谷密道j ru秘窟之内,屠杀尽了里面霹雳堂和唐门的高手。而雷破天正是这十个高手之一,他们行事之时都带着鬼头面具,彼此之间毫不相识,轩辕公子以“十殿阎罗”来作他们十人的代号。 叶枫心里一震,难怪秘窟之中那么多霹雳堂和唐门的精英,还包括了唐门五奇的唐傲都被屠杀得一干二净,现场却没有一具对方留下的尸体,原来是十个像雷破天这样的顶尖高手,这就难怪了。 看册子里的言语之间,雷破天似乎有极大的把柄掌握在轩辕公子手里,所以不得不听从他的命令。但是雷破天心里很不情愿,他私下秘密地在调查这“十殿阎罗”的真实身份,希望能从中找出轩辕公子的线索。不过二十年来这十个人再也没有合作过,所以他只能从当年华山之役的所见所闻中推测。 从十个人的兵刃和武功路数来看,他们都是刻意隐藏了本身的武功和常用的兵器,不过雷破天还是看出了些端倪。其中一个使用的分明是唐门暗器的手法,一个用单刀的每一招另一只手都成握刀状配合,平时一定是惯用双刀的。而十个人里他最怀疑的就是其中一人的剑法,剑气纵横,这剑气剑法他在武当之巅看过,虽然也许他刻意掩盖如今看上去远不如当初那般强横,但是他应该就是一人一剑击败武当三长老,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的林随风! 看到这里,叶枫惊骇万分地抬头看看林守成。 林守成叹息道:“所以,这个杀了慕容文才的人把这本残册放在尸体怀里,实在是别有用心。” 叶枫忽然想起之前听唐大讲过的话:“听说在华山之役时,大雷门总坛有人潜入,不过不知道丢失了什么,当夜轮值的人也全部被雷破天处死了,难道被盗的会是这本册子?” 这传闻林守成也听过,点头道:“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 叶枫心里暗想,当初唐大曾推断盗书之人应该就是真正的灰衣人,雷惧只不过是为了掩护他而已。现在这本册子出现在听涛山庄,是不是说明这个灰衣人也来到了这里? 叶枫一转念,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上面记载的内容实在对于令尊的声名大有影响,你为什么会想要交给我?” 林守成苦笑一下:“这本册子的真假姑且不论,无论家父当年做过什么,如今疯癫多年也已经算是报应了。眼下山庄命案频发,凶手又别有用心地抛出这本册子,分明是故意针对我山庄。面对如此局面,我已经无计可施。叶公子是现今这里官府的代表,我当然希望你能够早日破案,寻获凶手,还我林家一个清白,如此重要的线索当然要交予叶公子了。” 叶枫点头道:“林庄主深识大体,我们一定竭尽所能早日破案,还听涛山庄一片太平。” 两人还在讲客套话,就远远听见西院门口有人大呼小叫地叫嚷着跑了过来,听声音分明是那张痴张胖子。 林守成微微一笑道:“定是你的义兄听说你苏醒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 顿了顿他幽幽叹道:“你们虽不是亲兄弟,不过感情却比很多所谓的亲兄弟还要真挚,如此难得的友情,实在是令人羡慕。”说完起身告辞而去。 叶枫有些愣神,林守成最后那句感叹让他有些奇怪,总感觉是有感而发,却不伦不类有些不合时宜。 第81章 正文 困惑 ?解祯亮和张痴坐在桌边,聚精会神地翻阅着那半本雷门册子,唐柔也饶有兴致地在一边探头看着,整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现在对这本册子没兴趣。 程念真自小专研医术,素来对这些武林秘闻不感兴趣,她甚至不明白一本记载二十年前旧事的小册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她此刻情愿有一本医书,那对她而言要有趣得多。不过这会儿她注意到还有另一个不关心这本册子的人,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唐柔,这当然就是叶枫。 从唐柔走进房间,叶枫就感觉魂不守舍。虽然唐柔的反应让他有些失落,不但没有亲热的态度,连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反倒是张胖子一进来就缠着自己嘘寒问暖,嘴巴说个不停,搞得自己不胜其烦,赶紧把雷门册子的事抛了出来。 果不其然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这半本小册子吸引过去了,现在自己可以安静地好好欣赏一下唐柔。她专注的时候侧脸是多么的美,那线条,那忽闪忽闪如明星一样的眼睛,每一处都让叶枫陶醉。 他这么贪婪地看着,忘记了身边其他的一切,也忘记了唐柔对他的不冷不热的态度。毕竟自己以前没有和唐柔真正接触过,所以她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相信熟识以后会不同的。 他看着唐柔,完全没有注意到程念真也悄悄在看他。程念真虽然自小随父亲神医程三思学习医术,不过以前都是在死尸或者木雕的模型上练习针灸认穴,真正实际施针,这还是头一次。更何况叶枫需要全身施针,第一次看见真正鲜活的全身赤裸的异性,还需要碰触身体认穴施针,让她难免心里有些波澜。 没多久,这半本残册就翻到了最后一页。解祯亮放下册子,和张痴对望了一眼,长吁了一口气,从对方脸上他们都看出了册子上的记载是怎样的惊心动魄。 张痴的脸上现出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有些迟疑地说:“这册子,是真的吗?” 解祯亮沉吟着道:“我看应该是真的。这里面的记载和你们在华山的所见所闻严丝合缝,毫无破绽。关于那个神秘的轩辕公子,当初范上古讲述之时只有你们几个人和附近的大雷门的寥寥数人听见,我不过也是事后听你转述,了解得并不清楚。即便有人借此炮制这本册子,也断无可能会知道华山秘窟之中的情形。所以我相信这册子真的是雷破天所写的,而他的确是当年实施华山屠杀的那所谓十殿阎罗之一。” 一旁的唐柔不由变色道:“这个轩辕公子居然可以操控十个像雷破天那样的绝顶高手为他杀人,想我们唐门眼线遍布天下,竟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他也太可怕了!” 大家想想都是心惊,不由暗暗点头。 张胖子哼了一声:“把这十个人称作十殿阎罗,看来这位公子真把自己当做可以掌控人生死的主宰了。” 解祯亮微微一笑:“至少我们这位雷总堂主就不怎么忠心,要不然也不会暗中调查,还记下笔记让我们今天能看到了。想来这十个人同床异梦怀有异心的也不在少数。” 转而一叹道:“只可惜册子前半部被人撕去了,我们无从得知这个轩辕公子究竟掌握了雷破天什么把柄,想来一定是非常震撼的,要不也许我们也可以加以利用。” 他转头对叶枫问道:“老四,林庄主拿这册子过来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吗?会不会是他撕去的那半部册子?” 问完之后叶枫毫无反应,还是呆呆看着唐柔。解祯亮又唤了两声,才把正胡思乱想走神的叶枫叫醒过来。 解祯亮没好气地看着叶枫,把刚才的问话又问了一遍,叶枫皱着眉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太可能。既然我们推测那半部记载的是雷破天的秘密,那保留它有什么意义?难道他还想要挟雷破天?以大雷门今时今日的势力即便林随风没有疯恐怕也难撄其锋,更不用说现在仅凭一个林守成了,以他的能力和性格,断然不会与大雷门为敌。” 解祯亮笑了笑:“你讲的也有道理,不过我觉得你把我们的林庄主有些看轻了。” 叶枫一愣:“怎么?” 解祯亮道:“今天检视慕容文才尸体的时候,他口口声声说是死于唐门暗器,可是唐柔小姐看出了破绽。” 他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唐柔,唐柔点点头,接道:“唐家暗器手法独特,中人身体无论认穴还是力量都不是外人假冒得来的,所以我一眼就看出暗器虽然是唐门的,但是用的人并不是唐家的人。” 叶枫早就听唐大说过,唐门暗器不仅形状分量与众不同,在隐秘处还刻有独特的暗号,所以不难辨认,当下点点头。 解祯亮又接道:“唐柔小姐既然看出慕容文才的死有可疑,我们就趁林庄主来见你的时候又检查了他的尸体,发现他表面虽无伤痕,身体里面却骨骼断裂,内脏破损,从皮下淤痕看来,分明是死于隔空剑气!” 叶枫面色大变,剑气练到隔空伤人,本就是传说中的剑术,叶枫毕生所见过最强的剑气对决就是在野店中姜慕白和风老爷子那一战,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这传说的剑术。现在在听涛山庄中居然有人以此杀人,怎能不让他心惊。 解祯亮看着叶枫的一脸惊容,继续道:“那人用剑气杀了慕容文才,又在尸体上钉上唐门暗器嫁祸,如此手法林庄主怎会看不出来?可是他却说慕容文才是死于唐门暗器,如此遮掩,不知道为了什么?” 叶枫还未及细想,一旁的张胖子忽然开口道:“老四你一直昏迷,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在你毒发那晚,我跟踪林守成回到听涛楼书房,我发现慕容文才在屋里等他。” 叶枫脑子更乱了:“慕容文才?” 张胖子一脸的严肃:“不错,他们具体的对话我听不真切,不过这个慕容文才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好像在要挟林庄主,还提到了一把什么剑。不过林庄主拒绝了他,他就气哼哼地走了。” 叶枫陷入了沉思,嘴里喃喃地念着:“慕容文才要挟林守成,林守成拒绝了,跟着慕容文才就死了,怀里还放着半部雷门的小册子,还有一把什么剑” 线索太多了,慕容文才,柳青云,顾青衣,失踪的唐玉,这些人一个个从他眼前闪过,他们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都在他脑中浮现,这样一幕幕地闪过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呢?哦,对了,是那个梦,那个他在昏迷中一直做的梦,那一张张闪过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一张脸上,那黑漆漆的门洞里一闪而过的那张狞笑的脸,疯掉的林随风! 叶枫想到这里忽然打了个寒战,一种可怕的念头浮现出来,可是,很快他又犹豫了,嘴里喃喃地念叨:“怎么可能?虎毒不食子啊!” 他奇怪的情绪变化让屋里的人都莫名其妙,张胖子看着程念真轻声问道:“他不会是毒伤还没好吧?” 程念真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就在这时,叶枫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他斩钉截铁地说:“走,我们去竹林小屋!” 第82章 正文 小屋的秘密 ?竹林小屋很寂静,没有了原来在竹林中值守的人,显得略有些冷清。 叶枫听张痴讲,自从他毒发昏迷那一夜之后,那个神秘的大胡子捕快和两个同伴就都不见了,只剩下了那年轻稚气的小捕头任九茫然无措的守在山庄里,一问三不知。 现在前院发生了血案,所以林守成就把人手都调过去了,竹林中就没人值守了。 也许,常无义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前去追查了?叶枫心想。由于他曾答应过要替常无义保守身份的秘密,所以他没有对两位义兄透露什么。 此刻,叶枫就静静站在屋里面对着林随风。 他知道,站在一旁的唐柔此刻双手都扣满了暗器戒备着,一旦有什么不对劲,就会全力出击。这是他在进来之前特意叮嘱唐柔的,虽然唐柔不太明白,但是还是照做了。 可是,眼前这个痴痴傻傻的疯老头真的是那晚门洞里那张狞笑的脸? 眼前的老人须发戟张,却并不脏乱,叶枫知道是因为林守成每日都会带人过来给他梳洗。说来奇怪,老头虽然疯,却很听林守成的话,并不抗拒,林守成在的时候他就会一直看着儿子,也许这就是亲父子之间的感应吧。 现在他没有看屋里的众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床对面的墙上,嘴里在喃喃地念叨什么。叶枫回头仔细一看,才发现他在看墙上挂着的一幅横匾,写着“云从风动”四个大字,纸张都有些泛黄了,眼见得很有些年头了。而他口中喃喃地念着的正是这四个字。 他很随意地盘腿坐在床上,一根铁链连着他左腕上的铁环,另一头连在床框上。他就那么随随便便的姿势,没有一点防备,空门大露。他的右腕就握在程念真的手里,由着程念真为他诊脉,没有一丝反抗。或者说,在他眼里并没有这一屋子的人,甚至都没有他自己。 叶枫皱起了眉头,这么一个疯癫的老头,真的和那晚那张一闪而过的面孔有关?可是那张脸又无比清晰的反复在他脑中出现,难道那一晚是自己眼花了?难道这只是他毒发时的幻觉? 程念真一边诊脉,一边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老人的细节和反应,可是无论她做什么,眼前这个老人也毫无反应,仿佛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半晌,她叹了口气,放下了老人的手。 屋里的人们都一直紧张地看着她,这时张胖子不由咽了口口水,问道:“怎么样?” 程念真叹口气:“无论从脉象还是反应来看,他应该是真的疯了,而且时间还不短了。” 屋里的人们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都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 程念真又道:“很奇怪的是我从他的脉象看来,他应该从小脑部就有疾病,也许一直没有发作,直到几年前受了重大刺激,所以才疯癫成狂。” 张胖子有些不信:“就凭把脉你就能知道这么多?还能知道他从小就有病?” 程念真瞪了他一眼:“医理如此,你自己不懂就不要多嘴。” 张胖子被瞪得吐了吐舌头,一句“黄毛丫头”没敢说出来。 解祯亮看着皱着眉头发愣的叶枫,面色严肃地问道:“老四,你是不是在怀疑林老庄主有什么问题?” 叶枫有些迟疑地把那夜看见的小屋里闪过的那张狞笑的脸告诉了他们,张胖子怪叫了一声:“我的乖乖,你说的太玄了,一个疯子怎么可能是幕后的黑手?这难道不会是你毒发时的幻觉?” 叶枫叹口气:“本来我觉得那情景太真实了,不会是幻觉,而且有很多事情只有这样解释才合理,可是现在既然诊断出林老庄主是真的疯了,那这一切都推翻了。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如果真的是林老庄主想必也不会害自己的儿子吧。” 说到这里,他有些歉然地看了看那痴痴傻傻的老人,继续说道:“不过当初唐玉一到这里就说这里有机关密室,跟着就失踪了,守护这里的顾青衣也被杀了,我又撞见假冒顾青衣的柳青云出现在这里,所以我相信这间竹林小屋一定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是所有这一系列血案的关键所在。” 解祯亮点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大家一齐把这个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个遍,除了简单的陈设外,连个多余的器具都没有,更不用说什么机关暗室了。 解祯亮看这么找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转头对唐柔说:“唐门向来精通机关之术,唐玉既然能发现这间小屋有密室,唐姑娘你能不能查看出些端倪?” 唐柔脸上忽然出现了赧然的神色,她自小喜爱练武,唐家独门暗器手法更是得心应手,可惜她从小不爱看书,看见书本就头痛,加上一直觉得机关之术不过是阴诡手段,有失光明正大,所以一直不愿涉猎。现在听到解祯亮这么要求,竟一时无言以对。 众人一看她的神色就明白她并不擅长此道,解祯亮叹息道:“这样看来恐怕只有等到唐大先生赶到才能解开这里的秘密了。” 张胖子接嘴道:“说起来唐柔姑娘你们到听涛山庄已经三天了,唐大先生他们算起来也该到了,可是现在还是没有音讯,会不会路上出了什么事?” 唐柔很有信心地说:“路上有些阻碍是一定的,但是我相信以阿大的机智还有老姜叔保护,他们一定没事,也许就快到了。” 解祯亮点点头:“名剑掩日天下难寻敌手,有姜老前辈在,料想不会有什么危险,不过只怕对方死缠烂打,只求拖住他们的行程,所谓暗箭难防啊。” 唐柔很肯定地摇摇头:“不会的,阿大的机智也是天下无双的,否则怎么能接掌威震天下这么大的蜀中唐门。他一定能逢凶化吉,安全过关的,天下没有什么毒计能害到他的。” 仿佛是为了加强自己的信心,她又点点头,肯定地说:“一定是的,一定是这样。”如同是对自己说的。 看着唐柔对唐大的这样的反应,解祯亮和张胖子不由得对望了一眼,转头看向一旁的叶枫。 叶枫却冈本没有在听他们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盘坐在床上痴痴呆呆的林随风,木讷地重复念叨着墙上的字:“云从风动,云从风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老觉得这四个字一定有所含义,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第83章 正文 魔刀 ?翻过这座山,再过去不远就是嵩阳镇。 此刻山道边停放着一抬锦轿。轿衣上绣着朵朵云形花纹,做工颇为精致,轿旁站着两个布衣轿夫,恭敬地看着他们的主人。 轿子停在山道旁的一座凉亭门口。这座凉亭很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从前那位富商员外所建,修在山道之侧,供行人躲避烈日风雨,在旅途之中歇歇脚。不过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修缮了,朱漆剥落,栏杆断裂,很是破败。 凉亭中央有一块小石碑,大概记录着出资的大善人的生平事迹,歌功颂德之类。不过经过多年的风霜侵蚀,字迹已经模糊难辨。此刻轿子的主人,一个锦衣老者,正在石碑前饶有兴致地仔细品鉴着。 老人锦衣华服,皓白的须发略略有些泛黄,头发用一根精致的镶嵌着珍珠的发带扎了个发髻,胡须看起来也经过精心的修剪,看上去气度非凡。他背负着手躬着腰,仔细辨认着石碑上隐约的字迹,全神贯注,乐在其中。 好半晌,他忽然出声问道:“唐大他们到哪儿了?” 恭恭敬敬站在轿子旁的两个轿夫之一答道:“昨晚他们已经在离这里不远的镇子住下,料想今日下午就会经过这里。” 老人哼了一声:“下午么?这么慢啊。”头也没抬,继续观赏着石碑。但是很快他就直起了腰,轻轻地咦了一声,转头看向山路。 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随着越来越近,这个黑色的人影也越来越清晰。 这个人穿着黑冠黑袍,留着浓密的黑色须髯,整个人仿佛都是漆黑的,如同一个黑色的阴影。他步子迈得很慢,但是每一步步幅却很大,踩得也很稳,所以走过来的速度并不慢。 老人就站在凉亭里看着他走过来,在经过凉亭门口的时候,他对着黑袍人微微一笑。 黑袍人本来都快要走过凉亭了,随着老人的微笑,他忽然停住了步子,一转身,径直向凉亭内走来。这时老人看见他腰间挂着一把刀,漆黑的刀鞘,黑得发亮,在阳光下闪着仿佛在流动的光,好像有灵性一般。 黑袍人走到锦衣老人面前,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老人的眼睛。他的眼神很空洞,没有一丝的感情,就好像,好像死人的眼睛!老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堆起了笑容道:“你好。” 黑袍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是一样的空洞:“你在等人?” 锦衣老人好像被他震慑住了,有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黑袍人声音很冷:“那你可以走了。” 锦衣老人问:“为什么?” 黑袍人冷冷地说:“因为我来了。” 锦衣老人忽然奇怪地笑了笑:“原来你也为唐门卖命了。” 黑袍人空洞的眼神里有了一丝变化:“你认识我?” 锦衣老人摇摇头,指了指他的腰间:“我只是认出了这把刀。”他抬起头,直视着黑袍人的双眼:“这把传说中鬼神惊惧的魔刀!” 黑袍人脸上没有一丝变化,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话。 锦衣老人笑笑,继续说:“其实魔刀不过是误传,它真正的名字叫墨刀,传说是当年春秋战国时期墨子墨翟亲手所铸造。墨子是一代奇人,他还铸造了一把剑,和这把刀合称墨家双刃,是墨家至宝。” 黑袍人微微有些动容:“你见识倒不少。” 锦衣老人嘿嘿一笑:“这把刀在你手上,所以你当然就是曾经纵横江湖,被人称为魔刀的魔五楼,或者,你的真名是墨五楼。” 黑袍人哼了一声:“我不姓墨,也不是墨家的人。” 锦衣老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当然当然,当年为了争夺墨家巨子之位,你败给了弟弟墨剑墨七重,从此就不再是墨家的人了。” 黑袍人魔五楼的脸色和眼神都变了:“你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你到底是谁?” 锦衣老人笑了:“我不过是个痴长几岁的老头子,见的听的比别人多一些而已。倒是你,”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不过只是需要有朋友的支持,帮助你夺回巨子的位置,何必非要替唐门卖命呢?我们也一样可以成为朋友的。” 魔五楼低下头,好像有点心动了。 他语音里透着犹豫:“你是大雷门的人?” 锦衣老人微微一笑:“大雷门算什么东西,他小小一个雷破天也值得我为他卖命?” 魔五楼沉吟道:“所以也不可能是绿林三十六寨,既然不把雷破天放在眼里,当然也不会听命于藏头露尾的风老爷子。” 锦衣老人点点头:“不错,我背后的势力远非他们能比。如果说你要夺回墨家巨子之位,对于他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魔五楼低头不语,看来已经被打动了,有戏,锦衣老人心中不由暗喜。 他趁热打铁地说道:“我只不过是奉命来对付唐大而已,如果你能不插手,我和我背后的势力都将会成为你的朋友,自然明白投桃报李的道理。这对你,也是绝好的机会,你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墨家巨子的位置而耿耿于怀吗?难道你不想仰首挺胸以巨子的身份重新回到墨家?” 魔五楼还是低着头没说话,半晌忽然问道:“你背后的势力是谁?” 锦衣老人愣了一下:“你”他感觉到有些不对。 魔五楼抬起头,脸上满是讥诮之色:“你看错了,我并没有给唐门卖命,唐大的生死和我也没关系,对于墨家巨子这个虚名,我更加没有兴趣。我保他只是因为现在在听涛山庄的叶枫,他是我的徒弟。” 锦衣老人沉默了,看来他之前了解的情报真的有错误。片刻他叹气道:“看来是没有商量了。” 黑袍人冷冷地说:“如果你老实说出你和你背后人的身份,我或许会敬老,放你离开。” 锦衣老人忽然笑了:“那可没那么简单,纵然我已经老了,最少,你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刀。” 黑袍人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嘲讽:“你也有刀?” 锦衣老人道:“有!” 一翻手,他就亮出了刀! 第84章 正文 必杀之局 ?这是一把有些奇异的刀。 比寻常单刀略长,厚度却至少是普通刀的两倍,色泽玄黑,可是寒光闪闪,一看就不是凡品。 魔五楼眼里精光一闪,叫了声:“好刀!” 锦衣老人嘿嘿一笑:“好在哪里?” 魔五楼没说话,忽然双眼直视他的双目,伸手去抓他的胸口,厉声道:“你究竟是谁?” 锦衣老人哈哈了一声,双手扶刀一错,咔嚓一声,那刀竟然分为两把!怪不得如此之厚,原来是两把刀合二为一,只要拨动机关就会分开。 锦衣老人双手一撩,魔五楼猝不及防,只能缩手后退。再看老人手里的双刀,一长一短,一厚一薄,形态各异却同样是寒光逼人。 他脑海里一下闪过一个名字,惊讶地说道:“如意双刀,你是张如意?” 锦衣老人微笑着:“你也听说过我这老朽?” 魔五楼心中的惊讶难以表述,张如意当年凭一把如意双刀纵横江湖,据说当年张三丰点评天下英雄,如意双刀是天下双刀第一。可惜二十年前便销声匿迹,不知所踪,算起来现在也该六七十岁了,正好符合眼前这个锦衣老人的形象。可是,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受人驱使,前来对付唐大?不过唐大身边的姜慕白,要不是这样的人物,谁又能动得了? 魔五楼眼中的惊讶一闪即逝,又恢复了那种空洞的平静:“就算你是张如意,你既然知道我,就应该知道你并不一定是魔刀的对手。” 张如意点点头:“神魂俱灭的魔刀,我当然不是对手,不过我听说魔刀的刀法你好像没有练全,否则也不会败给你弟弟墨七重。” 魔五楼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还是空洞的死寂,这让张如意有些意外。他的声音冷冷的,也让张如意很不舒服:“你真的相信你听说的?” 张如意不确定。他从没见过魔五楼,更加没有见过魔五楼出刀,一切不过是那个好像无所不知的公子告诉他的,公子真的一定对吗?他没把握,略一犹豫间,他忽然发现魔五楼整个人的气势已经压过了他。 高手对招,信心决不能有丝毫的动摇,这一犹豫,张如意明白自己已经落了下风,他一咬牙:“无论如何,我想要试试。” 魔五楼脸上没有半点变化,心里却惊讶莫名,看来张如意得到的是死命令,以他的武功和地位,什么样的幕后人物能让他如此不计后果地拼命? 他伸手握住了腰里的刀柄,那把鬼神惊惧,神魂俱灭的魔刀!这一瞬间,他仿佛和刀合二为一,全身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张如意低沉地喝了一声,揉身上前,双刀舞动,直取中路。两把刀长刀刚猛,短刀阴柔,互补互济,果然配合得十分完美,威力非凡。 可惜,他遇见的是魔刀。 魔五楼拔刀。 一道黑光闪过,如意双刀的光芒忽然不见了,黑色的刀光已经以无以伦比的气势直劈下来,那是粉碎一切的力量,无论它面对的是什么人或物。 魔五楼感觉有些不忍,张如意成名多年,素有侠名,何况他还想从这个老人身上问出幕后人的消息。可是一切都太晚了,这魔刀一出,连他自己也无法控制了。他甚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他就感觉到了变化,整个局势翻天覆地的变化。 就在张如意厉声大喝,全力接他这一刀的时候,在凉亭门口站着的两个轿夫之一,忽然手里多了一把铁斧。那是一把平淡无奇的铁斧,如同寻常人家里劈柴的斧子一样,可是他一握住铁斧,整个人感觉完全不同了,本来站在哪里毫不起眼的他,身体仿佛舒展开了,显得格外的魁梧高大。他提着铁斧忽然一步跳到魔五楼背后,大喝一声,一斧劈了过去。 就这么简简单单地一劈,却有着开山般的气势,魔五楼此刻所有力量和注意力都在正面的张如意身上,这一突生变节,他已经躲无可躲。 魔五楼忽然明白了,这根本就是一个局,一个必杀之局,张如意负责正面吸引注意力,真正的杀招是这把铁斧!以这一斧看来,这个人的武功竟然绝不在张如意之下。能同时驱使两个如此的绝顶高手,这个幕后的人太可怕了。 他们设下的这个局一定不是为了自己,应该是为了对付唐大身边的姜慕白,可惜自己闯了进来。幸好是自己闯了进来! 好个魔五楼,他右手的刀已经被张如意缠住,无法收回,他身子一侧,左手忽然并指如刀,迎着袭来的铁斧反撩了上去,他的手竟然隐隐闪着金属的光泽,发出气势逼人的刀风,手刀! 巨响之下,人影一合即分。 张如意尽全力接下了魔刀的一击,倒退数步,倚着凉亭中的石碑大口地喘气。执铁斧的魁梧大汉和魔五楼的手刀拼了一记,震得倒退数步,花白的胡须颤动着,喘息着惊讶地瞪着魔五楼。他无法理解居然有人能用手接下他开山碎石的一击。 而魔五楼此刻刀已入鞘,笔直地站在凉亭一侧,冷冷地看着魁梧大汉,问了句:“劈山斧焦柯?” 魁梧大汉有些愣愣地点点头。 魔五楼自嘲地笑笑,要知道江湖上用斧子的不少,什么样的外号都有,什么开天裂地之类的,而说起劈山斧,只有一个人,就是焦柯。此人性如烈火,嫉恶如仇,在江湖中也是颇有侠名,奇怪的是同样是二十年前销声匿迹,再没在江湖上出现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伏击自己。 魔五楼点点头,说了句:“很好,很好。” 忽然他长身冲天而起,一道黑光,凉亭的顶忽然裂开两半,瓦砾灰尘漫天落下。等到尘埃落定,魔五楼已经不见了。 张如意这时身体晃了晃,面色惨白,一张口吐了一口鲜血。焦柯赶紧过去一把扶住:“老哥哥,怎么样?” 张如意摆摆手示意不碍事,叹道:“好厉害的魔刀!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你减了力道,恐怕我绝接不下这一刀!” 焦柯有些吃惊:“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要走?” 张如意道:“他也一定强行接你一斧的时候受了伤,毕竟天下能接你劈山一斧的人没几个,更何况他是空手,估计他的伤还不轻。反正我也受了伤,已经无力对付姜慕白,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所以就退走疗伤去了。” 焦柯想起刚才魔五楼空手接下自己全力一斧,也不由得暗自心惊,连忙道:“那我们也赶快离开吧,你的伤可要赶紧治。” 张如意点点头,焦柯搀扶着他走向锦轿。 他回头看着眼前的一片瓦砾,心里还在为刚才那一刀心惊。魔刀,多么可怕的一刀! 第85章 正文 易筋经 叶枫一个人坐在房里发呆。 程念真对于林随风的诊断彻底击碎了他心中的猜测与怀疑,使得现在眼前的这一切线索又变得云山雾绕,扑朔迷离。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是谁呢?难道自己有什么线索想错了?隐约中,他感觉有支无形的手在操纵拨弄着自己,往一个错误的方向上走。 他想起了不知所踪的刑部总捕头常无义。那一夜与自己的谈话里,能感觉出经验丰富的他对于这个案子还是很有想法的,对于这个山庄里千头万绪的线索,他应该有自己的见解。如果现在能和他谈一谈,一定对于眼前的困境很有帮助。可是他现在究竟在哪儿呢?他的失踪是不是因为发现了新的线索前去追查了? 他不禁又想起了父亲,如果父亲在这里,以他的沉着冷静和缜密的心思,他会如何查这个案子?面对这杂乱无章的线索,父亲会怎样梳理?他不禁开始回想父亲对他的每一句教导,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和下来。只有冷静,不为纷扰的线索左右,才能看清那最重要的一根线。 可是越想冷静,心绪越是翻腾,一转念他又想到了唐柔,不知道她现在会怎么看自己?本来还想在她面前露一手,结果却被大大的打了脸,也不知她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抬头一看,推门进来的是面带喜色的程念真和少林了尘大师。看着程念真一脸掩饰不住的喜色,叶枫暗暗奇怪,可是还是赶紧站起来和了尘大师见礼。 了尘宣了声佛号道“听闻叶公子所中奇毒已经被程姑娘妙手慧心给控制住了,老衲素来醉心医术,所以希望能为叶公子诊一诊脉,也长长见识。” 叶枫岂有不允之理,当下满口答应。 了尘闭着眼,手指按在叶枫的脉门上,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程姑娘年纪轻轻竟能用药物压制此毒的刚猛之性,又用针灸推拿把阴柔之性的毒血发散至四肢百骸之中,同一种毒竟然分而治之,如此神乎其技,足见已得令尊神医程三思真传了。” 程念真微微一笑“大师谬赞了。” 了尘转头对叶枫又说“只可惜毒血散在四肢百骸之中,虽不致发作,却伤害了经脉,使血气无法流转,所以此后武功尽失,气力比常人还要弱些。” 叶枫看程念真面色一沉,有遗憾之色,心中大是不忍,赶紧道“晚辈身中奇毒,能偷得性命已是万幸,如何敢有其他奢望?纵然此生武功尽失,也无半点怨言。” 了尘和程念真对望了一眼,有些神秘地一笑“武功尽失是事实,不过若是说此生,倒也未必。” 叶枫一愣,不禁想起来程念真进来时脸上的喜色,心里不由得一阵狂跳,难道有什么转机? 了尘直视着叶枫,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易筋经?” 叶枫心头一震,他当然听说过,恐怕天下习武的人没有人不知道的。易筋经是少林绝顶内功,被誉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传说有通天彻地的力量,可是没有人曾见识过。难道这易筋经能让自己恢复武功? 了尘微笑着对程念真道“正如我刚才所讲的,叶公子的毒血目前散于四肢百骸的经络之中,寻常方法无法驱动流通,因而也无法可解。但是如果他能修习本门的易筋经,相信可以达到驱动毒血的效果。” 程念真道“只要能把毒血驱动流转出来,我就能用药物解除毒性,但是易筋经一定管用吗?” 了尘点点头“理论上是这样。” 叶枫一怔“理论上?” 了尘微微一笑“当然是理论上。毕竟那是本门不传之秘,少林史上有缘修炼的高僧不出十人。我也无缘得见,只是在一些其他的相关记载上得知一些皮毛而已。不过从这些皮毛推看,应该对叶公子的毒伤有效。” 叶枫不由大感失望,程念真又问道“即便易筋经真的有效,但是那毕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叶公子不是少林弟子,如何能够学习少林的不传秘法呢?” 了尘笑道“世间万事皆是缘,叶公子身中奇毒,能遇见程姑娘是缘,而现在又遇见老衲也是缘,老衲自当尽力。这样吧,待得此间事了,二位可以和我共赴少林,尽管一试,如何?” 叶枫咬咬牙,反正死马当活马医,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这时门外忽然又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叶公子在吗?” 叶枫认识这声音,是小捕头任九。 答应了一声,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他,两手还抓着两只信鸽,赔着笑脸站在门口。 看叶枫看着他手里的鸽子,急忙道“我曾亲眼看见叶公子放飞过这两只鸽子,想必是与他人通信所用。所以刚才我看见两只鸽子都回来了,就捉了来给叶公子。” 叶枫点点头“多谢了。”这两只信鸽正是他和他派去秘密调查的两名卷云骑孙风和周雷之间联络的工具。 自从和常无义夜谈之后,第二天叶枫就派这两名卷云骑外出调查,至于去哪儿和调查什么,他没和任何人提起,包括他的两位义兄。他心里隐约有种感觉,他们调查回来的结果,一定是能解开眼前听涛山庄的迷雾的关键。 任九放下两只鸽子,哈哈腰退了出去。 叶枫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这两只鸽子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只听从叶枫父子和卷云骑的指令,寻常人想要接近它们都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一下抓住两只。看来这个小捕头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至少他的身手肯定不是表现的这么逊。 叶枫小心翼翼地从信鸽脚上的小竹管里取出两卷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字,想必是两名卷云骑的调查结果。 叶枫看着字条上的内容,脸色一变再变,失声道“竟然是这样!” 他抬头对程念真道“快找我两位义兄来,快!” 程念真和了尘面面相觑都大感意外,不知他从字条上看到了什么。程念真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枫一边思索一边答道“我看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忠伯了。” 第86章 正文 死去的忠伯 ?忠伯就是林家老仆林忠,那个叶枫他们刚到听涛山庄时负责接待他们的,那个据说从小就跟随在老庄主林随风身边当书童,伺候了林家两代几十年的老仆人。 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林家的底细了,叶枫想。 听到叶枫一行人要见林忠,林守成虽然显得有些惊讶,但还是满口答应,亲自带着他们去了林忠住的小屋。 林忠在林家年久,明显身份和一般仆人不同,不像一般仆人都集中居住在北院之中。他住的房子在山庄后面,相对僻静,还带了一个小院子。 可是林忠没在。 庄丁们回报,在庄内到处也没看见林忠。林守成仔细回想起来,好像有两天都没见到这个忠心的老仆人了。他能去哪儿了? 叶枫斜着眼看着林守成脸上的神色,看起来他的焦虑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应该是在林忠照顾下看着长大前来的,看得出来,他和这个老仆之间也有着不浅的感情。 苦无线索,大家开始搜索林忠的小屋。 这个林忠在林家多年,可是看来生活很简朴,屋里除了简单的桌椅硬床,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除去几套手工粗劣的劣质料子的衣服外,他几乎是身无长物。 叶枫伸手抖了抖床上叠好的被褥,腾起一股灰尘,倒像很久没有人睡过了。他心里一阵奇怪,皱起了眉头,有种不祥的感觉。 忽然有搜索的庄丁来报说屋前院子里的土,好像被人挖开过。大家赶紧来到院子里,果然发现地上的土色新旧不一,应该是新近被人翻动过。 林守成指挥庄丁在土色较新的地方挖开,挖不多时,果然有所发现。一股腐烂的恶臭飘出来充满了院子,大家都捂住了鼻子。那是一具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从身上的衣服样式看来,应该是个男尸。 随着泥土逐渐被清理干净,露出了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面部轮廓也清晰了起来,周围庄丁全都认得,骇然大叫了一声:“忠伯!” 叶枫吃了一惊,仔细看去,虽然轮廓相似,但是面部已经开始腐烂,五官还是难辨。这时四周哄然一片,急切中他喝了一声压制住众人:“真的是忠伯?!” “真的是他。”说话的是林守成,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悲痛,“我爷爷性格偏激,对下人尤其严厉,忠伯少年时曾因偷吃食物被他老人家处罚,左手尾指被切去一节。” 大家定神一看,果然如此。 那么这真的是忠伯的尸体了。在叶枫正要找他了解情况的时候,知道最多秘密的他竟然被人杀死了,还埋尸院子里,凶手是谁?这长眠的忠伯又到底带走了什么样的秘密? “让我来吧!”这时程念真站了出来,“让我来检查尸体。” 大家都是一愣,叶枫问道:“程姑娘精于医术,连查尸验伤也会?” 程念真白了他一眼:“学习医术的基础就是学习人体和内脏,从十岁开始我就会剖解尸体了。” 大家一阵咂舌,张胖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女人啊?” 程念真仿佛听见了,面色一变,忽然又道:“不过,我需要个人给我搭把手,帮帮忙。” 林守成点点头:“但凭姑娘意愿。不知姑娘想要谁帮手?” 程念真转身伸手一指:“他!” 她指的正是张痴张胖子。 张胖子脸都吓白了,圆瞪着两眼,连连摆动着胖乎乎的白净双手,连声音都变了:“不不不,我,我不会” 程念真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你只是帮手,我会就行了。” 林守成沉声道:“既然已经答应了程姑娘,我看还是烦请张兄辛苦一下,尽早查出忠伯的死因,也好抓住凶手,绳之以法。” 张胖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是死活不干。开玩笑,让他一个养尊处优多年的世子去解剖腐烂的死尸?想想都恶心得要吐。 可是架不住大家的劝说,两个义兄弟更是好话说尽,软磨硬泡,更要命的是不知怎么得罪的这个玉面俏罗刹,不,这个姑奶奶无比坚决地就必须要他帮手,最后,我们的胖世子几乎是哭着被义兄弟架进了林忠住的小屋。 林守成吩咐两个庄丁把林忠的尸体也扛进屋里,程念真就寒着一张脸,走进了屋里。她转身关上了门,就在这关门的一瞬间,传来张痴撕心裂肺般绝望的号哭声,大家的心都仿佛被揪了一把。 大家就这么在屋外静静地等待,谁都没有说话,四周出奇的安静,连屋里张胖子刚开始还能听见的号哭和呕吐的声音也没有了。时间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直到屋门打开了。 屋门打开首先出来的是一脸平静的程念真,一面走一面擦拭着双手,丝毫也看不出她刚刚干过什么事情。她身后跟着的是面色惨白,目光呆滞的张胖子,解祯亮赶紧迎上去一把扶住,才发现他两唇之间夹着一片生姜。 程念真径直走到林守成和叶枫身前,平静如常地说:“检查完了。” 叶枫关切地问道:“怎么样?” 程念真道:“死者是个不懂武功的老人,死因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一个练过武功的人很快速地用重手法点了死穴,死得非常快,没什么痛苦。” 林守成有些半信半疑:“就凭一具腐烂的尸体,你能看出他死时毫无防备,而且没有痛苦?” 程念真有些无奈地望着他:“因为尸体虽然有些腐坏,可是根据他面部的肌肉线条,他还保持着微笑。” 大家恍然大悟,一个人只有毫无防备又死得太快,才会保持着生前的微笑表情。可是想到一具腐烂的尸体还在微笑,就让人不寒而栗。 “还有件事你们也许会觉得更不可思议。”程念真直盯着林守成,看得他心里有点发毛,“根据尸体的情况判断,这个人已经死了半月有余了!” 什么!在场的人全都一阵震惊。这个人如果真的是林忠,按这说法,他半月前就已经死了。可是叶枫一行人到听涛山庄不过数日,期间一直是他负责安排生活起居,连庄内上下,甚至庄主林守成在内,天天都能看见忠伯上下忙碌的身影,直至前日他才失踪。如果忠伯半月前就已经死了还被人埋尸在此,那么天天和大家朝夕相处的人是谁? 难道真的有鬼?! 有人惊叫起来,大家一阵慌乱纷纷各自逃也似的离开小院。林守成也没有头绪,吩咐两个胆大的庄丁重新埋葬林忠的尸身后,也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叶枫皱着眉头,反复想着这奇怪的事。林忠的失踪,死亡半月的尸体,真是越来越乱了。 跟在他身后的是搀扶着张胖子的解祯亮,他一路都在唤着张痴的名字,可是张胖子从小屋出来后就一直呆呆傻傻的,跌跌撞撞地走着,也不答应。 直到扶着他进了张胖子的房间,张胖子一直呆滞的眼珠忽然转了转。他扭头看看四周没有其他人,忽然一把关上了房门。 他的举动把两位义兄弟吓了一跳,连连唤他的名字:“你没事吧?” 张胖子不耐烦地一摆手:“叫叫叫,这一路上叫魂似的,没事也被叫得有事了。在小屋里程姑娘让我闻了热醋含了生姜片后就没事了。” 两人更奇怪了:“那你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 张胖子神秘地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叠的方方正正的帛绢,隐约可以看出那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把帛书递给叶枫:“这个是检查尸体的时候在鞋底发现的。” 解祯亮赶紧一把捂住鼻子:“我说扶着你怎么一路都有股臭味呢,原来不止是尸臭,还有脚臭。” 张胖子白了他一眼,转头对叶枫说:“程姑娘让我交给你,说一定是极要紧的物事。她说我只有这么做别人才不会疑心我们从尸体上找到了什么东西。” 叶枫接过帛书,暗暗为程念真的细心和聪明感到佩服。同时他心里隐隐感觉到,一切的真相,也许手里这帛书才是真正的关键。 第87章 正文 小桥 流水 长街 唐大站在桥头,远远望着前方的嵩阳镇,不禁感慨道“终于要到了。” 前面就是嵩阳镇,这一路行来有些出乎意料的顺利,再没遇见什么人跟踪和袭击。老姜叔说有人在帮他们清道,一路上也确实看见几处打斗的痕迹,甚至有一处凉亭倒塌,从痕迹看是被人一刀劈塌。看来这个人刀法非常霸道,威力让人咂舌,只是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 不论如何,桥那边就到嵩阳镇了,就到了听涛峰山下了。唐大连同身后的程三思和唐八婶,还有唐八婶带的四个洛阳分舵的弟兄们,都大大地舒了口气。 可是姜慕白看上去一点都不轻松,他一个箭步蹿到前面,站在桥头,他的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紧张。 这是座青石小桥,很有些年头了,粗糙的表面布满青苔,看起来夏季小河涨水这小桥没少被淹没。小桥的对面桥头有一株茂盛的垂杨柳,密密的翠绿枝条下静静坐着一个头戴竹笠,身披蓑衣的钓叟,看不见他的脸,只看见胸前花白的胡须。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不仔细看几乎注意不到。 唐大心头一动,难道老姜叔紧张的竟是这个钓叟? 程三思有些不耐烦了,走上前拍了一下姜慕白“死老鬼,你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姜慕白双眼并没有盯着那钓叟,而是不断在扫视河水,好像害怕这河水里隐藏着什么,低沉着声音说“你们快走,我盯在这里。” 程三思和姜慕白是老相识了,一路上也斗嘴斗惯了,这时也发现了情况不对。他和唐大对望了一眼,唐大低声说“快走!” 唐大刚一迈步,钓叟手里那长长的钓竿忽然动了。好像是风吹过,钓竿的尖端忽然晃动起来,一下一下很有节奏,越晃动幅度越大。那晃动的方向正是桥面之上,唐大他们想要过桥,就一定避不开去。 姜慕白忽然往前踏出了一步,他的手紧紧握着手里的长形包袱,一种无形的气势逼了上去,晃动的钓竿就像被人一把抓住,一下静止了。 唐大借着这时机一招手,带着一行人快速地鱼贯过了小桥。踏上对岸的土地,他回头望向还站在桥上的姜慕白,老姜叔向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快走。他保持着手握包袱的姿势不变,和那钓叟对峙着。 唐大咬咬牙,转身就走。跟在身后的程三思有些忧心地问道“死老鬼留下来不会有事吧?” 唐大昂首道“不会!现在最重要的是赶快赶到听涛山庄,放心吧,当今世上能做老姜叔对手的人没有几个。” 他的话语里充满着信心,可是他心里却真的没有那么肯定。能让老姜叔这么紧张的对手,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钓叟一定不是泛泛之辈。再说,他们真的能那么顺利地抵达听涛山庄吗? 一踏进嵩阳镇那条平日里热闹繁华的长街,唐大的心就沉了下去。 街道依旧热闹繁华,道路两旁商摊林立,中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可是唐大看得却觉得有些蹊跷,他一抬手,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正是人来人往的繁忙时辰,道路两旁的商铺却全都紧闭着大门,营业的只有道路边临时摆放的一些商贩摊子。 第一个摊子是个卖猪肉的。卖肉的屠夫满脸横肉,精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的肥膘,手里握着一把厚重的半圆形的剁肉刀在剁一根脊梁骨。他手里的刀看着沉重无比却并不锋利,可是每一刀下去极有节奏,骨头应声而开,每一块竟然都是同样大小。他的眼睛却一直都没看肉案,直勾勾地盯着唐大他们,那眼神仿佛他们已经成为了肉案上的肉。唐大老觉得他剁的好像不是猪脊骨,再仔细一看,他摊子上挂着的那一片片的肉也不像是猪肉,那倒挂着的两条大腿,倒像是……人肉! 唐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想起了冷血十三杀里的一个人,“杀人如杀猪”屠夫! 肉摊子旁边却是个堆满布匹的裁缝店,屠夫剁肉溅起的骨渣肉末纷纷溅落在摊子上摆放的布匹上。老裁缝瘦削的下巴留着花白的山羊胡,眯缝着双眼也在看唐大他们,眼光上下打量着好像在目测他们的尺寸,手里的一条软尺却一刻不停地在桌上的布匹上丈量着,看样子在给他们量体裁剪布料。 唐大摇摇头,冷血十三杀里“管杀管寿衣”裁缝! 摊子之间熙熙攘攘的人们虽然看着热闹,可是仔细一看都没有在挑选东西,而是都回头看着唐大他们,那眼神如同在看几个死人。 唐大叹口气,低声对身后的唐八婶说“戒备,退!” 唐八婶点头,迅速回头吩咐跟着的四个弟兄。 程三思看起来还没闹明白,问道“出了什么事?” 唐八婶瞪了他一眼“你见过猪肉摊紧挨着裁缝摊的吗?” 程三思好像有点明白了,刚想转头退走,却已经晚了。 他们背后传来一阵拨浪鼓声,一个一手推着小车,一手摇着拨浪鼓的货郎出现在他们身后。小车上满满当当都是些五颜六色奇巧好玩的小物件,唐大心里明白,这些玩意儿不但好玩,还能要命。这个人他认识,从前也是唐门中人,后来违反门规逃出唐门就成了杀手,冷血十三杀里的“夺命一车货琳琅”卖货郎! 唐大忽然感觉有些头疼。 看来桥头的钓叟的目的就是刻意为了留住他身边姜慕白这把剑,没有了老姜叔,自己加上唐八婶还要保着一个不懂武功的程三思,面对十三杀中的三个顶级杀手,是万万没有生机的。他的脸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焦急万分。 身后拨浪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前面的屠夫和裁缝也走出了摊子面对着他们,看来他们就要动手了。 就在这紧急的时刻,唐大站的地方旁边的店铺本来紧闭的门忽然发出吱呀的一声,慢慢打开了。 第88章 正文 掌柜和算盘 ?唐大一行人正好站在酒楼的外面,前面有屠夫和裁缝,后面是卖货郎,腹背受敌。就在这紧急关头,酒楼那紧闭的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门里出来了一个矮矮胖胖的老头。他穿着一身颇为讲究的绸缎衣衫,留着八字须,满脸是和善的笑容,一看见唐大就拱手作礼道:“哎呀,唐大少你可算到了,小店已经恭候多时了,快请进,快请进。” 一面说着一面侧身把唐大一行人往酒楼里面让,看上去还真的像是酒楼的掌柜。 唐大来不及犹豫,无论如何进酒楼总比这腹背受敌的情况要好。他略点点头,带着大家就走进了酒楼。 门关上了,危险也暂时关在了门外。 可是唐大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人,一个干瘦干瘦的留着山羊胡须的老头,手里拿着一把黑黝黝的算盘,唐大一愣,这个人正是先前和藏剑一起暗杀他的十三杀里的算盘! 他急回头警惕地看着那胖乎乎的掌柜模样的老头,那胖老头却没有任何其他举动,径直走到唐大面前施了一礼:“唐大少一路辛苦了。” 唐大有些诧异了,问道:“你你是谁?” 胖老头笑了笑:“唐大少还想不出来?” 唐大有些迟疑:“你莫非就是冷血十三杀里的掌柜?” 胖老头点点头:“所谓笑脸是毒,和气是刀,我正是掌柜。” 他一回头指了指旁边的算盘:“这位算盘你们已经见过了,他却是在下胞弟。” 算盘微微欠了欠身,唐大发现他胸腹之间衣服里裹着白布,想必是那天被姜慕白的剑气所伤的。 唐大有些不解:“十三杀不是受雇来杀我的吗?你为什么要为我解围?” 掌柜哈哈一笑:“十三杀彼此之间并无交情,只是收钱办事的杀手而已。别人能花钱请他们来杀你,自然也可以有人请我们来保护你。” 唐大一怔:“谁请你来的?”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自然是我。” 一个人坐在一张木轮车上被身后店小二模样的人推了出来。他赤裸的上身包裹着厚厚的白布,还是隐隐有血迹渗出,看来是身负重伤,可是他头上束发带上一块拳头大的翠玉还是那么的显眼,这个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唐玉! 唐大看见他,顿时喜出望外,本来数日来他一直在担心唐玉的失踪,现在唐玉不但安全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帮自己解了围,如何不喜。 他握住唐玉的手,看着他的伤口,问道:“十四弟,到底是谁伤了你?你又怎么正好在这里接应到我们?” 唐玉笑笑直起腰来,但是仿佛牵动了伤口,眉头跟着一皱,说道:“说来话长了,我受伤后逃到这镇上联络上了我们唐门预先安排在这里的暗桩,所以躲在这里养伤。前两日有人来把这里的商户都赶走了,我觉得不对,派人打探之下发现十三杀里有好几个都来了,所以才派人去联系了掌柜他们。现在来不及细说,在听涛山庄刺杀我的人很可能会继续动手,叶枫他们在听涛山庄有危险,你要尽快赶过去。” 唐大点点头:“我知道了。现在十三杀里屠夫,裁缝还有卖货郎都在外面,还有很多绿林三十六寨的人。他们越是如此全力的阻止我们,越说明听涛山庄那里形势危急,只是现在你和算盘都受了伤,凭我们现在的能力”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大家都明白,现在依据着酒楼的地势他们暂时自保或许还行,要想冲出去打破外面的围攻冲上听涛山庄,无异于痴人说梦。 大家都沉默了,这时掌柜走到唐大面前,朗声说道:“唐大少不必担心,反正是需要冲一冲的,我兄弟愿意为前锋。” 众人都吃了一惊,这两个老头不过是杀手而已,收钱杀人,何至于如此卖力? 掌柜看出了他们的惊讶,微微一笑:“唐大少你可知我兄弟为何要做杀手?” 他双眼直视着唐大的眼睛又问道:“你可知道三十年前川西宋家庄的惨案?” 唐大脑子里机灵一下,川西宋家庄?难道这两兄弟和宋家庄有关?难怪听他们说话好像有川西口音。 掌柜朗声说道:“三十年前,有一支官军奉命到川西清剿流寇,路过宋家庄。宋家庄上下以为他们是为民除暴的正义之师,全庄上下热情招待。岂料到了晚上,这支官军竟然大开杀戒,把宋家庄所有男丁三百余口全部杀死,割去头颅,只剩下了一百多个妇孺。只要是男的,连几岁的娃娃都不放过,简直是灭绝人性!” 掌柜说到这里,胖胖的圆脸上激愤之情溢于言表:“原来这群官军追不上流寇,朝廷限期将至,情急之下,为首的军官竟然下令屠杀平民,杀良冒功!可怜宋家庄三百多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就这样成了流寇,头颅还被挂在枪尖上,马脖子上被带回去邀功请赏。只剩下了一百多口老弱妇孺,全是女人,如何生计?” 听到这里,大家都唏嘘不已。程三思问道:“难道官府就不管吗?” 掌柜惨笑一下:“官府?这支官军回去之后,为首的军官因此战功连升几级,调入京师禁军,高高在上,哪个地方官府敢管?宋家庄也曾前去附近官府报案,可是没有一个当官的敢过问这事的,到最后也只有告官无门。” 程三思激愤得胡须:“怎么能这样?还有天理吗?” 掌柜道:“天理还是有的。官府不敢管,却有个姓唐的老者来到宋家庄听说了这事,见到了满庄寡妇的惨状之后告诉大家他会为宋家庄讨回公道。一月不到,那支官军驻扎的营地忽然被人袭击,一千官兵全部被割下头颅,后来发现这些头颅全部被供奉在宋家庄外的乱葬岗上,用来祭奠当年被杀的三百多男丁。官府被吓得魂飞魄散,可是这事涉及杀良冒功的丑闻,又不敢追究,到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讲到这里,程三思忍不住击掌叫了一声好。一转念又问道:“那姓唐的老者莫非是?” 掌柜点点头:“没错,那老者正是当年蜀中唐门的掌门唐太公,为宋家庄上下报仇的也正是蜀中唐门的高手!” 第89章 正文 闯出去 ?这些往事唐大在蜀中唐门的记录中读到过。 蜀中唐门雄踞江湖数百年,不仅仅是依靠令人闻之色变的暗器机关之术,只有唐门少数人知道,在唐家堡有一间屋子,里面收藏着满满的书册都记录着数百年来唐家子弟从蜀中到天下所作的行侠仗义,大快人心的义举。 虽然说施恩不图报,但是这些记载里无数受益的民众,在唐门需要他们的时候,都会奋不顾身成为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这才是唐门能够屹立江湖几百年声名始终不坠的原因。毕竟,小到一个团体,大到一个国家,强盛必然有它合理的地方。 唐大作为唐门的接班人,有幸能够翻阅过这些记录。川西宋家庄的事件并不算久远,他还有映像,但是记载中没有提到宋家庄还剩有男丁。对于唐门记录调查的仔细他是很有信心的,既然宋家再无男丁,那么眼前的掌柜和算盘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唐大忍不住问道:“我记得宋家庄当年惨案之后,连孩童在内再无一个男丁,不知两位” 掌柜眼中泪花闪动:“我兄弟因为家贫,自小被送去附近村子过继给他人为后,早已不再姓宋,不算是宋家子孙,宋家族谱也没有记载。” 唐大暗暗点头,原来如此。 掌柜接着道:“可是我们的亲生父兄全部在惨案中殒命,只剩下亲生老娘,今年已经八十有余了。其实庄中剩下的妇孺们大都在惨案中受到惊吓刺激,已经没有劳动能力,这三十年来生活无以为继。我兄弟自小习武,略有小成,其余再无一技之长,于是我们俩便入江湖做了杀手,一方面赚得银两都送回宋家庄支撑着那一百多口老弱妇孺艰难度日,一方面也在打听当年那支军队的统领之人,希望能有朝一日报仇雪恨。可惜,多年以来除了知道他因军功晋升入京以外,杳无消息。” 大家听到这里都纷纷感叹,想不到江湖上闻名的一对冷血杀手背后,竟然有这样一段辛酸的往事,有这样一群需要他们养活的老弱妇孺。 这时算盘走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唐大面前:“小人有眼无珠,贪图钱财,不知道要杀的人是唐大少爷,几乎对恩公动手,猪狗不如,请恩公原谅。” 唐大大出意外,赶紧上前搀扶:“快请起身,不知者不罪,何况我也毫发无损。” 这边掌柜也忽的跪倒:“舍弟如若知道要对付的是唐门的人,是决计不会接这笔生意的。唐门对我宋家庄有恩,我们却差点恩将仇报,如今唐大少爷遇险,我兄弟除了奋勇当先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将功赎罪。只是有一事还望玉公子恩允相助。” 唐玉一愣,什么事还需要自己帮忙? 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双手捧给唐玉:“玉公子身负重伤,断难上阵,如果今日我兄弟有什么不测,希望玉公子今后能派人把这包东西交到川西宋家庄,这里面是这一年我兄弟所赚的银票,是全庄上下的救命钱。希望玉公子能恩允。” 唐玉双手接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唐大正色道:“两位但请放心,无论成败,今后宋家庄上下当如唐家堡中人,你母便如我母,以后都由我唐门照顾了。” 掌柜和算盘都素知唐大一言九鼎,不禁面露喜色,再三拜谢。 一旁的程三思不禁摇头喟叹,天下医者皆以性命为重,殚精竭虑,不过想要延长人的生命。可是这世上有些事物,却的的确确比性命更加重要,让无数人甘心情愿的去抛头颅,洒热血,个人生死反而不重要了。也许他们也是对的,毕竟人活在这世上,不是仅仅只有性命而已的。总有一些东西,值得你用生命去维护,譬如情,譬如义。 唐大这时候还是显得很冷静,他转头静静地听了听屋外的动静。说来奇怪,自从他们j ru酒楼之后,外面的人只是将酒楼围了起来,却任由他们在里面,并不进攻。 听了半晌,唐大摇摇头:“看来他们是不会攻进来的。他们接到的命令应该就是挡住我们,拖住我们,越是这样,越说明听涛山庄那里的局势已经很危急了,越说明我们赶到听涛山庄的重要性。” 唐玉点点头:“我遭到袭击,也许就是因为我看出了什么端倪,阻止你也许也是因为害怕你能看出来。我们不在,叶枫他们找不出真相,处境就会更加危险。” 唐大斩钉截铁地说:“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出发,我们杀出去,就算面对千军万马,我们也要杀出一条路来。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们,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只要我唐大还站着,我们就一定可以过去。早一刻到达听涛山庄,叶枫和小妹他们就能早一刻安全。” 他的信心和豪情仿佛一把火,点燃了大家的热情,他们感觉不到恐惧,只有沸腾的热血和即将面对敌人的激动。 唐玉也提高了声音说:“我已经下令在这里的唐门所有人员,在你们冲出去的时候协助你们。虽然他们人不多,但是都是唐门的精英,一定能帮助你们杀出一条血路的。” 他的话让大家更有信心,个个都嗷嗷叫好。唐大却没有说话,有些忧虑地看了唐玉一眼。没有唐老太太的批准,擅自启用埋伏在这里监视听涛山庄多年的暗桩,如果一旦出了什么事,这可是重罪,按照唐门门规,必然会遭受最严厉的惩处。不过现在的形势下已经顾不得许多了,有什么都等度过今天再说吧,唐大暗暗叹了口气。 他回头对程三思说:“神医,我把十四弟就托付给你了,他的伤势很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程三思点点头,叹息了一声。他明白,若不是前面有极大的危险,唐大是不会以照顾唐玉的名义把他留下的。自己不懂武功,跟在后面反而会成为他们的累赘,留下也许更好,不过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冒险,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样的无力感让他实在有些难受。 唐大握了一把唐玉的手,微笑着对掌柜和算盘两兄弟说:“烦请贤仲昆前面开路,我们一起闯出去。” 掌柜和算盘两个老头齐声叫了声好,走过去打开了酒楼的门。 门开了,外面的阳光洒了进来,唐大看着这温暖的阳光,忽然开始怀念起姜慕白,虽然他们刚刚才分手。如果老姜叔在的话,也许能多几分把握吧? 可是老姜叔现在在哪儿呢? 第90章 正文 东海渔 ?姜慕白这时候还站在石桥上。 他全神戒备地站在这里已经一个时辰了,保持一个姿态一动不动,他的腰和腿已经有些酸麻,这让他内心有些感慨,岁月不饶人啊,毕竟是上了年岁了,早几年这算什么。 可是尽管酸麻,他还是不敢动。对面桥头大柳树下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钓叟也没动,连钓竿尖也没晃一下。两个人就这么如同石雕一般对峙着。 姜慕白并不认识这个钓叟,但是他从他一动不动的姿势里却感觉到了极强的气势,这气势这装扮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传说里的东海第一高手的东海渔! 江湖中的人都曾经听说过“南山棋,东海渔”这句话,讲的是几十年来两个传说里武功深不可测的高手。一个是在终南山中隐居的隐士,据说此人曾经是叱咤风云行侠仗义的大侠士,与武当张三丰张真人交情不浅。他一生酷爱黑白之道,尤胜武功,被人称为南山棋。 另一个就是在东海一带赫赫有名的黑道巨头,人称东海渔。 东海渔传说就是一个钓叟打扮的人,武功极高,没人见过他出手,甚至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因为和他动手的人都已经死了。他的徒弟号称飞鱼,据说穿着用东海巨鲨的皮做成的水靠,在水中行动自如,水性极好,尤其擅长暗杀。可是这东海渔虽然称霸东海一带黑道,却从未听闻j ru中原活动,难道这次也来插上一脚?这样的人物恐怕不是绿林三十六寨所能请动的了,到底背后是什么人在操纵?是怎样一股可怕的势力? 姜慕白不敢再想下去,他需要集中精神面对对面的钓叟,还要时刻防备桥下水中的动静,毕竟东海飞鱼的传说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过正午,日头正毒,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暴晒在太阳下,桥下浑浊的河水看不清水下的情形,也许敌人就隐藏在下面伺机而动,加上对面莫测高深的钓叟,只要他一动就会有破绽,就会给对手可乘之机,所以他只能这么晒着,心里开始羡慕起钓叟,早早就在树荫下坐着,真是个好地方! 就在他心里暗暗叫苦的时候,那躲在舒适的树荫下的钓叟倒好像按捺不住了,他手里原本纹丝不动的钓竿忽然犹如微风吹过,钓竿尖端随风摇摆起来。钓竿一动,姜慕白立即就动了,他向着钓叟的位置踏前一步,踏得很慢,却很坚定,那钓竿的晃动顿时犹如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住,再也晃不起来。 就在姜慕白踏前一步的时候,桥下的水中突然有了动静。在他背后的桥下原本平静的水面之上忽然一片水花冲天而起,一条黑色的人影,从水中一跃而起,全身罩在一件黑色的水靠之中,那水靠光滑异常竟似鱼皮制成,在阳光下光滑闪亮,东海飞鱼! 阳光下反光的不仅是水靠,还有带起的一大片四溅的水花,这些反光晃得人眼花,任谁也无法在这一片明晃晃的白光中分辨出飞鱼手中那一对分水刺,直刺向姜慕白的背后。 姜慕白没有看,他甚至头都没有回,仿佛他早就算准了飞鱼的出现,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他手里布包袱中的剑霍然出鞘,一股如火焰一般炙热的剑气迸发出来,反手一挥就斩向身后,掩日神剑! 在这炽热的剑气面前,那些反射着白光的水花忽然都不见了,如同一瞬间被这炙热的剑气蒸发掉了。于是,分水刺断了,一股血花绽开,飞鱼本来扑向姜慕白背后的身形忽然在空中一个急转,划出一条不可思议的弧线,直投向一旁石桥之下的河面。 想逃?姜慕白的剑气忽然也跟着飞鱼的身形拐了个弯,如影随形地紧跟着他,眼看就要在他入水前将他在空中斩杀。 那钓叟却忽然动了。他手里的钓竿如同有灵性一般忽然弯转过来,钓竿尖端带着风声呼啸着直刺姜慕白后脑。鱼竿上的鱼线带着鱼钩如同一条软鞭直抽向姜慕白的后背,却是无声无息,更加难防。 姜慕白皱皱眉,不得不侧转身将手中神剑回扫向钓竿。钓竿仿佛有生命一般,竟然之下躲开了神剑的剑气,转而刺向姜慕白的腰部。 姜慕白嘿嘿一声,手中神剑竟然诡异地脱手在空中中转了个圈,剑气再度向下扫上了钓竿,离手剑! 这次钓竿再也无法避开了,被炽热的剑气扫中,登时断为数段,四分五裂爆裂开去。 这一交手间,家母白已无暇顾及先前那受伤的飞鱼,他已经噗通一声落入水中,河水泛起一串血花,再无动静,想来已经借水遁逃走了。 姜慕白也不去理会逃走的飞鱼,一伸手抄起神剑,身形顿起如飞鸟投林一般直扑向仍坐在柳树下的钓叟,手中炽热的剑气暴涨三尺,他这一击尽了全力,惊人的一击! 出乎意料的,那钓叟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剑气直接刺中了蓑衣。这顺利地让姜慕白也愣了一下。 剑气击中蓑衣的一瞬间,蓑衣顿时燃烧起来,四分五裂迸飞开去,一条黑色的人影却从蓑衣下贴地如同游鱼一般滑溜地一扭,趁着姜慕白一愣神的工夫,滑入了河水之中。阳光下那黑色人影反射着白光,竟然也穿着巨鲨皮制的水靠,又是一个飞鱼! 不愧是飞鱼,一入水中,顿时身影就隐入浑浊的河水里,再也寻不见了。 姜慕白回剑入鞘,站在河水边显得有些意外,想不到居然有两个飞鱼!不过以他们俩的武功要对付自己应该是远远不够的,所以才会装扮成东海渔的模样,那么东海渔本人应该没有来。明知不敌还出此下策,难道他们的目的本就不是要刺杀,而是要留住自己? 姜慕白忽然脑中激灵一下,猛抬头望向前方的嵩阳镇,他们这样处心积虑地要留住自己,难道他们真正的目的是唐大? 第91章 正文 冲 ?程三思搀扶着身负重伤行动不便的唐玉走上了酒楼的二楼。 推开二楼的窗户,就是酒楼前的大街,可是眼前的情景让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大街上此刻熙熙攘攘挤满了好几百人,从上面望下去黑压压全是人头,男男女女形色各异,不过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兵刃,阳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芒。 这么大的排场,看来绿林三十六寨这次是倾巢而出,志在必得。唐玉不禁暗叹一口气,这次看来唐大要面对空前的困难,同时也说明了阻拦唐大对于三十六寨来说也是生死攸关,如果一旦唐大成功闯过去,恐怕今后江湖上将再没有绿林三十六寨这个名号。 酒楼的门开了。 外面围着的人群起了一阵骚动,闪着白光的兵刃一阵晃动,只有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三个人没有动,他们就是屠夫,裁缝和卖货郎。三个人就冷冷地站着,冷冷地盯着酒楼打开的门。 门里走出来的不是唐大,而是一胖一瘦两个老头。瘦老头冷着一张脸,手里拿着一把算盘。胖老头则是满脸对着笑,拱着手对门外的人群点着头打哈哈:“辛苦辛苦,诸位久等了。” 裁缝阴着的一张脸眉头一皱,又开始摆弄起手里的软尺:“掌柜?算盘?” 旁边的屠夫哼了一声,腆着的大肚子一晃:“那又怎么样?不同道就得死。” 卖货郎低着头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手里的拨浪鼓。 掌柜点头哈腰地走到三人面前,满脸陪着笑:“三位远来辛苦,这小镇比不得大城市,吃住可还习惯?”看起来一副和气生财的生意人模样。 裁缝皱着眉:“掌柜和算盘?看来你们是站在唐大一边了?” 掌柜胖乎乎的脸上满是笑容:“岂敢岂敢,不过是受托来和各位谈个生意而已。” 裁缝问:“什么生意?” 掌柜凑近了上去,故作神秘地说:“不过是向各位借条道。” 屠夫狞笑了一下,晃了晃手中沉甸甸的屠刀:“我们的规矩只要接受了生意,在完成前绝不会再谈别的生意,你是知道的。” 他的眼睛看着一边有些委顿的算盘,算盘之前接受了和藏剑一道刺杀唐大的任务,结果藏剑死,而他现在却站在唐大一边。屠夫的意思很明白,破坏规矩的人,就要死。 掌柜还是笑容可掬:“规矩归规矩,不过任何东西总归总会有个价钱。” 裁缝忽然冷笑了一下:“我很好奇,你明知道规矩还要来和我们谈,你到底能出什么样的价钱?” 掌柜脸上的笑容更甚:“唐大公子说,如果你们愿意让路的话,”他有些神秘的凑近了裁缝的耳边,低声说,“他会考虑留你们一命。” 裁缝惊觉不好,但是已经迟了,掌柜已经靠得太近,双手已经按上了他的两肋。 他感觉到一股雄浑无比的力量着他的胸口,接着他的胸膛就塌陷了下去,随着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他的身体被大力推得向后飞出,撞翻了站在后面的两个三十六寨的帮众,一个撞断了手臂,一个被撞得口吐鲜血。而裁缝则再也不能动了。 不仅是三十六寨的帮众们,连屠夫和卖货郎都愣住了。自己这边几百人站在这里,对面只有两个人,居然他们会选择先动手,而且一上来就先突袭干掉了自己这边最重要的战力之一,这份果断和决心大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屠夫大喝一声,手起刀落劈向掌柜,势若闪电。眼看掌柜已经避无可避,他却双掌向上,硬生生拍在屠刀的两侧,巨大的力量震得屠夫连退了几步,虎口都麻了,几乎握不住刀,心中更是惊骇莫名。看来这个掌柜练的是开碑手铁砂掌一类至刚至阳的掌法,江湖中练这种武功的人何止成千上万,但是能练到这样的境界,可以硬接屠夫这全力一刀的,他从来闻所未闻。 掌柜也被震得倒退了好几步,双掌火辣辣的疼痛,两臂也快举不起来了,心里更是惊讶不已。自己练这双铁掌以来从来没有遇见过对手,眼前这个屠夫必定是天生臂力过人,硬拼这一招竟然一点不落下风,看来果然不愧是冷血十三杀之一,和自己势均力敌。幸而抢先一步出其不意先毁掉了裁缝,让对面三大杀手只剩下两人,要不三人联手应该更加可怕。 卖货郎却没有急于动手,而是一挥手,他身后站着的密密麻麻的三十六寨帮众一声呼喝,一拥而上,潮水一般扑向了掌柜和算盘两人,顷刻间就要淹没他们。 这时从酒楼门里冲出了几条人影。当前的是唐大,后面紧跟着唐八婶唐飞红和她的几个手下。他们一冲出来就全力施为,一时间暗器如飞蝗一般,冲在前面的三十六寨帮众顿时倒下一片。 唐大扫视了一眼,看准屠夫和卖货郎所站的位置,忽然飞身而起,直向二人所在之地扑去。人在空中,手里多了一个亮灿灿的黄铜圆筒,指向了他们。 卖货郎原本就是唐门叛徒,知道厉害,脸色一变惊呼道:“暴雨梨花针!”看来唐大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开始就出杀手锏,他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面对目前的局面,一举先毁掉武功最高的两大杀手。 唐大一按机簧,针筒内数百支钢针顷刻射出,密密麻麻笼罩了一大片区域,眼见两人是逃不出去了。这时屠夫忽的一把抓过身边一个三十六寨帮众挡在身前,这个帮众惨叫声中和周围的一大片人一样被钢针插成刺猬一般,登时毙命。 屠夫虽然躲在他身后躲过了大部分钢针,但是一声闷哼,左臂还是中了一枚。唐门的剧毒与暗器一样闻名天下,见血封喉,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右手的屠刀一转,把钢针周围的一大片皮肉一齐割下,血淋淋地掉落在地上。 其实他不知道,像唐大这样的真正的唐门高手,是骄傲得不屑于在暗器上喂毒的。 与此同时,卖货郎从手推车上抽出一根黑黝黝的铁棍,在身前舞得密不透风。钢针过后,看他手中铁棍上沾满了明晃晃的钢针,想来这铁棍必是特制,带有磁性吸附金铁之器,专破暗器。 唐大眉头一皱,看来这个唐门叛徒果然有备而来,有些难对付。 暴雨梨花针过后,虽然屠夫和卖货郎两大杀手还站着,但是他们周围的一大片三十六寨帮众已经如同收割过的稻田一般全部倒下。卖货郎一把抓住左臂血淋淋的屠夫向后退去,隐入了后面密集的人群中。 两大杀手退走,冲在前面的几十人在一瞬间倒下,后面黑压压的三十六寨帮众不禁为之一窒,暗生怯意,一时不敢再冲上来。 唐大见机大喝一声:“冲!” 一行人向着街道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反冲了过去,他们要杀出一条血路! 第92章 正文 步步是血 ?掌柜和算盘冲在最前面,冲进人群中铁掌翻飞,一时间挡者披靡,加上身后唐大他们的暗器如雨,三十六寨帮众一片片地倒下,剩下的也纷纷面露怯意,连连后退,简直是势如破竹。 可是冲不多远,忽然感觉压力陡增,这些帮众忽然像是来了精神,死命向前,再不后退,潮水一般涌上来把唐大一行人围在中间。 酒楼二楼上观战的唐玉皱了皱眉头,向长街远处看去,看见在黑压压的三十六寨帮众后面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全身衣衫雪白,连面上都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头发眉毛都现出一种白里透黄的颜色,眯缝着一双眼,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站在队伍最后面。 三十六寨帮众好像非常害怕这个人,自从他出现后,本来已经心生怯意连连后退的这些人忽然变得勇猛起来,呐喊着向前冲。面对这几百悍不畏死的帮众,唐大他们一时间被重重围住,竟然难以再前进一步。 程三思看得直摇头,问道:“这个白衣人是谁?看起来他倒像得了很严重的羊白头病。” 唐玉淡淡地说:“他是绿林三十六寨的两大护法之一,黑白双鬼中的白鬼白开心。” 程三思心头一凛,虽然他不是武林中人,可是也听说过江湖中的很多传闻。据说这个白开心不但天生患有羊白头病,通体皮肤发白,长相异于常人,而且善于用毒,心狠手辣,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唐玉叹了一声:“这个黑白双鬼一向是绿林三十六寨总舵主的贴身护卫,现在他出现在这里,只怕下面这些人害怕的不仅仅是他,而是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老爷子。” 程三思沉默了。他当然听说过风老爷子,如果这个人真的在这里,他不禁为唐大担忧起来。 这时楼下传来一声惨叫,是唐八婶的一个手下,被人群中伸出的一把钩镰枪勾倒拖入了人群中,惨叫声中瞬间被乱刃分尸。没多久,又有一个手下一不留神被一把铁锤砸中肩头,身形缓了一缓马上就被三把刀剑穿身而过,惨死当场。 形势如此危险,连唐大都有些焦急了,回头看见掌柜和算盘身上也是添了好几处血淋淋的伤口。他们对望了一眼,发一声喊,双掌翻飞,还在拼力向前。 算盘毕竟身上有伤,行动有些不便,被三十六寨帮众一反冲竟然被围了起来,和其他人隔开了。他怒吼一声,一掌打得一个身边的敌人口吐鲜血,另一手的铁算盘砸得另一个帮众脑浆迸裂。 忽然他背后的人群忽的分开,一个人闪身出来一刀劈向他背后。他反身拼尽全力用铁算盘一挡,只觉得这一刀无比沉重,金铁声中,铁算盘被刀锋一劈为二,刀锋继续向下,在他左肩到后背留下又长又深的一道伤口,鲜血喷涌,半边身子顿时被染红了。 算盘抬眼一看,这个人正是握着厚重屠刀的屠夫。他大喝一声,就要上前拼命,屠夫却往后一闪,隐入了人群之中,只剩下他桀桀的怪笑声。一分神间,背后一把剑直插入了算盘的后腰,他狂叫一声,反身把持剑的人一掌劈倒,自己也向后便倒在地上。 倒地之际他双手一拍,那被屠夫砍断的铁算盘四分五裂,算珠崩出把面前几个三十六寨帮众射得全身血窟窿,惨叫着倒下。而他这最后一招使出之后,再无余力,瞬间周围刀剑齐下,直被砍得血肉横飞。 掌柜看见弟弟倒下,心急如焚,狂叫一声,双掌上下翻飞向他倒下的位置直冲过去。挡在他面前的敌人纷纷倒下,剩下的也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不由自主地后退,竟然被他一路冲了过去。 唐大回头看见算盘倒下,掌柜失去理智地猛冲进人群,暗叫不好,招呼一声,几个人就向掌柜的方向杀过去接应他。 唐大一面冲杀一面高声呼喊掌柜,可是掌柜目睹弟弟倒下丧命早已杀红了眼,完全听不见其他声音,一门心思只有冲杀。 随着面前敌人的倒下,他看见了面前站着的是手持拨浪鼓的卖货郎。他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轻轻摇动着拨浪鼓,发出令人心烦的叮咚叮咚的声音。 掌柜一咬牙挥舞双掌,猛扑上去,卖货郎扭身躲开他的攻击,将拨浪鼓向他一掷,往后边退。掌柜岂肯放他溜走,大喝一声,一掌扫开拨浪鼓就要紧追上去。 后面赶来的唐大见了心知厉害,急叫不要却已经晚了,掌柜的手掌一触及拨浪鼓,拨浪鼓即刻炸开,碎片和藏在其中的牛毛针直射掌柜,插满了他的脸和前胸。 唐大此时飞身赶到,一把暗器逼退周围三十六寨帮众,身后唐八婶和剩余的两名手下即刻布成犄角阵型,把唐大围在中心。唐大一把扶起重伤倒地的掌柜,却见他面皮发青,奄奄一息,显而易见那些牛毛针上定然淬有剧毒。 掌柜伸手一把抓住唐大的手,口里剧烈地喘息着:“大少,今日我兄弟,用命报答唐家的恩情,只希望,希望” 他喉头咯咯作响,已经说不下去了,唐大点点头:“我一定遵守我的诺言,宋家庄从此便是唐家堡的一员。” 掌柜知道唐大素来一言九鼎,眼里露出放心的神情,随后手一松咽了气。 唐大抱着掌柜的尸体,面对眼前黑压压的敌人,眼看自己这边死的死伤的伤,而这些三十六寨的帮众还在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悍不畏死地冲上来,心里有点绝望了。 他知道唐门在各地都安插得有暗桩眼线,观察各门各派的动静,听涛山庄如此有名的地方当然不会例外,唐玉所说的接应的人大抵就是这些人了。但是作为收集情报暗中观察形势的人,当然不会太多,通常不过几个人,面对这里数百的三十六寨帮众,还有白鬼白开心和屠夫,卖货郎三大高手,这几个人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想要突破目前的困境,一定要有外来的援军。 可是,援军在哪儿呢? 第93章 正文 蔡家十杰 ?程三思站在酒楼二楼的窗口,看着掌柜和算盘倒下,唐大他们被围在街心,情况越来越紧急。 他心急如焚地对一旁的唐玉说:“你不是说还有支援吗?为什么还不让他们上?” 唐玉也焦急万分,可是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程三思几乎要叫喊出来:“还不是时候?唐大他们就快坚持不住了!” 唐玉斩钉截铁地说:“他们必须坚持住!他们一定要坚持到援军到来。” 他双眼看着在重重包围之中的唐大,心里很明白,唐门在嵩阳镇的暗桩人数太少了,面对这样的局面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现在唯一能寄希望的就是他派人去搬的救兵,如果能及时赶到给予敌人重击,配合上暗桩的接应,才能有可能扭转局面。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到目前为止,绿林三十六寨露面的高手只有一个白鬼白开心,看来那神秘的风老爷子没有来,也许他认为这里的布置十拿九稳,不必他出手,也许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赶不及过来。无论如何,这也许是他们最大的机会。 可是,唐玉心里和唐大一样在反复问着一个问题,援军到底在哪儿? 白鬼白开心感觉很开心。 他就站在长街尽头,看着三十六寨的帮众们潮水一般向前冲去,把唐大他们围在中间。他知道驱使这些帮众悍不畏死地往前冲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令他们更加恐惧的人,总舵主风老爷子。他们当然不知道风老爷子并没有来,但是看到一直跟随在总舵主身边的自己,当然会认为总舵主也来了。真是一群傻瓜! 不过只要这群傻瓜能干掉唐大,自己就是大功一件。唐大,蜀中唐门的大少爷,未来的接班人,一个狡诈多变,冷酷可怕的对手,如今也不得不在这重围之中做着困兽之斗,白开心感觉开心极了。因为他能看出来,唐大他们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了。 这时唐八婶一个手下不慎让乱刀砍翻在地,唐八婶伸手想去拉他,结果她的手臂反而被旁边一把剑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不止。唐大赶紧上前护住,唐八婶嘴里说着没事,一手麻利地撕下一片下襟,裹扎住伤口。 白开心几乎要笑出来,唐大他们的动作已经开始变得缓慢了,他们已经很疲倦了,还能支持多久?他似乎已经能看到唐大血肉模糊的尸体,可以看到自己扬名天下的时刻。 忽然他脸上的喜悦消失了,他回头向后看去。 山下刮起了风,这个季节山区是经常有山风刮过。猛烈的山风刮起了地上的尘土,一片尘雾中白开心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他有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对危险的直觉。 风卷着尘雾很快就过去了,白开心逐渐看清了,在尘雾中走来了一排人影。这是十个很年轻的青年,身材很高大,全都赤裸着上身,露出满身如同雕刻出一般健壮的肌肉。他们面色都很凝重,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全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势。 白开心有些发愣,可是他知道这个方向绿林三十六寨是安排有不少探哨的,现在没有一点警示这些人就到了自己背后,看来探哨都已经被解决了,这些人一定来者不善。 不过他并不担心,就这不过十个人能掀起什么波浪?他转身向他们走过去,一面冷冷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这十个人面无表情地停下了脚步,一句话都没说,石像一般站在那里。一个宏亮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出:“我们姓蔡!” 一个络腮胡的中年汉子走了过来,他也很高大,同样赤裸着上身,露出身上铁疙瘩一般虬结的肌肉,和那十个青年不同的是,他的皮肤更加黝黑,看起来是长期在太阳下暴晒的结果。 姓蔡?洛阳蔡家?白开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洛阳蔡家虽然是武林世家,曾经也显赫一时,但是早就没落了,人才凋零,现在的当家听说叫什么蔡担山,也没有听说过在江湖上有什么事迹,再说就凭这十个人,能做什么? 白开心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使他那发白的脸看上去愈加的难看:“原来是洛阳蔡家的人,这里是绿林三十六寨在办事,我看各位还是绕行吧。” 全身黝黑的中年人冷冷地盯着白开心,就如同盯着一个死人,这眼光让白开心的心里有些发毛:“我们就是专程来找你的。” 白开心一愣:“我们认识吗?” 中年人摇头:“我们不认识,但是我知道擒贼先擒王。” 白开心怒道:“你们有这本事吗?” 中年人不再说话,一挥手,他身前的十个青年中有一个走出行列,径直向白开心走来。 白开心又是一愣,随即心里大怒,自己怎么说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竟然派一个这样的毛头小子来单打独斗,真是找死。他双腕一翻,手里就握了一对匕首。这对匕首精光闪闪,一看就知道锋利非常,而且刃口隐隐发青,显然淬有剧毒。 那青年好像没看见匕首,走到白开心身前伸手就来抓他肩头。白开心冷哼一声,反手一匕首刺向他的手臂。这青年竟然不避,匕首划过,在他手臂上拉出深深一道口子,而他的手也搭上了白开心的肩头。 白开心皱皱眉,怎么有这种打法?自己的匕首上有剧毒,见血封喉,这青年虽然伤的是手臂,不过他已经死定了。正想间,那青年一用力,竟把白开心整个拉向他自己。 白开心一惊,这是什么打法?手中一对匕首一提,直刺青年的胸膛。青年还是不躲不避,噗嗤一声,双匕首齐齐没入青年胸膛,而青年双臂竟然从两侧抱住了白开心,两臂箍紧了他。 白开心一呆,就听青年大吼一声,收紧双臂,白开心就觉得一股大力雄辉无比,接着就听见了自己双臂骨折的声音。青年吼声未绝,白开心接下来就听到自己胸肋骨骼碎裂的声音,惨叫声中全身顿时瘫软了下来。 那青年的吼声戛然而止,看他面色发黑,毒性发作,已经气绝身亡,他倒下的时候还紧紧抱着已经骨骼尽碎的白开心。白开心一张口,一股血箭射了出来:“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中年人走上来,眼里带着悲悯地看着白开心,沉声说:“我叫蔡担山,他们是十杰,蔡家十杰。” 白开心后悔,早知道这个人就是蔡家蔡担山,他就绝不会轻敌。如果刚才他能展开身法,不让对手近身,他决不至于这样落败。可是谁会想到对方根本不是来动手的,他根本就是来换命的,这样的打法太可怕了。 白开心想到这里就停止了,他以后再也不能想了,停止呼吸前他最后记住的一个名字就是十杰,蔡家十杰! 第94章 正文 屠夫之死 ?白开心死了。 护法白开心被这几个神秘的蔡家的人杀死了。 绿林三十六寨的帮众一下子有些懵了,一时间都停下了手,不再围攻唐大他们了,全都回头打量着这几个神秘的蔡家人。 唐大松了口气,转头对唐八婶笑道:“八叔到底是赶来了。” 他叫蔡担山八叔,是因为蜀中唐门的规矩,女子从不出嫁,只接受男方入赘,所生子女也一律姓唐。正因如此,唐家数百年来才保持香火鼎盛,人丁兴旺。 当年唐八婶唐飞红违抗了唐家安排的婚事,执意与蔡家蔡担山成亲,遭到了严厉的处罚,但是唐家的规矩还是没有变,蔡担山在唐家族谱上记录的是“唐蔡担山”,姓了唐姓,辈分上讲,唐大应该唤他作八叔。 唐飞红仿佛没有听见唐大的话,只是怔怔地远远望着高大魁梧的蔡担山。她知道这十杰是没落的蔡家十余年前便开始的计划,从年轻俊才中选拨十人,进行秘密训练,这十个人几乎是蔡家的全部精英,是蔡家想在江湖上重新崛起的希望,想不到这次蔡担山会为了唐大,或者是为了自己,动用了蔡家这最后的本钱。她心里不知道是吃惊还是感动,一时愣住了。 蔡担山也远远地望着重围中的妻子,眼神里流露出温柔的神色,抬步就向前走。可是没走几步,一个人就拦在了他面前。这人提着一把厚重的屠刀,左臂血淋淋的流着血,他却好像浑然不觉,脸上挂着一丝残酷的笑容,正是冷血十三杀中的屠夫。 屠夫用刀指了指地上瘫软得好像一滩泥的白开心的尸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居然能一出手就干掉了白开心?” 蔡担山脸上没有表情,淡淡地说:“我叫蔡担山,我们都是蔡家的人。” 屠夫哼了一声:“洛阳蔡家?我以为蔡家人都死光了,想不到还有几个有本事的。你们能杀了白开心,以为就能插手我们的事?我们接下的生意从无失败,所以劝你们还是不要管闲事。” 蔡担山脸还是没有一丝表情:“被你们围着的是我老婆,所以这就是蔡家的事。” 屠夫狞笑了一声:“看来你是一定要救他们了。就凭你们几个人,先来问问爷爷手里的刀!” 蔡担山点点头:“我知道你是谁。”随后就不再说话了,他身后的九条汉子里忽然走出了两个,直接走向屠夫。 屠夫嘿嘿一笑:“白开心小看了你们,着了你们的道儿,看看你们能不能接住爷爷的刀!” 说完忽的一刀直劈向其中一个,同时身形一偏,防着另外一个扑上来。 他这一刀势若闪电,直劈下来,没想到那汉子不闪不避,这一刀竟然直接砍中他肩头。屠夫一愣,自己这一刀的力量,就算你练了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毕竟是血肉之躯,绝对是挡不住的。 果然这一刀直接砍入他的肩头,直接砍进了肩胛骨中。屠夫心中暗暗得意,这小子果然练了横练的功夫,要不然自己这一刀一定可以直接卸下他的整个手臂。自以为有横练的功夫就敢硬扛他这一刀,也太小看他了。屠夫脸上显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他脸上笑容还没消失,就发现中刀的汉子脸上没有一点变化,连痛苦的神情都没有,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他不觉一呆,急忙想要拔刀,却感觉刀锋深深嵌入这汉子的骨头之中,加上这汉子竟然在运功用身体肌肉骨骼夹住刀刃,一时竟然拔不出来。 屠夫心中暗叫不好,正打算弃刀而退,这时那汉子的另一只手忽然搭上了自己握刀的手,一把牢牢地抓住,用的手法竟然是大擒拿手。 被人如此重伤,他哪里来的力量竟然能用擒拿手控住自己?屠夫心中赶到无比的惊骇,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回头,只见另外一个汉子已经快步抢到了自己的贴身位置,平平的挥出一拳打向自己的胸口。 那是极为普通的一招黑虎掏心,普通村夫都会的平淡无奇的招式,要是平时是绝对不可能击中屠夫这样的高手的,但是现在他一手被制,无法移动,情急之中只有伸出自己血淋淋的左臂去格挡。 屠夫感觉到这极为普通的一拳竟然传来极为雄浑的劲力,他听见手臂骨折的声音,看见自己的手臂忽然反转着扭曲了过来。他刚张口还来不及喊叫,那一拳越过他的手臂继续击中了胸口。一阵胸骨碎裂的声音他的整个胸口就塌陷了下去,整个人向后飞了起来,摔出十几米去。 屠夫在吐出最后一口气的时候,脑子里在想,这些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和性命,不计代价只为杀死对手,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群人啊,他们是多可怕的一群人啊。 屠夫也死了。 三十六寨的帮众一片哗然,如同看怪物一般瞧着这几个蔡家的人,看着他们在为肩头中刀的汉子包扎止血,那汉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连肌肉都没抖动一下,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这些是什么人?啊,这些简直不是人,这是什么怪物? 这些帮众一时目瞪口呆,站在前面的因为恐惧甚至纷纷后退,场面开始乱了。 这下连包围圈里的唐大都看得呆住了,十杰这样凶悍的杀人方法简直闻所未闻。这时却有一个人没有呆,他就是在酒楼二楼上的唐玉。 蔡担山正是之前唐玉派人去请来的援军,现在的情况下,距离嵩阳镇最近的只有洛阳的蔡家,只是他没有想到现在的形势恶劣已经大大超过了他之前的想象。而八婶唐飞红和唐大同行,因而蔡担山为了妻子带来了蔡家最精锐的十杰,这也是唐玉之前没有料想到的。无论如何,白开心和屠夫两大高手连续被杀死已经大大打击了对手的气势,他们已经开始乱了,时机已经到了。 唐玉从怀里掏出一支袖箭,甩手打上天去,袖箭在空中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这是通知暗桩动手的信号。 就是现在,这是最好的机会! 第95章 正文 偷听的人 ?听涛山庄庄主夫人柳若无轻轻叩响了叶枫的房门。 开门的是解祯亮,房里除了叶枫,还有唐柔和程念真,四个人对于柳若无的忽然到来似乎颇为出乎意料。 柳若无不经意地眼光一扫,注意到他们围坐的桌上展开着一张纸,上面草草勾画着一幅图,好像是一间房屋的平面布置图。 柳若无看他们脸上意外的表情,微微笑了笑:“叶公子大病初愈,身体尚未复原,妾身一直也没有机会前来探视。听闻下人说叶公子中午的饭菜一点也没动,不知是身体不适还是饭菜不合口味,妾身负责庄中各位宾客的日常起居饮食,闻听之后颇为担心,因此前来探望。”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几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地问道:“怎么,可是妾身来得不是时候?” 叶枫如梦初醒般急忙站起身来说:“哪里哪里,夫人快请坐。”一面说着,一面随手把桌上的图纸收拾起来。 柳若无仪态万千地款款坐下,关切地询问叶枫身体的近况。 叶枫笑道:“多劳夫人挂心了。这里有神医程三思的爱女程念真姑娘,又得少林了尘大师垂青,他二人都精通医术,调理之下在下身体已经基本恢复,已无大碍。”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贵庄厨下的饭菜也是极为可口,今日中午是由于我们忙于商议一些事情,没顾上吃饭,却不料惊动了夫人。” 柳若无笑道:“如此妾身便放心了。程姑娘的医术我是听说了的,庄中现在已经传开了,她已得程神医真传,医术非凡,连查验死尸也是一把好手。少林了尘大师也是得道高僧,有他们在,想来叶公子的身体定当无虞,妾身也就放心了。” 程念真垂着头,脸上微微有些泛红,看上去像是被夸得有些羞涩,轻声说:“夫人谬赞了。” 柳若无看着害羞的程念真,似乎很喜欢她这种青涩的感觉,眼神里带着浅浅的笑意。 叶枫这时忽然问道:“不知林庄主今日可在庄内?” 柳若无有些意外,答道:“他平日都在听涛楼书房中埋首专研剑谱古籍,若无特别事情甚少出门,自然是在的。” 她一转念问道:“叶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要见拙夫?” 叶枫笑笑道:“也没有什么急事。只是唐柔姑娘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我们想要邀林庄主一同前往探寻,在庄中一些地方查探毕竟有主人在的话,比较方便一些。”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道:“今日已经天近黄昏,夜里多有不便,我们只好明日再去劳动林庄主大驾了。” 柳若无哦了一声,又问道:“可需要妾身转告拙夫?” 叶枫连忙道:“不敢劳动夫人,我们明日一早自去见庄主便是。” 柳若无点头称好,接下来又寒暄了一阵,说了一些关于饮食饭菜之类的话题,她就起身告辞了。 走出房间,柳若无皱起了眉头。 进门的时候虽然只瞄了一眼,但是柳若无很清楚的记得桌上那张图纸上画的内容,细想起来,倒好像和竹林小屋的布局一样。唐柔发现了蛛丝马迹?虽然叶枫在言谈之间有些吞吞吐吐,故意隐藏了些内容,但是谁都知道,唐门精于机关之术,唐柔加上竹林小屋的图纸,难道是唐柔发现了竹林小屋的什么秘密? 回想起之前叶枫和唐柔他们曾经去过竹林小屋见过疯掉的老庄主林随风,柳若无心里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可是唐柔到底发现了什么秘密呢?无论是什么秘密,柳若无知道,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加快了脚步。 柳若无走后,屋里大家都没说话,有些神秘的沉寂。叶枫转头看了看唐柔,唐柔侧着头在认真地听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唐柔转头对叶枫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走了。” 房间里的人都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解祯亮抬头对叶枫说:“你没猜错,她果然来了。” 叶枫点点头:“她当然会来,她本来就一直在找机会想来试探我,我给了她个理由,她马上迫不及待就来了。而且,她已经上钩了。” 解祯亮又问道:“我们的另外一位客人呢?” 叶枫没有说话,他走到后窗边,推开了窗户。窗户下的墙根处,有一滩水渍,那是他之前故意泼洒的茶水,现在,茶水边留下了一对脚印,很清晰。 很明显,刚才有人在后窗这里偷听他们的谈话,但是叶枫并不吃惊,而是抬起了头,看向一旁茂密的花丛。 花丛中忽的站起了一个人,圆滚滚的,浑身沾满花瓣和草叶,正是他的义兄张痴。真难为他这么臃肿的身躯居然能在低矮的花丛中藏身,竟然还能从外面一点都看不出来。 叶枫看着他轻声问:“是他吗?” 张胖子点点头,头上的片片花瓣飘落下来:“是他,他刚回屋。”一面说着一面一跃进了窗口,很难想象他那么臃肿的身躯竟然能做出如此轻盈的动作。 看来叶枫早就知道会有人来偷听他们的谈话,所以早就安排张胖子藏身一边,现在,他们确定了这个人的身份。 所以,这次谈话就是叶枫他们设计好的一个局,他们成功的引来了柳若无,还有这个神秘的偷听者。不过,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解祯亮有些奇怪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 叶枫淡淡一笑:“他对我们态度一直冷淡,冷言冷语,可是当初住进西院的时候他刻意抢先选了我隔壁的客房。他口口声声是为了血案而来,可是这些日子并不热衷于查案,反而行踪神秘,谁也不知道他平时在做什么,所以我一直就觉得很奇怪。” 张胖子在一旁拍打身上的尘灰:“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一定和那个人有关?” 叶枫看着唐柔一笑:“当然是唐姑娘告诉我的。当她告诉我唐玉没死和他遇袭的情况后,我就已经确定了。” 解祯亮长吁了一口气:“那今晚那个人真的会出现吗?” 叶枫眼里满是坚定的神色:“一定,他一定会的。” 唐柔显得有些迟疑:“算日子大少和老姜叔他们应该到了,你真的想今天晚上就动手,不等等他们了?” 叶枫摇摇头:“算起来他们早就该到了,现在还没到一定是路上遇见麻烦了。再等下去,恐怕就遂了凶手的意了。” 唐柔脸上还是满满的担忧。叶枫看着忽然心里一阵欣喜,她在为自己担忧,顿时觉得胆气就壮了起来,浑身都是力量。 叶枫抬起头,看着天边逐渐落下的夕阳,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黑夜,等待着即将拉开的幕布。 也许,在这个夜里,关于这里的所有的真相都会开启。 第96章 正文 突破 ?唐玉的袖箭发出尖厉的啸声蹿上空中,场中的情形忽然变了。 本来两旁门板紧闭的店铺,忽然门板纷纷碎了,从店铺里冲出来七八个人影,对街中的三十六寨帮众发起了突袭。 当前冲出来的是一个白须老汉,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担着两只木桶,唐玉见过他,在刚到嵩阳镇的那一晚,他就是那个被林守成欺负的卖豆腐的老汉。 此刻他与那晚的畏畏缩缩大不相同,大声呼喝中连白花花的长须也激荡飞扬起来。他现在两只桶里挑着的可不是豆腐,而是热滚滚的油。他把油泼向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被烫得嗷嗷直叫。老汉一手忽的打出几点火星飞射出去,那些身上沾满热油的三十六寨帮众们便着火燃烧起来。他们嚎叫着乱窜,又引得更多的人着了火,一时场面大乱。 另外几个冲出来的人也都是贩夫走卒的打扮,各施绝技。这些三十六寨帮众们本来就被蔡家十杰接连斩杀白鬼白开心和屠夫的雷霆手段所震慑住了,正在发愣观望间,忽然遭到这七八个人的突袭,虽然人不多,但是太出乎意料,顿时被打懵了,一时间纷纷逃窜,包围唐大的阵型已经乱了。 唐大一见机会来了,一拉八婶唐飞红,叫了声:“快走!”他们俩和唐八婶仅剩的一个手下,三个人突然发力,朝着蔡担山他们的方向猛冲! 蔡担山抬头看见,一挥手,剩下的九杰也一齐向前冲过来要接应他们突围。 两面猛冲之下,三十六寨帮众挡者披靡,纷纷倒下,剩下的也都朝两边退开,现在已经无法再困住唐大他们了,眼看他们就要冲出重围。 这时人群中忽然一个身影一闪,挡在了唐大他们的前面,正是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 这一次冷血十三杀出动了屠夫,裁缝和货郎三大杀手,加上绿林三十六寨中的白鬼白开心,还有这几百帮众,料想拿下唐大是十拿九稳了。想不到对方虽然没有了姜慕白,却多了掌柜和算盘,还发动突袭上来便先毁掉了裁缝。 虽然后来两人都战死,可是又冒出来个什么蔡家十杰,连着搏杀了白鬼和屠夫,现在自己这边的高手只剩下货郎一个了,如果让唐大他们冲了出去,不但绿林三十六寨要面临瓦解的危险,连让人闻名色变的冷血十三杀在江湖上的赫赫威名也会荡然无存,成为笑柄。所以货郎一定要拼死一搏,决不能让唐大他们脱困。 唐飞红冲在最前面,一路上暗器连发,前面的敌人纷纷倒下,这时看见前面又有人拦路,头也没抬,一扬手打出一串寒星。 货郎嘿嘿一笑,手里的漆黑的铁棒一转,几点寒星就不见了,牢牢媳妇在铁棒上。唐飞红这才发觉面前的人是货郎,一愣神的功夫,货郎双手一抬,十余件暗器直打唐飞红的面门。就在她展开身形躲闪之际,货郎双脚脚尖一抖,有两粒寒星无声无息地射向唐飞红。 唐飞红此刻身形已老,来不及躲闪,哎哟一声,被一粒寒星打在腿上,顿时倒在地上。 货郎心中一喜,扬声大喝道:“如果让唐大逃掉,你们难道不怕总舵主的处罚吗?” 周围本来畏缩不前的三十六寨帮众听了这一声断喝,想起了总舵主风老爷子处罚人的那些残酷手段,不由得机灵打了个寒战。再抬头看见唐飞红受伤倒地,不禁胆气上来了,嗷嗷叫着又重新围了上来。 这时委顿在地上的唐飞红忽然一跃而起,打出如雨暗器,围上来的三十六寨帮众顿时又倒下一片。旁边她的手下疾步上前,唐飞红正正落在他背上。 货郎一皱眉,踏前一步正要再施放暗器,忽然唐飞红身后一条人影高高跃起,却是唐大!唐大一扬手,向货郎打出七点寒芒,旋转着直罩向他全身。 货郎脸色一变,惊呼道:“天芒七星!”他不敢怠慢,舞起手中铁棒,迎着天芒七星来的方向飞掷出手。 这铁棒乃磁铁所制,含有极强的磁性,能吸附天下金铁之器。这货郎原本就是唐家子弟,因为违反门规而逃出门墙,心里一直愤恨不已,这铁棒便是为了专门破唐家暗器所制。如果今日能破天芒七星,诛杀唐大,他就可以从此扬名天下,再不是个隐姓埋名的杀手。 不过这天芒七星乃是唐家秘技,只有少数经过挑选的精英才能习练,货郎之前从未见过,也只是听说过而已,这一掷究竟能不能破天芒七星,实在是没把握。所以他铁棒一出手,身形便动了,向后急退。 铁棒没有撞上七星,七星的旋转竟然避开了铁棒。而且铁棒的磁性似乎对七星没有丝毫影响,货郎心中一惊,难道这天芒七星竟然不是金铁所制? 七星的速度远远快过货郎的身法,眨眼间就追上了他,饶是他躲闪得快,也是闷哼一声,至少有两粒寒芒击中了他。他再不敢停留,洒落一溜血迹,身形向后隐入了三十六寨帮众的人群中,不见了。 唐大发出天芒七星击退了货郎,更不停留,一连几个腾跃,暗器如雨,挡在前面的敌人一片一片地倒下,他身后,负着八婶唐飞红的那个弟兄紧跟着他的身形一路急奔,终于在三十六寨帮众合围之前冲到了蔡担山的身边。 三十六寨的帮众先是一愣,接着脑海里想起了总舵主风老爷子,以及他那些残忍的刑罚,猛然发了一声喊,潮水一般地追了上来。 蔡担山看了看疲惫的唐大,点了点头。他眼里满含柔情地看着受伤的妻子,伸手和妻子的手紧紧握了一下,眼神忽而转为坚毅,对唐大他们一挥手:“你们快走!” 他挺直着脊背,猛地转身面对面前涌过来的追杀的人浪,一点头,剩下的九杰马上和他站成了一排,他们如同人墙一般,挡住了不断涌上来的人潮还有那些明晃晃的兵刃。 唐飞红伏在背着他狂奔的手下的背上,忍不住回头望去,望见丈夫那高大魁梧的身影,望见那黑压压一片杀声震天的敌人和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刃,望见站成一排的九杰在吼叫嘶喊中坚守到最后陆续地倒下,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知道,今后也许不会再有蔡家十杰,也不会再有蔡担山了,更加不会再有洛阳蔡家了。但是今后还有蜀中唐家在,还有唐大在。 虽然代价巨大,他们到底毕竟是胜利了。 远远的山坡上,劈山斧焦柯扶着张如意在远远地眺望这边的战况。 看到蔡家十杰救出了唐大他们,焦柯叹息了一声:“他们果然还是拦不住唐大。” 张如意闭上眼,默然一阵后,也叹道:“又让公子言中了。” 半晌他睁开眼,又是长长的叹息:“以后江湖中不再有绿林三十六寨了,只怕也不会再有我们这位老朋友了。”他转头看向听涛山庄的方向。 焦柯扶着受伤的张如意离去了,他们背后的山坡上,一轮残阳正在缓缓落下。 第97章 正文 大幕拉开 ?夜空,阴云密布。 天上没有月光,没有点灯的竹林小屋里更是漆黑一片。 白发苍苍的林随风还是孤身一人盘坐在床头,呆呆地盯着墙上的字幅的方向口里念念有词。漆黑的四周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竹林时竹叶发出的沙沙声配上他的低语声,显得分外的诡秘。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闪电的白芒照耀下,屋内出现了一个人影。他静静地站在林随风身边,正直勾勾地盯着这个痴呆的老人。电光照耀下他穿着一身青衣,三绺长须,竟然是已死的顾青衣! 林随风好像完全不知道身边站着一个人,依然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中,而顾青衣也并不说话,只是饶有兴致地一直观察着他,倾听他的喃喃自语。 忽然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又有一个人缓步走了进来。他一袭青衫,三绺长须,赫然也是顾青衣!两个顾青衣? 如此令人震惊的情况,而林随风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连目光也没移动一下,还是呆呆地看着墙上那张写着“云随风动”的字幅。 刚走进来的顾青衣这时轻笑了一声,那嗓音居然是女人一般清脆甜美:“我早就说了,这老爷子是真的疯了。这样的情形下,正常人不可能没有反应的。” 说完,她反手在脸上一揭,揭下一张面具,露出了真容,她就是听涛山庄庄主夫人柳若无! 门口又闪进一条人影,垂着手如同影子一般紧紧跟在柳若无身后,此人一张长脸,鹰钩鼻,深邃的眼窝,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站在林随风身边的顾青衣观察良久长叹了一声,声音浑厚而低沉:“看来你是对的,这曾经天下第一的剑客是真的疯掉了。” 柳若无慢慢走了过去:“五年前我也曾经怀疑过他是装疯,不过经过这五年的暗中观察,我可以确信他是真的走火入魔疯掉了。” 她走到顾青衣身边,轻声唤了一声:“爹!” 原来正如叶枫所料,另一个顾青衣就是柳若无的父亲,武当双剑之一的柳青云。 柳青云这时也摘下了面具,露出了留着短须的真面目。他环顾了下小屋,问道:“下午叶枫他们没有提到究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柳若无摇摇头:“没有,为了避免他们疑心我也不好多问。不过根据他们桌上的房屋图纸和唐家精于机关暗室之术的传说来看,我觉得秘密一定在这小屋里。” 柳青云点点头:“他们明天一早就要和林守成一同前来,到时候秘密就会被发现,我们只有这一晚的时间,哪怕把这小屋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出来。” 柳若无问道:“只是,要从什么地方找起呢?” 柳青云沉吟着,是啊,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夫人可需要在下帮忙?” 柳氏父女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墙角的衣柜后走出了一个人,手里亮起了一盏烛火,跳跃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庞,正是叶枫。 他身后跟着全神戒备的唐柔,紧紧攥着的双拳里扣满了暗器,时刻防备着柳氏父女发难。 柳若无无比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门外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不光是他,我也可以帮忙的,岳父大人。” 柳氏父女急回头间,门口忽然在众多火把灯笼的照耀下亮如白昼。一个人影大步走了进来,正是听涛山庄庄主,柳若无的丈夫林守成。 他身后跟着一群人,包括了解祯亮,张痴,少林了尘,岭南司徒无伤还有一票持着火把灯笼的庄丁。 柳氏父女这一惊非同小可,柳青云一转念就已明白了。所谓桌上的图纸,唐柔的发现,一切都是事先设计好的圈套,都是为了引自己来竹林小屋。可笑自己竟然相信还有一晚的时间去寻找秘密,人家早就张开天罗地网等着了。 林守成轻叹一声:“岳父大人,这是何苦呢?你们到底想要找什么?” 柳青云摸了摸肋下,唐花造成的伤口虽然被紧紧地包扎起来,还是疼痛非常,不过他可是武当双剑,他是柳青云!他傲然一笑,忽的拔出了腰间的长剑,他相信只要他一剑在手,对面所有人无人能够匹敌。 正在这时,一把细长的剑忽然从身后无声无息地袭来,迅捷无比地刺中了他的手腕,他的长剑呛然落地。 柳青云一惊之下抬头一看,手持细长快剑的正是一直站在柳若无身后没有言语如同影子一般的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柳若无也惊骇莫名地惊呼一声:“你这是” 常无义嘿嘿一笑,阴冷的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剑尖指着柳青云:“我常无义是什么人?你以为我真的会贪图你女儿的美色?五年前我就追查案件来到听涛山庄,结果老庄主走火入魔疯了,线索就此中断。这五年来我一直没有放弃,想不到这次又来到了听涛山庄,美若天仙的庄主夫人竟然一早看穿了我的身份,还主动投怀送抱,我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有那么多规矩教条,当然也就将计就计看看你们到底要搞什么鬼。想不到你居然真的相信我投靠了你们。” 柳青云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你那一晚在这小屋刺杀叶枫可是千真万确的啊,难道也是假的?” 常无义有些歉然地看了一眼叶枫,转头对柳青云冷笑道:“在你面前如果不尽全力岂不是被你一眼看穿?我那一剑当然是真的,如果他运气不好死在我剑下,只要能查出真相,这也是可以接受的代价。我常无义办事向来如此。” 不知为何,这话听在耳里,叶枫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一败涂地,柳青云喟然长叹,面如死灰,低头轻声说:“事已至此,你们想要怎样?” 叶枫淡淡一笑:“柳先生别着急啊,我们不过是想要揭开真相而已。不过,还有一位客人还没到呢。” 他转头对屋外高声叫道:“风老爷子,外面夜黑风大,快要下雨了,何不进来共叙?” 随着一声长笑,一个身影从窗口如同一片落叶般飘了进来,落在靠墙的一张椅子上。 这个人身材魁梧,须发花白,一身华美的衣衫,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正是绿林三十六寨总舵主,神龙三现风老爷子! 叶枫暗自点点头,该到的客人都到齐了,现在大幕可以拉开了。 第98章 正文 李玄宗 风老爷子就这么随意地坐着,脸上带着几分神秘的笑容,冷眼看着叶枫“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叶枫笑了笑,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岭南快剑司徒无伤“当然是因为司徒先生。” 司徒无伤有些没听懂“因为我?” 叶枫道“我们当初刚到西院选房间的时候,司徒先生抢先挑选了我隔壁的房间。自此之后,我房间有什么人进出,他都一清二楚,首先占了地利。而他一开始就表现得对我们不屑一顾,冷嘲热讽,不愿和我们一同查案,于是就成功地把自己和大家分开来,为自己赢得了自由的时间,平时大家谁也不会去注意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大家听了暗暗一想,司徒无伤平时确实很少露面,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加上他一直表现得很高傲,说话行事非常不客气,搞得与大家的关系都不好,所以一直以来他在做什么,他在与不在,谁也没有去注意过。 叶枫又道“我早就发现每当我们在房中商议案情的时候,都会有人在后窗偷听。后来我在后窗地上泼洒了些水渍,根据脚印查明了偷听的人进出的正是司徒先生的房间。现在回想唐玉失踪那一晚,想必也是这样被你得知了行踪,才会被你在这竹林里暗中偷袭。对吧,司徒先生?” 大家听了都是一惊,失踪的唐玉原来是被司徒无伤暗中偷袭了。不知唐玉如今生死如何? 司徒无伤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是我偷袭的唐玉?” 叶枫淡淡一笑“这很简单。你们有没有发现自从唐柔姑娘来到听涛山庄后,本来应该很着急地搜寻唐玉的下落,然而她并没有这么做。” 众人都暗暗点头,唐柔是唐玉的堂妹,她应该是很关心唐玉的生死的,但是自从来到这里,她每日只是和叶枫他们一块查案,好像对于唐玉的下落并不着急。 叶枫微笑着转头看向唐柔,道“这当然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唐玉的下落。” 他对唐柔一笑,唐柔朗声说道“那晚司徒先生虽然重伤了我十四哥,但是他却并没有死,只是逃出山庄,到了嵩阳镇上藏起来养伤而已。我和程姑娘刚到嵩阳镇,我就发现十四哥留下的唐门标记从而和他见过面了。偷袭他的人就是司徒无伤,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而且他前胸岭南剑派三刃细剑留下的伤口就是铁证。” 司徒无伤面无表情“原来他还没死,我正奇怪为何这么久还找不到他的尸体呢。所以你们今天下午的谈话其实就是设好的局,故意让我偷听了去,好引风老爷子前来。” 叶枫点点头“没错。” 司徒无伤又问道“可是你们怎么就知道我和风老爷子有联系?” 这时柳青云身后的常无义忽然开口道“当然是我告诉他的。” 他看了眼司徒无伤惊异的眼神,说道“这些年你司徒无伤曾经帮助岭南一带的镖局武行甚至官府寻回了不少被打劫的货物钱财,因而声名鹊起,颇有侠名,在岭南一带武林之中声望日隆。然而经我暗中调查,打劫这些财物的全都是绿林三十六寨的人。所以我一早就怀疑你和绿林三十六寨有勾结,故意演戏来博取侠名,目的就是为了逐渐控制岭南武林。”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叶枫接着讲道“所以当我听完常总捕头告诉我的这段推测,再联想到杀顾青衣的很可能是风老爷子,而你又同时在竹林中刺杀唐玉,于是我就断定你一定是风老爷子安插进来的眼线,至于为你弟弟司徒无血报仇云云,不过是托词而已。毕竟岭南剑派中你们两兄弟素来争权夺势水火不容,早就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司徒无血沉着一张脸,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风老爷子脸上依然露出轻松的微笑“就算司徒无伤这个笨蛋害得我中了你的计,可是就凭现在这里的人有谁是我的对手?本来柳青云或许可以一战,不过他已经受了伤,现在恐怕连我一招也接不下来。我实在想不出你今夜处心积虑引我前来做什么?” 叶枫也微笑着“老爷子先别着急,我本来也不过只想给大家讲个故事而已,一个关于这听涛山庄的故事。” 听了这话,风老爷子眼光忽然闪烁了几下,默然不语。 叶枫却转身对着柳青云又道“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和柳先生谈几句。” 柳青云有些垂头丧气地低着头说“谈什么?你到底想对我父女怎么样?” 叶枫叹了口气“柳先生虽然一念之差一度对我起了杀机,逼得我毒发昏迷,险些丧命,不过从始至终,在这听涛山庄里,你的双手毕竟没有真正沾染上鲜血,残杀过一条人命。其实这十年来你处心积虑牺牲如此之大,在这里寻找的秘密,我已经知道是什么了。” 柳青云惊讶地抬头“你如何得知的?” 叶枫从怀里掏出一卷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字条“自从顾青衣被杀之后,我就奇怪以他的身份,为什么会在这里死心塌地的守候了五年。加上庄主夫人又是你的女儿,我就疑心这里发生的一切可能与武当和林老庄主之间的陈年旧事有关。因此我派身边两名锦衣卫孙风和周雷去武当拜访令师,一面是为顾青衣报丧,一面就是探查当年的旧事。这就是他们发回来的飞鸽传书,上面详细讲述了你们来这里的原因。” 大家的眼光不由得都盯在了那张纸条上,好奇心大作,等着叶枫继续讲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的风老爷子突然动了。 他手里多了一把剑,一闪身就疾刺向叶枫后背。这一剑既突然又迅速,根本让人来不及反应,剑芒闪动间,一股霸道无匹的剑气,眼看就要击中叶枫了! 忽然有人高声念了句“无量观”,一条人影从门外飞泄而入,挡在叶枫身前,一举手一道凌厉的剑气直击风老爷子的霸道剑气。两股剑气相交,风老爷子被震得连退数步,而这人影只是晃了一晃,高下立见。 大家惊异地一看,这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瘦瘦高高,一身杏黄色的道袍,颇有些道骨仙风的味道。他淡淡地对风老爷子说“尊驾何必着急出手,此时才想到杀人灭口,未免晚了一些。” 风老爷子面上神情没有变化,可是看着老道的眼光却透着无比的惊骇。片刻,他收起手中剑,重新坐了下来,默不作声。 转身叶枫恭恭敬敬地对老道士见礼,老道微笑道“幸亏贫道星夜赶来,总算没有来晚一步。” 这边柳青云见了老道士,全身一颤,双膝一弯跪了下去,低头唤道“师父!” 众人听了俱是一呆,难道这老道士竟然就是张三丰真人的亲传弟子,武当双剑的师父,名震天下的武当三长老之一的李玄宗! 第99章 正文 风老爷子的真面目 ?李玄宗背负双手,看着俯身匍匐在地上的爱徒,长叹道:“青云,十年了你杳无音讯,想不到会在这中情形下见到你。” 柳青云不敢抬头,道:“徒儿不孝,累及师父奔波劳累,师弟他,他”一阵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玄宗闭目长叹:“当年为师一时口快,对你师兄弟二人讲述了当年败于林随风剑下的事,引为平生憾事。想不到我心中的一点疑惑竟令你二人这些年来费尽心力追查此事,青衣更是已经阴阳永隔。都是为师害了你们。”说到这里,一行老泪滚落。 柳青云伏在地上,喊了声“师父!”,已是泣不成声。 在场诸人都是一阵惊疑,原来这武当双剑在这听涛山庄要寻找的秘密竟然与当年柳随风和武当三长老那一场比剑有关。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 李玄宗叹息道:“十年前我曾失言告诉你当年柳随风击败我们三长老,赢走的武当镇派之宝松纹剑中藏有你师祖张三丰真人所创的无极剑气剑谱,若练成此剑气当可击败柳随风,重振我武当声威。” 他转头怜惜地看了一眼柳若无,继续说道:“想不到你竟然牢记于心,不但十年前将如花似玉的女儿嫁入林家,自己更是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暗中潜伏在听涛山庄周围,一心只想寻获松纹剑中的剑谱,重扬武当之威。” 柳青云叩首道:“可惜弟子无能,林家防范甚严,十年以来徒劳无功,到今日也未能寻获剑谱,愧对师父,愧对武当。” 李玄宗长长地叹息道:“可惜你不知道松纹剑中的剑谱并非唯一的剑谱。” 柳青云吃了一惊,抬头看着师父。 李玄宗沉气凝元,大喝一声,右手双指并立,急速划出,竟然发出了一道凌厉的剑气。剑气过处,将几十步外墙角的布幔割裂了一片,飘飘荡荡落到地上。 大家都是一惊。剑气乃剑术的至高境界,传闻练到最后可以百步之外取人首级,不过都是传闻,从无一人能练到如此境界。而且剑气需要利刃,越是神兵利器所发剑气威力越大。如今李玄宗手无寸铁,仅用手指就能发出剑气,几十步外威力不减,真是神乎其技。 李玄宗看了看众人惊异的眼神,沉声道:“这便是家师张真人所创的无极剑气。” 他转头看着柳青云道:“其实在武当还收藏有剑谱的手抄本,松纹剑中的是师祖张真人当年亲手绘制的剑谱,所以松纹剑才是武当的镇派之宝。可是无论什么宝物都毕竟是身外之物,可叹你为了这身外之物竟然处心积虑,虚耗了十年光阴。” 柳青云一仰头:“我为的不是剑谱本身,我为的是武当的声誉,为了武当当年丢掉的荣光!” 李玄宗叹道:“你真糊涂,枉自你自小跟随我这么多年,对于道法居然没有一丝领悟。所谓颜面,所谓声誉,何尝不是身外之物?上德无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凡事强求则失去了本心,这个道理你竟然不懂?” 这时门口的少林了尘大师宣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一切烦恼皆来自贪嗔痴,道兄此言,足见道心。” 柳青云匍匐在地上,看来被师尊之言触动,默默无语,若有所思。十年了,浪费了这十年的光阴,牺牲了女儿,牺牲了自己的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不断在心里问着自己。 李玄宗叹口气道:“你师兄弟二人都是如此,全无道心,你师弟青衣更是枉自送了性命。” 叶枫忽然接道:“柳先生是为了剑谱而来,不过顾青衣顾先生却并不知道剑谱之事。李道长你到底又对他说了什么?” 李玄宗摇摇头道:“都是我犯的错。五年前有一日我和青衣谈起当年一战,我告诉他我心中一个一直以来的疑惑。当年林随风单身挑战战三长老,以松纹剑为赌,约定次日在武当山门比试。第二日他也是一人前来,连败我们三长老之后扬长而去,第二日才上山要求履行赌约。后来我常常细想当年的细节,总觉得比剑那日林随风身形步伐,面目神情与上山约战之时似有不同,有什么不同我也说不上来,只是一种感觉。自始至终他也是一言不发,连一个字也没说过,得胜之后旋即离去,这让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众人听了也觉疑惑,既已得胜,为何不当场履行赌约,为什么马上就离开了,要等到第二日才再度上山?比剑当日一直不言不语连起码的寒暄都没有,这好像不合基本的礼仪吧? 风老爷子还是坐在椅子里,淡淡地说:“或许是因为与三位长老比剑太过重大,紧张所致吧?” 叶枫点点头:“这也有可能。无论如何,顾先生在听完李道长这番话后,就前来了听涛山庄,却正好遇见林随风老庄主练功走火入魔,成了疯子。于是他便留了下来,在这小屋之外为老庄主守了五年的门。” 李玄宗道:“如非叶公子遣人前来报信,我也不知此事,更不知他竟然已经命丧于此。” 他一转身面对风老爷子:“不知小徒何辜,竟然得罪了大名鼎鼎的风老爷子,以致要痛下杀手?” 风老爷子低头不语,叶枫却笑道:“自然是顾先生守在这里妨碍了他人的计划,所以才不得不下手除去。” 他转头面对着风老爷子问道:“我说的对吧,风老爷子?”风老爷子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叶枫忽然又道:“或者我应该叫你的另外一个名字,你说呢,林老庄主?”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如堕云中,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叶枫淡淡一笑:“事到如今,你还要继续伪装下去吗?不如我们以真面目相见吧。” 风老爷子也是一愣,但是很快就大笑起来:“看来我果然是小看了你,想不到官门中居然有你这样聪明的人物。” 笑声中他双手在脸上一抹,竟然揭下了一张薄如蝉翼般精致的人脸面具,露出了真容。浓密的花白胡须,高挑的鼻梁,这张脸居然和一旁盘坐在床头一直对于众人不理不睬的疯老头林随风一模一样! 两个天下第一剑客! 两个林随风! 第100章 正文 林家的秘密 ?大家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两个一模一样的林随风,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真的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一个眼神呆滞,表情痴傻,而另一个面目阴沉,眼神狡诈凶狠。 叶枫看看大家惊讶的神情,淡淡地说:“其实大家不必惊奇,这说穿了其实很简单,不过是林随风林老庄主其实还有一个孪生的弟弟,就是这位疯掉的老人,他叫做林从云。” 大家都惊讶地哇了一声,心中都奇怪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风老爷子,哦不,现在应该叫林随风凶狠地盯着叶枫,有些咬牙切齿地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枫淡淡一笑,扬了扬手里的飞鸽传书,说道:“我早就查过,林家的祖籍就在武当山下,所以我让孙风和周雷去武当面见李道长的时候顺路就去山下调查了一下林家的背景,谁知道这一顺路竟然让他们从户籍旧档中查到当年林家生了一对双胞胎兄弟,哥哥就是以后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弟弟大约在三四岁的时候就夭折了,名字叫做林从云。” 林随风冷冷一笑:“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没有死?” 叶枫叹了口气,从怀里又掏出一张密密麻麻写满字的帛绢:“这次是忠伯告诉我的。忠伯从小就在林家给你当书童,你们一同长大,从小到大一直是你最亲信的人,自然也对林家的所有秘密一清二楚。虽然你为了灭口在半月前趁他不备下手杀害了他,并且把他埋在他居室的院子里,你以为所有秘密就会随着他一同长埋泥土。可惜他的尸首却被我们找到了,而且忠伯对你太了解了,包括你的心狠手辣,他早就把林家的秘密写在这张帛书上藏在了鞋内。又多亏了程姑娘医术高明,懂得查验尸首,在查验中又细心地发现了帛书,因而你的秘密才能大白于天下。” 他叹了口气:“其实你疑心太重了,忠伯从来没想过要背叛你,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是忠心耿耿,要不然少庄主林守成不可能这么多年一无所知。可是忠伯也太知道你了,害怕有一天会死得不明不白,所以这张帛书就是他为防万一之举,也许他从没想过要让它现世。是你忍不住杀了他,才让这帛书出现在我们面前,是你自己亲手揭开了一切。” 林随风没有说话,只是凶狠地盯着叶枫,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叶枫此刻恐怕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可是他不敢动手,叶枫身边站着的李玄宗正牢牢地盯着他,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他不会出手。 大家也是如堕云中,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张痴扬声对叶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们大伙儿说说。” 叶枫看着痴痴傻傻的林从云,又看看墙上写着“云从风动”的字幅,长叹了一声:“这位可怜的老人背后藏着的是一个离奇而悲惨的故事,一切秘密都藏在这张字幅背后,而写这张字幅的就是他们两兄弟的父亲。” 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这要从当年林家诞下双胞胎说起。本来这是一件大喜事,林家还大张旗鼓地宴请附近亲朋好友庆祝了一番,当时在座的就有武当的李道长。” 李玄宗点点头:“不错。林家是武当山一代的大户,又几代以来都醉心武学,尤其是剑术,所以和我们武当派关系一直很好。当年我也在受邀的宾客之列,不过好像后来听说那对孪生兄弟在三四年后得了重病其中一个不幸夭折了。” 叶枫摇头道:“其实没有重病也没有夭折,这一切都是林父制造的一个弥天大谎。当两个孩子长到三四岁的时候,林家人就发现哥哥林随风聪明活泼,而弟弟林从云却有些痴傻,当时林家暗中请了名医诊治,发现弟弟是先天不足,导致智力低下,就算长大了也几乎等于是个白痴,甚至连语言都有障碍,个人生活也不能自理。林父当时何其恼怒,林家是富庶一方的名门望族,决不能有一个白痴儿子丢人现眼,让林家蒙羞。可是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林父下不了杀手,于是就对外宣称孩子重病身亡,实际上却秘密养在深院,听天由命自生自灭,一切饮食由忠伯照顾,全林家只有忠伯才知道此事。” 李玄宗长出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不过这和后来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叶枫看着痴傻的林从云继续说道:“本来他可以这样平淡地渡过他的一生,可是想不到林父的一时善心竟然让他发现了一个大惊喜。随着孩子越来越大,林父开始教授林随风武功,有一次林从云在一旁无意中看到了,岂料他看了一眼林随风练的剑法竟然无师自通,能耍得有模有样,这让林父惊奇不已。后来他发现林从云虽然痴傻,但是在武学方面,尤其是剑法极有天赋,不但过目不忘,而且无人指点就能领悟其中的诀窍。林父试着传授了他一些剑法,不出几日他就已经超越了哥哥林随风,这让林父如获至宝,大喜过望。从此更是悉心教导,倾囊相授,果然把林从云培养成了剑术高手。你们记得林随风当年十一岁开始便四处挑战,先后击败了不少当时的成名剑手吗?” 李玄宗一惊问道:“难道那些剑手都是” 叶枫点头道:“不错,那些成名剑手全都以为他们的对手是林随风,其实却是林从云。林父当年用这一手偷梁换柱为林随风挣了不少名气。” 他转头问李玄宗:“林父当年是否和武当来往密切?” 李玄宗点头道:“不错,林家当年富庶一方,林父又醉心剑术,常常上武当山来捐献钱粮,也常和我们切磋剑术,甚至经常和家师张真人促膝长谈,谈论武学剑术,当时家师还没有离开武当云游。” 武当张三丰张真人不但在武学上堪称大宗师,而且一生修道,尤其长寿。传说他生于宋淳佑年间,历经宋元明三朝,在洪武帝朱元璋反元中还鼎力相助过,在元至正十九年时有一日忽然气息全无,众弟子都以为他羽化飞升了,置办棺木准备后事。想不到次日忽然苏醒,自称阳神出游,时年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天下都以为神仙,从洪武帝直到现在的永乐帝朱棣都先后遣人寻访,希望能请他出山求教长生之术。因不堪其扰,张真人在洪武二十三年便离开武当远游四方,至今行踪不明生死不知,不过时至今日一直有各种各样传说,说有人遇见他在哪里哪里,仿佛真是个长生的神仙。 叶枫有些神秘地说道:“也许正是在和张真人的多次长谈中林父得知了无极剑气的存在和藏在松纹剑中的剑谱。知道了这样的秘密,林父心里就开始筹划一个阴谋,一个让林家不但能光宗耀祖,而且能称霸武林的大阴谋。” 第101章 正文 林父的阴谋 ?李玄宗脸色有些变了:“你的意思是” 叶枫很坚定地点点头:“没错,林父计划的正是利用林从云的天才,偷梁换柱挑战武当以得到松纹剑中的无极剑气剑谱,从而可以让林家称霸武林。林从云虽然有些痴傻,可是真的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而林父因为常常和李道长你们切磋剑术,虽然每次都完败,但是对你们武当三长老的剑法却非常了解。加上了他专门针对你们武当剑法的指导,林从云的剑术进步神速,眼看他的计划实施的时机就快到来了。可惜天不假年,林父忽然身染重病,一病不起,很快就辞世了。在他临死前他把整个计划告诉给了林随风,又或者从一开始林随风就知道这个计划,总而言之,在林父之后,你就成了这个计划真正的执行者。对吧,林老庄主?” 叶枫双眼直视着林随风,林随风也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嘴里嘿嘿冷笑着。 叶枫继续说下去:“等到林从云的剑术已经达到有了击败武当三长老的把握的时候,一切就按照林父当年设想的一样开始执行了。其实自从林父有了把林从云培养成林随风的替身这个想法后,林从云从小就被严格训练,模仿哥哥的举止动作,特别是要听从哥哥的命令。云从风动,这墙上的字幅就是林父当年亲手写下的,既是对林从云的训诫,也是对林从云一生命运的定格。” 大家不由得都转头看着墙上陈旧的字幅,心里想起当年林父写这字幅时的情景,一个父亲决心要牺牲一个自己的亲生儿子的一生,到底是怎样的心境? 叶枫看了看面沉如水的李玄宗一眼,知道他心中现在一定很不好受,接着说道:“后来就是哥哥林随风负责上山和武当三长老订立赌约,第二天上山击败三长老的其实是弟弟林从云,多年的训练已经让他可以在举止上和哥哥一模一样,只需要能顺利地做到全程不发一言,获胜后立即就走,就是怕一旦开口说话你们就会发现破绽。毕竟林从云不但声音上有差别,而且除了剑术在其他方面他的心智有问题,根本不可能做到模仿哥哥的言语,只能不说话。而第三天上山按赌约取走松纹剑的又换作了哥哥林随风,整个计划进行得非常的顺利,天下武林都不明就里,从此公推林随风为天下第一剑客。” 李玄宗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堂堂武当三长老居然败于一个白痴剑下,还被人算计玩弄于股掌之中,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叶枫顿了顿,面对着林随风又说道:“林父的计划看起来是非常成功的,但是他的计划从这里开始出现问题了,不是吗?林随风虽然拿到了松纹剑,也扬名天下,可是数年下来,无论他如何把玩研究这把剑,试过各种方法,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取出剑中藏着的无极剑气剑谱。” 这时一旁的李玄宗沉声说道:“当初家师张真人创下无极剑气之后,反复揣摩研究之下,发现此剑术威力太过强大,如果落入宵小之徒手里,会是一场武林浩劫。于是铸了松纹剑,把剑谱封于剑中,并无机关可打开,除非折毁宝剑,否则无法取出剑谱,可是宝剑也就彻底毁坏了。松纹剑本身就是绝世神兵,怎会有人想到要去损毁?家师本意便是不愿让此剑谱重见天日,你们自然寻不到打开之法。” 林随风阴沉的双眼一阵闪动,表情有些惊异,看来他确是从未想过要毁去宝剑。 叶枫接下去讲道:“拿不到无极剑气的剑谱,就完成不了林父称霸武林的梦想。万般无奈之下,林随风不得不另辟蹊径。他利用林家的万贯家财在嵩山听涛峰上建立了听涛山庄,一面暗中继续寻找取出剑谱的方法,一面经常邀请天下知名剑客前来,名为切磋,其实是定下了赌约,如果对方比剑输了,就要留下成名剑法的剑谱。他利用偷梁换柱的手法让弟弟林从云冒名顶替比武,这么多年下来,天下第一剑客从无败绩,也积累了大量的剑谱秘籍。借着研究这些剑谱,因此林随风的剑术也大有长进。” 这时在场众人不禁纷纷开始低声议论起来,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令人难以相信了,可是在叶枫讲来又丝丝入扣,不由得人不信。 叶枫摇摇头:“可惜,对于松纹剑,林随风一直一筹莫展。没有无极剑气,林随风的剑术也远远达不到称霸武林的地步。就在这时候还有一个麻烦也渐渐凸显了出来,那就是弟弟林从云。多年来似乎他的病情开始有所好转,头脑略微清楚了一些,开始有些不甘于作为哥哥的一件工具,开始有了自我的意识。这让林随风十分恐慌,一旦弟弟的身份曝光,无疑就是他和林家身败名裂的时刻。所以,我们的林老庄主做出了一件禽兽不如的事情。” 说到这里,叶枫提高了声音,双眼直逼着林随风大声说:“因为怕秘密外泄,照顾林从云的生活饮食都不敢假手外人,一直都是由林随风的夫人亲力亲为。林从云这一生没接触过别的女人,对这个嫂子非常依赖,有了近乎迷恋的感情。所以为了继续控制弟弟,林随风竟然逼迫自己的夫人与弟弟发生了奸情!”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一片哗然之声。林随风却在叶枫目光逼视之下,竟然垂下了头,默然不语。这分明就是心生惭愧,默认了叶枫所讲的是事实。 叶枫继续大声说道:“而且在此之后,林夫人还珠胎暗结,产下一子。当夫人当年诞下林从云的儿子之后,我们的林老庄主不知是何心情,竟然把孩子留下当做亲生儿子一般抚养,一方面为林家延续香火,另一方面有了心爱的女人和儿子在哥哥手里,林从云从此就不得不继续俯首帖耳地听命于他。” 听到这里大家都是一阵哗然,儿子?他们的眼光都投向了站在门口的少庄主林守成。林守成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厉声对叶枫道:“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叶枫一扬手中的帛书:“当然是忠伯的遗书上写的,如果少庄主不信,还有一个证据就在林老庄主身上,忠伯记载着林老庄主少年时练剑下体曾经受过创伤,他根本不能生育!所以他才会想到需要你来为林家延续香火。” 林守成面如死灰,全身簌簌而抖。不能生育?那自己岂非就是林从云的儿子?这数十年来自己岂非就是认贼作父? 叶枫有些怜惜地看着林守成。其实对于他的印象一直是不错的,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叶枫也不愿意当众讲出这些秘事,毕竟这如同惊雷一般的惊人真相,一般人是很难接受的。 何况,后面要讲出来的事也许是更加的震撼。 第102章 正文 旧事 ?林随风蜷缩在墙角的椅子上,一双毒蛇一般的眼睛怨毒无比地死死盯着叶枫,一言不发。 解祯亮看着全身簌簌发抖默然无语的林守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转头问道:“你讲的这些内情确实非常震撼,但是这毕竟是林家的家事,纵然涉及当年与武当派的恩怨,可是和如今山庄发生的连环命案有什么关系?林老庄主他又怎么会变成了北方黑道的霸主云龙三现风老爷子?” 叶枫淡淡一笑:“不要着急,下面就快要讲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虽然林老庄主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重新控制了弟弟,但是随着弟弟心智的回复,已经很难再像从前那样利用他来骗取其他剑术高手的剑谱秘籍了。而自己由于天资有限,无论他如何努力,在剑术方面他多年来再难更进一步。加上始终得不到松纹剑中藏着的无极剑气剑谱,这让他难免感到灰心丧气。这时他已经步入中年,却没能如同当年林父计划的一样凭着无极剑气称霸天下,依然不得不依靠哄着傻瓜弟弟用偷梁换柱的比武对付各路的挑战者,从而来维持天下第一剑客的名头,这给了他很深的挫败感。人往往就是这样,当在某方面发展一再受挫的时候,就会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会对自己产生怀疑,这时候很容易就会转移注意力,所以他就把精力投入了自己另外一项新兴趣中,那就是财富。” 叶枫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一旁的常无义:“自此之后,江湖上一批黑道高手忽然联合起来,一个叫绿林三十六寨的组织突然就冒了出来。他们的总舵主叫做云龙三现风老爷子,很少有人见过他,行踪诡秘,神出鬼没。也许真的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也许他不过只是一个虚构出来的身份,总之他的真面目现在大家都已经看见了,原来就是眼前这位声名显赫的林老庄主。绿林三十六寨打家劫舍,剪径劫镖,无恶不作,积累的财富以及势力也不断地膨胀,短短数年之间,雄霸了北方黑道,足见林老庄主的铁腕手段,领导力非凡。不过随着财富的日益增加,他的胃口也越来越大,终于后来对官府运送的官银下了手。” 常无义盯着林随风,重重地哼了一声:“果然是你做的!” 叶枫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抢劫官银,非同小可,如此大案当然会惊动刑部,于是常总捕头介入了此事。仔细调查之下,发现很多蛛丝马迹都指向了听涛山庄。可是五年前正当常总捕头来到听涛山庄调查时,却发生了林老庄主走火入魔误杀夫人的事件,所以调查不得不搁置了起来。” 常无义气愤地说道:“确实如此,本来我查到绿林三十六寨劫掠的财物都在经过秘密的多次转运之后最后送到了嵩山,而听涛山庄纵然不是三十六寨的贼窝也必然和他们有所联系。可是我刚到山庄,就听说前一夜林老庄主练功走火入魔,竟然误杀了夫人,还疯癫痴傻了。所有线索都就此中断了,我也不得不停止了对这里的调查。我派人一直留意着听涛山庄的动静,这五年来这里一直风平浪静,而江湖上风老爷子和绿林三十六寨却一直在屡屡犯案,看上去好像这位林老庄主真的很干净。但是我一直怀疑听涛山庄一定和他们有关,不过一直苦无机会,直到这次发生的血案我才又能再次j ru这里调查。” 叶枫叹了口气,扬了扬手中忠伯留下的帛书:“其实你们全都被骗了。真正的事实是五年前林从云的病情已经大有起色,远不似现在一样痴傻。当时林夫人对于林随风的卑鄙行径以及心狠手辣也已经绝望了,甚至从一些线索上开始怀疑林随风和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强盗头子风老爷子有关联。而对于林从云她则是充满了愧疚和同情,于是她决定趁着林随风经常外出不在山庄的机会,带着林从云一起出逃,离开林随风的魔掌。可惜林随风正好回来撞破了她的计划,此时的林老庄主何其恼怒,平时对自己低眉顺目的夫人竟然计划背叛自己,还要和弟弟一起私奔,更重要的是如果弟弟的身份一旦曝光,多年以来建立的名声地位全都将毁于一旦,而且夫人对于他风老爷子这个身份已经开始起疑,所以他当着林从云的面下手杀害了林夫人。而林从云因为目睹心爱的女人在面前被杀,凶手却是自己从小就被教导要服从的哥哥,内心冲突受刺激过度,就变成了现在这样痴傻的模样。这才是五年前事件的真相,正好这时常总捕头查到了听涛山庄,于是林老庄主借机把疯癫的弟弟推到前台假冒自己,编造了自己走火入魔误杀妻子的谎言,切断了一切线索。真正的林随风也就顺理成章隐身在暗处,一心一意地当起了风老爷子。” 大家又是一片哗然,张胖子忍不住说道:“这怎么可能?林从云既然剑术天下无敌,怎么会任由哥哥当面杀掉自己一直心爱的女人而无动于衷?” 叶枫叹息道:“有可能的。当一个人从小到大都被灌输同一个思想,一直遵从一个人的指令的时候,就会形成习惯性思维。云从风动就是林父当年一直灌输给林从云的思想,也是他的遗命,林从云一定要听从林随风的命令,这四个字令他根本无法对哥哥出手。但是他无法承受心爱的女人死在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愧疚感,这彻底压垮了他的精神,所以才会刺激过度变成现在这样。” 大家不禁默然了,都纷纷看着这个可怜的老人,而老人却全然不知道身边发生的事,没有听到他们谈论的话,还是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字幅念念有词。 常无义恨恨地盯着林随风,一振手中剑,冷笑着说:“就算你机关算尽,但是你做了这么多恶事,欠下多少的血债,躲藏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难逃法网。” 叶枫笑了笑:“常总捕头先别急,林老庄主做下的恶事,欠下的血债,恐怕还不止于此。” 常无义一愣:“他还做了什么恶事?” 叶枫直视着林随风,一字一顿地说道:“之前三位剑客的血案,以及我们到山庄之后顾青衣和慕容文才的死,凶手都是这位林老庄主!” 第103章 正文 林随风的秘密 ?叶枫顿了顿,整理了下思绪:“这还要从十年前柳青云柳先生挖空心思把号称武林第一美人的女儿柳若无嫁入听涛山庄说起。柳先生的目的当然是想要女儿作为内应,寻找松纹剑以及藏在剑中的无极剑气剑谱,重振武当声威。这点伎俩当然无法瞒过老奸巨猾的林老庄主,表面上他风风光光把这个儿媳妇迎进了家门,另一方面却严令儿子林守成不得与她多接触,甚至要他们夫妻分房而居,实际上就是将柳若无软禁在南院之中。这样的情况一直到五年前,听了李道长讲述当年比剑经过从而起了疑心的顾青衣来到了听涛山庄,想要查证当年武当比剑的真相。这时常总捕头也来到山庄调查绿林三十六寨的线索,迫于各方的压力,于是就有了林老庄主发疯的事件发生。我刚才已经讲过了,林老庄主其实并没有发疯,而是悄悄地隐身在暗中,这件事除了他最信任的忠伯之外没有人知道,包括林守成在内。可惜他没料到一件事,那就是林守成真的爱上了大美人柳若无。” 叶枫抬头看了看低着头的柳若无一眼,继续说道:“林守成虽然不能违抗父命,十年来没有与妻子同房,可是每一晚他都会潜回南院书房外,远远地欣赏在书房的柳若无,聊解相思之意,他的爱慕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说到这里他有些歉意地看了眼林守成:“对不起,我们在跟踪你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你的这个秘密,你对夫人的情真意切却需要拼命压抑,确实够难为你的。” 林守成低着头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从他发抖的身体可以看出他情绪很激动。 叶枫接着讲下去:“所以当五年前他一接手山庄,柳若无就获得了更大的自由,甚至可以参与山庄的日常事务,比如安排客人的食宿。我想他并不是不知道柳若无嫁入林家的目的,但是不会知道知道得太多,也许仅仅是知道她是为了替武当盗回松纹剑而已。林老庄主一定曾经嘱咐过他,却不会告诉他全部的真相。一方面是爱情冲昏了头脑,另一方面他也并不清楚松纹剑的下落,也不知道当年武当比剑的内幕,更加不知道松纹剑内的秘密。所以他没有限制柳若无的行动,甚至于还常常陪同柳若无外出的时候演戏秀恩爱,不惜在外落下为了维护娇妻仗势欺人的恶名,目的就是让柳青云和其他人相信柳若无和他的婚姻很美满,两人很亲密,进而相信柳若无找不到他们要寻找的东西是因为那东西并不在山庄里。” 解祯亮和张胖子不约而同地看向林守成,心中想起了刚到嵩阳镇那一晚见到的情景,他们也一直奇怪待人接物客客气气的林守成怎么会做出那样蛮不讲理的事情,事后又要派人前去送银子安抚,原来真相是这样。 “可是老谋深算的柳先生当然不会相信,反而觉得林随风的发疯是个绝好的机会,加紧逼迫柳若无查探松纹剑的下落。不过柳若无在山庄里还是受到很多限制,比如听涛楼她就不能进去,所以在无奈之下她开始利用自己的美色接近那些接到听涛山庄邀请的可以出入听涛楼的客人,利用这些客人来帮她查探。我们在调查中知道司徒无血,杨君和黄大刚三人都曾经为了柳若无而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而柳若无的书房挂着杨君送的一幅蝶恋花的词,相信他们三人都是被她引诱来探查松纹剑下落的工具。” 这时叶枫双目如电,直视着林随风:“他们三人之中应该是有谁查探出了什么蛛丝马迹,却被暗中的林老庄主发觉了,也许你不能确定是三人中的谁,正好江湖上这时发生了灰衣人制造连环血案的事件,所以你为了保险起见就索性学他的手法,用这三人成名的剑法杀了这三人,既保住了秘密,又能嫁祸给灰衣人,真可谓是一石二鸟。” 林随风恶狠狠地盯着叶枫并不说话,等于是默认了他的话。站在门口的少林了尘大师想起了惨死的爱徒,不禁双手合十,高宣了一声佛号。 叶枫停顿了一会继续讲下去:“可惜你的嫁祸没有成功,代表官府的我们前来调查让你感觉到了危险,所以你的另一个化身风老爷子就在来嵩山的路上袭击了我们,不过因为有蜀中唐家唐大安排的姜慕白护送而让你的计划失败了。在此之前,你已经为了保密而杀掉了一直忠心耿耿的忠伯,所以你索性化妆装扮成他留在山庄中监视我们。忠伯跟随你几十年,他的言谈举止你都了如指掌,居然没人看出破绽。加上司徒无伤先生的配合,我们在山庄中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你的控制之中。” 叶枫长吁了一口气:“接下来你发觉了常总捕头装扮的捕快有些可疑,而一些其他的线索让你知道柳青云也暗中到了山庄,这让你觉得你隐藏的秘密快要保不住了。我猜这些秘密除了松纹剑外,还有绿林三十六寨几十年来搜刮的财物,常总捕头之前已经查到这些财物最后都悄悄运来了听涛山庄,看来你不但喜欢金钱,还喜欢放在自己身边守护,原来你也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人。” 林随风还是一言不发,但是眼中怨毒之色更重,看样子简直想把叶枫一口吞掉。 叶枫继续说道:“不仅如此,而且我猜想你把这些东西都收藏在了这里,在这座小屋之中!” 这句话一出,不但大家都是一愕,叶枫注意到林随风的身躯也是一震,看来自己猜对了。 “所以,你察觉到了危险首先就想到要把这些东西悄悄运走,而五年来一直守护在小屋门前的顾青衣就成了你最大的障碍。自从五年前你炮制了发疯事件后,顾青衣就一直守在这里,看来他根本就不相信你安排的诡计,你甚至无法确定他五年来到底查出了多少内情,所以你决心除掉他。可是他毕竟是武当知名剑客,你没有把握能一举杀掉他又不惊动其他人,因此你让黑白双鬼在正面当饵,你就从身后偷袭暗杀了他。可怜他在临死之前才从你的剑法上认出了你的真实身份,这一点从他尸体上脸带惊容不难推断。看到黑白双鬼一定会想到风老爷子也到来了,他不可能不提防的,可是他没想到传说中擅长轻功的风老爷子居然会使这么厉害的剑气,而且从剑气中他一定看出了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他才会在震惊之中被你一举刺杀。不巧的是那一晚正好唐玉也目睹了这一切,因为害怕他也看出了你的真实身份,所以悄悄跟着他的司徒先生不得不下杀手想要灭口。可惜唐玉并没有死,还把这些都告诉了唐柔姑娘,从而让我们知道了真凶。” 一旁的李玄宗听到这里,心中痛惜爱徒之死,眼中含泪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第104章 正文 陷害 ?窗外又有闪电划过,隐隐传来轰鸣的雷声。阴沉的夜空乌云密布,似乎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屋里叶枫慢慢踱着步,继续着他的讲述:“姑苏慕容家的慕容文才忽然到来大大出乎了林老庄主的意料。我听常总捕头说他曾发现这个慕容文才在夜里暗中四处探查听涛山庄,好像在寻找什么。装扮成忠伯暗中观察的林老庄主当然也发现了,而且一定知道他在寻找什么。姑苏慕容蛰伏这么多年不问江湖事,忽然派出了族长的儿子这样重要的人物来听涛山庄暗中寻找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他转身看了看张胖子:“后来我的义兄张公子在无意中发现慕容文才在私下曾威胁过林守成,言谈之中提到要他交出一把剑,我想那必然是指的武当镇派之宝松纹剑。林老庄主必然也知道了此事,自然也明白慕容家为的是剑中藏着的剑谱。虽然不知道慕容家是如何得知剑谱的秘密的,不过此时林老庄主心中必然有些慌乱,不管这个慕容文才究竟知道多少秘密,在隐藏的财宝转移走之前,无疑他的存在是非常危险的,所以他必须死。” 林随风还是不说话,嘴角却隐约浮现出一个冷笑。叶枫看着他,从容不迫地说:“你一定是用忠伯的身份把他约出来,比如说要告诉他一些林家的秘密什么的,让他毫不提防从而突然杀了他,否则他若知道林随风没有疯必然会有所防备,以他的武功不可能毫无反抗让你一击即杀。” 林随风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惊讶的表情让叶枫知道自己推测得不错:“杀了他之后你甚至还把唐玉在竹林中和司徒无伤动手时遗留下的暗器打入他的尸体,造成他是死于唐家人之手的假象。不过这一手太过拙劣,你并不会唐门的暗器手法,唐柔姑娘一眼就能看出破绽,而尸体只要仔细检查就会发现他其实是死于剑气之下。这一切不但没能嫁祸唐家,反而把更多的疑点引向了听涛山庄,引向了想要维护你的林守成。” 叶枫顿了顿,看了眼一边低头不语的林守成:“这时我想起了曾经在听涛楼书房中看见的墙上挂着一幅字,是柳永的蝶恋花,正好和南院书房中杨君赠送给林夫人的一幅欧阳修的蝶恋花字迹相同,分明也是杨君所写,而且词中的意思一个描写深闺怨妇的幽怨孤独,一个描写青年男子的思慕之情,正好是一对。我们了解到南院的那一幅是杨君仰慕林夫人柳若无所以赠送的,可是听涛楼上那一幅既无题款也无题跋,根本不是赠予他人之物,想必是杨君自己写来抒发感情的,可是林守成却说是杨君所赠,分明是撒谎。那么这幅字怎么会到了听涛楼书房的墙上?” 大家都疑惑的把目光投向了林守成,叶枫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开始也想会不会是林守成因为嫉恨杨君他们三人觊觎自己妻子的美色从而杀了他们,那幅字也是这样到了他手里。但是后来我了解到林守成和这三人比剑全都落败,这三人胜利后都可以j ru听涛楼翻阅珍藏剑谱。他的剑术并不及这三人,更别说要用他们擅长的剑法反杀他们,我就断定这幅字是凶手故意挂在这里把疑点引向林守成的。可是林守成为什么要撒谎说是杨君赠送的?” 叶枫顿了顿,有些得意地看着四周人们疑惑不解的神情:“他这么做分明在保护凶手,所以凶手一定是他很熟悉而且必须要保护的人,加上这个人剑术很高,我就想到了林老庄主你老人家。可惜,后来程姑娘检查了疯掉的假冒的林老庄主,确定他不是装疯,加上我当时还不知道林守成真正的身世,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也不相信一个父亲会去陷害自己的亲生儿子,于是案件陷入了僵局。直到我接到孙风周雷调查林家背景的飞鸽传书,知道了林老庄主本来有个孪生兄弟,跟着又发现了忠伯的遗书,了解到林家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我终于想通了。” 他看着朝着他冷笑的林随风,回报以胸有成竹地微笑:“林老庄主你不但剑术高超,演技也更是精湛。你一定先是用本来面目去见林守成,让他以为你是这里疯掉的林随风。你告诉他你的疯病已经好了,那三个剑客是你不忿他们和你儿媳妇纠缠不清有辱家门而一怒杀掉的,为了躲避我们的调查,你必须继续装疯。林守成是个孝顺儿子,当然听信了你的谎言,所以才会在那幅字的事情上撒谎保护你。不光如此,后来你杀了慕容文才之后,他明知是你下的手,却在验尸时草草了事,宣称慕容文才是死于唐门暗器,也是想要保护你。” 他叹息了一声:“可怜这个孝顺儿子并不知道有两个林随风的秘密,也不知道你不单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还一早就计划好了要陷害他让他做你的替死鬼。墙上的书画是你杀了杨君后带回来悄悄挂在听涛楼书房墙上的,慕容文才尸体上那拙劣的嫁祸也是你有意为之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认为林守成才是凶手。” 叶枫盯着林随风的双眼问道:“这就是近来发生在听涛山庄里这些个凶案的真相,我没猜错吧,林老庄主?” 林随风的冷笑逐渐消失,变为惊讶的神色,叶枫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林守成虽然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是从小由你抚养,待你如同亲父一样孝顺,与亲生儿子有何区别?你居然对他也能狠得下心,你是何其冷酷无情?” 痛斥之后,叶枫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神秘:“可是你没想到,慕容文才的尸体上居然带着半本雷破天记录的手卷。这上面记载了二十年前在华山秘窟之中屠杀唐家和霹雳堂精英的事件,虽然没看见你的真面目,但是雷破天还是从剑气上认出了那所谓十殿阎罗的凶手其中之一就是你,林随风!” 林随风听到这里面色大变,满脸惊愕的表情,看来这二十年前的旧事比眼下血案的揭露更加令他惊讶,甚至是惊恐,慌乱。 叶枫看着他的眼睛,放慢了语速缓缓说道:“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们二十年前藏在十殿阎罗背后这个神秘的公子到底是什么人?” 第105章 正文 宋帝王 ?林随风看着叶枫,脸上的惊恐慢慢散去,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好半天,他终于开口了,嘴里嘿嘿地冷笑着:“想不到啊,你竟然能查到这么多东西,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原本我想借柳青云的手除掉你,没想到你这么命大,早知道就该亲自动手的。” 叶枫昂首道:“我确实命大,如果你要下手杀我,机会有很多的。那晚在这屋外我和柳青云对峙之时,你其实就在屋内窥视,我毒发倒下之际隐约看见屋里你得意的笑脸,这也是我最初开始怀疑你的原因之一。你一定认为我毒发必死,却想不到程姑娘的到来居然让我能起死回生,可见冥冥中自有安排,你坏事得太多注定要由我来揭破你的真面目。” 林随风怪眼一翻:“坏事?我能够选择吗?你们都觉得我弟弟这一生可怜,他就是我的替身,我的影子,那我呢?我快乐吗?我这一生也是从小就被我父亲定好了角色,我不过也是他计划里的一个棋子而已。他把所有他的理想都压在我的身上,哪怕用卑鄙无耻的手段,从来不管我是否愿意,而我只有接受,只有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去完成,因为他是我父亲,因为这是林家几代以来的梦想,而我是林家的子孙。” 他苦笑了一下对叶枫说:“你前面说的都对,我们确实按照我父亲的计划一步步地执行,哪怕他已经不在了,我们还是成功的取回了松纹剑,赢得了天下第一剑客的名誉。可是我用了十多年的时间也没法找到打开松纹剑的办法,没办法按他的想法凭着无极剑气称霸武林,只能守着一个天下第一剑客的虚名守在这个破山庄里虚度光阴。” 他转头看了眼柳青云和李玄宗:“还要时刻提防着武当派或者其他什么人千方百计地来抢夺松纹剑或者挖掘当年的真相,你们以为我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叶枫反问道:“就算当年比剑的事是你不得不遵从你父亲的遗命,那么后来的绿林三十六寨呢?还有二十年前华山的大屠杀呢?你为什么会成为十殿阎罗的一员,听命于轩辕公子?” 林随风看着叶枫,沉默了一阵,看得出二十年前的事情真的是他的心病。好一会儿,他叹息了一声:“不错,我就是十殿阎罗中排名第三的宋帝王,二十年前华山的屠杀我也确实是其中之一,可是这一切都不是我所愿。” 叶枫一皱眉:“宋帝王?” 他身后的解祯亮赶紧解释道:“传说中阴司中有十殿阎罗,分别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和转轮王,各司其职,宋帝王排在第三位。” 叶枫心里一动,既然林随风排名第三,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武功在这十个人当中也是排第三?那么雷破天的武功会排在第几? 林随风顿了顿,沉声说道:“大约二十多年前,忽然有一夜,我的房间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他带着一个鬼面青铜面具,一身黑衣,自称轩辕公子。” 叶枫暗中点头,和当初在华山范上古描述的果然一模一样,看来必然是同一个人。 林随风脸上隐约有一丝惊恐之意,看来他也不愿意回想当年的情景:“这个轩辕公子的武功很高,交手之下我竟然完全不是对手,可是让我更吃惊的是接下来他对我讲的话,他居然知道当年武当比剑的真相。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得知的,可是这个秘密一旦泄露,林家几代以来在江湖上辛苦建立的名望就全完了,将被全武林所不齿。惊惧之下我只能接受他的条件,就是成为他麾下的十殿阎罗的一员,在需要的时候听从他的调遣。而他除了允诺为我保密之外,还答应我会给予我极大的好处。此后没几年我就接到了他的指令,参加了华山的大屠杀。”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叶枫:“你说雷破天当年从剑法上认出了我,其实我也认出了他。虽然我们各自都带着不同的鬼脸面具,但是他的天雷掌实在太明显了。那时候我也很奇怪,那时候霹雳堂的大当家雷惊天和二当家雷动天已经失踪了,而他这个三当家竟然会和我们一起屠杀霹雳堂自己的人,我想他也是身不由已,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也会听命于这个轩辕公子。而十殿阎罗里其他的人虽然我没看出他们的身份,但是他们的武功绝不在我之下,能同时驾驭这么多的顶尖高手,所以我也更觉得这个轩辕公子的可怕。” 听林随风这么说,大家都沉着脸,同时能驾驭十个林随风这样级别的高手,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连林随风也完全不是对手,这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随风继续说道:“其实绿林三十六寨不是我创的,风老爷子也真的有这个人,可惜现在他剩下的只有这张人脸面具了。就在华山事件之后不久,轩辕公子就给了我这张面具,命令我用风老爷子的身份接管绿林三十六寨,此后我就成为了威震北方黑道的云龙三现风老爷子,而我们每次抢劫来的财物最后也都交给了轩辕公子,我们也就成了他的一棵摇钱树。” 叶枫冷笑一声:“你别把自己讲的那么不得已。我猜后来你不再甘心听命于他了,于是悄悄把劫掠来的一部分财宝转移到听涛山庄藏匿了起来,也因为这样你才会被常总捕头盯上了。” 林随风低头不语,等于承认了叶枫的话。 叶枫有些得意地一笑:“我猜想你不光把财宝藏在这个山庄里,甚至就藏在这间小屋之中。” 林随风一听这话,霍然抬头,直盯着叶枫,显然很吃惊。 “当初司徒无伤袭击唐玉,除了因为他目睹你杀顾青衣的过程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唐家擅长机关之术,唐玉之前已经看出这个小屋藏有机关密室。当你知道唐大和程三思要来听涛山庄和我们会合的时候,为了保住藏在这里的财宝,又怕神医程三思会治好你弟弟的疯病,所以你下令绿林三十六寨动用一切力量对他们一路截杀,算起来他们早就该到了,可是到现在还没有他们的踪影,想必这一路上定然是艰难重重。” 叶枫说到这里提高了声音:“如果不是柳青云父女一直在附近查探,恐怕你早就搬运完了这里藏的财宝,远走高飞了吧?” 林随风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咯咯的笑声里透着一种阴沉的感觉。 第106章 正文 林随风之死 ?林随风笑了一阵,又恢复了那狡诈凶狠的眼神,看着叶枫说道:“就算你猜对了又如何?财宝确实就藏在这里。不过唐家这丫头根本就不懂机关之术,否则你们早就找到密室了。你在想等唐大来么?哼哼,现在他恐怕已经自身难保了,也许此刻已经真的去阴曹地府见了十殿阎王。” 他有些骄傲地环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而现在这里的这些人纵使我杀不了你们,但是如果我要想走凭你们还是留不住我的。只要没有唐大,你们根本找不到藏宝的机关,等我下次带了人再回来,这些财宝还是我的。”说完,他得意地大笑起来。 大家都沉默了,凭他的武功李玄宗虽然在他之上,但是他若是一心想走,的确在场的这些人还是留不住他的。 在林随风得意的笑声中,忽然门外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你错了!” 叶枫急忙回头,就看见门口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双眼带着温暖的笑意,面容虽然略带疲惫,却还是有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 唐大,唐大赶到了! 伴着唐柔欣喜万分的一声欢呼:“阿大!”林随风的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惊愕和黯淡的表情,唐大居然没死?动用了三十六寨的全部精英,还请出了冷血十三杀中的顶尖杀手,居然没能杀掉他,甚至没能阻拦住他,这不可能! 唐大到了,意味着他所有的盘算都落空了,勘破这里的机关对唐大而言是轻而易举的,这里藏着的财宝都将不再属于自己,所有的计划,之前所作的一切事情全都会成为一场空,就算可以逃走,也不过两手空空,自己会失去一切。 一切都是他,都是因为他!林随风怨毒的双眼盯着叶枫,满腔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唐大走进屋子,只是微笑着对着叶枫点了点头:“我有错过什么好戏吗?” 叶枫好像受到了感染,不由得也微笑了起来:“至少你赶上了落幕。” 两人相视而笑,这微笑如同春风一般让身旁的人都感到一阵温暖。 就这一瞬间,林随风却突然动了。 他手一伸,腰间的剑就到了手上,身形一闪就到了叶枫背后,提剑就刺。不过他刺的不是叶枫,而是他身边站着的李玄宗!他早就看明白,要想杀叶枫,一定要先逼退这个最大的障碍。 李玄宗大出意料之外,又惊又怒大喝了一声,却不得不向后闪避开他的剑。 这一闪,叶枫就被晾在了一旁,林随风阴恻恻地一笑,手上剑芒暴涨,一剑直取叶枫,剑气!叶枫此刻武功尽失,眼看是断然避不开这一剑的。 这时一条人影一闪,一道青芒起处,和林随风的剑气相交击,叶枫一看,竟然是一直站在一旁低头不语的林守成! 林随风看清来人,也是一怔,这一瞬间他就感觉林守成这剑气的力量竟然超过自己的想象,甚至居然还要强于自己,这一击之下自己被震得回身翻了回去。这时恰好唐大发出的两枚钢镖射到,所以旁人看去,倒像是他自己翻身躲开了唐大的暗器。只有他自己知道,林守成的这一剑震得他全身气血翻涌,虎口发麻。 旁人都没看出来,只有李玄宗眉头一皱,仿佛看出了点什么端倪。 林随风知道,时机稍纵即逝,要杀叶枫已是无望了。不待身形站稳,他大喝一声,再度起身,手中剑气发挥到极致,直扑向唐大。他心里盘算好了,只要能杀了唐大,对方一样没办法找到宝藏,那些财宝迟早还是自己的。 这一剑他拼尽了全力,多年来修炼剑术的精华,人剑合一,完美的一剑,其势断不可挡。 唐大却不慌不忙,一把脱下身上长袍,兜头迎面罩向林随风。 林随风一愕,忽然想起了唐门的毒,再看那长袍,似乎隐隐有青色泛起,心中起了犹豫。就算自己这一剑能刺中唐大,却断断避不开他的长袍,唐门擅长用毒的说法素来威震天下,唐大在此危急时刻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绝不会是普通的毒,一旦沾身后果难料。想到这里他硬生生止住身形,长剑反撩挑开那件长衫。 就在他顿身变招的时候,一道剑气从他身后直袭而来,正是李玄宗。李玄宗何其老辣,这一剑也是尽了全力,迅捷无比,等到林随风察觉想要躲闪已经不及,长剑从后背贯心而入,竟然将他生生钉在地上。 大家一时都呆住了,仿佛没有想到这突如其来的结局,愣愣的看着垂死的林随风。 血泊中的林随风挣扎着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的所有人都用一种惊讶和怜惜的眼光看着他。他痛恨这种眼光,他痛恨被人可怜。几十年前他们的父亲曾经这样看着他,因为发现痴傻的弟弟居然是百年难遇的剑术奇才,而不是正常的他。 跟随自己几十年的老仆林忠也曾经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因为知道他这么多年来为了不输给弟弟而拼命练剑,穷尽心力去算计别人,其实他心里的苦楚。 五年前那个想要救弟弟逃离山庄的夫人,被自己撞破了计划,在杀她之前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虽然他直到现在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用这种怜惜的眼神。 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 他是林随风,他是天下第一剑客,他应该有无上的尊荣,他不能容忍别人可怜他,绝不! 他勉强着抬起头,用恶狠狠的眼光迎着周围的人,他的眼光最后落在坐在床头痴痴呆呆的弟弟身上,林从云根本没有看这边,好像任何事都没有发生一样。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一张口却喷出一股血箭,两腿蹬了几下,登时断了气。 唐大叹息一声,慢慢走上前俯身拾起了自己的长袍:“我的长袍本来并没有毒,只是你惯于用阴毒手段算计别人,自然以己度人,堂堂一代剑豪落得如此下场。” 大家听了更觉感慨,看着林随风的尸体唏嘘不已。只可惜他再也听不见了。 这样的结局也大大出乎叶枫的意料,一时脑中翻腾不已,木然地站着。正发呆间,听见唐柔一声欢呼“阿大!”抬头看去,就见她宛如一只投林小鸟一般,连蹦带跳地扑向唐大,双手一把揽住他的脖子,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叶枫一呆,心里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他感觉双手双脚甚至全身都不再是自己的了,连自己就像不再存在,只是呆呆地看着在唐大怀里撒着娇的唐柔。 他身后的解祯亮和张痴对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这一幕他们早在华山就见过,当唐大和昏迷不醒的叶枫从密道中被解救出来时,同样的一幕就发生过。就算是呆子也能看出即使唐大对唐柔无意,唐柔对唐大的感情却绝不是一般的兄妹之情。从他们看出叶枫对唐柔一见钟情起,就知道这样的一天终会到来,本来想要提前提醒他,可是感情的事毕竟旁人是难以插嘴的,加上这段日子各种变故应接不暇,所以一直也没找到好的契机。现在面对这样的场景,这两人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唐大一抬头,看见了呆呆发怔的叶枫,一愣之下连忙拨开唐柔的双手,可是唐柔却一双眼睛一直在他身上,缠着他叽叽喳喳地问长问短。 大家都默然无语,这一刻在叶枫的耳边,四周都静寂无声,唯一响着的就是唐柔那如同喜鹊一般叽叽喳喳的声音。 第107章 正文 消失的藏宝 ?叶枫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发呆站了多久,直到背后有人一拍,才猛然醒悟过来。 一抬头,就看见唐大带着温暖笑意的眼睛:“怎么样,你没事吧?” 叶枫摇摇头:“没事,只是看见柳随风的下场有些感慨。”说完他转头扫了一眼一旁的唐柔,想起刚才的一幕,心中不禁有些黯然。不过他很快振了振精神,这些迟点再想吧,无论如何,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回头一看,林随风的尸体已经被人搬走了,地上还留有一滩触目惊心的鲜红的血迹。林守成跪倒在生父林从云的膝前,默默流泪,而林从云脸上还是带着痴痴傻傻的表情,看着林守成眼睛里却有了一丝感情,嘴里喃喃地念着:“儿子,儿子” 唐大叹了口气:“程神医稍后就会到,希望可以帮助这可怜的老人恢复一些神志,能渡过一个幸福的晚年。” 叶枫点点头,四下一望,大家都还没走,他们在等着看什么他心里自然清楚。只是有一个人不见了,就是那个岭南快剑司徒无伤,趁着刚才林随风死时的一阵混乱,谁也没留意他偷偷地溜掉了。算了,他不过是个小角色,过了今天他勾结绿林三十六寨的消息将会传遍江湖,他也会身败名裂,难有容身之处。 叶枫回头看向唐大,现在,是找出林随风隐藏的宝藏的时候了。 唐大微微一笑:“刚才我已经看过了这间小屋,唐玉说的没错,这里有一个密室,而入口,就在那里!”他伸手一指,指向的是痴傻的林从云一直盘坐的那张床。 扶开林从云后,唐大伸手在床头一阵摸索,床板忽然陷了下去,出现了一个通道。围观的众人一阵惊叹,原来这里竟然是密室入口。林随风安排他的疯弟弟坐在这上面原来就是在守护他的宝藏,谁也不会想到一个疯子居然整天坐在宝藏的入口上面。 唐大点着了火折子当前j ru,后面紧跟着叶枫,还邀请了武当李玄宗和柳青云,以及少林了尘大师,当然少不了庄主林守成和刑部总捕头常无义,至于其他人都留在外面等候。 床下是一条暗道,看得出当初修建得很匆忙,空间很狭小,四周也没有用石料加固,还留着挖掘的痕迹。暗道不算长,在尽头有一架梯子直通上面的出口。攀上出口上面是一间不大的石室,算起来应该在小屋后面紧靠着的山体里面。普通房屋建筑时一般不应该紧靠山体,都会保留一段距离。而这间小屋为了缩短地下暗道的距离减少坍塌的危险才会选择这样紧靠着山体,所以当初唐玉一看就知道这间小屋建有机关密室。 密室不大,一目了然,地上简单的铺了一些干草以防潮湿,空空荡荡的没有箱柜器皿,更加没有什么财宝。唐大俯身仔细查看地上的干草,发现明显有被箱子一类重物长期压过形成的印痕。他把印痕指给大家看,叹息道:“看来我们恐怕还是来晚了,这里的财宝应该都被转移走了。” 常无义皱起眉头:“林随风都已经死了,这些财宝都被他转移到哪儿去了呢?” 叶枫摇摇头:“恐怕这将成为永远的谜团了。” 柳青云对财宝没什么兴趣,举着火折子四下里一照,在靠近石壁的地方有一张木桌,木桌上有一个木架,上面端端正正放着一把剑,他顿时发出了一声欢呼:“松纹剑!” 大家围了过去,只见这把剑剑柄和剑鞘雕刻精美,浑然天成,宛如一节古色古香的松枝。柳青云一把拔出了剑,剑身明净如水,隐约透着一些若隐若现的纹路,手指弹之声音清亮,果然是把好剑。有谁会想到这样一把好剑中,竟然藏着引发这几十年纷争的无极剑气剑谱。 柳青云双手捧着剑,掩饰不住的激动:“师父,我们终于找回松纹剑了,武当振兴有望了。” 李玄宗看着激动万分的爱徒,这十余年来他千方百计,不计代价,甚至牺牲了女儿的幸福也要找到这把剑,今天终于捧在手中,心里不由生出了怜惜之情。他长叹一声:“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可是,真的值得吗?” 柳青云一躬身,回答得无比坚定:“值得,我自小是师父养大的,为了师父,为了武当付出再多也值得。只要能重振武当声威,我情愿跟随师父回到武当,为我之前犯下的错接受处罚,就算今后永不下山,我也心甘情愿。” 李玄宗叹息着抚摸爱徒的头顶:“那你女儿今后怎么办?” 柳青云面上一黯,心里对女儿泛起了愧疚之情,他转头看着林守成。 林守成默然片刻,低声道:“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我当然希望她能留下来,只是不知她” 叶枫忽然笑了:“你们做了十年夫妻,你竟然一直都不了解她。” 林守成一愣:“此言何意?” 叶枫说道:“你以为十年来你夜夜去南院偷偷看她她会毫不知情?如果她对你无意,又怎么会十年来每一夜同样的时辰都坐在窗前?常总捕头告诉我,虽然她以美色引诱,但是总是止于言谈之间的暧昧,并没有真正的越礼之举。我相信她对于之前死去的那三位剑客也是一样,她定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对不起林家的事。” 林守成神色有些木然,想来这些他竟也从未想到过。 叶枫又说道:“这一切都缘于她其实何尝不是对你怀有深情。你们十年来一直防着她,甚至你与她从未同房,但是我相信她也早已把自己当做了你的妻子。我想她引诱其他人除了是父命难违要寻找此剑之外,也有想要刺激你,让你嫉妒的目的。” 说到这里,柳青云脸上惭愧之色更重:“我想叶公子说得不错,如果那傻丫头不是对你有心,也不会和你演那些秀恩爱的戏来欺骗我这个老头子了。再说,难道你还要她随我回武当去受罚,他可是你林家的媳妇。” 林守成先师一愣,慢慢脸上泛起了喜色:“如果这样,岂不是可以” 唐大哈哈一笑:“你父亲这一生如此坎坷,今后你们夫妻能够好好伺候他的晚年,一家人和和美美,也不失为美事。当然,我说的可是你的生父。” 叶枫打趣道:“最好你们能生一群孩子,有了这绕膝饴孙之乐,我想他的病也会好得快些。” 林守成已经喜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应道:“一定,一定。” 大家都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第108章 正文 又见灰衣人 听涛峰山道。 柳青云有一些伤感地一边走一边抚摸着一旁的棺木,棺木里躺着的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习武,一起立下振兴武当志向的兄弟顾青衣。当年两人齐名,江湖上谁不知道武当双剑,如今却只剩下这冰冷的棺木,还有就是一身沧桑的自己,再看不见当年那两个热情洋溢的少年。 几个挑夫挑着棺木在这崎岖山道上健步如飞地走着,他们无疑非常熟悉这里的山路,可能赶着把棺木尽快挑到山下的嵩阳镇,再用赚来的银子去喝上几杯解解晦气,毕竟挑棺材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背负着松纹剑的武当长老李玄宗并不着急,慢慢地走在后面,一面走一面观赏嵩山的风景,不知不觉和柳青云他们落下了一大截距离。 他身边是依依不舍送行的叶枫,不知道为什么,叶枫对李玄宗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大概是因为他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请求而从武当山不远千里远赴嵩山的这一份信任。如果没有他的鼎力相助,也许这里的一切不会完结的如此顺利,叶枫心中难免有一些感激。和这样道骨仙风的人物能多请教几句也是莫大的受益,所以叶枫坚持要送送返回武当的李玄宗,这一送不知不觉竟然送出好几里地。 他此刻武功全失,身体也没有完全复原,走了一阵,有些微微喘息起来。 李玄宗察觉到了他的疲态,脚步放得更慢,面容上透着一种慈祥的关心“叶公子身上余毒未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枫放眼看着远处重峦的山影,答道“准备先随了尘大师去一趟少林。” 李玄宗一皱眉“少林有什么事发生么?” 于是叶枫将了尘所讲易筋经也许可以帮助化解余毒一事说了一遍,李玄宗叹道“若如此便真是缘分了,易筋经传说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冠,不过没有人见过,想不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功效。只是少林和尚素来木讷呆板,规矩甚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传与外人的。” 叶枫淡淡一笑“晚辈中此奇毒,几度死里逃生,至今还留有性命,已是幸运至极,早已明白凡事不能强求,一切但凭缘分而已。” 李玄宗点点头,双目凝视着叶枫的双眼,那里面透出的是真诚的感情,是对生命的热爱,是对人生际遇的淡然和豁达。他甚至觉得有些羡慕,心里不由感慨,如此年纪竟然能有这样的胸怀,但愿这孩子无论一生经历多少风雨变故,都能保持这样的心境,能保持对生活的热情和信心。 他收回目光,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觉得林守成怎样?” 叶枫一愣神,随口答道“他虽然剑术不济,不过没有什么野心,今后他们夫妻和睦,好好照顾悲惨大半生的父亲林从云,也算是个很好的结果。” 李玄宗微微一哂“你真的觉得他剑术不济?” 叶枫一愕,回想起林守成险些败给岭南快剑司徒无伤的情景,看上去他的剑法中规中矩,不过确实乏善可陈。 李玄宗面容一肃问道“你可记得昨夜在小屋里他帮你挡了林随风一剑?” 叶枫点点头,当然记得。 “当时林随风那一剑是全力出手,剑气已经催发到极致,如此威力连我恐怕也没有十足把握能接下来,可是却被林守成那一剑震得倒翻回去。”李玄宗看着叶枫的表情,知道他不信,“我不会看错的,那一霎那林守成用的也是剑气,而他的剑气威力恐怕早就在林随风之上了,看来他父亲的天才他多少还是继承了些的。” 叶枫真的是不信“如果他剑术如此高明,那为什么还要刻意隐瞒,此前比剑还会接连输给杨君他们三人?在我们面前他也明显远远不及岭南司徒无伤?” 李玄宗微微一笑“所以,我也在奇怪,明明有极高的剑术却偏偏要长期装作庸手,我猜他的所图非小,我想今后你面对他的时候一定要留个心眼才是。” 叶枫默然无语,心里还是半信半疑。 说实话,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他对这个谦谦君子般的少庄主还是颇有好感的。有着曲折的身世,又被最信任的人陷害出卖,这些都是很让人同情的,叶枫心里甚至一度为了在众人面前揭开他的身世而对他怀有一份歉意。可是李玄宗的话却直指他身上还藏着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甚至谎言,那么他平时的老实谦逊都是装出来的? 那样的话,这个人就真的太可怕了。 李玄宗看他脸色阴晴不定,知道他心中还没完全相信自己的话。他微笑着一拍叶枫的肩头“好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你身体不好,就送到这里吧。” 叶枫忽然有些不舍,想说什么却不知说什么好。 李玄宗笑道“我们缘分未尽,今后一定还会再见的,希望下次见面你还能保持这颗赤子之心。” 说罢转身一面扬声大笑,一面大步流星地追赶柳青云他们去了。 叶枫心里觉得有些惆怅,站在原地看着李玄宗的背影,山风里那宽袍大袖随风舞动,看了好久才慢慢转身。 刚一转身,突然发觉他背后站着一个人! 叶枫自从武功尽失之后,反应远不及当初敏锐,竟然不知道这个人在自己身后站了多久。只见他戴着一顶竹斗笠遮住了大半的脸,全身灰色的衣衫,背上背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这打扮分明是在华山见过的那个神秘的灰衣人! 叶枫全身打个一个激灵。在华山的灰衣人是雷惧所扮,而雷惧已经死在雷破天手下。那么眼前的这个灰衣人是真的吗?雷惧不惜用自己做饵来掩护他,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是专程来找自己的? 一阵山风吹过,吹得两人的衣襟猎猎飘动,面对这个神秘的灰衣人,武功尽失的叶枫感觉从脊背升起了一股寒意。 第109章 正文 唐仇 叶枫的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 刚才准备出门送李玄宗一行人的时候,为了能更自由地和李道长交谈,他并没有告诉两位义兄,否则以他们的性子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一个人出门的。如果现在他们在这里,就算他们一起联手也打不过灰衣人,但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至少也能想出些应付的办法吧。 他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灰衣人,心里竟有些发慌了,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佩刀。 这时候灰衣人却忽然说话了“叶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并无恶意。”叶枫愣了愣神,这声音听上去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跟着灰衣人缓缓摘下了头上戴着的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冷峻的脸,这张脸叶枫认识,还很熟悉,正是初到嵩阳镇时就认识的小捕头任九!只是此刻他脸上再没有了那种稚气未脱,畏畏缩缩的神情,多了一份坚毅和镇定。 叶枫一震,任九是真正的灰衣人?这太难想象了。 回想起来,自从他给自己送来那两只信鸽之后,好像就没有见过他了。不过如果不是现在他的主动现身,谁也不会注意到他的消失,因为谁也没有真正重视过他的存在。他在听涛山庄这出戏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叶枫脑海里急速地回想着从见面到现在任九的所有表现,想着想着好像很多事反而豁然开朗了起来。 任九淡淡一笑“看叶公子的反应对于我是灰衣人这一点似乎还是很出乎意料啊。” 叶枫点点头“不错,我们确实都忽视了你,不过我也相信你对我没有恶意,如果你要对付我们有着大把的机会。相反的,现在回想起来,你的演技真是太高超了,你一直都在有意无意间引领着我们去查寻真相。” 任九点点头,微微一笑“哦,是吗?” 叶枫说“从一开始j ru山庄,你就刻意表现出你的稚嫩和弱势,引领我们去怀疑你身边假扮捕快的常无义的身份。等到我和常无义见面后,你就巧妙地把你们查到的三名剑客为了柳若无争风吃醋的事借他的口告诉了我们,引导我们去查林守成夫妻间的关系。这一路走来,你借着我们的手查清了不少的秘密,所以你不但对我们没有恶意,反而一直在暗中保护我,我猜那一夜小屋门外在常无义剑下救了我的就是你吧?” 任九微微颔首,表示默认。 叶枫对他点了点头,以示谢意,继续说道“后来慕容文才威胁林守成交出松纹剑,结果被林随风所杀,我想他身上那半卷雷破天亲手书写的册子也是你放的,目的就是让我们知道林随风当年在华山犯下的血债,从而开始怀疑他隐藏的其他身份,我猜这也是你找上他的原因之一,就是要为当年死在华山惨案中的人复仇,比如唐傲。” 任九依然没说话,等于默认了他的话。 “后来你看到了我派出的锦衣卫赴武当查访发回的飞鸽传书,你已经大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你亲自把飞鸽传书给我送来,是怕中途会发生什么变故,为了保证我也能看到那上面的信息。可是你不知道那两只信鸽是锦衣卫专门训练的,只听从我和几名卷云骑的指令,寻常身手的人连靠近它们都很困难,而你能轻易抓住它们,所以那一刻我对你的身份有了一丝怀疑。如果说你有破绽,恐怕这是唯一的破绽。” 任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暗暗承认这确实是自己的疏忽。 叶枫叹息道“可惜当时因为信鸽传回的信息太震撼,而我也没有对你的身份多想。再后来我们发现了忠伯的尸首,也得到了他藏在鞋里的遗书,所有的真相都昭然若揭,这时候的你却悄悄地消失了,躲在暗中观看这出好戏的结局。你成功地利用我们让林随风的恶行大白于天下,身败名裂,甚至最后还丢了性命。” 他抬头直视着任九的双眼“你现在出现恐怕是准备告诉我真相了吧?你究竟是谁?你和唐傲是什么关系?雷惧为什么会牺牲自己引开雷破天,而你从大雷门到底偷走了什么东西?” 他心中实在有太多的疑问,这么连珠炮一般地发问,让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任九抬手打断了他的提问“不要着急,既然来了我就一定会解开你心中的疑问。首先,其实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们,第一次见面我就告诉了你们我叫任九,这也确实是我的真名,不过我把一个字拆开了而已。” 叶枫一怔“任九,人字边加一个九字,是个仇字!” 任九点点头“没错,我就叫唐仇,而雷惧是我的外公。” 叶枫大吃了一惊“你是,你是唐傲和雷凤的儿子?” 任九脸上涌现出一种悲愤的神色“不错,我母亲就是雷惧的女儿雷凤,而我的父亲正是当年丧生在华山秘窟中蜀中唐门的云手唐傲!” 第110章 正文 二十年前的惨剧 ?叶枫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是他们的儿子?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任九,哦不,现在应该叫唐仇双眼眺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悠悠地说道:“我是遗腹子。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就已经去世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我母亲和外公告诉我的。” 他长长吸了口气,整理着思绪,娓娓道来:“二十年前,在官府的调停下,蜀中唐门唐太公和江南霹雳堂大当家雷惊天决定摈弃前嫌,携手合作,在华山秘窟中利用当地含有特殊矿物的岩浆一起研究新武器,这就是唐雷计划,我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叶枫点头道:“这些华山派前任掌门范上古先生在生前已经讲过了。” 唐仇一笑道:“他知道的不过是皮毛而已,很多内情连他师父索无叟也不知情,何况是他?当年双方合作的基础其实是一张古卷上的一幅草图。” 叶枫一皱眉:“什么草图?” 唐仇道:“据说这张古卷是朝廷中一个神秘人物拿出来的,草图上面描绘的是一个威力巨大的武器设计图,就是后来他们想要研制的唐雷。当年的唐太公和雷惊天之所以决定抛弃旧仇转而联手合作,多半还是因为看过了这幅草图的缘故。两人都是机关和火器制造方面的名家,能够打动他们,可见草图上的武器其威力实在是非比寻常。” 朝廷?神秘人物?叶枫心里有些惊疑不定,看来当年唐门和霹雳堂合作背后的推手竟然是朝廷。可是居然有人敢于挑战两大门派和背后的朝廷势力,破坏这样的联合还进行了大屠杀,难道是为了这张古卷?看来这张古卷上的草图确实是异常珍贵。 唐仇继续说下去:“无论如何,唐雷计划就这样开始了。蜀中唐门派出了四奇中的云手唐傲,霹雳堂领头的则是我外公带着我母亲雷凤。我父亲唐傲一双巧手精于制作,而我母亲聪敏非凡设计上常有巧思,两人合作很快擦出火花,日久生情终于走到了一起,就在那个时候,他们偷尝了禁果,还有了我。” 唐仇说到这里顿了顿,对于父母当年的这一段,说起来确实有些难为情。 “可是那张古卷上的文字叙述和草图所揭示的东西已经大大超越了我们现在所能理解的东西,技术上完全达不到,所以研究了两年唐雷还是没能成功。就在这时,我外公接到总堂的命令,让他带我母亲回去报告研究的进展。就在出发前,我母亲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留了下来,准备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父亲并商量婚事,而由我外公单独回总堂报告。他们一直幽居在华山秘窟之中,自然不知道此刻江湖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唐门唐太公和霹雳堂大当家都已经失踪了,双方的战争一触即发。” 唐仇此刻脸上现出了一种激愤的神情:“就在我外公走后不久,十个戴着鬼脸面具的杀手突然闯入了秘窟。他们武功极高而且心狠手辣,见人就杀,不留活口。那些唐门和霹雳堂的精英完全不是对手,纷纷被杀,我父亲也身受重伤。危急时刻他把我母亲藏进自己居住的石洞里石床下面的一个密道里才侥幸躲过一劫。我母亲在密道里不知道躲了多久,,当她出来的时候,整个秘窟中已经没有了活人,只有遍地的鲜血,飞溅的碎肉和残缺的尸体。” 叶枫专心致志地听着,那十个戴着鬼脸面具的杀手大约就是所谓的“十殿阎罗”了,而提到石床下的密道,他马上想起了那个藏着夺命金蟾的密室。看来唐傲早就发现了那个密室,而石洞里墙上的字迹符号也是他画上去的,分明是在计算研究着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从中到底发现了些什么。 唐仇的情绪已经越来越激动,身体有些瑟瑟发抖:“我母亲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我父亲的尸身,她把他搬回了石洞放在石床上。她为他清理干净血污,好像他只是像平常一样疲倦了小憩一会儿,只是睡着了而已。可是我父亲再也没有醒过来。我母亲守着他的尸身,不眠不休地守了好些天,直到最后他的尸体由软变硬又由硬变软,已经开始腐坏。终于,她用一把刀砍下了我父亲的头颅!” 叶枫吃惊地“啊”了一声,他想起了石床上那具没有头颅的骸骨,想不到那竟然就是唐傲。 唐仇有些哽咽,几乎要说不下去了:“我母亲把头颅用布包裹着捧在手里,就这样走出了秘窟。我的外祖母是江南明家的三小姐,我母亲在半清醒的状态下捧着我父亲的头,就这样一直从华山走到了江南明家。在她的哀求下,明家人剥下了我父亲的面皮,用它制成了一张人脸面具。从那一刻起,我母亲就坚定了报仇的心。” 原来那张面具是江南明家用唐傲的面皮制作的,难怪连从小带大唐傲的唐残也不能分辨真假,四大奇门之一的江南明家的化装奇术果然天下第一。叶枫脑海里想象着一个悲哀的女人手捧着爱人的头颅行走的场景,只感觉浑身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唐仇大口地喘息着,平复了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讲述道:“没多久我外公接到明家的消息也赶了过来,那时候江湖上已经形成了新格局,霹雳堂已经不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雷破天一手建立的大雷门。外公为了安全让我母亲悄悄隐居起来,再后来,我就降生了。我母亲当年受刺激过度,精神状态一直不大稳定,时好时坏,但是从我记事起,她就一直不断地给我讲述当年发生的事情,告诫我一定要报仇。从小到大我的生活就只有一件事,不断苦练唐家和雷家的武功,我活着也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我父亲报仇。这样的隐居生活一直到了去年我满二十岁,外公告诉我,报仇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第111章 正文 复仇计划 ?“我外公他表面上归顺了大雷门,对雷破天惟命是从,凭借他的武功得到了重用,成为了大雷门双杀之中的火神,其实暗中他一直在调查当年华山秘窟的惨案。终于他查到当年参加屠杀的十个元凶之一就是雷破天本人,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雷破天似乎也一直在查证其他九个人的身份,在他的居所有一本手册记录了多年来调查所得。为了得知其他仇人的身份一定要得到这本手册,可是他的居所在总坛戒备森严,加上他极少外出,根本没有机会下手,于是我们定下了一个计划。” 唐仇看着聚精会神倾听的叶枫,继续说道:“我外公知道雷破天表面上对他很信任,实际上一直对他有所防范,他的外出一直都会被跟踪监视。所以我就戴上我父亲的面具,装扮成我父亲从隐居的荆楚之地出发一直到西安。一路上我袭击唐门和大雷门的手下,引起两方的猜疑和恐慌。果然,唐门出动了唐大,而大雷门为了抗衡也派我外公到西安调查,这正中我们的下怀。于是我和外公在西安郊外见了面,杀掉了跟踪他的人并装扮成他的样子,再毁掉尸体外观让人难以辨认。接着我外公继续装扮成灰衣人一路引你们去华山,而我则悄悄潜伏回大雷门总坛附近,等待机会下手偷取手册。” 叶枫问道:“你们认为那具烧焦的尸体真能骗过雷破天?” 唐仇淡淡一笑:“我们也猜到骗不了他的,但是无论他相信与否,以我外公身份的重要,加上唐大的出现,他一定会亲自前往调查真相,只要他离开总坛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叶枫摇摇头还是想不通:“把雷破天引出总坛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为什么一定要引他去华山?而且雷惧一直有充足的时间,如果他想无声无息地溜走并不是难事,为什么他会拖到被雷破天发现还死在他手里?” “其实你们锦衣卫的介入是在我们计划之外的事,当外公在西安发现朝廷已经介入调查的时候,他就决定不光要报仇,还要将当年的惨案揭露出来。最直接的莫过于引你们去华山,让你们自己发现真相。他早就知道大雷门雷雨云他们暗中渗透了华山派,一旦他们借机对唐大动手就会势必波及你们,而以你的身份和背景,朝廷当然不会坐视不理,只有朝廷力量才能真正打击大雷门的势力。果然,在华山一役中朝廷黑甲卫的介入让大雷门不但没能除掉唐大,而且精英损失过半,元气大伤。同时由于精英尽出,大雷门总坛几乎成了空城,这也间接支援了我的盗书行动。” 叶枫眉头一皱:“原来你们一开始是打算牺牲我和唐大的,我们一出事唐家和朝廷的力量都会全力对付大雷门,端的是好计策!” 唐仇脸上现出歉意的表情:“当时对于我们你们毕竟是陌生人而已,再说我们身负血海深仇,行事难免会有些极端。当时我外公就已经打定主意连自己都要牺牲,何况是你们了。幸好你和唐大都福大命大,安然无恙。” 叶枫一怔:“雷惧为什么要牺牲自己?” 唐仇脸上黯然下来:“一方面他希望他的死能切断灰衣人这条线索,让大家认为他是真正的灰衣人,保证我的安全。更重要的是,外公他一直在为当年的事自责,他一直认为当年因为他听信雷破天的命令回总坛,才没能救下自己的女儿女婿,害的他们一死一疯,他很内疚。二十年来他一直活得很辛苦,一心想要查出当年的凶手,现在得到了雷破天的手卷,终于可以查出凶手让我一一报仇了,他可以对自己有了交代。他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他故意让雷破天找到自己就是想要以死相搏来谢罪,他把所有的重担交给了我,我还要继续走下去。” 叶枫长长出了一口气:“所以,当你拿到雷破天的手册,看到上面对十殿阎罗其他人猜测的第一个就是林随风,你就决定先对付他了。” 唐仇点点头:“也是因为正好你们要来查那三名剑客的死,看来有人想把他们的死嫁祸到我头上,我可不想替人背黑锅,于是我就提前来了嵩阳镇做了一名小捕快,想用这样的身份接近你们了解调查的进展,结果正好遇见了常无义需要人配合他混进听涛山庄。他杀掉了原来的捕头,因为感觉他太奸猾,害怕他这个地头蛇在嵩阳镇时间太长会和林家有所勾结,让我顶上了捕头的位置,那我也就将计就计混了进去。后来的事情,你就都已经知道了。” 叶枫叹了口气:“那一晚在小屋外,你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为什么还要救我?” 唐仇苦笑了一下:“一方面是因为我希望借你的手来揭发真相,不光是林随风,今后对付雷破天和其他凶手,也许也会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毕竟现在你的身后可是有着朝廷和唐门唐大的支持。还有就是,其实我挺羡慕你的。” 叶枫一愣:“羡慕我?” 唐仇的脸上现出无比的落寞:“我从小跟随母亲隐居在深山里,除了每天练武以外无事可做。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我以为我的生命里只有黑暗的仇恨。可是认识你们之后我发现你不一样,你身边有一帮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和朋友,你们之间没有防范和欺骗,而是一种感觉很温暖的东西,连唐大这样的人面对你的时候也会变得温暖起来。你给我展示了完全不同的一种人生,一些光明的东西。也许,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也是我永远无法做到的。” 他抬头看着叶枫,眼光里有一种炙热的东西在燃烧:“我多希望我也能有你这样的朋友,能感觉一下这种温暖。” 叶枫没有说话,他面前的这个人本来是他应该追捕的对象,应该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可是现在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身负血海深仇,孤独落寞的少年。无论如何,他还曾经救过自己的命。 且不说此刻他已经武功尽失,就算自己武功还在,就算自己能打得过,是不是就能下手抓唐仇呢?毕竟他不是常无义,他是叶枫,是别人眼中那个能带给人温暖的阳光般感觉的人。 终于,他冲着唐仇伸出了手:“我们已经是了,朋友。” 第112章 正文 关于李玄宗的猜想 ?唐仇紧紧抓住叶枫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叶枫能感觉到从他手上传来的热情和温度,其实唐仇的心里有着非常热烈的情感,但是他的身世和成长环境让他不得不把这样的热情深深地埋藏起来。现在他终于有了朋友,有了温暖的友情。 叶枫明白,自己也许是他人生的第一个朋友,也许是他阴冷的人生之中第一次感觉到温暖的东西,这是无比珍贵的东西,希望这一点温暖能改变面前这个本来冰冷的人。 好半晌唐仇才松开手:“希望今后你能记得我这么一个朋友。” 叶枫点点头:“当然,你可是救过我的命。”一转念又问道:“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手里那上半本雷破天的册子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唐仇淡淡地说:“写的是轩辕公子如何要挟雷破天成为十殿阎罗之一的过程。因为与眼下听涛山庄的事情无关,所以我留下来了。” 叶枫很好奇:“他到底有什么把柄让人拿住了?” 唐仇神秘地一笑:“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叶枫脑子一激灵:“你是准备对付雷破天了?” 唐仇摇摇头:“大雷门现在势力还是太大,对付雷破天谈何容易,还是要等待机会。” 叶枫点点头:“这千万不能着急,还有,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唐仇问道:“什么事?” 叶枫说:“在确定你的仇人身份之前,不能再胡乱杀人。” 唐仇看着叶枫的双眼好一会儿,终于坚定地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今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杀害无辜之人。” 叶枫相信他。 眼前这个少年虽然并无深交,但是莫名地就相信他,相信他的承诺。像他这样渴望友情渴望与他人交往的人,对于信义必然是十分看重的,轻易不许人,许下的承诺一定是看得比生命更重要。抛开自己武功全失不谈,刚才之所以违背了冷冰冰的大明律条,而选择和他做朋友,很大程度上也是希望这温暖的友情能改变这个小小年纪就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年,让他知道人生不只有冷酷的复仇,还有很多温暖的东西。现在叶枫很庆幸自己的选择。 唐仇抬眼看向山下,山道上武当一行人已经去得远了,小小的人影犹如一行蚂蚁般大小。他忽然对叶枫说道:“刚才我看你似乎对李玄宗颇为推崇?” 叶枫说道:“李道长仙风道骨,举止之间都含道理,令人敬仰,有什么不对吗?” 唐仇冷冷地说:“我看今后你若再遇见他还是留心一点的好。” 叶枫大奇:“为什么这么说?” 唐仇的话语还是冷冰冰的:“我只是奇怪,身为师傅又是明德悟道的高人,怎么会在十年前一时失口对徒弟柳青云讲出镇派之宝的秘密,引得他十年来为了武当的所谓虚名挖空心思千方百计对付听涛山庄?” 叶枫有些不以为然:“一时失言也是有的。” 唐仇冷笑一下:“如果那是一时失言,为什么五年后又会莫名地对另一个徒弟提及当年比剑的疑点,又引得顾青衣在听涛山庄苦守五年,最后丧命于此?听他的言语之间对胜负得失应该都已经视若尘土,这样的得道高人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下同样的错误?” 叶枫有些无言以对了。 唐仇看出了他的疑惑,继续说道:“据他所讲,张三丰真人所创的无极剑气应该威力巨大,而他依据武当收藏的剑谱的手抄本已经练成了,可是他所演示的无极剑气虽然能以指尖发出剑气,几十步外割断布幔,确实匪夷所思,但是你不觉得就凭这样的威力就能称霸武林有些言过其实了吗?所以我猜想他其实并没有练成,至少没有完全练成无极剑气。” 叶枫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他为什么要宣称他已经练成了?” 唐仇嘿嘿冷笑:“就是为了避免其他人怀疑他与两个徒弟的行为有关,把自己的动机撇的干干净净。我猜想他一定对当年的比剑耿耿于怀,因此想到了张真人的无极剑气。可是根据手抄本练来练去感觉威力总是不够,所以他怀疑是手抄本有问题,他想要得到原版的剑谱。可是藏着剑谱的松纹剑当年比剑输了已经送给了林随风,他堂堂武当长老岂能食言讨要?所以十年前他借机向柳青云透露了无极剑气剑谱在松纹剑中的秘密,引得柳青云千方百计要从听涛山庄盗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女儿。” 他看了一眼面露惊色的叶枫,继续说道:“想不到柳青云花了五年时间居然一无所获,于是在五年前,李玄宗又把当年比剑的疑点告诉了顾青衣。他太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两个徒弟,知道他们的弱点。果然顾青衣为了武当的声誉去找林随风了解详情,却不料正好遇见林随风发疯,于是他在听涛山庄甘心为奴五年,想要查明真相。想不到李玄宗机关算尽,想要借两个徒弟之手夺回松纹剑,最后却害得他们一个身败名裂,一个命丧林随风之手。还好,最后他还是拿回了松纹剑,看来他练成绝技,武当重新称霸武林指日可待。” 他一口气说完,怪有趣地看着一边默然无语的叶枫。 叶枫不能也不愿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看起来仙风道骨超然脱世的李玄宗道长居然会如此卑鄙伪善,设计利用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弟。可是唐仇却有着和他年纪不相衬的敏锐的观察力,他的推想合情合理,严丝合缝,自己找不到一点破绽来反驳,只能呆呆地默不作声。 唐仇笑了笑:“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些不过是我的一些推想而已,不曾有半点证据,再说这些推想是真是假与我们毫无关系。我只是觉得你太容易相信别人,提醒你一下要有防人之心而已。毕竟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可不想你死得太快。” 叶枫抬头看着唐仇,心里有一股暖流在涌动。 唐仇叹息了一声:“可惜,我现在必须要走了。你的两位义兄不见你这么久一定会寻找过来,如果让他们看到我会让你为难,所以我必须走。” 叶枫心中一阵怅然:“我们什么时候还会再见面?” 唐仇一笑:“不会太久的,我还需要你帮忙对付我的其他仇人,还想和你一道揪出藏在后面的那个罪魁祸首轩辕公子呢。时机到了我自然会来找你的。”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山道旁的树林中,隐去不见,叶枫耳边只留下他悠悠的声音:“保重啊,朋友!” 叶枫默默无语,心里也在说这同样的话:“保重啊,朋友!!” 第113章 正文 再见 ?日上三竿的时候,弥漫在嵩山山间的薄薄的一层轻雾也逐渐散去了。 阳光洒在听涛山庄的房舍间,整个山庄显得如同往日一般宁静祥和,仆役们如同往日一般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忙碌着,丝毫看不出前一夜所发生的一切。 在这样的祥和之中,唐大一行人要离开了。 叶枫走在唐大身旁送行。 刚送走了武当李玄宗一行人,现在唐大他们也要走了,他满心的不舍。既是为了唐大这样的好朋友,也许还为了在唐大身边兴高采烈的唐柔。相聚是如此的短暂,难道短暂的相聚就是为了这离别?不知道下次的相逢又在何时? 唐大脸上还是带着温暖的笑容,他看出了叶枫心中的惆怅,拍了拍他的肩:“不必难过,原本我也想多盘桓几日与你们好好聊聊的,不过此间事既已了,此刻唐玉和程神医还在嵩阳镇等着我,我们立刻就要赶回华山。当日急着和程神医赶过来,雷家二堂主还留在华山托华山派的人照顾呢。” 叶枫这才想起了在华山一役中重伤的雷卓云,不禁关切地问道:“他的伤势如何了?” 唐大叹了口气:“他的脊柱被宇文烈的霸王枪大力重创,我们此番前去纵然程神医使尽浑身解数,恐怕他今后也难以再站立起来了。” 叶枫想起当时初见雷卓云时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如今忽然成了残疾之人,毕竟是共同经历过华山之役的故人,心中不免有些唏嘘不已。 唐大接着说道:“何况当初他答应与我们合作之时我曾许了他一个条件,想必这些日子他也等着急了。” 叶枫问道:“什么条件?” 唐大神秘地一笑:“是关于一块玉佩的故事,日后有机会再慢慢告诉你。” 叶枫见他不愿说明,也就不再追问,眼睛看向一旁正和程念真手拉着手依依话别的唐柔。虽然相处日子不长,但是这两个姑娘年纪相仿,自然有不少私房话,俨然一对姐妹淘。 唐大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心中暗暗一叹,微笑着说:“小妹这次出来许久,华山和这里发生的情况必须要她马上赶回蜀中向老太太禀报。相信不久之后,你们还能见面的。” 叶枫有些魂不守舍,一时都忘记了掩饰对唐柔的情感,只是呆呆地“哦”了一声。但他旋即就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唐大,面上顿时通红。 唐大心中暗笑,话题一转:“你留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枫说:“准备随了尘大师上少林寺,希望易筋经真的能对我身上的毒伤有所帮助。” 唐大微微颔首:“这次你去少林,如果能习得易筋经,定是莫大的缘分,加上程姑娘留下来为你药物调理,想来你的毒伤定然可以痊愈。你别看程姑娘年纪轻轻,她的医术可是连他父亲程神医本人也赞不绝口的。” 叶枫点点头,想起她为自己疗毒和检验忠伯尸首的事情,也由衷说道:“程姑娘的医术我已经见识过了,确实是不凡。” 唐大微笑着拍了拍叶枫说道:“你我曾经共过生死,也算患难之交的好朋友了。这次离别,但愿相聚之期不远,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万事小心。这次你能一力揭破林随风的秘密,确实令我有些刮目相看,这说明短短日子你已经比在华山之时进步不少了,这样我也能比较放心地离开。你要记住,容易相信别人是你的优点,却也是你最大的弱点。”说话间,他有意无意地瞟了几眼跟随在他们身后送行的林守成。 林守成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一身素净的长袍,整个人看起来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儒雅之风。夫人柳若无低着头亦步亦趋地在他身边,男才女貌,看上去他们简直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枫却想起了李玄宗临走前对他说的关于林守成的话,但愿是李道长多虑了,他禁不住这么想。 看着大家都在热情地道别,站在唐大身后的唐八婶唐飞红低着头默默不语。她想起了她的丈夫蔡担山,想起了在嵩阳镇上面对群敌留下断后时的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那种无惧无畏的气势也许今生再也见不到了。 她心里升起一种悲凉,当年她为了这个无惧无畏的男人不惜违背唐门安排好的婚事坚持嫁给他,婚后这个貌似粗犷的男人却其实心细如发,对她呵护备至,就算这么多年来她遭受唐门处罚境遇坎坷,她也从未后悔过。可是她的丈夫如今不在了,她心里明白他不光是为了保护唐大,他更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不惜出动了十杰,牺牲了整个蔡家的未来,甚至牺牲了自己。 普天之下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一切的男人不在了,唐飞红感觉生命好像忽然失去了颜色。 她抬头看向大门,她多么希望能再次见到丈夫魁梧伟岸的身影,看见他那带着点憨厚的笑容。依稀间,她的眼里隐约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向门口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正是她的丈夫蔡担山。是幻觉吗?可是为什么这个幻影这么真实,身上到处还包着血迹斑斑的裹伤的白布? 幻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步伐,那带着些憨厚的笑容,是真的,是活生生的蔡担山! 唐飞红大叫一声,跳起来就朝门口奔去,冲到丈夫面前,抬手就是一拳捶在他胸口:“你原来还没死啊!我还以为” 这一拳正好捶在伤口上,蔡担山疼的一咧嘴,还没等他回答,他身后一个带着些慵懒的苍老声音响起:“本来他是快要死了,不过我老头子及时赶到救了他。” 接着一个一身布衣的慵懒老头走了过来,正是手捧裹着掩日神剑布包的姜慕白! 唐飞红已经顾不上理会老姜叔了,双手揽住丈夫的脖子,像小姑娘一样扑进他怀里,只剩下姜老头摇着头叹着气从他们身边走过。 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他们欢笑着,这场景让人感觉无比的温暖。 真美,叶枫忍不住这么想。 第114章 正文 不是结局的结局 ?约略应飞白玉盘,明楼渐放满轮寒。 天垂万丈清光外,人在三秋爽气间。 闻叶欢,想风鬟,浮空仿佛女乘鸾。 此时不合人间有,尽入嵩山静夜看。 这一首鹧鸪天是宋人描写嵩山秋夜明月的词句。 此刻虽然不是三秋九月,却也有一轮圆月如同白玉盘一般挂在朗空之中,皎洁的月光把听涛峰上照得明晃晃的。月光下的山道上,有一个人影正施施然地拾级而上。 听涛山庄建在半山,这里却是通往听涛峰顶的山道,平素就少有人来,这三更半夜的会是什么人呢?初春的山风仍然寒意袭人,吹拂着夜里山间淡淡的薄雾,吹起了那人的袍襟,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就是如今听涛山庄的庄主,林守成。 这么晚了,林守成一个人去峰顶干什么? 他的步子不疾不徐,每一步都走得并不快却很从容,显得胸有成竹。这里的山路虽然陡峭难行,但是他走得很轻松,应该对这里的道路非常熟悉。 这里的路他确实很熟悉,从小到大当他遇见不顺心的事情就会一个人跑上峰顶单独呆着,看看壮丽的山景,或者夜空的繁星,心中的烦闷就会逐渐平复。这是他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从小他的父亲,应该是他以为是亲生父亲的林随风总是忙于自己的事情,对他并不关心,所以也不知道。 但是他却在无意中发现了林随风的一个秘密,就是每个月十五的夜里林随风都会去峰顶附近的一个凉亭小坐片刻,有时是他一个人,有时那里却会有一个穿着黑斗篷的人等着他。 现在林随风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可能再去见那个黑斗篷,要见黑斗篷的已经换作了他,林守成。 山路忽然一个急转,在临近断崖的山路边,一个有些破败的凉亭藏身在山壁投下的阴影中。那有些残破的飞檐和棱角,仿佛一个怪兽在张牙舞爪一般,躲藏在那阴影里,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林守成走近凉亭,在凉亭里背对着他站着一个全身罩在一件黑色斗篷里的人。他站在那里好像和四周的阴影合而为一,让四周黑色的阴影也有了生命,在静静地窥视着林守成,等待着他走过来,等待着一口吞噬掉他。只有林守成心里知道,这黑色的阴影有多高的武功,有多大的权力,有多么可怕。 林守成走到凉亭边,停住了脚步。 黑斗篷还是一动不动,声音却很低沉:“你来了?” 林守成垂首道:“是的。” 黑斗篷的声音听上去仿佛不是人发出的,异乎寻常的沉闷:“他们都已经走了?” 林守成还是低着头,看上去很恭敬:“是的,武当和唐门的人上午就离开了,叶枫他们一行人下午也跟着了尘去了少林寺。” 黑斗篷沉吟了一下:“真的去了少林寺么,那帮秃驴几十年来一直闭门不出,从不过问江湖恩怨,为什么会对他的毒伤竟然这么热心?” 林守成还是恭恭敬敬地站着,没有搭话。 思索了片刻,黑斗篷终于又开口道:“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于你,终于结束了。” 黑斗篷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林守成,地上的月光映射在那漆黑的斗篷里一张青铜的鬼脸面具上,这个人赫然就是在大家口中那躲在一切的背后,神秘莫测的公子,轩辕公子! 他的双眼藏在鬼脸面具里,完全看不清他的眼神,那沉闷的声音在面具里的回音有着一种金属的感觉:“终于,你还是成功了。” 林守成低着头都不敢看一眼:“全靠公子算无遗策。” 轩辕公子嘿嘿一笑,沉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诡异:“还是你自己有本事。依我看你不光在剑术上,你的办事能力也比你爹,哦不,应该是你的伯父林随风强得多了。” 林守成道:“多谢公子夸奖。” 轩辕公子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当年本座让林随风掌管着绿林三十六寨,几乎控制了北方黑道的所有生意,一直是我们暗中的财源。可是他这个人在剑术上一直没什么进展,却开始财迷心窍了。他不知道,林家的剑法本来就有很大的缺陷,当初创立这剑法的林家先祖应该也没有练成,很多地方都是想当然推测的,如果不是他弟弟林从云那样的天纵奇才,根本不可能发挥出威力。林随风可没有这样的天才,越是苦练林家剑法,对他自身的损伤就越大。”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林守成道:“所以本座才传了你另外一套剑法,看来你身上多少也继承了你父亲林从云的天才,短短三年,你就能把剑术练到超过苦练几十年的林随风,看来本座果然没有看错你。” 林守成垂着头,那样子更加恭敬了。 轩辕公子看上去对他的恭敬很是满意:“本来他经手那么多金银,私下里吞没一点也无可厚非,本座一直是睁只眼闭只眼,可是他的贪心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老实,竟然想要脱离本座的掌握。五年前他故意安排劫杀了朝廷运送官银的人马,引得刑部插手追查绿林三十六寨。而他把所有的金银财宝都藏到了听涛山庄,玩了个假发疯的把戏,想把朝廷的调查引到本座身上,自己却找准时机带着这些财宝人间消失。” 说到这里,轩辕公子冷笑了几声:“可惜他没想到我略施小计,不但刑部常无义没有追查到本座身上,反而是他被柳青云和顾青衣两个人盯上了。这两个人成天地守在听涛山庄,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运走那些财宝。其实,在三年前你第一次在这里遇见我的时候,本座已经决定要让你取代他了。所以才把你林家所有的秘密,包括你的身世全都告诉了你。” 林守成的态度愈发恭敬:“多蒙公子教诲我才能看清这老匹夫的真面目。” 轩辕公子道:“三年来你按照本座教给你的剑法练习,剑术上早已超越了林随风,可是本座一直要你隐藏实力,装出一副剑术不济的样子,让林随风和武当那两师兄弟斗去。果然他终于为了保住财宝的秘密忍不住出手杀了那三个剑客,还自作聪明地想要嫁祸给灰衣人,结果引来了朝廷的调查,最终不但身败名裂还赔上了性命。而那些财宝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我们转运走了,只有一件事出乎本座的预料,就是为了给我们转移财宝争取时间,本座甚至出动了十殿阎罗中的人来狙杀唐大,加上林随风安排的人,原本以为唐大必死,想不到到最后他还是毫发无伤地到达听涛山庄。幸而我们已经及时转移了财宝,对了,关于财宝的去向,没有人起疑吧?” 林守成道:“没有,他们都认为应该是被林随风转移走了。” 轩辕公子点点头:“那就好。这次你不但成功地报了父母之仇,还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值得同情的孝子的角色,今后你不但是堂堂正正天下第一剑山庄的庄主,有慈父在堂,娇妻在侧,羡煞旁人。在江湖上还得到了武当,少林,甚至还有唐门和朝廷里这些人的信任和支持,实在是前途无量啊。你不会忘记你当初的承诺吧?” 林守成躬身答道:“怎敢相忘,全凭公子吩咐。” 轩辕公子看上去很满意:“很好,那么从今天起,你就是十殿阎罗新的宋帝王,今后只听从本座的差遣。” 林守成单膝跪地:“属下参见公子,愿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耳畔传来公子得意而阴沉的笑声,再抬头轩辕公子已经不见了,他消失在阴影之中,就像他从来没出现过一般,耳畔只传来他的声音:“你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吧,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来找你的。” 声音缥缈,眼见得人已经去得远了。 林守成站起身来,背负双手站在断崖边,山风刮过寒意袭人,把他的襟角吹得高高扬起。他望着月光下黑漆漆连绵不绝的山影,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意,一种得意和自负的笑。 月光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的诡异和让人发寒。 (第一卷完) 第115章 京师疑云 汉王府 ?华灯初上的京师,人流如织,热闹非凡。 京师应天府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地,钟山龙蟠于东,石城虎踞于西,北有玄武湖,南有秦淮河绕城而走,素有虎踞龙蟠之说。 自古这里便叫做金陵,北宋更名为江宁,南宋称建康,元代唤作集庆路。明初太祖皇帝朱元璋定都于此后,改名应天府,经过数十年的建设发展,如今的应天府人口百万,繁华无比,商贾如云,是当今天下第一大的城市。 朱高煦的汉王府就建在靠近北面玄武湖的地方,闹中取静,是由朱棣亲自选下的地址。虽然已经入夏,由于靠近玄武湖,夜间湖面吹来凉风习习,倒也觉得宜人。 朱高煦坐在花园凉亭之中,看着满园精致的江南园林,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烦躁。自从去年他还率军在开平防御边境的时候,父皇忽然下诏立皇长兄朱高炽为太子,册封自己为汉王,弟弟朱高燧为赵王,而且将自己的藩国远封云南,他的心里就没有一天舒心过。 他常年在军中征战,军功显赫,和军中各级将领关系也极好。因而淇国公丘福来信,为他分析利弊,坚决劝他不能远赴云南就藩,反而应该居于京师,便于上下活动,以待时变。他对丘福的话深以为然,只是有些奇怪,丘福这个大老粗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精明,对形势分析得头头是道,倒像是有高人指点。 无论如何,他还是听从了丘福的建议,给父皇的谢恩奏折上只写了一句话:“我何罪,斥我万里?”随即带着儿子返回了京师,坚决不肯就藩。 出乎意料的是一切都如同丘福信中所言,平素脾气火爆的父皇不但没有因为他的违逆而大发雷霆,反而调派大内工匠,精心为他翻修了这座汉王府,端的是雕梁画栋,精美异常,甚至不输给皇宫的建筑。这无疑等于默许了他可以在京师长住,不必急着前往云南就藩。这个结果反而勾起了他对丘福背后那位高人的好奇心,有机会一定要见上一见。 父皇的纵容其实不难理解,从小朱高煦就顽皮好动,弓马武艺样样都很不错,这颇得当时还是燕王的父亲的欢心,觉得自己和他很像。而大哥朱高炽则性格上喜静厌动,喜爱经籍文学,长得也是肥胖臃肿,他的腿还落下了毛病,行动须得两个内侍搀扶着才能跌跌撞撞地行走,这让父亲很是恼火,曾评价说“子不类父”。不过因为他的言行很受太祖皇帝的喜爱,这才立为燕王世子。 靖难之役的时候,父王的军队几次大败,处境危急,都是自己带领部下勇猛冲锋,才能扭转败局,反败为胜。父王对此很是满意,一直到后来登基,言谈之间已有许下太子之位的意思,这在军中已经不是秘密了。想不到自己远在边疆,以解缙为首的那帮酸腐文人竟然在父皇耳边摇舌鼓噪,搬弄是非,竟然一纸诏书不但册立了朱高炽太子之位,还把自己远封云南,做了个什么汉王,实在是岂有此理。尤其那个为首的解缙,在父王面前说什么“好圣孙”来为兄长朱高炽极力游说,更是可恨。 不过说起这位一母同胞的皇长兄朱高炽,其实小时候两人关系还是不错的。两人都是当时的王妃如今的皇后徐氏所嫡出,母亲是中山王徐达的长女,可算得是家世显赫。 虽然两人自小性格相左,但是这位哥哥平素行事多以仁爱为本,对他这个爱闯祸的弟弟也颇多爱护,几番在太祖和父王面前加以维护,所以自己对他还是有几分感激的。直到,直到自己遇见了茹云。 那一年太祖驾崩,建文登基称帝,父王为了消除他的疑心将朱高炽和朱高煦还有弟弟朱高燧兄弟三人送到京师,交给舅舅徐辉祖教导,其实就是留在京中为质。虽然当时自己早已被封为高阳郡王,徐辉祖又是亲舅舅,但是他忠心建文帝,挑动朝廷对父王严加防范,甚至上书请求把兄弟三人拿下,以逼迫父王交出兵权。幸而小舅舅徐增寿和一直关系不错的驸马王宁劝谏才得以免于牢狱之灾。 那段时日,朱高煦心中烦闷不已,加上对舅舅徐辉祖的反感,更加无心向学,成日间在京师四处闲逛,惹是生非,一直到遇见了茹云。茹云是京师名儒的女儿,生得虽不算倾城倾国,却也美丽大方。那一日,她偶然掩护了又在街头闯了祸的朱高煦,于是两人就成了朋友。 朱高煦自从这次来到京师,身旁没有一个谈得来的人,连兄长朱高炽也是一天到晚唠唠叨叨要他收敛心性,烦也烦死了。如今遇见了茹云,难得她对自己这个高阳郡王在京师中惹是生非的累累恶名毫不在意,因为自小养在深闺,反而对他多年随父王走南闯北、征战沙场的事迹很感兴趣,甚至还想去北平看看这一路的民风人情,看看这京师外面的世界。 为了她的这一句话,朱高煦躲开了监视他的人,悄悄偷了舅舅徐辉祖的宝马,带着茹云踏上了回北平之路。 这一路上他才知道这位看来外表柔弱的美丽女子其实心怀侠义、豪气干云,路上但凡见到官府军兵欺压百姓的不平之事,她一定要出头去管。时值天下战乱初定,民间乱象频发,官军蛮横霸道,往往结果都是被朱高煦斩杀。于是这一路上,关于他任性妄为,击杀官民的传言四起,朝廷甚至因此派专使斥责远在北平的父王。 于是等他到了北平就被父亲怒斥并关了起来,再也没有见过茹云。在被关押的日子里,他从没后悔过自己这一次的莽撞胡为,也丝毫不在意给自己招来的恶名。他所关心的只有茹云一路上的如花笑靥,只要她高兴,自己遭受再大的罪责也值得。 他时常想念茹云,想念二人跃马江湖行侠仗义的日子,想着等到一出来就要去找寻她。可是没多久靖难之役就开始了,三年战乱,自己随父王四方征战,血染沙场。当间也曾派人去京师打听她的消息,却因为战乱始终找不到她的下落。 等到天下平定,重新j ru京师,再见到茹云的时候,竟然是在皇长兄朱高炽的府里,她成了皇长兄的女人,而且还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妾室。原来父皇为了笼络京师文人之心,让朱高炽与京中名儒联姻,于是茹云就成了他的女人。 这让朱高煦几乎要发狂,心爱的女人忽然变成了小嫂嫂,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更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当他私下去找茹云的时候,她竟然保持着冷冰冰的礼节,和当年纵马江湖热情奔放的那个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不可能的,茹云不可能这么地绝情,一定是他,是他逼迫她,强占了她,朱高炽! 想到这里,朱高煦握着酒杯的手用力握紧,嘡啷一声脆响,盛着美酒的金杯被他一把握碎了。 第116章 京师疑云 赵王 ?金杯的碎片刺破了朱高煦的手掌,鲜血顿时流淌了下来。 一旁伺候的内侍们惊呼着,赶上前来手忙脚乱地为他包扎止血,他鄙夷地看了一眼斥退了他们,一群没用的蠢奴才!一看见血就如同惊慌的小鸡仔般叽叽喳喳,乱作一团,没见过世面。想当年自己纵横战场,见惯了血海尸山,如今这大明的安定天下,就是靠这无数的尸体堆起来的。 包裹好的手掌上伤口隐隐传来的阵痛,刺激着他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朱高炽!既然他摧毁了自己唯一的梦想,就不能怪自己不念同胞之情了。 说起同胞之情,他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想起了刚刚送走的另一位同胞弟弟,被封为赵王的朱高燧。在他们三兄弟中,这个弟弟既不像大哥得到太祖的喜爱,也不像自己有着累累战功,在朝中也没有势力,相对来说要弱势得多。平时对两位哥哥也是毕恭毕敬,看上去也是谦逊有礼,对太子之位更是毫无野心。 这次他被立为赵王,远封北平,他也没有丝毫不满。刚才他就是前来辞行的,不日就要出发前往北平就藩。对于这一点,朱高煦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他的毫无怨言岂不是正好在父皇面前反托出自己的不满? 可是,就是这个谦逊有礼、毫无怨言的赵王,在刚才的酒席中,言语之间竟然有反对朱高炽,支持自己这个二哥争夺太子的意思。 对于这个,朱高煦并不意外,这个三弟在他们三兄弟中因为年幼,向来比较受父母宠爱。表面上他虽然是个谦谦君子,可是实际上背后一直恃宠而骄,自小就偷偷干了很多不法之事,最后大都是大哥朱高炽仁慈,为其遮掩甚至代其受过。 所以从小朱高煦就知道他这个弟弟其实一点都不老实。现在他主动跑来表示支持自己去争夺太子之位,分明是想挑起两个哥哥的争斗,希望能从中渔利。这一点,朱高煦一开始就看透了。但是,他还是动心了。 对于太子之位,将来的皇帝,如果说有哪个皇子不动心,那一定是假话。不过朱高煦想要夺太子之位有些不同,他对于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其实没有太大的兴趣,对于父皇当年许下太子如今出尔反尔也没有什么不甘心,说到底,这本来就是父皇圣心独断的事,他喜欢给谁就给谁,旁人无话可说。 可是,现在这个太子给了朱高炽。 朱高炽,这个夺走了他最爱的女人,毁掉了他最大梦想的人。本来太子之位给谁都行,但是绝不能给了这个人!他一定要去争,要去抢,他也要抢走这个人最重要的东西,这样才叫做公平。因为他知道,朱高炽心里是很看重太子这个位置的。 可是,这个眼下在朝中无权无势,又无大臣军队支持的赵王到底可以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帮助? 他的封地在北平,而前不久父皇曾经亲自巡视北平,他所倚重的心腹老臣姚广孝此前数次前往北平,据说是勘测设计,准备修建新皇宫。京中对于改北平为北京,迁都的传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果这是真的,把赵王封去北平就绝不会是父皇无心的一步闲棋冷子,而应该是为迁都所作的准备。他心里不禁暗暗庆幸,幸好自己当初听从了丘福的建议,没有前去万里之遥的云南就藩,否则恐怕迁都之后,自己在京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这么看来,这个赵王也许今后真的可以帮上些忙,朱高煦有些得意地想。 这时有内侍上前禀告:“天策卫孙指挥使来给殿下请安。” 朱高煦点点头,示意内侍领他前来。 天策卫,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大败陈友谅,自称吴王之时所设立的十七卫亲军之一,骁勇善战,战功赫赫。不过后来天下平定,太祖登基之后,设立上十二卫,天策卫被排除在外。朱棣登基后再度增设十卫,合称上直二十六卫,由皇帝直辖,不服五军都督府管理,成为皇帝的禁卫军。而这一次,天策卫再度被排斥在外。 而此时的朱高煦却看中了这支战功显赫却处境尴尬的禁卫部队。几月前他上疏称闲居京中,请求把天策卫拨付给他。他的本意是想试探下父皇是否对他久居京师有所猜疑,没想到父皇很爽快地就答应了,把这支身经百战的精锐部队拨付给他做汉王府护军,成了他的私人卫队。 朱高煦实在是大喜过望,在京师还能统领兵马,这表明了父皇对自己是充分地信任。这令得他对争夺太子之位,又多了几分信心。 洋洋自得之中,想起当年秦王李世民击败王世充、窦建德联军后,被封为天策上将,在洛阳开“天策府”的典故来。后来李世民玄武门之变,登基称帝,大半都是靠着这个天策府中招揽的众多人才的鼎力相助。如今自己有了这支天策卫,他不禁心中暗自以秦王李世民自诩。 天策卫指挥使孙殿臣大踏步走了过来,他生得极其高大,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身上的铠甲叮当作响,配合着响亮的脚步声,果真是人未至声先到。 只见他对朱高煦毕恭毕敬地躬身道:“殿下,府中防卫卑职已经查验过了,一切正常。” 朱高煦点了点头,他很喜欢这个体态魁梧,又有些沉默寡言的将军,虽然话不多,却能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他常年领军征战,知道在军中真正能征惯战好用的将领都不会是那些口若悬河舌绽莲花之辈,会咬人的狗一般平时都不会乱叫,他明白这个道理。 他放缓了语速,让自己尽量显得和蔼一些:“孙将军辛苦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吧?” 孙殿臣身躯一震,显得有些出乎意料:“贱诞何劳殿下挂心,卑职惶恐。” 朱高煦笑了笑:“本王备了一点薄礼,已经差人送到府上。听闻你在家中设有家宴,宴请部下将领,有此礼物当可添光彩。既然此间事务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早些回去吧。” 孙殿臣的声音有些,透着感激:“多谢殿下,卑职告退。”他躬着身子倒退出凉亭,大踏步去了。 朱高煦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满意。多年在军中的经验让他很清楚应该如何和这样简单爽直的将军打交道。有时一些小小的关心和恩惠,就能让他们感激涕零,忠心不二。 他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比起朝堂上那些貌合神离,勾心斗角的大臣们,这样的人才更加让他放心。 第117章 京师疑云 无头血案 ?清晨。 阳光从门窗温柔地洒进屋内,把屋里照得明堂堂的,外面鸟儿欢快地晨鸣,提醒着人们珍惜这美好的晨光。 屋里宽敞明亮,分明是一间厅堂。堂中分主客位整齐地排摆着桌几,上面残留的酒菜显示着主人刚刚在此宴请过宾客。空气中弥漫着的酒菜的香味,却隐隐含有一丝血腥气。 此刻客座皆已无人,唯独主席之上端坐着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不过双臂颓然垂落,他面前酒壶倾倒,美酒已经尽洒,桌上的菜肴上面都喷溅着一大片暗红的颜色,是血! 仔细一看,主席之上这个身影竟然脖颈之上光秃秃的没有头颅,是一具无头的死尸! 京兆尹杨文昌杨大人此刻正苦着一张苦瓜脸,站在无头尸体面前长吁短叹。 京兆尹掌管着京师刑狱缉捕,在他的治下,本来太平盛世的京城,三个月之内这已经是第三宗命案了,难怪他心里叫苦不迭。 何况这里是天策卫指挥使孙殿臣的府邸,这主席位之上的无头尸身很可能就是孙殿臣本人。这天策卫虽然在禁军之中地位不高,近来又被皇上赐予汉王成为了王府卫队,但是天策卫指挥使无论如何也是正三品的武将,品阶比他这个从三品的京兆尹还要高。有这样的高官不明不白地死在他的治下,恐怕他这个乌纱帽是要不保了。 查看了半天,除了尸身脖颈断口平整光滑,显然是利器切割所致之外,既找不着头颅,也寻不见凶器。厅中客座位置都桌几倾倒,菜肴酒水泼洒了一地,可以想象当时在座的客人们都是非常慌乱地奔出厅堂。如此一片狼藉,想来也找不着所谓鞋印之类的其他线索了。 杨文昌苦着脸,转身慢慢走出了厅门。 门外院子里衙役们正在四下搜查寻找线索,院落中央站着一群人,大都是孙府中的仆佣,惊疑不定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起。孙殿臣自两年前丧妻之后,并未续弦,府中事务都由这一众仆佣打理。 旁边站着几个武将装束的人,大约便是昨夜孙殿臣宴请的宾客了。据说他们大都是天策卫中的部将,而其中一人却大有来头,乃是当今皇上身边禁军旗手卫的指挥使傅正。 旗手卫,乃洪武十八年太祖皇帝所设立,也是当今上直二十六卫之一,执掌宫中大架金鼓和旗纛,负责随皇帝左右护驾宿卫,是皇上最信任的亲军。这个旗手卫指挥使,更是皇上身边跟随左右的心腹爱将。 杨文昌心里叫着苦,却还是不得不循例上前盘问这个官阶正三品的跟随皇驾左右的爱将大人。 他上前先恭敬地施了一礼:“傅将军,下官有礼了。” 傅正也赶紧还了一礼,看上去倒也客气,并没有趾高气扬的感觉:“杨大人不必客气,你乃京师父母官,此案既然发生在你的治下,自然不必多礼。” 杨文昌心中稍定:“将军既然是昨夜在座宾客之一,又是凶案的目击者,循例下官还是要问一问的,请将军勿怪。” 傅正摆摆手道:“哪里的话,此是分内之事,本将当知无不言。” 杨文昌略一思索,问道:“不知将军昨夜为何前来孙府赴宴啊?可是孙将军相邀而来?” 傅正道:“不错,昨日午间本将接到了孙将军派人送来的帖子,言及昨日是孙将军生辰,特意摆下酒席,相邀本将晚间过府一叙。” 杨文昌看了一眼参加夜宴的其他天策卫部将,口中淡淡地“哦”了一声,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久闻孙殿臣为人刚直,不善交际,朝中没什么朋友。他与傅正当年在军中便有矛盾,素来不合,多年来也绝少交往,这在朝里已经不是新闻了。昨夜生辰宴会上所请的都是他麾下部将,并无半个外人,怎么会单单请了一个向有嫌隙的傅正? 傅正似乎也看出了杨文昌的疑虑,又道:“我本来也奇怪孙将军为何会邀请我前来,不过酒席之间他言辞恳切,希望与本将尽释前嫌,和好如初。想来天策卫眼下被皇上赐予汉王作为卫队,只怕不久将被移出禁军之列,处境堪忧,孙将军大约是想为自己考虑条出路吧。” 杨文昌点点头,傅正常年跟随皇驾左右,深得皇上信任,如果能得他美言几句,倒也确实是条不错的晋身之道。 他接着问道:“那么昨夜席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孙将军的头颅为何会不翼而飞?” 傅正听了脸上忽然显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那是恐惧惊骇不愿回想的表情,他回头看了看身边其他参加酒宴的部将,他们的脸上也浮现出同样的表情。 杨文昌心里一阵奇怪,杀人斩首这样的事对于眼前这些曾经浴血沙场身经百战的军中宿将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之事,怎么会惊骇成这幅模样?到底在酒宴上发生了什么事? 傅正的声音有些,感觉得出他心中难以平复的惊恐情绪:“本来酒宴之上气氛很好,我们宾主言谈甚欢,可是酒过三巡,忽然在这院子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几乎不可视物。” “狂风大作?”杨文昌一愣,回头看了看院子里,整齐洁净,井井有条,并无一丝乱象,哪里像有狂风刮过的样子? 傅正看着杨文昌不信,赶紧分辩道:“现在院子里的情形,本将也觉得难以解释,但是当时确实狂风不止,这里当时在座的诸位将军都是看见了的。” 一旁的天策卫部将们也纷纷点头称是,搞得杨文昌纵使将信将疑,一时也无可反驳,只好问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傅正的表情就像大白天里看见了鬼,瞳仁里都是血丝:“狂风刮了一会儿就停了,接着院子里就忽然多了一个红衣女人。她慢慢走进厅堂,灯光下她的面目清晰可辨,七窍流血,这个女人本将认识,她,她竟然是孙殿臣已经过身的夫人谭氏!” 杨文昌听了这话,大为惊讶失声道:“谭氏?岂不是已经死了两年的孙殿臣的夫人?” 傅正的回答却让他感觉自己也见了鬼:“正是!” 一阵不留痕迹的狂风,一位已死两年的夫人,杨文昌瞠目结舌地站在原地,感觉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 眼前傅正的话让他无法相信,却又不能不信,这世间难道真的有鬼?这鬼究竟与孙殿臣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第118章 京师疑云 厉鬼索头 杨文昌觉得实在是难以置信“将军你不会认错了吧?你确定看见的确实是谭氏?” 傅正的表情让人感觉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一切“本将在军中与孙将军共事多年,岂会不认识他的妻子?再说,即便是本将一时眼花看错,难道这些参加宴会的部将们也都看错了不成?” 他身后的天策部将们纷纷七嘴八舌地表明大家看见的确实是谭氏,这让杨文昌觉得简直不可思议。这些部将都是跟随孙殿臣多年的老部下,当然不会认不得谭氏,更加没有可能和傅正串通来撒谎。 杨文昌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么接下来发生何事?” 傅正的声音有一丝“那谭氏走上堂来双目溢血,直勾勾瞪着坐在主位的孙将军,嘴里念叨着还我命来,一步步径直向他走过去。孙将军此刻大约和我们一样惊诧莫名,竟然无法动弹,只能瘫坐在座位上。那谭氏走到他面前,手里忽然多了一把淡红色的短刀,只一刀,孙将军的人头便滚落在了地上,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杨文昌想起了那些喷洒了一桌的鲜血,不由得冷不禁打了个寒颤。 傅正的声音有些发哑,很明显他也不愿意回想起那一幕情景“接着谭氏俯身拾起孙将军的头颅,面露笑容,一手执刀,一手提着人头,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就这么一步步地慢慢走出了厅堂,来到院中。说来惭愧,本将和在座诸位当时都是瞠目结舌,浑身瘫软,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面前走过。忽然院中又是狂风大作,尘土飞扬,不能视物。待到狂风息止,谭氏已经带着孙将军的人头不见了。” 傅正一口气说完了,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他长吁一口气,抹去汗水。他身后的天策卫部将们也是低头默然不语,分明印证了傅正所说的确是实情。 杨文昌听完只觉得冷汗连连,浑身发冷。 死了两年的鬼魂夜半出现,当众杀人斩首,再带着人头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可是死的却是一名朝廷三品武将,讲这个鬼故事的也是一名三品武将,还是皇上身边近身的爱将,何况还有一群死者的部将亲眼目睹,由不得人不信。 只是这案子自己该如何查下去?若是人犯下的凶案,多少总会有些蛛丝马迹可寻,可是凶手是个死了两年,来无影去无踪的鬼,这应该如何查?这案件文书应该怎么写? 杨文昌想起了刑部衙门,想起了刑部尚书郑赐那张铁面无情的面孔,想起了总捕头常无义那深深的眼窝和毒蛇一般的眼神,他感觉这些比这半夜夺头的鬼魂还要让人畏惧。 不行,这案子绝不能捅到刑部去,绝不能惊动了这些老爷们,一定要想个法子把这个案子压在自己手里。 杨文昌觉得头很痛,该怎么办才好? 忽然听见院门外一阵喧闹,一抬头就看见两个穿着朱红色锦衣卫官服的缇骑正在推开他布置在门外的衙差,一个身着便装,神态威仪的人正在大踏步走进院中。 杨文昌一看见他,心里就叫苦不迭,看来这次真的乌纱不保了。这个人他认得,这个人是真正的皇上心腹,京师中闻名色变的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叶大人。 想来也是,死的毕竟是朝廷正三品的武将,又是汉王府护军指挥使,锦衣卫耳目遍布京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们?只是自己本来想要瞒着刑部想个法子解决此案的,想不到现在来了个比刑部还要难缠的。 杨文昌赶紧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官服,上前施礼“叶大人如何来了?” 叶知秋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过去和旗手卫指挥使傅正见了礼,直接就开始询问起昨晚的情形,于是傅正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叶知秋听完明显也有些愣神,他还是没有理会杨文昌,而是转身直接进了凶案现场的厅堂。 杨文昌想要跟进去,却被跟随叶知秋的锦衣卫挡在外面,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搓着手在院中来回踱步。 过了好一会儿,叶知秋才沉着脸低头思索着从屋里走出来,一抬头唤道“杨大人!” 杨文昌忙不迭地快步迎上去,恭恭敬敬地应道“叶大人有何吩咐?” 叶知秋问道“孙将军的头颅在哪里?” 杨文昌一面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面答道“四下搜索遍了,并无发现。” 叶知秋想了一下,抬头唤来孙家的仆佣问道“孙夫人谭氏葬在何处?” 仆人答道“两年前葬于京师东郊乱坟山。不过不太好找,两年来将军从未前去拜祭过,所以具体位置我们都记不太清了。” 两年来从未前往拜祭过?叶知秋不觉皱起了眉头。 他回身对身后的锦衣卫吩咐几句,那锦衣卫躬身领命而去。杨文昌猜想他必是去寻找谭氏之墓去了,可是谭氏之墓与这里的事有什么关系?莫非,莫非孙殿臣的人头会在谭氏的墓前? 想到这里,杨文昌禁不住又打了个寒战,恶鬼索命,厉鬼报仇啊! 叶知秋看着脸色大变的杨文昌,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有些讥诮地问道“杨大人,你没什么吧?” 杨文昌如梦初醒,赶紧躬身应道“下官没事,没事。叶大人此番前来,可是要接管这个案子?” 叶知秋明白杨文昌想要推脱责任的急切用心,心中暗自冷笑,口中却道“杨大人多虑了。杨大人身为京兆尹,乃京师的父母官,此间大小事务如无圣旨,当然是由大人决断。锦衣卫虽负有监督朝中大小官员和一切刑事之责,也不过只是从旁协助而已,所以本官今日才是便服前来。此案嘛,当然是由大人主查下去。” 杨文昌听了这话,脸上犹如写了一个大大的苦字“查?这厉鬼索命的事情该如何查下去?” 叶知秋充满鄙夷地看着低头长吁短叹的杨文昌,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这京兆尹之位的,如此蠢笨的人,竟然会相信厉鬼杀人这样的事。 厉鬼?这个案子背后藏着的鬼恐怕还不少呢。 叶知秋背负双手仰面望天,温暖的晨光洒在他的脸上,可是,风雨恐怕就快来了,他不禁暗自想着。 第119章 京师疑云 杨溥 ?杨文昌愁眉苦脸地从府衙回到家中,换下了官服,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怔怔地发愣。 今日孙殿臣被杀的案子,实在是让他忧心忡忡。堂堂朝廷三品武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厉鬼所杀,这样的奇案,实在是让他束手无策,无从查起。 如果他要是将厉鬼杀人的事情写成卷宗呈送上去,先不说百官如何议论,因为此案涉及正三品武将,皇上又素来偏爱汉王,此事他是一定会过问的。查了半天,最后凶手居然是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鬼,一旦皇上雷霆震怒,自己丢官事小,恐怕人头都将不保。 想到这里,杨文昌觉得心中苦闷,哀叹自己流年不利,倒霉透顶,竟然会遇上这样的案子。他拿起桌上的酒壶自斟自饮,借酒浇愁。 这时一名家仆走进书房禀报道:“老爷,有人求见。” 杨文昌此刻正心烦意乱,摆一摆手道:“什么人?不见不见!” 家仆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是这人,是老爷您的侄儿杨溥杨大人。” 杨文昌愣了一下:“侄儿?” 他这才想起了自己在京师中还有这么一个侄儿。杨溥的父亲杨文宪,是自己在老家的族兄,老实本分,是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可是他却生出了杨溥这么一个号称天才的神童,算起辈分来,他确实是自己的侄儿。 杨溥自小就非常聪明,十岁不到就精通诗对,常常会妙语惊人。据说有一次他父亲杨文宪因为一桩案件受到株连,被抓进县衙大牢。家人都惊慌失措,没有办法,唯有他独自一人前去县衙向县官求情。 县官见他虽然年纪小,却毫不胆怯,对答如流,想起他在当地称为神童,于是一时兴起,出了一幅上联要他来对:四口同图,内口皆归外口管。 这是一幅拆字联(繁体的图字是含有四个口字),妙就妙在既说明了图字中内外四个口之间的关系,又暗喻我乃一县主宰,此间一切都由我做主。 谁料想杨溥想也不想张口便对:五人同伞,小人全仗大人遮。这下联比上联更妙,他把伞字拆开(繁体伞字拆开有五个人字),既讲明了伞字的结构是一个大人字遮盖着四个小人字,又巧妙地奉承了县官老爷。 县官听了下联十分高兴,也很佩服他的机智和才华,断定他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于是就释放了他的父亲。 后来杨溥在建文二年的时候,高中进士,被任命为翰林编修。后来靖难之役后,朱棣登基称帝,听说了他的才华,也很珍惜,在去年下诏册立朱高炽为太子后,就任命杨溥为太子洗马,辅佐太子的文理修养以及政事处理。 听说杨溥为人谨慎廉洁,从不攀附权贵,对人也谦恭有礼,即使对待下属说话也是客客气气。在京师数年间,除去每年年节会礼节性地送来拜帖和贺礼外,其实和杨文昌这个叔叔总共也没见过几面,所以难怪杨文昌一时没想起他来。 虽然杨文昌心里暗自奇怪这个侄儿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不过他现在可是太子身边的红人,所以还是赶紧起身,一面吩咐家仆请杨溥进来,一面整理衣冠准备相迎。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文士大踏步走进书房。一身朴素的布袍,白净面皮,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看上去精神而内敛,正是杨溥杨弘济。 杨溥一进门就对杨文昌长施一礼:“经年不曾上门请安,乞请恕罪,叔父一向可安好?” 杨文昌赶紧一把扶起:“弘济贤侄,一切安好,快请入座。” 两人分宾主落座,寒暄已毕,杨溥双眼一扫,就看见了桌上刚才杨文昌自斟自饮的酒具,微微一笑:“叔父可是还在为今日天策卫指挥使孙殿臣的命案而烦忧?” 杨文昌一怔:“贤侄也已知道此事?” 杨溥道:“京师才多大点儿地方,加上孙殿臣乃新任的汉王护军指挥使,汉王多大的名声,不到半日,这京师中就已传遍。不过侄儿对于详情倒也不甚了解,叔父可愿相告,或可为叔父分忧。” 杨文昌心中暗暗嘀咕,看来这位贤侄今天忽然上门拜访就是为了此事。本来此等要案,本不应对局外人谈及详情的,一则杨文昌心中实在苦于没有调查方向,束手无策,二则杨溥身为太子近臣,忽然上门询问此案,想必是太子想要了解此案,却又不便出面,因而派他前来打探。如果真是这样,太子之意他杨文昌可是万万不敢拂逆的。 于是他长叹一声,把今日在孙殿臣府中所见所闻的一切都对杨溥讲述了一遍。 杨溥听完也是半晌默然无语,这也难怪,鬼魂杀人这种事讲出去确实是难以让人相信的。 杨文昌只能唉声叹气:“叔父实在是倒霉啊,这样诡异的凶案,人家一辈子也遇不上一次,我却是接二连三地碰上,看来这次轻则丢官,重则人头不保啊。” 杨溥一直在思索着杨文昌讲述的案情,忽然听到他这么说,不觉一愣:“叔父是说你还遇见过这样诡异的案件?” 杨文昌点点头:“不错,就在前月,京师近郊一户地主赵四,因为收回土地逼死佃户,半夜被佃户鬼魂复仇割喉而死。而上月城中酒楼小二钱甲,素来忤逆不孝,夜夜饮酒,致使家中老母无人照顾,摔死在后巷。没过几日,老母回魂,竟然将逆子在家中众目睽睽之下逼得上吊而死。” 他长叹一声:“每月发生一起命案,至此已是第三宗了。如此奇案,叫我如何缉捕凶手,如何写得案宗文书?” 杨溥追问道:“此两宗案子也有目击之人吗?” 杨文昌道:“正是,赵四死时妻妾正在身旁,钱甲则是在吊丧亲友的面前上吊而死,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杨溥皱起眉头若有所思:“赵四,钱甲,孙殿臣?” 忽然他一惊:“每月一宗凶案,死者姓氏又是赵钱孙,莫非有所联系?” 杨文昌只觉骇然心惊:“百家姓?难道,难道按此规律下月还要死一个姓李的?” 随即他哀叹道:“叔父我身为京兆尹,在我治内若如此继续发生奇案,我命休矣。” 杨溥看他的丧气模样,微微一笑:“叔父倒也不必如此灰心,我有一策,或可避祸。” 杨文昌听了简直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贤侄救我,救我!” 杨溥沉声道:“叔父刚才提及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也插手此案了?” 杨文昌点头道:“正是。” 杨溥道:“据叔父所讲,他先是蛮横无礼,强行插手此案,可是从案发现场的厅堂出来后却客气了许多,推说没有皇上圣旨,只能从旁协助查案。叔父试想,锦衣卫插手刑狱,何曾必需皇上圣旨?再者,他的态度前倨而后恭,何也?” 杨文昌本就对此一节颇为疑虑,只是一直不曾细想,经杨溥一点,恍然大悟:“想必是他在厅堂之中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看出此案背后的什么猫腻,他又不想插手招惹麻烦,这才托词不愿接手此案。” 杨溥点头道:“既然他已经看出端倪,叔父不妨上疏告病请罪,并推荐叶知秋接手此案。死的是三品武官,又是皇上新近赐予汉王的天策卫指挥使,所以叶知秋当初才会想要插手此案。如此重案皇上必定重视,十之八九会准叔父所请。如此叔父岂不是避过此祸?” 杨文昌闻言大喜之下,深深拜谢侄儿。低头躬身之际他没有看见,杨溥的嘴角挂着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120章 京师疑云 少林寺 ?晚课的钟声敲过,惊起了少林寺附近林中的飞鸟,成群结队地在夕阳的余晖中自由地翱翔在嵩山山坳之间。 叶枫就坐在禅房内,呆呆地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那一碗药。 转眼间他来到少林寺已经一年多了,了尘大师所说果然不错,少林住持仁山毅公大师了解到他的毒伤之后,慈悲为怀,当即同意让他留在少林修习易筋经。 只是有一条,少林寺从不留宿女客,所以他们决定让叶枫就住在寺里,而解祯亮和张痴则护着程念真姑娘在山下寻了一家农户暂住,每日白天来到寺里煎药为叶枫调理体内的毒性。待到太阳下山,他们再返回山下农户家。 现在他们已经走了,桌上的就是程念真亲手熬了一个白天的药。 可是叶枫实在是不想喝。 这药汁不知道用什么药草熬制的,不单苦涩无比,而且腥臭难闻,每次服药对叶枫而言简直无异于酷刑一般,着实难过。不过这程姑娘的医术确实了得,服用这臭药汁加上修习易筋经一年以来,他的内力逐步恢复,如今已经恢复了六七成,料想体内的毒性已经解得差不多了。 说到易筋经,其实习练下来,并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是所谓神奇霸道的内功心法。其实就是一种以各种奇异姿势锻炼身体四肢,再辅以特有的吐纳方法和了尘大师以他的内功修为和奇特手法定期按摩,从而调节体内经脉内息、血气流转速度等等,是一种对内功修行之人大有裨益的功法。但是要说习练了易筋经就可以内功大进、无敌天下,分明就是胡说八道。 这一年来熟读之下,叶枫发现这易筋经虽然序言中写及是达摩祖师所创,但是里面有大量的道家术语,连“易筋”二字都是出自道家文献,而并非是佛家所创的语汇。所以它的来历确实有些神秘。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对叶枫而言最重要的是要喝掉面前的这碗药。 就在他捏着鼻子苦着脸准备把碗里的臭药汁一饮而尽的时候,门开了,一个身披袈裟宝相威严的老和尚大步走了进来。 叶枫当然认得,这位就是当代少林住持仁山毅公大师。时值晚课,众僧都在大殿诵经,堂堂住持竟然亲自前来他的禅房,必然是有要紧之事。 当下不敢怠慢,一口气喝下药汁,赶紧上前见礼。 仁山大师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一面在椅子上坐下,一面问道:“近来老衲诸事缠身,少有过问,不知叶公子身体恢复得如何?” 叶枫恭恭敬敬地答道:“承蒙大师相询,在下身体日渐康复,武功也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想来体内毒性已经解得差不多了。” 仁山大师点点头:“程姑娘是当世神医程三思的女儿,已尽得程神医真传,在她的调理之下,想必应是如此。” 叶枫谢道:“全蒙大师做主,在下才能住在贵寺习练易筋经,想来不出数月在下必能痊愈下山。” 仁山大师摇了摇头道:“可惜你没有几个月了,你明天就要上路了。” 叶枫不禁大奇道:“上路?去哪儿?” 仁山大师掏出一封信函递给叶枫:“这是京师给你的信,傍晚刚刚送到。” 叶枫接过信函,拆开刚看了几行,就面色大变。 仁山大师关切地问道:“送信的人只是叮嘱请你明日务必返程回京,看来必定发生了重大变故,京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叶枫放下信,忧心忡忡地说:“京师发生奇案,皇上责令父亲限期破案。如今限期已到,父亲被指办案不力,已被免去官职投入狱中。”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当今皇上朱棣的心腹之人,居然被免职下狱,连仁山大师也不免动容:“竟然有这样的事!叶公子有何打算?” 叶枫道:“在下即刻收拾行装,明日一早就返京。” 仁山大师默然无语,半晌道:“你且坐下,老衲有些事要告知于你。” 叶枫顺从地坐下来,对于面前这个德高望重、慈眉善目的高僧他是很尊重的:“大师有何教诲,在下洗耳恭听。” 仁山大师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老衲并非出身少林一脉,这一点,叶公子知道吧?” 叶枫点点头。仁山大师名满天下,关于他的事迹,很多人都知道。 仁山毅公大师,少年出家悟道,四处云游,弘扬佛法,很有名望。洪武十六年,四十三岁的仁山大师奉当时的晋王朱桐之令,出任当时名寺太原崇善寺住持。十年后,因少林住持凝然了改大师辞去住持一职,仁山大师奉了周王朱椭之命出任少林住持,至今已经十余年了。 而所谓少林一脉,传说元初有个和尚叫雪庭福裕大师,他统一了当时分裂成五派的少林僧众,从此曹洞正宗便成为了少林正统。这仁山大师既不是雪庭福裕的法脉,甚至于也不属于曹洞一派,完全是因为周王的令旨才成为少林寺的住持,这在少林寺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周王朱椭且不论他的政治野心如何,他却是一个爱好医学之人,与神医程三思相熟。据说他就藩于开封时,当时河南连年遭灾,民众饥死者甚多。朱椭遍查当地,将野草可食用者与可入药者一一记载,图文并茂,著成救荒本草一书,对解救灾荒大有贡献。 不过从未听说过这么个王爷热衷佛法关心佛教寺院,究竟他为何要命仁山大师出任少林寺住持,至今无人知晓。 仁山大师缓缓说道:“易筋经作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历来为少林不传之秘,叶公子作为一个外人能够习练恐怕百年以来你是第一位。” 叶枫感激地说:“多谢大师破例准许,在下实在感激莫名。” 仁山大师摇摇头说道:“虽然我身为少林住持,但是因为我的出身,其实在少林寺中很多事我是不方便管的,有很多人对我也是有所保留的。” 这一点叶枫明白,自幼成长在官宦之家,对于朝廷上派系倾轧、党同伐异的事情并不陌生,只是没想到这方外之地的少林寺竟然也有派系之别。 仁山大师继续说道:“所以决定让你修习易筋经的其实并不是我,你也不必谢我。至于为什么会同意你修习,其实是因为一样东西。” 叶枫奇怪地问:“什么东西?” 仁山大师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慢慢地展开,叶枫看见纸上画了一个黑影,那样子犹如一条翻滚欲飞的龙! 第121章 京师疑云 凝然了改 ?这个图案这张纸,叶枫都曾经见过。 这就是当初在听涛山庄叶枫毒发昏迷之际,程念真按照他背后呈现的图形所画的,而这个图案,和之前叶枫在华山秘窟之中所见的,那个巨大的雕像手中所持的长刀上的龙形雕纹是一模一样。 这件事叶枫一直觉得非常奇怪,无从解释。可惜此后一直忙于其他事情,这件事就暂时撂下了。 想必这张纸就是那时被了尘大师看见并悄悄收藏起来的,叶枫已经几乎要忘了这一节了,如今直到仁山大师把它拿了出来,才又勾起了叶枫心中的疑惑。 他本想问个明白,可是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大师,不知这个和在下习练易筋经之间有何关联啊?” 仁山大师叹了口气:“老衲只是知道了尘一拿出这张纸,了改大师立马就同意你留在少林寺并修习易筋经了。至于原因老衲确实所知不多,还是由了改大师亲自告诉你吧。” 叶枫一愣:“了改大师,莫非是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 仁山大师点头道:“正是。” 叶枫心中暗自惊讶。 凝然了改大师,十四岁出家入少林寺,从低做起,后来师从当时的少林寺住持松庭子严大师,在子严大师身边做了五年的书记。他平素酷爱读书,除了精于佛法经典之外,对于经史典籍无一不通,被师尊子严大师戏称为“会行走的藏经阁”。 后来应北燕仰山隐禅寺之邀,了改大师出任首座三年。直到子严大师圆寂,少林寺众僧仰慕了改的德品,具疏请他出任少林寺住持。岂料三年之后,了改以身体染病为由主动辞去住持之职,隐居在少林寺后山。这也才有了后来周王下旨令当时在开封的仁山毅公大师接任少林住持一事。不过以周王一个封藩河南的王爷怎么会下令让一个山西的名僧出任少林住持,这着实令人费解。 如今听仁山大师的话中意思,不但少林寺背后有很多事还是由这个前任住持决定,而且当时决定让自己留在少林习练易筋经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图案。究竟这个图案有何玄机?何以能左右少林寺的决定,甚至于自己的命运? 叶枫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地问道:“了改大师是想要见我吗?” 仁山大师点头道:“不错。本来是想待你身体复原之后再和你见面的,不过你明日就要启程返京,事出突然,故而由老衲携此图前来相请。叶公子可愿意前往一见啊?” 看来这个了改大师一定知道很多秘密,当然也包括自己身上出现的这个图案的秘密。叶枫恭恭敬敬地对仁山大师行礼道:“烦请大师引见。” 仁山大师的表情显示他早就已经预料到这个结果了,他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袈裟,对叶枫淡淡地说:“请随老衲来。” 随即他转过身,当先走出了禅房。 叶枫跟着仁山大师不紧不慢的步子,静静地走在后面,逐渐走出了少林寺,一直走到了塔林之侧。 塔林在少林寺西边小山脚下,是唐代以来历代少林高僧圆寂之后的埋骨之地,建有大小参差,粗细不一的近两百座砖石墓塔,形式多样,排列散乱,远远看去如同茂林一般,因此唤作塔林。 在塔林之侧有一片小树林,林中建有一座竹庵,远远看去里面透出灯光,叶枫暗想,这里必定就是了改大师隐居之处了。 踏入林中,却是异常的静谧,连鸟叫虫鸣之声都没有,反而有一股肃杀之气。叶枫经过这一年多以来,武功已经恢复大半,耳目也逐渐恢复了以前的灵敏,他能感觉到这小小的林子里至少隐藏有四五个人在保护这里,而且武功一定极高,正是他们身上散发的肃杀之气惊走了这里的鸟虫。 不难猜想,这里一定是少林寺的禁地,而且守卫森严,如果不是仁山大师带领,恐怕自己一步也无法踏入。叶枫只是觉得奇怪,一个前任的住持,隐居的地方居然需要这么多高手护卫,到底了改身上有什么秘密呢? 正想着,已经来到了竹庵门口。仁山大师轻轻推开了竹门,走了进去,对里面的人一稽首:“了改师兄,叶公子到了。” 叶枫环视四周,竹庵里异常的简单,一床一几,几个蒲团,剩下的就是靠墙的一排排竹制书架,密密麻麻盛放得满满的全是书册竹简,地上也到处都堆满了书籍,看来传闻中了改大师酷爱读书果然名不虚传。 在屋里唯一的案几后面,盘坐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和尚,面目慈祥,白眉白须,正微笑着看着叶枫,他一定就是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了。 叶枫赶紧深深施了一礼:“晚辈拜见大师,大师安好!” 了改满面笑容点着头,一面应着“好,好”一面挥挥手示意叶枫坐下。叶枫盘膝在蒲团上坐下来,一回头,却发现仁山大师不知不觉已经悄悄退出了竹庵。叶枫心里一阵嘀咕,不知道这了改大师要和自己谈什么,竟然连身为住持的仁山大师也不方便旁听,需要回避。 转过头,看见了改大师笑眯眯的,一双眼睛却怪有趣地盯着自己,上下打量着。叶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硬着头皮坐着沉默不语。 过了半晌,了改大师才开口道:“叶公子不必紧张,老衲不过是想问几个问题而已,或许也可以解开我们彼此的一些疑惑。” 叶枫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了改大师的笑容看起来很亲切,让人油然而生一种信任感,慢慢地,他的紧张在消退。 了改大师问道:“叶公子看过那张纸上的图案了,这个图案你们之前是从哪里看到的啊?” 叶枫于是把在华山秘窟之中看见的雕像上的图案,以及在听涛山庄中自己毒发昏迷醒来后,程念真告诉自己背上曾出现过这个图案的事讲述了一遍。 了改大师饶有兴致地听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似乎陷入了沉思:“雕像上的图案你背上出现印记后来又消失了” 叶枫看他似乎在想一个极为重要的难题,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于是有些怯生生地把程念真所讲的关于他体质异于常人的说法讲了出来。 了改大师听了这话忽然猛地抬头,两眼直盯着叶枫,用一种惊疑的眼神重新上下打量着他。 叶枫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犹豫着问道:“大师为何对这个图案如此关心,莫非也曾经见过?” 了改大师盯着叶枫看了好一会儿,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终于开口道:“老衲也是从一本古卷轴上第一次看见这个图案的。” 叶枫一愣:“卷轴?什么卷轴?” 了改大师的脸上现出一种神秘的神色:“一本来自华山的上古卷轴。” 第122章 京师疑云 上古轴 ?一本来自华山的上古卷轴? 不知怎么的叶枫忽然想起了怀里的那串佛珠。 那是已故的华山派前掌门范上古在临死之前偷偷塞给他的,同时还留下一句话:“卷轴在少林。”(参见第一卷华山惊变) 这么没头没脑的话实在让人无从揣摩他的意思。本来叶枫虽然把佛珠日日带在身边,却一直不知有何用处。直到了改大师现在提到了来自华山的上古卷轴,叶枫忽然想起,也许他们所说的是一回事。 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这串佛珠,递给了了改大师:“不知大师可知道这串佛珠?” 了改大师接过佛珠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抬头面色一沉看着叶枫:“这串佛珠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叶枫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当初他们怎么被活埋在密道内,范上古在临死前如何避开唐大把佛珠交给他,以及范上古的遗言都告诉了了改大师。 了改大师沉吟了片刻,叹息一声:“想不到范掌门竟然会如此信任你。好吧,既然他认为你是那个可以托付之人,那我也将一切都告诉你。” 叶枫面色一整,端坐着静静等待了改大师即将告诉他的话,他预感到,这一定是个很让人震惊的秘密。 了改大师略一思索,沉声开口道:“我所知的都是我师尊上一代住持松庭子严大师亲口告诉我的,这一切还要从华山派当年的掌门贺至真贺真人说起。当年少林住持还是天下闻名的月岩永达禅师,当时正是前元朝至元年间,忽必烈称帝,天下经过战乱之后刚刚平定不久,人心思安,元朝官吏也还没有以后的那么腐败,所以为天下百姓计,少林寺子弟都一直专心研究佛法,没有参与反元活动,也极少与江湖上其他门派来往。一直到有一日贺真人忽然来访。” 这已经是百余年前的旧事了,叶枫目不转睛地仔细听着了改大师的讲述。 “贺真人那时年事已高,还亲自远赴嵩山,可见事关重大,所以永达大师用很高的规格接待了他。两人在房中密谈了三天三夜,除了送茶饭的小沙弥之外,没人能接近他们,自然也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三天后贺真人离开少林返回华山,后来贺真人走后没两年,永达大师忽然辞去住持一职,隐居起来。直到六年之后贺真人忽然驾鹤西去,永达大师才又回到少林寺继续担任住持,一直到他圆寂。” 叶枫听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了改大师道:“其实当年贺真人从华山带了一样东西交给了永达大师,永达大师之所以辞去住持隐居起来就是为了秘密的研究这个东西。可惜,六年的时间过去了却一无所获,永达大师明白这东西所包含的内容实在浩瀚如海,玄深无比,穷自己毕生之力也无法解答一二。在闻听贺真人仙去之后,他感觉自己身体也大不如前,恐怕这个秘密会随他埋入黄土之下,于是他回到少林再度担任住持,寻找下一代的继任者。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圆寂前亲口告诉继任的住持当时已经七十二高龄的普就大师,请他继续寻找良才来解开那样东西的秘密,于是这个秘密就一代一代由历代的住持口传了下来。” 了改大师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串佛珠,也是由翠绿晶莹的九颗佛珠穿成,他把两串佛珠放在一起,它们无论色泽还是珠子大小完全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一对。 他对叶枫说道:“这两串佛珠其实本是一串,由十八颗大小色泽相同的玉珠穿成,是永达大师的心爱之物。当年他收下贺真人送来的东西后,就把这串佛珠一分为二,他和贺真人各持一串,只待以后解开那东西的秘密后作为信物使用。这个佛珠和秘密只传给华山派和少林继任的掌门和住持大师,想不到如今华山派发生了如此巨变,难得范掌门在困境中对你又如此信任,这两串珠子才能在百余年来第一次见面。” 叶枫赶紧追问道:“贺真人带来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了改大师有些神秘地看了叶枫一眼:“就是我前面提到的那卷来自华山的上古卷轴!” 他顿了顿继续讲下去:“据说当年贺真人是反元活动的积极分子,他有一次聚集了一群反元义士挖一条密道用来收藏反元活动所需的财物和兵器,无意中竟然挖通了一处上古遗留的秘窟。” 说到这里,他嘿嘿冷笑了一声:“无意?鬼才相信呢,那么大的华山,竟然让他无巧不巧地挖通了一千多年前的秘窟,要是没有地图谁会相信?不过贺真人已经仙去百年,这些已经无从考证了。” 叶枫点点头,表示深有同感。 了改大师继续讲道:“无论如何,贺真人挖通了上古秘窟,更重要的是,他在秘窟中一个密洞之内,找到了一卷上古留下卷轴。” 叶枫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他和唐大遇见夺命金蟾的那个密洞,看来果然是有人捷足先登,取走了黑色石盒里的卷轴,而那只金蟾异兽又是谁用金针暗器刺瞎双眼关在石盒里的? 正想着,了改大师又说道:“贺真人虽然得到了这卷轴,可是里面全是上古文字,无人识得,他研究了很多年,拜访了很多宿儒学者,不过能勉强分辨出这卷轴是上古魔神蚩尤时代留下的。万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了少林寺,少林寺藏经阁不止是佛经,还收藏了许多古籍,号称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于是贺真人就带着卷轴远赴嵩山拜访住持永达大师,永达大师饱览群书,知识渊博之极,一见卷轴就爱不释手,也一心想要解开里面的秘密,于是接下来就有了我前面所讲的这些。” 叶枫听见这些百余年前的秘辛,只听得目瞪口呆,不过也略微解开了一些他在华山秘窟之中的疑惑。 当下他追问道:“那么这百余年来少林历代高僧解读出这上古卷轴了吗?到底里面记载着什么秘密?” 了改大师微微一笑:“哪里有那么容易!且不说里面的文字都是一些类似图画的象形文字,久已不用,无人识得,只能从一些古典籍中寻找类似的,解读起来困难无比。单就它的质地而言,就不是我们所见过的任何动物的皮,兼具坚韧与柔软,而且千余年来丝毫无损,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 叶枫脸上满是失望之色,说了半天百余年来还是不能解开卷轴上的秘密。 了改大师看见叶枫的神情淡淡一笑:“不过也不是全无收获,经过我师尊子严大师和我多年来的不懈研究,发现有另一本书上记载的有些图形和文字和这卷轴上有相似之处,所以两者之间必然有所联系。” 这时他扫了一眼叶枫,又说道:“包括你身上那个奇怪的龙形图案,在卷轴和这本书上都出现过。” 叶枫听见和身上的图案有关,精神一振,问道:“那么这本是什么书?” 了改大师反问道:“你听说过推背 图没有?” 第123章 京师疑云 奇书 ?叶枫当然听说过。 传说当年唐太宗李世民为了推算大唐的国运,下令当时两位著名的奇人道士袁天罡和李淳风合力编写一本书,这就是被称之为道家第一奇书的推背 图。 可是叶枫对于道家典籍并无研究,所以这本书到底奇在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了改大师道:“这本书之所以被后世称之为奇书,是因为它是一本预言。” 叶枫奇道:“什么预言?” 了改大师微笑着说:“编写这本书的本意是唐太宗为了推算大唐的国运,传说编写此书的袁天罡和弟子李淳风都是旷世奇人,两人亦师亦友,精于周易卜算,极为灵验。当年编写此书时两人就是用周易推算,没想到一算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一直推算到了大唐之后的两千年。李淳风还要再算下去,袁天罡轻推其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阻止了他,因而此书名为推 背图。全书共计六十副图像和对应的谶语,全部来自易经八卦演算,它不但预言出大唐,甚至预言了今后两千年的重大事件。” 叶枫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两千年?这怎么可能?他们的预言都应验了吗?” 了改大师的微笑看上去很神秘:“书里的图像和谶语都很晦涩难懂,非常难以解释。加上历代君王无一不担心它的流传会影响民心,从而危及其统治,所以民间几乎无人知道其内容。但是从大唐之后至今所发生的很多重大事件来看,它的预言大多数都应验了。” 叶枫不禁大为奇怪:“既然民间无人知晓其内容,大师又是如何得到此书的?” 了改大师笑道:“我说的是几乎,少林寺并不在其中。虽然因为年代久远无从考证来历,但是少林寺中现在却收藏有两本推 背图。” 叶枫愣了一下:“两本?” 了改大师点点头:“没错,是两本。而且两本内容都大致相似却又各有不同,应是两个不同的版本。” 他看了看叶枫一脸的茫然,又接着说道:“这两本书里都有和华山的上古卷轴中图形文字相似之处,而这相似之处却都是在两本书各自不同的地方。” 叶枫摇摇头,还是不明白。 了改大师叹息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理解能力有些着急:“你真的相信当年袁天罡和李淳风能仅凭着周易推算就能算出今后两千年的重大事件?” 叶枫苦思片刻,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上古卷轴相似的图形文字莫非,莫非他们手里也有一本上古卷轴?” 一说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可是却看见了改大师在缓缓点头:“不错,老衲也是如此认为。” 他看着叶枫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笑了笑:“老衲多年研究发现,这两本推 背图上的预言几乎都可以和历史上发生的重大事件相印证,唯独这有着和上古卷轴相似图形的部分却无法解释,也和历史事件毫无关联,所以我有个大胆的假设,这部分其实并不是预言。” 叶枫问道:“不是预言那是什么?” 了改大师脸上洋溢出一种激动的神情:“是方法!是解读上古卷轴的方法!”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老衲猜想当年袁天罡和李淳风手里一定也有一本上古卷轴,虽然不见得和华山的这一本内容相同,却一定是同一时期的。而他们所谓的周易推算不过是用一定的方法解读出了卷轴中的秘密,而堂而皇之地把这些秘密作为自己的预言写在推背 图中。”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老衲研究了大量唐代的史书和野史,通过一些零碎的记录可以佐证,当年袁天罡和李淳风搞出了不止一本的推背 图。老衲相信其实他们是将解读上古卷轴的方法分成了很多份,伪装成预言偷偷加入了不同本的书之中,所以造成了这些书各有不同,而这些不同的地方却又无法和历史事件相印证的情况。” “所以,”他最后总结道,“只要能找到这些书,把这些不同的地方都找出来,合起来就能解读这上古卷轴的秘密了。” 叶枫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那怎么知道他们搞出的这推 背图一共有多少本?藏了多少个不同之处?” 了改大师皱着眉头:“这确实是个难题,没有任何记载可以知道当年袁天罡和李淳风一共搞出了多少本推 背图。不过他们都是道士,道家认为一为万物之始,九为数量之最,所以应该不会超过九本。” 九本?叶枫感觉脑袋都是晕晕的,天下之大,要找到一本已是难事,何况九本?看来要解开自己背上的图案之谜是遥遥无期了。 了改大师笑了笑:“不用沮丧,虽然我们估计这推 背图有九个不同的版本,但是不一定需要全部找齐才能解读上古卷轴的。只要能多找到几本,让我从这些不同之处中找出一定的规律,举一反三,大致也能了解卷轴里面记载的秘密了。” 叶枫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不用找齐九本,大概这是今天到目前为止听到的唯一的好消息了。 一转念他又问道:“大师特意找在下前来告知这许多的秘密,我想并不仅仅是因为这串佛珠吧?” 了改大师微笑道:“叶公子果然很敏锐,难怪能接连勘破华山和听涛山庄这两起奇案,名震天下。其实你自己也很想弄明白你身上那忽隐忽现的图案和这上古卷轴之间的关系吧?” 这一点叶枫无法否认,他只能点头。 了改大师继续说道:“这一次听说令尊因为京中奇案蒙难下狱,我想以叶公子之才此次返京必然能勘破奇案,立下奇功,救出令尊。我只希望你在合适的时机能打探一下,因为我知道在皇宫内院之中一定收藏有推 背图。” 叶枫一愣:“你是要我去皇宫中盗书?” 了改大师依然慈祥地微笑着,可是如今这笑容在叶枫眼中却有些意味深长:“老衲并没有这么说,叶公子只需要打探即可,是否下手,全由公子自己决断。” 叶枫有些发愣,这话说的这么圆滑,反而让他接不上话了。 他刚想再说点什么,了改大师打断了他:“好了,叶公子明日一早就要启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不过今夜老衲所讲,请公子藏于内心,切勿外传。” 既然已经下了逐客令了,叶枫只得一面点头应允,一面起身告辞。在他转身走出竹庵之际,身后传来了改大师的话:“叶公子请放宽心,只要公子需要老衲的帮助,老衲一定会尽力的。” 这话来的有些突兀,叶枫一时没怎么明白,刚想回头问时,门外立候的仁山大师对他作了个请的手势,他只好随着仁山大师走了出去。 他能感觉到树林里那些肃杀之气依然还在,可是他现在的心里却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刚才了改大师告诉他的上古卷轴和推 背图,其他的都不在意了。 叶枫走了。 了改大师一个人静静坐在案几前,怔怔地看着几上的烛火忽闪忽闪地跳动,像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这时竹庵门外忽然走进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这个和尚身材极其魁梧高大,连宽大的僧袍都裹不住他浑身隆起的肌肉。他面生横肉,满脸钢针一般的虬须,如同寺庙中的金刚罗汉塑像一般凶神恶煞。 可是此刻他的表情却极温顺,对了改大师合十为礼:“师兄,我来了。” 了改大师没抬头,还是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只是淡淡地道:“了空师弟,明日叶公子上路返京,你去暗中保护他,有需要的时候帮他一把。” 了空躬身应道:“是,师兄。” 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师兄没有把您解读出的上古卷轴中那个关于龙形图案的预言告诉他?” 了改大师忽然猛地抬头,两眼严厉地盯着了空,吓得了空一哆嗦,赶紧低头闭嘴木立当场。 盯了好一会儿,了改大师才慢慢开口道:“少林百余年来多少高僧的心血才解读出了这一条预言,他现在没有知道的必要。需要他知道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以后你也不必再提!” 最后这一句非常严厉,了空偌大的身躯一颤,似乎非常害怕。 了改大师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语气也轻柔了些:“通知京城的佛眼,该是佛五心行动的时候了。” 了空恭恭敬敬地应道:“是!”躬身倒退着退出了竹庵。 寂静无声的竹庵里又只剩下了了改大师继续坐在案几前,低头怔怔地看着面前跳动的烛火。 第125章 京师疑云 唐大的邀请 唐大叩开小院门的时候,叶枫已经在屋里等他很久了。 开门的皮肤黝黑的光头汉子用非常警惕的眼神打量着他,沉声问道:“是谁?” 唐大微笑着答道:“在下唐大,求见叶公子,烦请通传。” 听了他的话,这黑汉子脸色明显一变,想来唐大之名传遍天下,他没想到是如此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 黑汉子没有多说话,转身径直把唐大引到了屋外,恭恭敬敬地进去通禀之后,才让唐大进去。 唐大进屋之后,看见叶枫便笑道:“你家从哪里找来的这个昆仑奴,看起来挺忠心的。” 叶枫也笑着答道:“他可不是昆仑奴,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他就是从前绿林三十六寨的护法之一,黑白双鬼中的黑鬼,名叫赫连铁。” 唐大着实吃了一惊:“复姓赫连,莫非是西域人?既是大名鼎鼎的黑鬼,怎么会看着举止如同你的家仆一般?” 叶枫于是把在返京途中如何在小镇遇见黑鬼,又如何救下了他,以及他所讲的那些过往故事对唐大又讲了一遍。 唐大点点头道:“想不到这个黑鬼竟然也是个如此重情重义的人物,为了当年风老爷子的恩情竟然不惜以命相报。” 叶枫叹气道:“所以,现在他说我救了他的命,好说歹说一定要跟着我,说是要报答我,连我现在躲藏的这个院子,都是他提供的。” 唐大一笑:“这样也好啊,有黑鬼这样的高手在身边,实在是一大助力。再说他在绿林混迹多年,多少有些关系,今后说不定也用得上。” 叶枫一想也有道理,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唐大开口问道:“怎么样,回京之后可去见过叶大人?他如今可好?” 叶枫点点头:“回来当天就去了,诏狱毕竟是锦衣卫所管辖,父亲在里面也有优待,没受什么苦。不过还需要我在外面尽快破案才能救他出来。” 唐大也点点头:“如此甚好。听说你们自从回到京城,和大理寺的铁大人连日忙着查案,怎么会忽然间变成杀人的通缉犯了?” 叶枫苦笑了一下,把这些天查到的线索和如何被陷害成为杀人犯的经过都一一和盘托出。 唐大听了只觉得过程惊心动魄,眨巴着眼想了一会儿,心中暗暗对叶枫的缜密推断赶到佩服。 好一会儿他才沉着声问道:“按你的说法,京城中近来的一连串案件都是因为有人想要刺杀太子,借机陷害汉王?” 叶枫说道:“不错,正是如此。” 唐大又问道:“是谁会有如此大的胆子?” 叶枫摇摇头:“目前还不知道。不过无论是谁,一定和暗中约汉王去灵谷寺的那个女人有关,只要跟着这条线索,必定有所收获。” 唐大抬头看着叶枫的双眸:“你想过没有,胆敢做这样事的人必然是朝中手眼通天的角色,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会引火烧身的?” 叶枫的双眼中透出坚毅的目光:“我当然明白,但是家父身陷狱中,唯有尽早破案才能解救。我身为人子此刻岂能畏缩不前?” 唐大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为人子者理当如此。你既然让人发暗号要见我,想必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叶枫一笑:“唐大先生倒是很明白我的心思。” 唐大也笑道:“说吧,到底什么事?” 叶枫正色道:“唐门关系网遍及天下,不知有没有办法让我能悄悄j ru汉王府?” 唐大脸色一变:“你去汉王府做什么?” 叶枫说道:“我要见汉王!” 唐大看着叶枫,简直怀疑他是不是疯了。 现在他查出了一堆对汉王不利的线索,所谓有人陷害汉王也不过只是他的推论而已。万一要是这幕后的真凶真的是汉王呢? 就算真凶不是汉王,以他凶残冷酷的行事作风,如果动了杀心要除掉一个掌握着很多对自己不利线索的人,也是很简单的事情。 这个叶枫就这么有信心?还是他手里还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没有说出来? 唐大有些狐疑地看了他半天,还是点头道:“好,这事并不难。不过要等上两日,明晚我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叶枫听了这话,忽然想起了前一天雷胜告诉他的话,开口问道:“是雷动天要接掌雷家吗?” 唐大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雷动天的事?” 叶枫笑了笑:“我还知道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已经死了。” 唐大脸上惊容更甚:“如今雷家上下为了稳定封锁消息,天下除了我们无人得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枫神秘地一笑道:“因为昨天有人来找过我了,是他告诉我的。” 接着他把大雷门四堂主雷胜来见他,以及提出的交换条件讲了一遍。 唐大听了眉毛一挑,笑道:“这么多年来,大雷门这个四堂主一直非常神秘,原来是来京城卧底来了。连我唐门都不知道他的姓名,却先来见你,看来你叶公子如今的面子确实很大啊。” 叶枫有些尴尬地一笑:“我哪里有什么面子,还不是因为你唐大先生。” 唐大笑着摆摆手:“不必客气,你叶公子的名头如今确实是名动江湖,这实在是真的。” 他转而沉吟了一下道:“至于他提出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他,明晚你和我一同去见雷动天,当面说清楚,他接掌雷家后保证绝不会动雷胜的分堂。你看这样如何?” 叶枫一愣:“明晚是雷动天接掌雷家的仪式,我去合适吗?” 唐大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毕竟雷胜的话需要你亲口来复述,再说这样的场面平时也很难得有机会见识一番的。” 叶枫点点头同意了,本来想要开口说什么,一转念又咽了回去。 唐大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他心中还在犹豫去不去,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不过去看看戏而已。”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一笑。 叶枫没有听出他的话外之音,他心里此刻还在犹豫着一件事,要不要问出来。 犹豫了很久,他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唐大先生,不知道那个,那个唐柔姑娘现在可在京城?” 唐大听了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叶枫会在此刻问起这个问题。 但是他还是答道:“阿柔现在应该还在蜀中,上次她回去老太太身边就没有再出来,如果她来了京城我一定会知道的。” 他以为叶枫听了会很失望,奇怪的是,叶枫的脸上反而显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 叶枫此刻心里确实觉得很轻松,至少他确定了一件事,那个曾经两次偷袭想要他命的黑衣女人不是唐柔! 不论是谁,至少她不会是唐柔。 叶枫的心里感觉一阵轻松,一种久违的欢快的感觉。 他心中暗暗地想,不知道唐柔,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126章 京师疑云 雷动天的背叛 雷动天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正堂中间挂出的“江南霹雳堂”的牌匾。 原本简陋萧索的院子里,现在挂满了喜气洋洋的灯笼和彩绸,帮众们都忙忙碌碌地进进出出,本来死气沉沉的鬼宅现在已经是焕然一新。 雷家四叔坐在正堂里,端着茶碗正在慢慢的品着茶。 茶碗背后,他的一双眼睛在意味深长地一直盯着雷动天。 雷动天知道四叔在看他。 四叔在雷家现在是辈分最高的长辈,自从三日前的那一晚,他揭破并手刃了三弟雷破天之后,四叔忽然带头力挺他来接掌雷家,这是大大出乎他意料的。 本来四叔他们代表的雷家旁支在大雷门中一直受到雷破天的排挤,越来越说不上话。原以为他们会趁此机会夺取雷家的掌控权,自己想要执掌雷家还要与他们有一番恶斗。 可是他们全都选择了支持雷动天。 实在是顺利得有些出乎预料,雷动天几乎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二十年前,大哥雷惊天执掌江南霹雳堂,他一言九鼎,行事宽厚仁慈,雷家上下无人不服。 那时候三弟雷破天已经是雷家第一高手,天下闻名,连大哥在做决定之前也要征询他的意见。 可是那时候的自己呢? 论人望远远不如大哥,论武功更加不是三弟的对手,虽然每每堂中事务自己都尽心尽力,做得无可挑剔,可是江湖上提起他雷动天,却都只知道是雷家三杰中的老二,雷惊天的弟弟,雷破天的二哥。 那个时候他就暗暗在心中发誓,总有一天,雷动天三个字一定也要名震天下,一定要比他的两个兄弟还要响亮! 可是二十年前的那场变故让自己失去了一支手臂,大哥身亡,三弟执掌了雷家,而自己不得不在蜀中唐门的庇佑下苟活下来。 原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当年的誓言和梦想已经灰飞烟灭了,可是机会却忽然来到了眼前。 蜀中唐门愿意帮助自己重回雷家,夺取掌控权,报仇雪恨! 当然,他们的条件是自己在执掌雷家之后,要与蜀中唐门结盟,听从他们的号令。 雷动天只有答应,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可是居然真的有别的选择。 四叔他们竟然全都支持自己,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毫不费力的以最快的速度重新统一雷家,成为一方之雄! 而他们的条件是自己必须带领雷家上下继续对抗蜀中唐门。 这就意味着对他曾经许下的承诺,对蜀中唐门的背叛。他也曾经犹豫过。 不过他没有犹豫太久。 雷家和蜀中唐门数百年来的世仇,那相互之间斑斑的血债,岂是一句结盟就能一笔勾销的? 这样的话,他雷动天必定会成为雷家的罪人,成为众矢之的。 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何况他根本也不想成为蜀中唐门控制雷家的一个傀儡。 所以他答应了四叔他们,这其实只不过是把他今后迟早要做的事情提前了而已。 何况,他也觉得,要对付蜀中唐门,要对付唐大,今天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只要除掉了唐大,蜀中唐门必然受到重创,雷家在江湖上的势力必定会重新崛起。 至于四叔这个老狐狸,他的心思确实很难猜透,不过只要眼下在对付蜀中唐门这一点上他们站在一起,其他的都可以留到以后再慢慢计较。 只要今后大权在握,对付四叔这样的老狐狸还不是手到擒来? 今天之后,江南霹雳堂将会重新崛起江湖,他雷动天的名字也将震动天下。 雷动天想到这里,抬头看着“江南霹雳堂”的牌匾,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仰起头看了看乌云密布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看来快要有一场大雨了。 这时一个帮众进来禀报说唐大一行人到了。 雷动天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唐大他们已经走进了院子。 唐大还是带着招牌式的微笑,他身后是唐八婶唐飞红夫妇,不过唐玉并没有在,而且在唐大身边的叶枫,雷动天也并不认识。 这里怎么说现在也是江南霹雳堂的地方了,唐大他们居然不等通传就大摇大摆地直闯进来,分明没有把雷动天这个新的总堂主放在眼里。 雷动天的心里感觉到一丝不快,可是还是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唐大少这么早就来了,真是蓬荜生辉。” 唐大笑道:“以雷总堂主和我们唐门的关系,早到是必须的,顺便可以看看能不能帮帮手。” 这话好像在提醒雷动天什么,他颇有些尴尬地一笑,赶紧岔开话题:“不知唐大少身边的这位少年英雄是哪位?” 唐大拍了拍叶枫的肩头:“这位就是一年前名震江湖,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大人的独子,叶枫叶公子。” 雷动天面色一变,叶枫自从华山之役和嵩山揭破林随风就是臭名昭著的黑道巨擘风老爷子之后,江湖上几乎家喻户晓,纵使他当时还在蜀中隐居,也听说过这些事迹。 叶枫很恭敬地和雷动天见了礼,四下打量着这所几天前还鬼气森森的鬼宅,如今已是热闹非凡,大变样了。 雷动天热情地把唐大他们引进了正堂之中,雷家四叔看见唐大进来,都没有起身,只是点了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了。 雷动天知道四叔和蜀中唐门有着血仇,有些尴尬的一笑,想要对唐大解释什么,唐大笑着一摆手,止住了他。 唐大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堂中一把椅子上坐下,叶枫跟着坐在他身边,唐飞红夫妇就站立在他身后。 雷动天吩咐手下赶紧奉茶,转身对唐大笑道:“唐大少来得实在有些早了,各大门派的代表都还没到,霹雳堂的改名仪式恐怕还要多等一会儿。” 唐大微笑道:“没关系,我们左右无事,就多叨扰一阵罢了。” 片刻,有帮众给唐大和叶枫奉上了香茗。 雷动天看着帮众放下茶碗退了下去,忍不住心中一跳。 他自然知道,这本就是他和四叔定好的计策,这些奉上的茶里面都有断肠剧毒,无色无味,服用之后只要一炷香时间,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他们也知道,蜀中唐门精通用毒之术,也许抗毒能力也是超强的,就算这毒毒不死唐大,中毒之后武功也必然大打折扣,这院子内外已经早就伏下了雷家精锐,唐大今天就算是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去。 不过,这个叶枫的到来却是计划之外的事。他身后有朝廷背景,倒是有些麻烦。 雷动天暗中一咬牙,不管了,大不了杀了之后把尸体处理掉,来个死无对证,谁能知道叶枫是死在他的手里? 他看着放在唐大面前的茶碗,感觉到有些紧张。 为了缓解紧张,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不知叶公子此次跟随唐大少前来,也是为了来观礼吗?” 唐大微微一笑:“那倒也不全是如此,叶公子其实是为了替大雷门四堂主雷胜带话来的。” 雷动天一愣:“雷胜?听说他躲起来了,老夫都还没见过他,不知他有什么话需要叶公子转述的?” 于是叶枫把雷胜提出的要求转述了一遍,只是没有提起他和雷胜之间的交换条件。 雷动天听完点点头:“他不过是想要保全自己和手下兄弟而已。其实他多虑了,同是雷家子弟,只要他今后听从霹雳堂的号令,一切都好商量。” 叶枫笑了笑:“既然雷总堂主已经答应了,我回去之后就想办法通知他来参见总堂主。” 雷动天也是一笑,可是他心里却暗道,你要能回得去才是见了鬼呢。 他转身端起了面前的茶碗,对唐大和叶枫一举道:“多谢叶公子为我雷家子弟带话,以茶代酒,略表谢意。” 说完,他先呡了两口碗中的香茗。 唐大和叶枫也礼貌地端起了茶碗,放到嘴边浅浅地饮了两口。 雷动天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喝下了茶水,顿时长长吐出了一口气,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轻松了起来。 他放下了茶碗,开口道:“唐大少,其实老夫很感激这二十年来你们唐门对我的照顾和恩情。” 唐大的表情一愣,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 雷动天的脸色忽然一沉:“可是,你们想用对我私人的恩情来换取整个雷家,让老夫成为你们手中的牵线木偶,却是万万不行的。” 唐大的表情很是意外:“你是想要背弃你的诺言?” 雷动天一副义正辞严的表情:“老夫个人食言失信事小,但是你们唐门多年来欠下我们雷家的笔笔血债,还有我霹雳堂的未来,决不能用来做交易!” 唐大冷笑一声:“不用找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你就是一个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小人!” 雷动天默然不语,似乎有些惭愧之色。 唐大还要再骂,忽然脸色一变,一看手中的茶碗:“你在茶水里下了毒?” 雷动天抬起头,脸上带着一股得意的笑容。 这时外面黑压压的乌云里划过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传来雷动天冷冷的话语:“唐大少,既然喝了这茶水,你今天是插翅也难飞了!” 第127章 京师疑云 雷破天的复活 雷动天话音刚落,一直坐着没动的雷家四叔忽然站起身来。 他一挥手,只见雷家另外三老从厅堂之外大步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着数十个手持兵刃的雷家子弟,身着黑衣,行动矫健,一看就是精心挑选过的精英。 这些人一进来就迅速围成了一个圈,圈子里就是唐大他们一行人,看起来,他们真的是插翅难飞了。 到了现在,雷动天心里悬着的大石头才总算完全落了地,浑身也轻松了下来。 他慢慢站起身来,现在,一切都如同他之前的计划,唐大纵使再厉害,中了毒之后再被这么多雷家精英围困,除非有奇迹发生,否则唐大今晚必死无疑。 奇迹么,雷动天从来是不相信的。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想不到最后重振江南霹雳堂,击败蜀中唐门的,会是他雷动天! 他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忽然感觉腹中一阵剧痛,犹如有把利刃在肠子中搅动一般,他弓着身子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的脑子里瞬间闪过“断肠毒药”四个字,一愣之后,他惊讶的目光投向了四叔,哑着声音问道:“四叔,为什么?我为什么也会中毒?” 他不明白,这毒药,这计策,不是事先商量好要对付唐大的吗?为什么自己也会中毒? 四叔双手笼在袖子里,低着头盯着地面,沉默着没有说话。 雷动天盯着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愤愤地问道:“是你?可是,这是为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当然是我吩咐他这么做的!” 听见这个声音,雷动天的脸色就变了,变得很难看,很难以置信,如同见鬼一般。 这时在正堂中央悬着的“江南霹雳堂”牌匾下面,那张摆放着香炉的桌案,在一阵咔咔声中忽然向旁边移开去,墙上打开了一道黑黝黝的暗门! 坐在唐大身边的叶枫看见这一幕忽然想起了当初雷胜告诉他的话,这座宅子在建造之时都是夜晚施工,白天却空无一人。 为什么要夜晚施工,现在他明白了,原来是偷偷建了密室! 接下来从暗门里走出来的人,才更加令他惊讶万分。 暗门里当前走出来一个威猛老者,一袭黑袍胸前绣着金闪闪的三道闪电,正是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 他身后还跟着一身白衣,高高瘦瘦的水神西门柔。 雷动天双目圆睁,看着明明是已死的三弟从暗门中走出来,他面色煞白,一张口一股黑血喷溅而出。 怎么可能?雷破天明明已经死在自己的掌下,他的尸首就躺在隔壁房间里那口钉死的棺材之中,为什么现在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难道他复活了? 他被惊得已经忘记了腹中的剧痛,目瞪口呆地看着走出来的雷破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雷破天用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声音更是比寒冰还要冷酷:“二哥,看见我很吃惊吧?” 雷动天拼命咽下几乎要夺口而出的黑血,断断续续地问道:“你,怎么会,是你” 雷破天冷冷地一笑:“不必怀疑,真的是我,你的好三弟,我没有死。” 雷动天不再开口,他的嘴里不断溢出黑血,他的目光显示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雷破天缓缓地说道:“我的好二哥,你打死的其实并不是我,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替身而已。” 他看着雷动天那惊惧的神色接着说道:“这个人是我当年精心挑选的和我面貌相似的人,我养了他二十年了,每过两个月都由天下第三神医封不疑在他脸上小小地动些刀,用了十年时间才能真正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封不疑?那个号称天下第三的神医,想不到她居然会有如此神乎其技的本事。 不知道程姑娘会不会这样的技术?叶枫忍不住在想。 “接下来又用了十年的时间,让他练习我的武功,模仿我的声音举止,想不到现在居然可以连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哥也给瞒过了,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说完,他得意地哈哈大笑了几声,这笑声听在雷动天耳中却无比的嘲讽。 替身这种职业其实并不新鲜,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权贵豢养与自己面貌相似的人来预防刺客,这些人没有身份没有名字,被称为“影子”。 可是万万没想到雷动天自己会遇上这样老套的招数,还被轻易骗过了。 其实细想起来,雷破天的这个替身并不是全无破绽,他的声音有些差别,武功也太次,要知道雷破天在二十年前就是雷家上下的第一高手了。 可是毕竟雷动天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这个弟弟了,对他声音的记忆早已模糊了。加上偷袭之时太过紧张,全力出击务求一击必中,过程太快了,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破绽。 雷动天有些懊恼,但是更加疑惑,他是怎么会知道有偷袭,预先安排了替身的? 雷破天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会预先安排替身的?”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我事先就已经知道你没有死!” 雷动天脑子轰的一声,两眼睁得老大,这怎么可能? 雷破天冷哼了一声:“你大概已经忘记了,你曾经用天雷掌震断了雷厉的一条胳臂。” 雷厉? 雷动天想起来了,在青石镇外小院中他确实和雷厉对过一掌。如果不是现在提起来,他真的快要忘记这回事了。 “雷厉的武功我很清楚,能用天雷掌震断他手臂的天下绝不会超过三个人。所以从我见到雷厉尸体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你还活着,而且你已经投靠了唐门。” 雷破天一面说着,一面看着二哥脸上那又惊又悔的神情:“所以我早就猜到了唐大一定会利用你,出其不意来偷袭我,而我就将计就计,用了个替身让你们自以为成功,得意之下放松警惕,利用今天的机会兵不血刃地把你们一网打尽。” 他扫了一眼坐在一边手按腹部面露痛苦之色的唐大和叶枫,冷冷地说:“只是想不到叶公子也会跑来凑热闹,实在是意外之喜。” 叶枫的心往下一沉,看来这个雷破天是要连自己一块儿解决了。 就算没有中毒,以他和唐大的武功,面对眼前这个二十年来一直是雷家第一高手的人,恐怕也不是对手。 何况,还有雷家四老和这么多的雷家精英,看来今夜是凶多吉少了。 “果然,是条妙计。”雷动天蜷缩着身子,看起来很是痛苦,但还是艰难地问道:“我只想,只想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什么公子,要出卖我们?” 提到当年的事,雷破天的神色有些黯淡了下去,沉吟了片刻,他开口道:“当年的事,我完全是为了雷家,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不少,我也不怕全部说出来。” 他抬眼看了一眼唐大他们:“反正,你们也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他顿了顿,缓缓的说道:“二十年前,我大哥雷惊天执掌霹雳堂,眼见百余年来我雷家与蜀中唐门为了世仇,互相争斗,各有死伤,江湖上腥风血雨不断。他素来性格仁厚,心有不忍,便想要结束这百余年的恩怨。” “这时候朝廷也逐步插手江湖中事,太祖皇帝派人联络大哥和蜀中唐门唐太公,从中牵线撮合,双方密谈之后就决定摈弃前嫌,和平共处。” “这一方面是因为双方实在已经斗得太久了,早已厌倦,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朝廷的调解。据说太祖皇帝亲自派人带来了一张武器的设计图,精妙无比,于是双方决定各尽所长合作研制这种新武器。” 设计图?叶枫想起了在嵩山之时,灰衣人唐仇曾经告诉过他当年两家合作是因为一幅古卷上的草图,看来一定就是这个了,不过只是没想到原来是从太祖朱元璋手里拿出来的。 雷破天两眼仰望着继续讲述道:“于是两家派出精英在华山开始了合作研发,可是两年之后还是没有成功,就在这时候,有一个人找到了我。” 雷动天问道:“是谁?” 雷破天的语气开始有些急促起来:“这个人穿着黑斗篷,带着一个青铜面具,自称叫作轩辕公子。” 轩辕公子? 就是袭杀雷惊天兄弟,又制造了华山惨案,还是嵩山林随风背后的神秘人物,他几乎已经成了一个传奇人物。 在场的人都有些紧张的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雷破天讲下去。 雷破天双目仰望着,眼光里竟出现了一丝惊惧的神色:“这个轩辕公子不但对雷家的事情了若指掌,而且他的武功居然高得不可思议,我力战之下,竟然没能走过五十招!” 什么?! 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 林随风当初曾说过,他并不是轩辕公子的对手,但是他这个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来得并不光彩,他的武功也远不如他弟弟林从云。 可是雷破天的武功在二十年前就是雷家第一高手,江湖上罕有敌手,连他也敌不过五十招,这个轩辕公子的武功就实在有些高深莫测了。 雷破天的脸上浮现出更加惊惧的神情:“我当时非常吃惊,天下居然有武功如此之高的人。可是,他随后告诉我的秘密,更让我大吃了一惊!” 雷动天不由得有些紧张地追问道:“什么秘密?” 他预感到,这个秘密不但关系着他们兄弟的遭袭,也关系着唐门,也许还关系着这二十年来江湖上的所有腥风血雨! 第128章 京师疑云 雷动天的结局 雷破天长长吐了一口气:“这个轩辕公子拿出了一封信,是我父亲临终时写给我大哥的遗书。” 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霹雳堂老堂主的遗书?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又怎么会在轩辕公子手里? 雷动天哑着嗓子问道:“真的是父亲的遗书?” 雷破天点点头:“那笔迹我们都很熟悉,的确是父亲亲手所写。” 他对雷动天问道:“你还记得父亲逝世那晚的情形吗?” 雷动天点点头,他当然记得,父亲病重弥留之际,他们三兄弟都在榻前伺候。到了晚上父亲忽然清醒了一些,像是回光返照,叫所有人都退出屋子,只留下了大哥雷惊天。 没有人知道他和大哥究竟谈了些什么,不久之后,大哥走出来宣布父亲已经溘然长逝了,临终遗言由他接任霹雳堂堂主一职。 可是对于遗书什么的,他可是只字未提,为什么忽然又冒出什么遗书来? 难道大哥骗了他们? 雷动天追问道:“信里都写了些什么?” 雷破天喘了口气,缓缓说道:“信里首先写明了蜀中唐门与我们雷家世代的血仇,远远不是我们所知道的这样简单。”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唐门和我雷家的祖先都同在一个伟大的人物麾下效力。可惜,因为形势所迫,我们雷家祖先选择背叛了主人,最后导致了主人战败被杀。” 雷破天转头直盯着唐大,充满了怒火:“而忠于主人的唐门祖先也为了保护主人而战死,所以他们世世代代的子孙都想要把我们雷家子孙斩尽杀绝,以报当年之仇!” 唐大惊容满面的摇摇头,这些故事他从未听过,恐怕唐门之中也没有人知道,除了,除了那位唐老太太? 雷破天看唐大的反应,料想他也不知此事,接着说道:“信里除了讲述这从前的秘辛外,还写着把霹雳堂堂主之位传给大哥雷惊天,并要他带领雷家上下,背负起这多年来的血海深仇,誓要与唐门不死不休!” 躺在地上的雷动天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大哥从来不曾提起过这封信。 大哥雷惊天自小性子就是悲天悯人,宽仁待人,眼见得雷家和唐门之间多年来相互杀戮和争斗,造成了多少孤儿寡母,家破人亡,他早就想要改变这一切了。 可是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做不到,也不敢做,所以在他接任霹雳堂堂主的那一刻,恐怕就已经下定了结束争斗,和平共处的决心了。 这样他自然不会让人知道有这么一封遗书,更不能让里面的内容外泄。 雷破天看着二哥脸上的神情,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没错,就是为了他那所谓的悲天悯人的和平梦想,他藏起了信,抛弃了父亲的遗嘱,抛弃了他所有应该肩负的责任与仇恨,选择去与我们的世仇联合。” 他激动得全身有些发抖,着声音说道:“我不管这个轩辕公子是怎么得到这封信的,但是我相信他说的,纵使唐门现在选择与我们合作,总有一天当他们也知道内情之后,肯定会反噬我们,把我们雷家斩尽杀绝。所以,我一定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唐大冷哼了一声:“所以你就选择了背叛,投靠了轩辕公子?” 雷破天转身怒视着他,如同咆哮一般吼道:“背叛的不是我,是他,是雷惊天!他背叛了父亲,背叛了祖先,背叛了整个雷家上下!” 他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喘了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可是这个时候我没法反对他,和唐门的合作如火如荼,背后还有朝廷的支持。包括雷家上下也因为不再日日过刀头舔血的生活而欢欣鼓舞,他的声望是空前的高涨。” “所以我只能借助这个轩辕公子的力量,他既然有这么高的武功,有这么大的本事弄到这封信,就一定有本事破坏唐门和雷家的联合。” “于是,我加入了他的麾下,成为了十殿阎罗中的卞城王。” 叶枫心中一动,当初在嵩山听涛山庄的时候,林随风自称是排名第三的宋帝王,现在雷破天坦然自承是排名第六的卞城王,只不知这排名是依照什么定的?照说林随风的武功应该远远不及雷破天的啊? 雷破天顿了顿,接着说道:“果然没多久,蜀中唐门就发生了变故,唐太公居然失踪了。随后两家合作的华山秘窟也遭到了血洗,只有一个雷惧活着回来了。当然,这是在轩辕公子安排下,由我们十殿阎罗出手干的,这些当初叶公子都已经查明了。” 他忽然笑了笑:“其实我很佩服这个轩辕公子,实在是神通广大,能网罗那么多的高手,居然还能把唐门搞得一团糟。” “接到唐太公失踪的消息后,我大哥自然心急如焚,决定要亲自入蜀,去唐家堡查探究竟。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于是,在轩辕公子的安排下,我们在蜀道道口设下了埋伏,后来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雷破天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这就是所有事情的缘由,既然大哥他抛弃了他的责任,那么就由我来做。我成立大雷门,联合所有雷家子弟,都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为了我雷家的百世安全。” 叶枫忽然想起了当初灰衣人唐仇甘冒奇险,甚至牺牲了外公雷惧从大雷门总堂偷出的那本雷破天手书的册子,虽然他只看到了一半,想来剩下的那一半就是记载着这些秘事了。 于是他开口问道:“那么你为何又一直在暗中调查十殿阎罗中其他人的身份呢?” 雷破天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明白叶枫一定看过那本册子了:“其实说来也简单,轩辕公子帮我执掌了雷家之后,不但没有帮我去消灭蜀中唐门,反而利用手中握着的我的把柄,把我大雷门当做了工具,除了每年要向他缴纳巨额的钱财之外,还必须依照他的吩咐支持汉王,拉拢朝官。” 他冷冷哼了一声:“我才不愿意一直被他当成牵线木偶一般,而且我也相信在十殿阎罗之中,不甘心受他胁迫的人不在少数。所以我才会暗中调查这些人的身份,希望能联合起来,摆脱他的控制。” 说完他面色一沉:“你怎么会看到那本我丢失的册子的?东西在哪儿?” 叶枫尴尬地一笑:“是我一个朋友给我的,可惜只有一半,东西现在不在我身上。” 他说的是实话,雷破天听来却觉得他刻意隐瞒。重重地哼了一声,心想反正你今天是跑不了了,晚点再慢慢收拾你,不怕不说实话。 这时瘫坐着的雷动天艰难地动了动,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大哥背叛了雷家,你做一切都是为了雷家,那我呢?为什么你要连我一块儿除掉?” 雷破天有些鄙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二哥:“你?从小到大你有什么比我强?比大哥强?只会成天跟在大哥屁股后面做跟屁虫,人云亦云,你不过就是大哥身边的一条哈巴狗。” 他话音未落,忽然看见本来似乎已经不能动弹的雷动天忽然动了。 他的身体猛地弹起,虽然口中还喷溅着黑血,他的独臂却拼尽了全部的力量击向雷破天的胸口,动若闪电。 这是他积攒了全部残余的生命和力量,殊死的一搏,实在惊人。他是想要与这个三弟同归于尽! 可是雷破天丝毫没有惊慌,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二哥还有这最后一手。他不慌不忙地伸手贴上了二哥全力击过来的独臂。 一接触上,雷动天就知道自己完全错了。 本来他以为这二十年来,他隐居深山,苦练武功,大有进境,即使不能胜过三弟,至少也能差不多打个平手。 可是这一接触上,从那如汹涌波涛一般的强横劲力,他发现三弟这二十年来的武功也是突飞猛进,早就远远超过了他。 雷破天的手掌在他的独臂上一旋,他的独臂就骨骼寸寸碎裂。 他正想张口惨叫,雷破天的手掌已经到了他的头顶,直击下来。 一阵阵血水如泉一般从额头奔流下来,覆盖了整张脸,雷动天倒在了地上,瘫软得像一滩泥,全身的骨骼都碎了,再也没有知觉,不会动了。 雷破天收回了手掌,站在那里有些悲悯地看着二哥的尸体,叹息了一声。 雷家三杰,现在就剩他一个了。 第129章 京师疑云 雷破天的意外 雷破天慢慢转过头看着唐大:“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唐大的心里一震。 刚才的一幕,确实惊心动魄。 雷动天濒死的全力一击,那是何等的威力,唐大一生中从未见过如此威猛的一击。 可是在雷破天面前,如同小孩玩游戏一般,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还顺手给了他致命一击。 雷破天不愧是二十年来雷家第一高手,实在是太厉害了,唐大心中不得不承认,不但是雷动天,连他自己也绝不可能在这个人面前支持上十招。 可是他还是要保持镇定,尽量不表现出心中的震动,沉声问道:“你想怎么样?” 尽管他在掩饰,可是雷破天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的震惊,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你和叶公子现在都已经身中剧毒,还被我们重重围困,我大可以站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们毒发身亡。你觉得呢?” 说完,雷破天志得意满地又背负起了双手。 唐大冷哼了一声:“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轻视我们了。” 他的话让雷破天有些意外,转瞬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倒忘了,你唐大公子最厉害的杀手锏还没出手呢。暴雨梨花针,在哪儿呢?” 唐大挣扎着伸手一摸腰际,一下愣住了,原本藏着暴雨梨花针的腰际间居然空空如也。东西呢? 这时他身后一直全神戒备着的八婶唐飞红忽然动了。 她慢慢地走到了雷破天的面前,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黄澄澄的圆筒,恭恭敬敬地献给了他:“总堂主,暴雨梨花针在这里。” 唐大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 唐八婶,唐飞红,在嵩山曾经和他一起并肩浴血杀出重围的人,他之前最信任的人。 正因为这样,他才特意让她带着手下从洛阳赶来京师,参加这次行动,想不到,她竟然是大雷门的人? 唐大的目光里满是疑惑和愤怒,看着唐飞红问道:“为什么?你会是唐门的叛徒?” 唐飞红的眼光飘忽了一下,躲开了唐大的双眼,可是嘴里却大声地说道:“叛徒?唐门是如何对待我的?从小到大,我对老太太言听计从,从不敢违逆半句。就因为没有同意那卑劣的政治联姻,没有同意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什么掌门的儿子,坚持嫁给了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从此就在洛阳一个小小的分舵待了二十多年,连唐门里平时看见我就点头哈腰的一帮奴才也敢对我大声呵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唐大冷冷地问道:“所以你就投靠了大雷门?” 唐飞红的声音越来越大:“不错,我就是要让老太太知道,我虽然是女儿身,可是不是只能够嫁给那些掌门的儿子来拉拢他们的,一样是有本事能够建奇功的,是她自己没能慧眼识珠,看错了人!” 唐大双目一闭,痛惜地说道:“老太太没有看错你,你连大是大非都不明白,由着性子这样胡来,还谈什么建奇功?” 他长叹了一声:“如果不是老太太怜爱你,你可见过唐门之中有谁破坏了家族指定的联姻还能活命的么?” 唐飞红愣了愣,头低了下去,不再言语。 站在她身旁的丈夫蔡担山,温柔的把手掌放在她的肩头轻抚着以示安慰。 而雷破天一直在旁边看着。 他看着唐大的脸色,听着他们的对话,他很想哈哈大笑。 蜀中唐门,数百年来雷家最可怕的敌人,原来也不是铁板一块,现在那位曾经让人闻之色变的唐老太太,她所最宠爱的唐八妹就垂手站在自己身边。 而她的亲孙子,盛传唐门中最厉害,最聪明的接班人唐大少爷却中了毒,就坐在自己面前一筹莫展。 无论如何,这都是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对了,还有在唐大身边同样中了毒的叶枫,看到叶枫他就想起了华山之役的惨败,还有自己那头部受伤现在还躺在总堂之中的儿子,禁不住有些恨得牙痒痒。 不过没关系,所有与大雷门为敌的人都会付出代价的,今天,他们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死! 他看着面色沮丧的唐大说道:“现在,唐大少你的杀手锏都已经在我手中了,我想知道你除了坐着等待毒发身亡,还有什么能让我意外的手段?” “或者,”他慢慢地把手中的暴雨梨花针筒转过去,对准了唐大,“我可以按动这个按钮,提前结束你们的痛苦。” 他看着面前的唐大,脑海里在幻想着唐大的种种反应,是面如土色地瘫坐着任人宰割,或者是嘶吼着拼死起身一搏,甚至是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乞求饶命他也想到了。 可是唐大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所有的料想。 唐大脸上本来痛苦的表情忽然不见了。 他直直地望着雷破天,问了句很奇怪的话:“你想要意外吗?” 雷破天的心猛的一紧,本来已经感觉胜券在握的他忽然有了一种踏入陷阱的感觉。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虽然说不出来,但是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个计划雷破天之前已经反复演练计算过了很多次,每一个人每一步每一个变化他都做好了应变的预案,可是什么意外也没有,顺顺利利的就来到了这最后的一幕。 他实在想不出就凭着眼前唐大和叶枫这两块材料,怎么能够在身中剧毒,还被团团围住的情况下,赤手空拳的能扭转局面? 他不相信。现在要杀死他们对他雷破天而言,无异于碾死两只蚂蚁。 可是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毕竟,他现在面对着的是唐大,是唐门中最厉害,最聪明的唐大。 夜长梦多,他决定不再给唐大任何机会。 于是他按动了暴雨梨花针的按钮。 但是什么也没有。 没有铺天盖地的牛毛针,没有唐大叶枫中了暗器满地打滚的哀嚎,什么也没有发生。 暴雨梨花针筒里什么也没有! 难道这个针筒是空的? 雷破天难以置信地看向身旁的唐飞红,她正也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这边,不像是假装的。 难道,难道唐大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故意带着空针筒? 转头看去,唐大此刻正带着招牌式的微笑端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哪里还有半分像中毒的样子? 这笑容里满满的都是自信,还有,还有得意! 雷破天心头一凉,顿时觉得不好,一把丢掉手里的暴雨梨花针筒,身形一展就要扑上去。 不管唐大有什么计划,他的武功还差得远呢!只要擒住了他,胜算就还在自己手里。 可是他的身形还没动,就感觉到一股无匹的巨力,击在自己腰间的要穴之上。 自己苦练过横练的硬功,虽不说刀枪不入,但是轻易也很难伤到了。而腰间的这处穴道,正是自己的罩门所在,反而比其他位置更加的脆弱。 但是绝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罩门所在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知道。只除了,除了常年跟在自己身边的,最信任的那个人! 双杀之一的水神西门柔! 他扭头看去,背后这个用尽全身力气,一掌击在自己腰间的人,正是水神西门柔! 雷破天只感觉自己体内犹如一座巨大的宫殿却断掉了柱石,全部纷纷地坍塌了下来,成了一堆瓦砾。 他多年来积攒的疲惫,所有好了的没好的伤痛在这一刻忽然像全部迸发了出来,摧垮了苦苦支撑的身体。 他全身的力气都顿时泄掉了,全身瘫软,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倒在了地上。 恰恰就倒在了他二哥雷动天血淋淋的尸体旁。 眼前的这一幕太惊人了,唐飞红吓得惊叫了一声,等反应过来刚想要动手,忽然感觉丈夫一直温柔地放在她肩头的手掌一紧,被拿住了肩头的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耳边传来丈夫蔡担山温柔的耳语:“别动,我只是不想你再继续错下去。我和大少已经说好了,没事的。” 唐飞红一瞬间只被惊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丈夫一动也动不了。 雷家四叔还是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地毯,好像根本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情。其他三老和周围的黑衣武士也站在原地,一点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直到这时,唐大才慢慢站了起来,拂了拂衣袖,施施然地走到瘫软在地上但是还圆睁着双目怒视着他的雷破天面前。 他露出了那迷人的微笑,迎着雷破天的目光,轻声问道:“雷总堂主,现在足够意外了吗?” 第130章 京师疑云 唐影 雷破天没有看唐大,他挣扎着转头看着垂首而立的雷家四老,愤怒的目光又投向了刚刚偷袭他的西门柔。 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想不到你们蜀中唐门居然收买了大雷门上下这么多人,确实高明。高明啊!” 说完,他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 西门柔偷袭成功后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欣喜也没有痛苦,只是木然地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此刻,他却开口说道:“你错了,唐大并没有收买我。” 他抬起头迎着雷破天的目光,缓缓说道:“因为我本就是唐门的人,这个计划,就是我和唐大一块儿制定的。” 雷破天吃了一惊:“你是唐门的人?难道你不是西门柔?” 可是不可能啊,西门柔在他身边已经超过二十年了,他的背景和经历雷破天早就调查得清清楚楚,绝不可能是假冒的。 西门世家想当年是江湖上曾经风光一时的武林世家之一,而且也是富甲一方。 可是近几代来人才凋零,逐渐没落。到了这一代才出了一个西门柔,此人武功极有天赋,把西门家的水袖功夫和流水心法练得出神入化,因此雷破天在二十年多前才把西门世家拉拢过来,并把西门柔留在自己身边。 二十年来西门柔一直办事谨慎,忠心耿耿,成功通过了他的多次考验,这才当上了大雷门双杀之一,成为了雷破天最信任的心腹之人。 现在要说他原本就是蜀中唐门的人,冒名顶替了西门柔,这无论如何是无法相信的。 西门柔摇摇头:“我知道当年总堂主你对我经过了详细的调查,也设计了重重的考验,如果我不是西门柔本人,恐怕早就尸骨无存了吧?” 雷破天一愣:“你既然是西门柔,我待你不薄,为什么你要投靠唐门?” 西门柔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因为总堂主你的调查有了漏洞,你只知道我父亲是西门家的人,我母亲生下我就溘然离世了,可是你不知道,我母亲却姓唐,她是蜀中唐门的人!” 雷破天脸色变了:“你是说,你是” 西门柔脸色一整,正色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除了叫西门柔,在唐门的族谱之上,我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唐影!” 在场的人除了唐大,脸色全都变了,变得无比的震惊。 唐影? 那个传说中和唐残、唐肥一起被称为“唐门三奇”之一的唐影? 从来只听说过这个名字,却连唐门中的人都不知道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做过什么事迹。 他的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只是一个影子,看得见摸不着,简直就是一个传说。 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个传说一般的人物,竟然默默地在雷破天身边潜伏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的潜伏就为了这最后的一击,真是太险了,也太绝了,更是太毒了! 蜀中唐门一定在二十年前就制定好了这个潜伏的计划,到底是唐太公,还是唐老太太?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计策,也亏得有西门柔这样的人才能执行这样的计策。 就凭他能在雷破天身边不声不响地藏了二十年,“唐门三奇”就名不虚传! 雷破天看着西门柔,不,应该是唐影,他的目光中不再有愤怒,反而是由衷的钦佩,也有着少许的遗憾,为什么我大雷门就没有几个这样的人物呢? 唐大这时开口唤道:“十二叔。” 唐影看上去年纪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是从辈分上讲还是他的叔伯辈,一时间,好像有些不好适应。 唐大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的情绪,继续说道:“不如十二叔你来给雷总堂主解释一下整件事的经过吧?” 唐影摇了摇头:“还是大少你来说吧。” 说完他又低下了头,木然的看着脚尖,好像脚下的地面比这眼前的一切要有趣多了。 唐大知道这位十二叔向来是惜字如金,沉默寡言的,否则他也不能成功在雷破天身边暗藏了二十年了,所谓言多必失嘛。 当下笑了笑,点头道:“那就由我来给雷总堂主解释下您心中的疑团了。” “其实十二叔的真实身份我之前也是不知道的,直到在青石镇我们收拾掉了雷厉,我把制定下的利用雷动天来对付雷总堂主你,以及控制大雷门的想法报告给老太太的时候,她老人家却告诉我,你绝非这么简单可以对付的。” 雷破天惨然一笑:“想不到唐老太太倒是蛮了解我的。” 唐大回以一笑:“这个时候老太太才告诉了我十二叔的真实身份,还交代给了我与他联络的方法,要我务求一击必中。” “随后我按照老太太教的法子和十二叔联系上之后,得知了因为近来大雷门在江湖上的节节败退,因而雷总堂主你想要在京城设下圈套,借机除掉我的消息。” “我和十二叔都觉得这其实也是我们绝好的机会,于是我们就将计就计,设下了这个局。” 雷破天平静地看着他:“雷家四老你们是什么时候收买的?” 唐大有些无辜地摊开手:“我没有收买他们。其实自从你成立大雷门以来,对于当初鼎力支持你的雷家旁系这几支就是排挤打压的,虽然提拔了雷厉和雷胜这样的旁系子弟j ru四大堂主,表面上看起来是和嫡亲的雷雨云和雷卓云平起平坐,其实他们没有实权。” 唐大眨了眨眼:“而且你提拔了他们,其实等于架空了旁系中实际掌权的雷家四老,不是这样吗?” 雷破天默然不语,他心里不得不承认,当初确实是有这样的考虑。 唐大知道说中了他的心事,笑了笑:“而且在大雷门风光的这二十年,其实与蜀中唐门也只能做到势均力敌,双方互相争斗之下,死伤更大,而被安排冲在最前面的,往往都是这些雷家旁系的子弟。” 雷破天看到雷家四老怨毒的眼光都投向了他,他默默低下了头。 “所以,雷家四老他们依靠你不但没能打击唐门报得血仇,反而损失更大,再这么下去,这几股旁支就快要绝后了。他们对你早就充满了失望,也早已心灰意冷,不再执着于报仇,十二叔这二十年来在暗中其实早就已经拉拢了他们。” 雷破天有些不信:“他们这么容易就背叛了雷家?” 雷家四叔这时满面激动地厉声说道:“我们今日不是要背叛雷家,我们只是不愿意再跟随你继续做无谓的牺牲。就算旁系也毕竟是雷家的子孙,你心里何曾对我们一视同仁过?如今我们从前的血仇可以不计,也不再报仇了,只要今后能安安生生地过上太平日子,把雷家的血脉延续下去!” 雷破天有些木然,他似乎没有预料到雷家四老的愤怒怨恨会如此之深,也为自己没能早些发现他们的异样而悔恨。 片刻,他平静了些,开口问道:“那我二哥呢?你们既然早已知道我用替身假死的办法,所以他是你们故意抛出来的了?” 唐大点点头:“不错,雷二叔不过是我们抛砖引玉计划里抛出的那块砖而已。” “按你的计划,在替身死后,雷家四老会推举雷动天执掌雷家,我们必然大喜过望,所以会放松警惕,再在今晚把我们一网打尽。是这样吧?” 雷破天虚弱地点点头。 “可是你没想到雷家四老早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我安排他们在推举雷动天执掌雷家之前提出了一个条件,就是要继续对付我们蜀中唐门。” 雷破天一愕:“为什么?” 唐大有些遗憾地说道:“因为我想看看雷动天他会不会遵守他的承诺,真心和我们联合,停止杀伐。结果,他竟然同意了。而且,他还和雷家四老定下了计策要下毒除掉我。” “当你从雷家四老那里听到雷动天定下的计策与你竟然不谋而合的时候,你一定是非常高兴的吧?所以你就让老家四老在我们的茶水里全都下了毒,真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有些无奈地耸耸肩:“可惜你们都不知道其实雷家四老早就是我们的人了,所以你们兄弟俩的计划都功败垂成了。” 他叹了口气,看着地上雷动天的尸体:“其实雷动天如果不是他私欲膨胀,想要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来对付我,他是不必死的。” 雷破天也长叹了一声,既是为二哥之死的惋惜,想不到唐大会借自己之手杀掉二哥,也是为自己当初因为身边无人可用,不得不请动雷家四老来执行这个计划,导致了现在的一败涂地的痛惜。 众叛亲离啊,唉! 好一会儿,他才低声问道:“所以你们一开始就没有中毒,你们的痛苦样子都是装出来的?” 唐大笑了:“这时当然,既然雷家四老已经是我们这边的人了,怎么会在我们的茶水里下毒?” 他转身一直叶枫:“至于叶公子,确实是不知内情,不过在进来之前我就告诫了他,我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所以他的中毒,当然也是装的了。” 雷破天喟然长叹,当初雷动天中毒之后口吐黑血,而唐大他们始终只是面露痛苦之色,自己怎么就没能看出破绽呢? 大意了啊! 第131章 京师疑云 雷卓云的仇恨 唐大转头看向站在一旁都听得有些痴傻了的八婶唐飞红,唤了声:“八婶!” 唐飞红惊得全身一哆嗦,这才回过神来:“你,难道你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 唐大摇摇头:“其实雷总堂主十分小心,连他身边的十二叔也不知道你的身份,我当然也不知道。” 唐飞红疑惑了:“那你怎么会怀疑到我的?” 唐大微笑着说道:“你暗中投靠大雷门太久了,是老太太根据蛛丝马迹怀疑上了你的身份。这次调你们来京城,其实就是老太太吩咐的。” 唐飞红愕然:“老太太?” 唐大点点头:“不错,老太太就是想要借这次的机会试一试你,如果内奸真是你,雷总堂主一定会认为是天赐良机,有所行动的。” 雷破天听了不由得闭上了眼睛,确实,当他知道唐大调来了洛阳的唐飞红夫妇来京城参加行动的时候,真的觉得是如有神助,想不到居然会是唐老太太设下的圈套。 唐老太太,真的是太可怕了! 唐大对唐飞红说道:“雷总堂主让你在来的路上找机会暗中偷走我的暴雨梨花针,其实他不知道,早在华山的时候,他的儿子雷雨云已经就用过这招了,只不过当时偷走我针筒的是霸王枪宇文烈。” 当初正是因为宇文烈偷走暴雨梨花针和临阵倒戈,才使得唐大的突围计划一败涂地,而雷卓云也当场重伤残废。 现在想起来,唐大依然觉得心中隐隐作痛。那是他记忆中比较大的一次失败。 而雷破天听了,心中却是一沉,这些他确实不知道。 当时从华山归来,雷雨云昏迷不醒,是由重伤的西门柔向他断断续续禀报的经过,这一段他说的很不清楚。 可是自己没有追问,因为自己信任他西门柔! 如果之前知道华山有过这一段往事,雷破天绝对不会故技重施,因为他知道,对于唐大这样可怕的对手,同样的计策绝对不会成功两次。 唐大继续说道:“所以我把空针筒放在了身上,如果你偷走了,就证明老太太的怀疑是正确的,是你出卖了唐门。” 他叹了口气:“我其实一直都希望你不要动手,遗憾的是,你还是做了。” 唐飞红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唐大看着一旁的蔡担山对唐飞红说:“其实蔡八叔比你聪明,他看起来四肢发达,却心细如发。你暗中投靠大雷门的事情虽然一直瞒着他,但是他早就有所察觉了,上次在嵩阳镇上他不惜拼掉蔡家以为柱石的十杰拼死救我,也许就是为了日后为你能争取一些赎罪的机会。” 蔡担山被说中了心事,也默默低下了头。 唐大接着说道:“自从j ru京城,他就觉得你的行动越来越古怪,而我似乎一直在故意纵容着你。他料想我们应该是要对付你了,所以他提前就来和我摊牌,讲好了条件,只要保住你的性命,他愿意做任何事。” 唐飞红愣住了,她抬头看着高大魁梧的丈夫,心里很清楚,唐大话里是说“摊牌”,那是为了照顾他的面子。其实在胜券在握的唐大面前,还有什么资格去谈条件。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自己这个老实得几乎有些木讷呆板的丈夫屈膝跪在唐大面前苦苦哀求的情景,他一生可是最重气节和尊严的啊! 如今为了她的任性胡为,这个男人可以放弃一切,全都是为了她!她的双眼湿润了。 她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为什么?” 蔡担山明白她的心意,伸出粗大的手掌抹去她眼眶里的泪花,淡淡地说:“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唐飞红忽然想笑,无论这些年有多少怨恨,这些年做了多少错事,如今她终于发现有一件事她做对了,就是嫁给眼前的这个男人。 这个如同大山一样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夫妻俩忘情地对视着,一旁的唐大别过头去,他也被他们的情绪感染了,心里泛起了一股波涛。 他当然知道,蜀中唐门的门规极严,暗通外敌,谋害本门,就算能保住唐飞红的性命,被带回唐家堡幽闭几十年是一定逃不掉的。 他实在也打心底不愿让这对夫妻从此永无相见之期。或许,有一天等到他们俩都已经白发苍苍,连路都快走不动了,唐飞红才会得到释放。 唐大屏住气,压抑着心里翻腾的感情。 半晌无话,倒是地上的雷破天好像缓过气来,幽幽地说道:“现在本座身负重伤,屋子里全都是你那边的人,看样子我才是插翅也难飞了。” 唐大脸上又露出了微笑:“不错。” 雷破天叹息了一声:“那么你们准备在本座死后,让谁来接掌雷家,做你们唐门的傀儡?” 唐大答道:“自然是你们雷家的人。” 雷破天扫视了一下垂首而立的雷家四老:“是谁?” 唐大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手掌,门口忽然有人抬着一乘小轿走了进来。 雷破天脸色一变,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轿帘掀开,里面的人果然是雷惊天的独子,曾经的大雷门二堂主雷卓云! 雷卓云残废的双腿盖着软袄,坐在轿中,一双怒目冷冷地看着瘫软在地上的雷破天。 对于这个孩子,雷破天心中是有愧疚的。 无论当年有着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的父亲毕竟是自己设计杀掉的,这是不争的事实。 那是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是自己从小一直佩服甚至有些崇拜的亲哥哥啊! 每次看见这孩子,就在心里提醒着雷破天这一点。 所以这二十年来,雷破天对这孩子视如己出,百般宠爱,甚至因此引起了亲生儿子的嫉妒和不满,他也一意孤行。 因为毕竟他还是个人,他还有人性,还有良心。 他不是没有想过,有一天或许这孩子会知道真相,来找他为父报仇。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这个场景,也非常确信自己到时候对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现在这么一个场面,一次也没有。 自己居然会身负重伤,动弹不得,而且强敌环视,一动都不能动,而这孩子也已经成了一个残废! 雷破天变得有些哽咽,什么天理循环,因果报应之类的词语不断在他脑海里闪现,而他只是看着雷卓云的双腿,说了声:“卓儿,你,你的腿” 雷卓云有些木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藏在软袄之下毫无知觉的双腿,好像那是别人的一般,低声道:“这都是拜三叔您的好儿子所赐啊,不过还好,至少我还活着。” 他抬起眼看着雷破天:“让您老人家失望了吧?” 这句话如同钢针扎进了雷破天的心窝,他觉得一股逆血从胸膛直冲喉咙,差点就要喷出来了,可是他还是强行把它生生硬压了下去。 他有些艰难地说道:“那并不是我的意思,我如何待你,你应该知道的。” 雷卓云当然知道。 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也许他一生从来没有如此的垂头丧气过,在记忆中,他一直是胸有成竹,威风凛凛的模样。 这大概是他一生中第一次败得这样惨。 父亲死的时候雷卓云不过才几岁大,对父亲的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 这二十年来,眼前的这个三叔对他呵护备至,教授他武功,抚养他长大,在心目中其实和父亲已经没有区别了。 可是忽然间他竟然变成了杀父的仇人! 即使是之前听见失踪二十年的二叔说起了当年的经过,雷卓云心底还是抱着一丝幻想的,也许一切都是误会呢? 直到刚才在门外听见三叔在里面亲口讲出了当年的真相,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真的是他!真的是他设计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身为人子,怎能不报仇? 他的眼中喷出怒火,狠狠直盯着雷破天。他的手紧紧攥着,握紧手里那块父亲留下的玉佩。 雷破天看着他,点了点头:“很好,雷家交给他,我很放心,就算还他一个公道。” 唐大沉声说道:“至少,雷家和唐门两家上下再也不会互相厮杀,永无宁日了。” 雷破天还是看着雷卓云,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种慈祥的微笑:“那么,现在你可以亲手来取我的命,为你的父亲报仇了。” 屋里的人都转头看向了雷卓云。 雷卓云却怔住了。 他如何下得去手? 眼前这个熟悉的老人是如此的虚弱和疲惫,他的这个样子是雷卓云从来没有想象得到的。 他脸上勉强挤出的那一丝慈祥的笑容,是如此熟悉,从小到大,只有在和雷卓云独处时,他才会有这样慈祥的笑容。 雷卓云眼中的怒火已经消失了,二十年来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如同细细的流水一般从他的心上缓缓淌过,说来奇怪,连那些从前好像已经忘记了的细节也全都想了起来。 雷卓云终于伸出手,放下了轿帘。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心里默默地说,父亲,原谅我。 第132章 京师疑云 大雷门的末日 雷卓云放下了轿帘,这个动作出乎了屋里所有人的预料。 本来的计划就是要让他手刃仇人,为父报仇的啊?现在他这样算是什么,原谅吗? 唐大最先反应过来,他约莫猜出了雷卓云的心思。毕竟,他可是由雷破天一手抚养大的,养恩重于生恩,这是人之常情。 他暗暗叹了口气,对雷家四叔点了点头。 雷家四叔一挥手让人把雷卓云的轿子抬了出去,一面躬着身子大声道:“请江南霹雳堂新任堂主先下去休息,明日我们即刻返回总堂,开雷家祠堂,聚众子弟,进行更名以及接任大典!” 轿子里的雷卓云闭着双眼,不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不过此刻他的心情,却感觉轻松了起来。 仇恨,本就是人生最重的负担之一。 雷家四叔的话与其说是对雷卓云讲的,不如说实际上是说给雷破天听的。 江南霹雳堂,不止意味着雷家将恢复二十年前的名称,更是说明雷破天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大雷门已经覆灭了。 今后江湖中,再也不会有大雷门这个名号。 雷破天这个名字,也会随着时间逐渐被人遗忘。 这二十年来,雷破天处心积虑,不惜出卖兄弟,残杀同门子弟,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这一切,瞬间回到了当年,全是些无用功。 真是讽刺啊! 雷破天忽然摇晃着满头花白的散发,咯咯地笑了起来。 唐大皱了皱眉,轻声问道:“雷总堂主,不知此时此刻您还有什么可乐的?” 雷破天费力地憋住笑,说道:“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样?杀了本座?” 唐大耸了耸肩,他看不出这有什么可乐的。 雷破天的脸色沉了下来,问道:“谁来动手?你吗?” 唐大一愕:“亦无不可。” 他看不出,这个身负重伤,穷途末路的老人,还有什么能力来接自己一击。 雷破天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不可以。” 唐大没明白:“你说什么?” 雷破天说道:“按照雷家规矩,如果雷家子弟被外姓所杀,这个凶手就会成为雷家全族的敌人,天涯海角,必要为其复仇。你问问那边的四叔他们,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杀死本座?” 唐大转头看向雷家四叔,只见他点点头:“雷家门规如此,无人可以例外。” 雷破天笑了:“这里雷家的人也不能杀我,因为雷家门规严禁雷家子弟私斗,更别说杀害同门了。” 唐大奇怪了:“你自己二十年前就残杀同门,出卖手足,还算是雷家子弟?” 雷破天笑道:“我犯下的重罪怎么样也算是雷家的家事,除非刚才卓儿为父报仇,那是天经地义,但是他下不了手。又或者回到雷家祠堂聚集众子弟,宣布我的罪状,将我逐出门户,自然你们人人都可以动手了。” “不过我想你们怕夜长梦多,是绝对不会愿意让我活着回到雷家祠堂的,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是只要我一天还没有被逐出雷家,就要受到雷家门规的保护,你们谁也不能现在动手杀我。” 他抬眼看着屋里面面相觑的人们,仿佛看见了天下最可笑的事情,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唐大搔了搔头皮,眼前这个局面倒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本来的计划是由雷卓云动手,顺理成章,可是这小子居然下不去手,白白放弃了这个机会。 现在自己当然绝不能动手,因为会成为全雷家上下的共同敌人。做了这么多事,不就是为了能够消弭两家的恩怨,以后能暗中掌控雷家吗? 偏偏现在其他的雷家人又限于门规,都不能动手。 总不能真的带着雷破天回雷家祠堂再明正典刑吧?他掌控了雷家二十年,亲信和爪牙遍布,天知道这一路上会出什么乱子。 所以今晚必须了结了他! 可是谁来动手,这真的成了个难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唐大暗自叹息着,难道真的又要去劝雷卓云?这对于他而言,会不会太过残忍了? 正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雷破天止住了笑,说道:“你们既然没有办法,我倒是有一个主意。” 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忽然须发戟张,声如洪钟地怒喝道:“我雷破天一世英雄,岂能死在别人手上?能杀死我的只有一个人,就是我自己!” 喝声未毕,他本来瘫坐在地上的身体忽的腾空跃起,大鸟一般直扑向刚才偷袭他的水神西门柔,哦不,应该是唐影! 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如此重的伤势,他应该早就不能行动的了,哪里来的这样的力气? 唐影情急之中拼尽全力,双掌击出,和身在空中的雷破天结结实实对了一掌。 这一掌才看出了雷破天的武功是何等惊世骇俗,如此重伤之下,又身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居然唐影被震得双臂酸麻,连退了好几步,一时竟抬不起手来。 唐大心中震惊莫名,又有些暗自庆幸,好在刚才自己没有对重伤的雷破天出手,以这一掌的威力看来,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反而重伤在他手下。 而雷破天此时也被唐影的这一掌震得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身子却在空中借他的力身形一折,加速飞泄向开始他出现的那个密道暗门。 唐大脸色一变,暗叫不好,这老家伙要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随着雷破天的身影没入那道暗门之内,随着一阵咂咂声,那道暗门缓缓闭上了。 唐大身形一动就待要追,耳边听见唐影大叫一声:“不好!快退出去!这里面埋设了炸药!” 他顿时醒悟,雷破天这不是要跑,是想要和他们同归于尽! 他来不及多想,一转身几步上前拉住还愣神坐在椅子上的叶枫,立即向外疾冲! 屋里的人听见唐影的话也都是脸色大变,纷纷向门外逃去。 一众人刚刚跑出屋子,就听一声轰然巨响,一道火焰直冲上天,整间屋子化为齑粉。爆炸的气浪把所有人联合着屋子的碎片远远地抛了出去。 好半天,大家才晕头转向的陆续爬了起来,一清点,还好,除了死了几个雷家精英,大家身上都有些摔伤砸伤之外,没有什么严重的伤亡。 回头再看刚才的屋子,已经荡然无存了,只是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深坑,还在冒着黑烟。 大家不由得都是心有余悸,稍慢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啊。 唐影长叹一声说道:“想不到他的武功竟然高到如此地步,受了那样重的伤,居然短短时间内暗中调息,能集聚一击之力。” 众人想起雷破天那一掌的威力,都是由衷地钦佩,果然不愧是雷家第一高手。 唐影叹道:“我早就知道他在密室中埋设了许多火药,以防万一。他一定是知道身上的伤实在太重,自忖必死,所以才会想要同归于尽。都怪我大意了没有料到他还能有一击之力,才会险些让他得逞。” 唐大长吁了一口气:“十二叔不必太过自责,实在是这雷破天的武功太过高强,心思又太过歹毒,那样的重伤之下,谁能料到他居然还有后招,这才险些为他所乘。幸好他现在也和这房子一同化为齑粉了。” 唐影叹息一声:“到底他一世英雄,还是不愿意死在他人手里。” 叶枫站在他身后,想起刚才唐大第一时间冲过来抓住自己往外冲,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阵温暖。从华山开始,唐大已经几度为了救自己而舍生忘死了,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因为两人是,朋友! 这世间你的朋友可以有很多,在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种类,但是真正能够舍生忘死相交的,却绝对没有几个。 唐大,绝对算是一个。 还有“京城四少”的老大夏瑄,二哥解祯亮,三哥张胖子,他绝对相信在生死关头,他们都是这样的朋友。 哦,也许还有那个神通广大却不苟言笑的程姑娘,一直尽心尽力为自己治疗。 叶枫忽然觉得很幸运,很幸福,一生能遇见这么多好朋友,好兄弟,确实应该感到满足了。 还有唐柔,虽然不知道她怎么样,自己一定是愿意为了她舍生忘死的。 唐柔,想起她,叶枫心中,又开始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唐大这时对唐影说道:“十二叔,你和雷家的人先找个地方休息下,明天再护送雷卓云回雷家去按计划接掌霹雳堂,雷家那边的事情,就要劳您多费心了。” 唐影点了点头,看了眼在一旁木然立着的唐飞红夫妇。 唐大知道他的意思,说道:“我已经安排十四弟唐玉打点好了,把八婶送回唐家堡中听候老太太的处置。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蔡八叔,就一定会保住她的性命。” 唐影放心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呢?” 唐大笑了笑,看了看身后正在胡思乱想的叶枫:“我暂时还要留在京城,我还答应了朋友要帮一个忙呢!” 唐影也笑了笑:“那你自己千万小心,京城郊外半夜发生这么大的爆炸,恐怕很快就会惊动官府和军队的,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唐大点点头,他看着地上那巨大的深坑和股股黑烟,不禁感觉到一阵阵的萧索之意。 武功纵然强如雷破天这样,最后也不过化作这股股青烟,孰强孰弱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133章 京师疑云 深夜探监的人 叶知秋坐在监房之中,正在聚精会神地下棋。 他面前摆着棋盘,上面黑子白子错落纵横,正在左手和右手互相较量棋艺。 这倒并不是因为无聊,他一向认为,脑子一段时间不用,就会变得迟钝。所以,一定要常常锻炼。 而下棋,无疑是锻炼脑力最好的方法之一。 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有些没法集中精神。 在诏狱待了这些日子,他早已把这里面的规律摸得一清二楚。 可是今晚却显得有些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异乎寻常。 叶知秋放下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慢慢走到铁栅栏前,看着外面漆黑的甬道。 平时这个时辰,应该有一队巡逻的锦衣卫经过这里,可是今天不但没有巡逻的人,连平时站在甬道里那如同泥塑木雕一般的守卫也没了踪影。 叶知秋感觉有些蹊跷,刚想高声叫喊两声,唤个人来问一下,就听见那漆黑的甬道尽头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他警惕的屏住呼吸,仔细地倾听,没错,是一个穿着软底鞋的人,正在慢慢地走过来。 锦衣卫穿着的都是硬底快靴,这个穿着考究的软底鞋的人绝不会是锦衣卫。 他是什么人?谁会在这样深更半夜的时候来到这诏狱之中? 叶知秋睁大眼睛,好奇而警惕地盯着漆黑一片的甬道尽头。 接着甬道两侧墙壁上灰暗的灯光,渐渐的,他看见了,那是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里的人。 他穿着很宽大的黑斗篷,罩住了全身,他的脸隐藏在帽子的阴影中,完全看不见是谁,整个人就像一个黑色的影子,在慢慢地向叶知秋的监房走来。 虽然看不见身材、动作,但是叶知秋却忽然又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难道这个人他是? 不可能!他很快就自我否定掉了这个答案。这个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叶知秋摇了摇头,可是那熟悉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难道真的会是他? 很快,这个穿着黑斗篷的人走到了叶知秋的监房前面,隔着铁栅栏,他拉了拉头上的帽子,灯光之下,他的五官露了出来。 叶知秋如遭雷击,全身,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皇,上!” 这个人竟然是当今皇上,朱棣! 可是皇上,怎么会在深更半夜来到这诏狱之中呢? 叶知秋不敢想,只是低着头趴在地上,不停地磕着头。 朱棣脸上没有表情,两眼冷冷地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叶知秋,沉声说了句:“起来吧。” 叶知秋立即站了起来,低头垂首,毕恭毕敬地侧身站着。 这时从那漆黑的甬道尽头忽然走出来两个穿着大红官服的锦衣卫,抬着一把椅子快步来到朱棣背后。放下椅子,两人躬身快速倒退回了黑暗之中,好像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一样。 朱棣在椅子上慢慢坐下来,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叶知秋:“在这里看见朕,你是不是很惊奇啊?” 叶知秋只有回答:“是。” 朱棣脸色一沉:“可是你当初设计把自己送进这里,确实也令朕很惊奇啊!” 他看着因被道破实情全身簌簌而抖的叶知秋,厉声喝问道:“你以为朕看不出你的心思?” 叶知秋吓得一个哆嗦,全身扑倒跪在地上,口里喃喃道:“皇上圣明,罪臣” 朱棣冷冷地说道:“当初孙殿臣案发,京兆尹杨文昌不敢查案,借故推给了你。你看出其中蹊跷,知道此案背后涉及太子之争,也不想查,怕引火上身,却被朕严令你限期破案,推无可推,于是你索性什么也不做,到了限期,自行请罪下狱,于是就来了这里。” “你明知朕绝对不会因此而杀你,更知道叶枫对于朕的重要性,所以你派人把此事通知了叶枫。父亲下狱,为子者当然要尽力营救,而最好的方法莫过于施展其所长,查明此案。” “你算准了无论此案真相是什么,朕也绝对不会为了偏袒自己的儿子而牺牲掉叶枫,牺牲多年筹谋的大计,因此才引他入局,把他置于这危险万分的疑阵之中。你为求自保竟然连他都出卖,你抚养他长大,难道真的对他没有半分父子之情?” 朱棣语气一变,充满了杀气:“你明知此中危险还如此妄为,你以为朕真的不敢杀了你?!” 叶知秋被道破了心事,直听得浑身冷汗,着匍匐在地上不断磕头:“罪臣该死,罪臣该死” 只有他才真正知道朱棣心中的宏大的计划,只有他才了解叶枫对于朱棣的计划到底有多么重要。 他毫不怀疑,对于威胁到叶枫的安全,威胁到他多年计划的人,哪怕是亲儿子,他也绝不会有丝毫的手软。 更何况只是他叶知秋。 他现在是真的开始后悔了。 朱棣冷冷地看着他捣蒜一般地磕头,额头都磕出了鲜血,好一会才开口道:“杀了你也于事无补,少他娘的在那里假惺惺的作态,起来吧。” 毕竟,他还不能真的杀了叶知秋,他还要继续掌控叶枫,继续以后的计划,有这么一条忠心的老狗,还是要方便很多。 听见皇上用粗话骂他,叶知秋心里忽然一阵轻松。他太了解这个主子了,骂你,就是还拿你当自己人,至少目前还是。 他赶紧一骨碌地爬起来,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皇上训话。 朱棣的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问道:“昨日大理寺上了折子,说到叶枫查出了不少线索,证明孙殿臣未死,以及汉王有可能借此掌握了天策卫继而策划了刺杀太子。你怎么看?” 叶知秋低头沉吟着,吃不准皇上的心思,一时没敢吭声。 朱棣怒道:“娘的,少给老子装,朕知道你人虽然在这里面,外面你的手下可没消停,知道些什么赶紧说。” 叶知秋没法子,只得答道:“目前看起来,情况确实如此。不过大理寺铁少卿在此案中的身份颇多可疑,枫儿对他说的话不见得是全部的真相。罪臣对此论断持保留意见。” 朱棣眨巴了下眼,幽幽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故布疑阵,借此案故意栽害汉王?” 叶知秋没有答话,心里暗自想,这不正是皇上您的心思吗? 既然皇上根本就没问铁无情身上疑点的事情,说明要么他早就也对铁无情起疑了,要么就是他在叶枫身边有其他耳目,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再说如果皇上不是对幕后真凶是汉王的推断起了疑心,又何必大半夜跑到诏狱这种地方来问一个罪臣的意见呢? 朱棣沉吟了一阵,说道:“如今朝中人心惶惶,太子和汉王两派已经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你看叶枫能尽快查出真相吗?” 叶知秋低着头:“枫儿既然已经有了线索,相信很快就会有所突破,陛下只需静候佳音。” 朱棣冷哼了一声:“朕知道现在他身边有不止一股势力在暗中保护他,不过如果他一旦出了什么事,朕还是会要你人头落地!” 叶知秋吓得一缩脑袋:“罪臣明白!” 朱棣有些满意地看着叶知秋的反应,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另外,我还要你暗中安排下去”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叶知秋躬着腰紧靠在铁栅栏上附耳听着,一面不住地点头。 墙上灰暗的灯火一阵摇晃,拉长的君臣二人的影子也随之一阵晃动,显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片刻之后,朱棣依旧全身笼罩在黑斗篷中,走出了诏狱的大门。 大门口的卫士全都早就被调遣走了,只有一个穿着内侍服的人躬身在等候着他。 这一年来,朝中一直传言朱棣为了制衡锦衣卫准备成立什么东厂,而眼前这个内监副总管王全就是筹办此事的人。 这不是什么传言,是确确实实的真事。 东厂,全名叫“东缉事厂”,都是由信得过又身手好的内监组成,主要负责监察百官,特别是锦衣卫的言行得失。 这是朱棣最初的想法,这样主要为了避免锦衣卫一家独大,毕竟锦衣卫的人都是从军中选拔,不像内监那样知根知底。 如今已经筹建得差不多了,只等皇上一纸诏书了,可是朱棣一直拖着没有下诏。 一方面是由于太祖皇帝当年曾经立下规矩,严禁重用内监,如今成立这样一个部门恐怕会遭朝中议论。 这还是其次,主要是朱棣目前对王全这个人还是有些保留。 眼下看起来这个人不但忠心,而且武功不错,办事很有办法,用起来很顺手。但是以后呢? 朱棣喜欢观察人,他从王全的眼睛里看到了太多的自信,自信太多往往就会变成自负,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忠诚的人。 朱棣当然明白,有的事情,不做比做更有用。反正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要成立东厂的事情了,反而没有必要急在一时了。 所以他一直以时机未到的理由拖着,就是不发关于成立东厂的诏书。 对于要掌控像王全这样的人,给他希望往往比结果更加有效。 一辆通体黑漆的马车来到了面前停下,朱棣在躬身钻进车厢之前,低声对王全吩咐了几句。 王全躬身领命。 马车开始飞驰起来,绝尘而去。车上的朱棣放心地长长吐了口气,因为他知道再过一会儿,诏狱里所有见到过或者听说过今晚有人曾经进出诏狱的锦衣卫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今晚他没有离开过皇宫。 今晚也没有任何人进出过诏狱。 第134章 京师疑云 面见汉王 汉王朱高煦在花园里喝闷酒。 他斥退了左右,不要任何人陪伴,自己一个人呆在花园里。 禁足王府,实在让他的心情非常的烦躁不安,特别是今天。 这并不是因为百无聊赖,而是因为面前的一份奏折的抄本。 这份抄本是他多年来买通的皇宫中的一个内侍冒着极大的风险送出来的,所抄写的正是大理寺禀告孙殿臣案情的奏本。 这份奏本朱高煦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不得不说,里面提到的这个叶枫确实是个人才,凭借着一些小小的蛛丝马迹,居然能把很多事情都拼凑起来,推断出了孙殿臣并没有死。 其中所谓那个一盘鸡肉下面居然有两片爆炒腰片,从而佐证了死的其实是醉仙楼的厨子的推论他特别喜欢,这真是神来之笔。 到后面更是推断出他汉王朱高煦利用此案控制了天策卫,从而阴谋刺杀太子。 真是绝了,连朱高煦自己都要忍不住相信了。 幸好,他没有相信。 看来父皇也没有相信。 否则,就凭他在禁足期间私自出府,前往灵谷寺私会他人这一条,就可以对他问罪了。 但是父皇没有,这就说明了他对这份奏本上的内容还是怀疑的。 至少目前,自己还是安全的。 朱高煦端起面前的玉杯,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一口醇厚的劲道从喉头直达胸口。 看来这些年来,特别是在靖难之役中,自己浴血冲杀在前,几度救了父皇,所立下的赫赫战功父皇还没有忘记。 就凭这样东拉西扯,编一样的离奇情节,这些毫无证据的所谓推论还远远不能动摇父皇对自己的信心。 更何况,这个叶枫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被通缉的杀人逃犯而已。 一个逃犯的话,谁会相信? 提到逃犯,朱高煦就想起了灵谷寺。 自己之所以会在禁足期间冒险偷偷去灵谷寺,全都是因为她。 这几年来,朱高煦一直在给她写信,并且收买了相关的人员偷偷交给她,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只言片语的回复。 直到那一日,忽然收到了她的回信,竟然是约自己在灵谷寺后院相见。 朱高煦该有多么的喜出望外啊,他已经顾不得被父皇下旨禁足王府不得外出了,就算因此被问罪,他也一定要去。 可是见面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容,还斩钉截铁的要求自己从此不要再骚扰她了,不要再破坏她平静美满的生活。 这是什么话?她真的幸福吗? 太子现在光侧室就有三个,何况她只是一个身份比侧室还要低微的侍妾,听说太子已经有两年没有去过她的房里了。 否则,朱高煦也没有机会收买她身边的人帮自己送信了。 幸福?可能吗? 可是她根本没有给自己多说话的机会,没说几句就催促他离开,然后急匆匆地离去了。 现在想起来,她当时的感觉好像有些慌张,似乎在害怕什么。 如果当时能多说几句,多待一会儿,也许,发现那具尸体的可能就不是那个跟踪自己的叶枫,而是汉王朱高煦本人了 不会的,朱高煦摇摇头,制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她绝不会害自己的。 绝不会! 叶枫,他父亲叶知秋就是朝中有名的难搞的人,从不趋向任何势力,只对父皇一人忠心,简直就是父皇养的一条狗! 想不到,现在他儿子竟然比他还要难搞,能收集这么多的线索,而且还条条都指向了自己。 也许,这个叶枫根本就是太子一党的人,是不是干脆找人干掉他,一了百了? 朱高煦想起了禁足之前曾经收到消息,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也来到了京城。 大雷门一直是支持汉王的江湖势力,在之前就曾经暗中帮自己处理过好几个难搞的人。 但是这个叶枫现在可是奉旨查案,加上京城最近实在是多事之秋,前夜京郊一声巨响震动了全京城,听说是郊外一所房子半夜忽然爆炸,炸得就剩下地上一个大坑了,据说和民间私藏黑市火药有关。 在这样纷乱的局面下,朱高煦实在有些不愿再多生枝节。 他低头看着面前盛满酒的玉杯,沉吟着。 这时一个穿着内侍服饰的人,手里端着装着菜肴的托盘,低着头,慢慢向朱高煦坐的地方走过来。 快要走近的时候,一直沉吟着的朱高煦忽然喝了一声:“站住!” 来人停住脚步,低着头肃立在原地。 朱高煦有些狐疑地打量着这个人:“本王吩咐了所有人不得j ru花园,你不知道吗?” 来人低着头应道:“知道,可是现在有人求见王爷。” 朱高煦问道:“谁?” 来人一抬头,答道:“正是小人!” 朱高煦一惊,仔细看去,这个人面生得很,果然不是府中的人。 他沉声问道:“你既然能处心积虑来到这里,想必很有些本事。你是谁?” 来人放下了手中的托盘,朗声道:“我叫叶枫!” 朱高煦着实吃了一惊:“你就是叶枫?” 他实在没想到,刚才还在脑子里犹豫着要不要干掉的这个人,现在居然活生生地就站在自己面前了。而且,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子。 片刻,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想不到,你的胆子倒是蛮大的。” 叶枫眉毛一挑:“我需要怕什么?” 朱高煦道:“你为大理寺查出那么多线索,条条指认本王是幕后凶手,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他笑了笑:“何况,在本王府中杀掉一个流窜进来的逃犯,恐怕也是理直气壮的。” 叶枫也笑了笑:“这个是当然的,不过,我并不怕,因为我相信王爷。” 朱高煦一愣:“相信我什么?” 叶枫一字一顿地说道:“相信王爷您并不是那个幕后的真凶!” 朱高煦没有说话,他直盯着叶枫的双眼,好像想要从中看出叶枫说得是不是实话。 片刻,他笑了,那里面没有一丝慌乱,有的只是一种热情,一种真诚。 他从心里开始喜欢这个年轻人了,幸好刚才没决定干掉他,他禁不住这么想。 朱高煦指了指身前的一张椅子,说了声:“坐。” 叶枫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下来。 朱高煦心里又是一股喜爱,他性子直来直去,平时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千恩万谢的繁文缛节,这个年轻人是越来越对他的脾气了。 他尽量把声音放得柔和些:“你刚才说你相信本王不是真凶?” 叶枫点点头:“我相信王爷是被陷害的。” 朱高煦奇怪道:“为什么?” 叶枫说道:“因为我就是被陷害的。” 接着他把在灵谷寺中他如何发现尸体,如何被指为疑凶的细节向汉王讲述了一遍。 朱高煦对于这一节并不清楚,大理寺的奏本中没有提到这一段,这个案子又是掌握在太子麾下的京城巡防营手中的,他也不便打听。 所以当他听到杀死那个他的贴身内侍的凶器居然是那柄御赐的叫绯红的宝刀之时,他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叶枫为什么会相信他了。 “原来如此,”朱高煦一面思考一面喃喃自语,“看来这帮人真正想要陷害的人果然是本王。” 叶枫点头道:“不错,陷害王爷的人利用把王爷约到灵谷寺的机会,用您的短刀杀死了您身边的内侍,就是为了能现在抓个现行,从而把孙殿臣的案子死死地扣在王爷头上。” 朱高煦忽然目光一闪:“你来找本王,是想要知道什么?” 叶枫诚恳地说:“现在看来,当初约王爷去灵谷寺的人,就算不是陷害王爷的真凶,也必然与其有重大关联,所以乞请王爷能够讲出此人,那幕后的真凶必然呼之欲出。” 朱高煦脸色突然就变了,变得让叶枫都吓了一跳,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行!这个人我不能说!” 叶枫愣住了,问道:“为什么?” 朱高煦的态度很坚决:“这个人绝不会害我的!我也决不能对不起她!” 叶枫一时怔住了,心中大感意外。 通过和汉王的面对面,他发现眼前这个汉王绝不是传闻中那个粗鄙无礼、蛮横无脑的莽夫,所以他一定明白自己此刻已经遭人陷害,身处险境了。 原以为他一定会大大方方说出这个人,毕竟这个女人和陷害他的真凶之间一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看现在的情况,他不管自身处境多么危险也不肯说出来,是想要拼死也要保护这个女人了。 这个女人和汉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那么相信这个女人一定不会害他? 难道汉王也如同其他男人一样,会被一个女人轻易地蒙蔽心智? 他不相信。 可是汉王的神色非常的坚决,问是一定问不出来的。 想了想,叶枫忽然说道:“其实王爷不说这个女人的名字,在下也能猜得到。” 朱高煦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叶枫。 叶枫继续说道:“我之前想明白这个女人和陷害王爷的阴谋有关的时候,就请人去调查了那一天灵谷寺在那个时辰,都有些什么人去过。” 他抬头看着汉王的双眼:“那一天不是初一十五,所以去进香的人家并不多。在同样时辰去过灵谷寺的只有太子府的马车!” 他看到朱高煦的神色变了,变了有些慌乱,有些害怕,额头竟然沁出了冷汗。 于是他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汉王的神情彻底垮掉了,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椅子上,用一种又吃惊又无助的眼神看着叶枫。 叶枫知道,他不必再追问了。 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 第135章 京师疑云 失踪的杨文昌 叶枫走出汉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全都黑了。 虽然天刚黑不久,但是由于近来京城怪事频发,搞得人心惶惶的,尽管朝廷并未实行宵禁,可是天刚黑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一个穿着王府内侍服饰的人在行走,看上去确实显得很怪异。 可是叶枫这会儿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脑海里在回想着刚才离开前,汉王朱高煦告诫他的话:“如果你把我和她的事情泄露出去,我一定会杀了你,无论天涯海角。” 叶枫相信他的话,因为汉王说得非常认真。 这个她就是约汉王朱高煦去灵谷寺的女人,汉王告诉了叶枫一切,包括他和这个女人的过去,这让叶枫有些意外。 在见面之前,叶枫对汉王朱高煦的印象一直是传闻中行事莽撞、暴躁无脑的形象。 可是这次见面之后,虽然还谈不上了解,他发现真正的汉王绝对不是这样简单的人。 他对于自己突然的出现好像并不吃惊,甚至没有一点防备,与其说他是处变不惊,倒不如说他像是早就等着自己的来访。 从始至终,他都没问过一句叶枫究竟是怎样混入汉王府的,也许这一点他早就了然于胸了。 说起来,其实是唐大联系上了汉王府中的一个内侍,据说他家中曾经欠下了蜀中唐门的恩情,因此才冒死让叶枫换上内侍衣服,悄悄带他混进了汉王府。 可是刚才混进去的时候叶枫就一直觉得奇怪,这一路似乎也太顺利了。以此人一个小小的内侍身份,怎么会这么熟悉汉王府内外的布置,能够恰到好处地避开所有的守卫和巡逻卫士,把他引到后花园? 又会有这么巧,汉王朱高煦正好就一个人在花园喝闷酒? 现在想起来,这一切倒像是有意安排好了的,目的就是让他和汉王单独见面。而安排这一切的,无疑就是汉王朱高煦本人! 可是他为什么要煞费苦心地安排这一切? 其实也不难理解。 事到如今,叶枫查出的大部分线索,都已经指向了汉王,他的处境已经是非常危险了。就算现在皇上还没有相信汉王就是真正的元凶巨恶,至少也已经起了疑心了。 无论这个在幕后陷害汉王的人是谁,他距离成功都已经非常接近了。 而汉王现在却偏偏被禁足府中,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他现在最好的办法无疑就是让查出所有对他不利线索的叶枫,能够来证明他的清白。 没有比这个更有说服力的了。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会对叶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大大方方的讲出当年和那个女人之间的纠葛。因为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为了自保他必须要信任叶枫,信任他的能力! 不过汉王又是怎么知道叶枫会想方设法去见他的呢? 叶枫晃了晃脑袋,看来自从j ru京城就跟在在自己身后这些暗中窥视的眼睛里,必定有一双是汉王安排的。 不论如何,现在叶枫已经知道了关于汉王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他感觉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低头走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从他离开汉王府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这个人尽量隐藏着身形,远远地跟着他,道路两旁灯笼的微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就是大理寺少卿铁无情! 铁无情为什么会偷偷跟踪叶枫呢? 其实他本来并没有怀疑到叶枫身上的。 那一日他按照叶枫所说的具表上奏,可是皇上看了奏本之后,一连几日居然毫无动静,难道是奏本列出的线索中有什么疏漏? 铁无情想不明白,本来他是想要找叶枫商量一下的,恰巧就看见叶枫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于是就暗暗跟在后面。 他看见了叶枫在汉王府外换上了内侍的衣服,跟着一个内侍j ru了汉王府。一直到天黑,才看见他一个人从侧门溜出来。 铁无情心中满是狐疑,他偷偷混进汉王府去干什么? 难道,难道他是去见汉王朱高煦? 他和汉王究竟谈了些什么? 铁无情心里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也许这小子对自己没说实话。 或许,他已经摸着真相的脉搏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铁无情发现,这个小子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特质,他善于发现一些不起眼的蛛丝马迹,并且能把这些串连起来,发现隐藏在背后的东西。 虽然这些蛛丝马迹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当初他还怀疑过这些线索安排得太隐秘了,叶枫一个黄毛小子能不能发现? 现在看起来,他开始佩服那个设计这一切的人,只有如此隐秘的线索,才能显得更加真实,几乎连他都要相信这幕后的真凶就是汉王了。 可是皇上没相信,至少没完全相信。大理寺的奏本递上去这么些日子没动静,就是证明。 现在看来,连叶枫这小子也没有相信。否则他干嘛要偷偷去见汉王? 事到如今,如果还继续让他查下去,恐怕迟早真的会真相大白的。 铁无情的双拳忽然握紧了,眼睛里现出了一股杀气。这些日子他知道叶枫身中奇毒,虽然如今性命无虞,不过武功却是大打折扣,如果动手,自己有绝对的把握可以解决掉他。 现在就只有他一个人,看起来是动手的良机。 不过如果现在动手就算能除掉他,会不会节外生枝,反而引起皇上的怀疑呢? 铁无情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这不是原来计划好的,而且,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还是蛮喜欢这个小子的。 这个小子身上有一种热情,他年轻时也曾经有过,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这热情被慢慢磨掉了,曾经的理想也渐渐模糊了,剩下的只有当年铁面无私的名声和唯唯诺诺的苟且。 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所希望的,所以他才会毅然决然地抛掉这一切,加入了这个计划,他希望能在这垂暮之年找回当年的理想,为了这个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当然也包括亲手除掉眼前这个他颇为喜欢的小子。 无论如何,这个计划一定要成功,为了大明,为了天下,他决定要赌一把。 可是他刚往前踏了一步,忽然赶紧缩了回来,整个人往街边屋檐下的阴影中一躲。 因为他看见,在叶枫的身前,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影。 灯光下,这个人鹰钩鼻子,深深的眼窝,分明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出现的时机还这样的凑巧? 铁无情心里嘀咕着,隐身在阴影之中。 叶枫心里也犯着嘀咕,迎面向常无义走了过去。 自己这次去见汉王,原本是非常隐秘的事,除了唐大之外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两位义兄也不知道,常无义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总不会真的有这么凑巧吧? 他心里虽然嘀咕着,脸上还是带着笑,对常无义一拱手:“总捕头这么晚了怎么会在这里?还真是巧啊?” 常无义没说话,一双眼睛在叶枫身上穿的内侍衣服上扫视了一下,叶枫尴尬地笑了笑,却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可是常无义并没有问他这身衣服的事,只是淡淡地说道:“我是特意来找你通报一件事的。” 叶枫眉头一挑,他感觉到这一定是非常重要的事:“发生什么事了?” 常无义还是面无表情,眼光却有意无意地瞟向叶枫身后的长街,一面说道:“根据我们的验尸,那天在杨文昌大人府中发现的尸体并不是他本人。” 叶枫一愣:“什么?” 常无义有些无奈地解释道:“那天你们走后,杨府就有人报案,发现了杨大人的尸体,不过面目已经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了。根据他穿的衣服和身材,我们勉强判断是杨文昌大人。” 叶枫一面聚精会神地听着,一面点点头。 常无义接着说道:“可是近日经过仵作验尸发现,这具尸体皮肤黝黑,双手布满老茧,是长期做农活所致,所以这个死者一定不是杨文昌本人。” 这么说杨文昌没有死,只是失踪了? 听到对那具尸体的描述,叶枫马上联想起了那一日他们走出杨府初遇雷胜时的情景。 当时,雷胜正在杨府角门指挥几个农夫模样的人往杨府中搬运蔬果。 农夫?莫非这件事果真和雷胜有关? 可是如今雷破天已死,大雷门已经覆灭,要到何处去找这个雷胜呢? 叶枫搔了搔头,感觉到有些伤脑筋。 常无义看他在沉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低声说道:“你如今的身份,不便在此多留,赶快走吧。我们已经在搜寻杨大人的下落了,有什么发现,我会设法通知你的。” 叶枫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仍然是一名在逃的通缉犯。 按理,身为刑部总捕头的常无义应该要捉拿他才对啊,怎么还会提醒他赶紧逃走? 而且,从常无义刚才的话里,好像对他如今的藏身之处一清二楚,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叶枫禁不住满腹狐疑地打量着常无义。 常无义知道他在疑惑什么,低声说道:“不必多想,以后你自会明白。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说着话,他的双眼一直盯着长街的阴影处,正是刚才铁无情藏身的地方。 叶枫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用感激的目光看了常无义一眼,再不多话,赶紧迈步离开这里。 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常无义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双眼还是牢牢盯着阴影之中。 他的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刚才铁无情躲藏的地方,那里现在早已是什么也没有,空空如也。 常无义看着漆黑的阴影中,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在想着什么。 久久没有动弹。 第136章 京师疑云 杀机四伏 叶枫低着头一路走一路在回想着刚才常无义的话。 他完全不知道就在刚才其实常无义已经把他在危险之中救了回来。 他当然也没有发觉,在他身后的屋顶之上,有一个黑影一直在紧紧的跟着他。 这个黑影全身穿着黑色的夜行衣,脸上覆盖着黑巾,只露出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是就从这双眼睛和她曼妙的身材可以看出,她是个女人。 她应该就是曾经两次出手,想要偷袭杀掉叶枫的那个黑衣人,就是那个一直被叶枫以为是唐柔的黑衣女人。 现在,她好像准备再次出手了。 此刻叶枫一个人在这空无一人的长街上行走,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可是她的眼光闪动着,分明有一些犹豫。她在犹豫什么呢? 终于,她似乎下定了决心,准备要动手了。 她伏低了身子,正准备出手,全身却忽然僵住了。她一动也不动地伏在那里,眼睁睁看着叶枫慢慢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却没有出手。 因为她感觉到了在她的背后有一个人,一个高手,她能感觉到来自于这个人身上的杀气,如果她稍有异动,这个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一直到叶枫消失了,她才敢用极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回过头,就在她看见这个人的时候,她的全身不禁一震,站在她背后的人,三绺长须,文士打扮,正是蜀中唐门的唐大! 唐大没有动手,也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有些惊疑的眼光看着她。 好半晌,唐大才对她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好久不见!” 她默默低下头,伸手摘下了面上覆盖着的黑巾,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了,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月光罩在她秀丽的五官上,原来真的如同叶枫猜测的一样,她真的是唐柔! 可是唐柔现在不是应该在唐家堡唐老太太身边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京城,还想要暗中杀掉叶枫呢? 唐大看着她摇了摇头,叹息道:“果然是你!” 唐柔的双眼有些惭愧地躲开了唐大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地说道:“我,我只是” 唐大伸手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一定是老太太吩咐你这么做的。” 唐柔一惊,抬起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唐大苦笑了一下:“除了老太太,还有谁能使唤得动我们的大小姐?” 唐柔撒娇地哼了一声,低下头去,心说,你又没试过,怎知你使唤不动我? 唐大当然不知道她心里的话,皱着眉头:“不过我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想要叶枫的命呢?之前让我协助叶枫不也是她老人家的命令吗?” 唐柔摇摇头,看上去她也是大惑不解:“我也不明白。我只不过把在华山和嵩山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奶奶,她原本还蛮有兴趣的。可是当她听说这个叶枫背上曾经出现过一条龙形的图案的时候,忽然变得很紧张,反复追问了几次,好像这个非常重要。” 唐大心中一震,龙形图案! 这个在叶枫背上忽然出现,后来又莫名消失了的如同纹身一般的龙形印记,一直是唐大心中解不开的疑团。 现在看来,唐老太太一定知道这个谜底! 唐大问道:“老太太听说了这个图案,接着就让你来找机会暗中解决掉叶枫?” 唐柔点头道:“是的,奶奶什么理由也没说,还不许我多问,就给我下了这死命令,杀不了叶枫,我就不必再回唐家堡了。” 唐大眨巴了几下眼,看来这个图案背后隐藏的东西一定很重要,否则老太太不可能会下达死命令的。 可是这个龙形图案背后到底藏着一个什么秘密呢?他想不透。 于是他对唐柔说:“现在我们刚刚除掉雷破天,解决了大雷门的事情,这个叶枫对我们唐门今后还很有用。这样,你先不要动手,老太太那边我自己去向她解释。” 唐柔忙不迭地点头,她心里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本来要不是老太太的命令,她才不想对叶枫动手呢。虽然和这个人并不熟悉,但是在嵩山也算一起经历过一些事,他并不是个讨厌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唐大的朋友,要瞒着唐大暗中杀他,让唐柔心里总有一种背叛唐大的感觉,很不好受。 在蜀中唐门里,没有人胆敢违逆老太太的话,她的话就是命令,不容置疑。如果非要说有谁可能劝得动她的话,也许只有她从小一手抚养长大的唐大了。 唐大一定可以劝动老太太收回成命的,毕竟,他也是为了蜀中唐门的利益啊,唐柔这样想。 唐大的心里却没有她这么乐观,老太太的命令从来不会更改,哪怕是真的错了。 知错改错但是从来不会认错,这是老太太一贯的风格。 何况,他还并不知道叶枫身上那神秘的龙纹图案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 但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保住叶枫,就像在这之前他所做的一样,哪怕会让他也身陷危险之中。 因为这不光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蜀中唐门的将来。 他看着月朗星稀的夜空,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叶枫当然不会知道他刚刚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回来了,自然也不会知道一直想要自己命的真的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唐柔。 他只是急冲冲地赶回了藏身的小院,可是一进院子,他就愣住了。 小院里除了苦着一张脸的黑鬼赫连铁外,还多了两个人。 两个陌生人! 这两个人是一僧一俗两个老头,就面对面坐在院子里,也不说话,就这么相互对视着。 要说陌生,其实也不对,至少这个干干瘦瘦的老和尚叶枫曾经见过,他就是在灵谷寺中替叶枫挡住了慕容皓华的那个老僧。 此刻他依旧穿着那一身邋里邋遢的旧僧袍,手持着那根木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而另一个穿着朴素布衣的老者叶枫并没有见过,不过在他眉眼之中,叶枫隐约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时一旁的黑鬼凑上来唤道:“主人您回来了。” 叶枫眉头一皱说道:“不是跟你讲了不要再称呼我主人吗?我救你可不是为了图你的报答。” 黑鬼垂首道:“是的,主人。” 叶枫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黑鬼低声说道:“这两个老头天没黑就来了,指名道姓要找主人您,又不肯说明身份,知道主人不在家中,就在这院子里坐到现在。他们武功实在高强,小人也是无可奈何。” 说完,他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叶枫看了一眼黑鬼散乱的衣服,想来必是在这一僧一俗手下吃了大亏。 当下上前一步,先对那老僧施了一礼道:“大师别来无恙?上次承蒙大师出手相助,还未言谢,请教大师法号。” 老和尚微微一笑,双眼之中精光闪动,说道:“举手之劳,何足言谢。老衲不过一个云游老僧而已,法号了凡。” 这一句话连对面那布衣老者也脸色一变,问道:“大师与少林凝然了改大师如何称呼?” 老僧宣了声佛号道:“正是老衲师兄。” 院中人俱都是脸色一整,想不到眼前这位穿着邋遢的老僧竟然是少林寺了字辈的高僧。 叶枫心中却想起了远在少林的凝然了改大师,这了凡大师既然是他的师弟,想必在灵谷寺中就不是偶然遇见了,或者这位大师原本就一直暗中在保护自己。 那布衣老者也不由得态度恭敬了几分,说道:“原来是少林寺的高僧。” 了凡大师叹息了一声:“老衲多年前触犯寺规,离开了少林,十余年来一直云游四方,早算不得少林寺中人了。” 他抬起头注目眼前的布衣老者说道:“如果老衲没有看错,这位老先生才是老衲毕生难得一见的真正高手,不知可否告知高姓大名?” 那布衣老者哈哈大笑道:“老夫垂垂老矣,岂敢当得起这高手二字,老夫姓常,贱名漫天。” 常漫天? 叶枫大吃了一惊,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布衣老者竟然就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的父亲,早已告老还乡的前任刑部总捕头常漫天! 怪不得刚才会感觉有些眼熟呢,现在看来,他和常无义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相似。 连了凡大师也面露惊容:“原来你就是一剑破七星的常漫天?” 当年常漫天是天下唯一一个能一剑破去蜀中唐门暗器“天芒七星”的高手,一把快剑威震江湖。 叶枫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嵩山听涛山庄,泰山姜慕白虽然言语之间对常无义的武功很是不屑,可是对他父亲常漫天的快剑还是颇为推崇的。 能得到姜慕白这样的绝世剑客的尊敬,想来眼前这个常漫天果真如了凡大师所言,必定是个真正的高手。 常漫天长叹了一声:“什么一剑破七星,如今老朽不过是个行将就木的糟老头子罢了。” 说完他抬起头来,含笑看着叶枫。 第137章 京师疑云 鬼首铜箫 叶枫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常前辈。” 常漫天摆了摆手,说道:“老夫同你的父亲早年相交甚厚,你可以称呼我一声伯父。” 叶枫又施了一礼:“常伯父。” 常漫天点了点头,他看了看叶枫身上的王府内侍的衣服,问道:“看来你已经去过汉王府了,你刚才见到我那孩儿没有?” 叶枫点点头道:“回来的路上已经见过常总捕头了。” 一转念,他忽然反问道:“难道是常伯父让他来的?” 常漫天瞥了叶枫一眼:“当然是老夫让他来的,你可知道你如今在这个案子上陷得太深,想要你命的人可不在少数啊。” 叶枫一怔,他确实没有感觉到。看来刚才常无义的现身绝非偶然,可能为自己消除了一场危险。 可是,是谁想要杀他呢? 一时也想不明白,叶枫晃了晃头,问道:“早就听说常伯父已经告老还乡,云游天下去了,不知为了什么忽然回到京城?” 常漫天哼了一声:“还不是你那好父亲,身在牢里还派人送信给我,请我务必要保护你的安全。” 他叹息了一声:“只怪当年我曾经欠你父亲一个人情,所以不得不拖着这副老骨头来再卖上一回命。” 说完,他眉头一皱又问道:“只是让老夫觉得奇怪的是你父亲为什么要找我?你师父武功远在老夫之上,为什么不找他来保护你?” 叶枫听了心中一震,他的师父是魔刀魔五楼,本来是极隐秘的事,连在他的三位义兄面前也从未提起过师父是谁,可是现在常漫天却明显知道得一清二楚,足可见他和父亲之间确实交情绝非一般。 当下恭恭敬敬地答道:“我也很久没有见过家师了,也没有他的消息。” 常漫天点点头道:“你这个师父确实是个神出鬼没的主,寻常是找不到他的。” 两人正在寒暄,忽然门口传来急促的拍门声,黑鬼转身去开门,不一会只见义兄张痴火急火燎地跑进了院子。 似乎没料到叶枫这里这么晚还有客人,张胖子看着院子里坐着的一僧一俗两个老头有些发愣。 叶枫为他引见了两人,张胖子得知一个是少林了凡大师,另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常漫天,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 叶枫看着张胖子惊讶的表情,打趣道:“怎么,今晚不用陪蝶舞姑娘秉烛夜谈,跑到这里来有什么事?” 他早就听说张胖子自从那晚在沐公爷宴会上听了蝶舞姑娘的演奏之后,就如痴如醉,常常一有空就跑去找蝶舞姑娘,甚至有时候还会秉烛夜谈,谈天说地,音律诗词,无话不说。 认识这么多年,叶枫还是第一次见到张胖子对一个女人如此感兴趣。 也许,他这次是动了真心的了。 可是张胖子却丝毫没有在意他的玩笑,有些急迫地问道:“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想不通为什么在几宗命案的现场都会有那么多人同时看到厉鬼杀人的情形吗?” 叶枫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有些愣神:“没错,这确实讲不通,就算是服下迷药也不可能这么多人同时出现一模一样的幻觉。” 张胖子眨了眨眼:“其实,有可能。” 叶枫没明白:“什么意思?” 张胖子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兴奋,查案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他有了别人不知道的重要发现:“我查阅了很多旧书,发现在百年前,江湖上曾经有人这么做过,和这些案子的情形极为相似,只是没有用迷药。” 叶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旁的常漫天忽然开口问道:“你说的是鬼首铜箫?” 张胖子吃了一惊,扭头直盯着常漫天,看他的神情,叶枫就知道被常漫天说中了,于是问道:“鬼首铜箫是什么?” 常漫天幽幽地说道:“据说百余年前,江湖上有个神秘的门派,名叫妙音门。门中弟子世代都是色艺俱佳,精通音律的妙龄女子,传说她们的掌门信物,就是鬼首铜箫。” 叶枫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常漫天讲下去:“这个门派很奇怪,据说已经存在很多代了,她们信奉大音若希,每一代都只收五个弟子,分别以宫商角徵羽为名,除了音律,更是个个都是武功高手。” “而她们的掌门信物鬼首铜箫,传说吹奏之时无声无息,却能够引人出现幻觉,功力高深的更可借此控制他人,杀人于无形。” 叶枫听得入神,追问道:“后来呢?” 常漫天笑了笑:“大约百年前她们屡屡以此作案,残杀武林同道,最后终于犯了众怒,当时几大门派联合起来,共同剿灭了妙音门。” 他叹了口气:“从此江湖上就再无妙音门的消息了,而鬼首铜箫也从此消失,再无音讯。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今天又会重现在这里。” 这时了凡大师也点点头:“不错,当年剿灭妙音门一战,少林寺也曾经出手,老衲记得在少林典籍之中曾经看见过相关记载。” 叶枫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百年前就被灭掉的神秘门派,一根传说中没有声音却能致人幻觉的鬼首铜箫,难道这些真的跟眼前的案子有关系? 传说中妙音门都是精通音律的妙龄女子? 叶枫忽然脑子里一激灵,想到了什么,他转头问张胖子:“你是怎么想到要去查这个线索的?” 张胖子看着叶枫,似乎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眼光里流露着坚定:“不可能,是蝶舞姑娘在谈话的时候提到了这个传说,所以我才去查书的。” 他的态度很坚决,凶手一定不是蝶舞姑娘,哪里有真凶主动把线索透露给查案人的? 叶枫想想也是,晃了晃脑袋,大约是自己太敏感了。 常漫天对张胖子说道:“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你还是赶快回去吧。” 张胖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他冷哼了一声:“叶公子现在毕竟还是通缉犯,你一天三趟地往这里跑,是个人都知道他躲在这里啦。要不,你以为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张胖子这才明白自己早就暴露了义弟藏身的地方,呐呐着不知说什么好。 常漫天抬头问叶枫:“说到通缉犯,你明明知道有人想要陷害汉王,那把刀就是铁证,你根本不必逃跑就可以洗清自己,为什么还要故意把自己搞成通缉犯?” 叶枫笑了笑:“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从回到京城之后,好像一切都已经被人安排好了似的,我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不过只是想要做一点出乎意料的事情,希望能打乱对方的节奏,这样我查明真相的机会就越大。” 常漫天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看着叶枫的眼神却有些变了。 眼前这个孩子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常漫天曾经身为刑部总捕头,一生办过的案件无数,见过无数大奸大恶之徒。可是眼前这个孩子,他却有些看不透。 这个孩子查案的手段和缜密的思维也许是他父亲叶知秋长期教导的,但是他身上有一种灵光一闪般的直觉,却不是任何人所能传授的。 正是这种直觉,能够让他在最关键的时候,做出最正确的判断,能破解最严密的案件背后的真相。 常漫天明白,这就是天赋。 对于叶枫,常漫天知道的远远比叶枫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当初如何选定了叶枫作为皇上宏大计划中最关键的那个人,一切都是他和叶知秋一同执行的。 虽然他们对于皇上的计划也都只是管中窥豹,略知一二而已,并不知道全貌,可是已经足够让他感觉到惕然心惊了。 为了自保,他才会主动告老还乡,要云游天下,希望能远离这里的是非。想不到皇上居然直接让他的儿子继续担任刑部总捕头,有他的儿子在朝中,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这摊浑水的了。 可是这个孩子真的选对了吗?他如此聪明,又有这样出众的天赋,他真的会这样一直任由你们摆布下去?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知道整件事情的真相,那时候,他会怎么选择呢? 恐怕到了那个时候,对于叶知秋,对于他常漫天,对于和他们一样在皇上棋盘上微不足道的棋子而言,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和那个可怕的真相想比,眼前这个太子和汉王互相争斗的局,又算的了什么? 常漫天长长的叹了口气,这孩子,如果不是命中注定了他多舛的命运,如果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话,凭着他的天赋和能力,一定能有一番大作为的。 一定。 第138章 京师疑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州,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铁无情静静地站在京城城楼,远眺着满目河光山色,繁华京师的如织人流,他在心中默默地念起了这首唐人的诗句。 天空,乌云密布,眼见就要有一场大雨。 这首诗是描写诗人登高远眺,面对即将来临的大雨满怀的思乡愁绪。 此刻铁无情也在怀念着自己的家乡,很多年没有回去过了,不知道家乡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自己离开家乡,入朝仕官以来,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连父亲母亲辞世,由于公务繁忙忙于查案,都是由妻子代其回乡操办的后事。 后来妻子也早早病逝了,于是自己从此再没考虑过个人的事情,一心扑在工作上,查案缉凶,维护法纪,想要还天下一个清平世界。 自己先后经历了洪武、建文以及现在的永乐三朝皇帝,始终兢兢业业,尽职尽责,满朝上下都知道他铁面无私的名声。可是十几年过去了还只是一个大理寺少卿,上司换了好几任,可是自己的屁股如同被钉在了这个位置上,一动也没有动过。 其实对于他而言,在什么位置无所谓,只要能踏踏实实的做一些实事。 可是他不能接受临老了,还和一个晚生后辈齐名,合称作什么“天下双捕”。这无疑等于是对他几十年努力的一种侮辱。 而且这天下也并没有按照他的理想,因为他的努力而变得更加清平安宁,反而更加混乱,甚至兵祸不断,民不聊生。 所以他才会决定加入这个计划,如果他们能成功,也许以后的几十年,天下才能得到真正的太平。 而且,现在离成功已经很近了。 也许,到了那时自己就能轻松的卸下官职,回到家乡,去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乐享晚年。 他不禁开始幻想起那几间茅屋,几分薄田的清平生活,也许到了那时,就再也不用面对这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再也不用看到那么多的罪恶。 可是现在还不行,铁无情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忽然,他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铁大人在这里独自发什么愁呢?” 一个全身罩在黑色宽大长袍中的人出现在铁无情身后,他的脸孔藏在阴影中,看不到他是谁。 不过,铁无情显然时知道他的身份的,他来到这里本来也是为了等候这个人的出现。 他微微笑了笑说道:“你来晚了。” 黑袍人点了点头:“非常时期,小心起见在附近多绕了两圈才来见你。” 接着他有些紧张地反问道:“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铁无情答道:“很顺利,皇上看了奏本虽然没有立即处置汉王,可是已经起了疑心了。” 黑袍人的语气里明显轻松了不少:“那就好,只要起了疑心,以皇上多疑的性格,我们再加上最后这一把火,大事可成。” 铁无情犹豫了一下,说道:“可是,叶枫好像已经对我起疑了,昨天晚上我无意中看见他偷偷去了汉王府。” “汉王府?是去见汉王了吧?”黑袍人沉默了片刻,“不打紧,反正原来的计划就要除掉他的。你只管按计划去把他约出来,其他的一切你师弟这边会搞定的。” 铁无情迟疑了一下:“真的要除掉他吗?我感觉这个小子不简单,他背后好像还藏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 黑袍人斩钉截铁的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们的计划就差这最后一步了,你要记住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朝廷稳定,为了天下苍生,不要让这之前的所有牺牲都没有意义。” 铁无情低下了头,不错,他们是为了朝廷,为了天下,他们可以牺牲一切,名誉、良知,包括他们的生命。 可是再冠冕堂皇的理由,能够减轻他们所犯下的罪孽吗?铁无情心中的阴影越来越大了。 但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事已至此,除了继续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两人接着低声交谈了几句之后,铁无情转身离开了。 他走得很慢,一副疑虑重重的样子。 黑袍人却没有动,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眼光里透出了深深的忧虑。 过了好一会儿,黑袍人才转身离开了城楼。 他走得很小心,顺着城墙根沿着人迹稀少的地方走过,慢慢地走出了城门。 在城门外有一辆不起眼的乌蓬马车等在这里,黑袍人低着头,快速地钻上了马车,马车立刻启动,向着京郊飞驰而去。 没多久,马车来到了一处小山坡下面,黑袍人从车篷中探出头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后面的情况,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马车径直一路尘烟直接往山上驶去。 一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从马车的来路上,疾驰来了两匹骏马,马上两个人一身布衣,头戴竹笠,看不清面目。 来到山坡前,两人勒住马匹,其中一人翻身下马,他摘下了竹笠,深深的眼窝,鹰钩鼻,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常无义走上前去蹲在地上,仔细地查看了地上的印迹后,站起身来对另一个马上的人说道:“没错,他的马车没有停过,一直上山去了,父亲。” 原来这另一个人竟然是他的父亲,常漫天! 常漫天抬头看看了眼前的小山,山上树木葱葱郁郁,树木掩映之间看得见山上的座座军营帐篷。 常漫天问道:“山上是什么地方?” 常无义答道:“山上是京营的一处驻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去处了。” 常漫天皱起了眉头:“京营?” 早在大明建立之初,太祖朱元璋就定下规矩,设立亲军十二卫,作为皇城禁军,侍卫皇帝左右,由皇帝直辖,不服五军都督府和兵部管辖。 除此之外,又从全国各军中抽调精锐宿卫京城附近,平时拱卫京师,战时则是出征的主力,称为“京营”。 京营军队多达数十卫,除了保卫京师以外,还会轮换戍边,他们装备精锐,经验丰富,战斗力极强。之前由内监马靖带领前往甘肃一带戍边的黑甲卫就是其中之一。 现在看来,在这座小山之上就驻扎着京营军队其中的一部分。 可是这个黑袍人去军营做什么?难道他竟然会是京营里的人? 常漫天皱着眉头低头沉思着,一旁的常无义问道:“父亲,我们要跟上去看看吗?” 常漫天冷冷地哼了一声:“上去?你以为擅闯军营是什么小罪过吗?” 常无义张口结舌,一时无言以对,片刻之后又不甘心的问道:“那怎么办?这个黑袍人如此狡猾,好不容易才跟到了这里,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常漫天叹了口气,这个黑袍人确实很狡猾,如果不是跟踪铁无情的话,根本发现不了他。 而且这一路上他的马车快快慢慢,走走停停,就是为了确定没有人跟踪。如果不是常漫天经验丰富,一直和马车保持着很远的距离,恐怕早就被发现了。 可是现在这事情既然已经涉及到了京营,牵扯到了军队,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常漫天不敢擅自做主,他必须回去找人商量,必须去报告这个最新的发现。 因为常漫天知道,真正请他来帮忙的绝不会只是那个被关在诏狱之中的叶老头,如果没有他背后那个人的允许,常漫天绝对不敢擅自插手京营的事,没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于是他转头对常无义说道:“你在这里先藏起来,看看那个黑袍人会不会出来,可别跟丢了。” 常无义点点头:“那么父亲您去哪儿?” 常漫天神秘的一笑:“你别问了,为父自有办法去搞到进军营的许可,到时候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地进去了。” 常无义有些迟疑地说道:“这个案子真的会和京营有关吗?” 常漫天看了一眼儿子,他的忧虑可以理解,军队一直是历来皇帝的最大禁忌,无论什么样的案子一旦牵涉到了军队,就会被冠以谋反的罪名。 于是,无数的人头落地,无数的生命凋零,天下大乱,风云卷动。 常漫天抬头看了眼阴云密布的天空,长长的叹息道:“小心,只怕这风雨就快要来了。” 第139章 京师疑云 雷胜之约 直到入夜,天空都还是阴云密布,这场暴雨还是没有下下来。 京郊一处荒僻的院子,叶枫来到了门口。 他是偷偷溜出来的。 因为有了凡大师在身边保护,所以常漫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按照他们昨夜商量的结果,铁无情一定与陷害汉王有关,所以跟踪他说不定能有所突破。 何况,像铁无情这样的老狐狸,若不是常漫天这样经验丰富的老猎手,恐怕也很难盯得住他。 这样,留下来保护叶枫的就剩下了了凡大师。以了凡大师的武功,常漫天本来是很放心的。 可是,他不知道,这个了凡大师却对叶枫身边的黑鬼赫连铁很感兴趣。 黑鬼赫连铁虽然人有些笨拙,并不机灵,可是性格极为耿直,很讲义气,知恩必报。 了凡大师听说了他的过往之后,很喜欢他的性子,而且黑鬼天赋异禀,从小就天生神力,正是练习至刚至猛的金刚伏魔杖法的最佳人选。 所以了凡大师就成天价的在院子里,缠着黑鬼要收他为徒。 要知道金刚伏魔杖法乃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能有机缘学习是多少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奇遇。 可是偏偏黑鬼不同意。 他是直性子,现在满心思都是如何报答叶枫的恩情,对于什么杖法,什么绝技一点也不感兴趣。 这让了凡老和尚很是尴尬,他游历江湖多年,这还是头一次起了收徒的念头,可是对方居然不领情。 所以他就一直在院子里抓着黑鬼,软磨硬泡地非要说服他不可。 就在他们俩在院子里折腾的时候,叶枫却在房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字条上的大意是约他天黑后单独去郊外的一座废宅子见面,说是有要事相告。 而字条的落款竟然是雷胜! 叶枫心中不由得一紧,自己正想要找他呢,想不到他倒主动上门了。 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雷胜,关于杨文昌的失踪,关于赵四那两个小妾的下落,关于上次提到的雷胜手中掌握的重大发现。 看起来,雷胜是为了完成上次他提出的所谓交易而来的。 也许,这次见面就能够得到叶枫那几处始终想不明白的答案,能够找到心中缺失的那几块拼图,从而拼出整个案件的真容。 因此,他一定要去。 可是字条上指明了要他单独前往。 这倒并不是什么难事,了凡大师和黑鬼还在院子里纠缠着呢,叶枫没费什么劲,就偷偷从后墙翻了出去,独自一人去赴约。 对于雷胜,他还是很放心的,毕竟现在连雷破天都已经死了,大雷门也不复存在,雷胜没有理由害他。 天色刚黑,他就已经站在了约好的废宅的门前。 推开门,这时一处已经荒废多时的宅子,院子里杂草丛生,脏乱不堪。 穿过这不大的荒凉小院,叶枫不由眼前一亮,在正对着的厅堂之上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这厅堂明显是有人收拾过了,虽然家具不多,却整齐干净,四周的烛火都点亮了,把整个厅堂照得透亮,明晃晃的照着在厅堂中央的一张八仙桌上摆着的一桌丰盛的酒菜。 这桌酒菜颇为丰富,看起来准备这酒菜的人是颇花了一番心思的。 难道这是雷胜准备下的? 叶枫刚刚在桌前坐下,就看见一个灰布衣裤的老头背着手笑吟吟地走进来,正是雷胜。 雷胜一脸轻松地走上前来,在叶枫身旁坐下,先看了看桌上的酒菜,嘿嘿一笑,端起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一杯,一饮而尽。 这才一面给叶枫斟满一杯酒,一面笑道:“老夫特意提前前来赴约,想不到叶公子还先到了。” 叶枫端起酒杯和雷胜碰了一下,浅浅酌了一口,而雷胜又是一仰头干了一杯,笑道:“上次见面之后,实在是没想到我们还能有机会坐在一起喝酒。” 叶枫想起了那一夜发生在唐大和雷破天之间惊心动魄的那一幕,也感觉心有余悸,叹道:“我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胜伯您啊。” 他抬头看着雷胜问道:“我猜,上次您来找我提出所谓的交易,其实是雷总堂主计划的一部分吧?” 雷胜听了,他的脸上险路出一种神秘的笑容,又喝了一杯酒,才说道:“不错,那正是雷破天定下的计策,目的不过是希望通过你向唐大证实雷破天确实已经死了,从而消除他的疑心,从而能够在他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能够出奇制胜。” 他接着叹了一口气:“只是想不到唐大远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难对付,居然早就看破了一切,还将计就计,结果一败涂地的竟然会是雷破天,最后连性命也丢了。堂堂大雷门,居然就这么完了。” 叶枫微微一笑道:“虽然大雷门完了,可是雷家上下却保存了下来,今后再也不用和唐门杀来杀去,提心吊胆地过日子,这样难道不好吗?” 雷胜一仰头又干了一杯酒,没有说话。他心中不得不承认,叶枫所说的确实是实情。 叶枫也叹息了一声:“既然当初你提出的交易是假的,那么你说的所谓关于赵四那两个小妾的下落,还有你的重要发现也自然是假的啰?” 雷胜看着叶枫,脸上浮现出一种有些狡猾的笑容:“这个却是真的。” 叶枫一愣,随即精神为之一振,问道:“你说什么?” 雷胜吃吃地笑道:“赵四那两个小妾真的是我派去监视他的,现在也的确在我手里。而且,我真的发现了重要的线索!” 叶枫急切地追问道:“什么线索?” 雷胜吃了一口菜,抹了抹嘴说道:“其实我一直在奇怪,赵四虽然为我们大雷门办事,但是他并不是大雷门中的弟子,身份低微,怎么会有人如此大费周章故布疑阵来杀掉他?” 叶枫点点头,他一直也觉得很奇怪:“赵四的死法和钱甲以及孙殿臣如出一辙,所以他应该和孙殿臣的案子有关。” 雷胜也点头道:“可是孙殿臣的案子和我们大雷门并没有关系,因此这个赵四一定还在为别人办事,所以才会被人灭口。” 叶枫表示同意,可是是什么人呢? 雷胜一面大口吃着菜,一面说道:“本来我也一直没想通,可是后来我从他那两个小妾那里得到了一样东西,我就全都明白了。” 叶枫焦急地追问道:“什么东西?” 雷胜有些得意的一笑:“是一封没有署名的密信。” “密信?”叶枫有些出乎意料。 雷胜接着说道:“这是赵四死的那晚,那两个小妾在他身上发现的,料想必然与他的死有关,就偷偷藏了起来。后来经不住我的拷问就交了出来,我敢说也许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它的存在。” 叶枫的好奇心大起,问道:“是谁写给他的信?” 雷胜有些神秘地低声说道:“奇怪就奇怪在这封信并不是写给赵四的。” 叶枫有些糊涂了。 雷胜解释道:“你想想赵四是干什么营生的?他终日出入京中各大高官府邸,如果这些高官们彼此之间想要暗中书信来往又不想被人发现,这个送信的有谁会比他更加合适?” 叶枫忽然明白了。 孙殿臣案无论是谁想要陷害汉王,都绝不可能是一两个人能成功的。这个案子设计巧妙,过程繁复,每一步都算得无比精密,势必需要很多人互相配合,所以他们之间必然会时常沟通。 当今皇上疑心甚重,朝中大臣之间来往过密本就是大忌,随时会被指为结党营私。而锦衣卫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暗中监督这些高官的书信和言论,随时向皇上密报。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常常用书信互通消息,又不被他人怀疑,这个送信的确实没有人比每日运送蔬果的赵四更方便的了。 这么看来,赵四就是因为替孙殿臣案的幕后人物之间传递书信,所以才被人在计划开始之前杀死灭口,这完全讲得通! 叶枫心中隐约一喜,追问道:“那封密信现在在哪里?” 雷胜嘿嘿一笑,干了一杯酒,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塞给了叶枫:“放心,我老头子说话算话,当初既然答应了给你,就一定会给你的。” 忽而他脸色一整道:“你先收好了,回去再慢慢看。我相信有了它,你一定可以顺利破案的。” 叶枫依言把书信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双手竟然有些莫名的,他预感到这封信揭示的,将会是这个案子的真相! 一转念,他又问道:“还有一件事,不知胜伯能否如实相告?” 雷胜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开口道:“你是想问杨文昌的事情吧?” 叶枫心里对雷胜有些佩服了,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老人其实心思细密,于是也就点了点头。 雷胜轻笑了一声:“其实这事说起来也简单,不过是这位杨大人害怕自己知道得太多,终会引来杀身之祸,所以花了些钱,请我帮他制造了一场假死的骗局,其实偷偷把他送出了京城。这会儿,指不定我们的杨大人正躲在哪里瑟瑟发抖呢。” 叶枫一怔:“就这么简单?” 雷胜的表情显出他并未隐瞒:“我不过是收钱办事,就是这样简单。” 叶枫有些难以相信,既然杨文昌想要借假死脱身,为什么要等到把所有的疑点都告诉叶枫之后才实施呢? 他大可一早就跑掉的,当他把所有疑点都告诉了叶枫,他也就没有了价值,那么他还在怕什么? 叶枫有些想不通。 雷胜看着沉思的叶枫,笑了笑:“别老愁眉苦脸的了,这一桌的酒菜可别浪费了。话又说回来,这些菜应该是京城老字号沁香居的手艺,你是怎么知道老夫最喜欢吃他家的菜?” 叶枫听了这话,脸色忽然间变了,变得非常的难看。 半晌,他才问道:“这桌酒菜不是您事先预备下的吗?” 第140章 京师疑云 恶鬼杀人 雷胜听了他的话愣住了,摇了摇头:“明明是你派人送信约我在这里见面,我见信立即就过来了,当然不可能是我准备的。” 他的脸色这时也变得很难看,看来他也感觉出了这是一个圈套:“我进来时看你已经在了,桌上还备下了酒菜,还以为是你准备好的。” 叶枫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明明自己是接到了署名雷胜的字条才来这里的,怎么会是自己约雷胜见面的?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就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酒是好酒,陈年的酒香,可是隐约在这酒气中似乎还藏着一种异香。 这股异香很熟悉,他立即想起了当初验看孙殿臣案证物之时的那个黄金汤盆,当时也有着同样的异香。 莺粟草?! 当时程念真就判断这异香是来自莺粟草制成的迷药。 看来他们中计了,有人冒用了他们彼此的名义把他们俩约到了这里,并且备好了一桌下了药的酒菜,必然有重大的图谋。 叶枫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他霍然起身,环顾了一圈,仔细地打量起这个厅堂来。 厅堂并不大,里面除了中间的桌椅,四周的家具很少,而且蒙着厚厚的灰尘,还挂有蛛网,明显很久没有人动过了。 除了屋子四边点燃的烛台,就只有在屋角的地方放着一个屏风,挡住了屋子一角。 叶枫快步上前,一把拨开屏风,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在屏风后面的一张椅子上,仰着脸靠坐着一具衣着华贵的女尸。 这个女尸穿着手工华美的粉红色衣裙,头上珠环玉钗,显然生前身份高贵。可是双目紧闭,嘴角溢血,面色已经变成青灰色,死了已经有些时候了。 雷胜走过来看见这具女尸也是一惊,可是他并不认识这个女人。 不过叶枫可认识她。 她就是几日前与汉王相约在灵谷寺偷偷见面,而后又匆匆催促汉王离开,被叶枫认定和陷害汉王相关的那个女人。 虽然当时叶枫只是躲在假山后远远的看了她一眼,但是这个女人的样子他已经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对见过的人过目不忘,这本来就是查案的基本功之一。 不仅如此,叶枫后来还从汉王口中知道了早年他们之间的一些恩怨纠葛,知道了这个女人真正的身份。 她就是当今太子身边的侍妾之一,京城名儒的女儿,茹云夫人! 可是她怎么会出现在叶枫和雷胜约见的地点?而且已经成为了一句凉透了的尸体? 叶枫一时想不明白,但是这一定和那个把他和雷胜约到这里来的人有关。 叶枫伸手检视了一下尸体,茹云夫人的胸腹间骨骼尽碎,整个都塌陷了下去,是被人用重手法击杀的,和灵谷寺中那个汉王府内侍的尸体死状一模一样。 看来这两起凶案是同一个凶手。难道茹云夫人死在这里也和构陷汉王有关? 叶枫正在沉思中,忽然感觉耳朵里一阵刺痛,不自觉地伸手捂住了耳朵。回头看雷胜时,也是同样捂住耳朵,面露痛苦之色。 不过这阵刺痛很快就过去了,当叶枫放下双手的时候,忽然厅堂外刮起了一阵狂风。 好一阵狂风,刮得飞沙走石,门窗被风刮得来回摇晃碰撞,发出声嘶力竭一般地声。 风席卷着灰尘扑进了厅堂,堂里四边的烛台烛火被吹得筋疲力尽地摇晃着,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熄灭了。 可是一转眼间,风却忽然平息了,就像它来的时候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烛火依然明亮欢快地跳动着,如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叶枫迟疑着和雷胜对望了一眼,他的脸上也满是惊疑,分明他们看见了同样的情景。 叶枫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他猛地一回头看向那具女尸,顿时瞪圆了眼睛,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因为他看见了不可思议的恐怖的一幕。 眼前椅子上的茹云夫人身上的衣服颜色慢慢开始变化了! 本来她穿的是粉红色的衣裙,此刻从她的胸腹间犹如鲜血浸透一般慢慢变成了鲜红的颜色,并且逐渐向全身扩散开来,渐渐的她全身的衣服都成了鲜红的颜色,就像,就像是血! 叶枫还在感觉奇怪,忽然茹云夫人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那黑色的瞳仁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但是居然没有眼白,因为除了瞳仁外,她的眼睛全是鲜红的颜色! 叶枫直吓得全身一哆嗦,倒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茹云夫人忽的从椅子上一下站了起来! 她依旧青灰色的脸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血红的眼睛看着叶枫,一步步地走了上来! 叶枫感觉浑身冷汗直冒,双腿像是灌满了铅一般沉重,连迈出一步都十分困难,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向屋门口逃去。 一转身看见身边的雷胜,他心头又是一紧。 雷胜也算是老江湖了,可是这会儿,只见他满脸都是冷汗,面如土色,直愣愣地看着茹云夫人 一步步逼近,一双腿抖个不停,竟然连一步也迈不动了。 叶枫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往后一拉,说了声:“走!” 他是拼尽全力喊出的这个字,可是一出口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如同梦呓一般,几乎连他自己都听不清楚。 雷胜被他拉了一把,一下跌倒在地上,这才缓过神来,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跟着叶枫就要往门口跑去。 两人跌跌撞撞地没跑两步,猛然止住了脚步,因为在门口出现了一个同样跌跌撞撞的身影,正在向屋里走来。 这个人影走路的姿势非常的奇怪,好像在仰着头看着天,所以走起路来有些跌跌撞撞的。 等到他走进门来,在屋里烛火的照耀下,叶枫直惊得全身一震,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这个人确实是仰着头的,因为他的咽喉之处被割开了一个大口子! 这个口子割得极深,整个脖颈几乎都要断掉了,鲜血从伤口不断的一股一股涌出来,濡湿了前胸一大片,他就这么仰着头,整个头颅随着他的走动一颤一颤的,好像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最可怕的是他虽然仰着头,可是一双眼睛却还是在看着叶枫他们,脸上带着一个和茹云夫人一样的诡异的笑容! 这时就听见一旁已经吓得魂不附体的雷胜痛苦地发出了呓语一般的声音:“赵四!” 赵四?这个几乎被割掉头颅的人就是赵四? 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叶枫,此刻也觉得自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被割喉而死早已下葬的赵四,身后明明已经死去多时一身红衣的茹云夫人,现在就活生生地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过来。 是幻觉吗?他倒真希望这是幻觉。 可是幻觉怎么会感觉如此真实?而且身边还有一个同样被吓得全身直打哆嗦的雷胜,怎么会两个人看见同样的幻觉? 叶枫的理智已经完全崩溃了,他想起了之前还嗤之以鼻的赵四、钱甲还有孙殿臣的案子,都是有许多人同时目击,说是厉鬼杀人,冤魂索命。 本来自己是断断不信的,可是当这些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眼前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难道,难道真的有鬼? 真的有恶鬼杀人的事情? 叶枫只觉得全身都软了,没有半分力气,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眼睁睁地看着一身鲜红衣裳的茹云夫人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一步步逼近了过来。 她走了过来,叶枫几乎已经能感觉到她的衣裙带起的风,刮过自己的身边。 她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没有一丝生气的,恐怖而诡异的笑容,忽然一反手,她手中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叶枫感觉自己如同中了邪一般,全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 再看雷胜,浑身哆嗦着,一身瘫软着勉强还没倒下,看着面前的红衣女尸张着嘴发出“嗬嗬”的声音。 只听“噗嗤”的一声响,那把匕首刺入了雷胜的腰间,直没至柄。 雷胜哼了一声,圆睁的双眼中满是血丝,直盯着面前的茹云夫人。 茹云夫人的脸上还是带着那诡异的笑容,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她拔出了匕首,紧接着又是“噗噗”两刀,连续刺入雷胜的胸口。 雷胜胸口插着匕首,软软地就倒在了地上,张着口说不出话,看着茹云夫人的眼睛里满是恐惧的神色。 茹云夫人看着他倒在了血泊中,依旧带着那邪恶的笑容,忽的一抬头,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叶枫。 叶枫想要喊叫,可是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一声也发不出来,想要跑,却全身酥软,一步也迈不动。 身后,耷拉着脑袋的赵四也快要走到他身后了。 他感觉他的心脏,他的胃,他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几乎连气也透不过来。 就在这时,茹云夫人手掌一翻,从她那血一般鲜红的裙角中忽然亮出了一把短刀。 这刀好眼熟,刀身窄长,微微弯曲,灯光下这把刀通体透出一种淡青色的光芒。 叶枫心中剧震,这不正是配在自己腰间的那一把刀吗? 当年父亲叶知秋曾经凭着它名扬江湖,这几年这把刀就一直是自己的随身佩刀。 落叶刀! 第141章 京师疑云 凶手 叶枫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腰间,腰间居然空空如也。 他顿时面如死灰,能在不知不觉间夺走自己腰间的佩刀,看来真的是鬼神之力了。 眼前穿着鲜红衣裙的茹云夫人握着闪着淡青色刀光的落叶刀,一步步的向自己走过来,叶枫闭上了双眼,已经无计可施。 忽然双耳间嗡的一阵鸣叫,就觉得脑中一阵昏沉,几乎要站不稳了。 等他睁开双眼,耳中又恢复了正常。 奇怪了,眼前那一身红衣的茹云夫人不见了,而自己手中正紧紧握着那把落叶刀。 他一抬头,就看见茹云夫人的尸体还是穿着那粉红色的衣裙,好好的靠在发现她的那把椅子上,根本没有走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回头,连刚才摇摇晃晃走过来的赵四也不见了,连刚才被狂风刮乱了的桌上的酒菜也都还是好好的摆在桌上,就像一切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叶枫几乎要怀疑刚才只是做了个梦,可是他一低头,就看见雷胜正双手握着匕首倒在地上,而匕首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胸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刚才看见的是真的,怎么会忽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了,一点痕迹都没有? 但是如果不是真的,那地上被匕首刺中倒在血泊中的雷胜又该如何解释? 叶枫脑子很乱,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忽然隐约听见门外似乎有声音,他几步走到门口,就看见在荒草丛生的萧瑟院中有两个人。 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背负双手,笔直的站在院子中央,叶枫看见他就是一愣,这个人正是之前两次相逢过的姑苏慕容家的慕容皓华! 之前两次相见,他都想要掳走叶枫,不过没能得逞,现在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再看他身前,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人躺在地上,口边溢血,正满目怨恨的望着慕容皓华,看来正是被他所伤。 叶枫看着这个女人的面目,怎么如此眼熟,略一回想,想起来了,她就是在沐公爷府中见过的那位歌姬,蝶舞姑娘! 再仔细一看蝶舞姑娘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根看起来分量不轻的铜箫,铜箫的一头隐约雕刻着一个凸起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是个,是个青面獠牙的鬼头! 鬼首铜箫! 叶枫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想起了常漫天所说的关于鬼首铜箫和妙音门的传说,他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刚才的事情一幕幕从眼前掠过,他忽然想明白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鬼,也没有什么恶鬼杀人。 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把他和雷胜约到了这里,诱骗他们喝下了掺有迷药的酒,然后再由这位蝶舞姑娘在门外吹奏鬼首铜箫,令他们产生了幻觉。 他们所看见的恶鬼杀人,不过是他们在迷药的作用下,被鬼首铜箫吹奏出的那种听不见的声音所操控,陷入幻觉不能自拔,其实是雷胜自己拔出匕首杀死了自己。 好歹毒的计策!好厉害的鬼首铜箫! 叶枫这时也明白了,赵四、钱甲以及孙殿臣的命案现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看见所谓的厉鬼杀人了,其实他们看到的都只不过是在迷药和鬼首铜箫的双重作用下,所制造出的幻觉而已。 这么说来,这几桩案子的真凶都是眼前这个外表柔弱无力,风情万种的蝶舞姑娘? 看起来长得如此清秀脱俗的动人姑娘竟然会是制造了京城中这一连串血案的冷血凶手?这真的太难以让人相信了。 可是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叶枫看着蝶舞姑娘沉默着没有说话,可是他的手已握紧,握紧了手中的那把落叶刀! 慕容皓华背负着双手,看到叶枫盯着地上的蝶舞姑娘,脸色一连数变,料想他已经想明白了此中的关节,微微一笑,招呼道:“叶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叶枫还是看着地上的蝶舞姑娘,略略点了点头:“看起来,是慕容先生救了在下?” 慕容皓华一脸轻松的笑道:“适逢其会,举手之劳而已。” 他指了指地上的蝶舞:“叶公子如今抓住了她,想必就可以破解奇案,立下大功了。” 蝶舞看着慕容皓华的眼光里有着无比的怨毒,咬着牙说道:“就凭你们想要抓住本姑娘,只怕没那么容易!” 慕容皓华的脸色一变,他刚才从背后偷袭了蝶舞一掌,那一掌的力道他自己最清楚,已经是尽了全力了,这姑娘这会儿还能说话,实在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这时就见蝶舞忽然身形从地上一下翻了起来,手中的鬼首铜箫忽然指向了慕容皓华,只听极轻微的“嗤嗤”声,从铜箫尾部竟然射出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钢针。 慕容皓华脸色一变,连忙闪身躲避,而蝶舞趁着他手忙脚乱的功夫,身形忽然跃起,翻过了旁边的墙头不见了。 叶枫在一边看见心中一急,身形一动就想要追上去,忽见慕容皓华的身影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他虽然摔倒了,还是伸出手对着叶枫连连摆动,开口说道:“别,追” 刚说两个字,忽然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叶枫这边正想追赶,刚一催动内息,就感觉气血翻滚,全身经脉无力,忍不住也是一张口,吐出了一口逆血。 慕容皓华看着叶枫嘿嘿笑道:“这小姑娘好厉害的音波功,当年妙音门的鬼首铜箫,果然名不虚传。今日,总算有缘得见。” 说完,他费力的坐了起来,叶枫才看见他的胸前有一团逐渐变大的血迹,刚才从鬼首铜箫中射出的钢针,看来他还是没能全躲过去。 虽然叶枫知道慕容皓华一直对他不怀好意,不过怎么说这次也是人家救了他,还为他负了伤。 当下关切地问道:“慕容先生,你怎么样了?” 说着就想走过去,可是只觉得双腿一软,居然难以动弹。 慕容皓华嘿嘿的笑着:“区区两根钢针,奈何不了我的,若不是刚才我强行出手偷袭她,没有运功抵抗那鬼首铜箫的音波功,先就被震伤了经脉,行动不便,这点微末伎俩,岂能伤我?” 叶枫相信,堂堂姑苏慕容世家的当家人,怎么会连小小暗器也躲不过? 可是他也觉得奇怪,于是问道:“慕容先生和在下并无深交,为何要冒险救我?” 慕容皓华淡淡一笑:“我刚才若不出手,打断她的音波功,被困在幻觉中的你一定会和那个雷老头一样举刀自尽了。我倒并不是为了救你,只是那易筋经可是指望在你身上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所杀?” 他叹息了一声:“只是没想到这传说中的鬼首铜箫如此厉害,我强行运功竟然被震伤得如此严重,所以刚才我站在这里,不过是强压着伤势装装样子吓唬吓唬那个小姑娘,真要动手的话,恐怕我们俩现在的状况,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 无论如何,毕竟是慕容皓华舍身救下了他的性命,叶枫看着他,眼光里逐渐有了温暖的感激之情。 慕容皓华感觉到了他的感激,面色一整说道:“你其实不必感谢我,我不过只是为了易筋经而已,这段日子我暗中一直跟着你,就想要找机会把你抓走,所以你不用觉得我是好人。” 他叹息道:“想不到,现在有机会了我却受了伤,没力气把你带走了。” 叶枫眨巴了几下眼,这么说来慕容皓华一直跟着自己,其实他可以下手的机会很多,最近自己一个人单独行动的时候可不少,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于是他问道:“慕容先生之前为什么一直不下手?” 慕容皓华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有些迟疑地答道:“也许,是跟着你看你查案,把我的好奇心引出来了,我也想知道这个案子的真相。” 叶枫点点头,这倒也算是个理由。 可是慕容皓华自己知道,他只说了一半。 想知道案子的真相不假,但是这个远不及他想要得到易筋经的心愿迫切。 可是他在跟着叶枫的这些日子里,他发现这个小子实在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的背后隐隐约约好像藏着好几股势力,有想杀他的,有想要保护他的,还有像蜀中唐门这种唐大想要保护他,而唐柔却想要几次三番杀掉他的。 至于是为了什么,慕容皓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看来这个小子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大秘密呢! 而更加重要的,是慕容皓华发现,自己逐渐开始有点喜欢这个小子了。 他身上有一种奇怪的东西,或者说是特质,虽然他查案的时候心思缜密,可是他对待朋友,甚至对待陌生人,却一直是真心相交,从来不设防的。 这种在狡猾的人眼中看起来感觉有点傻乎乎的不设防,却让他身边的人感觉很舒服,感觉到温暖,感觉愿意去结交他,去了解他,甚至于去竭尽所能的保护他。 因为如果换过来,他也会这么对待他们的。 也许,这就叫做赤子之心吧! 慕容皓华这么想。 曾几何时,他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赤子之心,向往过成为这样温暖的人,不过,当他的年纪越来越大,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这份心就渐渐丢失了。 想当初,姑苏慕容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门望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曾经也名震天下。 可是后来,家族逐渐没落,再也没有了往日的辉煌。 现在,他成为了慕容世家的当家人。 他像从前每一代的当家人一样发誓要不惜一切重振家声,让姑苏慕容重拾当年的荣光。 而这些,首先要让慕容家的武功能够再度冠绝江湖。 所以,他变成了一个武痴。 他近乎疯狂地遍寻天下知名的武功,不计代价。哪怕是为了传说中的武当“无极剑气”,让自己的儿子丧生在嵩山,他也不后悔。 可是,这次为了易筋经准备掳走叶枫的时候,他却犹豫了,迟迟没有下手,到最后还要舍身来救他。 为了什么呢? 也许是为了这小子身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可怕势力?也许是为了他身上那颗自己曾经向往过的赤子之心? 慕容皓华说不清楚,他只知道,这次恐怕是没办法带走叶枫了。 第142章 京师疑云 小心公子 慕容皓华在地上坐了一阵,慢慢的站了起来。 叶枫心中不由对慕容皓华的武功修为大感佩服,须知他先是被蝶舞姑娘的音波功震伤了经脉,受了极重的内伤,而后又被鬼首铜箫中发射出的暗器集中。 这么重的伤势,刚才还口吐鲜血几乎已经动不了了,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恢复体力站起身来,不能不让人佩服他的内功深厚。 再看看自己,到现在还是气血翻涌,四肢瘫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慕容皓华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叶公子只不过是刚才被那鬼首铜箫的音波功控制了心智,引致现在内息混乱,稍稍休息一下自会恢复。” 叶枫感觉有些惭愧的哦了一声,转而又问道:“慕容先生的伤势如何,不打紧吧?” 慕容皓华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小子在这样的处境下居然还会关心他的伤势,心中不由也是有一点温暖的感觉,难道这小子不知道慕容皓华一旦伤势好转首先要做的就是掳走他? 他微微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叶枫的话,说道:“你以后可要小心了,身边一定随时要有保护的人,不要再像今日一样给人可乘之机。” 他转头看着叶枫,眼神中竟然有几分关切之色:“你这次面对的人物可不简单,竟然能出动已经绝迹江湖百年的妙音门这样的杀手,这次虽然没能成功,想必还有后招,不可不防。” 叶枫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准备离开了,不由也是大感意外,难道他不准备抓走自己逼问易筋经的内容了? 慕容皓华看出了他的惊讶,冷冷哼了一声:“我现在要赶着回去疗伤,暂时顾不上你了。不过等到伤好之后还是会来找你的,在那之前,你可要好好保重,我还指着你才能一睹易筋经的真容呢。” 说完嘿嘿一笑,忽的身形一动,轻飘飘的掠过墙头而去。 叶枫怔怔的眼看着他离去,不知怎的,心里感觉这个慕容皓华并不像他所表现出的那么无情,那么讨厌。 不管是否真的像他所说的只是为了从叶枫身上得到易筋经,毕竟在最关键的时刻是他舍身出手救下了自己,而且他还为此受了伤。就凭这一点,就足够令叶枫感激了。 何况,叶枫隐约觉得慕容皓华这次所受的伤也许并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否则,他为什么不带着叶枫一起离开呢? 现在叶枫完全无力抵抗,又是只身一人,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或许,出于报答救命之恩,自己会把易筋经的内容告诉他也不一定呢? 所以这次他在蝶舞姑娘手上所受的伤一定不轻,否则才不会这么着急着离开。 他又想起了蝶舞姑娘,这样一个看上去弱质芊芊的女孩子,居然能仅凭着音波功就能控制别人的心智,还能把慕容皓华这样的高手震成内伤,这是怎样一种奇妙的功夫? 回想起刚才屋中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不禁现在还觉得有些心有余悸,如果不是慕容皓华及时出手打断了蝶舞继续吹奏鬼首铜箫,恐怕自己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了,还是死在自己的落叶刀之下。 这样就算以后有人发现了这里,看到的现场也只会是他和雷胜在这里相约秘密见面,继而不知何故双双自杀。 以他们俩的武功而言,谁也不会相信有人能杀了他们却在现场没有留下一点打斗的痕迹。所以这根本也就不会被当做凶杀案处理。 果然是好歹毒的计策! 可是茹云夫人的尸体出现在这里又是因为什么呢?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叶枫一时还想不明白。 现在回想起来,自从他耳朵感到刺痛开始,刚才的狂风,看见的厉鬼,眼前的一切都只是在鬼首铜箫影响下产生的幻觉。 这也就难怪之前的案子会出现那么多的人同时目睹厉鬼杀人的场景了,想必他们也是被蝶舞姑娘的鬼首铜箫所控制了。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很多关于音乐能够影响人的心境和思维的记载,比如伯牙和子期“高山流水”的传说。 列子中曾经记载,伯牙琴艺高超,抚琴时心想高山,一旁的钟子期闭着眼听见他的琴声,就仿佛看见了高山的巍峨雄壮。伯牙又心想流水,子期就仿佛看见了流水的缠绵不绝。 于是伯牙就把子期引为知音,在子期死后,伯牙就破琴绝弦,再也不弹琴了。后人都以此歌颂他们的友情和知音难得,其实,这也恰恰说明了音乐对人产生的巨大影响力。 如今只不过是把琴换成了箫,琴曲换成了鬼首铜箫所奏出的那听不见的声音。 可是这鬼首铜箫奏出的声音为何会听不见却能影响人的思想?这确实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叶枫渐渐感觉身上恢复了些力气,于是慢慢站了起来,重新走回到厅堂之中。 一切还是那样,茹云夫人的尸体还是静静的靠坐在屋角的椅子上,雷胜也依然插着匕首躺在地上的血泊之中,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叶枫感觉刚才发生的那光怪陆离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就像做梦一样。 忽然,他愣了一下。因为他刚刚好像看到地上血泊中的雷胜,隐约动了一动。 难道雷胜还没死? 叶枫赶紧来到他面前,蹲在地上仔细查看,雷胜确实还没有断气,但是他身上被捅的那三刀,刀刀都是要害,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雷胜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他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的叶枫,突然伸出手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抓住叶枫的衣服,嘴唇努力的嚅动着好像想要说些什么。 叶枫伏低了身子,把耳朵贴近雷胜的嘴唇,勉强能听清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叨着:“小,心,公,子” 雷胜的手忽然松开了,无力的垂落下去,他的双眼还在圆睁着,却没有了一丝神采。 叶枫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雷胜断气了。 雷胜,大雷门的四大堂主之一,曾经也是江湖上叱咤风云的角色,想不到最后在这里用一种可笑而恐怖的方式,自己杀死了自己。 叶枫看着他的尸体,不由得感慨万千。 回想起来,虽然和雷胜之间的几次见面都是他刻意安排的,不过他对自己,其实是没有恶意的。 他做的一切都是遵照总堂主的命令行事,也确实为叶枫提供了很多破案的线索,而且对于雷破天,他一直是忠诚的。 现在,他依旧追随着他的总堂主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愿在那里,他能够安息。 可是,他死前说的“小心公子”是什么意思? 公子?什么公子? 叶枫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江湖上最神秘也最可怕的那个人,那个一身黑衣,面戴狰狞的青铜面具的人,轩辕公子! 这个公子指的会是他吗? 想起来,这二十年来江湖上的重大事件背后隐隐约约都有他的影子。 难道如今京城这一连串构陷汉王朱高煦的阴谋也与轩辕公子有关? 可是不对啊,之前大雷门一直是暗中支持汉王的,而轩辕公子明明白白就是大雷门雷破天的幕后操纵者,他又怎么会去对付汉王呢? 莫非是他看见太子正位,感觉汉王失势了,转而支持太子了? 可是在整个案件中,大雷门的势力并没有牵涉其中,这说不通啊。 叶枫正站在雷胜的尸体面前胡思乱想,忽然听见了外面荒凉静谧的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是那扇陈旧残破的木门发出的凄凉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分外刺耳。 有人推开院门进来了! 谁? 在这样的深夜有谁会到这京郊一座荒僻的废宅里来? 叶枫只觉得全身肌肉都绷紧了,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来杀自己的杀手。 刚才的蝶舞没有成功,受伤逃走了,这么快就派了新的杀手来了? 叶枫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 倒不是他镇定自若不想动,他也想过要逃,但是实在是现在身上还是很无力,拖着这样的身子纵使逃跑也是枉然。 所以他索性只有站在原地,有些紧张的看着屋门口,看着到底是谁会走进来。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的踱着步走进了屋门。 初夏时节已经有些闷热,可是这个人还是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大罩袍,把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子也是高高竖立着,遮住了脸,只露出了帽子下面的两只眼睛。 虽然看不清面目,不知道他是谁,但是看他的第一眼,叶枫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个人他一定认识。 这个人抬头看见了屋里站着的叶枫,明显也是一愣,眼光里满是疑惑,失声问了一句:“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见他的声音,叶枫才更加是大吃一惊,这个声音好耳熟,难道是他? 不,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在叶枫无比惊疑的眼光中,这个人伸手解开了系带,脱去了黑色的罩袍。 明亮的烛火下,他的面目五官清晰可辨。 这个人赫然正是被禁足府中,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汉王,朱高煦! 第143章 京师疑云 陷阱 朱高煦脱去了罩袍,对叶枫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低头,他看见了地上雷胜的尸体,眉头一皱:“这个人是谁?” 叶枫张着嘴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朱高煦一抬头却看见了屋角茹云夫人的尸体。 他的脸色变了,变得如同纸一般的惨白,圆睁双目,握紧了拳头。他一步一步无比艰难的慢慢走过去,全身都因激动而在着, 眼前的茹云,那美丽的双眼紧闭着,曾经在这双眼睛里充满着活泼和灵气,满是勃勃的生机。为了她眼中的那一抹欣喜,朱高煦不惜做了多少离经叛道的事情,背上了多少的骂名,甚至被父亲幽闭在北平。 可是如今,这双美丽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朱高煦心中最美好的一切也永远变成了回忆。 看着她身上粉红色的衣裙,当年他们一起纵马江湖的时候,她就最喜欢粉红的颜色。那时候她的粉红的笑颜,粉红的衣裙,还有粉红色的温暖的阳光,那是多么美好的场景。 如今,这一切还历历在目,可是伊人已逝,现在眼前的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悲伤像浪潮一样席卷上来,浸透了他的全身,泪水也一次次冲击着他的鼻翼,他的眼眶。 他用尽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深深嵌进了掌心,靠着这疼痛压抑着悲伤的情绪。 好一会儿,朱高煦才用的声音问道:“她,是怎么死的?谁干的?” 他的声音着,却充满了恨意和杀气,听得叶枫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答道:“在下来到这里的时候,夫人她已经逝去多时了,凶手是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被人用重手法击碎胸腹而死的。” 说完,他又加上了一句:“她去得很快,应该没什么痛苦。” 这纯粹是为了安慰汉王而说的话,茹云夫人死于胸腹内伤,肯定不能马上致命,死前一定曾经遭受了何等剧烈的痛苦,这一点久经沙场,见惯了杀伐伤亡的汉王朱高煦怎么会不知道? 可是朱高煦毕竟是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冲杀惯了的人,他的累累战功可不是假的,只是片刻时间,他忽的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有了悲伤和激动的表情,而换作了一副冷漠的面孔。 叶枫不得不佩服他控制情绪的本事,几乎要怀疑现在这个一脸冷漠的汉王和刚才悲愤激动的朱高煦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只除了,他眼中燃烧着同样的愤怒的火焰。 朱高煦盯着叶枫,冷冷的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一指地上雷胜的尸体:“他又是什么人?” 叶枫叹了口气,只好慢慢把他如何同雷胜一起被人骗来这座废宅,又如何误饮下掺了迷药的酒,接着如何发现了茹云夫人的尸体,后来雷胜被杀守的鬼首铜箫所控制,自杀身亡,自己如何侥幸被慕容皓华所救,这些都一一对汉王讲述了一遍。 只有一点,他没有说出那个用鬼首铜箫的妙音门杀守就是沐公爷府上的歌姬蝶舞姑娘。 说不上为什么,但是叶枫只是单纯地不想把沐公爷也卷进这个漩涡中来,他可是手握重兵镇守云南的重臣。 毕竟,现在京城里的这个漩涡已经够复杂的了。 朱高煦听完了叶枫讲的这些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离奇的内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双眼,好像想要从中看出叶枫讲的故事究竟是真是假。 叶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这么光怪陆离的遭遇,讲出去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不过,汉王朱高煦相信了。 与其说他相信了这件事,不如说是他相信了叶枫这个人,相信了他眼中的那一份真诚。 多年在战场上浴血杀伐和在朝廷中勾心斗角的经历,让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眼前的这小子没有说谎。 再说,谁会去编个这么离奇的故事来骗人呢? 虽然这个故事听上去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但是,这几个月以来,在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不是已经足够离奇了吗? 他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对叶枫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你刚才也挺危险的,能活下来也真是侥幸。” 接着他眉头一皱,又问道:“不过,布置这一切的人为什么会把茹云的尸体放在这里呢?” 叶枫回答不了,他也一直想不明白,如果布置眼前的这个局不过是为了杀掉自己,阻止再继续调查下去,那么茹云夫人的尸体在这里又有什么作用呢? 毕竟,他和茹云夫人之间并不认识啊。 莫非,莫非和出现在这里的汉王朱高煦有关? 他心里忽然一动,急忙问道:“汉王殿下您此刻不是应该在府中禁足吗,怎么会来到这里的?” 朱高煦此时也隐约感觉有些不对,答道:“本王是在黄昏时分接到了有人送来的茹云的亲笔信,约我这个时辰到这里来相会。” 叶枫脸色变了,果然,茹云夫人写信约汉王来此会面,可是到了这里却只有茹云夫人的尸体,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要知道,茹云夫人可是太子的妾室,深夜和汉王在僻静之所私会,还死在了这里,这如何说得清楚? 如果,刚才对方的计划成功了,那么这里就会有叶枫、雷胜以及茹云夫人三具尸体。 一旦有人发现汉王出现在这里,那么他禁足期间抗旨外出、私通并杀害太子妾室、还杀害了查出很多对汉王不利线索的叶枫阻止调查,这随便任何一项罪状,都可以置汉王于死地。 到时候,纵使皇上再偏爱汉王,恐怕也不能维护于他了。更何况,皇上原本就已经起了疑心。 想到这里,叶枫心中一急,赶忙问道:“殿下是只身前来的?” 朱高煦看他着急,感觉事情不妙,答道:“本王尚在禁足期间,自然是偷偷出府,只带了一个跟随多年的随身侍卫。” 叶枫问道:“他现在何处?” 朱高煦答道:“在门外守着,没有进来。” 他看叶枫焦急的神色,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叶枫摇摇头道:“我还没完全想明白,不过这很可能是针对殿下您的一个圈套。” 朱高煦一愣:“什么圈套?”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院子外面一阵嘈杂,人喊马嘶,火光闪动,把外面原本漆黑的夜色映得透亮,听上去像是有军队正在调动。 叶枫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就见院门忽然被推开,一个黑衣服的汉子急匆匆的奔了进来。 他冲进屋里,在汉王朱高煦面前噗通跪倒,想必就是刚才汉王所说的那个贴身侍卫了。 只听他急切地禀告道:“殿下,外面忽然出现了很多京城巡防营的军士,由其统领李飞虎率领着,正向这里赶来,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汉王和叶枫听了都是一惊。 怎么可能会如此凑巧,在这个时间他们出现在这里?分明就是冲着汉王而来的。 现在的京城巡防营可是被调拨给太子节制的。 叶枫这时心中却是一动。 京城巡防营? 李飞虎! 他想起了在灵谷寺,他曾经硬接了李飞虎一掌,借力逃走的事情。即便是他当时以张胖子的上乘轻功身法卸力,却还是被李飞虎的掌力震伤了,他那至刚至猛的掌力绝对是武林上顶尖的高手。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提到这个李飞虎,叶枫忽然联想到了茹云夫人的尸体。 现在想起来,李飞虎的刚猛掌力倒是和茹云夫人身上的致命伤很相符。 而李飞虎正是京城巡防营的统领,现在又莫名的带队出现在这里,难道,这里的圈套竟然是他设下的? 叶枫一时也来不及细细思考了,急忙对汉王朱高煦说道:“殿下,他们一定是冲着您来的,现在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朱高煦点头称是,叶枫一指屋后的矮墙:“从前面出去只怕是来不及了,我们试试从后面越墙脱身。” 朱高煦一面点头一面正要举步,忽然身形一顿,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 汉王和叶枫都是吃了一惊,回头看去,手握着钢刀的,正是那个跟随汉王多年的贴身侍卫! 叶枫一愣,喝问道:“你要干什么?” 那个侍卫嘿嘿一笑:“放心,我并不想伤害殿下,只不过想要殿下留上片刻,等着李飞虎将军带人进来而已。” 叶枫只觉又惊又怒,倒是汉王朱高煦显得格外的镇定自若,他看着这名侍卫冷冷地说道:“枉你跟随本王多年,战场上还曾经替本王挡过刀箭,我一直把你留在身边,当做最可信任的人,从未薄待于你,想不到你竟然会有一天背叛本王!” 要知道汉王朱高煦常年统军征战,向来赏罚分明,这个侍卫既然能在他身边多年,备受信任,想必也是立下过不少功劳,受过不少恩赏的。 当下闻言,侍卫脸上竟然也露出了羞愧的神色,低下了头道:“殿下莫怪,小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前几年家母重病,我又随着殿下身在边关,全靠李飞虎将军仗义援手,出钱出力为家母治病。后来家母逝世,后事也是李将军一手操持的,此恩不能不报。” 朱高煦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他就逼你背叛本王以报答?” 那侍卫头垂得更低:“殿下的知遇之恩,我也曾为殿下也挡过刀箭,剩下的只有来生再报了。” 朱高煦冷冷一笑,再不搭话。 一旁的叶枫心急如焚,眼看着京城巡防营的人就要快要到了,他不禁握紧了腰间落叶刀的刀柄。 可是他此刻体力尚未恢复,全身没有力气,纵然拔刀,恐怕也难以是眼前这侍卫的对手。 正在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听见从屋外传来两声咳嗽声,只见一个身影从一旁的窗户外直扑了进来! 第144章 京师疑云 铁无情的自白 这个人影来得很突然,屋里的三个人都吃了一惊。 这个人一进来,向前一扑,伸手就抓向那侍卫手中的钢刀。 侍卫不由得一怔,这人竟然以空手来抓自己的刀锋,莫不是疯了? 他手中的刀锋一竖,对着来人的手掌就迎了上去。 啪的一声,这人的手掌一把就抓住了钢刀,侍卫顺势就想抽刀,料定这人的手掌就会被锋利的刀锋削掉。 可是他连抽了两下,这人的手掌竟然如同铁铸的一般,牢牢攥住了刀身,任凭他使尽全力,钢刀居然纹丝不动。 来人嘿嘿一笑,手腕一拧,钢刀的刀身竟然被硬生生的掰弯了。他的手莫非真的是铁铸的? 侍卫大惊之下,果断地弃了手中钢刀,往后便退。他已看出来的这个人武功极高,自己万万不是对手,想要先行后退以求自保。 可是来人毫不放松,握着刀身的手一伸,刀柄直撞向那侍卫的胸口。 侍卫躲闪不及,胸口被刀柄撞中,全身一窒,张口喷出一口鲜血。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那人铁一般的手掌就伸了过来,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张着口却发不出声音来。 只听喀嚓一声,侍卫的脖子被拧断了,软绵绵地耷拉下来,眼睛圆睁,舌头伸出,全身一瘫,顿时气绝身亡。 来人松开手掌,让侍卫的尸体如同一滩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接着他一面轻轻的咳嗽了两声,一面转过身来,面对着汉王和叶枫。 在烛火照耀下,叶枫不由得一愣,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竟然是号称“铁面无私”的大理寺少卿铁无情! 难怪有这样的一双铁掌! 铁无情不正是陷害汉王的那一伙人吗?怎么会在这关键的时候会出手解救汉王?难道有其他的什么阴谋? 叶枫想不通,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警惕地看着铁无情。 铁无情又咳嗽了两声,他的目光扫过叶枫的脸上,他看出了叶枫对他的不信任,可是眼下,他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脸上略显焦急地对汉王朱高煦说道:“现在来不及解释了,请殿下立刻随我离开这里,李飞虎带着人马上就要进来了。” 朱高煦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叶枫。 叶枫咬了咬牙,先不管铁无情有什么目的,现在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于是他对着朱高煦点了点头。 铁无情的脸上有了一丝宽慰的表情,他略带感激的看了叶枫一眼,迈步在前面引路,三人迅速向着屋后走去。 他们刚从屋后的矮墙离开,院门就被人推开了。李飞虎带着高举着火把的巡防营军士,大踏步闯了进来。 走进空无一人的屋里,李飞虎愣了一下,分明感觉有些意外。 他一挥手,巡防营的军士们立即分散开来,把屋子院子里里外外搜索了个遍,一个人影也没有,哪里有汉王的踪迹? 李飞虎走到那个侍卫的尸体旁边,蹲下身去,仔细查看了他喉咙处的致命伤,又拾起了那被铁无情的铁掌活生生掰弯了的钢刀,脸色沉了下来,原来是他! 他站起身来,又扫视了一下屋里,并没有叶枫的尸体,他的心开始有些乱了。 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一切和原本的计划是在相差的太远了,本来应该死在这里的人没有死,本来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汉王也并不在这里。 亏得他之前还为防万一买了个保险,现在连安插在汉王身边的人都已经死了,而杀死他的却是原本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铁无情,汉王却不见了踪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计划失败了?蝶舞姑娘失手了? 这怎么可能?!之前的计划一直进行得很顺利,蝶舞姑娘那神乎其技的本事他见识过,之前从未失过手。这一次怎么会? 叶枫!这个小子难道真的像传闻中的那样命大,活埋中毒都死不了,这一次也能逃出生天? 李飞虎感觉心中的那团阴影越来越大,他心里在默默的哀叹:看来还是小看了这小子!难道真的要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沉吟了片刻,他猛的抬起头来,心里下定了决心,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今之计只能赶快赶回京城,先封锁四门,无论如何不能让汉王回到京城。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恐怕需要和那个人商量之后再定夺了。 他走出屋外,抬头望向京城方向的夜空,暗暗叹息了一声,但愿这个足智多谋的他能有办法应付眼前的变局。 汉王他们其实并没有走远,就藏身在废宅后面的小山坡上。并不是他们不想走,实在是叶枫身子虚弱,一时之间难以走远。 他们就站在山坡上,看着手持火把的京城巡防营军士们包围了小院,冲进了屋子。不久又看着他们从院中抬出三具尸身,搬上了门外的马车,然后集合起来,向京城方向去了。 连拉尸首的马车都准备好了,看来果然是有备而来啊,叶枫冷笑了一下。 汉王朱高煦远远看着那马车簇拥在星星点点的火把中,越走越远,一直消失在了视野中。想起马车上有着茹云夫人的尸体,不由心中一阵黯然,长长叹息了一声。 铁无情似乎身体有恙,一直断断续续的在咳嗽,这会儿靠着一棵大树坐着,咳得更凶了。 叶枫转过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铁无情。 铁无情猛咳了几声,稍稍平缓了下气息,抬起头看着叶枫微微一笑:“叶公子心中一定有很多疑惑,想问什么你就问吧。” 叶枫眨巴了几下眼,问道:“如果我没猜错,铁大人您和下面的李飞虎他们应该是一伙的吧?” 铁无情淡淡一笑:“没错,我和李飞虎不但是一伙的,根本他就是我的师弟。” 叶枫一愣,这他倒是万万没想到。 铁无情道:“当年我们俩自幼拜在同一个师父门下,我学的是铁掌,他学的却是铁拳,所以极少有人知道。” 他咳嗽了两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我的?” 叶枫淡淡地说道:“灵谷寺。” 铁无情点点头:“不错,正是从那里开始,我们的计划出现了问题。” 叶枫道:“你们利用茹云夫人约汉王殿下前往灵谷寺的机会,杀掉了那个内侍,想要利用内侍尸体上的汉王的短刀来栽害殿下,谁曾想不知何故汉王突然提前离开了,于是原本被你们设计成目击证人的我却发现了尸体,还被李飞虎抓个正着,成了嫌疑人。” 铁无情叹息道:“那是因为茹云夫人念及当年与汉王曾经的旧情,不忍陷害汉王殿下,所以没有按照计划好的时间留住殿下,而是让他快走,所以被李飞虎拿住现行的就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你。” 他说完这句,一直背对着他们站在一旁远眺的汉王朱高煦的背影忽然抖了一下,看得出刚才关于茹云夫人的话触动了他。 叶枫又说道:“可是那个内侍并不是死于汉王的短刀之下,而是被人用重手法击碎胸腹而死,这应该是你们计划中最大的破绽。” 铁无情道:“不错,李飞虎军营出身,行事素来不够细致。不过这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的破绽,陷害汉王,只要他在现场还有尸体上那把御赐的短刀,说他是杀人灭口,以皇上的脾气这样的铁证就足够了。” 他又猛咳了几声,有些喘息着说道:“想不到最后现场发现的却是你拿着那把刀站在尸体面前,你追查孙殿臣的案子刚刚追查到这个内侍身上,要说是你下手杀了如此重要的证人,谁信哪?” 他抬头看着叶枫:“所以后来大理寺上了奏本之后,皇上却一直拖着没有处置汉王殿下,想必也是对这个内侍的死起了疑心吧?” 叶枫双眼盯着铁无情:“那个内侍的死状和今日发现的茹云夫人一模一样,我和李飞虎交过手,我知道他的铁拳的威力,我猜杀死那个内侍和茹云夫人的凶手都是他吧?” 铁无情神色有些黯然的点点头:“不错,这也是我为什么帮你们的原因。我没有想到为了这个计划,我师弟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冷酷无情,如此的可怕,他居然能因为茹云夫人对汉王殿下还怀有旧情,不想她破坏我们的计划,就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堂妹!” 什么!? 叶枫大吃了一惊,连一直背对他们站在一旁的汉王朱高煦也惊讶地霍然转过身来。 茹云夫人是李飞虎的堂妹! 叶枫吃惊地抬眼望向汉王,汉王的双眼中满是愤怒,几乎就要喷出火来:“茹云娘家确实姓李,他父亲是京城里的名儒。这么说,杀害茹云的就是他的堂兄李飞虎?” 铁无情苦笑着点点头:“如果不是这层关系,我们如何能够得知茹云夫人当年和殿下曾有旧情,如何能够几次三番利用她把殿下约出来?” 朱高煦满腔怒火的站在原地,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李,飞,虎!” 看他的样子,恨不得立刻把李飞虎生吞活剥,碎尸万段。 叶枫知道此刻也劝不住他,于是叹息一声,对铁无情道:“事到如今,铁大人你就把整个事件的始末都说出来吧!” 铁无情长叹了一声:“既然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能隐瞒你们的呢?” 第145章 京师疑云 话说从头 铁无情又猛咳了一阵,半晌才缓过气来,叶枫皱了皱眉头,心中赶到奇怪,莫非他染了风寒? 铁无情气息稍定,开口说道:“叶公子猜的不错,京城中的这场风暴,其实是我们很早就筹划好了的。” 他抬头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一面回忆一面说道:“大约一年之前,我师弟前来见我,带给我一封书信。当时皇上下诏立太子不久,汉王殿下也回到京城居住,却迟迟不肯前往云南就藩,而皇上却对汉王百般偏爱,一点也没有怪罪的意思。这引得朝中众臣们纷纷猜疑不已,觉得太子之位不稳。”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冷哼了一声:“少废话,赶快说那封信的事。” 铁无情叹了口气道:“这封信是朝中一位极为聪明睿智的大人所写,他讲明了太子目前的危局,以及朝廷稳定的重要性,力邀我加入他的计划,说他有办法能稳固太子的位置,稳定住朝局。” 朱高煦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加入了?” 铁无情摇摇头:“一开始我并没有答应,谁也不想卷入朝中的党争里去。可是后来一切都按照那位大人的预料发展着,甚至如他所言,皇上居然把禁军天策卫也调给汉王充当了卫队,而后汉王殿下您竟然以唐时依靠天策府发动了玄武门之变而登基的唐太宗自诩,这个时候我才相信他的话,天下又要大乱了。” 汉王朱高煦这一次出乎意料的没有吭声,铁无情说的确实是实情。 虽然所谓他以唐太宗自诩云云不过是他酒后的醉话,可是他不想解释,他从来就不喜欢解释,这世上很多事本来就是越解释反而越解释不清的。 反正他真的从来没想过什么兵变、夺权之类的,至于别人的想法,他控制不了。 铁无情接着说下去:“于是我同意加入了这个计划,但是京城之中是天子脚下,都察院的御史大人们还有锦衣卫都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官员们的一言一行,满京城都是他们的耳目,捕风逐影的就想要找到证据来弹劾百官,好在皇上那里立功受奖。因此,我们不能经常见面,只能通过书信互通消息。” 叶枫点点头:“所以,你们就想到了赵四。” 铁无情道:“不错,赵四每日在京中各处高官显贵的府邸进进出出,可是谁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送信,都是最佳的人选。所幸赵四贪财,给点钱他就答应了。” “很快,一个构陷汉王,保全太子的计划就诞生了,既然汉王殿下如此看重天策卫,甚至把它比作帮助唐太宗夺取皇权,创下贞观之治的天策府,于是我们就拿天策卫下手做文章,这样也更能激起皇上的猜忌之心。” 汉王朱高煦听到这里,不禁冷着面孔怒哼了一声。 铁无情叹息了一声:“可是就在这时,赵四这边却出了问题。他这个人非常贪财,所以很容易就让他为我们之间送信,可是也正是因为他贪财,在他感觉到我们在谋划一项非常隐秘的事之后,居然私自扣下了我们之间的信件,以此向我们要挟更多的钱财。” 叶枫这时候不禁想起了雷胜对自己讲的,其实赵四早就被大雷门收买了,一直在为大雷门四处活动,收集信息。 从时间上看,这个时候他一面拿了大雷门的钱,为他们做事,另一面又收了铁无情他们的钱财,偷偷为他们送信,传递消息。 这样贪财的人,今天可以为了钱财替你做事,明天当然也可能为了更多的钱财而背叛你,在他们心里没有道义,有的只是价值。 所以赵四会做出要挟他们的事,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铁无情接着说道:“可是这个时候计划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而赵四这种人掌握了我们这样大的把柄,一定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就算现在能用钱财稳住他,难保他以后不会出卖我们。所以我们的计划首先就是要除掉赵四灭口。” 铁无情叹息了一声道:“具体是怎么执行的我确实不清楚,只是听我师弟说起过,他们找来的杀守是百年前销声匿迹的妙音门的后人。当年妙音门传说擅长用音律蛊惑人心,甚至控制人的思想,所以我猜想赵四的死以及后来的命案当时目击者看见的所谓厉鬼杀人,多半就是他们搞的鬼。” 叶枫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当然清楚妙音门的厉害。就在今晚,他还险些就被蝶舞姑娘的鬼首铜箫所控制,死在自己的落叶刀之下。 现在想起来,那恐怖而离奇的一幕还是让人心有余悸,冷汗直冒。 铁无情看着叶枫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都已经查出来了,我们利用酒楼的小二钱甲找到了一个和孙殿臣身材相仿的厨子,之后就是杀掉钱甲灭口,然后在孙殿臣寿宴那晚利用厨子的尸体制造了孙殿臣假死的现场。” “接下来,我们再利用天策卫的军士制造了一起假的刺杀太子的行动,由李飞虎带领的京城巡防营救下了太子。后面的事情和我们的计划完全一致,皇上不但将巡防营调归太子节制,还因此事对汉王起了疑心,不单斥责了他还把他禁足在王府。这些事和你当初给我分析的是一模一样。” 他对叶枫笑了笑:“其实我还是挺佩服你的,小小年纪只凭借着一些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这么复杂的案件的全貌,实在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 叶枫也笑了笑:“你们不正是希望我能查出此案的线索,从而把所有的疑点都引向汉王殿下,以最终达到栽害汉王的目的吗?” 铁无情叹息道:“其实我们一开始的计划里根本就与你无关,我们是希望管辖此案的京兆尹杨文昌杨大人能成功的把这个案子推给你的父亲,锦衣卫指挥使叶大人来查办。他是皇上的心腹,如果是他查出这些线索的话,皇上必定会深信不疑,到时候汉王殿下谋害太子一案就会铁证如山。” “想不到叶大人果然是老奸巨猾,宁愿获罪下狱也绝不插手这个案子的调查,倒是着实让我们大出意外。幸好这时候叶公子你救父心切,赶回京城开始调查这个案子,可是我们还是担心你年纪太轻,经验不足,怕是很难查出这些隐藏的线索,所以我就打着大理寺奉旨查案的招牌,名正言顺的来到了你身边,既是协助也是监视,以确保你能够按我们故意留下的线索查下去。” 叶枫这时眨巴了几下眼:“这么说京兆尹杨大人也是你们的人?” 铁无情有些得意的咯咯笑起来:“他当然是我们的人,要不怎么会在家里等着你上门,把所有的线索条理分明的都给你分析一遍?” 叶枫问道:“那么我们离开之后他为什么要假死失踪,到如今生死不明呢?” 铁无情正色道:“这个我就确实不知道了,这不是我们所计划好的,兴许,是他胆小,害怕最后会落得个被人灭口的下场,所以偷偷跑了吧?” 叶枫看他的神情不像说谎,再说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了,于是点点头,心说也许只有这样解释了。 这时铁无情又是一阵猛咳,感觉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好半天,才缓了下来。 他喘息了一阵,说道:“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你在我们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查出了很多对汉王不利的线索,按照计划,只要在灵谷寺让你看到汉王站在那个内侍的尸体旁,再让事先埋伏好的李飞虎带人抓个现行,汉王殿下杀人灭口的罪行就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他长叹了一声:“可是就在这最后的一步上,居然出了问题。” 叶枫缓缓地说道:“茹云夫人?” 铁无情点头道:“不错,正是茹云夫人。李飞虎是她堂兄,所以我们早就知道她和汉王之间过去的一段纠葛。但是她现在是太子的女人,她对太子又十分忠诚,所以我们让她给汉王写信,约汉王来灵谷寺见面。我们料定了汉王既然一直对她不死心,接到信后哪怕是圣旨要他在府中禁足,他也会千方百计溜出来的。而只要是为了太子,茹云夫人一定不会拒绝我们。” 汉王朱高煦听到这里,忍不住怒骂了一句:“卑鄙!” 铁无情露出一丝苦笑:“或许吧。一切都如同我们预计的那样,汉王殿下果然如约来到了灵谷寺,可是让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茹云夫人对汉王还有旧情,当她知道是要陷害汉王时,她心软了,她没有按照我们计划好的那样拖住汉王,反而催促他提前离开,这才阴差阳错地变成了李飞虎带人抓住了叶公子你的现行。” 汉王朱高煦站在一旁,听见茹云夫人为了旧情而暗中维护自己的时候,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激动。 她没有忘记我,她没有忘记那些美好的日子! 他的心里在呐喊着,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如今的茹云已经永远的离去了,他的神色就又黯淡了下来。 他的眼里有泪光闪过,当他得知自己一直钟爱的女人其实也从来没有对自己忘情的时候,他的心中到底是欣慰呢,还是别的什么感觉? 第146章 京师疑云 灭口 铁无情又咳嗽起来,听上去他的气息越来越粗,看来是真的病了。 他喘息着对叶枫说道:“灵谷寺中你忽然逃走,成为了被通缉的杀人疑犯,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了我们的意料。这样在洗清你身上的嫌疑之前,你就不能再出面继续查案了,加上灵谷寺中陷害汉王殿下计划的失败,一时之间我只能按你说的以大理寺的名义把所有查到的线索都具本上奏。” “可是显然这些线索虽然都指向了汉王殿下,却并不足以定他的罪,皇上迟迟没有表态,说明了他对这案子还有存疑,还在犹豫。这时候我们才发现上奏这件事,不但没有能达到陷害汉王殿下的目的,反而让皇上起了疑心。” 汉王朱高煦冷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其实他心中也是暗暗连呼侥幸,如果不是灵谷寺中茹云改变主意让他提前离开的话,一旦被李飞虎他们阴谋得逞,自己恐怕早就在父皇的怒火中粉身碎骨了。 铁无情接着说道:“在这之后,我发现你偷偷混进了汉王府,想必是私下去和汉王见了面。这时候我才发觉,也许你已经对我有了怀疑,甚至也许你已经开始触碰到这整个事件背后的真相了。” 叶枫眨了眨眼,说道:“为了不让我继续查下去,所以你们就决定要除掉我?” 铁无情点点头:“没错。可是这个时候想杀你已经不容易了,你身边竟然多了一个老和尚,看起来武功很高,想必是刻意来保护你的。另外,连消失了很久不知所踪的常漫天也和他的儿子若隐若现的时常在你身边出现,我们根本没有机会下手。” “于是,我就假冒你们的名义写信把你和雷胜约到这里见面,我知道你和雷胜之间曾有过协议,他手里有赵四案的证据,你一定会来见他的。同时,李飞虎会安排妙音门的杀守对你们下手,这样你和雷胜都死了,再也没有人能查出赵四案背后的真相了。” 叶枫冷笑了一声:“好歹毒的计策!” 铁无情有些歉意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可惜,我没有想到李飞虎竟然如此狠毒,因为如茹云夫人破坏了我们之前的计划,他居然能下手杀了自己的妹妹!而且他还把汉王殿下约到这里来,而他自己带着巡防营的军士前来捉拿,到时候殿下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叶枫这时插嘴问道:“本来你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我们,而让你们之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呢?” 铁无情苦笑了一下:“原本我就反对为了计划杀害那些无辜的人,比如钱甲和那个厨子,可是那位大人说这是为了保护太子,些许的牺牲是值得的。再说当时整个计划已经箭在弦上,已经由不得我了。” “可是到了后来,计划一再受挫,要杀的人越来越多,还包括你叶公子在内,甚至李飞虎也变得我完全你不认识了,只因为破坏了计划的实行,竟然冷血的对自己的妹妹也下了手!就算再高尚的理由也不能如此无情的残杀无辜,这完全已经违背了我最初加入这个计划的初衷了。” 他长长的叹息道:“所以我才赶过来出手解救你们,希望能弥补一些之前做的错事吧!” 叶枫沉吟了片刻:“这么说来,所有这一切的计划都是你口中那位聪明睿智的大人设计的?” 他抬头直视着铁无情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追问道:“他,是,谁?” 铁无情明显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摇摇头:“我不能说,说出来干系太大,会牵连到太子的。” 汉王朱高煦忍不住怒哼一声,说道:“真不明白,你们为了维护一个太子,竟然什么都肯做!这太子到底有什么好?” 铁无情忽然坐直了身子,声音提高了八度,厉声道:“你以为我们是为了维护太子才做的这件事?我们维护的其实不是太子,而是这稳定的朝局,这天下想要安居乐业的百姓,这大乱之后刚刚没安稳几年的大明天下!” 他义正言辞,整个脸上透出不可侵犯的正气,汉王朱高煦竟然一时之间无言以对,愣在了当场。 铁无情看着汉王说道:“殿下近年不是远在军营之中,就是在朝堂高高在上,可曾知道天下百姓经历了靖难之役的战乱之苦,如今民心思安,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都盼望着能够停止干戈,过上太平日子。” “可是殿下您为了您自己的功业,为了能争夺太子之位,一直主张加强军备,穷兵黩武,还几次向皇上进言要出兵远征北元。这两年皇上重用三宝太监郑和制造巨船要出海远使西洋,耗费了大量钱粮,本就使得国库空虚,如今一旦再起战事,受苦的必将是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不知道又将有多少人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他直着身子,双眼紧紧盯着汉王朱高煦:“这才是我们要维护太子,想要扳倒殿下您的真正原因!” 朱高煦似乎被他的正义凛然一时镇住了,半晌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说的没错,朱高煦近年的确一再主张出兵讨伐北元,这当中虽然有想要借此立功,以争夺太子之位的想法,但是更多的还是出于对大明北境安全的考虑。 当年元朝残余势力退守蒙古高原,仍然号称大元,后来在大将军蓝玉带领的明军攻击下溃败,分裂成了鞑靼、瓦剌等好几股部落。 近年来,他们批次之间相互争斗,彼此攻杀,看起来似乎无心对付大明,可是朱高煦多年与他们作战,深知他们的彪悍勇猛。如果一旦他们联合起来,甚至出现一个像当年铁木真一样的英雄人物统一了他们,那么对大明的威胁就不止是疥癣之患了。 趁着他们现在四分五裂,各自为战的时候逐一消灭他们,大明北境即可永保太平。这是绝好的机会,也是朱高煦心中真正的想法。 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错,但是铁无情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让他一时之间无言反驳。他沉默地看着铁无情,心中却对这个人有了一丝敬意。 叶枫看着铁无情讲完这些话,心中对这个老人也有些改观了,想不到这个名为“无情”的人,却是个胸怀天下苍生疾苦的义士。 他沉吟了一会儿,开口道:“如此说来,铁大人出手帮助我们,是因为茹云夫人的意外被杀?” 铁无情点头道:“不错,连帮助自己的人也杀害,如此下去,我们又如何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叶枫叹息了一声:“铁大人难道真的以为茹云夫人只是因为在灵谷寺帮助了汉王殿下才会被杀害的吗?” 铁无情脸色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枫道:“从铁大人的讲述中我能感觉出,策划这一切的这位聪明睿智的大人必定是一个工于计算,心机深沉之人。从赵四、钱甲和孙殿臣的命案来看,所有发生的一切,所有人的行动,无不在此人的计算当中,而且做得干净利落,毫无破绽。” “以此人的计算能力和干净利落的行事风格,如果今日连我也一并除去之后,岂不是正合他的意思,所有的证据全都毁灭了,证人全都死光了,任谁也无法再为汉王殿下翻案。他又怎么明知茹云夫人与汉王有旧情的情况下,冒险留下这样一个可以成为全盘计划最大破绽的人证?” 铁无情脸色变了:“你的意思是他一早就计划好要杀掉茹云夫人灭口的?” 叶枫的脸色无比坚定:“没错,我猜想杀死茹云夫人的虽然是李飞虎,可是他一定是奉了这个人的命令执行的,毕竟在整个计划里,茹云夫人有可能成为他们最大的破绽,而铁大人你也并不是知道计划全部内容的。” 铁无情怔住了,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叶枫的话像是为他推开了一扇窗,让他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可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喃喃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这样,他不会骗我的……”不过话语中明显透着底气不足。 叶枫叹了口气:“铁大人你也要小心啊,你说过你曾经反对他们杀害无辜,你又如此仁慈之心,难保他们不会为了保全自己,在茹云夫人之后对你下手以求灭口。” 铁无情听了这话忽然全身一震,呆呆的看着叶枫,片刻,忽然仰面大笑起来。 没笑几声,忽然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猛然一张口,竟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叶枫大吃了一惊,上前扶住了铁无情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急切地问道:“铁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铁无情抬头看着叶枫,虚弱的笑了笑,喘着粗气说道:“其实我在过来这里之前,正是和这位大人在一起。也是在他口中,我才知道李飞虎杀害了茹云夫人。可是我发觉他居然对我下了毒,所以我才匆忙赶过来救援你们。你猜的没错,他们果然也对我下手了。” 他有些欣慰地看了眼叶枫:“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这么聪明,很难有事情能瞒得住你的。将来,你一定有非凡的成就。” 说完,他又咳出了一口黑血,身子软软的就往地上倒。 第147章 京师疑云 名捕的陨落 叶枫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上前扶住。 他看着铁无情脸上的颜色竟然已经有些发黑了,看来中毒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他急忙安慰道:“没事的,铁大人放心,我那位朋友程念真程姑娘是神医程三思之女,医术高明,连我身上的奇毒她也能治好,天下没有她解不了的毒,你一定要撑住啊!” 铁无情无奈地叹息道:“太迟了,我这一路狂奔过来,刚才又使用了武功,妄动内息,此刻毒血已入心脉,神仙无救了。” 叶枫看他的情形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一时之间找不到安慰的话,低着头心里有些难过起来。 为什么会难过呢?叶枫说不上来。 铁无情参与策划了陷害汉王的阴谋,他自己也一直隐藏在叶枫的身边,监视和利用叶枫来进行他们的计划。说起来,他应该是叶枫的敌人。 为了他们这个所谓的计划,他们残杀无辜,挑动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斗,引起朝局动荡,又制造恐怖气氛,搞得京城百姓人心惶惶,实在是罪大恶极。 可是此刻,在叶枫面前的不过是一个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垂死老人。 这个老人不但没有真正下手害过他,反而曾经数次救援,为他解围。 这个老人做的所有一切,不过是受到了别有用心的人所蛊惑,并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朝廷,为了百姓,为了他理想中的太平天下。 叶枫想起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越是高尚的品格,越是高尚的目的,如果被人利用了,才越是可怕。 铁无情垂着头,嘴里不时的溢出黑色的血沫,喃喃地念叨着:“我以为他是胸怀天下,品德高尚的人,我以为我师弟是重情重义的人,他们都是不得已才会出此下策,没想到,他们竟然骗我,从一开始他们就骗我……” 叶枫一把握住他的手,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铁无情苦笑着摇摇头:“我不能说,我已经做错了太多,不想再错下去了,只希望我的死能够阻止他们再继续错下去。但愿,一切能在我这里终止。” 他攥紧了叶枫的手,说道:“我相信就算我不说,你迟早也会查出他是谁的,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太子,他和这件事无关,从头到尾他什么也不知道。” 叶枫看着他满含着希望的恳求的眼神,心里愈发的难过,只能点了点头。 铁无情看他应承下了,表情缓和了一些。 一旁的汉王朱高煦这时冷哼了一声:“你还真是天真,你以为你死了,这些人就会收手?就算你现在破坏了他们的计划,怎知他们没有备用的应变之计?” 铁无情听了,感觉神情一愣,忽然双眼一睁,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嘴里喃喃的念叨起来:“京营,京营……” 汉王朱高煦感觉到心中一紧,连忙追问道:“什么京营?你还知道些什么?” 铁无情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曾听赵四说起过,他也曾经替那位大人给京营中的将领送过几封信,不过具体是哪位将领他没有说,大约他也不认识。”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据我所知,自从那晚设下假死之局后,孙殿臣也一直藏身在京营之中。” 这话说完,叶枫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你是说,孙殿臣并不是被你们控制起来失去了自由,他是自己藏进了京营驻地的?难道说他也是你们的人?” 铁无情点了点头。 叶枫脑子里如同轰的响了一声,原来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一下子豁然开朗。 不错,如果不是孙殿臣,谁能这样毫无破绽的安排那个厨子在夜宴那一晚轻易混进孙府?又有谁能在他的假死之局后能轻易的指挥动天策卫的部下去袭击太子? 根本所有的计划一直都是围绕着这个孙殿臣在设计,他才是这整个阴谋的核心,是执行这整个计划最关键的人。 在这样一个出现一点失误就会导致全盘计划失败的关键位置上,安排的当然应该是靠得住的自己人,所以孙殿臣一定是他们的人,而且很可能是直接参与策划了整个阴谋的人物! 之前叶枫所猜想的他被人榜架借以控制天策卫的猜想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幼稚了,如果孙殿臣真的宁死也不受威胁的话,岂不是整个计划就此泡汤? 之前他们费尽心力设计所杀的赵四,钱甲和那个厨子,这么辛苦一场所作的不就全部付之东流了? 叶枫苦笑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之前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孙殿臣的身份? 叶枫在反思的时候,汉王朱高煦心头却是一凉。 京营?想不到连京营的将领也牵涉到这个阴谋中来了。 按铁无情所说的,京营的将领也和策划阴谋的那个人有秘密的书信联系,甚至孙殿臣现在也藏身在京营之中。这就说明,这个京营将领是从一开始就参与了这个陷害汉王的计划的。 到底有多少将领参与其中?是各卫的指挥使将军还是低级军官?现在赵四已死,谁也不知道他到底都给谁送过密信。 而京营编制多达数十卫,二十多万人马,分驻于京城郊外各处。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想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们为什么要拉拢京营军队的将领来加入计划呢?整个计划到现在为止,并没有用到军队的地方啊? 按理说,策划如此的惊天大案,当然是知情的人越少越好,连身在其中的铁无情也并不知道计划的全貌,为什么要无端的拉入一个看起来并无作用的军队将领呢? 如今他们陷害汉王的计划已经出现了重大失误,叶枫未死,汉王也没有被李飞虎他们当场拿住。只要他们俩回到京城,见到皇上,所有的阴谋就都将破产,而这些设计和参与计划的人全都将万劫不复。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绝不会束手待毙,他们一定会狗急跳墙,这个时候京营的军队就派上用场了,难道,难道他们是打算想要举兵逼宫?! 莫非这就是他们的应变之计? 朱高煦脸色忽然变了,变得纸一般煞白。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很快在心中盘算了一下京城的军力。 皇城之中由是禁军驻守,这些禁军除了由太祖皇帝当年定下的上直十二卫之外,当今皇上朱棣在靖难之役后登基时,又把随身的亲兵分为金吾左右卫和羽林前卫编入了禁军,看起来整个禁军好像有十五卫之众,好几万人。 但是这十五卫中有一些是负有特殊职能的,比如锦衣卫是负责监察百官和京城的百姓,而旗手卫是负责掌管皇上出行的车马銮驾和金鼓旗帜,还有负责京城城防巡逻和监控周边京营军队的各卫,而眼下皇上又下诏在北平营造新皇宫,派出了一些去负责运送材料和监督建造等等,真正留在皇城内有作战能力的就剩下守卫皇城各门的几卫了,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马。 这些禁军虽然都是从各军中选拔的精锐,但是久居皇城,疏于训练,真要打起来,恐怕不会是装备精良又每日操练的京营军队的对手。 而对方现在单止李飞虎率领的京城巡防营就有约一万人,而城外京营中的二十多万军队又不知有多少人被他们所控制,一旦真要发生变乱,结果实在难以预料。 朱高煦想到这里,只觉得额头上冷汗涔涔,全身冰凉。 铁无情看到汉王此刻的表情,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一时也是面如土色,声音都有些了:“难道,难道他们真的胆敢举兵作乱?” 叶枫听了也吓了一跳,抬起头望着汉王。 朱高煦斜着眼看着铁无情那惊惧的表情,本想斥责他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可是看到他那奄奄一息的垂死模样,心下一软,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随口安慰了一句:“放心吧,京城之中有禁军把守,想要作乱哪儿有那么容易?” 铁无情垂下了头,嘴里喃喃的说着:“想不到,我们真的错了,本想要稳定朝局,想要太平天下,却搞得更乱了。只希望,我们的错,还能挽回……” 他的头越垂越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寂然不动了。 叶枫只感觉手中握着的铁无情的手慢慢变得冰凉,再也没有了一丝生气。 他看着眼前铁无情的尸体,感觉到他很可悲。 这个老人为了理想中的清平世界奋斗了一辈子,维护法纪,惩奸除恶,铁面无私的美名传遍了天下。 可是多年的努力却没能换来他的理想实现,反而看尽了官场险恶,世间丑态,当他的理想屡屡碰壁的时候,他的心中应该是充满了无力和挫败的感觉。 没想到到了最后他同样也是为了理想,牺牲了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一切,却反而遭人利用,晚节不保,铸成了大错,自己也终于落得个被人下毒灭口的下场。 叶枫站起身来,长叹了一声。 堂堂“天下双捕”之一,就这样凄凉地陨落在了这里,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也没有风风光光的大葬,甚至今后还可能会作为罪人被记入青史,永世蒙羞。 他死的那一刻,心中究竟是怎样的感觉呢? 是后悔?是悲凉?是惭愧? 又或者是恨? 对这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官场,对这动乱频频、万民疾苦的天下,对这狡诈诡谲、阴险难测的人心,充满的恨! 而他,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 第148章 京师疑云 妙音门往事 清晨的天边,第一缕的晨光刚刚露头的时候,鸟儿们已经叽叽喳喳的在大树枝头闹腾,互相蹦蹦跳跳的嬉戏着。 大树下面是一座旧坟,坟前的墓碑有些残破了,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整个坟掩映在半人高的荒草中,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扫过了。 这座荒坟在一个山坡上,山坡后面有一片房屋瓦舍,看起来以前这里曾经是一座村落,不过这些房屋都残破不堪,看上去已经荒废了很久了。 一条长满杂草的土路从这荒废的村子中穿过,直通京城的方向,在村头的一块大石上隐约还能辨出“十里村”三个大字。 也许这里曾经也繁盛过,有许多人家在这里安居乐业,可是现在这些残破的房舍中早已没有了人迹,成为了野狐和野兔们追逐嬉闹的场所。 可是在这个清晨,从路的尽头,走来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走得很慢,慢慢地穿过了这个荒凉的废弃村落,径直向着山坡上走来。 一直走到了大树下的这座荒坟之前,这个人影站住了。这个人影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肩上背着一个布包袱,头上戴着一顶罩着幔纱的斗笠,从身材看上去,应该是个女人。 天还未亮,一个女人跑到这么一个荒凉僻静了无人烟的地方来做什么? 静静的站了片刻,她忽然开口说道:“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从大树后面转出了一个圆滚滚肥胖的身影,赫然正是叶枫的义兄,英国公世子张痴张胖子。 张胖子看这个女人,脸上有些迟疑的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来了?” 那女人脸罩在斗笠的幔纱中,看不见表情,只是幽幽的应了一声:“嗯。” 张胖子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会来?” 那女人轻轻地说道:“我只不过是感觉到了树后有人,除了你,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 她说完伸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了脸庞,依稀的晨光里,她正是沐公爷府中的歌姬,之前暗杀叶枫失败负伤逃走的蝶舞姑娘! 张胖子看着蝶舞姑娘,脸上流露出复杂的表情:“如果不是之前我们聊天时你提起过你的家乡就在这京郊十里的十里村,我也想不到来这里找你。” 蝶舞姑娘冷着一张脸:“你找我做什么?” 张胖子脸色沉了下去:“昨夜我义弟叶枫忽然失踪了,我回到沐公爷府上,发现沐公爷突然连夜急匆匆地离京返回云南去了。而府上的下人们说,在沐公爷走之前,你就收拾包裹,悄悄离开了。” 蝶舞问道:“这之间有关系吗?” 张胖子点头:“我觉得有关系。你之前在和我聊天的时候提到过鬼首铜箫,这可是百年之前消失的妙音门的不传之秘,你一个年纪轻轻的歌姬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所以你一定和妙音门的杀守有关系。” 他双眼紧盯着蝶舞:“我义弟叶枫他到底在哪儿?你是不是杀了他?” 蝶舞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小胖子。 自从在沐公爷的夜宴上吹奏了一曲之后,这个小胖子就有事没事老是跑来找自己聊天。 她看得出来,这个小胖子对自己有好感。一开始,她不过是不胜其烦的虚与委蛇应付一下,可是几天下来,她对这个小胖子的看法却大为改观了。 本来以为这个小胖子不过是传说中的那种依靠父荫的纨绔子弟,可是几天的谈论下来,他居然天文地理、音律书法、诗词歌赋这些无一不知,无一不晓。甚至连很多稀奇古怪的江湖传闻逸事都了然于胸,实在是让人吃惊。 这小胖子说他只是从书上看来的。我的天哪,这是要看多少书才能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蝶舞对他也有了一些钦佩之情,说不上好感,至少,觉得他并不讨厌了。 可是,她很快就警惕了起来,自己是什么身份?怎么能轻易对男人有好感?想想家族留下的教训,男人是最不可信任的。 就像现在,他站在自己面前,可是心里装的全都是他的义弟叶枫,何曾有丝毫的关心自己。 看来,他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蝶舞想着想着面色渐冷下来,也不再隐瞒,说道:“不错,昨晚我确实对他下手了。” 张痴听了心里一紧,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好像听见了如同天大一般的噩耗,整个人都要傻掉了。 蝶舞见了心有不忍,接着说道:“不过,你这位义弟确实很命大,在最后关头,有人打断了我救了他。” 张痴听到这里,不由长长舒了口气,表情一下放松下来,问道:“是谁?” 蝶舞摇了摇头:“不认识,不过此人武功很高,竟然能硬扛住我的音波功,还出手打伤了我,让我不得不赶紧逃走。” 张痴一皱眉头:“音波功?你果然是妙音门的人!” 蝶舞惨然一笑道:“没错,我就是百年前妙音门如今剩下唯一的传人。” 张痴心里一松,叶枫既然被一个武功极高的人所救,想来此刻已无大碍。 他现在对眼前的蝶舞和那传说中神秘的妙音门来了兴趣,问道:“百年前妙音门是怎么消失的?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又是怎么卷进这京城的案子里来的?” 他也顾不上许多了,一口气把胸中的疑问全都问了出来。 蝶舞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始终觉得对这个小胖子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她不想再隐瞒他,事到如今也隐瞒不住了,于是她决定要把一切都告诉他。 蝶舞转身看着山坡下寂静荒凉的废村,幽幽地说道:“你现在看见这里如此破败,可是百年之前,这里是一个繁荣兴盛的大家族,他们在这里男耕女织,过得其乐融融,他们就是当年的妙音门。” 张痴也看向坡下那些破落的房舍,想象着当年繁盛兴旺的场景。 蝶舞说道:“妙音门的功夫历代以来传女不传男,所以,这里所有的女人从小就被教授音律和武功,个个多才多艺。而她们中的佼佼者,便会被选出五位,分别以宫商角徵羽五音来命名,以宫命名的这一位身份最高,被称为宫主,由她统领妙音门下也是这十里村中的所有男女。” 张痴点点头,说道:“看来这妙音门中是循的古制,以母系为尊。” 蝶舞继续说道:“妙音门中的圣物是鬼首铜箫,传说它是妙音门中祖先代代传下来的,从来没有人能够吹奏出声音,可是每次吹奏都能影响四周的动物野兽,甚至还能能扰人心神,产生幻觉。所以被认为拥有魔力,妙音门把它奉为至宝。” 她叹息了一声:“可是没想到正是这件至宝,给妙音门带来了灭门之祸。” 张痴听得一惊:“怎么?” 蝶舞说道:“当年妙音门的宫主在外认识了一位大侠,此人不但武功高强,侠名卓著,而且长得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宫主对他一见倾心,几乎是神魂颠倒,一心想着要和他双宿双栖,做一对神仙眷侣。” “在这位大侠的一再恳求下,宫主鬼迷心窍,开始使用鬼首铜箫的魔力暗中帮助他去铲除一些武功极高的坏人。她一心相信只要铲除了这些恶人,江湖太平了,他们就可以归隐山林,长相厮守了。” 这时候蝶舞的脸色变了,变得充满了怨毒和愤恨:“谁知道这位所谓的大侠说的全是谎言,那些被杀的他口中的恶人,其实不过是一些武功比他高,名气比他大的各门派的高手。他让宫主暗中除掉他们只是因为,这些人都是他想要当上武林盟主的障碍而已。” “宫主帮他除掉了这些人,却引起了全武林的公愤,妙音门成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利用妖术滥杀无辜的邪恶门派。可怜宫主还不知道真相,兀自做着和心上人双宿双栖的美梦。” “终于有一天夜里,武林各门派联合起来,杀进了十里村,而为首带领他们的居然就是那位所谓的大侠士。他们j ru村子见人就杀,这里的村民们毫无防备,一时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宫主没想到自己倾心爱慕的竟然是这样一个披着人pi的豺狼,满心悔恨和自责,终于也死在了情郎的刀下。妙音门就这样覆灭了,可是他们最后搜遍全村上下,也没有发现那支鬼首铜箫的下落。” 张痴此刻已经听得惊心动魄,跟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蝶舞惨然一笑:“因为我外祖母就是宫主的亲妹妹,当年宫主已经察觉事情有异,所以提前将鬼首铜箫交给我外祖母,让她离开这里远走高飞,所以才侥幸避开了这场屠杀。” 张痴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惊魂未定地“哦”了一声。 蝶舞叹了口气道:“那之后,这位大侠凭借着领导武林同道歼灭邪教妙音门的大功劳,成功地坐上了武林盟主之位,连当时威震一方的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我外祖母得知妙音门的惨剧之后,势单力薄无法找这位武林盟主报愁,又怕他知道还有未死的妙音门人会赶尽杀绝,无奈之下,只能远走云南,隐居下来,后来这支鬼首铜箫和音波功就由她传给了我母亲,再由我母亲传给了我。如今,我外祖母和母亲都已经亡故,天下间,我就是妙音门唯一的传人了。” 这个故事直听得张痴惊心动魄不已,默然了半晌,才问道:“这些都是你的一家之言,可有什么证据?” 第149章 京师疑云 话别 听了张痴的话,蝶舞忽然转身一指那棵大树下的荒坟,对他怒目而视道:“你要证据吗?在这坟里埋着的二百多具尸骨就是证据,这二百多个无处伸冤的孤魂野鬼就是证人!还有我,我是唯一还活着的证人!” 张痴沉默了,他相信蝶舞的话,打心眼里相信。 没有人会编造出这么曲折离奇的故事来骗人,再说,蝶舞也根本没有理由骗他。 以蝶舞的武功,有那么厉害的鬼首铜箫和音波功,要杀掉以轻功见长,其他武功都稀松平常的张胖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她肯把这段掩藏多年的秘密讲出来,足以说明她对张痴也是信任的。 张痴对自己刚才的问话也感觉到有些惭愧,于是话题一转问道:“既然你在云南隐居,又怎么会来到京城,卷入这里的漩涡中来呢?” 蝶舞叹了口气:“这都是为了报恩。” 张痴没听明白:“报恩?” 蝶舞说道:“当年我外祖母还只是一个小女孩,能够逃到千里之外的云南隐居下来,全是因为一个人的帮助,这个人不但帮助她隐居下来,还为她守护了这近百年的身份秘密,保证了我们三代人的安全。” 张痴问道:“这个人是谁?” 蝶舞看着张痴,一字一顿地说道:“轩,辕,公,子!” 张痴的眼睛顿时瞪得像铜铃一样大小,轩辕公子? 又是这个轩辕公子! 自从在华山,在嵩山,那些惊险的遭遇背后无不闪动着这个轩辕公子的身影,甚至当年霹雳堂雷破天弑兄夺权的阴谋也是他所策划的。 难道说如今在京中这些离奇诡异的案件背后,竟然也是他一手操纵的?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可怕的人物?搅动江湖风云,甚至制造朝局的动荡,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蝶舞看着张痴吃惊的模样,又说道:“关于这个轩辕公子的传说最近我也听了许多,其实当初帮助我外祖母已经是快百年以前的事了,算起来他现在还活着的话也已经一百几十岁了,所以我觉得当年的那个轩辕公子除非是个不死的老怪物,否则绝不可能和现在的是同一个人。” 张痴一想也对,哪里会有如此长寿的人?可是细细一想更觉心惊,那么眼下这个轩辕公子和从前的是什么关系?传人,子孙? 莫非,莫非这轩辕公子还是一个大家族不成? 他赶紧问道:“这个来找你要求报恩的轩辕公子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蝶舞说道:“他来见我的时候是夜里,穿着黑斗篷,戴一个青铜鬼脸蝒具,实在是不知道什么样子。不过从他的声音和举止看来,绝不会年纪太大。” 张痴点点头,看起来确实不是一个人,又问道:“他要你如何报恩?” 蝶舞答道:“他只是要我去昆明城里找黔国公沐晟,沐公爷自会设法送我进京,然后我就待在国公府中,等待通知用鬼首铜箫为他杀几个人。” 张痴一愣:“如此说来,沐公爷也参与了京城的事?” 蝶舞摇摇头:“应该不会,我暗中打听过,据说是从老王爷沐英开始,沐家两代人在镇守云南平定叛乱的战役中,曾经数次得到轩辕公子的帮助,因此沐公爷才会不问缘由,直接按他所说的把我送到京城的国公府邸。” “后来京城几宗命案之后,沐公爷大约也觉得心中不安,所以才会借故星夜从云南千里迢迢赶到京城来看个究竟。他来了京城还曾经私下找我谈话,想要打听我的真实身份和目的,言语之中还有告诫我不可乱来之意。” 张痴暗中松了一口气,这样说来,沐公爷确实是不知情的。他的突然离京,很可能是云南有紧急军情,又或者是因为感觉到京中局势要有大变,不想卷入其中,赶紧离开避祸而已。 他和父亲张辅交情很深,又在边陲手握重兵,张痴实在是不愿意他也搅合到眼下的这个漩涡中来。 他又向蝶舞问道:“那么在京中都是谁向你发号施令去杀人的?” 蝶舞摇头道:“不知道,每次都是有人在我房中留下字条,写明在何时何地对何人下手,却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人。” “来京城不久,我就接到了命令,先是用鬼首铜箫制造幻像杀掉了一个叫赵四的小地主,紧跟着是一个叫钱甲的跑堂的小二,没几天就是一个叫孙殿臣的高级武将。” “不过这一次不同,我不用杀人,只是把一具已经准备好的无头尸体放在筵席的主位上,利用鬼首铜箫制造幻觉,让在场的人都看见孙殿臣被杀而已。” 张痴想起当初叶枫的推断,不由暗暗佩服。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的鬼首铜箫真的能想让人看见什么都行?” 蝶舞笑了笑:“传说中是这样,但是一则是百年前妙音门覆灭之时所有的记录和秘籍都被毁掉了,二则当时我外祖母年纪尚轻,没有学全鬼首铜箫的使用法门,又或者是我们的功力不够,所以我们一直达不到传说中的效果。” “后来我外祖母在云南接触到了一些当地的部落,他们有一种神奇的迷药,服食之后再加上鬼首铜箫的魔力即可控制人的思想,产生我们想要他看见的幻觉。” 张痴点点头,这一定就是当初程念真口中所说的用莺粟草制成的迷药了。 蝶舞这时有些惭愧地看了张痴一眼,说道:“再后来就是昨夜接到指令,要在京郊一处废宅杀掉你义弟叶枫,以及和他见面的一个雷姓老者。本来我也不想去杀他的,可是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幸好,他最后还是被别人给救了。” 张痴愣了一下:“你为什么不想杀掉他?” 蝶舞有些幽怨地抬头看了张痴一眼,好像在埋怨他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埋下头去,低着声音说道:“不是因为他是你的义弟么,而我和你是,朋友。” 这个眼神和这一句“朋友”,张痴忽然听懂了,他只觉得心里,莫名地涌起来一股子欣喜,分散到了四肢百骸中,说不出的一阵舒服。 一时间,他看着蝶舞有些娇羞的神态,一阵子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你,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蝶舞想了一下,说道:“这次你义弟没有死,我的任务就算失败了,想必轩辕公子他们也不会放过我。我想要回云南去,毕竟那里的风土人情我都熟悉,躲藏起来也容易一些。” 张痴心里一急,张口结舌的说道:“那我,我……” 蝶舞看他的样子不由一笑,说道:“我知道你现在要帮你义弟,走不开,等到你的事情办完了,如果你愿意,就来云南找我吧。我,我会等你的。” 后面的声音低得如同蚊声,几不可闻,张痴停在耳中却是甜丝丝的。 不过他又有些担心,问道:“为什么你不留在京城,我们可以保护你啊?” 蝶舞摇了摇头:“你们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轩辕公子神出鬼没,武功又深不可测,我留下来只怕会给你们徒添强敌,我离开也许还会分散一下他们的注意力。” 张痴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不由得大为感动,想不到她还处处替自己考虑,一时间更是说不出话来。 蝶舞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递给了张痴,张胖子接过来一看,正是那支妙音门的至宝鬼首铜箫。 这铜箫有两指粗细,约一臂长,箫口雕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恶鬼头,瞪目吐舌,极为精巧。铜制的箫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痕迹,看起来有很长的年头了。 张痴一愣:“你这是?” 蝶舞大大方方的嫣然一笑:“送给你了,就当你以后来云南找我的信物吧。” 张痴的脸一下就红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定情信物”么? 他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身上没有带什么东西,这个,这个太贵重了……” 蝶舞打断了他:“没关系,我送你就行了,我们云南长大的少哆哩(傣族语,小姑娘的意思)可是很大胆的哦。” 张痴窘着脸,说不出话来。 蝶舞又正色说道:“我外祖母一直教训我们,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信,你会不会也一样?” 张痴赶紧说道:“我,我不是……” 蝶舞噗嗤一笑:“你不是男人?” 张痴连忙摆手:“不是,我是说我不会像那样,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人。” 蝶舞很认真的点点头,说道:“你一定要来找我,我等你。” 张痴一把握住了蝶舞的手:“一定来,一定!” 蝶舞没有躲闪,低头红着脸,任由张痴抓着她的双手。 看着蝶舞红扑扑娇羞的面容,不知怎的,张痴脑子里闪过的是叶枫,就像在心中掠过了一片阴云。 云南,当然是一定要去的,只是不知道他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两个人握着手的身影越来越近,天边第一缕曙光的照耀下,地上他们俩的影子也越来越长,越来越近,终于重叠在了一起。 第150章 京师疑云 入城 当天边第一缕曙光初现的时候,叶枫正站在铁无情的坟前气喘吁吁。 他刚刚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挖好了一个坑把铁无情的尸首掩埋了,由于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这一通下来,让他全身汗出如浆,感觉很有些吃力。 汉王朱高煦一直背着手站在一旁没有帮忙,他的身份高贵,想来不愿意也不会做这样的体力活。 再说,铁无情毕竟是陷害汉王的阴谋这一伙人中的一员,不管他是出于何种动机,朱高煦就算对他心有芥蒂,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铁无情就躺在这一抔黄土下面,不过就是毫不起眼的一个土堆,坟前没有墓碑,甚至连块木牌子也没有。 毕竟他构陷汉王,身犯重罪,叶枫不希望他以后还要被官府的人挖出尸首来验明正身,不得安息,所以不能留下任何表明墓中人身份的印记。 恐怕今天之后,谁也不知道在这山坡之上的这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土堆下面,竟然躺着昔日名震天下的“天下双捕”之一的铁面无私铁无情。 一代名捕,最后竟然落得如此收场,真是不由得让人感到唏嘘。 叶枫叹了一口气,最后充满可惜的看了一眼铁无情的坟,转身走到忧心忡忡的汉王朱高煦身边。 汉王现在的确很忧心,自从听到刚才铁无情提到了京营,他就预感到了京中将会有大变故发生。一旦京营的军队动乱,整个局面将不可收拾。 他背着手站在山坡上,闭着眼睛苦思着对策。 叶枫站在他身旁,他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默然了片刻,轻声问道:“殿下,如今可有应变之策?” 汉王朱高煦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叶枫,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现在本王能相信你吗?” 这话问得很奇怪,叶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才反问了一句:“现在殿下还有别的选择吗?” 朱高煦收回了目光,心中暗暗叹息,他确实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了。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白玉牌,对叶枫说道:“从现在起,一切只能依靠你了。李飞虎回到京城去必然会下令全城戒严,封闭四门,以防止我们俩回去。下一步很可能他们还会联系藏身在京营中的孙殿臣和他们的内奸,以京营的军队来实行逼宫,强行扶持太子登基。” 叶枫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惊,虽然他也想到了会与京营的军队有关,但是确实没有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或者说,他没有想过对手会如此大胆。 逼宫,这不就是起兵造反? 朱高煦伸手把手中的玉牌递给叶枫,叶枫接过来,这玉牌光滑圆润,玉质雪白透亮,雕纹精美,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朱高煦说道:“你一定要想办法回京城去,拿着我这块玉牌去见淇国公丘福,他就知道你是我派去的。皇城虽然有禁军守卫,但是如果守卫宫门的禁军中出现奸细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你一定要让丘福马上入宫,把一切奏明皇上,取得宫中禁军的指挥权,只有如此才能保障皇城的安全。” 叶枫听了顿觉肩上担子的沉重,面色凝重的应了一声:“是!” 他抬头又问道:“那殿下您呢?” 朱高煦望着京城方向,眼光中满是忧虑:“本王会立刻去京营,京营各卫中有一些将领曾是本王的旧部,有他们的帮助或许可以在变乱发生之前,抓住孙殿臣和军中的奸细,稳定住京营。” 叶枫脸色一变,这实在太危险了,谁能保证这些汉王的旧部中没有李飞虎他们的奸细?如果他们就是奸细的话,汉王此去岂不是成了羊入虎口,自投罗网? 他摇摇头说道:“不行,殿下绝对不能以身犯险,一旦有变,殿下你的万金之躯可就……” 朱高煦扭头看了叶枫一眼,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还关心自己的安危,他心里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可他还是坚决地打断了叶枫:“你不必多说了,本王主意已定。如果让他们阴谋得逞,天下必然大乱,哪里还有什么万金之躯?” 叶枫还想再劝:“可是,殿下……” 朱高煦坚定地抬手止住了他,他看着叶枫脸上焦急的表情,心中一软,安慰道:“你不必担心,这些将领都曾随本王浴血沙场,九死一生,同袍之情甚于手足,本王相信他们断断不会负我。” 叶枫知道劝不住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中明白,其实现在他们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朱高煦伸手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赶紧出发吧,一切小心。” 叶枫心里忽然感到有些激动起来,朝廷的安危,天下的安定,忽然就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肩上。 朱高煦转头看着天边越来越亮的曙光,叹息道:“但愿今天这时间能过得慢一些!” 等到太阳刚刚升起来的时候,叶枫已经来到了京城城门之外。 果真如同汉王朱高煦所说的,城门口此刻布满了京城巡防营的军士,全神戒备,如临大敌。 此时进出京城的百姓也是只许出不许进,看起来想混进去可是不容易。 叶枫此刻不由想起了义兄张胖子的那一身好轻功,如果是他,想必这高高的城墙必然不会放在眼里,只需寻个僻静的地方即可轻松攀越而过。 可惜自己不但没有他那一身好轻功,此刻连体力也还未复原,实在是力不从心。 该怎么混进城里去呢?叶枫皱着眉头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仔细观察着城门口的情形。 就在他在大树后面探头探脑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把他吓了一大跳! 一回头,这个人他却认识。 这个人是个药材商人,姓乌,和黑鬼赫连铁很是熟悉,如今叶枫藏身的那座小院正是这位乌老板的。 叶枫住进小院之中后,他还曾经来探望过,所以两人认识。他并没有因为叶枫身为通缉犯的身份而有任何疑问,只是说他信得过黑鬼,救过黑鬼的朋友一定不会是坏人,看来他也是个重义之人。 当下叶枫问道:“乌老板,你怎么在这里?” 乌老板小心翼翼的看了下四周,说道:“你怎么如此大胆,城门口就张贴着缉捕你的海捕公文,还画着你的头像,你怎的还敢在这里大摇大摆的出现?” 叶枫苦笑了一下:“在下实在是有急事必须马上进城,这才没办法来了这里。” 乌老板眨了眨眼:“你想要进城?” 叶枫点点头:“正是,莫非乌老板有妙计?” 乌老板忽然笑了:“这可真是巧了,亏得你遇见了我,要不然说破大天去你今日也休想进去。” 他回身一指身后,叶枫看见他身后停着有两辆货车,车上装满了货物,想必定是各种名贵药材之类的。 他一指旁边的一脸乌蓬马车,说道:“你躲在车上,我带你进城。” 叶枫有些不信:“城门已经封锁,许出不许进,你又如何能进得去?” 乌老板哼了一声:“我这批货可是替宫中太医院药房置办的,有几味药还需得十万火急送去,片刻耽误不得。这帮狗东西也就是吓唬吓唬老百姓,谁敢耽误了宫里太医院的差事?放心,包你能进去。” 叶枫听了不由心中一喜,真是苍天庇佑,在这最紧要的关头让他遇见了乌老板,当下毫不犹豫的跟着乌老板就钻上了那辆马车。 一进去,发现车厢里还坐着一个人,长得白白胖胖,面白无须,穿了一身内监的服饰,乌老板介绍道:“这是太医院的黄公公。” 叶枫赶紧施礼,乌老板又指着他对黄公公说道:“这是我外甥,搭个顺风车进城。” 黄公公看了一眼叶枫,颇有些傲慢的“哦”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 他明显没认出叶枫来,像他这样在宫中行走的内监,出外押货都是脚不沾地,车来车往的,估计也没什么机会看到城门口张贴的海捕文书。 车队刚行进到城门的时候,果然就听见门口的军士吵吵嚷嚷的吆喝着站住,不予放行什么的。 乌老板含笑看着黄公公,黄公公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动着他那肥胖的腰身,从腰间摘下一块证明身份的腰牌。 他举着牌子从窗口探出头去,尖着嗓子呵斥道:“这是宫中太医院急等的药材,谁敢阻拦?耽误了宫中贵人们的医治,你们是长了几个脑袋?!” 城门口值守的军士被他这一通喝骂吓了一跳,凑上前来一看他的腰牌果真是宫中太医院的,便唯唯诺诺的低着头让开了去。 黄公公缩回了身子重新坐下,对着乌老板不无得意地一笑:“行了,走吧。” 乌老板亮开嗓子拉长了声调吆喝了一句:“起勒!”车队重新启程,缓慢的通过了城门向京城里驶去。 乌老板得意地看了一眼叶枫,叶枫心中却是暗自侥幸。他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那块汉王朱高煦给他的玉牌。 他的手无意中触到了怀里的另外一样东西,他这才想起,那是雷胜死之前交给他的赵四私下藏起来的密信。 他的好奇心顿时翻腾起来,不可抑止,到底赵四藏起来的密信里写的什么内容? 他伸手掏出了密信,就在这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展开了信纸。 这一看之下,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脸上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 怎么会是他?! 第151章 京师疑云 笔迹 前面就是京营的辕门了,汉王朱高煦却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不知怎的,他的心中渐渐的开始犹豫了起来。 虽说这京营之中的将领多有他的旧部,在靖难之役中也曾经并肩浴血,生死与共,数度在危急的绝境中奋力拼杀,共渡难关,终于才能反败为胜,得了这大好江山。 可是这些年各分东西,也不曾见面,如今是太平天下,在这酒醉金迷的京城,不知道这些昔日的沙场悍将们,改变了多少?他们胸中当年的铁血豪情,还剩下了几分? 朱高煦停下了脚步。 如果,他们真的已经被太子党的人收买拉拢了呢?毕竟,现在自己不过只是个王爷,而对手确实高高在上的堂堂太子,未来的储君。 有时候,要收买和拉拢一个人,不一定需要用金银财帛的,还可以用权力、前途,甚至是天下和大义,都是有效的手段。 铁无情不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吗? 像他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会被金钱、地位这样的东西所打动,甚至名誉和生命都可以视如粪土,却会为了心里所谓的理想和太平天下,受人利用,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落得个可悲的结局。 要是京营中的将领也被这样拉拢了怎么办? 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自投罗网? 朱高煦眉头皱的老高,心里有很不好的感觉,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 如今的局势,京营已经成了左右全局最关键的胜负手,不能控制住京营的军队,局面就会完全失控,汉王将再也没有一点胜算。 所以他必须要去。 更何况现在他只身一人被隔绝在京城之外,而变乱已经迫在眉睫,他只能去赌这些旧部们对他的情谊和忠诚,哪怕这筹码是自己的性命。 朱高煦决定要赌上一赌。 抬眼看着眼前军营中那连绵不绝如同小山一般的营帐,和那一面面迎风猎猎招展的军旗,他胸中忽然有一股热血在流淌。 就好像当年在战场上,面对着对面的千军万马,也毫无惧色冲锋陷阵的勇气和豪情,又重新注入了他的血液里,他的眼神又重新坚毅了起来。 朱高煦重新迈开脚步,异常坚定的向辕门走去。 他没有注意到,一条灰色的人影从他身后的草丛中闪了出来,鬼魅一般静静地来到了他背后。 那身影忽然伸出手,按在了朱高煦肩头上。 朱高煦毫无防备,猝然吃了一惊,全身一个哆嗦,猛回头,看见了来人。 他脸上一愣,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 京城里,当叶枫走进他一直藏身的小院的时候,小院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大的小院里,他的两个义兄解祯亮和张胖子,刑部总捕头常无义,忠诚的黑鬼赫连铁,还有一心想要收黑鬼为徒的少林了凡大师,这么多人把院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虽然张胖子从蝶舞姑娘口中知道叶枫没有死,而是在紧急关头被高人所救,可是却不知道现在身在何方。 如今京城中又莫名其妙的戒严了,街头巷尾到处都是京城巡防营的军士在驱赶路人,要找也没处找去,搞得一院子的人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叶枫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就像没事人似的走进小院,对院子里的众人点点头,招呼了一声:“都在呢?” 大伙先是一愣,接着就像开锅一样沸腾了起来,张胖子冲过来就给了叶枫一拳,在场的人都露出了激动欣喜的神情,一直冷着脸的常无义虽然还是没有表情,不过眼睛里也流露出欣慰的神色。 黑鬼红着眼眶都快哭了,自从昨夜叶枫忽然失踪之后,一直守在院子里的他就没少被埋怨数落,只是没人敢数落也守在院子里的少林了凡大师。 如今忽然看见叶枫平平安安的站在面前,黑鬼只想扑上去抱住他大哭一场。 张胖子拉着叶枫叽叽喳喳问长问短,叶枫没办法,只能把昨夜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他昨夜所经历的事情太过曲折离奇了,听得众人都是心惊肉跳,满脸的惊疑之色。 到最后听说铁无情的死,大家都是一片惋惜之情,连和铁无情一直不睦的常无义,脸色也黯淡了下来。 虽说他们之间不和,但也只是相互间看不惯对方行事办案的方法和手段而已,对于铁无情的人品,常无义还是心中暗暗钦佩的,他一生处世公允持正,要不也不会有铁面无私的称号了。 如今他却最后落得个这样的下场,说惋惜也好,说兔死狐悲也罢,常无义心中难免有些黯然神伤。 了凡大师叹了口气说道:“你昨夜经历了如此凶险的奇遇还能毫发无伤的归来,看来你的确是福大命大啊!” 叶枫笑了笑,转头看着黑鬼说道:“如果不是正好遇见乌老板拉药材进京,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混进京城来。” 黑鬼点点头,嘿嘿地傻笑着 张胖子回想着叶枫刚才讲的内容,眨巴着眼忽然问道:“你说雷胜在死之前交给了你一封密信,说是有重要的线索,信你看过了没有?” 叶枫点了点头:“在进京城来的马车上,我看了一眼。” 张胖子追问道:“有什么线索?” 叶枫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解祯亮,把他看得莫名其妙。 片刻,他上前拍了拍解祯亮的肩膀,说道:“两位兄长请随我进来,我想单独和你们谈一谈。” 解祯亮和张胖子惊异地对望了一眼,随着叶枫走进了房中,叶枫一转身关上了门,把院子里的人都搞得莫名其妙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j ru房中坐定后,叶枫说道:“这封信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是设计这个构陷汉王的阴谋之时他们相互间的联络沟通,看口气应该是铁无情口中的那位聪明睿智的大人所写。” 张胖子追问道:“这个人是谁?” 叶枫摇摇头:“心中既无抬头也无落款,心中也没有提及到任何名讳职务之类的信息,所以无从得知。” 张胖子顿时满面失望之色。 解祯亮却淡淡地说道:“既然你特地把我们俩叫进来单独叙话,想必还是从信上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吧?” 叶枫看着解祯亮缓缓的点了点头:“不错,虽然信的内容毫无破绽,不过我却在这字迹之中看出了点端倪。”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封密信,递给了解祯亮,道:“请二哥也看看。” 解祯亮有些莫名其妙的接过信来,刚一打开扫了一眼,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全身一震,就僵在了那里。 这封信的笔迹,这笔迹他太熟悉了,这笔迹分明就是,他的父亲,当朝首辅,右春坊大学士解缙! 解缙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除了诗词文章精通之外,书法也是一绝,据称他小楷精绝,行草皆佳,用笔之精妙,往往出人意表。他曾手书一首自作的《游七星岩诗》,被皇上朱棣收于宫中,大加赞赏,他的书法之精由此可见一斑。 解祯亮自幼在父亲身边长大,他的笔迹如何会不认得?一时间犹如五雷轰顶,捧着信纸呆呆坐在当场。 怎么会?难道那个聪明睿智的大人真的竟然是父亲吗? 解祯亮不相信。 父亲支持太子,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自从当初说出那句“好圣孙”支持太子上位之后,汉王一党就无不视父亲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可是父亲真的会暗中联络其他人,设下这构陷汉王的阴谋,又草菅人命,做下京城中这一连串的惊天大案? 解祯亮万万不能相信。 在他的心中,父亲一直是一个近乎于有些迂腐的书呆子。虽然有些恃才傲物,但是为人处世向来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怎么会是这一切阴谋背后的那支沾满鲜血的黑手呢? 解祯亮脸上的表情恍恍惚惚的,他信手抛下手中的密信,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众人看着他痴痴呆呆的表情,不知发生了何事,都好奇地看着他。 突然解祯亮发了一声喊,拔腿就跑,一溜烟的冲出了院门,不知去向了。 大家被这一惊一乍的都愣住了,正想要追赶,屋门口的叶枫止住了他们。 他大致能猜出解祯亮的去向,也能理解二哥此刻骤然得知真相,胸中的那种惊讶与痛苦。算了,由他去吧,或许他能够阻止他的父亲,阻止接下来京中的变乱,谁知道呢? 叶枫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屋里。 张胖子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于是好奇的捡起了地上刚才被解祯亮丢下的密信。 展开一看,他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和叶枫自幼便与解祯亮交好,一起长大,经常互相串门,解缙的字他们自然也见过很多,怎么会不认得? 他张着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了看叶枫,叶枫默然地点了点头。 不敢相信!难道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第152章 京师疑云 解缙 张痴拿着密信看了好久。 对于书法一道他颇为精通,对解缙的笔迹又很熟悉,自然能够看出这信上的字迹绝非他人所临摹伪造,确系解缙亲笔所写。 难道策划这一切阴谋的真的是解缙? 张痴不愿相信。 他从小就认识的解缙解伯伯,是多么老实迂腐的一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会设下如此冷酷狠毒的阴谋? 他反复看着手中的信,渐渐的,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摇了摇头嘟囔道:“不对。” 叶枫听了顿时一惊,连忙追问道:“有什么不对?” 张胖子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信纸,说道:“这笔迹虽然是解伯伯的,但是书写之时好像停顿了多次,有很多地方这字都像硬生生断开了,笔意并不连贯。” 叶枫伸手接过张胖子手中的信纸,仔细一看,果然如此。 须知行书草书书写之时讲究笔划连绵,笔意连贯,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解缙乃是书法大家,尤擅行草,他的字更是如此。 可是眼前这封信上的字却不是这样,看上去就好像是写几个字就停下笔,如此停停断断,整封信看上去字迹很不连贯,有点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张胖子挠了挠头,说道:“也许这封信是解伯伯边思索边写的,所以才几度停笔?” 可是也不对,这封信里的内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也不需要经过什么反复思考,完全可以不假思索,一气呵成。 他为什么要几度停笔呢? 不知道为什么,叶枫隐隐约约地觉得,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问题,却是至关重要的关键之处。 他手里捧着信纸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也看不出什么来,直到,他把信纸举了起来,对着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仔细看去。 忽然,他的脸色变了。 原来,原来居然是这样! 张胖子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有了发现,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叶枫木然呆立了片刻,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忽然一转身急切地对张胖子说道:“三哥,现在有件事必须劳烦你马上去办。” 张胖子看他说得郑重,知道事关重大,正色道:“说吧,我一定尽力。” 叶枫伸手从怀中掏出了汉王朱高煦的那块白玉牌,递给了张胖子:“三哥轻功出众,烦劳你带着这块玉牌去淇国公府见丘福,一个时辰之后把他带到皇城北面的玄武门,我们在那里会合,然后进宫面圣。” 张胖子问道:“进宫面圣为什么不从南面的午门进去,偏要绕道去北面的玄武门?” 叶枫道:“南面午门目标太大,京城巡防营必定会重兵封锁,想过去一定困难重重。北面靠着钟山,玄武门又向来没有什么人出入,防卫可能松懈一些。” 张胖子点点头表示同意,又转而问道:“现在京城里都戒严了,你身体还没恢复,怎么过去?” 叶枫一笑,指了指院子里的人:“这里还有这么多位高手,你还怕我没办法过去?” 张胖子这才放心的笑了笑。 叶枫看着张胖子,心里不由暗自想起了孤身前往京营的汉王朱高煦,不知道他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他那里能不能成功才是关键所在。如果京营军队一旦变乱,区区守卫皇城的禁军是绝对难以挡住的,自己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将是徒劳。 再说解祯亮跑出了小院,脑子里有些迷迷糊糊的,就这么一路小跑着。 一路上由于戒严已经看不到行人,他跑过了好几个空无一人的街区,所幸没有遇见巡防营的军士,就这么一直跑回了解府。 一进门,就看见弟弟解祯应正站在院中,大约是外面街上忽然的戒严搞得大家都有些惶然,家中的仆役们都围着他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 就在这时解祯亮推开府门一溜烟跑了进来,大家都有些吃惊的看着消失了好几日,表情恍恍惚惚忽然冲进来的大公子。 解祯亮看着弟弟的眼神有些发直,声音都有些的问道:“父亲在哪里?” 解祯应有些没回过神来,不知道哥哥究竟遇见了什么事情,只是有些木然的伸手一指:“在书房。” 解祯亮再不搭话,转头就朝着书房所在的院子飞快地走去,搞得弟弟一头雾水的呆站在院子里,心里兀自奇怪:大哥这到底是这么了? 解祯亮走到书房门外,门紧闭着,。 父亲在家经常会自己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他一直喜欢神秘兮兮地关着书房的门,没有吩咐谁也不许靠近,没有人知道他究竟一个人在书房里做什么。 解祯亮轻轻地拍了拍书房的门,低声唤了一声:“父亲!” 不一会儿,门开了,解缙一闪身走了出来,返身又掩上了书房门。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要让解祯亮怀疑在书房里还藏着什么人。 解缙有些意外的看着低着头站在面前的儿子,有些奇怪的问道:“外面戒严了,你是怎么回来的?” 解祯亮低垂着的头摇了摇,没有吱声。 解缙好像预感到了什么,沉声问道:“你找我有事?” 解祯亮突然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脸庞,那么熟悉的脸庞,现在却感觉有一些陌生了起来。 他低声慢慢地把叶枫从雷胜那里得到了赵四私藏的密信的事说了一遍。 解缙听完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惊容:“你说那个常常给府中送菜的胜伯是大雷门的人?经常找我求字的赵四居然和陷害汉王的案子有关?” 看起来,他很震惊,他对于这些毫不知情,连解祯亮都几乎要相信他的父亲了,只可惜,他已经看过那封密信了。 他轻轻地对父亲说道:“我看过那封信了。” 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父亲的双眼,仿佛希望能够从中看出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解缙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他看着儿子,似乎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解祯亮开口道:“父亲知道这封信是谁的笔迹?” 解缙笑了笑反问道:“我应该知道吗?” 解祯亮斩钉截铁地说道:“父亲当然应该知道。因为写那封信的人,”他顿了顿才接着说,“正是父亲您!” 他说完双眼紧盯着父亲的脸,等待着父亲的反应。 他以为父亲会吃惊,会否认,会反驳,甚至是得意的大笑他都想到了。 可是他失望了,解缙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什么也没有,只是淡淡反问了他一句:“你相信吗?” 解祯亮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不愿相信,可是父亲那熟悉的笔迹却是抹不去的事实。 他哑着嗓子问道:“难道我还认不出父亲您的笔迹?” 解缙看着有些激动的儿子,叹息了一声:“有时候,你亲眼看见的也未必是真的。” 解祯亮不明白,如果亲眼所见的都不可相信,那么还能相信什么? 解缙知道他没明白,柔声说道:“没关系,以后你慢慢会明白的。现在外面很乱,你先留在府中,等一切的变乱都平静了再出去不迟。” 他扬声唤道:“来人啊!” 立刻有两个家丁从院外走了进来。 解缙吩咐道:“把大少爷带回房间去,好好看护,暂时就别让他出去了。” 两个家丁应了声“是”,就一左一右押解似的扶着解祯亮往院子外走去。 解祯亮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任由家丁扶着自己走着。 他回头看着父亲,他怎么会知道京中将有变乱?莫非真的一切都是他所计划好的?难道父亲真的就是那个在幕后策划了一切阴谋的那个人? 解祯亮眼中父亲那熟悉的身影渐渐变得越来越模糊,也越来越陌生起来。 解缙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了,才喟然长叹一声,转身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书房中堂里竟然真的坐着两个人,左边那个一脸和蔼,半含着笑的赫然正是吏部尚书蹇义。 蹇义含着笑对解缙说道:“看起来,解大学士的大公子好像并不是太信任你。” 解缙苦笑了一下:“犬子自幼疏于管教,粗鄙无状,让两位大人见笑了。” 蹇义哈哈一笑,说道:“在下倒是无所谓,只不过嘛,”他转头向旁边坐着的面色有些阴沉的那位说道,“光大兄,你未来的亲家可是在说你未来女婿粗鄙无状,你就没点意见?” 原来这个面色阴沉的人正是和解缙同为内阁七首辅之一的胡广! 胡广和解缙素来交好,两人自幼便是同乡、同学,如今也是同殿为臣,皇上朱棣当初为他们俩的孩子指腹为婚的事也是尽人皆知,传为美谈。 不过由于胡家小姐现在还未够年龄,所以还没过门嫁与解祯亮为妻,因此才称为是“未来女婿”。 胡广这时冷冷哼了一声:“既然是未来的,那就还不是,与我又有何干?” 蹇义碰了个软钉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解缙看着座上的两位大人,都是在朝中出了名的心机深沉,七窍玲珑之人,现在外面大乱,这两人突然齐齐跑到自己家里来,总不会真的是来谈什么“未来女婿”之类的吧? 他在堂中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眼前这两只老狐狸,含着笑问道:“不知两位忽然赏光来到解某府中,所为何事啊?” 第153章 京师疑云 避祸 蹇义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外面乱成这样,又是戒严,又是满街的军士,看起来就要大乱,我们俩这是到解兄家里来避祸来了。” 解缙抬头看了看胡广,他低着头没言语,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一望可知是被蹇义生拉硬拽来的。 解缙问道:“二位的家人此刻何在啊?” 蹇义说道:“家中妻儿老小,连同仆役家丁,全数都送到了英国公府中,他统一调度,比较安全。” 英国公张辅,就是张痴张胖子的父亲,军伍世家,战功赫赫,府中又有府兵护卫,家眷们在他府中确实比较安全。 解缙皱了皱眉,问道:“那您二位为何不一道前去?要知道在下一介书生,府中只得几个家丁而已,如何能保得住二位大人的安全?” 蹇义笑了,脸上满是狡猾的意味,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京城一旦真的乱起来,恐怕没有什么地方比解大人府上更加安全了吧?” 解缙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蹇义话里的意思。 看来这个老狐狸也在疑心自己。怪不得他要把胡广的家眷都送去张辅府上,硬拉着他来自己这里。 他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胡广,这可是个朝中少有的聪明人啊,看起来也还是没能斗过蹇义这老狐狸。 胡广和解缙从小就是同乡,解缙比他大一岁,自小两人又是同学,可是解缙从小名气在外,早在洪武二十一年就参加廷试中了进士,被太祖朱元璋看中,留在身边。 可惜解缙当年年轻气盛,恃才傲物,得罪了朝中不少官员,遭到了不少诬告。太祖皇帝认为他还缺乏涵养,需要磨练,否则容易成为众臣攻击的目标。 于是太祖召解缙的父亲入宫,让他把解缙带回老家,闭门读书,修身养性。这一读书就整整读了八年。 到建文帝朱允炆登基,解缙才被重新启用,外放河州,一直到了建文四年靖难之役接近尾声了才调入京城,入了内阁,成为首辅。 而比起来,胡广则是在建文二年才在金陵殿试中夺得榜眼,却随即得到建文帝重用,可以说是一帆风顺。 在解缙被贬回家读书期间,本来关系很好的胡广却一次也没有探望过,避得远远的。直到解缙回京任职,他才又重新以同乡故友的身份频繁走动,两家重新交好。 趋利避害,胡广的聪明由此可见一斑。 后来燕王大军围困南京即将破城之前,胡广、解缙与同是江西老乡的王艮王敬止,一同在胡广邻居吴溥家中聚会。 四位同是建文帝朱允炆看重的江西才子,在一起慷慨陈词,表示忠心。胡广更是涕泪纵横,声称一旦燕王破城,他就以身殉国,以报皇恩。 四人中唯有王敬止一言不发,默默流泪不止。 他们离开之后,吴溥的儿子认为胡广很忠义,吴溥却苦笑着说胡广绝不会死,会死的只有王敬止一人。 话音未落,就听见隔壁院子里胡广在大声呼喝家人:“外面乱糟糟的,看好家里的猪,别跑丢了!” 吴溥对儿子叹息道:“他连一头猪都舍不得,怎么会舍弃自己的性命呢?” 后来果真如他所言,燕王朱棣破城,解缙胡广立刻便投向了新皇,只有王敬止自杀殉国。 此事传出之后,满朝上下都知道胡广的人品,不过他自己却并不在意,趋利避害,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看来蹇义就是看破了胡广的弱点,把他的家眷都送到张辅府中为质,拉着他来找解缙。 自从皇上给解祯亮和胡广的女儿指腹为婚后,满朝上下都认为他们两家是一体了。 其实他们错了。 自从被卷入太子汉王之争以来,随着解缙在皇上面前渐渐失宠,胡广也开始和解府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 蹇义带着他来分明就是为了制衡自己,可是这回,这个老狐狸恐怕失算了。 解缙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蹇义问道:“宜之兄此言何意啊?” 蹇义笑了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连解兄自己的儿子也在疑心,恐怕也不能怪其他人也有如此想法了吧?我二人来解兄这棵大树下面躲躲风雨,想必解兄不会介意的哦?” 解缙苦笑了一下,蹇义的意思很明显了,如果真的是解缙设计了这一切的阴谋,导致了今日京城的乱局,那么乱兵自然是不会前来骚扰他这个幕后操纵之人的府邸。 他摇摇头对蹇义说道:“可是宜之兄,我儿刚才说的那封什么信,的确不是我所写,对于现下京中发生的一切,我也确实毫不知情。” 蹇义看着他的双眼,那眼睛里的神情坦坦荡荡,绝不像在说谎。 蹇义的脸色有些变了:“你说的是真的?” 解缙斩钉截铁地答道:“是真的!” 蹇义看上去有些失望,又充满了迷惘,喃喃的念叨着:“除了你,京中还有何人能设计出如此巧妙复杂的阴谋来陷害汉王?谁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么大的本事?” 解缙叹了口气:“宜之兄,你身为太子詹事,经常与太子见面,连你都不知道,我们又如何得知呢?” 蹇义神情一凝,说道:“不错,此人必定是太子身边之人,才能掌握太子的行踪,把整件事安排得滴水不漏。我怎么先前没想到?” 解缙点点头,看来蹇义这只老狐狸想通了,太子当日进宫面圣本就事出突然,如果不是太子身边的人,怎么可能掌握他何时进宫,何时回府,从而安排杀手在半路伏击,假意刺杀? 所以此人必定是太子极为亲近的身边之人,或者,或者就是太子自己? 蹇义摇摇头,不可能,这个想法太可怕了。 太子从小敦厚仁孝,所以百官才会大都支持他,他绝不会干出此等阴险狠毒,谋害手足的事情的。 绝不会! 蹇义脸上刚才的得意之色此刻已经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惊惧与惶恐,自己一直在竭力支持太子,为了稳定朝局,为了江山的安定,太子的性情和人品都是不二之选。 可是,自己真的了解这个太子殿下吗? 他感觉额头上沁出了颗颗冷汗,抬头看了解缙一眼。 解缙仿佛能猜出他此刻心中所想,面色平静地对他点了点头。 书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点声音。 过了许久,蹇义忽然摇头道:“不对啊。” 解缙问道:“有什么不对的?” 蹇义一面沉思着一面缓缓说道:“解兄你当初为了册立太子,仗义执言,因而得罪了汉王一党。这一年多以来,你又因数度参奏汉王久居京城,不去就藩,有违建制,从而引得皇上不悦,恩宠日减。满朝皆知,你是一心维护太子的良臣。” 解缙点点头,表示他说的不错。 蹇义眉头皱了起来:“既然你和眼下陷害汉王的阴谋无关,如此说来,刚才令公子提到的那封密信也绝非解兄手笔,自然是有人苦心伪造,以此嫁祸解兄?” 解缙还是点头道:“正是如此。” 蹇义双眼满是疑惑的说道:“如果策划构陷汉王阴谋的人是为了太子,他又怎么会伪造这封密信来陷害同样是维护太子的解兄你呢?” 解缙看来也被问住了,摇摇头一脸的茫然。 一直没说话的胡广这时抬头说了一句:“是不是因为私怨?” 要知道,解缙为人恃才傲物,经常参奏他人过失,得罪了朝中不少的臣子。要说有人因私怨而设下此计报复解缙,也不是没有可能。 解缙笑了笑,心中暗想,我当然没有你胡广兄聪明。 这胡广平时为人小心,行事缜密,参奏他人从不在殿前当着众人之面,总是等到散朝后私下见皇上密奏,于是多年来朝中上下竟无人知道他与皇上究竟说了些什么。 或许,这位同乡又是同学的胡广老兄,在背后也参过我不少呢,解缙忍不住这么想。 可是蹇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藏在背后策划阴谋的这个人既然穷其心力,策划了这么一个复杂而精密的计划,就是为了稳固太子的地位,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因私怨而陷害对太子鼎力相助的解缙呢? 这无异于在朝中断了太子的一条臂膀,实在不合情理。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时解缙忽然幽幽地说了一句话:“也许我们都想错了。” 蹇义眉头一挑,问道:“哪里想错了?” 解缙叹了口气,说道:“我们都以为设下毒计,做下这一连串惊天大案的如果不是汉王一派,就必定是太子一党。” 他抬头看着蹇义缓缓地说道:“如果是我们都猜错了呢?” 蹇义听了全身一震,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阴谋背后,其实还有第三股势力?” 一旁的胡广满面惊容,脱口而出道:“你们说的,莫非,莫非是赵” 解缙和蹇义同时看向他,他自知失言,一把捂住了嘴,硬生生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蹇义长叹了一声:“不论真相如何,如今这京中的乱局已经远非你我之力能够阻挡得了,我们还是先保全自己,静观其变吧!” 解缙这时却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也许我们不用过分担心,皇上毕竟还是皇上。” 他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可是蹇义看着他的眼光里却渐渐变了,他能感觉出,解缙的这句话里,只怕是大有深意。 第154章 京师疑云 东宫太子 太子朱高炽坐在东宫之中,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不安。 东宫其实并不在皇城之内,本来按制应该在皇城之内指定一所宫殿作为太子东宫的,但是一来朱棣实在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子不类父”的肥胖儿子,二来朱高炽也确实打心眼里畏惧这个父皇,所以只是把他册封太子之前的府邸,翻修了一下,就改名作了东宫。 如今的东宫虽然是太子居所,但是无论占地大小、景致精美还是屋舍的豪华,设置还比不过那汉王府。 不过朱高炽并不在意这些,他深深知道这个二弟在父皇心目中的分量。他这个太子当得实在是有些意外,全天下都知道父皇曾经对汉王有许太子之意,可是最后在解缙等一众文臣的力保下,自己还是坐上了太子之位。 身为皇长子,要说没有想当太子之心,那一定是假的。可是自己这个强势的二弟汉王朱高煦早就对这个位置有了觊觎之心,连那个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三弟赵王朱高燧好像对这个位置也有想法。自己的这个太子真的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本来是一母而出的三兄弟,竟然为了一个太子之位搞成现在这样的局面,朱高炽心中实在有些不安。 好在除了朝中文臣之外,母后徐皇后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才让朱高炽的心里略略安定了一些。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又是心乱如麻。 他现在坐在妾室茹云的房间里,呆呆的发愣。 茹云是靖难之役后父皇钦点让他纳进门的,她父亲是京城中的名儒,声望颇重。 当时父皇刚刚得了天下,而京城中甚至天下的文人儒生大都同情支持那位建文皇帝朱允炆,为了收服文人士子之心,父皇想了很多办法,甚至后来任命才名满天下的解缙住持编撰了永乐大典,都是为了笼络这些人的心。 朱高炽和茹云的亲事自然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也是这两年,朱高炽才知道,原来这个茹云还曾经与二弟朱高煦曾经有过一段过往,甚至直至今日,二弟还在偷偷收买了自己东宫的下人,暗中帮他送信给茹云。 朱高炽不是不喜欢茹云,她人很漂亮,又精通诗书,更重要的是,她身上有一种寻常女子极为少见的任侠之气,让朱高炽很是钟意。 可是在他心中,女人是远远比不上手足,更比不上天下的。他不愿意因为这个女人而激怒二弟,引起兄弟争斗,导致朝局不稳。 不过她毕竟已经成了自己的女人,又是父皇钦点的,总不能休了她吧?于是他只有违心的疏远冷落了茹云,甚至对朱高煦和她之间的书信往来故作不知。 他不愿激化自己和二弟之间的矛盾。 直到今天早晨有人来报告说,京城巡防营的军士在京郊一座废宅之中,发现了茹云的尸体。 茹云死了? 朱高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茹云暗中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她会莫名其妙的死在郊外一座破旧的废宅里? 他只知道茹云已经死了,今后再也无法见到她明目皓齿的如花面容了,再也不能与她谈论诗书,听她讲起那些跃马江湖,任侠天下的故事了。 朱高炽坐在茹云房间里的床边,回想起曾经有的种种温存,心里感到一阵阵的伤感。 他想要派人去唤京城巡防营统领李飞虎来问个究竟,毕竟他是茹云的堂哥,可是下人们回报说,从今天一大早,京城里居然无缘无故的突然戒严了。 京城了满大街都是巡防营的军士,行人归家,门户紧闭,到处乱做了一团。 如此大事,居然没有圣旨,没有诏书,甚至都没有衙门的人来通知各处府邸,难道是京城巡防营私自所为?他李飞虎有这么大的胆子? 联想到此前京城中发生的一连串案件和各种传说,朱高炽心中隐隐感觉到,要有大事发生了。 所以,此刻的他更是心乱如麻。 就在这时,有人来禀告,说看见京城巡防营统领李飞虎j ru了东宫。 自从得知街上戒严了之后,朱高炽就命令东宫卫士紧守各处,严密监视,以防有变。 如今李飞虎却忽然来到东宫,他现在来做什么?难道是来报告关于茹云的事? 不管怎样,自己原本就想要找他,他却自己上门来了。 朱高炽抬手招呼两个贴身的内侍搀扶着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他自小患有腿疾,落下了病根,加上身体肥胖,行动不便,因此走路也需要有两个内侍在旁搀扶着才行。 他就这么艰难地往正殿走着,刚过花园,远远的就看见李飞虎站在花园的一角,正在和什么人谈话。 朱高炽心中一阵奇怪,这李飞虎来了东宫不去正殿候着参见自己,跑到这花园干什么来了? 他心里隐约一动,莫非,他来东宫并不是要见自己,而是别的什么人? 越走越近,朱高炽看见正在和李飞虎说话的那个人,背影怎的如此熟悉? 那人察觉到了朱高炽他们的走近,一转身向这边望过来,朱高炽看清了这人,是他身边非常信任的太子洗马杨溥! 自从太子册立,杨溥就被朱棣任命为太子洗马,成为太子身边的僚属,他精通文章,博古通今,朱高炽常常命他陪同读书。 有一次读汉书,朱高炽很喜欢汉文帝时的廷尉张释之,称赞他严于执法,刚正不阿。 杨溥却说道:“张释之纵然有才,如果不是汉文帝宽厚仁爱,恐怕他也无法施展抱负。” 然后,他摘取了很多汉文帝宽厚治国的事迹,分类编好,呈给朱高炽,以求让他明白仁君之道。 朱高炽非常高兴,此后也非常信任杨溥。 可是他这个时候在这里和李飞虎在谈什么呢?他们认识吗? 朱高炽怀着一肚子的疑问,走了过去。 两人立刻跪倒参拜太子,朱高炽却没有像平常一样立即让他们俩起身。 他看着地上匍匐着的李飞虎问道:“李卿忽然来东宫想必有要事吧?怎的如此闲暇,在此与我东宫中幕僚闲谈?” 李飞虎头都没抬答道:“启禀太子殿下,臣昨夜带人在京郊一处废宅之中寻获了茹云夫人的遗体,因此今晨禁闭四门,戒严城中以缉拿凶手。” 朱高炽斥责道:“京城之中没有皇上圣旨你竟敢封闭四门,实行戒严,你好大的胆子!你有几个脑袋?” 李飞虎奏道:“只因茹云夫人死得蹊跷,凶手身份特殊,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 朱高炽原本就想要询问此案的细节,此刻李飞虎的话中却分明表示他已知悉凶手身份,于是急切地问道:“你有凶手的线索?是何人所为?” 李飞虎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昨夜有人亲眼看见汉王殿下也在那废宅出现过。” 朱高炽心里咯噔一下,二弟? 他想起了二弟和茹云之间暗通书信的事,难道二人真的有私?半夜三更两人在那荒僻的废宅果然是私会去了? 可是二弟为什么会杀了茹云呢?难道是他们之间发生了争吵? 朱高炽的心更加乱了。 他哑着声音问了一句:“此话当真?” 李飞虎抬起头来斩钉截铁的答道:“千真万确。卑职已经派人查探过,汉王殿下本来被罚禁足,此刻却并不在府中。” 他说得确定,可是朱高炽并没有听进去。 就在他抬头眼睛和朱高炽的目光相逢的那一刻,朱高炽心中涌起了一个很确定的感觉,他在说谎! 多年来朱高炽和二弟当年为了燕王世子的名分就开始争斗,现在为了太子之位斗得更加厉害。 他们身边自然少不了拥护各自的臣子,加上多年来在父皇身边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这些年朱高炽别的本事没有,观人之术却是炉火纯青了。 刚才李飞虎说话虽然声音无比的肯定,但是他的眼睛却不自觉的瞟向一侧,眼光流离,有意无意躲开了朱高炽的注视。 所以朱高炽非常肯定,他在撒谎! 那就是说,杀死茹云的绝不是汉王! 朱高炽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或许,茹云的死和她的这个堂兄李飞虎脱不了干系! 联想起进来京中这一连串的大案,以及早已传开的关于陷害汉王的传言,眼前的这个李飞虎的身份看来一点也不简单。 他心里忽然一惊,李飞虎先斩后奏,已经对京城实行戒严之后再来向自己禀告此事,分明就是想要把这个黑锅扣在了自己头上,将来他可以说是奉了太子谕令才对京城戒严的。 朱高炽心中虽然暗暗吃惊,脸上却是不露声色的说道:“李卿不必紧张,关于汉王那边本宫自会过去核实,你先把京城的戒严解除掉,以免惹祸上身。” 李飞虎没吱声,连动也没动一下。 朱高炽接着厉声说道:“如果你一意孤行,本宫现在就可以叫卫士拿下你,送御前治罪!” 李飞虎还是没反应,却侧着头看着跪在一旁的太子洗马杨溥。 朱高炽正在奇怪,却看见杨溥慢慢地站起身来。 他对着朱高炽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道:“启禀殿下,这戒严现在决不能停。外面此刻乱纷纷的,汉王殿下又不知所踪,听说京营军队也有异动,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他抬起头来接着说道:“太子殿下此时不宜外出,还是留在宫中等待消息,外面的事就交给微臣与李将军办理,相信不久之后,必有佳音回报。” 朱高炽听了心中剧震,看来杨溥和李飞虎是一伙的了。 只是怎么会是他?他不是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吗? 他们居然还敢动用京营军队,看来是早已谋划多时了。 想起他那句“必有佳音回报”,这分明是要硬抬着自己上位啊。难道,他们想要兵变? 朱高炽脸色大变,正要呼唤卫士前来拿下两人,却见杨溥一挥手,花园之中忽然出现了十余名东宫卫士,走上前来。 杨溥扬声说道:“请太子回寝殿歇息,保护太子安全!” 众卫士齐声应道:“是!” 朱高炽心中一凉,看来东宫的卫队现在也已经落入杨溥他们的掌握之中了,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转身在内侍的搀扶下,慢慢的向寝殿走去。 他背后,杨溥深深一鞠到地,高声道:“恭送太子殿下!” 第155章 京师疑云 开始 杨溥躬身看着太子朱高炽在东宫卫士的簇拥下走远,眼光里透出复杂的感情。 一旁的李飞虎看着他,有些担心地问道:“如此行事,与幽禁太子无异,先生可曾考虑过今后?” 杨溥转头看了看满面担忧的李飞虎,一脸轻松的表情:“无妨,只要今日事成,太子殿下登基之后,你我便是头功,小小冒犯,殿下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毕竟,我们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殿下的安全着想。” 李飞虎一脸信服,点头称是。 杨溥看着李飞虎,心中知道他的担忧,自己又何尝不明白。 就算今日事成,他们的计划能够成功,太子能够登上宝座,可是他也需要为之前的桩桩命案,眼下京城的大乱,给出一个说法,给天下百姓,满朝文武一个交待。 要不然,人心不服啊。 而杨溥自己,显然是最好不过的交待。只要把一切罪责都推到自己身上,就能洗白殿下自己的清白,就能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所以,从这个计划一开初,杨溥就已经非常清楚自己会是个什么结局了。无论计划的成功与否,他都是必死。 可是他没有退缩,甚至从来就没有一丝的犹豫。他这个计划,并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太子,而是为了整个天下。 太子朱高炽性情仁厚,胸怀广阔,可惜的是,他有点太过书生气了,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迂腐。 自从他当上太子以来,汉王一党处处为难,步步紧逼,让奉旨协理政事的太子根本无法正常处理政务,更不用说施展胸中抱负,去推行一些新政了。 汉王朱高煦尤为过分,久居京城拒绝就藩,还联络支持他的朝臣,明里暗里常常进言讲太子的坏话,甚至支持太子的大臣们也遭到他们的陷害诬告,不是丢官获罪,就是外放离京,远离朝廷,搞得太子越来越孤立。 最可怕的是皇上居然对汉王的种种恶行不闻不问,听之任之,甚至还把身边的禁军天策卫赐给汉王作为护卫,这对于朝中众臣来说,无疑是个明显的信号。 太子朱高炽的地位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天下刚刚从靖难之役的战乱中解脱出来,已经乱了太久了,朝臣们,天下的百姓们都渴望着和平,渴望安定。 而汉王朱高煦这样行事鲁莽,脾气暴躁的人,以及他身后支持他的军中悍将们,一旦真正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那天下无疑又会陷入到血雨腥风、杀戮纷乱的战火之中。 百姓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大明天下的根基就会被动摇! 只有像太子朱高炽这样的仁厚之君登上大宝,才能让天下像当年“文景之治”时期那样,获得休养生息的机会,让天下的百姓得到安居乐业的一个太平世道。 所以杨溥早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太子,一定要让太子登上大宝,不计任何代价,纵然是自己的生命! 想到这里,他胸中顿时充满了一种“我以我血荐天下”的豪情。 他抬头看着面前的李飞虎,这些东西,这个出身行伍的粗人是不会明白的。 李飞虎和他师兄铁无情不同,铁无情已经年近六旬,前途和权力什么的对他已经失去了诱惑力。所以尽管他有些妇人之仁,但是他还是同意杨溥的观点,愿意不计代价保住太子,因为他的心中也有着天下。 可惜的是最后他还是因为他的妇人之仁破坏了即将成功的计划,哪怕杨溥已经预见到了他的软弱,给他下了毒,也没能阻止住他。 李飞虎不一样,他还正值壮年,未来的前途和地位对他来说要比虚无缥缈的所谓理想和天下要重要得多。 他不是铁无情,可是他是真的无情,完全没有他师兄的妇人之仁。 多年的铁血军旅生涯,让他显得尤为心狠手辣,就算要下手的是从小一直关系很好的堂妹,他也毫不犹豫。 他很好用,也很好控制。对于这个头脑简单的人,只需要向他许诺太子登基之后论功行赏的美好前景就足够了,在杨溥看来,这远比让他理解和认同自己胸中的远大抱负要容易得多。 可是杨溥心中知道,这个还在幻想着今后那风光的地位,锦绣的前程的李飞虎,其实下场不会和自己有什么不同。 他是整个计划里的执行者,是刽子手,是一把血迹斑斑的刀。计划一旦成功之后,这把刀也就不再有价值了,所以他的结局是注定的,也许比他师兄铁无情的下场还要凄惨。 不过现在,杨溥还不想惊扰了他的好梦,因为计划离成功还有最后一步,还需要李飞虎去继续走完这一步。 最后的一步。 他看着李飞虎,沉声问道:“外面准备得怎么样了?” 李飞虎说道:“我手下的巡防营军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马上行动。” 杨溥对着李飞虎说道:“你记住,在午门前只需要设立一支疑兵,多设旗号,把禁军主力都吸引到宫城南面的午门防守,你按计划从北面的玄武门j ru皇宫。” 李飞虎的脸上有一丝犹豫之色:“毕竟我手里巡防营只有一万人马,皇城之中防卫的禁军有好几万,真的能那么顺利吗?” 杨溥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说道:“你放心,玄武门本就地处偏僻,背靠着钟山,平时少有人走动,防卫松懈。再说那边我早已安排好了,你们不会遇到任何麻烦。禁军都在南面的午门一带防守,宫城之内几乎就是一座空城,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看见李飞虎脸上的担忧之色略减,又说道:“我今早已经派人去通知京营了,今天日落之前,孙殿臣他们就会带着京营的军队入京,到时候,对付区区几万养尊处优惯了的禁军,还不是如同摧枯拉朽一般?” 听到这里,李飞虎才真正放下了心中的石头,他对着杨溥一拱手:“先生神机妙算,早已洞察先机,末将及属下全凭先生号令。” 杨溥抬头看了看天上有些西移的日头,叹了口气:“到日落之前,希望这一切都能结束了。” 他霍然转身对李飞虎斩钉截铁地说道:“开始吧!” 李飞虎躬身应道:“是!”转身大踏步向着东宫外走去。 看着李飞虎坚定的步伐,杨溥心中不禁暗自感叹,等到残阳如血的时候,京城中这浸透了血色的一天,只希望不会流太多的血。 就在杨溥对李飞虎说开始的时候,小院里的叶枫他们也准备出发了。 和淇国公丘福相约一个时辰之后在玄武门相见,也不知张胖子有没有顺利地把口信带到。不过以他卓绝的轻功而言,叶枫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这一个时辰里,他坐在房中把前前后后的事情全部捋了一遍,很多原本没能想明白的事情,现在都已经豁然开朗了。 到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了。 叶枫站起身来,走出屋外。 看见他走出来,院子里剩下的三个人都站了起来。 叶枫对他们微微一笑:“如今京中大乱,此番去皇城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样的情形,诸位实在没有必要一道去冒险。” 他本来还要说下去,可是很快就闭上了嘴因为他发现根本没有人在听他说话。 黑鬼赫连铁脸无表情地径直走到他身后,那样子摆明了是你到哪儿,他到哪儿。 少林了凡大师本来坐在院子里打瞌睡,这会儿也睡眼惺忪地站起身来,走了过来,对他的话毫不在意。 常无义依旧冷着一张脸,冷冷的哼了一声,虽然没有走过来,但是那坚毅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的决心。 叶枫于是没有再说下去,他已经不必再说什么了,他的心头感觉到了一股激荡的暖流,在拍击着他的胸膛,冲击着他的喉咙,他也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小院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娇小的人影冲了进来。 叶枫抬头一看,是一直住在黔国公沐晟府上的程念真! 程念真心急火燎地跑进来,一眼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叶枫,这才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叶枫心中奇怪,开口问道:“程姑娘你怎么过来了?外面已经戒严了,到处都是军士。你是怎么过来的?” 程念真喘息着,明显她是一路跑过来的,脸上浮现在两团红霞:“军士?外面乱糟糟的,都说要出大事了,可是这一路上跑过来,街上一个士兵也没有啊?” 叶枫一愣,一个士兵也没有? 自己回到京城的时候,明明满大街都是巡防营的军士在驱赶行人,封锁街道。现在怎么会一个都不见了? 片刻之间,他的脸色变了,军士们不见了,一定是集结起来准备做更重要的事。 看来大乱很快就要来临了,刻不容缓。 他顾不上别的了,对程念真说道:“程姑娘,我们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去,你先回沐公爷府上,那里比较安全。” 程念真对着他白了一眼:“我要跟着你。” 叶枫一怔:“你说什么?” 程念真没好气地说道:“沐公爷昨晚就突然离京回云南去了,今天外面一乱,府里的下人们纷纷都跑了,如今的国公府就是一所空宅子。你觉得空宅子还能安全吗?” 叶枫想想她说得也是,可是自己如今这一趟实在是凶险万分,程念真又不会武功,怎么你那个带着她同行呢? 想了想他回头对常无义说道:“常总捕头你有官职在身,走这一趟恐怕不太合适,不如你留在这里保护程姑娘的安全,她不会武功,一会儿一旦真的乱起来,我实在有些不太放心。” 常无义脸上明显有些不情愿,但是他知道叶枫说得有理,没有拒绝,还是点了点头。 程念真也知道自己不会武功,如果同去势必会成为叶枫他们的负担,也不再坚持,只是幽幽地对叶枫说道:“千万要小心啊!” 叶枫看了眼她关切的神情,双眼明目盼兮,心里一动,可是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他对程念真点了点头,迈步就往外面走去。 他身后紧紧跟着神情紧张的黑鬼和依旧一副慵懒样子的了凡大师。 无论前面等待着的是怎样的刀山箭雨的凶险,这一趟必须要去闯! 叶枫感觉到一股热血在心口激荡。 第156章 京师疑云 兵变 叶枫他们来到玄武门的时候,日头已经略略有些西斜了。 这一路上,果然没有遇见一个京城巡防营的军士,整座京城好像忽然不设防了,满街只有扶老携幼,大包小包地想要逃出京城避祸的百姓。 从这些百姓口中打听到,京城巡防营已经集结在宫城正门的午门之外,旌旗招展,正不知有多少军马,和守卫宫城的禁军形成对峙之势,眼看大战一触即发。 看着这些仓惶奔逃的百姓们,了凡大师长叹道:“这些金陵百姓们经过靖难之役后,刚刚过了几年的太平日子,想不到如今又要面临兵祸,真是可悲可叹啊!” 叶枫点点头,不知道天下百姓什么时候才能永久的过上安居乐业的太平生活,不再像如今这样流离失所,慌不择路的东奔西逃。 他心里也暗暗觉得有些奇怪,京城巡防营充其量不过一万人马,怎么敢于和守卫皇城的数万禁军面对面的交锋,居然选择强攻午门? 李飞虎这样做简直无异于以卵击石,难道他脑子坏掉了? 正想着,前面就到了玄武门。 玄武门在宫城北面,初立时也唤作“厚载门”,其名取自易经“坤”卦:“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平时官员们进出都是从宫城南面的正门午门和旁边的左右掖门j ru,车驾人马也大都从宫城两侧的东西华门出入,这玄武门地处整个京城的北面,靠近钟山,平时就鲜少有人出入,只是一些为宫城内拉货品的马车经由这里,相对僻静。 这也是叶枫选择这里和淇国公丘福相见的原因。 可是今天,叶枫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宫城在皇城之中,乃是护卫宫殿的最后一道屏障,历来是守卫森严。 这玄武门就算是地处偏僻,少有人出入,平时也是布满了守卫的禁军士兵的。 可是如今的玄武门却大门洞开,只有几个手持长枪的禁军士兵值岗,连平时沾满了人的宫城墙头之上居然都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守卫如此松懈,这让叶枫心中隐约觉得有一丝不安。 来到玄武门前,值守的禁军士兵看他们三人有僧有俗,黑鬼又生得面容古怪,感觉形迹可疑,端起长枪上前拦住他们喝问身份。 叶枫从腰间摸出锦衣卫的腰牌一亮,对他们说道:“本官乃是锦衣卫百户,与淇国公相约于此见面,故而在此等候。” 禁军士兵看了确是锦衣卫的腰牌,施了一礼,便回到门前守卫,不再理会这三人。 叶枫抬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张痴和淇国公丘福这会儿也差不多该到了,可是却依然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心里不由得担忧起来。 一回头,却看见了凡大师在门前的御河边坐了下来。 宫城的周围环绕着御河,了凡大师就靠着御河的石栏,随随便便地坐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油浸浸的布包。 打开布包,居然里面是半只焦黄肥嫩的烧鸡,了凡大师旁若无人的一手握着鸡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看得叶枫和黑鬼有些目瞪口呆。 他不是少林寺的和尚吗?怎么能吃荤腥之物? 了凡大师抬头看见两人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嘿嘿一笑,问道:“怎么,没见过和尚吃肉?” 两人一齐摇头,这酒肉乃是佛门第一大戒,少林寺门规森严,门下弟子更加严守清规,不知这了凡大师如何胆敢破戒? 了凡大师叹了口气,说道:“老衲自幼家贫,为了生计才入了少林做了和尚。可惜这嘴始终不争气,戒不了这口腹之乐,偏偏就好这一口。所以后来被逐出少林门墙,也是为了这张嘴啊。” 口里说着惋惜,可是他脸上却没有半分可惜之色,张嘴又咬了一大口鸡肉,满嘴流油地嚼着,一脸的满足。 叶枫摇了摇头,回头扫视了一下空无一人的宫城城墙,心中忽然一动,迈步就向门口值守的那几名禁军士兵走去。 来到士兵身边,他开口问道:“你们是禁军哪一卫的麾下?” 士兵答道:“玄武门乃是金吾卫负责守卫,我们都是金吾卫左指挥使麾下。” 叶枫一皱眉,这个左指挥使听说刚刚调任金吾卫指挥使不久,并不认识,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个人的过往事迹。 他又问道:“为何玄武门今日只有你们几人值守,其他的军士呢?” 那士兵说道:“听说京城巡防营的人在午门前集结作乱,意图不轨,左指挥使下令除了我们几人之外,其他的金吾卫军士已经全数由他统率前往午门守护,以防有变。” 全部去了午门?岂不是这里就成了一座不设防的空门? 叶枫眨巴了几下眼睛,忽然脑中想起了汉王朱高煦当初和他说的话,如果守卫皇宫的禁军之中有什么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才会把玉牌交给叶枫,要他传信给淇国公丘福,立刻进宫面圣,接掌禁军指挥权。 难道,难道这玄武门现在的情况就是汉王口中提到的问题? 叶枫脸色变了。 他还来不及作反应,就听见背后黑鬼赫连铁叫了一声:“来了,他们来了!” 叶枫回头望去,远远地就看见两个身影正在向玄武门这边跑过来。 越来越近,清晰可辨正是义兄张痴张胖子,另外一个穿着绯红色朝服的人定然就是淇国公丘福了。 可是,为何他们奔跑得如此之疾?近了之后,看他们两人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焦急与惊惶之色? 叶枫朝着他们迎前几步,就听见张胖子扯着嗓子在喊:“快走,快进去,叛军,叛军来了!” 叛军?什么叛军? 叶枫心中一惊,京城巡防营的部队不是全都集结在宫城南面的午门之外吗?哪里还有什么叛军? 正疑惑间,远远地就看见在他们后面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人潮正在向玄武门方向涌过来。旌旗招展之间,依稀可以辨认出正是京城巡防营的旗号。 这里怎么会出现巡防营的军队?难道午门之前的不过只是一些疑兵而已,玄武门才是他们真正的目标? 叶枫来不及细想了,掉头就往玄武门里跑去。 门口值守的几名金吾卫士兵远远看见那黑压压潮水一般涌来的巡防营军队,早吓得腿都软了,把手中的长枪一扔,掉头就四散奔逃,叶枫叫了几声都喝止不住,片刻就跑得没影了。 黑鬼气得直骂娘,叶枫止住他,这时张胖子一路怪叫着跑了过来:“我的乖乖,这么多叛军在屁股后面,吓死爷爷了!” 等到丘福和张胖子跑进门,几个人赶紧一同合力把那沉重的两扇门推来掩上,想着阻一阻叛军前进的脚步。一回身,却遍寻不着插门的横闩。 金吾卫的那几个军士早就不知去向了,想要追问也找不着人了,叶枫这时忽然明白了,看起来这玄武门原本就是刻意留给京城巡防营的,那个金吾卫的左指挥使,必定和李飞虎他们有所勾结。 现在门外就是好几千巡防营军队,而门内却只有叶枫他们五人,怎么办? 淇国公丘福喘着粗气说道:“为今之计,最快的就是我们立刻去面圣,把在皇上身边离此地最近的旗手卫带到这里来,才能挡住叛军。但是,一定要有人能先守住这里,支撑到援军前来。” 几个人面面相觑,开玩笑,五个人要挡住几千个全副武装的军士?简直是痴人说梦!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只听“笃”的一声,了凡大师手里那根出奇沉重的木杖重重地点在地上,他长叹了一声,缓缓地说道:“不知道老衲能够守多久?” 叶枫一惊,立刻制止道:“大师不可以身犯险,或许我们还有其它的办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其实明白,丘福所说的是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快的办法了,可是他决不能看着了凡大师去冒险,一个人武功再高,面对数千人的军队,最终也难逃力竭而死的结局。 少林传他易筋经,对他有恩,了凡大师更是曾经在慕容皓华手下救了他,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少林高僧为自己的错误而死? 他已经开始在心中痛恨自己了,为什么要选择玄武门与丘福见面?为什么不选择东华门或者西华门? 了凡大师摇了摇头,他知道当下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平静地说道:“你们赶快走,越快带援军来越好,老衲这一把老骨头,可撑不了多久的。” 黑鬼上前一步,道:“我留下来和大师一道御敌!” 了凡大师叹了口气:“老衲不在,只有你能保护叶公子了,你一定要跟着他寸步不离。” 他又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再说,要是你死了,老衲上哪儿去找你这么好资质的传人?” 叶枫看着原本一直邋里邋遢的了凡大师,忽然觉得他的内里却是无比的光辉,他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大师你为什么要为了我们冒这样的险?” 了凡大师望着叶枫,脸上透出一种坚毅的神情,说道:“老衲纵然身已不在少林,却永世是少林弟子。师兄既然把你的安全托付给我,拼了性命我也要保全你,这不知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少林。” 叶枫这才知道了凡是受了了改大师的托付,来保护自己安全的。难怪一直以来老是在关键的时候出现,看来他一直暗中在跟着自己。 他感觉眼中已有热泪,着声音问道:“不知在下今后该如何报答大师的厚恩?” 了凡大师一举手中那半只肥鸡,笑道:“下次见面,买一只最美味的鸡请我吃个饱!” 叶枫感觉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应道:“一定!” 何时门外叛军军士的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了,了凡大师面色一整,大喝了一声:“快走!” 叶枫最后看了了凡大师一眼,掉转头就开始狂奔。他不敢回头,他怕眼中的泪水会止不住掉落,了凡大师,和他素不相识,却因为一个承诺,愿意为保他安全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刚才的那一眼,他忽然觉得,了凡大师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竟然异乎寻常的高大起来,如同一尊高大的佛像,无比的神圣。 了凡大师站在原地,目送着叶枫他们走远,他身后,叛军军士们拍打那厚重的木门的声音已经响起。 他低头最后咬了一口手中的肥鸡,然后丢弃在一边,紧握着那根木杖,大踏步地走进了城门的门洞里。 在他面前,那两扇沉重的大门被推开了,他面前满是一张张狰狞吼叫着的面孔和无数明晃晃的兵刃。 了凡大师站在原地,伸手举起了他手中的木杖,笔直地指向天空,那一瞬间,他的气势犹如天神一般! 第157章 京师疑云 孙殿臣 孙殿臣坐在军帐内,感觉到有些心绪不安。 今早他就接到了杨溥派人送来的口信,让他在日落之前带着京营的军队j ru京城。 自从在孙府设计诈死之后,他就一直藏身在京营之中,这里有好些将领都是他曾经的同袍战友,同生共死,浴血沙场,结下了无比深厚的友情。 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会拉他们参加这个计划,为的就是今日的举事。 他和杨溥、铁无情他们不同,他并不认为太子登基就可以换来什么太平天下,天下的百姓就能安居乐业了,他没有那么高尚的理想。 走到今天,完全是形势所逼,不得已而为之。 多年以来,孙殿臣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了朱家,为了皇上多少次死里逃生,才能积功升任禁军天策卫指挥使。 堂堂正三品的朝廷高级武将,禁军统领,天子卫率,在旁人看来当然是无比的荣耀。 可是其中的酸楚,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天策卫,作为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登基称帝之前,在大败陈友谅之后设立的十七卫亲军之一,曾经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惜,后来逐步成为了禁军中边缘的角色,到洪武十五年太祖设立上直十二卫时,就被排除在外。 到了燕王朱棣靖难之役后登基称帝,将随身的北平三卫加入了上直亲军中,成为上直十五卫,依旧没有天策卫的份。 后来册立了太子之后,汉王朱高煦对此不满,长期滞居京城,拒绝前往云南就藩。而皇上不但对此不加责备,反而把天策卫赐予汉王麾下,成为汉王护军,以安其心。 由曾经辉煌的皇上身边的宫城禁军,如今成为了一支王府卫队,这让身为天策卫指挥使的孙殿臣心里的落差实在有些难以平衡。 他是行伍出身,脾气执拗,行事直来直往,曾经得罪过不少的军中同僚和朝廷上的大臣。当初因为他禁军指挥使的身份,别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如今他失势了,这些人还不赶紧抓住机会来打击报复吗? 何况历来听说汉王殿下脾气古怪,阴晴不定,极难相处。而汉王对天策卫好像很感兴趣,几次以唐时帮助太宗皇帝李世民夺取皇位的天策府相比喻,夺嫡之意已经昭然若揭。 孙殿臣可不想莫名其妙地被卷入太子和汉王之争的漩涡里去,可是难保没有一天自己会因此得罪他而被迫害 孙殿臣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东宫的太子洗马杨溥大人忽然找到了他。 太子洗马不是什么大官,可是却是太子殿下的亲信之人,他说的话应该代表了太子的意思。 杨溥邀请他加入一个计划,在这个计划里他孙殿臣是核心的环节,不仅需要诈死之后在暗中操控天策卫,陷害汉王朱高煦,还要利用他在军中的关系和影响力,控制京营的部分军队,在必要的时候举兵入京,用武力扶持太子登上宝座。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这已经不是太子和汉王的夺嫡之争了,而是真正的谋反,是诛九族的死罪,孙殿臣起初是坚决不同意的。 可是他暗地里仔细研究了这整个计划,每个环节都设计得严丝合缝,毫无破绽,这不像是一个杨溥能够设计出来的,他背后一定还有朝中的高人。 也许,这朝中的高人还不止一两个,甚至,太子殿下也可能深陷其中。 孙殿臣可不想得罪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更何况,他们对自己毫无遮掩,已经让自己知道了这整个计划的一切,如果自己坚持拒绝,他们会轻易放过自己吗? 即便自己跑去向汉王告密,把这个计划和盘托出,如此离奇曲折的计划,汉王会相信自己吗?说不定到头来反而会害了自己。 孙殿臣感觉自己已经被逼进了死胡同,无路可走了。 这时候,他想起了杨溥对他说过的话,一旦计划成功,他就是头号功臣,太子殿下会薄待他吗?到时候他就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再也不用担心他人的报复和迫害了。 比起眼前的绝路,孙殿臣终于下定了决心,决定要赌一赌。 于是,这个庞大而复杂的计划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启动了。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完全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孙殿臣甚至暗中深深佩服设计这个计划的高人,到底是有多厉害啊! 可是,从灵谷寺开始,他们的计划开始出问题了。 先是茹云夫人念及旧情,破坏了已经设计好陷害汉王是杀人灭口的圈套,而后是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的儿子叶枫,开始怀疑到了整个计划背后的真相。 这个小子真是够能搅局的,先是自己成了通缉的逃犯,又唆使铁无情提前上奏,还暗中联络汉王,上蹿下跳的一番折腾,不但逼近了真相,还引起了皇上对此的疑心,搞得整个计划破绽百出。 孙殿臣不禁想起了私下和杨溥见面时他的哀叹:“事情都是可以推算得很精确的,可惜人,你永远无法计算。” 或许叶枫,就是那个没法计算的人吧! 终于到了如今,局面已经逼迫他们不得不走出这最后的一步棋,举兵逼宫! 可是现在天色不早了,出去联络京营将领,准备举事的那几位生死之交的好友,却迟迟没有回来,这让孙殿臣感觉到心里又一丝不安。 难道出了什么问题?难道那些京营的将领事到临头反悔了? 不会啊,这些都是先前就已经商议好了的,如果要有人胆怯反悔,也不可能所有将领一起都反悔了啊? 孙殿臣心里有些忐忑起来,看看天色,他知道此刻李飞虎的京城巡防营应该已经按计划开始进进攻宫城了,现在就等着自己带着京营大军前往解决掉守卫宫禁的那几万禁军了。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呢?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营帐的布帘被掀开,一个全身披挂整齐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这位将军也姓孙,和孙殿臣是同宗,也是战场上一起浴血拼杀过的兄弟,当初在战斗中,孙殿臣为了救他,曾经为他挡了一箭,因此他对孙殿臣是感激涕零,一直忠心不二。 孙殿臣也格外相信他,此次进京营躲藏,就是他一手安排的,他也是孙殿臣第一个拉入伙参加这个计划的京营将领。 看见孙将军满面春风地走进来,孙殿臣七上八下的心里才稍稍定了定。 他起身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孙将军满脸的轻松答道:“没问题,已经联络了所有先前讲好的将军,他们的部队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一声令下,即刻可以出发入城。” 孙殿臣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不禁有些大喜过望,叫了声:“太好了!” 看了看孙将军身后再没有别人,又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那些将军们呢?” 孙将军说道:“大家都聚集在帅帐之中,等待指挥使您去发号施令,我们这就出发吧!” 孙殿臣满心欢喜地点点头,迈步走出营帐,朝着军营中央那座最高大气派的帅帐走过去,孙将军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这一路上,孙殿臣想起了这个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今后自己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大权在握,俾睨天下。他心里忽然感觉有些激动了起来。 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军中领军征战的时候,升帐点将,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他的胸中充满了一战而定天下的豪情。 这一战,也许真的可以定天下所属了。 至于跟在身后的孙将军,对于他的精明能干和忠心耿耿,孙殿臣是很满意的,甚至于在考虑今后要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封赏才合适了。 来到帅帐门前,果然看见京营中的将领们都侍立在帐内,站作两列,看着大踏步走进来的孙殿臣。 孙殿臣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尽量让自己的步子显得更威严庄重一些,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走向正中的帅案。 忽然,他耳边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孙指挥使,实在想不到我们竟然还能再见面啊!别来无恙否?” 孙殿臣吃惊地一抬头,就看见在帅案后面,背对着他站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孙殿臣身材高大强壮,常人难及,可是以看见这个背影,他不由得身形陡然一缩,止住了步子。 他的心中一阵狂跳,一个声音在呐喊,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这个人慢慢地转过身来,面对着孙殿臣,微微一笑,孙殿臣犹如被五雷轰顶,全身都开始起来。 因为这个人正是他之前的主子,汉王朱高煦! 完了,孙殿臣感觉从头凉到了脚,汉王能在这里,还站着这么多京营的将领,就证明他已经控制了京营,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肩上,冰冷的刀锋正对着他的脖颈。 孙殿臣回头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握刀的人,正是他曾经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甚至还救过他的性命,最信任的同宗孙将军! 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是你” 孙将军得意地点点头:“当然是我,难道你想要我们京营的将领们和你一起谋反,犯下诛九族的死罪吗?” 孙殿臣垂下了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了自己所托非人,还是为了眼下这一败涂地的形势。 第158章 京师疑云 伏诛 孙殿臣低垂着头,看上去似乎已经灰心丧气放弃了抵抗,现在这样的局面下,确实也没有什么好挣扎的了。 帅帐里的众多京营将领全都默然肃立着,明显都已经被汉王所收服,再也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了。 一切败局已定。 汉王朱高煦站在帅案之后,看着垂头丧气的孙殿臣,心里感觉有些百感交集。 曾经一度他都很欣赏眼前这个人,这人不苟言笑,治下严谨,行事作风颇合自己的领军风格,因此他对孙殿臣格外青睐,甚至在他的生日宴上赐汤以示恩宠。 可是没有想到这么个平时不声不响的闷葫芦,竟然在暗中搞出了这么大一个阴谋,差点就把自己逼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父皇说的果然不错,最可怕的不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身边那些看不见的暗箭。 他心里感觉有一股无名火,狠狠地盯着孙殿臣,沉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孙殿臣惨然一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天意如此夫复何言?” 朱高煦心头的怒火更盛,咬牙问道:“本王待你不薄,为何要处心积虑陷害本王?背后指使你的究竟是何人?” 孙殿臣没有答话,只是抬起头来。 他一抬头,汉王朱高煦看见他的双眼,不由得心中一惊。他双目之中炯炯有神,透出坚毅的神色,哪里还有一丝灰心丧气的样子! 孙殿臣一抬头,手里就多了一把刀,他腰间的泼风快刀!一反手,刀锋就向着他身后的孙将军肚腹之间反撩了上去。 孙殿臣恨绝了他出卖了自己,一出手就是狠招,绝不留情! 孙将军大吃了一惊,仓皇之下只能弃了手中架在孙殿臣脖颈上的腰刀,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避开了这一刀。 饶是他躲避得快,胸前的护心甲还是被刀锋掠过,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激出了火花。 好快的泼风刀! 孙殿臣反手一刀逼退了身后的人,身形一动,忽然连人带刀向着前面的帅案直扑过去,他真正的目标其实是站在帅案之后的汉王朱高煦! 他早就看出来了,今日败局已定,但是他还不想死,要想活命,出其不意地挟持汉王是他眼下唯一的生机。 只要能够抓住汉王,不但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扳回目前的形势,反败为胜。 在战场之上,出奇兵袭取敌首脑是常用的手段,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孙殿臣这十几年来,虽然在军中常年东征西讨,可是手中的泼风刀却一刻也没有放松过,一直在苦练刀法,面对着养尊处优的汉王朱高煦,他绝对相信自己能一击成功。 他现在是孤注一掷,尽了全力,整个人闪电一般直扑向汉王! 就在这时,从汉王朱高煦背后,突然走出来一个人。 这个人其实一直就站在汉王身后,不过他身形瘦小,看上去又有些佝偻,所以被汉王朱高煦那高大的身体挡住了,孙殿臣一直没有看见他。 如果孙殿臣一开始就看见他的话,是绝对不会想要去走挟持汉王这一步的。 因为这个人孙殿臣认识,这个瘦小的老头就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的父亲,当年一剑破七星扬名天下的常漫天! 常漫天一走出来,身影一闪就挡在汉王朱高煦身前,孙殿臣只看见眼前一道剑光闪过,前扑的身形忽然就止住了。 他只觉得喉咙处一凉,然后就听见了“沙沙”的声音,好像风吹过的声音。 一低头,他看见原来是自己的喉咙在往外不断喷溅着鲜血,沙沙的声音,真好听。 他想张口说一句:“好快的剑。” 可是只是嘴巴张了张,已经发不出声音来。 接着,他的头颅就掉了下来,滚落在了地上,无头的尸身也扑倒了下去。 这一次,他是真的掉了脑袋了。 汉王朱高煦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本来不必杀死他的。” 常漫天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于是朱高煦没有再说下去了。 他本来想留下孙殿臣的活口,这样也许可以挖出幕后真正策划这一切阴谋的那个人,他当然不会相信凭着孙殿臣这样一个军营出身的粗人,可以设计出如此复杂精细的计划。 他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人,对汉王朱高煦来说,才是真正潜藏的威胁。也许,还能牵扯出那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可是现在,孙殿臣死了,常漫天一出手就杀了他。 朱高煦当然不会去怀疑常漫天与这个阴谋有什么瓜葛,自己之所以能够弹压住京营中的这些个将领,除了得益于自己多年来在军中的声望之外,更重要的是在进辕门之前遇见了常漫天。 而常漫天身上,竟然带着一纸由皇上亲笔书写的谕令,明确写明京营中凡是听从号令,不再附逆的将领一概无罪,否则可以先斩后奏,格杀勿论。 朱高煦没有问常漫天是怎么得到这一纸谕令的,不用问也知道,他背后的一定就是皇上本人。 可是父皇是何时开始对京营起疑的?看来在这场风云诡谲的阴谋当中,父皇所知道的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就像现在常漫天一出手就杀掉了孙殿臣,这后面是不是也有父皇的授意呢? 孙殿臣死了,线索就断了,也许再也无法牵连出他身后那些指使他的人了。这样既平定了叛乱,也保住了太子,保住了朝局的稳定,这倒是很像父皇一贯的行事风格。 朱高煦不再追问,他还没有傻到和父皇的旨意对着干,有时候不再坚持己见,你反而会得到更多。 他双手扶着帅案,环视着帅帐里默然肃立着的众多的京营将领们,大声说道:“孙殿臣阴谋作乱,现已伏诛,本王今奉圣谕,只要各位迷途知返,只诛首恶,胁从不问。诸位可都清楚了?” 帐前诸将看着眼前孙殿臣的无头尸首,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朱高煦看着他们的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提高了声调说道:“请诸位即刻各归本营,点齐军马,即刻随本王j ru京城勤王,平定叛乱,匡护朝廷!” 众将毕恭毕敬地施礼齐声应道:“遵令!” 朱高煦看着众将,眼中闪着激动的光芒,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叱咤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刻,他的胸中又涌起了和当年一样的豪情。 当汉王朱高煦在京营中发号施令的时候,叶枫正站在谨身殿外的台阶上,静静地等候着。 皇上此刻就在谨身殿内,淇国公丘福已经入内见驾了,奇怪的是义兄张痴竟然也被唤了进去,而自己和黑鬼只能在殿外等候旨意。 谨身殿前的广场上,已经集结好了随侍皇上身边的旗手卫,甚至还有平时负责选拔训练禁军新人以及巡护内宫的府军前卫也已经整装待发,看起来,皇上对于今日之变已经有了准备。 叶枫的心头稍稍安定了一些。 不一会儿,丘福大踏步从殿内走了出来,从他那坚定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紧握的手中一定就是皇上调动禁军的兵符。 他匆匆地从叶枫他们身边走过,向他们点了点头,示意已经成功获得了禁军的指挥权,就径直走向已经摩拳擦掌的旗手卫和府军前卫军阵。 这时黑鬼凑近了对叶枫说道:“我也想去。” 叶枫看着黑鬼脸上焦急的神情,心里知道他是在担心一个人在玄武门抵挡叛军的了凡大师。 这几日来,虽然他并未正式拜入了凡门下,但是了凡大师已经传授指点了他很多武功,他们虽无师徒之名,其实已经有了师徒之实。 叶枫对他轻声说道:“去吧。” 黑鬼面露喜色地对叶枫点点头,转身奔跑着追赶丘福去了。 一直目送着丘福和黑鬼领着两卫禁军将士们向玄武门方向奔去,叶枫不禁双手合十,心里暗暗祝祷着,但愿佛祖保佑,了凡大师能安然无恙。 现在殿前就剩下了他一个人,张胖子还在殿内没有出来。 叶枫不由得心中有些奇怪,这个义兄平时说话行事神神叨叨,没个正形,怎么会在里面呆了那么久?皇上究竟和他说了些什么? 疑神疑鬼地猜测了半天,忽然想起了或许皇上和张痴谈话谈了这么久,是为了他的父亲英国公张辅。 从张胖子的祖父,在靖难之役中英勇战死的名将张玉开始,张家两代人都能征善战,忠心耿耿,很受皇上朱棣的宠信。 如今京城中发生了这样的变乱,皇上很自然的就会想起在军中声望很高的英国公张辅来,所以和身为英国公世子的张胖子多谈上几句,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叶枫这边正想着,从殿内出来了一位内监,走过来对叶枫施礼道:“皇上传旨,请叶公子前往偏殿之中等候,待到此间事了,皇上再与叶公子叙话。” 叶枫愣了一下,有些意外。 转念一想,兴许是皇上此刻忧心叛军之事,顾不上其他了,要等到平叛之后再听自己汇报具体的前因后果,毕竟此案太过复杂,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于是对内监还了一礼道:“烦请引路。” 接着跟在内监身后,向一旁的偏殿走去。 抬起头,天边已经只剩下了残阳,天色就快要黑了,或许,一切也快要结束了。 第159章 京师疑云 殿前双龙 天色黑了下来,宫城里一片寂静,只有外面的厮杀呐喊的声音远远的传进来。 宫城里原来的巡查守卫各处的旗手卫和府军前卫的禁军军士们都被集结起来前去玄武门抵挡叛军了,外面这么乱,宫里面的人们更加都躲在自己的住处,不敢乱走。 整个宫城空荡荡的,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静谧。 宫城一角有一座有些荒废的偏殿,这座偏殿没有人居住,已经荒废了好些年了。据说是里面闹鬼,有时候夜半深更的时候,曾有人看见过漆黑的殿内有诡异的火光在飘动。 于是这里平时就少有人敢来,甚至连巡哨的禁军都不敢靠近这里,现在这样的非常时期,这里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可是,此刻有两个黑色的人影却慢慢地走到了这座偏殿之前。 这两个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色的宽大斗篷里面,前面的那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很有气势,举手投足间,整个人有一种很高贵的气质。 他脸上戴着一张雕着狰狞的鬼面的青铜面具,在月色中闪着冷冰冰的光芒,这个人赫然就是几十年来把江湖搞得天翻地覆,让人闻名色变的轩辕公子! 他身后的人也戴着一张鬼面面具,低垂着头,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轩辕公子身后,抱在胸前的双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把剑。 两个人来到偏殿之前停住了脚步,轩辕公子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这座荒废的偏殿,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经过了那么久的等待,经过了那么多的设计,现在他终于站在了这里,为了这一刻,他足足准备了十几年了。 心中一阵感慨,轩辕公子迈步踏上了殿前的台阶。 没走几步,他突然停住了步伐。 在殿前飞檐的阴影中,一左一右慢慢走出来两个人影。这两个人阴沉着脸,白面无须,可是脸上深深的皱纹显示着他们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们的面目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穿着宫中内监的服饰,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内监。 可是轩辕公子知道,这两个人可绝不普通,他们从阴影中走出来,那阴影就如同笼罩在他俩身上的一团黑气,飘飘忽忽的,他们每走一步,都让人感觉到极大的压力逼来。 轩辕公子笑了笑,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不自然:“想不到,传说居然是真的。” 左边那个内监开口了,声音又尖又细,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哦,什么传说?” 轩辕公子冷冷地说道:“传说太祖皇帝当年手下有一对双生兄弟,武功极高,从太祖征战天下之时就形影不离地跟在太祖身边,所以太祖皇帝平时身边从来不需要侍卫,因为有你们就够了。我没猜错的话,你们就是那对双生兄弟,太祖最信赖的殿前双龙。” 那两个老内监同时笑了,右边的那个点点头说道:“你猜对了,我是龙大,他是我弟弟龙二。” 轩辕公子笑了笑:“想不到你们俩还活着。既然你们俩守在这里,我不妨再猜一猜,你们在这里从太祖皇帝时候起已经守了十几年了,要动用你们两人来守卫,说明那个人必定就在里面。” 龙二笑了:“你猜得还真是准。” 龙大面无表情:“可是你知道我们是绝不会放你进去的。” 轩辕公子叹息道:“可惜你们也知道我是一定要进去的。” 龙二还在笑着:“其实你一来你的这身鬼装束我们就认出你了。” 龙大依然面无表情:“当年我们能够拿住他,今天你觉得你比他还要强?” 两个人说话间走到了一起,肩并着肩站在殿门口,直盯着轩辕公子。 轩辕公子沉默了一下,对身后的人说道:“这两个人心意相通,无论说话还是出手都配合默契,而且内功深厚,是少见的高手,你可千万不能小看了他们。” 他身后的人低声应道:“是。” 轩辕公子淡淡地一笑:“那他们就交给你了,宋帝王。” 宋帝王?原来这个人就是嵩山听涛山庄如今的庄主,天下第一剑的儿子,林守成! 他走上前来,面对着龙家兄弟,慢慢抽出了怀里抱着的剑。 剑光如同一泓清水,明亮而清澈,映着明亮的月色照在龙家兄弟脸上,他们脸上本来的轻松之色消失了,齐声赞道:“好剑!” 林守成知道这是好剑。这把秋水剑是轩辕公子为了这次闯宫,特意寻遍天下找来交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眼前的这对龙家兄弟,可见这两人一定是极难对付的。 龙家兄弟对视了一眼,忽然就动了,只是一眼,不必说话,两人就共同决定了,先下手为强! 两人疾如闪电,一左一右,共同出手,一招就要夺下林守成手中的秋水剑。 如水的剑光一闪而没,人影一合即分,龙家兄弟又退回了刚才的位置,看上去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移动过一般。 只是他们两人的袍袖处都已经被割破了,条条碎裂的布条垂落着,随风摆动。 龙家兄弟的眼中已有惊色:“好剑气!” 林守成看着他们的眼神里也充满了惊意,看着他们的双手,脱口而出:“金刚不坏?” 他的剑气威力他自己最清楚,江湖上所谓的那些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硬功是绝对抵挡不住的。能够硬接他的剑气之后双手还毫发无伤,也许天下间只有一种武功能办到,就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神功”。 可是这种武功只是传闻,从来没有人见过,难道眼前的这对龙家兄弟练的就是这种神功? 他心中的自负之心顿时烟消云散了,紧握手中的秋水剑,全神贯注。 龙家兄弟看着他,先前的轻视之意也完全消失了,眼前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他的剑气乃是他们平生所见,这时候已经丝毫不敢大意,如临大敌。 双方都不敢妄动,一时间局面僵住了。 轩辕公子微微一笑,他费尽心力找来这天下罕有的利剑秋水剑,又找来宋帝王林守成,就是为了能牵制住这两个老怪物。 剑气本来就是克制天下间横练内功的,林守成这一年多来按照他的指点修炼,剑术大进,再加上秋水剑的帮助,虽不敢说能击败这两个老怪物,能牵制住他们应是没有问题的。 而自己,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有更重要的人要见。 轩辕公子迈步继续向前走去,一格一格走上了台阶,来到了偏殿的殿门之前。 龙家兄弟见状想要过来阻拦,林守成手中剑气一发,把他们硬生生逼了回去,三个人斗到了一处,一时之间难分难解。 轩辕公子站在殿门前,想起了十几年来的等待,十几年来的苦心设计,无数次的失败,终于今天搞到京城大乱,叛军进攻宫城,宫中所有的禁军都被调去抵挡叛军了,到了现在自己才有机会来到这扇门前。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殿内那个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人,他不禁有些激动起来,伸出去推开殿门的手,也微微有些发颤了。 殿门开了,里面因为荒废已久,空荡荡的,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到处布满了灰尘蛛网。 这里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这里没有他想要见的那个人。 轩辕公子心里一阵失望,可是紧接着,面具后面他的瞳孔一阵收缩,在大殿的中央,站着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一身灰色的长袍,灰巾覆面,看不见样貌,只能从他花白的头发和眉毛上可以看出是个年岁比较大的人。 他很随便的背负着手站在那里,可是轩辕公子首先注意到的却是他手中握着的一个长形的布包,虽然裹在布包中,但是他还是感受了到那强烈的杀气,剑意! 那一定是一把剑!是一把名剑! 普通的剑绝不可能像这样,在大战来临前,充满渴望一般地散发出如此强烈的剑意。即使包裹在布包之中,还是能让人感觉到那跃跃欲试的感觉,那逼人的杀气! 而这个灰袍人,这个能驾驭这把名剑的人,也一定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轩辕公子心头忽然有灵光一闪,不对! 如果这里只是一座荒废的空殿,怎么会门口会有龙家兄弟这样的高手守卫,殿中还有灰袍人这样的高手? 所以,那个人一定是被藏在了这个大殿之中的某个地方,一定! 他的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泛起了一丝欣喜,毕竟没有找错地方。 这时候灰袍人转过头来,双眼看着他,沉声道:“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不知道为什么,轩辕公子感觉这个人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感情,有些空洞,让人看上去很不舒服。 他开口问道:“你在等我?你是谁?” 灰袍人嘿嘿地笑了,看上去对于轩辕公子没能认出他来似乎感到很失望:“公子竟然不认识我,,但是我对公子可是了如指掌啊,我们之间可是已经打了十几年的交道了。” 听了这句,轩辕公子面具后的脸色一变,十几年的交道?莫非,莫非他是那个十几年来一直和自己作对的那个人? 他心中一惊,脱口而出:“你,你是东郭先生?” 第160章 京师疑云 东郭先生 灰袍人看着轩辕公子缓缓点了点头:“不错,公子到底还是认出我来了。” 这一下轩辕公子心中的惊讶程度真是无法言表。 这个东郭先生在这十几年来一直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作对,明里暗里破坏了很多自己筹谋的计划。 看起来他对自己的情况非常清楚,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让自己功败垂成,可是自己对他却几乎一无所知。曾经自己也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去调查有关他的一切,结果除了一个“东郭先生”的名字之外,一无所获,这还真是个神秘的人物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京师疑云 第八十六章东郭先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1章 京师疑云 李飞虎 李飞虎骑在马上,望着眼前高高耸立的玄武门城楼,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来。 自从他按照杨溥所言,在宫城南面的午门之前布设疑兵,虚立旗帜,引诱守卫宫城的禁军,而自己亲提京城巡防营主力来到宫城北面的玄武门之前,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 可是他的部队还是被挡在玄武门外,一步也进不去。 本来杨溥曾经说过,他早已做了安排,玄武门并无禁军把守,乃是一座空门。李飞虎带着五千精锐,从这里长驱直入宫城,夺取宫禁,甚至是生擒皇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京师疑云 第八十七章 李飞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2章 京师疑云 交兵 李飞虎有些踌躇满志地走过门洞,走向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的了凡大师。 他身后,高举着火把的京城巡防营军士们,正整齐地列队,准备穿过门洞,j ru玄武门内,j ru这空荡荡的宫城。 李飞虎看着地上的了凡大师,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你武功盖世又如何?你的杖法天下无双又如何? 你毕竟还是血肉之躯的一个人,你毕竟躲不开这看不见的算计,终于还是要倒在我的脚下。 如今在他的面前已经没有了障碍,他身后的五千铁甲将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再过一会儿,京城巡防营的部队将会全面控制整个宫城,整个朝廷,哦不,是整个大明的天下,都会握在自己手中。 李飞虎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可是已断掉的左臂却传来钻心的疼痛,让他眉头一皱。 这条手臂的伤势很重,今后能否治好都很难说。不过值得,李飞虎安慰自己,一条手臂就换来今后的锦绣前程,无边的富贵,值! 这该死的老和尚!他心中泛起了一股恨意,狠狠地盯着地上还在喘息着的了凡大师,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踏前一步,举起了紧握的右拳,只想把奄奄一息的了凡大师的脑袋打个稀巴烂。 就在这时,他听见有人大喝了一声:“李飞虎!” 他一愣,一抬头就看见伴随着“嗖”的一声,一只利箭直向他飞来。 他大惊之下一侧身,那一箭堪堪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夺的一声钉在他身后的城墙之上,直至没羽。 是谁对他施射冷箭?李飞虎又惊又怒地抬眼看去。 只听有人喝令了一声:“举火!” 他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大片明晃晃的火光,这些火光都是握在禁军士兵手中的火把发出的,而这些火把星星点点,密密麻麻,正不知有多少,全部向着自己这边涌过来。 怎么可能?禁军不是都集中在午门防守他所设下的疑兵么?这里怎么可能还有禁军? 李飞虎不敢相信,这时候他就看见在火光的簇拥中,一个身披盔甲,威风凛凛的将军手持长弓,正远远地盯着他,刚才的那一箭必定是他所放。 李飞虎认识他,在军中将领里没几个人不认识他,他当初在战场上的威名可是不小。 他就是汉王的铁杆,以勇武著称的淇国公丘福! 李飞虎的心里开始有些慌乱了,看起来,杨溥的计算出问题了。丘福居然会忽然带着禁军出现在这里,看起来皇上必然早有准备。 那么这个毫不设防的玄武门就极有可能是故意留给自己的一个圈套! 李飞虎心中已有惧意。 他也不想想,要是皇上故意在此设下圈套的话,怎么会这一个时辰以来,只有一个老和尚拼死挡住他的军队? 又怎么会只有张辅带着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出现在他的后方? 可是李飞虎心里已经乱了,他已经无法再冷静的思考这些细节了,现在他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赶快撤军! 就在他心生惧意的时候,听见一声怒吼,抬眼看去,就见一个大汉,双手排开了众军,大声嘶吼着冲了出来。 这个大汉全身黝黑,只有那颗光头在火光之中闪闪发亮,两眼冒着怒火,笔直地向着李飞虎冲过来。 李飞虎并不认识他,自然也不知道黑鬼赫连铁是什么人,只不过看到这个大汉长相奇异,威猛高大,一副拼命的样子向自己冲过来,心里先就起了怯意。 想起自己已断一臂,加上这眼前如潮水一般杀来的禁军,还是不要纠缠的好,他扭头就向后面的门洞里跑去。 一面跑一面高声叫道:“撤兵,快撤兵!” 他身后的京城巡防营的军士们看到眼前密密麻麻正不知有多少的禁军杀过来,又看见主帅狼狈地跑了回来,心里早就慌了,发一声喊,也是纷纷掉头就跑。 黑鬼却没有追赶李飞虎。 他跑到了凡大师身前,双膝跪倒,小心地搀扶起大师的头。这时他才发现,了凡大师的胸腹之间已经全部凹陷了下去,他的肋骨已经全都碎裂了,整个身子软绵绵地躺着,眼见得是没救了。 了凡大师口中鲜血一股股地往外涌着,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跪在身旁的黑鬼,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老衲,总算不,不辱使命,等到了,你们” 黑鬼泪眼朦胧地用双手不停地为了凡大师抹去嘴边不断溢出来的鲜血,一面哭丧着声音语无伦次地说道:“我们来了,我们带来了军队,我们守住了。” 了凡大师想要点点头,可惜已经没有力气了。 他艰难地说道:“我,我是不行了” 黑鬼连忙打断他:“不会的,不会的大师,宫里有很多好医生,他们会治好你的,一定会的。” 了凡大师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用焦急的眼光看看黑鬼,又看了看手中的那根木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愿意,吗?” 黑鬼明白了。 了凡大师之前就曾经一直缠着他想要收他为徒,说是他的天生神力最适合练习自己那至刚至猛的杖法。 虽然黑鬼一直拒绝,但是大师还是悄悄传给了他一套杖法,只不过太过深奥,他还没时间琢磨。 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了凡大师在奄奄一息的时刻,一定还想要找个传人。 这种情况下,黑鬼当然没有再拒绝,谁又会忍心去拒绝呢? 他伸手接过了了凡大师手中那异乎寻常沉重的木杖,两眼中的泪水已经纷纷滚落。他恭恭敬敬地对大师磕了三个响头,的声音叫了声:“师父!” 了凡大师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他放心了,闭上了双眼,口中喃喃地低声一个字一个字地念道:“阿,弥,陀,佛”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 黑鬼抬头一看,了凡大师寂然不动,已经圆寂了。 他擦了擦泪水,把师父的尸体抱起来到一旁的城墙边靠着,又跪下来“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直磕得额头上冒出了鲜血,这才站起身来。 黑鬼转身面对着门洞,两眼怒火直喷,手中把师父的木杖握得喀喀作响,半晌怒吼了一声:“李飞虎!” 随即迈开步子全力向外面冲去。 黑鬼冲出去的时候,李飞虎骑在马上,正在指挥部队向皇城外面退去。 他回头看了看黑夜中玄武门城楼那依旧巍峨的轮廓,心里不由得哀叹,看来这次计划要功败垂成了。 不过还没有输,还没有完全输! 自己手中还握着这里和午门之前的总共一万兵马,而且,还有即将入城的京营的军队。 只要孙殿臣把京营的军队带来,区区几万禁军在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京营精兵面前,那就是摆设。 到时候再重新攻下宫城,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看着玄武门的城楼,心里暗暗地说:我们还会回来的! 他正想着,忽然有军士禀报,皇城外也出现了大量军队! 李飞虎心里一惊,难道这里也有禁军?如果他们前后夹击,自己难逃全军覆没的下场。 他抬头望去,那支军队渐渐的近了,看衣甲不像是禁军。再看他们的旗号,没错,是京营的军队! 李飞虎松了口气,来得正是时候,他们终于到了! 他心中感觉到一阵欣喜,既然京营的援军已到,那么身后的些许禁军就不足为虑了,正好回军掩杀过去,重新拿下玄武门,j ru宫城。 李飞虎有些得意地扬声叫道:“弟兄们,我们的援军到了,我们现在就回去,把这些禁军打个丢盔弃甲,屁滚尿流!” 他的叫声刚停,就听见正涌过来的京营军队里忽然一齐喊道:“杀!” 接着这些军士潮水一般杀了过来,勇猛无匹,京城巡防营的兵士们猝不及防,顿时一片片地倒下。 李飞虎被眼前的变故吓得一愣神,随即靠口高声叫道:“错了,杀错了!孙殿臣,孙殿臣在哪里?” 一个声音高声答道:“孙殿臣在这里!” 接着,李飞虎就看见对面军阵中人马分开来,一个骑着马的京营将领手持一支长枪,而枪头上高高悬挂着一颗血污斑斑的人头,那人头他认得,正是天策卫指挥使,孙殿臣! 这个将领身后有一个人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分钟而出,全身金色的铠甲,面目冷峻,威风凛凛,居然是汉王朱高煦! 朱高煦手持一柄长刀,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李飞虎,满是愤怒的火焰,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李,飞,虎!” 然后他跃马而出,挥动长刀,一路劈砍着沿途的京城巡防营兵士,挡者披靡,笔直地向李飞虎冲了过来! 李飞虎心中一凉,完了,孙殿臣已死,京营的军队如今已经尽归汉王朱高煦麾下,自己等待已久的援军已经是毫无指望了。 他知道汉王和他堂妹茹云夫人之间的关系匪浅,而茹云夫人正是自己亲手所杀,现在眼见汉王朱高煦跃马横刀,不顾一切地朝自己冲杀过来,分明是想要为茹云夫人报仇。 他吓得魂飞魄散,加上又断了一臂,哪里还敢迎战,顾不上整顿军马了,拨转马头掉头就跑。 身后的汉王朱高煦看他要跑,挥动长刀大喝一声:“哪里走!”纵马直向他追赶过来。 第163章 京师疑云 平叛 李飞虎感觉心中胆怯,调转马头就要逃走,身后的汉王挥动着长刀直向他冲杀过来。 这时李飞虎却看见自己身后的京城巡防营的军阵中也已经乱作了一团。 这些军士被禁军和京营的军队前后夹击,又见主帅不敢应敌,扭头就逃,心中早就慌了,纷纷丢弃了手中的兵刃,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一心只顾着逃命,乱做了一团。 在这乱兵之中,李飞虎却看见刚才的那个光头黑大汉正在徒步朝他冲杀过来。 他手中上下舞动着那个老和尚的木杖,一颗光头在火光中铮铮发亮,挡在他面前的军士无不被他手中的木杖打得要么倒地不起,要么直飞了出去,硬生生从乱军之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径直向着李飞虎这边冲了过来。 冲杀中,黑大汉一抬头看见了骑在马上的李飞虎,顿时双目尽赤,怒吼了一声:“李飞虎!纳命来!” 这一声怒吼吓得李飞虎几乎肝胆俱裂,哪里还敢迎着他上去? 身后又传来汉王朱高煦的怒喝:“李飞虎,哪里跑!” 不跑的是傻子,他一拉马缰,已经顾不上身边的这些残兵败将了,沿着宫墙朝着一边就驱马逃跑。 他在前面纵马狂奔,把自己的残兵们弃之不顾,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他孤身单骑在前面没命地奔逃,身后是汉王朱高煦和那个黑大汉拼力追赶的怒喝之声,如此狼狈不堪,可是他的心中却还没有绝望。 不错,眼下这个本来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确实是一败涂地了,自己那些辉煌灿烂的锦绣前程也全都化为泡影了。 这全都要怪孙殿臣这个蠢货,不但没有按照计划成功控制住京营的军队,弄得自己真的丢了脑袋不说,还害得李飞虎的部队被禁军和京营军队前后夹击,一溃千里。 看起来,那位足智多谋的杨溥大人也不是那么神机妙算,事事料中的,他说只要在午门前布下疑兵,禁军就会被全部被吸引过去,牢牢牵制在那里,宫城就是一座空城。 可是淇国公丘福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禁军来支援玄武门? 本来按计划孙殿臣应该能顺利控制京营军队的,可是到最后怎么是汉王朱高煦带着京营部队前来勤王?他孙殿臣就只剩下了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看起来,自己真的是错信了这个杨溥,错信了他那看似完美的计划,才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 可是即便到了现在,还不是绝境。 想要自己这颗项上人头,只怕还没有那么容易。 就算折了这里的这些兵马,在午门之前,可还有自己布置在那里的五千精兵。 只要能够逃出去,和那五千兵马会合,凭着这些人马虽然不是禁军和京营军队的对手,但是要保着自己杀出京城去,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能够冲出了京城,以天下之大,自己手里又有着这五千人马,还不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到时候,或者引军向北,入沙漠去投靠北元势力,或者向南在深山茂林中寻一处占山为王,做个逍遥快活的山大王,都不失为上善的退身之策。 想到这里,李飞虎仿佛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几乎要笑出来了,只要手中有兵,皇帝老儿你就算布下这天罗地网,又能奈我何? 可是他还没笑出来,忽然听得一阵呐喊之声,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彪举着火把的人群,火光之中拦住了他的去路。 李飞虎吓得魂飞九天,几乎要跌下马来。 这又是哪里来的人马? 定睛一看,这百余号人却并不是军士,他们穿着花里胡哨,高举着火把,个个身上满是血污,手中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木棍铁叉什么都有,分明是刚才张辅带着前来勤王的那一股由各家各户的奴仆家丁们组成的乌合之众。 李飞虎的心中这下是彻底的凉了。 刚才他丝毫没把这支如同玩笑一般的队伍看在眼里,在占尽上风的时候没有把他们全部歼灭掉,如今却成了眼前令自己满盘皆输的这一颗棋子。 可是这样的乌合之众,怎么能有如此见识,守在这最致命的位置上? 这时,对面人群中走出了一位身披铠甲手持雕弓,身形高大的中年人,正是英国公张辅。 张辅对他扬声道:“我早料到你会从这里逃走,去与午门前的叛军会合,我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 李飞虎没有答话,他坐在马上全身簌簌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断臂的疼痛,还是由于内心的绝望。 这时只见张辅张弓搭箭,满拉弓弦,瞄准了李飞虎,厉声喝道:“李飞虎,事到如今,你还不快快下马受缚!” 他身旁的众人也纷纷举起手中五花八门的兵器,齐声鼓噪起来。 李飞虎此刻是真的感觉到了绝望。 自己一臂已断,只身单骑,已是强弩之末,面对面前的这百余之众是无论如何也闯不过去了。 可是他绝不投降,自己做下了这惊天大案,还举兵谋反,怎么样也是逃不过一个死罪了。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他面如死灰地缓缓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高高擎在手里,显示着他决不投降的决心,可是手中的剑竟然也有些微微。 他拼尽力气,用有些颤动的声音高喊了一句:“杀!”纵马就像前面的人群冲了过去。 张辅轻轻叹息了一声,紧紧拉着弓弦的手一放,箭矢闪电一般射出,正中马上的李飞虎。 李飞虎大叫了一声,翻身滚落下马,洒下一路血迹,直滚入了宫墙旁的御河之中了。 众人疾步来到御河边上举着火把查看,只见河水极深,深不见底,看不见李飞虎的尸首,只看见从水底咕噜噜地冒起来一连串的血花。 张辅摇头叹息了一声,料想李飞虎必死无疑,于是一面吩咐人员留下打捞尸首,一面带着众人赶往玄武门前协助平叛。 这时候玄武门前残余的京城巡防营兵士们由于主帅逃走,群龙无首,已是一盘散沙。 在禁军和京营军队的夹击下,他们毫无战心,已经纷纷弃掉了手中的兵刃,跪地乞求投降。 英国公张辅赶到玄武门前的时候,汉王朱高煦和淇国公丘福已经合兵一处,正在清点战场,押解降卒。 张辅赶过去和两位见礼,诉说了李飞虎逃走被自己射杀在御河之中一事。 汉王朱高煦点点头,叹息道:“如果不是张国公当机立断,及时组织了家丁仆役们赶来勤王,这玄武门能否守住尚是未知之数。你又神机妙算,拦截并射杀了贼首李飞虎,实在不愧是国之栋梁!” 张辅躬身答道:“这些都是臣之本分,殿下谬赞了。” 朱高煦听说李飞虎已死,不禁想起了惨死在他铁拳之下的茹云夫人,既庆幸没有被他逃脱,又痛惜自己不能亲手为爱人报仇雪恨,一时心中思绪翻滚,又是悠然长叹一声。 淇国公丘福这时走上前来,伸手从怀中掏出汉王的那块白玉牌双手奉给朱高煦,说道:“如果不是张国公的世子持此物前来报信,臣也不能及时入宫,稍晚一步,被李飞虎带领的叛军抢先,局面诚未可知也。” 汉王朱高煦伸手接过白玉牌,忽的想起了叶枫,当初自己以白玉牌相托之时,确实心中是没有什么把握的。想不到他果然不辱使命,现在想起来真是千钧一发,毫厘之差,好险啊! 看起来,外面盛传这小子被活埋中毒都死不了,实在是福大命大,也许还真有那么点道理。 张辅这时问道:“不知犬子现在何处?” 丘福说道:“令郎此刻和叶知秋的公子一块儿在谨身殿皇上那里,必是十分安全的,张国公勿忧。” 听说叶枫也在皇上那里,不知怎的,汉王朱高煦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来,他可是知道自己很多秘密的,会不会都对父皇禀告呢? 他有些焦急地转身对丘福和张辅说道:“这里就拜托二位处置善后,本王这就立即入宫去参见父皇,禀明发生的一切。” 丘福和张辅一起躬身应道:“谨遵均命。” 汉王朱高煦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宫城内走去。 丘福和张辅对视了一眼,又看着汉王那高大的背影,两人脸上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 叶枫坐在谨身殿的偏殿中,感觉到有些坐立难安。 刚才外面从玄武门方向远远的传来了呐喊厮杀的声音,料想必然发生了一场大战,持续了好久,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叶枫一个人呆在偏殿之中,也没处打听消息去,不知道现在战况究竟如何了,心急如焚。 他担心牺牲自己独自留在玄武门阻挡叛军的了凡大师,担心带着禁军赶去援救的丘福和黑鬼能不能及时到达,甚至担心孤身去京营的汉王朱高煦究竟能不能成功,会不会平安归来? 可是纵使他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也只能呆在这个偏殿之内等候着。 在等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皇上的召见,也许是叛军攻进来的消息,也许有太多的也许了。 这时候,他忽然又开始为义兄张痴担心起来。 他和淇国公丘福一同入内见驾,丘福很快就出来了,他却一直留在里面,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 到底皇上和他谈了些什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还不见他出来?他会不会有危险? 越想越乱,叶枫感觉脑子里都快乱成了一锅粥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焦躁不安的时候,有内监走进了偏殿,传话说皇上宣他入正殿相见。 第164章 京师疑云 面见皇上 跟随着内监刚一踏进谨身殿的正殿之中,叶枫第一眼就看见了皇上朱棣。 谨身殿原本是供皇上在上朝之前更换朝服的地方,只是后来朱棣登基后,比较喜欢在这里单独接见大臣们,感觉比较没有那么拘谨。 所以在谨身殿正殿之内没有设立办公用的桌案,朱棣此刻就斜着身子,半躺在一张金色龙纹雕刻的软榻之上。 叶枫低着头走进去,偷偷斜着眼瞄了一眼皇上。 也许因为早年常年在北方边境军中的缘故,朱棣的肤色黝黑,可是五官长得很是雄伟,还蓄着一把漂亮的长须。 其实这位皇上,叶枫在小时候也曾经见过,那时候他还没有被送去跟随师父习刀,而朱棣也还是北平城中的那位燕王殿下。 那时候他父亲叶知秋就是燕王手下的心腹之人,燕王常常到他的家中,两人关起门来密谈。他们谈些什么叶枫不知道,不过每次看见他,朱棣总是很和善的微笑着,看上去很是慈祥亲切。 如今朱棣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了,叶枫自从离家习刀之后,再也没有机会看见过他,此刻骤然看见半躺在龙榻之上的朱棣,一时倒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左右看看,正殿之中没有张痴,叶枫暗暗感觉奇怪,这个死胖子跑到哪儿去了? 在龙榻之前,躬着身子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个身披金甲的人,他正是汉王朱高煦。 看见他平安归来,想来汉王的京营之行必定是成功了,叶枫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见他走进来,朱高煦抬起眼睛看着他,不易察觉地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叶枫也回以微微的一笑。 皇上朱棣看到叶枫走进来,眼睛看着他轻轻抬了抬手,示意他先站在一边。 跟着刚才引领着叶枫进来的那个内监便低头倒退着退出了正殿,叶枫这才发现,在这正殿之中只有他们三人,甚至连一个伺候的内监也没有。 看起来这里的谈话一定是极为机密的,皇上却并没有丝毫避讳自己的意思,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 朱棣接着对着汉王朱高煦一摆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朱高煦低着头说道:“大致上平叛的经过就是如此,如今李飞虎已经被英国公张辅一箭射死在御河之中,午门前的五千巡防营军士在京营部队一入京城的时候便立即全部投降了,如今京城之中已经由禁军接管,京营军队全部返回驻地待命,祸乱已平定了。” 朱棣沉着一张黑脸没有说话,半晌忽然开口问道:“李飞虎的尸体呢?” 朱高煦答道:“张国公正在安排打捞,相信很快就有回报。” 朱棣的脸色还是没有好转,接着问道:“玄武门的守将呢?” 朱高煦还是低着头:“金吾卫的左指挥使已经被淇国公丘福派人拿下,现正在午门等候皇上的旨意。” 朱棣的脸色这才稍稍柔和了一点,说道:“还等候什么旨意,杀了。” 他说起杀人来好像是平时吃饭睡觉一样的平常事一般,语气里没有一丝波动。 朱高煦头垂得更低,应道:“是,儿臣立刻去传旨。” “等等,”朱棣叫住了他,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可是说的话却把叶枫吓了一跳,“全部,朕说的是全部。” 朱高煦明显也吓了一跳,一抬头问道:“全部?父皇是说巡防营参与叛乱的全部” 叶枫心中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全部? 巡防营投降的光午门外就是五千人,玄武门还不知道有多少降兵,少说还有几千人,这可是近万条人命啊! 可是朱棣却轻轻地点了点头,说道:“只是,不能在京城,不能引起恐慌。” 朱高煦立即低下头说道:“明白!儿臣会先将他们调出京城,再秘密进行处决。” 朱棣这才显得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朱高煦如释重负地说道:“那么儿臣即刻去办,儿臣告退。” 他躬着身子倒退着向殿外退去,经过叶枫面前的时候,叶枫分明瞥见他额头之上竟然布满了密密麻麻沁出的汗珠! 看着汉王退出了正殿,朱棣把目光投向了叶枫。 他仿佛看穿了叶枫的心思,开口问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朕刚才的处置太过残忍了?” 叶枫心中顿时吃了一惊,立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低头道:“微臣不敢!” 朱棣摆了摆手,说道:“快起来,此刻无人,不必这么多礼节。” 他的语气中竟然透出了慈祥和蔼的感觉,让叶枫恍惚间又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中见到的那个总是微笑着的燕王朱棣。 可是此刻在他面前的却是皇上! 他站了起来,垂首而立。 朱棣问道:“如果是你,会怎么处理这些人?” 叶枫犹豫了一下,喃喃地低声回道:“或者,调往边关让他们戴罪立功?” 朱棣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戴罪立功?他们身背犯上叛乱的死罪,真的上了战场,谁敢保证他们不会为了自保再度反叛,投靠敌人倒戈一击?这样的人还敢送上边关?” 叶枫愣了一下,朱棣的话确实有道理,一次不忠,一世不用,这样曾经反叛过的军队,如何还敢把边关防卫这样的重责交托给他们? 可是那毕竟是几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一时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朱棣看起来也不想为难他,话题一转,说道:“刚才汉王已经把你如何救了他,以及你们如何商议对策,还有你及时通知淇国公丘福入宫救驾这些事情都一一禀明了。这次能够顺利平叛,你的功劳着实不小。” 叶枫躬身答道:“全凭汉王殿下处置得当,微臣不过尽了绵薄之力,不敢居功。” 朱棣看上去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点了点头,说道:“朕听说你已经勘破了近日来京中连续发生的奇案,朕对这其中的细节倒是很感兴趣。你不妨仔细说来听听。” 叶枫应了声:“是!” 于是,他从自己入京讲起,把如何通过验尸发现死者并非孙殿臣,如何在醉仙楼发现厨子失踪,如何发现赵四和钱甲的死都与此有关,从而判定孙殿臣假死以及有人陷害汉王,以及后来铁无情和茹云夫人的死,自己如何死里逃生等等,全都一一向朱棣讲述了一遍。 只有一点,他隐瞒下了汉王朱高煦和茹云夫人之间的这点事,只把他的违抗禁足令私自出府,说成是有人引他追出府去。 他倒不是故意要包庇汉王,只是觉得在这个阴谋之中汉王毕竟是受害者,又痛失了爱人,不愿意在他伤口上再撒上一把盐。 毕竟,在京郊废宅之中,他和汉王也算是共同经历了一场生死,何况他也对汉王独闯京营的胆略暗自佩服。 这曲折离奇的经过听得朱棣聚精会神,眉飞色舞,特别是当他听到妙音门中那神奇的“鬼首铜箫”的时候,不觉惊叹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奇妙之物,如此诡异的武功!” 叶枫讲完了,朱棣半躺着的身体已经坐了起来,默然无语,好像还在回味着刚才叶枫讲述的那些离奇诡异的经历,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好半天,他才开口问道:“你刚才说,孙殿臣,铁无情和李飞虎他们三个人并不是主谋,在他们背后还有一个人设计了这整个的阴谋?” 叶枫低头道:“正是。” 朱棣点点头:“不错,这三个人都是一介武夫,怎么能想出这么一个既复杂繁琐,却计算精密的计划来?他们背后一定还有其他人!” 他抬起头看着叶枫:“这个人是不是和你提到的那封密信有关?密信在哪里?” 叶枫从怀里掏出那封密信,双手恭恭敬敬地呈了上去。 朱棣伸手接过来,打开信纸一看,面色一变:“这字迹朕认识,这是大学士解缙的字!难道那个人是他?” 叶枫笑了笑道:“本来根据这字迹,微臣也曾经怀疑是解大人,可是微臣的义兄张痴对书法颇有研究,他却看出了破绽。” 朱棣一愣:“张痴?就是英国公张辅家的那个小胖子?”这个人他当然知道,只是一直听说他博闻广记,喜欢读书,不知道这个人竟然也精通书法之道。 他追问道:“看出了什么破绽?” 叶枫答道:“他看出了这封信中字迹之间很不连贯,大违行草书法的意境,解大人是行草书法的高手,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 朱棣仔细看了看手中的信,果然如此,问道:“这却是为何?” 叶枫微笑道:“微臣本来也百思不得其解,后来仔细观察之下,才看出了此中玄机。” 他对朱棣一躬身道:“乞请清水一用。” 朱棣看了看四周,端起了一旁的茶杯,问道:“茶水可否?” 叶枫躬身谢了恩,走上前去,用手指沾了茶水,均匀地洒在信纸之上,然后双手执信,对着殿中灯火的光亮,说道:“陛下请看!” 朱棣定睛看去,湿润的信纸透着灯火的亮光,竟然看见在这封信上,或两三字,或四五字,行列之间居然都显现出微小的细纹! 朱棣不由得吃了一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65章 京师疑云 金口玉言 叶枫微笑着问道:“陛下您还没看出来吗?” 朱棣本来从小就喜欢书法,年纪大了之后书法造诣也就越来越高,如今眼前这情况他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 叶枫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于是笑着说道:“其实这个很简单,陛下一想就能想明白的。这是有个精通装裱技术的人把解大人书信中他所需要的字裁剪下来,用高超的装裱技术拼接成了一封现在这样的书信。这手段虽然高明,但是皇上您精通书法,自然也对装裱非常了解,所以这点小伎俩是瞒不过您的。” 这个高帽子戴得很自然,让朱棣听了觉得很舒服。 他哼了一声问道:“这个造假之人的装裱技术还算马马虎虎,到底是谁做的?” 叶枫答道:“是赵四!” 朱棣一怔:“就是那个据说被鬼杀死的小地主?” 叶枫应道:“是的。我曾听雷胜说起过,他非常崇拜这些才子文人,尤其是解缙解大人。他经常利用给解府送菜的机会,苦苦相求甚至不惜不收菜钱也要向解大人讨要一些墨宝。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喜爱书法,现在想起来,这一定是有预谋的。” “等到他手里有了足够多解大人的笔迹之后,或许是他,或许是他背后的那个人,就去找了个精通装裱的人来制成了这封信。接着再杀掉了赵四,在他的尸体上留下了这封信,目的就是要把这件阴谋嫁祸给解大人。” 他长长吐了口气:“这也是为什么在赵四死后,除了他身上的这封书信之外,他家中所有物件,连同桌椅板凳甚至连一片纸也没留下,就是因为对方害怕赵四会暗中藏有其他解缙的书信,使得我们对这封信的来历产生怀疑。” 朱棣这时候已经大致听明白了,他看着叶枫的眼光从惊疑不定变成了赞许,点了点头道:“想不到你推理断案的本事甚至比你爹还要厉害,果真是虎父无犬子。” 可是不久他就皱起了眉头,说道:“照你这个说法,这封信其实是有人故意伪造出来陷害解缙的?” 叶枫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真正幕后的这个人绝对不是解大人。” 朱棣没有吭声,回身看着他。 叶枫顿了顿继续说着:“自然也不会是太子殿下,解大人是他的重要助力,他绝不可能自断臂膀。” 朱棣沉声问道:“那么你觉得是谁?” 叶枫低着头沉吟了片刻,看样子这个答案似乎很难说出口。 好半天他才低声说道:“如此毒计,无论陷害汉王成功,还是失败了把祸水引向太子,他都能除去心中大患,坐收渔人之利。” 他抬起头看着朱棣:“陛下是真的想不出来他是谁吗?” 朱棣呆立着很久没有吭声,其实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当然是他,除了他还能是谁? 良久,朱棣才颓然长叹了一声:“就算是他,你也毫无证据,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叶枫只能点点头,没错,确实是没有一点证据。 这才是这个人最高明的地方,设计了这么一个歹毒的阴谋,可是自己从始至终完全没有插手,没有留下一点证据。 君臣二人相顾默然,好半天,叶枫才开口问道:“虽然太子殿下与此案无关,但是恐怕太子东宫之中有人参与了其中,不知陛下将作何打算?” 朱棣忽然抬眼冷冷地看着叶枫,那冷冰冰的眼神看得叶枫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这话确实是多嘴了,皇上如何处置太子东宫的人,这又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叶枫可以过问的? 他赶紧低下头去,耳边却听见朱棣放柔了语气说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怕朕会像处置巡防营那些人一样处置东宫的人,甚至废掉太子,引发朝局动荡不安,这些朕当然明白。” 叶枫心中一愣,皇上的话让他觉得很是意外,他原以为会被严厉地申斥一番,没料到竟然如此和风细雨。 他抬起头看着朱棣,朱棣眼中那冷冰冰的神色已经不见了,轻声说道:“朕可以向你保证不会杀他们,不过必要的处置一定会有,留他们在太子的身边实在太危险了。” 他看着叶枫满脸的惊奇之色接着说道:“当然朕也会考虑维护朝局的稳定,不会立刻处置他们,需要等到一个好时机,把影响降到最小。” 叶枫低下头,心中的惊讶简直无法形容。 皇上乃是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现在居然轻声细语地向他允诺,这是什么情况? 朱棣也确实没有食言,此后他并未因此事而处罚太子,不过削去了他协理政务的权力,东宫中人的行动也受到了极大的限制,这倒使得汉王一党在朝中势力更加坐大。 数年之后,朱棣借口太子迎驾迟到,怠慢无礼,将东宫中所有官属全部下狱,其中也包括了太子洗马杨溥,他在狱中被关了十年,直到朱棣驾崩,太子朱高炽即位之后才被释放。 后来,杨溥凭借他的渊博学识与聪明才干得到重用,与当时的杨士奇、杨荣一齐并称为“三杨”,辅佐朝政,留名千古,这是后话了。 话说朱棣看着眼前惊疑不已的叶枫,微微一笑说道:“如今此案也算真相大白,你居功至伟,朕应该如何奖赏你呢?” 叶枫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微臣只是尽了本分,如果说有些微末之功,便是恳请皇上能够释放微臣的老父,赦其之罪,让他能够回乡颐养天年。” 朱棣点点头道:“你倒也孝顺。既然你破了此奇案,你父自当无罪开释,不过他也不再适合担任锦衣卫指挥使了,这一职务今后就由副指挥使纪纲担任。至于你父,念其旧功,准予回乡居住,安享余年。” 叶枫大喜过望,连连叩头谢恩。 朱棣笑了笑又说道:“你父亲的释放是理所当然的,算不得对你的奖赏,你如果有什么想要的,可以直接向朕提出来。” 叶枫听了这话,不知道为何心里忽然想起了当初在少林寺离开之前,凝然了改大师向他提起过的皇宫中藏着的那本推 背图的事情。 他当时是让自己设法去打探下它的下落,可是言下之意却分明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它。现在倒是一个好机会,可是,要不要现在对皇上提出来呢? 犹豫了半天,他还是决定不提出来的好。因为他实在是无法向朱棣去解释关于这推 背图的前因后果,毕竟,他曾经答应了了改大师,这个秘密绝不外传。 于是他伏在地上奏道:“微臣实在不敢居功,并无他求。” 他低着头,没看见朱棣看他的眼光中竟然掠过了一丝失望。 朱棣摆了摆手道:“算了,回头朕想想封赏你些什么,自会命人送到你府上的。” 叶枫叩谢起身,看着朱棣面上竟然隐约有了疲态。 这一夜,外面厮杀纷乱,想必皇上这里也是担忧了一夜。 这一夜,无论对谁来说,都是无比难捱的一夜。 朱棣对叶枫挥了挥手道:“朕实在是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天一亮朕就会派人去诏狱传旨开释叶知秋,你届时去接他即可。” 叶枫躬身垂首应道:“是!微臣告退。” 说完,一步步后退着退出了正殿。 走出谨身殿,站在台阶之上,他仰面长舒了一口气,看看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曙光。 这漫长的一夜,终于就要过去了。 一低头,他看见台阶下面居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义兄张痴。 刚才在正殿中没有看见他,还在奇怪他到哪儿去了,想不到他早已出来了。 他快步迎了上去,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你这死胖子出来了也不说一声,害得我白白担心一场!” 张胖子呵呵笑着:“皇上找我问了几句话就打发我出来了,你那时正在偏殿之中等着召见,怎么跟你说啊?” 叶枫想想也是,笑了起来,伸出手去,两人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片刻之后,叶枫问道:“外面情形究竟如何了?” 张胖子答道:“据回报说叛军已经全部投降了,李飞虎被我爹一箭射死,京城已经平定了。” 这些在殿内叶枫已经听汉王朱高煦讲过了,于是他又追问道:“玄武门的情形如何?黑鬼和了凡大师他们没事吧?” 张胖子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在叶枫再三的追问下才轻声说道:“了凡大师以一人之力挡住了五千叛军,最后不幸战死了,黑鬼他没事,现在在玄武门守着大师的尸体。” 听到了凡大师不幸圆寂,叶枫心中感觉到一阵难过。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大师一直在暗中尽力保护他的安全,几次为他解围。在最关键时刻,不惜牺牲自己,一个人挡住了叛军,为他们的援军争取了时间。 可惜这些恩情,叶枫再也没有机会报答了。 此刻叶枫的脑海中,反复想起最后分手之时,了凡大师笑着举着手中的半只肥鸡的画面,不知不觉的泪水就湿了眼眶。 张胖子见他眼圈发红,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劝慰道:“不必难过了,大师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现在我们总算没有让他白白牺牲。” 叶枫点了点头。大师保护自己,是出于了改大师的托付,而了改大师的目的,无疑是为了藏在宫中的那本推 背图。 可是自己刚才并没有向皇上提出来想要这本书,看来只有日后再慢慢打探了。 但是这偌大的深宫之中守卫森严,小小的一本书会藏在哪里,又该如何弄到手呢? 叶枫摇了摇头,感觉实在是伤脑筋。 两个人转身向着玄武门的方向走去。 远远的就看见从对面走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近了一看,竟然是常无义和程念真! 叶枫觉得十分惊奇,到了跟前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程念真红红的脸蛋,盯着叶枫没有作声。 一旁的常无义依旧冷着一张脸,说道:“程大小姐关心你们的安危,几次三番不顾危险要来宫里寻找你们。我实在是拦不住,只能陪着她一起来了。” 张胖子忽然噗嗤一笑,看着叶枫说道:“什么担心你们,只怕担心的是你吧?” 叶枫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程念真则圆瞪杏目,一脸娇嗔地追打张胖子:“你个死胖子,叫你胡说,看本姑娘不收拾你!” 张胖子一面逃一面回头冲叶枫吐舌头扮鬼脸。 这时常无义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是宫城,要闹还是先出去再说吧。” 叶枫在他说话的时候,分明看见他的眼光里也透着一种温暖的神色。 于是一行人往宫外走去,看着前面常无义那高大瘦削的背影,叶枫不禁有种感觉,这个人和死去的铁无情真像啊! 这两个名叫无情无义的人,其实心中都藏着深深的情和义。 第166章 京师疑云 朱棣的安排 当叶枫刚一走出谨身殿正殿的时候,本来看上去已经很累了的朱棣,满脸的疲态忽然就全都不见了。 他坐直了身体,仿佛沉思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你进来吧!” 话音刚落,正殿中一旁的一道门忽然打开了,从里面躬着身子走出来一个身穿着朱红色朝服的人,竟然正是是内阁首辅,大学士解缙! 解缙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走到朱棣面前跪倒在地,三呼万岁。 朱棣却没有丝毫让他起来的意思,而是看着匍匐在地上的解缙,悠悠地问道:“我特意找人传召你前来,刚才你在一旁全都听见了,你对叶枫说的这些有什么意见?” 解缙小心地答道:“叶公子心思入微,刚才的推理严密,令臣佩服之至,果然是难得的人才。” 朱棣冷笑了一声:“佩服之至?恐怕你是得意之至吧?” 他忽然把手中刚才叶枫呈上的密信一把丢了出去,信纸飘飘忽忽地落在了解缙的身前。 朱棣厉声问道:“他所发现的这些不正是你希望他发现的吗?所有这些,全部在你的计算当中,真是高明啊!” 解缙全身一震,却一声也不敢吭。 朱棣继续说道:“他说的不错,这封信确实是由一个精通装裱的人所伪造的,可是他不知道,你解大学士不但精通书法,还是个少见的装裱高手,连朕收藏的一些字画,也都是交给你装裱的。如果说给京城之中的装裱高手排个名的话,你绝对是前三之列!” 解缙还是大气都不敢出,不过趴在地上的双手已经在微微了。 朱棣还在怒气冲冲地说着:“这封信根本就是你自己伪造的,明知道这封信很难真正瞒过精通书法之人的法眼,却还是做下这么愚蠢的事,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将你自己洗清了。”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骗过朕吗?这封信会出现在死者赵四的身上,这本身就说明了伪造这封信的你和整个阴谋一定有着很深的关系。朝中没有几个人能有如此的心机,如此精密的计算,设计出这样复杂的阴谋。” 他盯着解缙斩钉截铁地说道:“所以,那个在幕后策划了这一切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解缙这时用的声音喊了一句:“臣有罪!” 朱棣怒气冲冲地说了这么长一串,看上去有些累了,倚靠在龙榻上,微微喘息了几下。 过了片刻,他稍微缓过劲来了,忽然问道:“你知道朕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 解缙低着头,满头都是冷汗:“臣实在不知。” 朱棣看着地上战战兢兢的解缙,狠狠地骂道:“什么天下第一才子,实在是第一蠢蛋!策划杀人居然还丢不开书本子,前面三个人一死朕就觉得奇怪,怎么会那么巧,死的三个人,赵四、钱甲还有孙殿臣,这赵钱孙,分明就是按照百家姓来排序的,真是迂腐得可笑!” “从那时起,朕就暗中让手下的密探监视朝中的一些文臣,果然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你确实很小心,几乎从不插手计划的实施,全都是东宫的太子洗马杨溥一个人上下联络。只是当时朕还没有把你们的这些举动和京中的案子联系到一起。” 解缙心中一颤,想不到皇上竟然早就知道杨溥的事了。 “可惜杨溥毕竟年轻,遇上一些变故就慌了手脚。叶知秋入狱之后叶枫前来查案,就完全出乎了你的计划之外。杨溥曾数次想要见你,可惜你避而不见,无奈之下,他就决定改变计划。” “按照你那迂腐的计划,赵钱孙李,第四个死的应该是姓李的,朕猜想是茹云夫人吧?所以在灵谷寺杀掉汉王府内侍以嫁祸的圈套,就一定是杨溥自己的主意了?” 解缙跪在地上只能点头。 朱棣冷哼了一声:“可是正是这个圈套出了问题,让叶枫发现了破绽,也让本来一直怀疑汉王的朕也起了疑心。这时候朕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让狱中的叶知秋利用他在江湖上的关系网,找到了前任刑部总捕头常漫天回来帮忙。” “有了常漫天的帮忙,朕本以为一定可保住叶枫的安全,可惜他还是差点死在你们所找来的杀手手里。你是知道叶枫对于朕的计划有多么重要,所以你绝对不敢动他,你本来的计划应该是要对付汉王的,因此这一定又是杨溥私自的主意。” 说道这里,朱棣忍不住恨恨地骂了一句:“幸好叶枫福大命大,这个杨溥真该碎尸万段!” “到后来孙殿臣居然未死,还企图控制京营,李飞虎胆敢领着巡防营的军队犯上作乱,攻击宫城,这些确是大大出乎了朕的意料之外了。要不是汉王和叶枫,他们今日恐怕就会得逞了。” 朱棣讲到这里,怒不可遏,一把抓起手边的茶杯就砸向解缙:“这都是你策划下的好计谋!” 茶杯没有砸中解缙,杯中的茶水却泼了他一头一脸,把他吓了一跳。 朱棣掷完茶杯,胸中的怒气稍减,喘息了几口又恨意未绝地骂道:“如果不是你儿子还留在叶枫的身边,朕真想千刀万剐了你!” 解缙满脸流淌着茶水,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不住磕头:“臣该死,臣罪该万死!” 朱棣瞪着他半晌,忽然放缓了语气说道:“好了,起来吧,朕知道罪魁祸首不是你。” 解缙吃了一惊,一骨碌爬了起来,又惊又惧地垂首站着,不敢抬头看朱棣。 朱棣似乎怒气已经消了,语气也不再那么严厉了:“朕知道你之所以筹谋了这样一个计划,其实也是被人逼迫的。你其实也知道这个计划很难成功,所以才会伪造了一封密信,就是为了万一计划失败以图自保。” 解缙全身又是一震,抬头看着朱棣,脱口而出:“陛下您全都知道了?” 朱棣冷笑了一声:“朕当然知道,叶枫说得没错,其实在你背后要挟你逼你策划了这一整个阴谋的人,无论成败,他都会是最大的受益者。” “如果失败了,必然会牵连到太子,太子倒了,他就会有机会来争夺这个位置。即使你们成功了,除掉了汉王,哪怕今夜兵变太子登基了,他只要把真相公诸于众,说明新君是叛君篡权,再联合汉王旧部起兵讨伐,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义举。” 他嘿嘿冷笑着:“果然好歹毒的计策!” 朱棣忽然双眼直盯着解缙,恨恨地说道:“这个人当然就是老三,赵王!” 解缙长叹一声,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朱棣没有说错。 朱棣也叹了口气:“想不到朕这三个儿子中,平时看起来最不声不响不起眼的老三,居然是最狠毒的一个!” 他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道:“朕现在只想知道,你一个迂腐得有些呆板的书生,老三有什么样的把柄能让你乖乖地为他谋划这样的阴谋?” 解缙犹豫了一下,忽然猛的抬起头,看着朱棣说道:“臣不能说!” 他的坚决的态度有些出乎朱棣的意料,他愣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开口道:“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朕迟早会知道的。” 他没有强行逼问让解缙颇有些意外,可是也松了一口气,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问道:“陛下准备如何处置杨溥?” 朱棣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事到如今你还在关心别人的死活? 想了一下,朱棣才说道:“朕刚才已经答应了叶枫,不会处死东宫的人,金口玉言,岂能反悔?” 解缙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杨溥其实并不知道赵王朱高燧的事情,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心想要帮助太子的愚忠之人。 接着他又问道:“陛下将如何处置赵王殿下?” 朱棣沉默了半晌,才答道:“无凭无据,我能怎么处置?何况我已经安排一个合适的人去见他了。” 解缙问道:“是谁?” 朱棣说道:“除了蹇义,还有谁更合适?” 解缙又点了点头,确实,这个老奸巨猾的蹇义是最适合处理这事的了。 最后,解缙终于问出了那句:“那么现在陛下准备如何处置微臣呢?” 朱棣看着他反问道:“你觉得朕会怎样处置你?” 解缙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双眼。 自从他答应赵王朱高燧的要挟,为他谋划这惊天阴谋的时候,他就已经自忖必死。 如果计划成功,赵王登上了皇位,必定不会容他,一定会杀他灭口,毕竟这样阴谋夺位的手段是见不得光的。 如果计划失败,皇上也必定会杀他,说到底是他亲手策划了这样的阴谋。 无论如何,他都是死定了。 可是这时候朱棣幽幽地说了一句:“放心,朕是不会杀你的。” 解缙紧闭的双眼一下睁开了,不敢相信,他在必死的局面下居然又重新看到了生的希望。 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朱棣之所以不杀他,不是因为爱惜他的才华,而是因为他的儿子。 是因为他的儿子还在叶枫的身边,是因为他的儿子还在朱棣的计划之中,所以他解缙才还有利用的价值。 想不到,最后果然是他的儿子救了他,解缙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淡淡的苦笑。 第167章 京师疑云 与赵王的会面 朱棣这时又开口说道:“虽然朕不杀你,可是你在京中也呆不住了。” 解缙点了点头,他心中明白,此事过后,汉王一党一定会借机对太子一系进行疯狂反扑。 纵然他有着那封密信洗清自己的干系,也必然会首当其冲成为汉王一党的攻击目标。 届时就算朱棣有心维护自己,恐怕也会有诸多掣肘之处,倒不如趁现在就把自己远调出京城,远离朝堂这是非之地,名为贬斥,实为保护。 朱棣看他明白自己的用意,便继续说道:“过几天会有御史参奏你在先前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京师疑云 第九十三章 与赵王的会面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京师疑云 皇上的心思 赵王朱高燧听了这句问话,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纸一样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父皇全都知道了!他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他的心里在惊恐万状地呐喊着。 蹇义有些紧张地看着朱高燧,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并不是一个人上来的。 他知道在他身后上山的石阶之旁的树林中,皇上派出的秘密杀手正潜伏在其中。 说实话,这一夜对于蹇义来说,吃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在谨身殿中,当皇上悄悄对他说出整个事件的实情,并让他来见赵王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京师疑云 第九十四章 皇上的心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京师疑云 唐大的复仇 天色亮起来的时候,京城的局势已经尘埃落定,随即朝廷下令,取消了封锁戒严。 接管了京城防务的禁军士兵们打开了城门,城内的百姓们纷纷潮水一般涌出城来。 这一夜的兵乱,京城中彻夜的混乱和厮杀声,让这些京城中的百姓早已吓破了胆子,一旦可以出城了,赶紧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当然也有一些百姓在城外心急火燎的等着进城,他们的亲人都还在城里,他们着急着想要回家看看是否安全。 城门口这一阵乱纷纷的进进出出,人群中有一个乞丐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京师疑云 第九十五章 唐大的复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 京师疑云 授首 李飞虎此刻心中无比惊惶,全身都在着。 唐大冷冷的看着他,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李飞虎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唐大笑了笑:“其实很简单,从你离开京城我就一直暗中跟随着你。之所以没有在城中就揭破你的身份,把你交给禁军,而是选择到这里下手,就是想要亲手为当年宋家庄的那三百冤魂报仇!” 李飞虎全身一震,但是没有说话。 唐大又问道:“你一定还想问我,三十年过去了,我是如何追查到你就是当年的元凶的?” 李飞虎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唐大叹了口气道:“其实要想追查到你也真是不容易,我动用了很多朝中的关系,翻查了无数的旧档才最后找到了你身上。本来你手握重兵,一时我也不好下手。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你居然想要起兵谋反。” 他有些得意的一笑:“不妨再告诉你一点,其实英国公张辅射你的那一箭并没有失手,我们也早就知道你自小水性极好,一定会借水逃遁。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事前已经向张国公请求故意放走你,要不然我现在哪儿还有机会亲手割下你的头颅来祭拜宋家庄的冤魂们?” 李飞虎此刻面如土色,全身,想不到唐大为了一桩三十年前的旧案,竟然处心积虑设计如斯,更可怕的是连英国公张辅这样的人物居然也会听他的,他在朝中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啊? 如今他站在自己面前,口口声声要割下自己的项上人头,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名满江湖,武功自然极高,可是自己不但负了伤,还被那老和尚断了一臂,无论如何也不是他的对手。 李飞虎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辛辛苦苦逃到了这里,难道却要注定命丧于此? 不,他不甘心! 双膝一软,李飞虎忽然对着唐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着声音说道:“唐大少,当年只怪小人得罪了上官,被逼无奈,才会一时糊涂,铸成大错。三十年来,小人每每思及此事,都是良心难安,自责不已。是我害了那宋家庄的无辜百姓,害了我手下的一千弟兄啊!” 说完,他痛哭流涕,磕头不已,额头撞在地上咚咚直响。 唐大冷哼了一声:“就你还有良心吗?” 可是眼光之中的杀气已经稍减,明显是被他这番话所打动了。 李飞虎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撞得皮破血流,血水留到脸上,和泪水混在一起,看上去这一幕真是无比的可怜。 他抬头直视着唐大说道:“既然唐大少想要为宋家庄那三百无辜冤魂报仇雪恨,小人不敢抗拒,这也是天道循环,是小人的报应。只求一事,能否让小人自行了断,也算为当年的错事恕罪一二。” 唐大看着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默然半晌,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李飞虎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算是感谢唐大的成全之情。 他伸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单手插在地上,拔刀出鞘。雪亮的刀刃显示着这是一把极锋利的快刀。 他把刀尖对着自己慢慢抬起手,刀锋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脸上的血水混合着泪水一滴滴地滴落在刀刃之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的脸扭曲着,咬着牙,仿佛在鼓足最后的一丝勇气,千古艰难惟一死,毕竟拔刀自刎也并不容易。 唐大有些看不下去了,他转过了头,不想看见这惨烈而血腥的一幕。 不论李飞虎曾经做下如何的错事,毕竟,这一刻他将要用他的鲜血和性命来清洗。 就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李飞虎的眼神却忽然变了。 刚才他的眼光中还满是恐惧和悲愤之意,这一刻,他的眼神却变得锐利而狠毒,就像,就像是一条毒蛇! 他握住刀的手指一动,忽听几声细响,从那向前的刀柄之中突然射出了三点寒星,闪电般直打向唐大的胸口! 这就是他的最后一招,他要反戈一击!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学会了两句话,兵不厌诈,还有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知道他刚才表现得越害怕,越无助,对方就会越是得意,对他才会放下警惕。 这样,他的机会就来了。 他前面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击,决定生死的一击! 他全神贯注,屏住了呼吸,直盯着射向唐大的那三点寒星。 就在这时,从旁边树林中忽然传出一声女人清脆的尖叫声:“阿大,小心!” 李飞虎心中一惊,原来旁边还有其他人! 不过不要紧,只要唐大倒下,除去了这个眼前最厉害的敌人,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小姑娘吗? 一切都系于这一击了! 那三点寒芒已经到了唐大的胸前,他就算武功再高也来不及躲避了,就要成功了! 李飞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欣喜的神色。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见了一只手,唐大的手,一只闪着银色光芒,不知是戴了什么手套的手。 这只手迎着那三点寒星一招,只听叮叮叮的三声响,像是金属的声音,那寒星忽然就全都不见了,消失了,被那只银色的手一把抓在了掌中。 李飞虎心中的希望也仿佛忽然消失了,他一脸的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忘记了,蜀中唐门以发射暗器的手法独步天下,会发暗器,自然也就会接。 在蜀中唐门的子弟尤其是唐大的面前释放暗器,无异于是班门弄斧。 李飞虎满脸惊愕的一愣神,唐大忽然就动了。 他身形一晃,就到了李飞虎的面前,闪电般地出手抓住了那把短刀。 他一扬手,一道雪白的刀光闪过李飞虎的脖颈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李飞虎的头颅就滚落了下来,脸上还带着刚才那惊愕的表情。 过了片刻,从他脖子的断口处才开始泉水一般喷溅出鲜血来,果然是一把好刀,好锋利的快刀! 唐大移动身形避开了喷溅出的鲜血,李飞虎的头颅在地上咕噜噜的滚动着,滚到了他的脚尖前。 李飞虎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可是到最终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项上人头。 这时从一旁的树林中冲出来一个一身翠绿衣衫,明目皓齿的姑娘,却正是蜀中唐门的小妹唐柔。 唐柔一脸关切地一路跑到唐大的身边,急切地问道:“怎么样,阿大,你没事吧?” 唐大对她笑着摇了摇头:“当然没事,这样的小伎俩,岂能伤我?这个人心胸险恶,卑鄙无耻,我早就防着他这一手了,戴着银丝手套等着他呢。你看!” 他张开了戴着银丝手套的那只手,掌中三枚钢钉尖上闪着幽蓝幽蓝的光芒,分明淬有剧毒。 李飞虎也真够歹毒的,可惜他碰上了唐大,碰上了这银丝手套。 这银丝手套是用细细的金属银丝以秘法编制而成,轻薄坚韧,乃是唐门一宝,专克天下间的暗器。 唐柔看见唐大无恙,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你被这个坏蛋给骗过了呢,真是吓死我了。” 唐大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小妹对自己的感情,他对她也有好感,可惜自己的身上还有着更重要的使命,现在还不能谈及儿女私情。 何况,他早已看出了那个叫叶枫的小子对这个小妹有着不寻常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每当他看到小妹的时候,脑子里老是会想起叶枫来。 很奇怪,可是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 默然片刻,他对唐柔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完了,你现在就进城去找叶枫他们吧!” 唐柔一怔:“那你呢?” 唐大指了指地上李飞虎的头颅说道:“我还要把他的首级送回川西宋家庄去,那里的一百多口老弱妇孺还整天翘首以盼着,能为他们的亲人们报仇雪恨呢!” 唐柔低头揉着衣角,低声说道:“我也要去,我想跟在你身边。” 唐大听了心中不由得,气息都为之一窒,几乎就想要答应她的要求了。 可是一转念他还是说道:“现在叶枫一个人在京城,身边更需要有人保护。他对我们唐门非常重要,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千万不可出任何问题。” 唐柔低着头,她实在不明白这个叶枫对于唐门有什么重要的,先是老太太让她来除掉他,后来唐大又要她去保护他,到底他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说起来,这个叶枫还真是个倒霉蛋,先是被活埋,后来又中了奇毒,连天下第一神医程三思也没能治好他。 虽说他脑子比较好使,靠着推理抽丝剥茧破了几个案子,可是认识这么久,从来没有看见他用过武功,兴许他就是个不会武功的傻小子罢了。 这样一个人,有什么特别之处令到唐大如此看重他呢? 唐大看着唐柔低头不语,知道她心中不悦,于是柔声安慰道:“我只要把川西宋家庄的事情一办完,立刻就来找你们,很快的,我保证!” 唐柔幽幽地问了一句:“真的?” 唐大笑了笑:“阿大什么时候骗过我的好妹妹?” 唐柔虽然心中不情不愿,可是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拂逆过唐大的意思,此刻也只能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声:“嗯。” 唐大松了一口气,转过头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厚厚的包袱布,俯下身子把李飞虎的头颅包进布里,提在手里。 他站起身来,脑海里又想起了当初在嵩阳镇中,掌柜和算盘两兄弟为了救他脱困,奋力拼杀,最后倒在血泊之中的情景。 他心中默默地念着:“我终于完成了对你们的承诺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从来都不知道掌柜和算盘他们两兄弟的真实姓名。 不过不要紧,这提在手中的头颅,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待。 这个头颅说明了,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只要做下恶事无论你逃避了多久,总有一日,一定会自食恶果的! 第171章 京师疑云 徐皇后的忧思 天光大亮的时候,宫城之中除了值守的禁军军士之外,还是没有人走动,显得冷冷清清,空荡荡的。 昨夜一夜的嘈杂和纷乱,令到宫中各人个个胆战心惊,如今虽然兵乱已经平定了,可是大家还是躲在各自居住的宫中,闭门不出。 徐皇后这时候却不愿意呆在宫中。 她这时已经重病在身好几个月了,却还是强撑着病体吩咐身边的女官准备辇驾,她要亲往谨身殿见驾。 身边的人都苦劝她此时应当静养,不宜移动病体,可是她坚决不从,说道:“如今京中发生如此大的变乱,本宫既然身为皇后,就应当陪在皇帝身边共渡难关,怎么能就像没事发生一样在宫中高卧?” 她坚持着让身边的女官搀扶着她,艰难地登上了车驾,一行人径直往皇上待的谨身殿行来。 徐皇后是大明开国元勋,中山武宁王魏国公徐达的长女,自幼便天资聪颖,喜爱读书,贤名在外,人称“女诸生”。 太祖朱元璋早就听说了她的贤名,又有意与徐达结为姻亲,于是在洪武九年,正式赐婚将她嫁给了四子朱棣,册封为燕王妃。 后来她跟随朱棣来到了北平藩地,待人接物体贴谨慎,很受太祖朱元璋和马皇后的喜爱,成为了朱棣身边的贤内助。 后来靖难之役中,朱棣领兵出征,去袭击大宁。建文大将李景隆乘机引军十万围困了北平城,当时只有世子朱高炽率一万军守卫北平。 那时的王妃徐皇后毫无惧色,冷静果敢,先是劝说姚广孝全力协助世子守城。而部署防御之事,也是坚决支持世子的决定。 李景隆全力攻城,城中兵力不足,徐皇后又去激励那些将校军士们的妻子甚至是百姓们,把他们发动起来,并配发兵甲,让他们也登城据守,终于成功守住了北平城。 后来朱棣成功得了天下,登基为帝,册立她为正宫皇后。 她屡次进谏说天下万民刚刚经历兵乱,急需休养生息,又屡劝朱棣朝中贤才都是当初太祖高皇帝所留,用人应该一视同仁,不应因他们侍奉过建文就疏远他们。 朱棣对她也极为尊重,对她的进言总是言听计从,一一采纳。 这时车辇刚出宫门,外面的凉风一吹,徐皇后禁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咳嗽得如此猛烈,咳得双眼泪水之流,可是她的心中却还是感觉到深深的忧虑。 她的忧虑不是为了自己的身体,而是为着她的弟弟。 徐皇后是徐达的长女,本来有四个弟弟,除了三弟徐添福早卒,长大成人的有三个。 可惜在靖难之役中,四弟徐增寿因为支持燕王朱棣,暗中与燕军互通消息,密告建文帝的军事部署,被建文帝发觉,终为之所杀。 如今还在世的两个弟弟,二弟徐膺绪在军中任指挥使,拥戴朱棣,自己又没有什么政治野心,料想一世无虑。 可是剩下的这个弟弟徐辉祖,却着实令徐皇后忧心不已。 徐辉祖作为父亲徐达的长子,承继了父亲魏国公的爵位,一直坚定地支持建文帝,反对燕王朱棣。 他自幼在父亲身边长大,治军作战颇有韬略。靖难之役时他奉命领军参加了白沟河之战,成功救援了陷入绝境的李景隆。后来字齐眉山再次大败燕军,几乎让朱棣走投无路。 可惜后来建文帝听信谗言,忌惮他与朱棣的姻亲关系,免去了他的兵权,调回南京,这才让朱棣后来能够反败为胜。 朱棣入京称帝后,徐辉祖独自一人呆在父亲徐达的祠堂中,据不迎奉新皇。朱棣大怒,亲自审问,他却一言不发,只是拿出家中太祖所赐丹书铁劵,其中有“子孙免死”一条。 朱棣虽然恼怒却无计可施,只得将他削去爵位,禁锢在府中思过。 如今听说他和自己一样,也是身染重病,已经朝不保夕了。或许这就是天命,徐家后人都难有长寿之相。 可是徐皇后心中还是很忧虑。 她太清楚自己这个弟弟了。 他身上的那股子宁折不屈,认定死理的执拗脾气,是绝对不会因为幽禁在府中思过而有丝毫改变的。 虽说如今他也已经身染重病了,可是他是不是真病呢?又或者他的病被治好了呢? 谁知道呢? 自己身上的病,徐皇后还是很清楚的。 虽然太医们个个安慰着不打紧,只是需要静养之类的话,可是从他们焦虑担心的神色,徐皇后也已经猜出几分了。 最近以来,这病势越发的沉重了。 恐怕,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徐皇后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并不害怕。 可是,她却担心自己的这个弟弟徐辉祖,如果在自己走后,他没病或者病好了,他会怎么做? 难道他会改变立场,推戴朱棣?这显然不可能。 他身为魏国公,父亲又是军功显赫的开国元勋,在朝中军中的势力关系错综复杂,如果徐辉祖真相要做些什么的话,无论成败,都会给徐家,甚至给大明江山带来不可挽回的极大灾难。 自己还在的时候,他或许还会念及姐弟情分,安分守己,不敢妄动。 可是自己一旦走了,还有谁能制衡得了他? 徐皇后每每想到此事,就感觉到深深的忧心。 倒不如,倒不如让他随自己一道离去?无论对于哪方面,这无疑都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是,就算自己这个长姐对不住他了。 这个想法徐皇后已经想了很久了,可是始终也没有下定决心。 辇驾离谨身殿越来越近了,道路两旁守卫的禁军军士,明显比往常多了一些。 听说昨夜京城中的兵乱牵涉到了太子和汉王之间的争斗,徐皇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徐皇后育有三子,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以及赵王朱高燧。这三子一母同胞,可惜性格却大相径庭,各不相同。 在立储这件事上,徐皇后是坚定地支持长子朱高炽的。不仅仅是因为朱高炽温文敦厚的性格,更是因为她熟读史书,早就知道废长立幼,自古便是取乱之道。 为了这事她曾经还找过姚广孝,姚广孝对于朱棣而言不但是君臣,而且一直以来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他的话对朱棣很有分量。 正是因为他们对朱高炽的支持,所以最后朱棣还是册立了这个他很不喜欢,甚至评价“子不类父”的长子为太子。 徐皇后甚至还对朱棣进言,说汉王和赵王这两个孩子品性不端,身边一定要有老练沉稳的老臣担任僚臣官属,尽心加以教导辅佐才行。 她自己也一有机会,就会对这两个儿子加以训诫,她并不是个偏心的母亲,可是她是皇后,是天下之母,很多事情就要考虑得更多才行。 如今看来,她的这一番苦心,只怕是全做了无用功。这三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不但没有平息,只怕反而是愈演愈烈了。 虽然徐皇后还并不清楚昨夜京城兵乱的具体细节和真相,可是就凭着宫女打听到的一些传闻,她已经感觉到这事情和自己这三个儿子决然脱不了干系。 知子莫如母啊! 朱棣为人心机深沉,却不够宽厚仁慈,很多时候,连徐皇后也没法看清他心中所想。 而太子朱高炽虽然性情仁厚,却过于呆板,近乎迂腐,这也正是他始终难以讨父皇欢心的地方。 如果自己一旦就这么走了,太子朱高炽今后有谁来为他遮风挡雨,他能应对这来自朝野上下,甚至是来自他亲兄弟们的明枪暗箭吗? 徐皇后想到这里,心里感觉到无比沉重的担忧。 想着想着,辇驾已经来到了谨身殿外。 身边的女官搀扶着徐皇后艰难地走下了车辇,一步一步走上殿前那几十级台阶,徐皇后直感觉有些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殿门口站立伺候的几个内监看见皇后娘娘驾到,赶紧跪下,趴在地上见驾:“皇后娘娘圣体万安!娘娘身体有恙,怎么到这里来了?” 徐皇后倚着身旁的女官,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稍稍缓过来一些,看着殿门口趴在地上见驾的内监们问道:“皇上如今可还好?” 内监们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应道:“启禀娘娘,皇上身体倒是还好,不过此刻,他并不在谨身殿中。” 这宫城内外乱哄哄闹腾了一夜,想必皇上也是一夜未眠,听说他身体还好,徐皇后心里感觉稍稍安了些。 她问道:“皇上此刻去何处了?” 内监的声音透着种奇怪的紧张:“奴才实在不知,皇上刚才独自离开,是往宫内去了。” 徐皇后皱起眉头,斥责道:“胡说!身为贴身内监,在这样混乱危险的时候,居然会让皇上倚个人在宫中行走,你们竟然还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你们该当何罪?!” 内监跪在地上全身,磕头如捣蒜一般:“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皇上严旨我们不许跟随,奴才们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徐皇后没有再斥责内监们,她当然知道这一定是朱棣自己的意思。 可是眼下这大乱初定,朱棣必定也是忙了一夜没有合眼,此时此刻,他独自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到哪里去了呢? 徐皇后站在殿前,转头望向看上去空荡荡的宫城,皱起了眉头,也许在这宫城之内,还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秘密? 第172章 京师疑云 被囚禁的老人 朱棣这时候正站在那座荒废宫殿的殿门口。 这里就是昨夜轩辕公子曾经闯入过却铩羽而归的那座宫殿。 在他的面前,殿前双龙龙大龙二两兄弟躬身站在殿门之前。 他们没有跪拜参见,可是朱棣并没有在意。 这殿前双龙龙大龙二两兄弟是太祖朱元璋身边最信任的贴身心腹,从太祖在位之时起,他们就守在这殿外到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他们兄弟俩生平只对太祖皇帝跪拜,从来再没有跪拜过其他人,所以朱棣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伸手推开了殿门,大步迈进了殿内。 殿内空无一人,昨夜挡住轩辕公子的东郭先生并不在这里,朱棣看上去并不意外,看起来,他对于这个神秘的东郭先生的行踪还是很了解的。 他环视了一下殿内,殿里除了墙角堆着一些满是灰尘蛛网的残破的桌椅之外,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自从蹇义回来一五一十地奏报了与赵王见面的经过之后,朱棣就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京中所有一切的动乱果然全都是这个轩辕公子的阴谋。 挑起太子与诸王之间的内斗,引发京城的混乱,甚至最后引起了兵变攻击宫城,这所有的一切,全都只为了一个目标,就是眼前这座空荡荡的荒废了二十年的旧宫殿。 可是轩辕公子如此耗尽心力,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空无一人的废弃宫殿? 朱棣扫视了一圈空荡荡的殿内,向大殿的一旁走去。 这里的墙上雕刻着一条盘在云中如隐若现的石龙,年代有些久远了,石雕有些斑驳,但是还是能依稀看出当年雕工的精美,石龙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朱棣走到石龙面前,伸出两根手指同时按下石龙那两个凸出的眼珠,那眼珠竟然是活动的,一按之下陷了进去。 随着一阵沉重的喀喀声,雕着石龙的那面墙壁居然移动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暗门。 朱棣转身走进了暗门之中,暗门在喀喀声中又重新合上了。 空荡荡的大殿之中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空无一人,连门口的殿前双龙龙大龙二两兄弟也不见了,好像这里根本没有人来过,也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暗门之中是一条向下的暗道,四壁用打磨得很光滑的大石块整整齐齐地砌成,看起来当初修建只是颇费了些心思。 密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有一盏长明灯,豆大的火苗跳动着发出昏黄的光芒,照着这不知通往何处的幽深的密道。 朱棣背负双手沿着密道慢慢向前走,他当然知道这个密道的尽头藏着什么秘密,那是太祖皇帝朱元璋当年留下来秘密,也是他现在心中最大的秘密之一,那个轩辕公子在京城中挖空心思,搅动风雨,无非也就是为了这个秘密。 不多时,密道走到了尽头,在四周墙壁上长明灯那灰暗的灯光下,这里是一个用手臂粗细的铁栏围起来如同笼子一般的监房。 监房中央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有一盏油灯,油灯下有一个蓬乱着头发的老人正在低头研究者案几上的一些纸张。 这个老人须发皆白,看起来已经关在这里很久了,不知多久没有修剪过的蓬乱的头发和胡须挡住了大半的脸,全身骨瘦如柴,身上的衣服也都是破破烂烂,如同布条一般挂在身上,整个建房中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恶臭。 可是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个老人的双肩和双股都被人用大铁环穿过,连接着长长的铁链子牢牢钉在了监房四周的石墙之中! 老人稍有动作,都会触及铁链,铁链就会发出叮当的响声。 这个老人是什么人? 怎么会被关押在这秘密的监房之中,还被铁环穿身,忍受着这样残忍的刑罚? 朱棣看着这个老人,他没有一丝惊讶,也许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大概也有些难以忍受这里刺鼻的臭味,一手掩着鼻子,走到铁笼子前面。那里摆放着一张椅子,还铺设着软垫,他在椅子上坐下来,面对这那个老人。 这时老人抬起头,从乱糟糟的乱发缝隙中看了一眼朱棣,用沙哑的声音没好气地说道:“今天外面吹的是什么风,竟然让皇帝陛下亲自到这里来看望我这个老不死的老东西?” 朱棣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先生取笑了。自朕登基以来数年,每隔上两三月,朕总会抽时间来看望一下先生,看看先生是不是还安好。” 老人抬头冷冷地哼了一声:“承蒙皇上费心,老朽这把老骨头倒是还安好,皇上要真是关心老朽,不如让那守门的两条长虫没事把这里的马桶换得勤一些,免得这里老是臭气熏天的,污了皇上的鼻子。” 朱棣笑了笑,这里除了自己,平时只有守护这里的殿前双龙兄弟可以每天进来送些饭菜,偶尔也帮老人换换马桶之类的。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人会进来,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 但是龙家两兄弟他们没有奉诏,是绝对不敢与老人说哪怕半个字的,所以老人平时根本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难得自己前来,老人发发牢骚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他有些歉意地对老人说道:“朕一定会交待他们,让先生受委屈了。” 老人怪眼一翻,毫不客气地说道:“让我受委屈的不是你,是你那个该死的老子朱元璋,当年他背信弃义用卑鄙手段擒住我,把我废去武功,关在这不见天日的破地方,已经二十多年了。” 朱棣有些奇怪地问道:“这里既然不见天日,先生您是如何知道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的?” 老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算着日子呢,每月一壶美酒一只肥鸡,这倒也并不难算。” 朱棣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看来这个老人虽然一直被幽闭在这里二十年了,但是依然头脑清醒,反应敏锐,果然如同父皇当年所说,他是天下间最难对付的人物之一。 朱棣微笑着说道:“先生确实受苦了,倒也不必过分气恼,从现在起,这每月一壶美酒一只肥鸡的规矩,会改为十日一次。” 老人明显吃了一惊,有些怔怔地看着朱棣,说道:“从你老子朱元璋,到你侄儿朱允炆,再到你已经是到这里来的第三个皇帝了,直到今天才算说出了一句人话。” 他想了想,忽然双眼中露出狐疑的神色,斩钉截铁地说道:“不过纵使你百般讨好我,我还是不会帮你们朱家翻译那本书的。” 朱棣笑了:“朕当然知道这一点,这二十年来,所有的威逼利诱手段都用尽了,如果能让先生屈服的话只怕早就成功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老人眼中的狐疑之色更重,问道:“那你怎会无端的对我这样好?” 朱棣说道:“再过一阵子,恐怕要劳驾先生远行,长途跋涉一路颠簸,总是需要些体力的,朕当然想要先生趁着这段时间养好身子,毕竟今后需要先生的地方还很多。” 老人一怔:“远行?去哪里?” 朱棣毫不隐瞒地说道:“实不相瞒,朕已经开始在北平按照南京这里的皇宫原样建造新宫殿,一年之后,那里就将成为北京,先生当然也会随着一同过去。” 老人大吃了一惊:“你想要迁都?” 朱棣点点头:“不是想要,而是势在必行。” 老人惊问道:“金陵天下风水无出其右,多少朝代都选在这里定都,你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劳民伤财地迁都去北平?” 他忽而面色一沉,说道:“北平我曾去过,此地风水虽有龙气,却绝非真龙之气,当地传闻河中有海眼,常有孽蛟为祸,以此地为帝京久之必天下大乱。” 朱棣看着老人,他早就知道这个人博古通今,极其渊博,天文地理、阴阳数算无所不知,无所不精,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他对老人笑笑说道:“诚如先生所言,不过姚广孝此前已经在北平定了风水,还降住了孽蛟修成锁蛟井,平定了祸患。整个北京皇城的设计也是出自他之手,如今的北平已经远非当年先生所见时的面貌了。” 老人听了,低头沉默了片刻,叹道:“姚广孝么,二十年前我初见他之时便知此人乃是个鬼才,确有这等本事。这个锁蛟井和定风水之事,无论真假,我都相信。” 他抬起头又对朱棣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如此弃祖宗宗庙不顾,一定要如此决然地迁都呢?” 朱棣忽然笑了,对老人说道:“先生一定猜不到,真正逼得朕不得不决定迁都的人,正是令公子啊!” 老人全身一震,显示着他吃惊不小:“什么?我的儿子?” 朱棣点点头,道:“没错,正是先生您的儿子,如今名震江湖的那位轩辕公子。” 他面色一整,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着老人的双眼,说道:“您的这位公子不但逼得朕不得不下决心不计代价地迁都北平,而且就在昨夜,他已经闯入到了外面的殿中,几乎就快要救您出去了!” 原来朱棣眼前的这位老人竟然就是轩辕公子的父亲! 第173章 京师疑云 轩辕公子的父亲 老人看着面前的朱棣,面上的惊容渐渐散去,浮现出一抹嘲讽一般的笑容:“哦?看来这小子二十年来干得不错啊,让你很头痛吧?” 朱棣笑了笑:“头痛还谈不上,不过这小子确实干得不错,毕竟是你的儿子,得了你们轩辕家的真传嘛!” 老人含笑看着朱棣:“我倒是想要听一听,这二十年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其实也没有必要瞒着你,只不过这一切还需要从先生你的身上说起。” 他看着老人,悠悠地说道:“二十年前,先生你还是轩辕公子的时候,原本你和我父皇太祖皇帝是合作的。可是你却背叛了他,暗中收服江湖势力,组织起了一个叫什么十殿阎罗的,还破坏了父皇设计好的让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合作研制新武器的计划。” 他叹息道:“所以,父皇才会设计把先生擒住,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渡过了这二十年,没错吧?” 老人这时却怒哼了一声:“我背叛了他?你父亲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是他背叛了我!” 他喘着粗气,明显心中满是愤怒:“当年如果不是我的家族错信了他,和他达成了协议,没有我们家族倾尽全力的扶助,他怎么能在其义父郭子兴死后顺利执掌大权,又怎么能先后击败陈友谅和张士诚,最终灭了蒙元,建立起大明天下?” 朱棣没有说话,这位老人背后的家族的势力有多么庞大他当然知道,如果没有他们的一力支持,出钱出力,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当年太祖皇帝能否打败强敌,君临天下,确实诚未可知也。 老人满腔愤怒地说道:“可是你父亲登基为帝之后,竟然背信弃义,违背了当初和我们之间的协议,居然想要解封那个秘密。他暗中找人解读那本书,发现了华山的秘窟,还极力促成唐门和霹雳堂的合作,我之所以反对他,不过是想要他信守当年的承诺而已,有什么错?” 朱棣还是没有说话,老人口中的“那个秘密”很明显他知道是什么,太祖朱元璋当年和轩辕公子家族的协议他自然也知道,可是他无法来评价是非对错,所以他还是一言不发。 老人越说越激动起来:“二十年前要不是你父亲用卑鄙的手段,假意与我和谈,却暗中下药,并且安排了东郭老贼伏击我,以我的本领又怎么会被他所擒,又怎么会在这里暗无天日的被关了二十年?” 朱棣这时候笑了:“正是二十年前先生失踪之后,令公子就承继了轩辕公子的名号。自然他也接过了十殿阎罗的控制权,从此他就成为了江湖上实际最有势力的人。” 老人听见朱棣不说囚禁,而说失踪,不怒反笑,嘿嘿嘿地冷笑了几声。 朱棣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令公子为了在江湖上找寻先生你的下落,先是全力扶持雷破天的大雷门,把大雷门的声势搞得远超当年的江南霹雳堂,甚至盖过了蜀中唐门,江湖上的大小帮派纷纷依附,声势一时无两。” “可是如此大的势力,依旧在江湖上没有得到一点关于你的消息,所以后来令公子便开始疑心,是朝廷暗中关押了你。从这时候起,他就开始介入了朝廷的党争。” “他开始利用江湖势力搜集朝中重臣的一些秘事把柄,想要以此要挟他们,不久太祖皇帝驾崩,建文帝即位,他觉得机会来了。” 朱棣说到这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看了看渐渐听得入神的老人,接着说道:“可惜,没多久就爆发了靖难之役,而且,最后是朕赢了。所以,他不得不转变了目标,开始支持朕的二儿子朱高煦。在他看来,这个儿子最得朕的欢心,日后必能承继大统,以他在朝中的势力,如果先生真的被朝廷秘密关押了的话,查起来当然是易如反掌。”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朕最后居然立了皇长子朱高炽为太子,而朱高煦仅仅只封了一个汉王,藩地还远在云南。加上这些年来,汉王用尽办法也没能查出你的下落,充其量不过查到了宫城中有这样一座奇怪的废弃宫殿,却是由太祖皇帝贴身心腹的殿前双龙守卫而已。这让令公子实在是非常的失望。” “眼看着想要依靠汉王的力量营救你的想法已经落空了,令公子决定改变计划,自己动手。他利用手中朝中重臣的把柄,成功挑起了太子和汉王以及赵王三兄弟之间的争斗。” “这一场争斗搞得京城之中风云涌动,人心惶惶,到最后,终于如他所愿,激起了兵变。叛军攻击宫城,守卫宫城的禁军全都去参加平叛了,无暇他顾,平时守卫森严的宫城就整个变成了一座空城。” “于是趁着昨夜兵变之际,令公子就带着人轻而易举的来到了这座荒废宫殿之外,他已经算定了先生你一定是被关押在这里,他要亲自动手救你出去。” 老人听到这里,双眼之中光芒闪动,似乎他没有料想到儿子竟然为了救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一时也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心,默然了半晌,才开口说道:“可是他没有进来。” 朱棣有些得意的一笑:“他当然没能进来,因为朕在外面的殿中早就为他安排好了一个人。” 老人问道:“是谁?” 朱棣笑道:“是先生你的老相识了,东郭先生!” 老人脸上的面色变了:“是他!” 他当然清楚东郭先生的实力,彼此间打了几十年交道,也斗了几十年。到最后还是这个老贼出手帮着朱元璋擒住了自己,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投靠了朝廷。 以东郭先生的武功,自己的儿子是万万不是对手的。 老人心中一阵焦急,问道:“我儿子他怎么样了?” 朱棣淡淡一笑:“令公子没事,与东郭先生动手之后自知不敌已经退走了。” 老人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相信朱棣的话,因为朱棣已经没有必要再骗他。 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看来,是因为这关押我的地方已经暴露了,所以你才执意要迁都北平的?” 朱棣说道:“也不完全是,当然还有其他方面的考虑,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令公子是不会放弃营救先生你的行动的,所以这宫城之中从此恐怕是麻烦不断了。而最麻烦的是,朕并不知道令公子多年以来,到底威逼利诱拉拢了多少朝中官员,接下来他会有什么计划,所以,南京已经不再安全了。” 老人傲然的一笑,似乎在为儿子能让九五之尊感觉如此头痛而感到骄傲:“你认为迁都北平就一定安全了吗?” 朱棣毫不迟疑地点头:“当然,朕绝对相信姚广孝的本事,就如同连你也相信他一样。” 老人默然,半晌忽然问道:“你如此劳民伤财,大费周章地迁都,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我这个老朽?” 朱棣赶紧摆摆手:“先生断断不可如此想,关押先生二十年也是父皇当初的决定,朕一直是很敬重先生的。以先生的才学,今后朕还有重要的事需要仰仗先生呢!” 老人不屑地一撇嘴:“你不要枉费心机了,我早已不抱任何幻想,即便是再被关上二十年,也决然不会为你翻译那本书的。” 朱棣笑道:“先生多虑了,朕如今是绝不会再逼迫先生翻译那本书了,天下间除了先生之外还有别人也可以翻译这书的。” 老人面色一变:“是谁?” 朱棣脸上浮现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先生可还记得华山秘窟之中的古卷轴?” 老人面色变得很难看:“是那帮贼秃!” 忽然他又皱起了眉头:“不会,他们虽然追寻这个秘密这么多年,可是他们绝对不会与朝廷合作的。” 朱棣笑道:“看来先生很了解他们嘛。我们确实没有合作,只不过,大家的目的相同,他们需要我手中的这一本书。” 老人明白了:“你是在利用他们!” 随即他的脸上又满是疑惑:“你要把那本书交给他们?他们怎么会相信你?” 朱棣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他们的确不会相信我,可是又一个他们不得不相信,拒绝不了的人。” 老人问道:“谁?” 朱棣神神秘秘地说道:“一个背上有着龙纹的年轻人!” 老人的脸色真的变了,已经不是吃惊意外,而是一种恐惧害怕的神情,吃吃地说道:“龙纹?你,你真的找到他了?” 朱棣对他的神情似乎很满意,这个老人当然知道这个背上有龙纹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意味着什么。 他得意地笑了:“所以朕绝不会杀掉先生你的,因为他以后会需要你的帮助,而你,同样无法拒绝他。这就是天命!” 老人不再说话,满脸都是惊惧的表情,喃喃地念叨着:“不,不,我不相信,那只是传说” 朱棣不再理会他,站起身来,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转身沿着密道离开了。 密道中回荡着他得意洋洋的大笑声,还有那个老人惊惧不已地细语声。 朱棣走在密道中,心里在想,自己何止是找到了这个人,早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经找到了他! 天知道这二十年来他为了这个人筹谋了多久,隐忍了多久,一切都是为了他背后的那个秘密。 幸好,这忍耐终于要到头了。 他的计划已经开始进行了,改变历史的车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第174章 京师疑云 尘埃落定 京城北郊的一座小山头上,新添了一个小土堆。 这一抔黄土下面,静静躺着的是曾经孤身一人在玄武门前挡住五千叛军,最后英勇战死的了凡大师。 坟前燃点着香烛,摆放着瓜果祭品,可是没有墓碑。 本来叶枫他们是商量着想要为了凡大师立上一块墓碑的,可是想了好久,也不知道墓碑上应该怎么刻上大师的名讳。 少林了凡大师吗? 大师早已经被逐出少林门墙了,好像这么称呼有些不妥。 直接就称呼了凡大师,好像又对大师不够尊重。 想来想去,连大师新收的弟子黑鬼也说,了凡大师曾经在闲聊中提到,他这一生游戏人间,死后但愿葬在一处风景如画的地方,无碑无名,自由自在。 所以,大家最后决定遵从大师的遗愿,不立墓碑。 黑鬼赫连铁此刻跪在坟前,痛哭流涕地在烧着冥纸。他自幼丧父,孤身一人漂泊江湖,从来没感受到过什么温暖。风老爷子当初给了他一些恩惠,他就死心塌地的为其卖命。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师傅,却连好好相处的时间都没有就这么走了,难怪他会悲痛莫名。 叶枫在他身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出言宽慰他,只能默默地陪着他一块儿烧着冥纸。 坟前放着一只黄澄油亮的大肥鸡,那是叶枫跑遍京城从一家最老字号的饭馆买来的。 他脑子里老是想起了凡大师在最后离别之时对他说的话:“下次见面,买只最美味的鸡请我吃!” 当时了凡大师也许只是为了让叶枫他们赶快离开,随口说的这么一句,可是对于叶枫而言,无疑便是承诺。 了凡大师正是为了一句承诺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来捍卫,叶枫也必须遵守承诺。 哪怕这时大师已经不在了。 叶枫身后站着神医程三思的爱女,程念真。 自从宫城之变之后,她就一直跟随在叶枫身边,几乎寸步不离,说是担心他的身体,毕竟他体内的毒素未清,还需要每日行针吃药。 可是叶枫能明显感觉到她对于自己关心的不同。 这种关心,就好像,好像自己对于唐柔姑娘的关心一样,说一样吧,其实又有些不同。 他也不是对程念真全无感觉,毕竟她几度救了自己性命,对自己尽心尽力,又又这样的关心自己。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程念真的时候,每次稍有动心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出唐柔的影子,心里便会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好像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至于这是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来。 这让他有一些烦恼,也隐约有一点甜丝丝的感觉。 在叶枫身边,当然少不了他的两个义兄,解祯亮和张痴。 当他们从宫城出来不久,解祯亮就跑来了。 叶枫这才知道他跑去质问他的父亲解缙,却被父亲软禁在家中,一直到京城中的兵乱平定了,才把他放了出来。 解祯亮看见叶枫的时候非常的感激,父亲解缙已经告诉了他,是叶枫在皇上面前力证那封密信是伪造的,是陷害解缙大人的阴谋。 同时,他也感到非常的惭愧,自己竟然会轻信一封来历不明的所谓密信而怀疑自己的父亲,还跑去当面质问他,他当时的心里应该有多么痛心啊! 幸好还有叶枫,还有这个好兄弟,明察秋毫找出破绽,证明了这封信是伪造的,证实了父亲的清白之身。 否则父亲百口莫辩不说,一旦出了什么事,自己将铸成大错,抱憾终生,又是如何的愚蠢和不孝啊! 出门之时父亲叮嘱自己一定要竭尽所能,好好地报答叶枫,自己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为什么父亲的话里话外总让自己感觉有一种告别的意味,难道父亲要外出吗?还是他已经算准了自己要随着叶枫不久将要远行? 解祯亮没有想太多,他还沉浸在对父亲的清白和义弟叶枫他们成功平乱的欣喜之中。 不论如何,这京城中的动荡,总算是结束了。 这时候烧着冥纸的叶枫,心里却没有他这么乐观。 看上去京城中的乱局似乎是平息了,可是背后呢? 那个在背后一直暗中挑动这些阴谋的赵王,皇上会如何处置他呢? 这场风波过后,汉王朱高煦的势力必定大增,太子一党的力量必然遭到打压,朝中的局势又会如何变幻呢? 皇上真的会遵守承诺,不杀太子东宫中参与了此事的僚属吗? 太多的疑问围绕在叶枫心头,他来不及想,因为他的心中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为什么像铁无情这样的忠义之士会不惜性命,不计代价,也要保住太子的位置? 如果他们成功了,太子登基,真的能带给天下安定,给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 在这场风波中,叶枫亲眼见识到了汉王朱高煦的临危不乱,处事坚毅果敢的一面,在危机中他对自己的信任和托付,也是最后能够成功平叛的关键一步。 这样的汉王朱高煦,在这些人眼中真的就如此不堪大位?如果他登基为帝,天下就一定会大乱,百姓就一定会受苦? 叶枫回答不上来,他只是越来越感觉到,这些个忠义之士们为之牺牲,为之奋斗的目标真的是正确的吗? 抑或人们都会局限于自己眼中所看见的,认为自己所思所想的才是正确的? 叶枫想起了在这场阴谋中死去的那些人,赵四、钱甲、孙殿臣、茹云夫人、雷胜、铁无情还有躺在这里的了凡大师,当然还有死在兵乱之中的那些将士们,以及即将被秘密执行处决的那几千投降的京城巡防营的军士们。 这么多的性命,这么多的鲜血,无论这些人他们为了什么理由,到最后谁对谁错,这样的代价都未免太大了。 叶枫心里在长长地叹息,但愿今后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悲剧了。可是他心里明白,从古至今,只要有人,只要有权力,这样的争斗就永远不会停止,这样的悲剧就一定会不断的上演。 叶枫心中还在感慨万千的时候,山下有一条人影疾步走上山来。 这个人瘦瘦高高,深眼窝鹰钩鼻,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叶枫等人都感觉心中奇怪,他这个时候到这里来做什么? 常无义走近了,似乎看到了叶枫他们疑惑的表情,他没说话,而是直接走到了凡大师的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叶枫感觉有些奇怪:“你认识了凡大师?” 常无义摇摇头:“不认识,但是我父亲让我代他来鞠躬致意。他说了凡大师重义轻生,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叶枫不觉默然,从常无义的话里,他听出其实这是个很重情义的人。 片刻之后,他开口问常无义:“不知令尊此时何在啊?” 常无义摇摇头:“不知道,他只是说要继续云游天下,今天刚刚平乱就离京而去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叶枫点点头,也许像常漫天这样的人物,早已勘破了一切名利,知道只有远离朝堂,寄情江湖,才能过上自由自在想要的生活。 可叹世间无数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还在为了名利,为了所谓的忠义在朝堂上你争我斗,拼命攀爬,到最后都不过只是迷失了自己。 常无义这时又说道:“还有一件事我特意来告诉你,也许你会有兴趣。” 叶枫问道:“什么事?” 常无义说道:“今早在京郊有人发现了京兆尹杨文昌的尸体,已经死了好几天了,是被武功高手从身后扭断了脖子死的。” 杨文昌? 对了,叶枫想起来了。 雷胜在死前曾经说过,京兆尹杨文昌应该也是涉及到陷害汉王阴谋中的人。他为了怕自己知道得太多,会招来杀身之祸,所以花钱买通了雷胜,为他做了一出假死的戏,暗地里悄悄逃出了京城。 想不到,他费尽心思,终于还是没有逃脱被灭口的命运。 算起来,他应该是在刚逃出京城之后就被人灭口杀害了。 谁下的手呢?李飞虎?铁无情?赵王?还是背后有什么不知道的人?谁都有可能。 只是这些还重要吗?杨文昌的死就如同他在这个阴谋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样,一样那么不起眼,一样那么渺小。 其实,在大时代的背景下,谁的命运不是这样呢?巨商富贾、王公大臣们,就连高高在上的当今皇上,不都也有身不由已,不得已的时刻吗? 在无比强大的命运面前,所有的人都不过是一个渺小到不起眼的小角色,小人物而已。 叶枫对着常无义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对此并无兴趣。 无论如何,如今所有的阴谋都已经尘埃落定,纷乱的京城又恢复了平静,这才是最重要的。 叶枫抬起头眺望了一下周围的景色,正值初夏,四周山峦起伏,郁郁葱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这时候,他远远地看见从山下,有一个人正在向着山上走来,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一身翠绿的衣衫,身段姣好,走路的姿势看上去很年轻。 这是叶枫很熟悉的身影,很熟悉的姿势,那曾经在他梦里出现过很多次,一直萦绕在他心中的人。 唐柔! 是唐柔来了! 叶枫只感觉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着,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连身上的寒毛全都一根根快乐地竖立着,唐柔来找他来了! 可是忽然间,他感觉到心底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他禁不住扭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程念真。 程念真这时候也在直勾勾地看着正一步步走上来的唐柔,她的眼光里藏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叶枫说不出来是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里不再像刚才那样快乐,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难受,一种为难,或者说是一种愁绪。 只不过,这种愁绪,带着一点心动,一点快乐,一点甜丝丝的感觉。 这真是种甜蜜的烦恼啊! (第二卷完) 第175章 皇上赐书 南京城。 叶府。 叶知秋坐在堂屋里,仔细地在擦拭手里的刀。 这把刀长约一尺,宽约两寸,外形也很普通,与普通的雁翎腰刀没什么两样,可是刀锋呈现出一种淡淡的青色,一看就知道材质不同寻常。 这把刀是叶知秋当年重金求得域外青钢,寻访当世名匠所制,真正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宝刀,名为“落叶刀”。 当年,他正是凭着这把落叶刀,一套自创的落叶刀法,行遍江湖,难逢敌手,也曾经名震江湖。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套所谓的“落叶刀法”,其实是脱胎于他自小习练的墨家刀法。而江湖上威名赫赫的“魔刀”魔五楼,其实就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 本来,他可以凭借着这把刀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甚至成为一方之雄,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直到,他命中注定的遇见了那个人,年轻的燕王朱棣。 虽然他们身份悬殊,可是朱棣并没有王爷那种高高在上的架子,反而折节下交,对他非常的好。 正是这位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让他明白了,男人的一生不该只是混迹于江湖,而是要建功立业,有自己的一片天地。 从朱棣的身上,他学会了什么叫做抱负,什么叫做韬略,什么是胸襟,什么是天下,什么是真正的英雄人物。 从此,他放弃了自己的一切,投入了朱棣的麾下,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因为他知道,一把再好的刀,也需要一个懂得它会用它的人持在手中,才能真正发挥它的威力。 他确实是把好刀,不但锋利,而且忠心。 朱棣也把他当做身边的心腹,几乎凡事从不瞒他,一直到靖难之役成功,朱棣登基为帝,任命他做了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虽说是禁军编制,可是负责监察天下臣民的一言一行,处理上动天听的要案,掌管诏狱,定人生死, 天下无不闻之色变,权力甚至还在六部尚书之上。 可是他依然对朱棣很忠心,因为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予的,当然也可能会随时收回去,就像现在这样。 京中的兵乱过后,他虽然由于儿子叶枫在此案中贡献良多,被免罪释放出诏狱,可是朱棣也免去了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职务,恩准他可以回乡养老。 其实就是罢免了他的所有权力,还把他赶回了老家。 要知道这些年来,他为朱棣充当爪牙,捕杀异己分子,已经得罪了很多文人士族,甚至是很多朝中官员也对他也深为不满。 如今他成了一介布衣,落魄返乡,不知有多少人会借机报复,想要置他于死地,在这些人眼中,他其实就和一只没了锋利的爪牙,又被主人遗弃的狗一样,没有分别。 可是这些都不能怨恨皇上,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眼前这个高高在上的皇上了。从前还是燕王的时候,他们时常倾心相谈,而现在皇上的心思越来越难以猜透,皇上的那些他所不知道的小秘密也越来越多。 伴君如伴虎,他开始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句话中的无奈和恐惧。 于是他学会了如何寻求自保。 从孙殿臣假死的案子一开始,他就看出了端倪,感觉到了这个案子背后隐藏着的巨大阴谋。他不想介入皇室之间争权夺利的血腥争斗中去,于是他利用儿子叶枫来查案,把自己置身事外。 他当然清楚叶枫对于皇上心中那个筹谋多年的计划的重要意义,可是他更加不愿在太子和诸王的争位游戏中成为牺牲品,为了自保,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最后,虽然叶枫成功勘破了案件,平定了京城的叛乱,可是叶知秋将叶枫置于险境的做法已经触及了皇上的底线,引来了皇上的雷霆怒火。 虽然皇上念及到叶枫,念及到他那个宏大的计划,没有杀叶知秋,但是罢官回老家已经是最轻的处罚了。 所以,叶知秋并不怨恨皇上,他只是怨恨自己,什么时候,把自身的性命和地位看得这样重要了? 或许,是自己老了吧!叶知秋禁不住这样想。 一个人一旦老了,就会格外眷恋手中拥有的东西,害怕失去,而恰恰最先失去的,就是勇气。 就如同手中的这把刀一样,无论多么锋利,一旦插回刀鞘保护起来,也同样是毫无用处。 叶知秋长叹了一声,把手中擦拭完的落叶刀慢慢插回刀鞘之中,淡青色的刀芒也隐入了刀鞘之中。 或许有一天,它还有利刃出鞘,重见天日的一刻,而自己呢? 抬起头,叶枫正从外面大步走进堂上来。 看着叶枫带着坚毅之色的剑眉星目,看着他已经成熟的面庞,叶知秋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回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第一次看见这个孩子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而当时他的样子,现在已经几乎记不清了。 如今这婴儿已经长成了男子汉,自己如何能不老? 叶知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叶枫,心中思绪万千。 叶枫站在父亲面前被看得有些诧异,于是开口问道:“父亲,您唤孩儿来不知有何吩咐?” 叶知秋放下手中的刀,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儿子:“没什么事,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回来。你刚才又出去和那帮狐朋狗友在一起了?” 虽然他口中说着“狐朋狗友”,可是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他自然明白若是没有这一帮朋友的帮助,叶枫恐怕也很难走到今天。 叶枫低头答道:“是的,解叔父被贬化州,不日就要离京,我们几个去看看他。” 叶知秋点点头,说道:“你与解家老大交好,去看看自是应该的。” 解缙被贬的事情他知道,说实话,其实远离京城,远离朝堂,对于解缙而言实在是件好事。他才情太高,名气太大,很容易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 不但是对于解缙,对于他儿子解祯亮来说,也是件好事,这样他就可以安心的留在叶枫身边帮忙了。 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堂屋外院子里立着的一个大汉,那是黑鬼赫连铁,自从京城之乱平定后,他就一直跟在叶枫身边,把叶枫视为主人,说是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叶枫顺着父亲的目光看见黑鬼,连忙解释道:“他是我一个朋友,在京中无亲无故,非要跟着我说什么要报答我” 叶知秋抬手打断了叶枫的话,安慰道:“算了,他想跟着就跟着吧,今后你行走江湖,多一个朋友就多了一分助力。” 叶枫点头称是,心里却暗暗奇怪,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自己要出去闯荡江湖了? 叶知秋看着儿子,如今他已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叶枫也已不在锦衣卫任职了,毕竟锦衣卫是皇家禁军编制,容不得叶枫这样曾经成为过通缉犯的人物。 其实这样也好,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是纪纲,那可是汉王身边的人,一直与叶知秋政见不合,针锋相对。如果叶枫继续留在锦衣卫,可想而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幸好这孩子对于官职地位什么的一直没什么概念,不太在意,不做锦衣卫了也没有什么难过的,看上去倒好像乐得落了个清闲。 叶知秋心里暗暗一叹,只怕这样清闲的日子也不会长了。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你解叔父已经准备离京了,而为父奉诏回乡养老,拖延了几日,这也该上路了。” 叶枫一愣,他这才注意到了桌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看起来父亲只收拾了一些随身衣物,这就要准备出发了。 他赶紧说道:“孩儿即刻回房收拾一下,陪同父亲上路。” 叶知秋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为父自己回乡即可,你不用跟随。” 他叹息了一声:“为父也很久没有回去过了!” 叶枫有些意外,还想再说些什么,叶知秋止住了他,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就留在京中吧,或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呢!” 叶枫没听明白,一脸的疑惑。 叶知秋指了指旁边桌上放着的一个锦盒,说道:“刚才你不在家,宫里来人传旨,说你此次破案有功,这是皇上赏赐给你的,为父便代你接了下来。” 叶枫心中更加疑惑了,当初在谨身殿中,自己明明已经说明了不敢居功,推却了皇上的赏赐,怎么这会儿又有赏赐来了? 他喃喃地问了句:“是什么东西?” 叶知秋面色一沉:“你自己看啊,皇上赏赐给你的,为父怎么能轻易打开?” 叶枫无奈,走上前捧起了锦盒。 不愧是皇家大内的东西,小小的一个锦盒也是精雕细琢,精美异常,叶枫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打了开来。 他不禁浑身一颤,大吃了一惊! 锦盒中没有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宝贝玉器,而是一本古色古香的薄薄的书册,封页上写着三个大大的篆字,叶枫认识,那三个字是“推-背图”! 叶枫心中真是又惊又惧。 皇上为什么会赐下这本书? 因为承诺过不会泄露,在少林和凝然了改大师的谈话内容自己从来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哪怕是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两位义兄也没有说过半个字。 皇上是如何知道自己想要这本书的?难道皇上也会看相算命?或者自己在谨身殿中心中犹豫之时被他看出来了? 可是想想又觉得都不可能,看起来这个莫测高深的皇上,知道的事情恐怕远远比叶枫他们想象的还要多啊。 叶枫惊得站在原地,木然而立,脸色一连数变。叶知秋坐在一旁看着儿子的表情,却是面色平静,一言不发。 莫非,其实他早就知道了这锦盒中是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一个仆役打扮的人,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穿过了院子,来到堂屋门前禀告说:“老爷,少爷,门外有人求见。” 叶枫回身看见他脸上神色有些古怪,问道:“是什么人?” 那名仆役脸上露出一种有些奇怪的表情:“是一个受伤的和尚!” 第176章 受伤的和尚 受伤的和尚? 叶枫不觉皱起了眉头。 叶知秋对他挥了挥手:“你出去看看吧!” 于是叶枫跟着那个仆役向大门口走去。 直到叶枫亲眼看见了这个和尚,他忽然明白了刚才那名仆役为什么脸上会有那种奇怪的表情了。 因为这个和尚,实在是太过于高大魁梧了。 黑鬼赫连铁是西域人,又天生神力,长得算得上高大魁梧了,可是眼前这个和尚比他还足足高出一个头,满面虬须,浑身肌肉,就像是庙里的伏魔金刚塑像一般。 他赤着的上身前胸用布条包裹着,还隐隐沁出血迹,可见受伤不轻,可是他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而是含笑看着叶枫。 叶枫有些诧异,从这个和尚的眼光里好像他早就认识叶枫一样,可是叶枫对他却毫无印象。 他有些迟疑地问道:“这位大师,我们见过面吗?” 这个金刚一般的和尚双手合十施了一礼,笑道:“叶公子没有见过贫僧,可是在少林寺里贫僧却见过你了。” 少林寺?叶枫心中一颤,莫非他是 那和尚不等叶枫相问,抢先自我介绍道:“贫僧少林了空,受了改师兄之托特来拜会叶公子。” 了空?果然,那么他必定是凝然了改大师派来的了。 叶枫赶紧见礼,然后将他请进府中。 来到堂屋,叶枫发现父亲已经不见了,连同旁边桌上的包袱也一起消失了,想必是刚才他出去的时候父亲已经悄悄地走了。 想到父亲已经年迈,不但遭到罢官丢职,却还要一个人独自返回故里,叶枫心中不免一阵惆怅。 看着叶枫默然站立在堂屋中,低头在想什么事,了空没有打搅他,而是自顾自地在一旁客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呆立了片刻,叶枫才猛然想起还有客人,一回头看见了空,忽然想起为了保护自己,以一人之力挡住五千叛军,最后英勇战死的了凡大师,心中不禁一阵难过。 他有些喃喃地说道:“了凡大师,了凡大师他”一时竟然说不下去。 了空面色凝重,点了点头,说道:“了凡师兄的事情我一进城就已经听说了,师兄他为了少林求仁得仁,实在让人敬佩。” 叶枫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两人默然了半晌,叶枫才抬头注视着了空身上带血的布条问道:“大师你身上的伤势,不要紧吧?” 了空爽朗地哈哈一笑,活动了两下手臂,说道:“不妨事,你看,皮肉伤而已。” 叶枫问道:“不知大师是被何人所伤?” 了空皱了皱眉头,说道:“说起来很奇怪,伤我的人并不是强盗土匪之类的,而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叶枫心里哼了一声,当然不会是强盗土匪了,难道他们还会来抢一个穷和尚不成? 再说了空乃是少林高僧,天下闻名的凝然了改的师弟,看样子也必然身怀上乘武功,寻常的强盗土匪哪里伤得了他? 了空没有看出叶枫心中所想,接着说道:“其实在贫僧一离开少林寺来京城的路上,就发现有人在悄悄跟踪我。可是这个人轻功很好,贫僧几次想要抓住他,都没能成功,一直到了快到京城的时候,才找着机会和他动上了手。” 叶枫问道:“这人什么模样?” 了空摇了摇头:“看不见,他全身穿了件黑色的斗篷,脸上还带着一个青 面獠牙的鬼脸青铜面具,根本看不到他的样子,不过从动作和声音判断,年纪应该不小了。” 叶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了空口红所说的打扮,和之前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那所谓“十殿阎罗”的穿着打扮一模一样。 “十殿阎罗?”叶枫禁不住脱口而出。 难道这个人也是其中之一? 了空听了,他的脸色也变了。他虽然深居在少林寺中,但是这一年多以来关于轩辕公子和这十殿阎罗的传闻在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他也当然听说过了。 叶枫不由的追问道:“这个人使用的是什么兵刃?” 了空的脸上忽然显现出一种惭愧的表情,说道:“这个人武功极高,他伤贫僧所使用的其实不过是随手折断的一根竹枝而已。” 什么,仅仅是一根竹枝而已?叶枫大吃了一惊。 眼前的了空大师虽然叶枫还不知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不过从他的身形步伐,还有一身虬结的肌肉看来,必是苦练的横练硬功。他又是少林寺曾经的住持了改大师的师弟,想来功力也必然不凡。 如今他却伤在来人手中一根小小的竹枝之下,还是被伤及胸膛之上,要知道前胸是一个人最明显也最容易保护的部位,由此可见这个人的武功高到了什么地步。 叶枫有些惊骇地问道:“那么从他的武功路数,能不能看出些端倪来?” 了空仰着头努力回想着,最后还是摇摇头:“他的招式既非刀剑,又非枪矛一类的长兵刃,路数很是奇怪,不像是中原一带的武功,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路来。” 叶枫“哦”了一声,略略有些失望。 了空顿了顿,有些迟疑地说道:“贫僧感觉他手中的兵刃,不是寻常一类,倒像是,像是” 叶枫精神一振,追问道:“像是什么?” 了空说道:“像是根钓鱼竿!” 叶枫愣住了,钓鱼竿?这是什么武器? 了空看着他的表情,缓缓说道:“贫僧曾经听说过,在东海一带,有一个传奇一般的高人,人称东海渔。” 叶枫点点头,他想起来了。 之前他听义兄张胖子讲一些江湖逸闻的时候曾经听他提到过,东海渔与中原隐居在终南山中的南山棋齐名,两人都是传说里的江湖怪杰。 而他的成名兵器,正是一根铁钓竿! 了空眉头紧锁,说道:“不过这个东海渔被誉为东海第一高手,武功高绝,罕逢敌手,简直可以说是一方之雄,他会是那个什么十殿阎罗之一吗?” 叶枫心中冷笑了一声,这就对了,之前被查出是十殿阎罗之一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还有大雷门的总堂主雷破天,哪一个不是武功高绝,一方之雄? 他看着了空心中奇怪,这人仅凭一根竹枝就能伤了了空大师,那么如果真要想杀掉了空也不是办不到的事,可是明显他并不想这么做。那他一路跟踪是为了什么呢? 了空看着叶枫的眼光,明白他心中在疑惑什么,于是说道:“贫僧想来想去,这个人所为的,只能是贫僧身上这封了改师兄写给你的书信。” 了改大师写给自己的书信? 叶枫愣了一下,这才想起直到现在还没有问过了空大师从少林寺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找寻自己,究竟为了何事? 了空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叶枫:“师兄说事关重大,本来他应该亲自 前来和叶公子相商的,可惜师兄早年犯下过失,铸成大错,曾经立誓此生绝不再离开少林后山的那片竹林。因此只有委托贫僧前来送信。” 叶枫有些怔怔地接过了书信,拆开一读之下,不由得脸色一连数变。这封信中了改大师所写的内容果然是极为惊人! 如果这封信真的被十殿阎罗他们夺去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抬头看向了空大师,了空脸上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他刚才读信的时候为什么会脸色一连数变。 很明显,了空并没有看过这封信,他也不知道里面的内容。 如果连送信的了空大师也不知道信中的内容,说明此事必然极为隐秘,那么十殿阎罗他们是如何知道这封信的存在的? 既然知道了这封信,为什么当时能轻易伤了了空大师,却既不杀他也不夺信呢? 那他们一路跟踪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叶枫摇摇头,他实在想不明白。 了空看他满脸迷惑之色的呆立在那里,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了改师兄还有一句话让贫僧带给叶公子。” 叶枫问道:“什么话?” 了空说道:“师兄说,皇宫里的那本书能取到手则取,若是有为难之处,万万不可用强。” 皇宫里的那本书? 叶枫这才想起了刚才皇上御赐的那个锦盒。一回头,锦盒还好端端地放在桌上。 叶枫走过去打开锦盒一看,那本推-背图还完好无损地在锦盒之中。 他手捧着锦盒,心中却忽然犹豫了起来。 皇上刚刚把这本书御赐给了他,了空大师就找上门来了,这时间拿捏得也太准了,是不是有点太过巧合了? 莫不是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不成? 叶枫看着一脸茫然的了空大师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把书交给他,毕竟自己并不懂解读此书的法门,留在手中也没有什么用处。 他手捧着锦盒递给了了空,说道:“这本书就在这锦盒之中,皇上刚刚把它御赐给了我,现在烦请大师转交了改大师。” 了空听了神色有些激动起来,望着锦盒的双眼之中似乎都放着光,很明显他是知道这锦盒之中的是一本什么书,以及它的重要性的。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锦盒,藏入了怀中,对叶枫双手合十,深施一礼道:“多谢叶公子,贫僧即刻就上路,一定亲手将此物交到师兄手中。” 叶枫没想到了空如此性急,竟然立刻就要走,说道:“大师何必急在一时,不如在京城中盘桓几日,养好了伤势再上路。” 了空一笑道:“些许小伤,不妨事的。” 叶枫看留不住他,想了想道:“大师不如等我稍作安排,大师从京城中乘船由水路出发离京,好歹也可以避开一些耳目,免去路上许多麻烦。” 了空面色一整,想了想点头称好,对叶枫再拜道:“贫僧此行就算拼去性命,也必然保得此书安全回到少林寺,叶公子请放心。” 叶枫当然相信他,从了凡大师身上他就看到了少林僧人们一诺千金的品德,可是他心里还是隐隐有些不安,了空口中那句“拼去性命”,让他有些不祥之感。 如果那十殿阎罗东海渔的真正目标就是这本书呢? 了空大师就算真的豁出了性命,又能敌得过他吗? 叶枫不由得有些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第177章 跟踪的人 从码头走出来,叶枫感觉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 他刚才为了空大师找了一艘船,船夫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一看就是过着长期在饥饿中挣扎生活的人,看见叶枫手里的银子,乐得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但有吩咐,无不遵从。 叶枫让他载着了空大师先从秦淮河入扬子江,逆流而上一直到汉阳一带,再让了空大师上岸,取陆路回少林寺。(明初长江被称为扬子江,而武汉则名为汉阳) 如此折腾一番,虽然路途是绕远了些,但是这样一来容易出乎他人的意料,能够有效地避开企图跟踪和拦截了空大师的人,比较安全。 叶枫站在岸边,一直看着载着了空大师的那艘船消失在水天之际,才稍微安心了一些,转身往回走。 之前他已经派了府中的下人去分头通知两位义兄,在之前乌老板的那所小院之中聚头。 关于少林寺了改大师写来的这封书信中提到的重要消息,他需要和大家一起相互商议一下。 他低着头走着,心里在回想着书信中那令人惊异莫名的内容,一面又在考虑着该如何将前面的一切都告诉两位义兄。 毕竟,关于在少林寺中与了改大师的那一番谈话,关于这本推-背图背后藏着的秘密,他一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而如今不同了,如果他想要按照书信中的线索继续追查下去的话,他就必须需要别人的帮助,所以,这个秘密现在需要对他的义兄,他的朋友们公开了。 可是至于该怎么说,是全盘托出还是有所保留,这可是件伤脑筋的事情。 叶枫一面低着头思考,一面为此感觉到头痛。 就在这时,走在身后的黑鬼赫连铁,忽然靠了过来,凑近了叶枫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轻轻说道:“公子,有人在跟着咱们。” 自从他跟随在叶枫身边起,他便一直称呼叶枫为“主人”,叶枫对于这个称呼非常不习惯。他对于黑鬼恩怨分明的性格很是欣赏,但是在他心目中黑鬼是一个平等相交的朋友,而绝不是一个奴仆下人的身份。 经过很多次纠正之后,黑鬼现在总算改口称呼叶枫为“公子”了,虽然听上去还是感觉有些怪怪的,不是朋友间应有的称谓,但是至少比起“主人”这个称呼来要好很多了。 叶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街道人流往来,摩肩接踵,看不出什么异常。 黑鬼没有回头,只是低声说道:“是个戴着竹笠,穿着麻布衣服的人,像是个脚夫,从刚才我们出府起就一直跟在后面。” 叶枫看见了。 这个人躲藏在人流中,戴着竹笠的头低垂着,看不见容貌,身上穿着一件有些破旧粗糙的深色麻布短衫,看见叶枫回头,他也立刻停住了脚步。 叶枫盯着他,心里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抓住他,问个究竟。就在这时,这个人低着头忽然一拐弯,钻进了街道一边的小巷子里。 黑鬼低声问道:“公子,要不要追上去拿下他?” 叶枫摇了摇头,还是不必了吧,这种时候,京城中大乱初定,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管这个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要不是皇上的人,现在的京城中,大约是没有人敢动他的。 叶枫转身对黑鬼挥挥手,说道:“走吧!” 黑鬼没再作声,低头跟在叶枫后面慢慢离开了。 那个戴着竹笠的人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远远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却没有再继续跟上来。 过了半晌,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了,这个人才转头走开了,他在人群之中穿过,来到了码头附近的一个面摊之前。 这个面摊子很简陋,用几根竹竿支起了几张破旧的草席搭起了个棚子,几张又旧又脏的竹桌竹凳,一边支起了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铁锅,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妇人在旁边看着摊子。 看起来这里的生意并不好,这里是货运码头,通常在这种简陋小面摊子吃面的都是些码头里干苦力的穷苦人,此时不是饭点,他们都还在为生计而劳碌着,所以面摊子里空空荡荡的。 只有一个客人。 这人花白的须发,有些凌乱,看上去不怎么打理,穿的也是一件破旧粗糙的深色麻布短衫,竹笠取了下来靠在桌边,穿着打扮和跟踪叶枫他们的人一模一样,此刻他埋着头正在吃一碗面。 这只是一碗普通的清水面条,除了几点翠绿的葱花之外,连半点油星子也没有,一看就是那种极便宜的给码头苦力们果腹的食物,味道嘛,也一定不怎么样。 可是这个人却吃得津津有味。 他吃得很慢,就好像摆在他面前的是天下间最美味的佳肴一般,吃得非常仔细,连每一颗葱花都用筷子挑起来吃得干干净净,到最后把碗里的清水面汤也喝得一滴不剩,才满意地长长出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那个戴着竹笠的人就一直站在面摊外面,垂首而立,好像不敢打搅他享用美食,直到他放下了碗,才快步走了进来,站到他身边,低声唤了声:“七爷!” 被称为七爷的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抹了抹嘴问道:“怎么样了?” 戴着竹笠的人低声应道:“叶公子今天就刚才出府来了码头,租下一艘船,送走了一个和尚,没发现见过别人。” 七爷嗯了一声,问道:“那他们现在呢?” 那人答道:“他和那个黑大汉看样子这会儿应该是去那座小院了,一出码头他们就发现被跟踪了,按照七爷您的吩咐,我就没有再继续跟下去。” 七爷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目标不是他,现在没有必要和他正面接触。只要他在,老五始终都会来找他的,让其他兄弟盯好他就行了。” 那人垂首应了声:“是!” 七爷俯身拿起了竹笠站起身来,走到了那个颤颤巍巍的老妇面前,从怀里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老妇手中,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谢,这才戴上了竹笠,转身大步走出了面摊子。 那个老妇手捧着铜钱,有些惊疑地看着这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很快就淹没在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或许她在这小面摊里还从来没有遇见过对她如此客气的客人呢。 当七爷他们消失在人流中的时候,叶枫带着黑鬼也快要走到那座小院了。 一拐过街口,叶枫远远地就看见小院门口高高撅起着一个又圆又大的肥屁股。 不用问,这一定是他那位义兄张痴张胖子,他心里只是奇怪,张胖子在门口不进去,撅着个大腚在偷偷摸摸地瞅什么呢? 其实门口不止是张胖子,他的另外一个义兄解祯亮也在,不过张胖子体积太大,目标太明显,一时叶枫只注意到了他而已。 张胖子和解祯亮也是刚刚到了一会儿。 他们上午相约在解府看望准备远赴化州上任的解缙解伯父,刚刚才分手一会儿,叶枫就火急火燎地派人来邀约他们去小院,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 他们素来知道叶枫性格沉稳,不是个爱咋咋呼呼的人,这么着急,一定是真的有大事相商,所以也都不敢怠慢,立马就赶了过来。 可是到了门口,正准备进门的时候,张胖子却忽然一把把解祯亮给拉住了。 解祯亮有些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他却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咱们两人就这么进去了,合适吗?” 解祯亮一愣,有什么不合适的? 可是一转念,他就明白了张胖子的意思。 现在这座小院里,可不是空着的,里面住着两个人。 两个女人! 一个就是一直跟在叶枫身边,神医程三思的宝贝女儿程念真。自从京城平乱之后,黔国公沐晟早就回了云南,她继续住在沐国公府上也不太合适了。 另外一个女人自然就是蜀中唐门的小妹,唐柔。她是奉了唐门大少爷唐大的吩咐来京城保护叶枫的,程念真也是要每日为叶枫熬药调理体内毒素的,可是她们同是女儿之身,总不能住进叶府中去吧,为了避免闲言碎语,就只能把她们俩暂时先安排住到了这小院之中。 这两位义兄自然早就知道叶枫心中对于唐柔是有着特殊的感觉的,可是他们同样也知道程大小姐对于叶枫,也是怀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如今这两个女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谁知道究竟会发生些什么呢? 唐柔武功高强,发射暗器厉害非常。 程大小姐虽然不会武功,可是她不但医术高超,更是精通各种奇毒! 这两个女人放到一块儿,会不会她们之间发生些什么事情,或许,此刻里面已经大打出手,甚至于真的是不好说。 解祯亮看着张胖子,犹豫着说道:“好像我们进去是不大合适。要不,我们在外面等等老四?” 张胖子看上去也很犹豫:“谁知道老四他到了没有呢?说不定他这会儿已经在里面了呢?” 解祯亮没好气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张胖子挠挠头,说道:“要不,我们偷偷瞅一眼?” 解祯亮没办法,只得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两人推开院门,探头探脑地悄悄向里面张望的时候,张胖子那高高撅起的大屁股上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耳边一个声音响起:“死胖子,你在贼眉鼠眼地偷窥什么呢?” 张胖子“哎哟”一声,失去了平衡,圆滚滚的身子撞开了院门,滚动着就跌进了院子里,摔得七荤八素。 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里的一个人,四目相对,他顿时愣住了。 第178章 了改大师的信 院子里站的人是唐柔,此刻正两手插着腰,歪着头用一种怪有趣的眼神看着肉球一样滚进来的张胖子。 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如此丢脸的摔跤,张胖子感觉脸腾的一下就红了,烧呼呼的。 他回头对门口怒目而视,想搞清楚刚才是谁在背后踹了他一脚,就看见叶枫笑眯眯地走了进来:“死胖子,为什么不进门站在门口偷窥啊?” 张胖子心头一股无名火起,心想还不都是因为你那些个破事儿! 可是当着唐柔的面,又不好说破,只能哼哼着怒道:“你才偷窥呢!你不但偷窥,还偷袭你家胖爷的屁” 当着女孩子的面,“屁股”这两个字终是不文雅,张胖子最后还是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 唐柔看见叶枫走了进来,忽然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扭头向屋里喊道:“真真妹子,快出来吧,有人来看你了!” 叶枫先是看见唐柔一笑,再听见她叫程念真,不觉脸颊一下就红了。 张胖子和刚进门的解祯亮见了此番情景,倒是一时间愣住了,看上去这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两个女人不但没有打起来,反而处得不错,成了姐妹淘了。 他们俩对望了一眼,想起刚才站在小院门口的种种猜想,暗暗摇了摇头,这女人的心思还真的是比这天气还要难测啊! 这时房间的门打开了,程念真一脸欣喜的跑了出来,抬眼看见了红着脸的叶枫,又看见冲着她不怀好意怪笑着的唐柔,面上也是一阵飞红,站在门口低着头不说话。 院子里这五个人各有所思,一时间都神态各异地沉默了,只有跟在叶枫身后的黑鬼赫连铁是个直肠子,没看出这中间的弯弯绕,莫名其妙地看着其他人。 叶枫这时忽然想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于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今天我来找大家,是有要紧事要和大家商议,我们先进屋再讲。” 说完,他领头大步向屋里走去。 大家看他神色严肃,心知此事必然重大,于是也纷纷收拾心情,跟着他鱼贯而入。 大家在屋内坐定之后,叶枫首先花了些时间,把之前在少林寺和了改大师的夜谈,关于华山秘窟之中的上古卷轴和奇书推-背图之间的关系,给大家讲了一遍。(详情请参见第二卷第六章到第九章内容) 只有一点,关于卷轴中有和他身上同样的龙纹图案的事情,他隐瞒了大家没有讲。 毕竟此事过于玄奇,而他身上的龙纹图案只是曾经出现过两次,在座的也只有程念真在为他施针救治之时曾经见过,实在是难以解释,所以还是干脆不提为好。 等到他讲完了,屋里大家还是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堂堂少林寺竟然自元末百余年以来,这么几代的住持都致力于解读这华山秘窟之中的上古卷轴? 那上古卷轴的内容竟然与唐时的奇书推-背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莫非在这些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大秘密不成? 这些内容实在是太离奇了,一时间大家都有些难以消化。他们之中有些人甚至连推-背图的名字也没有听说过,更加无法理解这是怎样的一本奇书了。 但是张痴知道。 他毕竟博览群书,自然知道许多关于这本奇书的异闻传说,他低垂着头说道:“推-背图相传就是一本记载了一些卦象的书籍,之所以被称为第一奇书,是因为其中的卦象和谶语是对未来之世的预言,传说这些预言全部一一应验,无有不准的。可惜,无缘一见它的真容。” 唐柔和程念真之前并不知道这本书,听了张胖子的话,对望了一眼,都面露惊容。 一旁的解祯亮却暗自摇了摇头。 他自幼学习阴阳数算之术,当然也听说过这本道家奇书。 这本书中所有的卦象和谶语都是根据易经八卦而推演出来的,卦象和谶语本身就晦涩难懂,说到应验,其实全凭如何解读。 但是要说这本唐时所著的书竟然能解读上古卷轴中的内容,确实令人有些匪夷所思了。 叶枫看他们脸上都是惊疑不定的神色,心知他们都是将信将疑,了改大师告诉他的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连他自己都还没搞懂,也就不用花心思去让这帮人全都相信了。 于是接下来他开始讲起了空大师给他送信的途中,被一个怀疑是东海渔的人打伤的事情。 “东海渔?他也是十殿阎罗之一?”张胖子惊得目瞪口呆,传闻中这个人武功奇高,不是一代宗师也算是一方枭雄了,如果他也加入了那个轩辕公子麾下的十殿阎罗,这就太可怕了。 解祯亮沉默了一下,却问道:“居然连十殿阎罗也亲自出手了,这个了空大师到底给你送的是什么信?” 叶枫看了他一眼,心中暗暗佩服他的冷静,能够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他沉声说道:“他给我送来的是少林寺了改大师给我写的一封书信。” 解祯亮皱起了眉头:“莫不是这信的内容又是和那上古卷轴有关?” 叶枫点点头,长长吸了一口气,说道:“了改大师在信中说道,按照他最新的研究发现,这样的卷轴应该不止这一份!” 屋里的人全都是一震,可是谁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叶枫继续说下去。 叶枫顿了顿接着说道:“按照了改大师所说,这样的卷轴应该有三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华山的秘窟应该叫做阳之窟,藏着这份阳之卷。另外还有两个地方,应该藏着剩下的阴之卷和荒之卷。” 张胖子满是疑惑地问道:“你是说,这样一模一样的上古卷轴还有其它的两份?” 叶枫摇了摇头:“不是一模一样,这三份卷轴内容各异,只有把三份卷轴合一,才能解开这背后隐藏的重大秘密。” 张胖子的脸色变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嚷嚷着:“开玩笑,这样埋藏几千年的东西,必然在极为隐秘之处,天下之大,上哪儿去再找剩下的两份?这不是大海捞针嘛?” 叶枫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是大海捞针,了改大师在心里说,他已经找到了相关的线索,知道了荒之卷大致的埋藏地点。” 张胖子吃惊地瞪圆了眼睛:“这老和尚这么有本事?那什么荒之卷到底埋藏在哪里?”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楼兰古国。” 张胖子一下愣住了,嘴巴吃惊得张得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解祯亮捅了一下他,问道:“你不是博学多才,通晓古今吗?这个楼兰古国到底在哪里?” 张胖子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嚅嗫着说道:“这个楼兰古国最早在史记中有记载,在汉朝之前几百年就存在在西域的一个古老国邦,是西汉时期古丝绸之路上西域三十六国中最为繁荣强盛的一个国家。”(丝绸之路一词其实起源于十九世纪末德国学者所命名,明朝之时其实没有这一说法,笔者为了更好地说明楼兰的位置引用了这一名称,请见谅) 解祯亮皱起了眉头:“西域,现在还有这个国家吗?听说那里不是一片荒漠了吗?” 张胖子摇摇头道:“西域大面积沙漠化是唐末五代十国时期的事情,从敦煌以北在那之后就全部成为荒漠,可是在西汉时期那里还是土肥水美的好地方。” 他随即皱了皱眉:“可是楼兰古国在正史之中从西汉汉昭帝时期就灭亡了啊。” 解祯亮一愣,问道:“怎么灭亡的?” 张胖子叹了口气,似乎对别人对于历史的无知感觉到无奈:“在汉书中曾经记载,汉昭帝时期,楼兰安归王夹在西汉政府和匈奴之间,首鼠两端,两面讨好,通风报信,甚至于暗杀汉朝的使节,让汉昭帝控制西域的努力几次遭到重挫。” “当时有个西汉使节叫做傅介子,奉了大将军霍光的命令去出使楼兰,在宴席上趁着安归王没有防备,刺杀了他。然后汉昭帝立安归王留在西汉京城中为人质的弟弟为楼兰王,回去治理国家。” “可是从此之后,楼兰国赖以生存的罗布泊湖水逐渐干涸,国土渐渐变为荒漠,于是剩下的国民迁徙到了别处,改名为鄯善国。楼兰古国也就此消亡了。” 听了他的讲述,大家都对张胖子的学识渊博赶到佩服,可是叶枫却追问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是在正史当中灭亡了?” 张胖子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在正史当中是这样记载的,可是有很多的疑点。” 叶枫听了不由精神一振,问道:“有什么疑点?” 张胖子说道:“首先就是楼兰古国的灭亡。据说它到底国民集体迁徙,改名鄯善国之后,到了魏晋年间就也灭亡了,后人不知所踪。可是在唐朝玄奘法师的大唐西域记中有记载,他当年从敦煌j ru古楼兰的地界后,曾经遇见过一群自称是楼兰国民的人。这时候,连鄯善国都已经灭亡了,哪里来的楼兰国民?” “还有就是在唐朝的许多诗句之中,都出现过楼兰的身影。像李白的,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王昌龄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还有很多这样的诗句,说明到了唐朝时候,楼兰还是西域的重镇,还是有人存在的。” 这些诗句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张胖子看着大家纷纷点头,不觉大感得意,一时兴起,唾沫横飞地继续说道:“还有一个更大的疑点,就在这个刺杀安归王的名臣傅介子身上!” 第179章 飞城的传说 解祯亮问道:“傅介子身上有什么疑点?” 张胖子平素难得有机会当众卖弄肚子里的万卷书,这时候看大家都听得入神,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他摇头晃脑地说道:“汉书中记载说,傅介子去楼兰国刺杀安归王的时候,只带了几个随身的侍卫。轻轻松松就杀了安归王,还把他的头颅割下来毫发无伤的带回了汉朝,你们想想这怎么可能?” 叶枫眨了眨眼,问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张胖子对他的无知嗤之以鼻,说道:“当年的楼兰是汉朝和西域贸易的重要枢纽,无论从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是西域三十六国中最强盛的。司马公在史记里记载着,当年楼兰国有高高的城郭,辉煌的佛寺和宏伟的王宫,街道上商旅云集,人山人海。” “这样一个强大的王国,国王身边怎么会没有卫士?傅介子不过是一介书生而已,怎么可能带了几个侍卫就轻易刺杀了国王,还能毫发无伤的全身而退?整个王国的大臣和军队都是死人吗?” 叶枫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住了,低着头无言以对。 张胖子满面得色,接着说道:“不止于此,这个傅介子带着安归王的头颅平安回到汉朝京城,面见了汉昭帝。汉昭帝因此功勋封赏他为义阳侯,食邑七百户,这在当时是很大的封赏了。连同他带去刺杀安归王的侍卫也都被封为侍郎,可见汉昭帝心中的欢喜。” “傅介子早在此事之前就曾经出使收服了西域龟兹国,设下埋伏斩杀了匈奴使者,如今又刺杀了安归王,这样一位功勋卓著,长于外交的西域专家,在封侯之后,却再也没有得到过重用,史书中也从此再无提及,这正常吗?” “而且在傅介子死后,汉昭帝不但没让他儿子袭爵,反而找了个罪名把他儿子下狱,爵位和封地也取消了。这难道不奇怪吗?” 听张胖子这么一分析,大家都是连连点头,看起来这个傅介子确实是挺奇怪的。 解祯亮抬起胳膊捅了捅张胖子,说道:“你一定知道原因的,别卖关子了,快说出来吧。” 张胖子得意的一笑:“一千多年前的事情了,我怎么会知道原因,不过只是一些猜测而已。” 接着他收起了嬉皮笑脸,正色说道:“其实原因很简单,那就是在安归王这件事上,傅介子对汉昭帝撒谎了。” “我曾经看到一本关于记录大将军霍光的史书中记载着,当年傅介子把安归王的头颅带回来之后,安归王的弟弟曾经向当时权倾朝野的霍光告密,说那颗头颅其实并不是他哥哥的。” “可是傅介子本身就是霍光的人,也是他向汉昭帝推荐的,如果一旦事发,恐怕会连累到自己,所以霍光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还警告安归王的弟弟不可胡说八道。” “我猜想虽然霍光隐瞒了这件事,但是汉昭帝还是不知道怎么的知道了这件事,所以傅介子后来就再也没有得到过重用。” 解祯亮皱起眉头:“如果像你说的,汉昭帝已经知道了傅介子犯下欺君之罪,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张胖子无奈地摇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顾忌到当时霍光的权势,也许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为天子,却像个傻瓜一样被人骗了,总之,汉昭帝一直隐忍不发,直到傅介子死了才发泄到他儿子身上。” 叶枫有些不相信的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还有别的佐证吗?” 张胖子神秘地笑了笑:“还真的有。我曾经看过一部写西域的野史,里面曾经提到,当年傅介子并不是一个人去的楼兰,当时与他同行的还有大将军霍光派出的两万铁骑。他不是去刺杀安归王的,而是要灭掉楼兰国!” “可是就在他准备趁着夜色对楼兰发起进攻的时候,也就是他向汉昭帝声称刺杀安归王的那一晚,他们冲进楼兰城中,却发现王宫不见了!他们抬起头看见王宫居然飞到了天上,在夜空里整座王宫里灯火通明,就像一座飞在天上的城!” 张胖子说完这句,整个屋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 飞在夜空中的城? 这不是神话传说吗? 这到底是真的有这样的记载,还是张胖子故弄玄虚,编造出来的? 好半天,叶枫才嚅嗫着说道:“这,不太可能吧?也许就是个传说而已,照你这么说,岂不是那两万汉军铁骑也全都看见了?这么多人看见的话,还如何瞒得住?” 张胖子吐了吐舌头说道:“你说的也对,也许这只不过就是一个传说而已。不过传说也未必就都是空穴来风,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恐怕只有傅介子本人才能知道了。” 傅介子本人才能知道?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叶枫,让他忽然想起了了改大师信中的内容。 于是他脸上也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对张胖子说道:“也许这个世上还真的有一个人知道这个秘密。” 张胖子不信:“是哪个史学家?” 叶枫摇摇头说道:“不是什么史学家。了改大师的信里说,楼兰国消失了千年了,它原来的地方已经化作了茫茫的沙漠,在这茫茫沙漠中我们想要找到它的位置,就一定要去找到一个人。” 解祯亮问道:“找谁?” 叶枫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这个人是当年傅介子先生的后人,叫做傅双灵!” 张胖子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错,他既然是傅介子的后人,能够找到楼兰古国的位置,想必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关于楼兰古国的秘密,也就一定知道当年的真相!” 张胖子自言自语地说着,想到能够有机会解开千年前的真相,他的神情表现得兴奋起来。 解祯亮看着他知道他的书呆子脾气又犯了,没再搭理他,对叶枫问道:“傅双灵?这名字听上去像是个女人?” 叶枫耸了耸肩:“也许是吧,了改大师的信里只提到了这个名字。现在我们只知道这个名字,至于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一概不知,天下之大,简直是大海捞针,该从哪里开始找起呢?” 张胖子这时哼哼唧唧地说道:“汉书说傅介子是北地人,晚景凄凉,归葬故里。北地就是现在的甘肃一带,所以要找傅介子的后人,就要先去兰州。”(兰州的名称起源于两宋时期,后来明洪武年间降为兰县,直到明成化年间又恢复成兰州。此处笔者为了避免地名混乱,沿用了兰州的名字) 叶枫听了心中不禁大喜,看来身边有这么一个博古通今的兄弟,果然大有用处。 可是转念又一想,甘肃地域广阔,就算到了兰州,要想找一个只知道姓名的人,也还是大海捞针啊。 他脸上的喜色一下子凝固住了,有些呆呆地看着张胖子。 张胖子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谁叫他还熟知江湖的奇闻异事呢。 他没好气地说道:“要想找人的话,兰州城里有两个人物,一个叫做荒月先生,据说年轻时候号称西北第一剑,一套荒月剑法很是厉害。如今虽然年纪大了,却是西北武林的领袖人物,面子很大。” “还有一个人物就是青龙镖局的总镖头关四老爷子,据说他自称是三国名将关云长的后人,手中一口青龙偃月刀罕逢敌手,走镖几十年从未失过手,西北江湖上黑白两道都要卖他面子。” 解祯亮皱着眉打断了他:“历史上关羽不是应该是河东郡人氏,也就是如今的山西一带的,怎么会有后人在兰州?” 张胖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道:“我怎么知道?关羽都死了一千多年了,也许人家关羽的后人漂泊到兰州的也说不定,也许不过是借着他的名号来壮壮声威而已,总之他很厉害就是了。在西北要找人的话直接找这两个人,他们面子大人脉广一定能行。” 叶枫点了点头,可是随即又面露苦色:“这两个人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角色,素不相识,他们会愿意帮助咱们找人吗?” 张胖子白了他一眼:“无缘无故的人家当然不会愿意帮咱们,但是你别忘了,在兰州你可还有个老熟人呢。” 叶枫一愣,他平生从未去过西北,更别说有什么老熟人了,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张胖子和解祯亮对望了一眼,说道:“这么快就把人家给忘了?当初在华山的时候,人家可还派人来救过你的。” 叶枫一下子就明白了,张胖子口中的这个老熟人指的一定是奉诏带领黑甲卫前往甘肃一带任监军的宦官马靖。 当初在华山的时候,叶枫和唐大他们身陷大雷门雷雨云的重重包围之中,如果不是马靖派出的黑甲卫军士及时赶到救援,结局还殊为难料。 张胖子说道:“马靖和叶伯父一向交好,如今他在兰州贵为监军,大权在握,如果他肯出面的话,关四爷和荒月先生一定会给这个面子的。” 叶枫其实和马靖并不相熟,他和父亲交好多半也应该是由于父亲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是皇上的心腹之人的缘故。宫中的宦官大都极为势利,如今父亲已经失势,丢了官职,不知道这个马靖现在是否还愿意帮忙呢? 想来想去,叶枫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只能先去试试再说。 他站起身对屋里的众人说道:“我决定去兰州查访这个傅双灵,接下来可能还会深入沙漠去找寻楼兰古国,前路吉凶未知,各位不知可愿意同往?” 说完,他对着大家深深施了一礼。 他忽然间这么客气是有道理的,面对陌生的西北边陲和茫茫沙漠,不知在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凶险,虽然这个时候他很需要这些朋友的帮助,但是还是要征询他们自己的意愿。 反正叶枫早就想好了,为了能够弄清楚自己身上这个神秘的龙纹图案隐藏的秘密,他是一定要去的。 首先说话的是黑鬼,他其实并没有听明白刚才叶枫和张胖子他们说的什么楼兰古国,什么傅介子,但是这些都不重要。 他霍的一下站起来,大声说道:“公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张胖子哼了一声,挪动了下自己圆滚滚的肥躯:“西北么我还没有去过,这么好玩的事情,加上还可以解开千年前的历史疑团,怎么可能少得了我?” 解祯亮微笑着看着叶枫:“家父被贬化州,京中我已无牵挂,家父一再嘱咐我要在你身边好好报答你的恩情,所以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叶枫感激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望向坐在后面的两位姑娘。 唐柔耸了耸肩:“阿大吩咐我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我可不会让你自己跑那么远去冒险,再说没有本姑娘谁来保护你们的安全?” 而她身边的程念真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快到你服药的时辰了。” 说完,她起身走了出去。这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你体内还有余毒未清,天天都要服药,怎么离得开我? 叶枫充满感激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帮好兄弟,好朋友,忽然感觉有些哽咽了,有他们在自己的身后,有什么样的刀山火海不敢闯? 第180章 东海飞鱼 江水向涔阳,澄澄写月光。 镜圆珠溜彻,弦满箭波长。 沉钩摇兔影,浮桂动丹芳。 延照相思夕,千里共沾裳。 这时唐朝诗人卢照邻所写的江中望月,写的是诗人在江中船上望月,思乡心切,归心似箭的感觉。 此刻船行在扬子江中,天上一弯钩月,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江面,透过草席搭成的简陋船篷的窗口,也洒在了空大师的身上。 可是了空大师此刻却没有心情去观赏这月光江景,他此刻也是归心似箭。 叶枫给他找的这条船有些破旧,是条很不起眼的小船。船夫一看就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叶枫多赏了他一点银子,他乐得脸上开了花,驾船的时候也特别卖力。 胸口的伤口传来一阵疼痛,让了空想起了赴京途中遇见的那个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多么可怕的武功,仅凭一根竹枝就伤了自己,他真的是东海渔? 想起这个人,了空不自觉的摸了摸怀里藏着的那个锦盒,无论如何,这个锦盒一定要安全地亲手交到了改师兄手中,对于师兄,对于少林,对于天下,这个锦盒中的东西都太重要了。 因此,他吩咐船家连夜赶路,这样,明早时分他们就将j ru汉阳的水界了,从那里再登陆路取道回少林。 可是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这个决定了。 时至深夜,其他的船只都已经靠岸歇息了,江面上空空荡荡的,唯有他们这一只小船还在艰难的顶风迎浪,逆流而上,这让本来毫不起眼的这艘船变得格外显眼。 了空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让他无心睡眠,坐立难安。 他扫视了一下船篷内,在角落里蜷缩躺着一个老人,初夏时节还盖着一床棉被,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看见他花白的头发露在外面。 船家说这是他的老父亲,生了病,正好顺道送去汉阳亲戚家养病。从他上船起,这个老人就没有起过身,只是偶尔翻一下身子,看上去确实病得不轻。 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染重病,还要这样跋涉奔波,而且行船途中这个船家竟然没有进来给自己的病中的父亲嘘寒问暖一下,或者喂上一口水,全程都是不管不顾,看起来,这父子俩的关系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了空正想到这里,船身忽然颠簸了一下。 本来船正在逆流而上,迎着水浪,有些颠簸也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了空的脸色却突然间变了! 因为他听到了刚才颠簸的时候,隐约传来了船家一声细微的闷哼声,接着,他感觉船身好像变轻了一些。 他霍然起身,一个箭步蹿出了船篷,站在甲板上四处一看,哪里还有船家的身影? 再仔细一看,船舷旁的江面上咕噜咕噜冒起来几个大水泡,月光下似乎还夹杂着殷红的血水。 了空心中一沉,全神贯注地防备着,可是四周除了哗哗流动的江水,再没有半点动静。 这时候小船没有了人控制,在江心被水流冲得滴溜溜地打转,眼看就要顺着江流被往下游冲去了。 了空冲过去一把抓住了船舵,可是他丝毫不会驶船,摆弄了几下船舵毫无反应,小船依旧在顺着水流打转。 了空心中焦急,船只如果被顺着激流冲往下游去,这江水之中暗礁众多,无人驾驶的船一旦撞上去,必定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他抬眼望了一下两旁的江岸,都在数丈之遥,要凭借自己的轻功恐怕很难能够跃上岸去。可是事到如今,唯有勉力一试 ,至少跃得离江岸近些再作打算。 一转念他想起了船篷之内那位病重的老人,要是自己一跃走了,那老人岂不是必死无疑了? 他心中暗念一声阿弥陀佛,转头一猫腰又钻进了船篷之内,想要带着老人一块儿走。 一进去了空忽然愣住了,因为他抬头就看见船篷里站着一条好大的鱼! 莫非是这江中的大鱼成精了不成? 再仔细一看,不对,这分明是一个全身套在一件鱼皮制成的黑色连体衣服里的人! 这种衣服他听说过,在沿海一带有人制作这种衣服,叫做水靠,用海蛟和大鲨的鱼皮制作而成,穿上的渔民在水下游得更快,潜得更久。 不过他只是听说过,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今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穿的就是这种水靠了。 这个穿着水靠的人全身都包裹在鱼皮里,只露出一张苍白的脸,看见了空钻了进来,对着他嘿嘿一笑,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了空看见他正站在那个船家的老父亲身前,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定然是意欲加害老人。 他大喝了一声,一个箭步上去,当胸就是一拳打了过去。 他的这一拳看起来朴实无华,其实却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罗汉伏虎拳”。了空在这一套至刚至猛的拳法上浸淫了几十年,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那穿着水靠的汉子起先看他这一拳,并没有放在眼里,等到拳头近身了才算好距离退了一步,料想他必然打不中了。 谁知道了空的手臂忽然咯的一声,竟然长了半寸,堪堪打中了那汉子的胸口。 那汉子一侧身,面色大变。 了空的脸色也变了,这一拳上去,他只感觉好像这汉子的身上如同鱼一般滑不留手,完全没法施展劲道,被他一侧身,这一拳的力量全部被卸开了去。 饶是如此,那汉子也闷哼了一声,看来是被了空这一拳的拳劲震伤了。 他脸色变了,眼中发出凶狠的光芒,一挥手中的匕首,扑上来就和了空斗在一处。 几个回合下来,了空心中暗暗吃惊,这个汉子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他的身法和招式很眼熟,根本不像是中原这边的武功路数,让了空想起了那个曾经伤了自己的带着青铜面具的人,东海渔! 了空越打越是心惊,渐渐的落了下风,竟然被那汉子一把匕首牢牢地压制住了。 那汉子桀桀一笑,手上一紧,匕首直奔了空大师的胸膛而来,端端正正地刺在胸口上。 只听“当啷”一声,锋利的匕首忽然断为了两截,落在地上。 那汉子捂着被震麻了的手腕,吃惊地看着了空大师:“护体神功?” 像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护体硬气功其实在江湖上并不少见,但是这一类武功极为难练,又以童子功效果为最好,所以如今练的人不多。 再说,这些所谓的硬气功一旦遇上真正的高手还是没什么用的,以这汉子的武功,能挡住他这一刀还能震断匕首的,恐怕只有少林的七十二绝技中的护体神功,金刚不坏神功了! 这金刚不坏神功在武林中被吹嘘得神乎其神,可是从来没人见到过,如今眼前这高大魁梧的和尚居然身怀这样的绝技,那汉子禁不住心中已有了怯意。 一有怯意,他立刻就退走。 反正到了水中,这船上的和尚就算本事再大,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而已,任他摆布了。 那汉子想到这里,身形一起,就向船 篷之外蹿去,眼见他就要纵身跃入水中。 了空心中一急,如果让他进了水里,以此人的武功和水性,自己就更加不是对手了。可是此时想要出手拦截依然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遁入水中了。 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忽然感到从自己身旁,有一道炙热的感觉一闪而过,一道剑光一闪即逝,那即将跃入水中的汉子发出了一声恐惧的惨叫声,扑通一声,落入了水中。 了空分明看见,在落入水中的时候,他那黑色的身影突然四分五裂开来,断成了好几截,水面上洒下了一片血雨。 好快的剑! 好厉害的剑气! 了空惊讶万分地扭头看去,只见刚才还严严实实裹在棉被里的老头此刻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把用一块布匹包裹着的剑,含笑正望着他。 如此身手,他当然不可能是什么船家患了重病的父亲,了空惊讶地问道:“先生好剑法,敢问先生大名?” 老头微笑着:“泰山,姜慕白!” 掩日神剑姜慕白? 如果不是亲眼得见,了空实在难以相信世间竟然有如此霸道厉害的剑气,不但能后发先至,还能以虚化实,仅凭剑气就将人斩成几段。 他甚至觉得暗暗松了口气,因为幸好这样的人物不是自己的敌人! 可是这个姜慕白怎么会藏身在这船中,在关键时刻才出手的? 姜慕白似乎看出了了空的疑惑,笑了笑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回到岸上再细谈。” 这姜慕白不但剑法厉害,轻功也让了空深感佩服,他们利用船上的木板投入江中,借木板的些微浮力便轻易的飞跃回了岸边。 到了岸边,姜慕白对了空说道:“老夫是受了叶公子所托,从你一上船就在暗中保护你的安全。所以才会给了船家一些银两,装扮成他染病的父亲,想不到这船家爱财如命,只要有钱连父亲都可以乱认。” 了空想起那个船家最终还是沉尸江中,纵然有了钱财也无福消受,心中不觉有些黯然。 他开口问道:“既是叶公子相托,先生又为何一定要隐藏行踪?” 姜慕白一指江中说道:“刚才袭击大师的,是东海渔的徒弟,叫做东海飞鱼,是顶尖的刺客。而且,一般人都不知道的是,他们有两个人!” “老夫曾经和他们交过手,他们除了武功高强之外,也狡猾之极,老夫也险些着了他们的道儿。因此才会隐藏行踪,直到我确认他们只来了这一个人,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出手,才能一击成功。” 了空点了点头,确实,刚才如果不能一击成功,让他遁入水中的话,恐怕就很难对付了。 姜慕白看他明白了,接着说道:“如今两条飞鱼中其中一个已经死了,相信他们暂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我们还是赶快上路,尽早赶回少林要紧。” 了空点头称是。他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锦盒,心里到现在才安定了下来。 有了姜慕白这样的绝世高手保护,他现在对返回少林这一路是充满了信心。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姜慕白在后面看了看了空大师的背影,心中暗暗好笑。 人说和尚老实好骗,看起来果真如此,这个蠢蛋真的是头脑简单,什么也不问,居然就相信了他是受叶枫所托来保护他的。 他当然不是受叶枫所托的,因为叶枫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行踪。 那么,委托他来保护了空大师的到底是谁呢? 第181章 凶恶的喇嘛 叶枫根本没有委托姜慕白,也丝毫不知道了空大师这一路上的凶险。 因为他现在正坐在一辆马车上,而马车正行驶在前往兰州的路上。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车队,车队是运送药材前往兰州的,而这些药材的老板,正是乌老板。 说起来倒也巧,当叶枫他们决定前往兰州寻找傅介子的后人傅双灵之后,叶枫坚持要亲自去向乌老板辞行和道谢。 毕竟人家把一个小院借给你们住了这么久,还丝毫不计较你曾经身为通缉犯,帮助你们渡过了难关,如今临走之前无论如何也应该要去当面致谢的。 而当乌老板得知叶枫他们即将前往兰州之时,更是满脸的惊讶,因为他也正准备要运送一批药材前往兰州。 于是乌老板顺理成章的邀请叶枫他们一行人与他同行。 在乌老板来讲,西北之行路途遥远,途中难保不会遇见些什么不太平的事情。如今有了叶枫他们同行,他们之中黑鬼赫连铁和唐柔又都是武功高强之人,自然会太平许多,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对于叶枫他们而言,这一路上吃住行全都有乌老板照顾,乌老板知道他们的背景不简单,一路上更是安排得极为周到。特别是对于张痴张胖子来说,这一路上等于有了免费的顿顿大餐可以白吃白喝,心里自然也是一百个愿意。 可是叶枫心中反而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这个乌老板本来与他们素昧平生,可是不但借房子给他们居住,先前在危急之时还曾经帮助他躲过叛军的盘查回到京城,如今更是主动照顾他们同赴兰州,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为乌老板做过,实在是有些受之有愧。 可是毕竟难以拂逆人家的好意,叶枫还是同意了。 他们一行人就这么从京城出发,一路向着兰州行进。 车队除了拉货物的车辆之外,就只有两辆马车,一辆由唐柔和程念真两个姑娘共乘,还有一辆则是叶枫和两位义兄乘坐。 黑鬼和乌老板则是骑马跟在车队之中,这让叶枫心中愈发的不安,几次邀请乌老板乘车他都拒绝了,说是骑马方便前后照应。 其实叶枫明白乌老板此举不过是为了省出马车的空间让叶枫他们乘坐,他心里对乌老板更加的感激。 车队一连赶路走了半个多月,一路上都没有遇见什么事情,眼看着将近兰州城了,大家的心情也逐渐轻松下来。 这一日,时值正午,虽然还未入盛夏季节,可是西北毒辣的日头也让赶路的人们有些受不了。 于是乌老板招呼大家在一片小树林边停下来歇息,等到过了正午再继续赶路。 车队停下来之后,唐柔和程念真就走下马车,手牵着手儿在树林边漫步,一面嬉笑着说着悄悄话。 叶枫他们也下了马车透透气,张胖子和解祯亮看见两位姑娘手牵手的亲密劲儿,不禁回头看了看叶枫,又互相对望了一眼,摇摇头心中暗自叹息,这姑娘们的心思他们是真的搞不懂。 叶枫却没有在看两位姑娘。 刚刚下车的时候,他就隐约看见小树林之中有个人影在闪动。趁着押送车队的人们都聚在一起休息,没人注意的时候,叶枫分明看见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树林中跑了出来,躲进了车队其中一辆货车当中。 那身影很小,看起来不像是个成年人,倒像是个小孩子。叶枫心里犯起了嘀咕,这荒郊野外的,附近十几里路都看不到一户人家,怎么会有小孩在这里出现呢? 叶枫心中正在狐疑的时候,从树林的另一端却走出来了四五个人。 他们都戴着高高的帽子,身上穿着红色的僧袍,样式还很古怪,叶枫在京城中曾经见过这样装束的人,好像是乌斯藏地那边的佛教僧侣,好像叫什么喇嘛。(在明朝时期,西藏一带被统称为乌斯藏) 这些喇嘛个个长得皮肤黝黑,面目凶恶,嘴里不知道叽里咕噜地嚷嚷着什么,上来就要翻查车队的车辆。 乌老板在出发之前也雇佣了一帮彪形大汉来押运车队,虽然叶枫他们一眼就看出这些人都不过是练过几天假把式的门外汉,完全不懂武功,可是毕竟他们个个长得高大魁梧,身体强壮,看起来还是挺唬人的。 看见这帮喇嘛要捣乱,这些大汉全都呼啦一下子围了上去,把那几个喇嘛围在当中。 喇嘛中有一个满脸横肉的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汉话高声不知说了几句什么,那群押车的大汉顿时沸腾了起来,群情激昂,看起来就要开始动手了。 叶枫他们这时也走了过去,乌老板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其中一个大汉嚷嚷道:“这几个臭喇嘛说我们窝藏了个什么小孩子,要我们马上交出来,要不然就要对我们不客气。” 听了这话,乌老板和叶枫他们都是一愣。 藏地之中以佛教为尊,这些喇嘛平时在藏地横行霸道惯了,说话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这并不奇怪。 可是现今这却并不是藏地,不是在他们的土地上,他们居然还敢如此强横无礼,实在是让人没有想到。 乌老板毕竟是个生意人,赔着笑脸对几个喇嘛说道:“各位大师,小人这里只有些送往兰州的药材,并没有什么小孩子,各位大师为何如此肯定是我们藏起来了呢?” 那满脸横肉的喇嘛说道:“我们明明就是看见他跑到这个方向来的,除了你们还有谁?既然你们说没有,可敢让我们搜一搜?” 大家一听他们想要搜查,不禁都是火起,一个大汉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如此霸道?你们既非官府,岂能说搜便搜?真是太欺负人了!” 说完,他伸手就要去抓那个喇嘛的胸口。 那个喇嘛冷笑了一声,不等他抓住自己的胸口,一伸手就是一掌拍在了大汉的胸前。 那大汉忽然大叫一声,整个身体顿时向后飞去,撞在身后人的身上,接着摔倒在地上,寂然不动了。 现场的这些大汉们全都是一愣,接着就乱成了一锅粥,纷纷叫嚷着:“和尚杀人了!打死人啦!” 有的甚至抄起了兵器就要和这些喇嘛动手,乌老板连忙死死拦住。 叶枫他们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惊。 刚才这喇嘛的这一掌看上去没有使出多大的劲道,却生生把一个彪形大汉打成这样,看上去他们一定身怀上乘的内功,这些大汉们的三脚猫功夫根本就不是对手。 程念真抢前几步走到倒在地上那个大汉的身边,伸手一把拉开了他胸前的衣服,只见一个红彤彤的掌印清晰地印在他的胸前。 叶枫他们脸色都是一变,张胖子更是脱口而出:“密宗大手印!” 场中那满脸横肉的喇嘛听见张胖子的叫声,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想不到你们这群汉人之中还有个识货的。既然知道厉害,还是赶快把小孩子交出来吧!” 这时候程念真摸了一下昏死过去那名大汉的脉搏,说道:“他只是昏过去了,没有性命之虞。不过还是需要赶紧为他治疗,否则恐怕以后会留下病根。” 听说这个大汉没有性命之忧,大家不觉都松了一口气。 那满脸横肉的喇嘛听了她的话却眉头一皱,“咦”了一声,上前一步伸出手就要来抓程念真。 周围围观的那些大汉们知道这个喇嘛厉害,不禁全都为程念真这个小姑娘担心起来,齐声“啊”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翠绿的人影一闪,唐柔忽然站在了程念真身边。 她一伸手就抓住了那个喇嘛的手腕,一扬手,那个体形魁梧的喇嘛就如同陀螺一般旋转着飞了起来,在空中连着翻滚了好几圈,噗通一声跌在地上,跌得七荤八素的,半天动弹不得。 大家都先是一愣,接着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好!” 剩下的那几个喇嘛明显吃了一惊,眼前的情形完全出乎了他们的意料。好半天他们才想起应该为同伴报仇,嘴里叽里咕噜叫嚷着要冲上来。 唐柔冷冷一笑,手腕一震,只听嗤嗤的几声,他们几个的帽子上全都钉着一朵小小的银花。刚好钉在帽子上,却没有把帽子打落,这需要何等高明的手法和力道。 这几个喇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知不是对手,呆立了片刻,回身扶起地上摔得动弹不得的同伴,赶紧快步离开了。 他们身后,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欢呼和哄笑的声音。 张胖子看着这些喇嘛狼狈离开的背影消失,有些奇怪地问道:“这些个喇嘛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跑来找咱们的麻烦呢?” 叶枫笑了笑,说了句:“我知道为什么。” 说完,他转身向着刚才看见那个小小身影藏进去的车里叫道:“出来吧!那些喇嘛已经走了。” 一阵淅淅索索的动静后,从那辆货车中钻出来一个小孩儿,慢慢走到了大家的面前。 这个小孩儿约莫有着八九岁,皮肤看上去有些黑,红扑扑的脸蛋,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眼前的众人,看上去很是可爱。 大家看着这个小男孩儿,全都吃了一惊,原来车队之中还真的藏着一个小孩儿! 第182章 奇怪的小男孩 这个小孩儿面对着这么多的大人看上去竟然一点都不惊诧,只是站在叶枫面前,仰着头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看。 叶枫反而被小孩儿看得有些诧异了,心中暗自奇怪,难道这个小孩儿之前在哪里见过吗?他心里完全没有印象。 他打量着这个小男孩儿,只见他穿着一身略显肥大的衣服,看上去似乎并不是他自己的。已是初夏时分,他的小脑袋瓜上还严严实实的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满是汗珠,也不知是热的,还是刚才躲避那些喇嘛累的。 唐柔走过去,在小男孩身边蹲了下来,伸出手抹去他脸上的汗珠,柔声说道:“小弟弟,不用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告诉姐姐,刚才那些坏蛋恶喇嘛是在找你吗?” 小男孩还是望着叶枫,不过轻轻地点了点头。 唐柔的声音放得很柔,和刚才对付那些喇嘛时候的英姿飒爽大不相同:“那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的眼光一直没有移动过,牢牢地盯在叶枫的身上:“我叫桑吉。” 他口音有些怪异,听上去说不出是哪里的人,可是不像是西北的口音,也绝对不是中原一带的。 唐柔继续问道:“你能告诉姐姐,那些坏喇嘛为什么要找你吗?” 小男孩桑吉这次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唐柔感觉有些气馁,这摇头到底是代表不知道呢,还是代表不能告诉我?看上去这个男孩儿不太爱说话啊。 唐柔还想再追问下去,这时守在受伤昏迷的那名大汉身边的程念真忽然高声说道:“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到兰州城吧,如果他不及时治疗的话,以后会很麻烦的。” 乌老板听了,抬头看向叶枫。 叶枫点了点头,确实,现在没有什么比医治伤者更重要的了,只有赶到兰州城,他才能得到很好的治疗,其他的问题,先等到了兰州城再说吧。 乌老板看见叶枫点了头,旋即回头招呼大家赶紧准备出发,前往兰州城。 唐柔对小男孩桑吉说道:“我们要去兰州城,你也跟我们一块儿去好不好?你可以和姐姐坐一辆马车。” 小男孩却摇了摇头,忽然伸手指着叶枫。 唐柔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叶枫有些迟疑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要和我同乘一辆马车?” 小男孩桑吉居然点了点头。 唐柔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叶枫,叶枫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原因。 他看着眼前这个叫桑吉的小男孩,这真是个奇怪的小孩儿! 很快车队又重新出发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车厢里,叶枫的身边就是那个叫做桑吉的小男孩,对面坐着满怀好奇看着他们的两位义兄。 小男孩从一上车起,双眼就一直在盯着叶枫看,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这三个人的注视,让叶枫感觉很不自在,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于是他索性低下头,开始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刚才的那几个红衣喇嘛居然会使用乌斯藏地佛教中最神秘的大手印武功,幸好他们武功不高,修为还浅,懂的只是皮毛而已,否则刚才那个大汉结结实实吃了一掌,一定是必死无疑的。(密宗大手印,实际上是密宗佛教中一种修行手势,是修行者双手手指所结成的各种姿势。笔者将其虚构为一种掌法,纯属虚构,不喜勿喷) 这些喇嘛看起来背景绝不简单,他们这么急于寻找这个叫桑吉的小男孩,可想而知,这个小男孩也肯定不是一般的小孩儿。 现在,除了知道这个小男孩姓桑,叫做桑吉之外,对他是一无所知。桑姓是个挺古老的姓氏,传说源自上古炎帝之妻桑氏,中原一带姓桑的人也不少,叶枫想了一遍,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出名的人物。 那些喇嘛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呢?真是想不明白。 算了,等到了兰州城,再想办法慢慢问吧。 叶枫觉得奇怪的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个桑吉看着他的眼神。小男孩的这种眼神好像是早就已经认识他似的,可是叶枫明明是第一次见到他。 小男孩的脸上带着一种微笑,那眼神好像要看进叶枫的心里,要看到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所有秘密。可是叶枫在他的注视下,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叶枫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叫做桑吉的小男孩,那神情,那眼神,丝毫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倒像是,像是一个慈祥的长着,在看着面前充满疑惑的晚辈,带着一种从容和淡定。 这怎么可能呢?叶枫摇晃了一下脑袋,是错觉吧。 也许是这一路上的颠沛奔波,实在是让自己有些累了,精神太紧张了吧! 叶枫只能这么想。 车队行进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传来的巨大的水声,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就是黄河了。 唐时刘禹锡曾写道: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 诗仙李白也曾经写道:黄河西来决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 可是无论诗人笔下的黄河是如何的雄浑狂放,波澜壮阔,也比不上亲眼看见那混黄的河水如同万马奔腾一样从群山之中咆哮着冲出来,势不可挡地向着下游奔流而去时的震撼。 那种壮美的感觉,让人不由自主地激动,憧憬着自己人生的长河也能如同这黄河水一般壮美激烈。 来到了黄河边上,远远的在群山之中就能望见兰州城了。 兰州,在秦汉时期,被划为陇西郡地界。到汉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率军西征匈奴,在群山环绕中取黄河之畔的一块平地修筑城池驻军,称为金城,到汉昭帝时设立金城郡。后来到隋朝时期改名为兰州,此后从唐朝一直到元朝期间,这里几度在兰州和金城郡之间易名。 直到太祖皇帝洪武二年,明军攻取兰州,并在第二年设立了兰州卫,自此兰州的名称便确定了下来。 到建文帝登基时,将原本藩地在甘州一带的肃王朱楧移藩兰州。肃王带领着甘州护卫来到兰州后,以三分军士守城,七分军士屯田,并且兴修水利,大力吸引内地移民前来屯垦,兰州一时迅速发展,人口增长,成为了西北第一重镇。 如今乌老板的车队已经来到了兰州城门口,果然看见人头攒动,人流如织,一点不输给中原内地城郡,不愧是西北第一重镇,好一派繁荣兴盛的景象! 进了兰州城,乌老板带着车队径直前去商会交付货品药材去了,而两辆马车拉着叶枫他们穿过热闹的大街,来到了兰州城中最大的客栈门前。 停好马车,两个车夫搀扶着刚才伤在喇嘛手下的那个汉子去了楼上的客房,程念真也跟着去给他诊断治伤去了,客栈门前只剩下叶枫他们静静地看着那个名叫桑吉的小男孩。 唐柔蹲在小男孩身前,用温柔的声音轻声问道:“小桑吉,你的家住在哪儿啊?你的父母呢?” 桑吉低着脑袋摇摇头。 莫非他并不是兰州附近的人氏,只是来这里走亲戚的? 唐柔不甘心地继续追问道:“那你在兰州城里还有什么亲戚朋友吗?是谁带你来这里的?” 桑吉还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唐柔没辙了,她抬头一看,叶枫他们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的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那么该怎么处置这个小男孩呢? 不管他,任他自生自灭? 先不说他们狠不狠得下这个心,外面那些凶恶的喇嘛可还在找这个孩子呢!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那些喇嘛一看就不是好人,要是桑吉落到了他们手里,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难道送去官府吗? 且不讲官府会不会受理,帮这个孩子找他的家人,首先叶枫他们自己就没办法解释清楚这个小男孩的来历,如果产生了误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反为不美。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候小男孩桑吉却忽然开口了:“我叔叔带我来兰州办事的,我们走散了,他一定在到处找我。如果我在这里住几天,他一定会找来的。” 大家一听,也有道理,反正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就留着这个孩子在身边住上几天,也许他的家人就真的找来了呢? 于是叶枫有些结结巴巴地对唐柔说道:“唐姑娘,能不能这几天,就让小桑吉跟着你,也许,他的叔叔很快就找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他和唐柔说话,总是感觉胸口砰砰直跳,特别的紧张。 要是平时,要让蜀中唐家的小姐带着个小孩儿当保姆,她是绝对不会愿意的,只怕还要大发脾气。 可是现在想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总不能让这个小孩儿跟在这群大老爷们屁股后边东奔西跑的吧? 再说,唐柔也很是喜欢这个叫桑吉的小男孩。 所以唐柔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她拉着小桑吉的手说道:“走,姐姐带你去逛逛兰州城,看看有什么好玩儿的?” 看着唐柔拉着小桑吉高高兴兴离开的背影,叶枫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身边解祯亮问道:“现在我们做什么?” 叶枫抬头看了看天色尚早,轻轻地说道:“到了兰州地面儿,我们首先当然要去拜访一下我们那位老熟人,兰州监军马靖!” 第183章 中毒的监军 叶枫带着两位义兄来到了兰州监军马靖的府上。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的看见府门口的道路被军士封锁了,已经禁止通行。 叶枫他们无奈,只有在街口等着,张望间,看见马靖府门前停着一辆豪华气派的马车。这辆车雕饰精美,气派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有。 过了好一会,远远看见从府内出来了一群人。 当中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人,留着精致的胡须,气宇轩昂,虽然穿着普通的衣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一番龙虎气象。 这个人钻进马车后,身边的十余人护卫在马车周围,缓缓驶离了这条街道。 随即,封锁街道的军士也陆续撤走了,街道又恢复了通行。 叶枫忍不住问旁边围观的百姓:“刚才坐马车的是什么人?” 那百姓看了叶枫他们一眼,好像很奇怪他们的无知:“客官你是从外地来的吧,在这里没人不认识他的,他就是咱们兰州的王,当今皇上的兄弟,肃王朱楧!” 哦,原来他就是肃王朱楧。难怪刚才看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龙虎之相呢。叶枫暗自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了府门前,对守在府门口的军士说道:“烦请通传一声,在下叶枫,求见马靖马大人。” 把军士居然连看也没看他们一眼,有些机械地回答道:“马大人身染重病,卧床不起,一律不见外客。” 那反应,看上去一点想去通传的意思都没有。 叶枫无奈,这时身边的解祯亮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那军士的手,暗中把一锭碎银塞在他的掌中,说道:“烦请通传,就说华山旧人特来相谢。” 那军士唔了两声,犹豫了一下,说道:“那你们等一等。”说完,转身进了府门。 叶枫松了口气,他实在没想到,出了京城,竟然连门口通传的军士也需要打点银两。久闻马靖此人为人谨慎,从不贪财,怎么到了这里连他家门口守门的军士也如此贪婪?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军士走了出来,对着他们一招手说道:“几位请随我来。” 于是叶枫他们跟在后面走进了府门。 府内不大,也没有什么精心的装饰,以马靖代皇上监军的特殊身份看起来,这里的主人确实生活得比较简朴了。 走在路上,叶枫不经意地问那个引路的军士:“你刚才说马大人身染重病,究竟是什么病?” 那军士大约是看在刚才那一锭银子的面子上,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旁人之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那不过是说辞,哪里是生了什么病,分明是中了毒!” 叶枫听了一惊:“中毒?这是真的?” 军士点了点头:“真的,是兰州城里最有名的简太医说的,简太医从前是宫里的太医,后来告老还乡回了兰州,他说的怎么会错?” 叶枫追问道:“可查出中的什么毒?” 军士摇摇头:“连简太医一连医治了几日也是毫无起色,反而越发沉重了,看来不是一般的毒。简太医此刻正在马大人房中,你们一会儿不可多嘴。” 叶枫点头称是,心中却大是狐疑。 马靖是奉了皇命来到兰州,代皇上监军而来。监军一职,看起来只是代表皇上协助统军主帅监管督察军队,掌管一些例如功罪赏罚的稽核,没有什么实际的分管内容。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可是代表的皇上,没有专管的内容其实就是什么都可以管,实际上他的权力是非常大的,甚至可以监视统军的主帅。 这样的人物居然有人胆敢投毒加害?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正想着,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军士做了个请的手势就退下了。 叶枫他们一进屋子,发现屋里陈设非常简单,丝毫不像是朝廷大员或者封疆大吏的府邸,看来马靖生活简朴的传言果然是真的。 在里屋船上躺着一个面带病容的中年男子,白面无须,深深的黑眼圈,面容枯槁,想必就是兰州监军马靖了。 床前坐着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伸手正在为马靖诊脉,他眉头紧锁,不时摇头叹息,看来这个就是那位简太医了吧。 过了片刻,简太医松开手,叹息一声说道:“马大人的身体目前尚可支撑,不过老朽的解毒药草看起来还没有太大的功效,看来马大人所中之毒并非老朽先前所想那样简单,还需调整药方再试试。” 他抬起头看见进来的叶枫他们,站起身来说道:“既然马大人这里有客人,老朽就告退了,这就去重新开具药方,安排煎药。” 马靖艰难地从床上欠了欠身子,说道:“劳烦简太医了。” 简太医施了一礼,出门离去了。 马靖这时转头招呼叶枫他们来到床前。 他双眼看着叶枫,眼光中带着笑意,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叶枫叶公子了?” 他的声音很尖锐,有些刺耳,可是叶枫一点不觉得滑稽,垂首应道:“正是。” 马靖双眼一扫旁边的解祯亮和张胖子,问道:“不知这两位是?” 叶枫连忙介绍道:“他们都是在下的义兄,一位是解缙解大人的大公子解祯亮,这位是英国公世子张痴。” 听说这两位都是朝中名臣之后,马靖赶紧挣扎着想要起身来和他们见礼,叶枫抢前一步扶住他,说道:“马大人小心身体,我们都是后生晚辈,千万不可多礼。” 马靖躺倒在床上,含笑看着叶枫他们说道:“我和诸位公子虽然素未谋面,但是我和你们的父亲那可都是老相识了啊。” 马靖是自幼入宫净身为内监,在宫中几十年,自太祖皇帝洪武年间就开始在宫中服侍,后来又在建文帝朱允炆身边陪伴。 不过太祖和建文帝对于内监都非常严苛,严刑峻法,以致于很多内监在靖难之役中都私通燕王军队。马靖当时颇受建文帝信任,因此也为燕王朱棣传出了不少绝密的军事情报。 朱棣登基为帝后,对马靖颇为重视,留在身边,因而马靖不但与建文朝的重臣解缙相熟,更是与一直跟在朱棣麾下的叶知秋和张辅交情也极好。 这时候马靖说道:“几位公子近年来的英雄事迹,我也早已如雷贯耳,特别是听说月前你们在京城中破获奇案,协助皇上平定了叛乱,实在是立下了奇功,可喜可贺啊!” 叶枫听他突刺夸赞,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们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而已,如非当初在华山之时马大人令黑甲卫军士及时救援,恐怕我早就命丧华山,哪里还有后来之事?实在应该晚辈先行拜谢马大人。” 马靖摆了摆手说道:“哪里哪里,当初我因为前来报信的常无义常大人只是持有你父亲的亲笔书信,却没有皇上的意旨或兵符,不敢私下调动黑甲卫相助,只是派了一百人的小队前往。后来听闻叶公子中了伏被活埋在密道之中,我也是心急如焚啊!” 他叹了口气:“幸好叶公子福泽深厚,安然脱险,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叶公子不怪罪于我,已是大度,何谈感谢二字?” 听着马靖的话,叶枫眼前又浮现出了当初在华山之中和唐大一同的种种遭遇,不禁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唐大,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呢? 片刻,他把思绪拉回到现实,开口问道:“刚才听说马大人这次是中了毒,难道是有人加害?” 马靖伸手止住叶枫的话,抬眼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外面,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小声说道:“轻声,小心隔墙有耳!” 看着马靖紧张的表情,叶枫不禁大感困惑,问道:“莫非马大人已经知道是何人投毒?” 马靖惨然一笑,说道:“在这兰州城中能一手遮天,敢对钦命监军下毒的,还能有谁?只可笑他刚才还猫哭耗子,惺惺作态地前来探视,口口声声要缉拿真凶,谁信哪?” 听了马靖这话,叶枫先是一愣,忽然想起刚才从马府离去的肃王朱楧,不由心中一惊,脱口说道:“莫非,莫非是他,肃王” 马靖赶紧伸手止住了他,默然地点了点头。 叶枫简直不敢相信,堂堂一个亲王,皇上的兄弟,居然会处心积虑下毒谋害一个钦命监军,这到底是为什么? 马靖似乎看出了叶枫心中的疑问,轻声说道:“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肃王殿下这几年励精图治,大力发展,把兰州建设成了西北第一重镇,在兰州军民心目中,他的威望极高,对他的爱戴早就超过了朝廷。” “老奴在皇上面前勤勤恳恳,战战兢兢,虽无大能,亦无大过,更重要的是没有什么大志,只有对皇上的一颗忠心。因此皇上才会派老奴带着黑甲卫来兰州监军,巡视甘肃境内。” 叶枫注意到,马靖在提到皇上的时候,都是自称“老奴”,这也说明了他对于皇上是真的忠心耿耿啊。 马靖接着说道:“其实这次皇上不光是派我前来监军,年前西宁侯宋晟在甘肃任上病逝,皇上这次命他儿子宋琥前来袭爵,配前将军印,接他亡父的班领军镇守甘肃。” 宋琥? 叶枫眨了眨眼,这个名字怎么这样熟悉,哦,他想起来了。 这个宋琥,当年在京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和他们几个打过交道了。 第184章 儿时的故人 说起这个宋琥的家世,可算得上是显赫了。 他爷爷叫宋朝开,他大伯叫宋国兴,都是当年跟随在太祖皇帝朱元璋麾下征战四方打天下时的勇将,但是后来都不幸战死沙场了。 宋琥的父亲宋晟继承了父兄的遗志,带兵继续征战,在太祖登基后被任命为都指挥使同知,先后领军镇守过江西、大同、陕西等地,后来被调任凉州卫指挥使。 在甘肃凉州期间,宋晟征讨西番叛乱,抵抗哈密寇边,功勋卓著,军职也一再升迁,直到后来他调任出镇边关开平,随着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领军出塞作战,被任命为为左翼先锋。 正因如此,当时朱棣就对于他的军事才能,极为喜爱。 后来建文帝即位后,仍然调宋晟去镇守凉州,然后没多久,靖难之役就爆发了。 宋晟当时远在甘肃边关,没有参与,但是他的长子宋瑄却在建文军中,与燕王朱棣的军队浴血作战,最后战死在灵璧。据说,燕王朱棣“深恶之”。 后来朱棣登基之后,却并没有因为他儿子的事情怪罪宋晟,反而将他召入京城,好言安抚,拜为平羌将军。后来更是因功封为西宁侯,食禄一千一百石,子孙世袭侯爵。 据说朱棣很喜欢宋晟的军事才干,极为相信他,曾经有御史弹劾宋晟不经奏报,行事自专,朱棣却说:“任人不专则难以成事,况大将军统制一边,岂能拘泥于文法?”反而下旨敕令宋晟可以相机行事,不必事事奏请。 皇上对于西宁侯宋晟的倚重和喜爱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如今西宁侯宋晟病逝,他儿子袭爵,原本也是正常之事。 可是这个袭爵的宋琥,叶枫他们却是认识的。 叶枫转过头看向两位义兄,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他知道他们也想起来了。 宋琥是西宁侯宋晟的次子,年纪不大,也就比叶枫他们稍稍大上几岁,当年他父兄皆在军中,他却养在京城府中。自小性格冲动,又出身高贵,纠结了一帮小孩儿,成日里在京城里惹是生非,俨然是京城之中的小霸王。 那一年,叶枫年方七岁,跟着父亲随燕王朱棣入京奏事,父亲他们入宫去了,他一个人跑到街上闲逛,就遇见了这个小霸王。 宋琥当时带着一群小孩儿,要抢叶枫手中的糖人儿,叶枫不肯。旁边有三个小孩儿看不过眼,仗义来帮叶枫,于是两边就打了起来。 后来叶枫才知道,这三个路见不平出手帮忙的小孩儿,分别就是夏瑄、解祯亮和张痴。 对面人多,他们不是对手,最后不但糖人儿被抢走了,四个小孩儿还被对面打得灰头土脸的。 他们自然不服气,于是夏瑄就想了个办法,在晚上宋琥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四个人设下了埋伏,把落单的宋琥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叶枫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年宋琥被他们教训了之后,坐在地上一面哭鼻子,一面指着他们叫嚷着:“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你们报仇的!” 可是一个几岁的小孩子的誓言,谁又会当真呢? 叶枫他们四个小孩儿经过这件事后,都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也不知是谁提议的,他们四个小孩儿就捻土为香,跪拜天地,结为异姓兄弟。从此以后,他们真的情同手足,又同为官宦人家,“京城四少”的名声就渐渐传开了去。 从那以后,他们和是这个宋琥倒是再也没有打过交道,甚至也没有见过面。只是后来忽然听说皇上在登基之后,不但没有追究宋家老大靖难之役中为建文军战死的罪过,反而将女儿安成公主下嫁给了宋琥,这小子摇身一变,从一个混世魔王成为了东床驸马。 如今听说他又袭爵成为了西宁侯,还领军镇守甘肃一带,也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当年结下的梁子,不知道眼下这到底是祸是福? 叶枫摇了摇头道:“宋琥袭爵西宁侯,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他如今尚且年不满三十,要他作为主帅统军镇守甘肃,恐怕他的资历和能力都有所不及吧?” 马靖说道:“皇上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呢?用他来统领甘肃各军,不过是想要利用他父亲先后四次坐镇甘肃,执掌边关二十年的声望来暂时控制住甘肃的军队,加上我在兰州监军,我所带的黑甲卫也不会服从肃王殿下的调遣,以此来钳制肃王而已。” 叶枫点点头,这一节他已经想明白了,皇上真的是用心良苦。 他开口问道:“那么这位宋小侯爷现在身在何处?” 马靖叹息道:“他现在去了凉州整顿军马去了,若是他还在兰州,旁人岂敢对我动手?半月之前他刚一出发,我就感觉身体不适,后来日渐沉重,连简太医这样的名医都束手无策,看来肃王殿下就快要得偿所愿了。” 叶枫皱着眉头问道:“马大人一直认定是肃王殿下指使的,可有什么凭据?” 马靖哼了一声:“他处心积虑想要除掉我,哪里会留下什么凭据?再说,若是我有半分实证,早就奏上朝廷,还能容他如今这般得意?” 叶枫默然,那就是没有一点证据了。 马靖继续说道:“难道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吗?除了他,别人怎会有如此大的胆子?这些年来,肃王在西北声名鹊起,在军民之中深受爱戴,甘肃当地官员无不依附于他。如今皇上忽然派我前来监军,巡视甘肃无疑就是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睛和耳朵,他自然是必欲拔除我这颗眼中钉的。” 他说得顺理成章,叶枫一时也无可辩驳。 沉思片刻之后,他说道:“如果马大人不嫌弃,在下愿意在暗中调查此事,查出那下毒的真凶是何人。” 马靖闻言大喜道:“真正是求之不得!早就听闻叶公子心思缜密,聪慧过人,这几年连破奇案,甚至得到了皇上的青睐。如今叶公子愿意调查此事,定能让那些阴诡小人无所遁形,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他一连串的溢美之词,说得叶枫有些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似乎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马靖心里一高兴,看起来气色竟然比刚才好多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开口问道:“不知道几位公子这次不远千里跑到这西北荒凉之地,究竟所为何事啊?总不成是专程来看望我这个老家伙的吧?” 叶枫笑了笑,说道:“我们不过是来办一些私事,寻找一个人而已。这些,还是等到马大人身体好了再说吧!” 他顿了顿又说道:“在下身边就有一位出身名门的好医者,既然简太医他们尚且没有想出解毒之法,不如请她前来一试。” 马靖听了心里其实是不信的,连简太医这样德高望重,又在宫里当过御用太医的老医师都束手无策,你叶枫身边能有什么样的名医可以胜过他吗? 但是他也不忍拂逆了叶枫的一片好意,只好答应了下来。 其实叶枫心中也有小算盘,他没有告诉马靖他身边的这个好医师其实是个年轻的姑娘,他怕马靖听了之后心里先行有了轻慢之心,一口就回绝了。 程念真的医术本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也许当今之世,除了其父程三思等少数几个号称神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之外,没有几个人能胜过她。更毋论这些个一心想着功名利禄的所谓太医了。 连自己身上所中的金蟾奇毒她都有办法医治,天下恐怕很少有什么毒能难倒她了,叶枫对她绝对有信心。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叶枫就起身告辞。 从马府走出来之后,叶枫低着头一面想着什么,一面默然无语的走着。 这时,他身边的解祯亮忽然问道:“老四,你真要让程姑娘来为马靖解毒?” 叶枫抬起头反问道:“救人性命,这有什么不对吗?” 解祯亮摇摇头:“说不好,我只是觉得马靖中毒这件事有些蹊跷,没有这么简单。” 叶枫脸上露出了笑意:“二哥也看出来了?” 一旁的张胖子听得云里雾里的,追问道:“什么蹊跷?有什么不对的?” 解祯亮皱着眉头:“如果想要下毒害人性命,自然是毒性越猛烈发作越快越好,世上见血封喉,穿肠毒药有很多种,为什么会让马靖如今缠绵病榻半月之久,却还没有致命呢?” 张胖子表情有些木然,应声道:“是啊,为什么呢?” 叶枫笑了,接口说道:“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下毒的人对所下之毒并不了解,或者是心中不忍,所下的剂量不足,毒性不够。” 解祯亮摇头道:“这个可能性不大,既要毒害他人,自然下毒之时绝不容情,岂会下的毒分量不够?” 叶枫点头表示赞同,说道:“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第二种可能性了,下毒之人其实根本就不想要马靖的性命,所下的也是一种慢性发作的毒药,且并不致命。” 张胖子听了大摇其头:“这就更加不可能了,既然不想害人性命,又为什么要去下毒呢?” 叶枫笑了笑:“这就需要我们去调查了,不过我总感觉这事应该和马靖手下的黑甲卫有关系。” 张胖子忽然听明白了:“你是说,有人下毒是想逼迫马靖用黑甲卫去对付” 叶枫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小声点,不要乱说,这只是猜测,要知道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可是都有人关心着呢!” 张胖子一惊:“有人跟踪?” 他猛然回头,就看见有两个布衣穿戴的汉子忽然低头拐进了墙角。 叶枫点点头:“我们从马府一出来这两个人就跟在后面了。” 张胖子大怒道:“我去把他们抓住,看看是什么人?” 叶枫拉住他,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知道他们是谁。” 他看着那两个低着头躲在墙角的汉子,就在当初肃王朱楧走出马府的时候,叶枫就见过这两个人,他们当时就跟随在肃王的身边,看起来应该是肃王的侍卫。 他们是肃王的人! 可是肃王朱楧又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他们呢? 第185章 神秘的老喇嘛 唐柔此刻正带着小桑吉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闲逛。 兰州虽然是地处偏远的西北,可是让唐柔感到吃惊的是,这里的街市之繁华热闹,货品之琳琅满目,丝毫不逊色于中原的大城市,实在不愧为西北第一重镇。 甚至连在来兰州的路上,唐柔和程念真闲谈时聊到的京城百香斋特有的百香香粉和胭脂,竟然在这里也有售卖,只是价格就贵得有些离谱了。 唐柔忍不住深深为程念真惋惜起来,她要留在客栈为受伤的那个大汉治伤,不能一道来逛街,实在是她大大的损失。 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一门心思都在医术药方上,丝毫也不会打扮自己,身上还老是有种药草的味道,回头一定要带她来街市上好好替她捯饬捯饬。 唐柔从她的言谈举止之中其实早就看出了程念真对叶枫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可是一个姑娘家没有点女人味怎么能吸引住男人?也难怪叶枫对她老是不冷不热的了。 经过本姑娘的精心装扮后,看程姑娘还不把那个傻乎乎的叶枫迷得神魂颠倒的?唐柔有些得意地这么想着。 其实,她对于程念真的事情如此热心,也许是因为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自己苦苦思慕着唐大,而唐大却总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心中的那种苦涩的感觉,恐怕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了。 唐柔在街市上这些琳琅满目的货品中挑得眼花缭乱的时候,她几乎要忘记了一直跟在身后的小桑吉。 其实从前她在唐家堡的时候也曾经带过唐门里的小孩子逛街市,可是那些孩子们一到了热闹的街市,不是兴奋得乱跑乱叫,就是缠着她要买好吃的好玩的,烦都烦死人了。 可是这个小桑吉不一样,既不乱跑又很安静,只是默默地跟在她身边,简直如同不存在一样,实在是太乖巧了。 唐柔现在打心眼里越来越喜欢这个小桑吉了。 可是这会儿,小桑吉忽然拉了拉唐柔的衣服,向街道的尽头伸手一指。 唐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见在街市的尽头,有一个穿着喇嘛衣服的人影急匆匆地走过。 唐柔眼尖,一眼就看出了这个人正是先前在小树林被她摔得七荤八素的那个满脸横肉的恶喇嘛。 难道他们找寻小桑吉已经追到这里来了? 唐柔伸手一把抓住小桑吉的小手,就想要躲到货摊后面去。 可是仔细一看,不对,那个喇嘛低着头,急匆匆地走着,还不时回头张望,似乎害怕被别人发现行踪似的,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唐柔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这个喇嘛这么神神秘秘的是要到哪里去?莫非有什么阴谋?或许和小桑吉有关呢? 她决定跟上去看看,反正这个喇嘛的功夫实在稀松平常,自己应付他是绰绰有余了,丝毫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狗急跳墙的举动。 唐柔俯下身子对小桑吉轻声说道:“姐姐保护你,我们去看看这个臭喇嘛在干什么,好不好?” 小桑吉乌黑的大眼睛闪了闪,点点头。 唐柔心里大喜,赞了句:“真乖!” 于是她拉着小桑吉,远远地就跟在了这个喇嘛的后面。 唐柔一路很小心,丝毫没有让喇嘛发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跟着他越走越偏僻,渐渐来到了一处城墙根的下面。 这里是一片有些废弃的贫民区,房舍有些破旧,没什么人居住,唐柔隐身在一所空房子的半堵残墙后面,探出脑袋,刚好可以看见那喇嘛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个喇嘛走到城墙根下面,在那里有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在等着他,那个人很面生,唐柔从来没有见过。但是他的白色衣服的前胸上绣着一个黑色的图案,看起来好像是一条盘龙,特别的显眼。 喇嘛走过去,和那个白衣人轻声交谈着什么,谈话的内容因为距离太远,唐柔是一个字也听不到。 跑到这人迹罕至的角落里偷偷见面,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唐柔心里暗自笑着,只要再跟下去,找到你们这群恶喇嘛的老巢,还不把你们一锅端了。 唐柔正在得意,忽然觉得手里握着的小桑吉的手忽然僵硬冰凉,还微微了一下。 她猛回过头,就大吃了一惊,只见有一个喇嘛打扮的老人,就站在她的身后不远处,双眼正直勾勾地看着她身边的小桑吉! 这个老喇嘛满脸皱纹,面上光秃秃的,一根胡子也没有,可是他的两道眉毛却是奇长,弯弯地垂下来,眉梢几乎要垂到嘴角了,看起来颇为滑稽。 可是唐柔却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以她的武功,身边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的都应该逃不过她的耳目,可是这个老喇嘛是什么时候,怎么来到她背后的?她居然是一无所知。 如果这个老喇嘛怀有恶意,刚才出手偷袭的话,恐怕现在自己已经倒下了。这真是太可怕了! 唐柔深呼吸了一下,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 老喇嘛却完全没有搭理她,好像她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是对着小桑吉微微一笑,道:“原来你在这里,总算找到你了。” 他的笑容配上那两根长长的垂眉,丝毫没有一点老人家慈祥的意味,反而让人感觉很诡异。 唐柔看了看小桑吉,他的脸上浮现出有些恐惧的惊容,她把心一横,不管面前的这个老喇嘛是何方高人,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她呵斥了一声:“看招!”双手一扬,三点寒星便向着老喇嘛飞去。她出手没有尽全力,毕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身份,有没有恶意,这一下也只是试探。 那老喇嘛忽然一挥手,僧袍的大袖一卷,那三点寒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长眉一抖,双眼看向唐柔,冷冷地哼了一声:“蜀中唐门的?” 唐柔的脸色变了,就算她刚才没尽全力,但是这个老喇嘛一卷袖子就收了她打出的三点暗器,这需要何等深厚的内力修为? 看来这个老和尚是真正的高人,绝不是和刚才那个满脸横肉的年轻喇嘛可以相提并论的,自己完全就不是对手。 老喇嘛这时忽然一伸手,他的手指弯曲,结成了一种奇异的手势,向唐柔推了过来。 唐柔只感觉有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向自己的方向压迫了过来,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她心里大惊,密宗大手印! 她连忙拉着小桑吉跃向一旁,堪堪躲开。 只听“轰”的一声,她身后的那半堵残墙被这大力一推,轰然倒下了。 听见这边的动静,先前那个满脸横肉的年轻喇嘛跑了过来,可是那个白衣服的人却已经不见了,或许已经溜掉了。 这个年轻喇嘛站在老喇嘛身边,恭恭敬敬地对他双手合十施礼道:“师尊!” 唐柔心中一沉,原来这个长眉毛老喇嘛竟然是他的师傅!那么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了,应该都是为了小桑吉来的。 唐柔心里不禁暗自叫苦,自己一时好奇一个人拉着小桑吉跟了过来,现在遇上了这个怪模怪样的老喇嘛,身处险境却没有人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老喇嘛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笑容,对唐柔说道:“老衲和蜀中唐门无冤无仇,只要你把这个小孩子交给我们,老衲也不愿意多数强敌,绝不为难于你,你看如何?” 唐柔当然不肯把小桑吉交给他们。 且不说她现在已经越来越喜欢这个小桑吉了,单就是她把小桑吉带到了这样的险境之中,她就不可能任由这些恶形恶状的喇嘛把小桑吉带走。 何况牺牲掉别人来保全自己,唐柔做不到,这不是她的性格。 可是面对这个高深莫测的老和尚,她又实在毫无胜算,危急关头,她已经别无他法了。 她的手缓缓伸向怀中,伸向她最后的杀手锏,唐花! 唐花是唐老太太的成名绝招,威力巨大,就止传授给了这个她最宠爱的孙女唐柔。 当初唐柔就曾经为了解救被围困的唐大他们,用唐花在华山重创了大雷门双杀之一的水神西门柔,也就是卧底在大雷门的唐门三奇之中的唐影。以他的武功,尚且无法应对,足见这一暗器的威力了。 如今的局面,眼见似乎已经山穷水尽,唐柔决定背水一战,再次使用唐花! 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摸到唐花,就感觉身边一道劲风掠过,一样暗器飞了过去,在她面前啪地一声炸裂开,化成七点寒芒,旋转着罩向她面前的一老一少两个喇嘛。 这件暗器唐柔认识,天芒七星! 她心中顿时一喜,在蜀中唐门年轻一辈的高手中,只有唐大会使用这天芒七星。 是唐大来了! 她正要高兴得欢呼,耳边却传来一个细微的声音:“赶快走!” 这声音却不是唐大。 唐柔愣了一下,她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两个喇嘛,那个长眉老喇嘛似乎知道天芒七星的厉害,没有去硬接,他们正在手忙脚乱,大呼小叫着躲避暗器,根本已经顾不上面前的唐柔了。 唐柔一咬牙,一把抱起小桑吉,转身施展轻功就全力开始奔跑。 她身后那老喇嘛躲开了暗器,看见唐柔逃走,怪叫一声就要追上来,这时突然一条灰色的身影从一旁闪出,截住了他。 唐柔埋着头往前狂奔,她隐隐听见身后似乎传来如同雷声一般的巨响。 天雷掌? 唐门的天芒七星,还有大雷门的绝学天雷掌,这个救了唐柔和小桑吉的究竟是什么人? 唐柔不知道。 她只知道现在她和小桑吉总算是脱险了。 回想起刚才那个高深莫测的长眉老喇嘛,她的心里感觉到一阵阵的后怕。 第186章 庸医? 当马靖看见叶枫带进来的这个所谓出身名门的良医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叶枫口中的名医居然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他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简太医和他的弟子,看见他们也是满面的惊疑之色,分明也是大出意料之外。 简太医在宫中任职多年,回到兰州之后声名卓著,听说叶枫带来了一个名医要为马大人医治连他也束手无策的中毒,于是赶紧带着弟子前来,要看看是哪路来的神医,有什么样的高招。 可是现在面前的不过是个二十上下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能有多高的医术?难道能比自己还要厉害?他一时又惊又疑地愣住了。 马靖又看了看叶枫,莫非他在同自己开玩笑? 叶枫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起来对这位姑娘是充满了信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从之前关于叶枫的种种传闻看,想来他也应该不会是个胡吹大气的人,或许这个姑娘真的有些本领呢? 马靖叹了口气,抱着一线希望,闭上眼睛躺在床上,任由这位姑娘为自己检查。 这位姑娘当然就是程念真,她为马靖检查得十分仔细,除了探查脉象之外,还试了体温,看了口舌,甚至一寸一寸地按压检查马靖的内腑,用银针探穴,前前后后足足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看起来像模像样的,这让马靖心中又燃起了一些希望。 检查完毕,程念真却没有说话,而是有些木然地坐在床前冥想了片刻,她那一脸疑惑的表情让马靖的心又瞬间如同跌进了冰窖里。 他惨白着一张脸,声音有些地问道:“姑,姑娘,你看这毒,很厉害吗?” 程念真摇了摇头,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简太医:“你这病并不难治,我只是奇怪,这么简单的病,为什么却有人口口声声地说是中毒?” 这话好像晴天霹雳一般,听得屋里的人全都是浑身一震,什么?马靖并没有中毒! 不知道为什么,屋里的人唯有叶枫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反而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简太医满脸的震惊和茫然,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的意思是说,马大人其实并没有中毒,而是老朽误断了?” 程念真竟然想也没想就点头道:“正是如此。” 简太医这时心中怒极,要知道对于一个医者,尤其像他这样声望地位的来说,误断病情便如同砸了招牌,今后便是声名狼藉,再也不用吃这碗饭了。 他此时怒极反笑,问道:“嘿嘿,老朽若是误断,不知姑娘有什么证据,又有何高见啊?” 程念真低着头,说道:“马大人头痛咳嗽,发热畏寒,咽痛口中溃烂,脾脏与肝脏肿大,腹部触之有痛感,呕吐腹泻,不能进食,且身上出现多处红疹,是这样的症状吧?” 简太医点点头:“不错,正是如此。” 他心中却是一惊,这个小姑娘看起来毫不起眼,可是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只是寻常检查了一遍,就能将马靖的症状说得一清二楚,看起来,她并不是在信口胡诌。 程念真抬起头,看着简太医:“简老先生在宫中多年,饱读医书,难道这些症状竟然只想到了中毒?” 简太医眯缝着双眼细细回想起来,忽然他眼光一闪,难道是 可是他还是不甘心,大声说道:“马大人舌苔发黑,肛门肿胀,且有血便,难道不是中毒所致?” 程念真摇摇头:“舌苔发黑原因多种多样,外感内伤各种杂病均可能出现,岂能一概而论?至于肛门肿胀和血便,长时间腹泻血便岂会不肿胀?难道只有中毒才会血便吗?” 简太医被问得哑口无言,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虽然不愿承认,但是他已经明白了程念真所讲的究竟是什么病。 程念真接着讲道:“中毒之人,必定目赤耳鸣,精神恍惚,甚至出现幻觉,咽喉水肿,呼吸困难,这些马大人通通没有。由此我可以断定,他绝不是中毒。” 听说不是中毒,马靖精神大振,喜色直上眉梢,连声问道:“那么我究竟是所患何病?” 程念真哼了一声说道:“马大人勿忧,你所患者,不过是伤寒而已。” 提起伤寒,屋里众人都是一愣。 伤寒病在东汉年间曾经一度肆虐,疫情所到之处,尸殍遍野,人人闻之色变。后来当时著名的张仲景集百家之长,著书立说,整理出了治疗伤寒病的法子,后来晋朝太医令王叔和整理编辑,成了伤寒论一书。 此后此书在民间广为流传,且受到医家推崇,成为学习医术者的必读医书,张仲景也被后人奉为“医方之圣”。而伤寒病,到大明之时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出现过大疫情了,因而也渐渐被人们遗忘了。 如今却说马靖所患的就是伤寒之症,大家都是吃了一惊。 程念真对简太医斥道:“三阳经证多为热证、实症,三阴经证多为寒症、虚症,如此基本的道理,在脉象之中竟然诊断不出来?马大人身上的所有症状,均是伤寒的典型症状,以简老先生的医术岂会如此大意?” 简太医有些嚅嗫着说道:“伤寒之症已经多年未现,原以为天下已无此病症,所以才,没想到” 程念真说道:“伤寒之症多由口入,不洁饮水食物,均易染病,尤其西北,牛羊之奶未煮沸更是易成病源,此病防重于治,马大人想必也是饮食之上不注意才会染上此病的吧?” 一席话说得马靖连连点头,说道:“正是,正是,先前出巡之际因为口渴,曾经饮用过城郊牧民献上的牛奶。” 由此可见程念真所言不虚,大家也都对她的诊断深信不疑。 程念真叹息了一声,道:“天下病症何止千万,所谓妄言已无病症之说,天下庸医,实在误人不浅。” 简太医低头不语,面有惭色,他身边的弟子见辱及师尊,忍不住站出来厉声喝问道:“你是何人,敢如此夸口,谅你一个小小的姑娘家,是何身份,竟敢辱及家师?家师在宫中为太医,名满天下之时,你才多大?” 程念真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小女子确实没有什么身份,不过讲到医术,我六七岁起便开始背诵医书,多年来跟在我父亲身边也习得不少了。毕竟这世间很多东西是要讲求天分的,不是年纪大就一定行。” 这话说得那弟子怒火中烧,怒问道:“你父亲是谁?” 一旁的叶枫笑了笑,说道:“这位姑娘的父亲,便是天下闻名的神医程三思。”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程三思是当世神医,据说太医院中一半的太医都曾拜在他门下,得过他的指点,都是终生受益。 这些年他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是他逢人便夸口他有一个女儿,视为掌上明珠,乃是医术奇才,小小年纪已经尽得他的真传,这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 想不到传闻中的这个医术奇才的程大小姐,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毫不起眼的小姑娘! 再没有人敢质疑她的话,马靖的眼中闪出欣喜的光芒,既然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之女为自己诊治,料想绝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程念真这时站起来对马靖说道:“马大人请先好好休息吧,小女子这就下去开方配药,必然可以药到病除。” 马靖听了乐得嘴都快合不上了,连声道谢。 于是程念真转身再没搭理简太医和他的弟子,直接走了出去。在她身后,叶枫和两位义兄也跟了出去。 出门的那一刻,叶枫悄悄回头看了一眼简太医,老头子看上去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可是不知为何,叶枫中觉得他的脸色反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走出了马府,一直到都快要回到客栈了,张胖子才摇摇头,长叹一声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太医竟然也有如此滥竽充数的庸医,真是害人不浅!” 身边的解祯亮也点头叹道:“如果不是程姑娘医术精湛,那马大人岂不是要被庸医误了性命?” 这时,走在前面的程念真忽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叶枫转头看着两个一脸莫名其妙的义兄,问道:“你们真的相信马靖马大人得的是伤寒?” 两位义兄都是一愣:“怎么?难道不是么?” 程念真轻声笑道:“马大人分明就是中毒,但凡有些医术的人一诊便知,没有半点可疑的。” 张胖子不禁大奇问道:“那你刚才还有凭有据,煞有介事地说他得的是伤寒之症?” 程念真笑道:“我那不过是根据他的症状,信口胡诌而已。” 张胖子和解祯亮对望了一眼,感觉更加糊涂了:“可你为什么要这样说啊?” 这时一旁的叶枫说道:“当然是我请求程姑娘这么说的。” 他看着一脸茫然的两位义兄,说道:“马大人被人下毒,却并不致命,缠绵病榻半月了,声名显赫的简太医居然一直无法医治,你们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张胖子和解祯亮点了点头,可是他们依旧茫然,这和程姑娘撒谎有什么关系? 程念真接口说道:“其实马靖中的毒并不复杂,以简太医的医术绝无可能拖延如此之久还不能解毒,但是他身为医者却为什么不惜自砸招牌也不愿为马大人解毒呢?” 解祯亮好像有点明白了:“他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或者威胁他,而这个人必然和下毒有关!” 叶枫点点头说道:“不错,我也对他有所怀疑,所以我故意事先就和程姑娘商议好了这个计策,故意说马大人没有中毒,只是患上了其他的病症,这样幕后的人就必然以为程姑娘年轻医术不精,因而误诊了病情。” 程念真这时哼了一声,明显对这话不太满意。 解祯亮听了也点了点头:“这样幕后的人就会自以为得计,而他最得意的时候,自然会对我们放松警惕,我们也越容易查出谁是下毒的真凶。” 叶枫说道:“不错,刚才程姑娘故意用言语想要激怒简太医,可是他明知马靖确是中毒,却宁愿忍受侮辱也不揭穿,而我们出门之时他脸上竟然还露出如释重负的感觉,比起声名狼藉似乎他更加害怕我们能够为马靖解毒,所以他一定有比名声更加珍贵的东西被人要挟着。” 张胖子问道:“那为什么不干脆把他抓起来问个明白?” 叶枫白了他一眼:“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有多大势力?轻举妄动抓了简太医一定会打草惊蛇,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查出真相了。” 张胖子一想也是:“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叶枫说道:“别着急,我相信他们会自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的。”说完,他一指他们的身后。 张胖子回头看去,顿时明白了,原本一直在跟踪他们的人不见了。 怪不得叶枫居然在大街之上就跟他们谈论起了刚才的真相,也不怕隔墙有耳了。 既然叶枫确定跟踪他们的人是肃王朱楧的手下,那么估计这会儿,肃王已经得到了关于刚才的密报了,相信很快他就会做出反应的。 叶枫有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是,这位肃王殿下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呢? 第187章 久别的朋友 一行人回到了客栈,就看见黑鬼正陪着有些惊魂未定的唐柔在等着他们。 听了唐柔的讲述,叶枫他们也是一阵心惊,一个长眉毛的老喇嘛?而且他的密宗大手印的功力极深,绝不是先前那帮年轻喇嘛可比的。 他是什么人?大家面面相觑,连知道最多江湖逸闻的张胖子也摇头不已,在江湖中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号人物。 这么厉害的人物,为什么会执意要抢夺小桑吉这样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呢? 叶枫禁不住把目光投向了静静坐在一旁的小桑吉。 这个小男孩刚刚经历了那样的险境,此刻却是不惊不诧,神情镇定自若地坐在一旁,对他们之间的谈话也好像并不关心,只是自己埋着头好像在冥思着什么。 这让叶枫又有了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他根本就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倒像是一个阅尽沧桑、处变不惊的长者! 看起来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男孩,他的身份却绝不普通。可是他不爱说话,问他什么都是点头摇头,叶枫也不想再去一再追问,也许过两天等到接他的家人来了,一切就都明白了。 大家又开始议论起挡住老喇嘛救了唐柔她们的究竟是什么人,既能施放唐门的天芒七星,又会施展大雷门的天雷掌,世间竟然会有这样的人物? 叶枫却低着头默不作声,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看看天色将晚,去商会送货的乌老板也还没见回来,于是叫来了小二准备饭菜。 用晚餐的时候,叶枫显得有些心绪不宁,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吃得很少。大家都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考虑什么,怕打断他的思绪,也都没有出言相询。 晚餐还没用完,客栈的小二忽然有些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是门口有肃王府的人送来礼物。 大家心中都是一惊,肃王府?礼物? 叶枫他们对视了一下,纷纷起身来到了客栈大堂。 客栈大堂里站着一个身着精致丝袍的王府内侍,他身边的几个侍从都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恭然肃立。 看见叶枫他们出来,内侍一躬身高声说道:“奉肃王殿下旨意,听说程姑娘为监军马大人诊病,特地送来珍稀药材若干,但愿能助程姑娘一臂之力。” 程念真愣了一下,上前打开了锦盒一一检视了一番,回头对叶枫点了点头说道:“都是些对症治疗伤寒病和病后补身的药材,有一些还十分珍贵稀有。” 叶枫点点头,示意收下了。 那个内侍见叶枫点头,一躬身道:“多谢叶公子!”转身吩咐身边的侍从们放下锦盒,接着他们就退出了客栈离开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叶枫却好像并不怎么意外。他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想不到,这么快肃王就已经做出反应了。 他们才刚刚回到客栈,肃王已经不但知道了马靖被诊断出是患了伤寒病症,而且连他们的身份也都一一了解了,看起来马靖的府上也早就已经有了肃王的眼睛,他们的一举一动人家早就一清二楚了。 马靖所说的肃王朱楧在兰州城势力之大,果然所言不虚。 这时解祯亮走上前来问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些药材会不会有问题?” 叶枫摇摇头:“不会,肃王明知程姑娘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绝不会蠢到在送来的这些药材里做手脚。程姑娘赶紧配好了药就送过去,尽快给马大人把中的毒先解除了。” 程念真点点头,应承了一声。 叶枫又对张胖子说道:“三哥轻功出众,今晚要辛苦一些,去那位简太医家中盯着,他可是我们的重要线索,要防止有变。” 张胖子一拍胸脯:“放心,交给我了。” 叶枫转身对着解祯亮说道:“至于我们俩,肃王既然送来了这样的大礼,明天一早,我们也该去拜访一下表示谢意才好。” 解祯亮的表情有些迟疑:“就我们俩去?” 叶枫笑了笑:“放心吧,光天化日下我们登门拜访,堂堂王爷是不会对我们两个无名小辈怎么样的。” 他拍拍解祯亮的肩膀:“二哥你今夜就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解祯亮点点头,随口说了一句:“你也早些休息,明天王府这一趟可是不好走的。” 叶枫笑了笑,没回答。 他心里想着,也许今夜,还要见一个久别的朋友呢! 转眼已到了深更时分,叶枫的房间里却依然亮着烛火。 桌上放着一壶酒,却有两个酒杯,叶枫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桌前,好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其实从唐柔一提到那个救了她的人既会使用唐门的天芒七星,又会大雷门的天雷掌,他就想起了当初在嵩山认识的这位朋友。 叶枫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很奇怪的却对于他有一种信赖感,也许,是因为分手之前他眼睛里的那种特殊的神情吧。 叶枫的脑海里浮现出他那略显稚嫩的脸庞,可是他的眼光里却因为经受了太多,也背负了太多而有着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深沉和忧伤。 最让叶枫难忘的是他在分别时眼中透出的那种深切的对友情的渴望,对朋友的不舍。叶枫从来没有看见过别人的眼光里有着如此炽热的情感,他是怎样孤独的一个人,才会如此热切地盼望着友情? 这个孤独的朋友就是唐仇,一个连名字里都充满了仇恨的人。 他的父亲是死在华山秘窟中的唐门唐傲,母亲是手捧爱人头颅独行千里的霹雳堂雷凤,他是个遗腹子,一出生就背负起了刻骨的仇恨,也背负起了复仇的重任。 恐怕他是天下唯一一个身兼唐门和霹雳堂两家绝技的人了。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会出现在兰州城?难道这里也有着他的仇人? 无论如何,他出手救下了唐柔,所以他一定也知道和唐柔一道的叶枫也住在这个客栈之中。 曾经,他是一个孤独的复仇者,可是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朋友,有了叶枫这个也许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 回想起当初在嵩山分别时他那炽热的眼神,叶枫相信,他一定会来见自己的,一定。 叶枫坚信这一点。 就在叶枫冥神回想的时候,房间靠街道的窗户忽然传来了有人轻轻叩动的声音,很轻,但是很清晰。 叶枫霍然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户。 月光下,一个灰衣人站在窗口对着他在微笑着说道:“你好,朋友!” 这个人正是唐仇,他果然来了! 他从窗口纵身跃了进来,叶枫伸出了双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叶枫看着眼前久别的朋友,声音都激动得有些了:“你好,朋友!” 在唐仇漫长的成长过程中,叶枫可以说是他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而对于叶枫而言,唐仇在他的心目中也是一个有着特别感情的朋友。 人往往就是这样,所谓投桃报李,当你知道一个人对你无比的信任或者依赖的时候,哪怕是友情上的依赖,你对他也会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份不同于别人的特殊感情来的。 两个人握着手对视了好半天,才在桌旁坐了下来,叶枫端起面前的酒壶,为唐仇满满的斟上了一杯酒。 唐仇看着面前的酒杯,问道:“你知道我会来?” 叶枫笑了笑:“你既然能出手救了唐柔姑娘,必然知道我们的住处,所以我猜你一定会来看我这个朋友。” 唐仇也笑了:“你猜得很准,我确实来了,因为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端起酒杯向叶枫致意,叶枫也端起了酒杯说道:“为你救了唐姑娘,谢谢!” 两人一饮而尽,唐仇放下酒杯,有些揶揄地笑道:“我救了她,为什么要你来致谢?” 叶枫感觉脸一下红了,烧呼呼的,赶紧转移开话题,问道:“伯母现在可还好?” 唐仇点点头:“很好,不过她早年受到的刺激太大,最近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所以我要急着办完该办的事情,赶回去陪她老人家。” 叶枫一愣,该办的事情?唐仇毕生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复仇,而他的仇人正是当年的十殿阎罗,难道说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难道这兰州城中有你的仇人?” 唐仇眼中闪过一丝杀机,点了点头。 叶枫追问道:“是谁?” 唐仇摇了摇头:“还不知道。从雷破天的手册中记载着他曾经查到十殿阎罗中有一个人是来自兰州,所以我才来了这里。十殿阎罗中的无一不是称霸一方,叱咤一时的武林高人,而兰州城中名气最大的高手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青龙镖局的关四老爷子,还有一个就是荒月先生。” 叶枫心里不由一震,他们来兰州,不正是也要找这两个人的吗? 唐仇接着说道:“从雷破天的记载看来,这个来自兰州的人剑法毒辣,剑招精奇,所以他应该惯用的兵器是剑。关四老爷子的成名兵器是一把青龙偃月大关刀,而荒月先生的兵刃恰恰是剑,他的荒月剑法早就闻名江湖,所以从兵刃看来,这个人更有可能是荒月先生。” 叶枫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推断。 难道这个荒月先生就是十殿阎罗之一? 他皱着眉想了想,说道:“我们这次来兰州,也是为了找他们俩帮助我们寻找一个人,所以一定会有接触。不如我暗中替你探查一下,免得你冒冒失失地误杀了好人。” 唐仇听了忽然笑了:“放心,我还没忘记当初在嵩山分手之时对你许下的承诺,绝不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叶枫也笑了:“你还记得就好。” 两人又对饮了一杯,唐仇忽然开口问道:“不知道现在跟着你们的那个小男孩是什么人?” 叶枫愣了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没什么,路上从一群恶喇嘛手中救下来的一个小孩,和他家人走散了,在这里住上几天,等着他的家人来接他。” 唐仇冷笑了一下:“他可不像是个普通的小孩子!” 第188章 夜谈 听了唐仇的话,叶枫愣了一下:“哦,为什么会这么说?” 唐仇说道:“那个长眉毛的老喇嘛,他施展的密宗大手印功力深厚,必定经过数十年的苦练。以他的武功,在中原武林也必然是一方之雄,所以他在乌斯藏地的喇嘛中地位绝对不会低。” “像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居然亲自出马到远离乌斯藏地的兰州城来,只是为了抓这么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男孩?如果不是小男孩身上藏着他们想要的什么东西,那么一定就是这个小男孩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他看着叶枫:“我看这个小男孩虽然穿着汉服,但是眉眼之间,长相却不像是汉人的孩子。还有,我听唐姑娘称呼那个小男孩叫小桑吉,你不觉得桑吉这个名字也不大像是汉人的名字吗?” 叶枫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对于小桑吉的身份也一直有怀疑,不过这多半是缘于他那种奇怪的感觉,老觉得这个小男孩的行事做派,好像曾经有过很丰富的经历,非常从容镇定。而且他的神情和目光之中,老让叶枫觉得他更像一个睿智的长者,而根本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但是毕竟这些都只是他的感觉,没有任何依据,也没办法对别人说明白,只能默默地藏在心里。 而且就算是小桑吉的身份有蹊跷,难道就能因为怕招惹麻烦而不管他,任由他被那群恶形恶状的喇嘛抓去? 这样的事情,叶枫做不出来,他相信他的朋友和兄弟们也都不会是这样的人。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还是会保护小桑吉,直到那个接他的人到来为止。 叶枫转过头问唐仇:“这个老喇嘛的武功真的很厉害?你不是也挡住他了吗?” 唐仇一脸的严肃,说道:“我那时只不过是想要挡住他一时,让唐姑娘带着那个小男孩有机会能逃走。再说,那老喇嘛先看见我发出的唐门暗器,又看见我用了雷家的天雷掌,预先就被震慑住了,要真的拼起来,我绝不会是他的对手。” 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 其实,当时他用天雷掌和老喇嘛的密宗大手印是结结实实拼过一掌的,结果当然是他吃了亏,受了些内伤。如果不是那个老喇嘛惊异于他居然会身兼唐门和雷家的绝技于一身,没有使出全力的话,恐怕那一掌唐仇就会交待在那里。 现在想起那老喇嘛的那一掌,他依然觉得有些心惊。 可是他一定要救唐柔。 虽然他口口声声称呼唐柔为“唐姑娘”,可是真正论起来,他和唐柔应该是同族的堂兄妹,他应该叫一声妹子的。只不过当年他的父母还来不及明媒正娶,父亲唐傲就丧生在华山秘窟之中,自己成了个没名没份的遗腹子,在唐家的族谱里,根本就没有他的位置。 想到了老喇嘛的那一掌,他肋下被震伤的内腑又开始有些牵动着疼痛起来,他不自觉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肋下。 这个动作没有逃过叶枫的眼睛,他关切地问道:“怎么,你受伤了?是被那个老喇嘛打伤的?” 唐仇勉强笑了一下道:“不碍事,肌肉拉伤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不过你们今后如果遇见这个老喇嘛,一定要格外当心,千万不要和他正面冲突。” 叶枫还是不放心,说道:“要不,我去请程姑娘过来给你瞧瞧伤,她的医术如何你是知道的。” 唐仇摆了摆手,笑道:“程姑娘的医术我当然信得过,不过你准备怎么跟他们解释我的身份?” 叶枫默然了。 是啊,关于唐仇就是灰衣人的事情,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当初唐仇为了引起江湖上的注意,从而引出雷破天,一路屠戮唐门和雷家的子弟,背负上了十几条人命。虽然他的身世让人同情,也答应了叶枫今后不再伤及无辜,可是这十几条血债,不但唐门和雷家的人不会放过他,在官府他也是身背十几桩血案要缉捕的凶手。 像他这样黑白两道都欲除之而后快的人,只能隐身在黑暗之中,恐怕这一生都不会有机会能正大光明的和叶枫称兄道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纵使他们之间有着无比真挚的友情,也只能在旁人面前小心翼翼地隐藏起来,不能提起半句。只有怎样,才能保住他的安全,无论对他还是对别人,都好。 每当想到这里,叶枫就觉得心中很难过。他多么渴望他与唐仇之间的友情能像与他的义兄之间一样,坦坦然然地携手同行,把酒言欢,而不是像现在一样的偷偷摸摸,生怕被人发觉。 唐仇看着他的表情,明白他的心思,于是把话题转移开:“你知道这兰州城里有人在跟着你吗?” 叶枫点点头道:“知道,是肃王朱楧的人。” 唐仇却摇摇头说道:“不对,除了肃王府的人,还有一群头戴竹笠身穿麻衣的人在暗中跟着你们。” 头戴竹笠身穿麻衣的人? 叶枫立即联想到了先前在京城之中跟踪过他的人。 难道他们从京城一路跟到兰州城来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唐仇继续说着:“他们只是远远地跟着你们,并没有其他的行动,所以到现在还看不出他们究竟有无恶意。不过你一定要当心,既然你并不认识他们,我想他们也不会是专程过来保护你的吧?” 叶枫确实不认识他们,不过他们这种头戴竹笠身穿麻衣的打扮,到让他隐约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似曾相识,但是又始终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看来这一趟兰州之行,恐怕比想象的还要复杂许多。 看着叶枫紧锁的眉头,唐仇伸手端起了酒杯,笑道:“既然你来帮我查探关四爷和荒月先生的事情,那么我也帮你一个忙,我来看看这些跟着你的到底是什么人,这样可好?” 在叶枫的朋友之中,唐仇的武功应该是仅次于唐大的,也许还在唐玉之上,有他帮忙,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伸手也端起了酒杯,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一夜,叶枫房间里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天明。 这一夜,还有一个人也是彻夜无眠。 那就是一直蹲守在简太医家屋顶上的张痴张胖子。 兰州城地处西北,虽然已是初夏时节,白天阳光灿烂,甚至正午时让人有了盛夏的炙热感,可是到了夜里,在冷清清的月光下,呼呼的凉风刮在身上还是感到一阵阵的发冷。 张胖子所处的地方又正好是个风口上,他把又胖又短的脖子尽量的缩进衣领里,心里在一遍遍地咒骂着下面屋子里的简太医,死老头,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老坐在这里发什么愣呢? 自从傍晚时分简太医由医馆回到家里,用过了晚饭之后,他就一直坐在书房里,愁眉苦脸的发呆似的坐着,唉声叹气的,看起来好像遇见了什么为难的事情。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也不管,里里外外都是他那个弟子在忙活,指挥着仆人干这个干那个,看起来这个弟子仿佛倒更像这个家里的主人一般。 说来也奇怪,一个晚上张胖子也没瞧见简太医的家人,这个糟老头子不会是个老鳏夫吧?难道他连孩子也没有吗? 张胖子蜷缩在屋顶上,远远地盯着坐在下面书房里长吁短叹的简太医,心里很是不屑,就算是今天当众被程念真那个丫头给弄得灰头土脸,没了面子,也不必搞得这样沉重吧?好像是世界末日要来临了一样。 他正想着,忽然一个激灵,仿佛耳边听到了什么动静,敏捷地一跃身就躲到了屋顶正脊的飞檐后面。他身体宽胖,幸好这个飞檐也够大,才能刚好遮挡住他。 他刚藏好身子,对面的屋顶上就出现了一个人影,张胖子探出半个脑袋斜着眼睛看过去,这个人穿着一身灰白色的短打衣服,可是在他衣服的前胸处,绣着一条黑色的盘龙! 这个人在屋顶上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下面院子里的情形,这时候除了坐在书房里的简太医,就只有站在院子里的那名弟子。 白衣人一翻身跃进了院子里,躲进了屋子的阴影下面。那个弟子听见了动静向这边张望了一下,白衣人探出身子,对他招了招手。 躲在一边的张胖子看见这一幕心里不由一惊,看来他们是认识的! 那名弟子看见了白衣人,回头却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好像很害怕简太医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确认简太医依旧坐在原地发呆之后,他小心翼翼地快步走了过去,也闪身进到了阴影中。 张胖子只隐约看见这两个人交头接耳地交谈着什么,可惜距离太远他们的声音又太轻,实在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说了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弟子走了出来,若无其事地回到了院子里。紧接着那个白衣人也利索地翻上屋顶,展开身形纵跃着离开了。 张胖子看他的身法就知道这个人的武功一定稀松平常,至少在轻功上面,他顶多就是学了些皮毛而已。 这么一个人夜半三更的潜入简太医的家里和简太医的弟子私会密谈,难道是内外勾结,图谋盗窃?看他的身手也不像是个飞贼啊? 张胖子本想要跟着白衣人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想到叶枫让自己在这里守着简太医,别让他出什么事,于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坐起身子,用手揉了揉憋得难受的大肚子,刚才为了藏身在飞檐后面,他可是深吸一口气,缩着肚子,背脊紧贴着屋顶的瓦片,这个姿势实在是太难受了。 他探出头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现在院子里只有那个弟子还在来回踱步,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再没有别的人了。 在他看来,现在简太医的这个弟子,或许比那个白衣人更加危险。 张胖子的目光就盯在他身上,心里暗自想着,只要有你张爷在,你就别想对简太医动什么歪脑筋。 可是整整一夜,这个弟子就只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连一步也没有踏入书房。而书房里的简太医也一直呆呆地坐在那里,丝毫也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 他们不睡觉,张胖子的瞌睡可是来了。 盯着盯着,他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不断地上下打着架,鼻息也越来越沉,终于在快要天明的时候,他终于熬不住靠在屋顶上睡着了。 第189章 肃王朱楧 第二天到了日正当中,当叶枫和解祯亮来到肃王府的时候,张胖子这会儿还在客栈中高卧酣睡。 这一夜,他也的确是够辛苦的了。于是在出发去肃王府的时候叶枫没有叫醒他,还是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吧。 根据张胖子回来所说,简太医昨晚心神不定的在书房中坐了一夜,这一点叶枫并不意外,他早就觉得这个简太医身上有疑点。适逢突变,心绪不宁也是意料中事。 可是他现在更加感兴趣的是简太医身边的那个弟子,张胖子亲眼看见他深更半夜偷偷和一个白衣人会面密谈,看起来这个人身上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至于简太医的家人,叶枫先前已经打听过了。 简太医在兰州城中的名气很大,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叶枫不过打赏了客栈小二些许钱财,他就恨不得把简太医家祖坟的位置都要说出来。 简太医的老伴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膝下止得一个独子,自小跟随父亲学医,这两年出外游历行医,一直不知所踪,也没见他回过兰州。 看起来他的家人没有什么可疑,所有的疑点都在简太医和他那个弟子身上了。 可是这下一步,应该怎么进行调查呢? 正想着,叶枫他们已经来到了肃王府的门前。 肃王府坐落在兰州城中心偏北的地方,坐北朝南,是当年建文帝下旨准许肃王朱楧从甘州内迁兰州之时,钦点曹国公李景隆到兰州选址,按照“下天子一等”的规格修建而成。 王府以元代兰州州署为原址,大兴土木,改造扩建,建起了众多的豪华宫殿和精美的园林。王府四周筑起高墙足有三里之围,墙高两丈有余,北面背靠着兰州城垣,除了作为王府正门的南门之外,东西两侧均设有府门,几乎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王城。 府门口立着四根高大的旗杆,旗杆下是牌楼,后面的正门两侧蹲着两只凶神恶煞的石狮。正门是五架梁双坡悬山顶结构,琉璃筒瓦的屋面,雕梁画栋,甚是精美。 正面的两扇朱红大门之上的门额据说从前悬挂的是建文帝亲书的府名,如今建文已废,江山易主,再悬挂他的手书显然已经不再合适了,如今的门额上挂着的是写着“宪纲文武”的一块巨匾。 整个府门看上去分外威武,气派非凡,站在门前的叶枫和解祯亮心中禁不住惊叹,想不到在遥远荒凉的西北边陲之地,这“下天子一等”的王府,竟然也隐隐透出京城中的皇家气势。 府门前站着一队全副武装的王府侍卫,叶枫走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草民叶枫,求见肃王殿下,乞请通传。” 话音刚落,从府门口就传来了一句:“你就是叶枫叶公子?” 叶枫抬头一看,才发现在门口还站着一个穿着王府内侍衣服的人。他看上去很年轻,不过十七八岁光景,个头也比较矮小,站在身材高大的这群侍卫们身边,还真是不怎么显眼。 叶枫赶紧对着他又是一揖,说道:“正是草民。” 那个年轻的内侍倒也客气,回了一礼说道:“叶公子请跟我来,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叶枫转头和解祯亮对望了一眼,心里暗自嘀咕,这个内侍分明就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他们到来,看来肃王早就料到了他们会来,已经做好了准备。 两人跟在这个年轻内侍的身后,走进了肃王府。府中极大,建筑密布,他们一连穿过了几道门户,绕过了许多回廊,几乎转得晕头转向了,才来到了正殿之前。 远远的就看见正殿门内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留着精致的胡须,气宇轩昂,含笑看着他们,正是叶枫先前在马靖府门前曾经看过一眼的,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四子,当今皇上的十四弟,肃王朱楧。 走进殿中,来到了肃王面前,叶枫和解祯亮刚准备要跪拜参见,肃王朱楧却抢前一步扶住他们说道:“此间并无外人,叶公子你们刚刚帮了本王一个大忙,实在不必如此多礼。” 叶枫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刚才引领他们进来的那个年轻内侍并没有进到殿中来,已经不知去向了,大殿之中就只有肃王朱楧和他们两人而已。 宾主落座,朱楧的目光落在了叶枫身上,问道:“你就是近年来名扬天下的叶枫叶公子?” 叶枫赶紧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答道:“草民贱名,如何敢上闻于殿下?” 肃王朱楧又转头看向了解祯亮,问道:“这位一定是解大才子的公子了?” 解祯亮也立即从椅子上站起了身,道:“正是草民解祯亮。” 朱楧点了点头,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又问道:“不知英国公张辅的世子,那个小胖子怎么没有与你们同来啊?” 解祯亮眨了眨眼答道:“胖人嗜睡,他现在还高卧未起。” 朱楧听了他的回答,不禁莞尔一笑。 叶枫心中却是一震,看起来,肃王已经把他们几个人的身份来历,甚至相貌特点都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果然是早有准备。 当下他正色道:“草民此次前来求见殿下,是为了昨天殿下派人送来的那些药材前来致谢的” 说还没说完,朱楧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叶公子不必客气,本王所送的那些药材是为了给马监军治病的,纵使要谢也不该是由你们来谢。” 这话说得叶枫为之一愕,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肃王朱楧顿了顿,看着叶枫接着说道:“其实要说谢的话,你们这次帮了本王如此大的忙,应该是本王向你们致谢才对。你们此番前来,所为的是什么,本王也能猜到一二,所以大家就不必绕弯子了,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大可直说。” 这番话说得如此直接,倒让叶枫他们心中诧异不已,看起来肃王之前所以摒退了左右,就是一早就准备要和他们单独地好好聊一聊。 叶枫有些疑惑地问道:“殿下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说我们帮了殿下的大忙,可是草民等人什么也没有做过,实在是有些糊涂了。” 肃王朱楧笑了:“你们真的帮了本王的大忙,只不过你们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他接下来的话着实让叶枫他们大吃了一惊:“其实本王不光知道你们每个人的身份来历,还知道你们昨天请神医程三思的女儿去替马监军诊病,不过是你们演的一出戏而已。马监军根本不是患了什么伤寒病症,他就是中了毒,毫无疑问!” 叶枫和解祯亮面面相觑,心中都是无比的震惊,原来肃王朱楧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叶枫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肃王朱楧问道:“那么殿下昨日派人送来那些治疗伤寒病的药材却是为何?” 朱楧笑了笑:“如此高调地派人送去治疗伤寒病的药材,其实目的不过是想要配合你们,演好这一出戏而已。” 叶枫和解祯亮大惑不解,被彻底地搞糊涂了。 肃王朱楧看着他们脸上的神色,知道他们心中的疑惑,正色沉声说道:“其实本王自从甘州迁藩到了兰州,这几年来励精图治,广施恩泽,吸引了很多附近的流民迁来兰州,总算把这个兰州城建设成了西北边陲的第一重镇,百姓都能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这里的繁华景象,当不输于中原的许多大城市。” 叶枫他们点点头,此前他们已经见识过兰州城的繁荣景象了,肃王的话确实一点也不夸张。 肃王朱楧这时长叹一声说道:“可惜的是,本王在兰州一带民众心目中深孚众望的同时,却也引起了一些人的猜忌,不但在朝廷中针对西北的军政措施,极尽刁难,处处掣肘,还利用前年西宁侯宋晟的病逝,让他儿子宋琥前来袭爵,接掌了西北甘凉的军务。” “本来本王和西宁侯宋晟之间一直惺惺相惜,他执掌甘凉边关防务,本王以兰州为其后援,向来配合默契。可是自他病逝,这位小侯爷来了之后,处处提防本王,搞得甘凉边关驻军与兰州之间再无往来,成为了孤军。” 肃王朱楧说话的时候很小心,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叶枫和解祯亮都听出来了,那个猜忌他的人,分明就是指的他的哥哥,当今皇上朱棣! 朱楧又叹息了一声说道:“不仅如此,甚至还派遣了内监马靖率领黑甲卫,前来兰州担任监军,名为加强兰州防务,可是黑甲卫却只听从他的号令,其实就是前来监视本王。这位马监军自从来到兰州之后,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但是谁也不知道他手中有无什么密旨之类的,一时间搞得兰州军民都是人心惶惶,下属官员们更是无所适从。” 叶枫和解祯亮对望了一眼,肃王朱楧讲述的这些内容实在太过敏感了,他们俩一时谁也不敢插嘴答话,只能默然不语。 肃王朱楧沉着脸,有些哀叹地说道:“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马监军却忽然病倒了。缠绵病榻好几日也不见好转,本王于是请到了兰州城中最负盛名的简太医前去诊治,结果诊断的结果更是让人大吃一惊,马监军居然中毒了!” 叶枫听见肃王的话题已经转到了马靖中毒一案上来,不由精神一振,仔细地听下去。 第190章 肃王的请求 肃王朱楧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语音中透出无比的沉重:“自从马监军中毒的事情传开了去,本王就知道会有很多人,包括马监军自己都会怀疑是本王指使人暗中投毒的,目的当然是想要独霸兰州,甚至于想要裂土封疆,有不臣之心。” 叶枫看着肃王朱楧的双眼,缓缓地问道:“那么殿下您究竟有没有这么做呢?” 朱楧双眼直视着叶枫,眼光中没有一点躲闪,满满的都是坦荡的真诚。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本王没做过。” 叶枫点了点头,他相信肃王的话。 一个人的表情,动作,言谈举止都可能会骗人,但是他的眼睛不会。从眼睛里,你可以直接看到他的内心所思所想,所以在撒谎的人都会不自觉的避免眼光和别人的直接接触,或者目光闪烁,或者顾盼左右看向别的地方。 可是肃王朱楧没有,他看着叶枫的目光坦坦荡荡,里面没有一丝隐瞒,一点慌张,所以叶枫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如果他连自己的眼睛都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那这个人就奸诈得太可怕了,已经不能用正常的人的概念来理解了,被骗了也不冤枉。 朱楧看见叶枫点了点头,他的眼光中流露出一股暖意,好像很感激叶枫会相信他的话。 他接着解释说:“本王如果想要对付马监军,也不会用暗地里投毒这么蠢的办法吧?这和本王亲自动手几乎就毫无区别。再说,就算本王想要下毒,也不会让马监军在病榻上缠绵了这么久还不致命,自己又毫无其他行动,岂不是在坐等着他麾下的黑甲卫来与本王火并吗?” 这几句话说得有理,听得叶枫和解祯亮频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当朱楧提到黑甲卫的时候,叶枫的心里忽然一动。 朱楧接着又说道:“这兰州城本来只不过是个荒凉小城,是本王迁来之后一砖一瓦,扩建到现在的规模,城中的百姓军民也都是因为信赖本王才来到这里,他们就如同是本王的子民一般。西北边镇连年战乱,这里的人们好不容易有个安定的好日子,安居乐业,兰州才有了如今西北第一重镇的繁荣景象,这一切都是本王几年来的心血浇铸,纵然是受到了排挤,又怎么会主动去挑起事端,让兰州城再度陷入战乱的危险之中呢?” 这一番话朱楧说得情真意切,慷慨激昂,眼中隐隐似乎已有泪花,实在是不由得人不相信。 肃王朱楧看见叶枫他们的表情,知道他们已经有几分相信了,长叹了一声又说道:“可惜本王的苦心无人能够明白,大家都还是疑心是本王暗中下的毒,更加奇怪的是像简太医这样的名医,居然诊治了十余日也不能为马监军解毒,这让本王逐渐感觉到了事态严重,分明就是有人故意陷害,想要挑起本王与马监军之间的矛盾和争斗,以便他从中渔利。”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马监军在兰州出事!因此,本王才暗中安插了可靠的人j ru马府,潜伏在马监军周围,对马府里日常进出的人员也进行了监视和调查,就是为了保证马监军的安全,再不给人以下手加害马监军的机会。” 朱楧说到这里微微一笑:“所以,在叶公子你们第一次去拜访马监军的时候,本王就已经对你们的身份来历,住址行踪什么的都一一调查过了。虽然有些失礼,不过为了马监军的安全,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他说得如此直白,毫不遮掩,倒也解开了叶枫心中的疑惑,难怪他对于自己这几个人如此的了如指掌呢! 不过他心里还有一个疑问,一直也没想明白,当下开口问道:“殿下一再提起说我们帮了殿下的大忙,草民实在是不明白?” 肃王朱楧微笑道:“你们昨日曾请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姑娘去为马监军诊病,可是她却说马监军并未中毒,而是饮食不慎感染了伤寒病症。虽然本王不知道你们这样做的用意何在,但是以程姑娘的医术当然不致于会误断病情,所以本王猜想你们一定是为了混淆下毒真凶的视听,才故意演了这么一场戏。” “于是本王特意派人十分高调地当众为你们送去治疗伤寒病症的一些珍贵药材,配合你们演好这一出戏。果然,今早得到了回报,马监军昨夜服用了程姑娘配制的药之后,今日气色大好,明显是所中之毒已经解了。不过因为久病之后身子虚弱,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马监军本人也对程姑娘的医术是赞不绝口,对伤寒之说更是深信不疑,自然也就不会再疑心是本王暗中下毒加害于他了。” 朱楧说得眉飞色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说,你们既为马监军解除了所中之毒,又不动声色地为本王洗清了下毒的嫌疑,免除了本王与马监军之间的一场误会,更是为兰州的百姓们免去了一场可能即将到来的战乱之苦,岂不是帮了本王一个天大的忙?” 他这里说得兴高采烈,叶枫听了却是面有惭色,低头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其实草民出此下策,不过是想要既能让下毒的真凶自以为得计,又能出乎他的意料,打乱他的部署。只有他先乱了,我们在暗中观察每个相关之人各自的反应,才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肃王朱楧点了点头,说道:“高明,所以你们今日前来拜会本王,就是想要看看本王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喽?” 叶枫垂下头没有答话,但是无异于已经默认了答案。 朱楧淡然的一笑说道:“没关系,本王被卷进这个漩涡中央,本就是最值得怀疑的人,叶公子首先怀疑本王,这也无可厚非。” 他话题一转问道:“现在叶公子可相信本王的清白了吗?” 叶枫点了点头,这个时候,除了点头他还能做什么?面对肃王殿下,除了相信之外,他还敢说什么? 朱楧这时候却说道:“既然叶公子相信本王,那么本王有一件事要请求叶公子去做,希望万勿推脱。” 叶枫站起身来,躬身道:“请殿下吩咐,草民敢不从命。” 朱楧正色道:“久闻叶公子心思缜密,智计无双,这几年屡破奇案,甚至深得皇上的青睐。本王想要请叶公子暗中调查马监军中毒一案,一定要揪出这个陷害本王的真凶,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其实就算肃王朱楧不说,叶枫也会继续调查的,马靖对他有恩,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过这个胆敢对马靖下毒的人。 只不过,朱楧现在面对面地这么提出来,反而有些出乎叶枫的意料。 于是他恭恭敬敬地对肃王朱楧躬身答道:“殿下请放心,草民必尽全力。” 朱楧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示意叶枫入座,说道:“叶公子既然应允,料想这下毒之人必定难以逃脱,本王自是放心。不过本王倒是有些好奇,叶公子与身边这几位都是京中重臣之后,无缘无故为什么会从京城忽然来到这西北边陲不毛之地,是有什么要事要办么?” 叶枫答道:“也不是什么要事,不过是想要请兰州的江湖朋友帮忙寻找一个人而已。” 朱楧沉吟道:“寻人么?要说兰州的江湖朋友,最有声望的非关四老爷子和荒月先生莫属了,这两人在西北这一带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开。本王和荒月先生倒也有些交情,用不用本王替叶公子引见一下?” 叶枫听了顿觉喜出望外,他这次来兰州本就是为了请这两人帮忙的,如今堂堂王爷愿意代为引见,自然是求之不得。 朱楧见他面露喜色,于是站起身走到书桌边,提起笔来,饱蘸浓墨,挥毫写了一封书信。 回身他把书信交给叶枫,说道:“你持这封书信去见荒月先生,他便知道你是我派去的人,自当全力相助。再说,你调查马监军中毒的案子,身边也需要人手,他也尽可帮忙。” 叶枫接过书信,连声道谢。 肃王朱楧笑道:“叶公子你帮了本王这么大一个忙,本王欠下你天大的人情,些许小事又何足道哉?”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下面的一切就拜托叶公子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来找本王。只有清除掉这些为了不可告人目的而施展卑鄙手段的阴诡小人,兰州的局势才会真正安定,兰州城的百姓才能真正过上无忧无虑的平静生活。” 叶枫坚定地点了点头,问道:“殿下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肃王朱楧苦笑了一下,说道:“当然是去探视大病初愈的马监军了,官场上的很多东西都是这样,你就算明知道真相为何,有时候也必须要装着糊涂,很多场面上的事情,不论你喜欢与否,都是必须要去做的。” 他长叹了一声,双眼望着殿外屋里无云的湛蓝晴空:“但愿马监军真的能与本王消除隔阂,尽释前嫌,携起手来共同把兰州城治理建设得更加繁荣,那才是百姓之幸!” 赈灾他身旁的叶枫抬头仰视着他,忽然觉得,肃王朱楧的身躯似乎比他实际的还要高大许多。 从肃王府走出来后,叶枫不由得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走在身后的解祯亮一路沉思着,忽然开口问道:“老四,你真的相信肃王的那些话?” 叶枫回过身来,看着解祯亮,淡淡地说了一句:“我愿意相信他。” 他的目光越过解祯亮,投向肃王府门前那高高耸立的旗杆和牌楼,心中不禁感叹着,但愿这位肃王殿下所说的都是真的。 但愿。 第191章 荒月先生 荒月先生的家其实并不难找。 他在兰州城里看起来还颇为有名,叶枫随便向几个路人打听了一下,就找到了他居住的小院。 不过说来也奇怪,提起荒月先生,这几个人的神情都有些怪怪的,好像很不愿提到此人,甚至于带着一抹鄙夷的神色。 来到了小院门前,看起来这是个有些破落的院子,围墙都有些年久失修了,到处是裂口,院里看起来种着很多树木,不过缺乏打理,很多枝丫都肆意地从墙头杂乱无章地伸出来,显得格外的凌乱不堪。 叶枫脑子里忽然浮现出那句“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比起诗句中的优雅的意境,眼前这些纷纷探出头来的树枝枯叶,实在也太过于随意了一些。 这样破落的院子,真的有人住吗? 叶枫抬步上前,轻轻叩动那两扇已经斑驳不堪的朱漆院门,好半天,才听见院子里传来了动静。 门一开,叶枫不禁大吃了一惊。 开门的是个姑娘,看上去年岁不大,正是青春年华,头上挽着丫鬟们常见的发髻,可是脸上却施着浓浓的脂粉,画着眼黛和朱唇,最让叶枫吃惊的是她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亵衣,里面粉红色的肚兜和雪白的肌肤几乎一览无余! 叶枫和解祯亮两人大吃了一惊,赶紧都双双低下了头两眼盯着脚面。 那丫鬟看了一眼叶枫他们尴尬的样子,脸上现出一种少见多怪的表情,问道:“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叶枫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我们,我们来找人,荒月先生,不知可住在这里?” 那丫鬟轻笑了一声道:“原来是来找主人的,这倒也稀奇,你们跟我进来吧!” 说完,她转身扭动腰肢就往院内走去。 叶枫和解祯亮有些畏畏缩缩地远远跟在她身后,迎面还是一阵一阵的飘过来她身上传来的甜腻的香味,引人遐思。 叶枫扭过头,不敢看她那半透明的亵衣下扭动的身体,转而打量起这个有些荒芜的院子来。 这个院子并不大,不过看得出布局设计当初是颇费了些巧思,当初的主人也是颇为风雅之人。院中池塘假山,怪石嶙峋,中间青石小道的两旁原来应该是种满花草,还有许多的树木。 可以想见当初这院子中的盛景,在这西北边陲之地,竟然有这样一座别致的院子,实在也是难得。 但是如今明显早已无人打理,池塘早已干涸,花卉也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齐腰深的杂草丛生,那些树木也枯死的枯死,要么就是枝丫横亘,早已不复当年的景象。 可惜了这样一座好宅院! 叶枫正在感慨间,已经来到了一间屋子门前,那丫鬟向着门内一躬身禀告道:“主人,有客人来访。” 说完,向叶枫他们一挥手,示意他们进去,自己却一转身离开了。 叶枫和解祯亮一踏进屋子,几乎没被吓得背过气去。 这间不大的屋子里充斥着一股混合着酒肉的香味、胭脂香粉的甜腻味、还有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腐败的味道混合起来的气味,闻之令人作呕。 而首先映入叶枫和解祯亮眼帘的,却是屋里坐着的两个女人。 这两个女人看起来比刚才那个丫鬟年纪稍大,也更加成熟妩媚一些,更重要的是,她们的身上几乎什么也没穿,只是系着一个小小的肚兜! 她们那雪白的肌肤,光滑柔嫩的手臂大腿,甚至身上凹凸抖动的线条,直晃动得两个年轻人睁不开眼。 再之后,他们才看见在两个女人中间坐着一个须发半白,身材矮小的老头,正左拥右抱,满脸猥琐的笑容,看上去无比地令人憎恶。 可是这个老头的一双眼睛却如同毒蛇一般牢牢盯在两个陌生人的身上,眼光凶狠,好像野兽一般随时可能会暴起噬人。 他的声音听上去也是一样的阴沉可怖:“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老夫有何事?” 叶枫连头都不敢抬,低垂着脑袋答道:“在下是奉了肃王殿下之命,来找荒月先生求助一二。” 老头冷冷地哼了一声:“老夫就是荒月,你们自称是肃王殿下派来的,为何老夫从未见过你们?” 叶枫赶忙伸手从怀里摸出了肃王朱楧的亲笔书信,说道:“有殿下的亲笔书信在此为证!” 荒月先生点了点头,他身边的一个女人走了上来,接过了叶枫手上的书信。随着这个女人的走动,飘过来她身上一股刺鼻的香味,叶枫的头埋得更低了。 荒月先生仔细看完了书信,脸上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原来你就是叶枫叶公子,这几年在江湖上,你可是大大的有名啊!” 叶枫还是低垂着头,答道:“晚辈只是薄有虚名,先生见笑了。” 荒月先生抬头看见叶枫和解祯亮还是低着头呆呆地站在那里,挥挥手说道:“你们还站在那里作甚?赶紧坐下啊!” 叶枫有些迟疑地扫了一眼那两个半裸的女人,嚅嗫道:“这个,她们” 荒月先生回头一看她们,忽然呵呵大笑起来。他伸手在女人那袒露的臀部用力一拍,两个女人尖叫一声,但是随即就顺从地退出了屋子。 叶枫和解祯亮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在荒月先生两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荒月先生一指面前的酒菜,说道:“你们要不要也用一些?” 叶枫和解祯亮对望了一眼,看见酒菜就联想到刚才在这个猥琐老头身边为他斟酒夹菜的那两个半裸的女人,只觉得一阵恶心,连忙摆手表示不必了。 荒月先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看着叶枫他们通红的脸和难为情的尴尬神色,一阵哈哈大笑。 他眼里满是揶揄之色的说道:“你们二位公子看起来如此腼腆,不会还是没碰过女人的雏儿吧?” 一句话说得叶枫和解祯亮满面通红,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答。 荒月先生又饮了一杯,嘿嘿笑道:“老夫这平生就只有两大爱好,一就是这杯中之物,第二嘛,就是女人那玲珑浮凸的美妙身体,你们早晚也会知道这其中的美妙之处。人生得此二物,夫复何求!” 说完,他仰面哈哈大笑起来。 叶枫和解祯亮尴尬地对望了一眼,只能低着头默默的坐着,完全没办法接他的话茬。 大笑毕了,荒月先生忽然话题一转,说道:“肃王的信里让老夫全力支持你们,说是你们来兰州是为了寻人,不知是寻找什么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叶枫苦笑了一下,说道:“不瞒先生,这个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们全都一无所知。” 这下轮到荒月先生吃了一惊了:“什么意思?你们什么都不知道,找什么人?” 叶枫正色道:“我们所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个人的名字而已,他应该是汉朝名臣傅介子的后人,叫做傅双灵。” “傅双灵?!” 听见这个名字,荒月先生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得极为错愕,整个人都为之一呆。 叶枫看见他脸色的剧变,心中一阵奇怪,问道:“莫非先生认识此人?” 荒月先生这时却一副突然惊觉的样子,连声说道:“不认识,什么汉代名臣,从来没听过,傅双灵?老夫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名字。” 虽然他竭力想要掩饰,一再地否认,可是叶枫还是看出来他刚才那震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他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是没有经过思考的本能反应。 这个荒月先生一定认识傅双灵! 可是他现在却矢口否认。肃王殿下的亲笔书信,要他全力相助叶枫,可是现在他不惜开罪王爷也不肯承认认识这个傅双灵,看起来一定是有着什么难言之隐。 叶枫不愿意再追问下去,像荒月先生这样好酒好色的人,如果他不愿意说,恐怕你是很难逼迫他的。古人云:“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很明显荒月先生可不是什么君子,这样的人,嘿嘿。 不过既然荒月先生认识这个傅双灵,就证明这个人确实存在,至少说明他曾经在这兰州城里待过,也许去问问别人,或许能找到线索。 叶枫这么想着的时候,荒月先生正在用微微的手给自己斟上一杯酒。这个时刻他需要酒来定定神,压抑一下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确实是无比的惊惶。 傅双灵,他当然认识这个人,不但认识,他们还曾经是最要好的朋友。 让他觉得奇怪的是,眼前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他们不愿千里从京城来到这西北边陲之地,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人? 莫非,莫非他们也是为了傅双灵身上藏着的秘密而来的? 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傅双灵身上藏着的秘密如今只有两个人知道,眼前的这两个乳臭未乾的少年绝不可能会知道! 荒月先生把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这甘醇的美酒如今在他口中却也如同白水一般的无味。 他心中陷入了深深的疑惑,叶枫他们来寻找傅双灵,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在这双方各自满腹狐疑的时候,忽然有一个人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屋子,大家一看,却是刚才那个丫鬟。 她依然穿着那件薄如蝉翼的亵衣,内里的粉红肚兜和雪白的肌肤看得一清二楚。叶枫和解祯亮的脸腾地一下又都红了,两人都垂下头去。 荒月先生怒斥道:“什么事情,如此慌里慌张的?” 那丫鬟有些惊魂未定地说道:“门口,有青龙镖局的人来求见主人,说是请主人立即过去一趟。” 叶枫一听,抬头和解祯亮交换了一个眼色。青龙镖局,岂不正是兰州城中的另一个他们要找的人物,关四老爷子? 荒月先生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平日他们就算相邀也从来不会如此匆忙的催促立即起行,到底出了什么事?” 那丫鬟有些结结巴巴地说道:“来的人说,他们家二少爷,二少爷死了。” “什么?!”荒月先生一脸震惊地霍然站起身来,“咣当”一声,他手中的酒杯跌落到地上,碎了。 第192章 青龙镖局 青龙镖局就坐落在兰州城南面,除了王府,也算是兰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宅院了。 镖局的主人也是创始人是关四老爷子,据说他当年青年之时便只身来到了兰州城,开设了这家青龙镖局。 当年的镖局规模很小,关四却自称是汉代名将关羽之后,所使的也是一把青龙偃月大关刀,连镖局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关羽后人谁也不知道,人们知道的只是他凭着手中的这把大关刀,走南闯北地为人押镖,先后杀死了十余伙想要劫掠镖车的,江湖中让人闻名色变的江洋大盗,从此,名声大噪。几十年来,所押解的货物从无失手。 后来,青龙镖局便声名鹊起,规模也日渐壮大,终于成为了西北一带首屈一指的大镖局,甚至连官府押解官银,也要请青龙镖局协助押运。 而关四老爷子的名气也越来越响亮,黑白两道无不敬重他的武功和声望,至于他本来的名字,反而没有什么人知道了。 他夫人早逝,留下了一个大儿子关鹏举。后来续弦,娶了一个小他近二十岁的美貌女子,又有了二儿子关鹏飞。据说这个二儿子自小就聪慧过人,天资极高,深得老爷子的喜爱。如今二十出头,老爷子已经把镖局的生意大都交付于他,俨然已是未来青龙镖局的接班人了。 而他的大儿子关鹏举,却被传闻是资质平平,很不受老爷子重视,在镖局之中虽然是大公子,却也只能管管后勤,料理一些杂务而已。 叶枫心中暗想,看起来,这有娘的孩子和没娘的孩子确实地位悬殊啊。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传来噩耗,二公子关鹏飞居然死了!这实在是让人始料未及。 在跟随着荒月先生前往青龙镖局的路上,荒月先生简单地把青龙镖局的情况给叶枫做了介绍。 他介绍得比较简短,但是叶枫却感觉他的情绪有着很不寻常的紧张和慌乱,看起来,关家二公子的噩耗对他的影响颇深。 也许是因为关心则乱?荒月先生讲过,他和关四老爷子是几十年的至交,亲如手足的朋友。 可是叶枫还是觉得虽然他在极力压抑,但是他的紧张和慌乱还是有些过头了。 没什么理由,就是一种感觉,而且,叶枫的感觉一向都很准。 一听说发生了命案,而且出事的正是他准备要找的青龙镖局关四老爷子家,叶枫立即就让解祯亮先赶回客栈去,把程念真也带到青龙镖局来。 说不出为什么,但是他就是感觉关家的命案可能不简单,程念真的医术以及她那独特的检验尸体的手法叶枫都是见识过的,兴许她能够帮上忙。 不多时,载着荒月先生和叶枫的马车就来到了青龙镖局门口。 青龙镖局的大门也算十分的气派了,门口左右的两个石狮子,竟然隐约和肃王府前的那两个颇有些神似,也许根本就是出自于同一个匠人之手。门前竖立着一根高达数丈的旗杆,也是十分的威风。 不过此刻,两只石狮子上都挂着白布,那根高高的旗杆上也不再飘扬着威风凛凛的镖旗,而是悬着惨白的招魂幡。门口镖局的人们正在手忙脚乱的布置着四处悬挂白布,显示着这家人正在忙着操办丧事。 荒月先生带着叶枫举步就向门内走去。 这时,门里一个三十多岁的书生模样的人,穿着一件白布袍子,腰间系着一根麻布腰带,看见了荒月先生,赶紧快步迎了上来,深施一礼招呼道:“先生来了,晚辈兄弟新丧,家中事务繁多,一时顾不过来,没有门前迎接,实在是失礼得很。” 叶枫一听,这个书生应该就是死者同父异母的亲哥哥,青龙镖局的大少爷,关鹏举。 他不由得暗自皱了皱眉。 要知道,依循古礼,兄弟过世,男子应着麻布丧服,戴麻布白冠,称之为“齐衰”,而且最早这服装必须要穿一年,后来才改为三月。 就算如今大明对此古礼已经不再推崇,不再因循守旧,但是在办丧事的时候,麻布丧服和白冠总还是要穿戴的。 而如今眼前这位关鹏举关大公子,不但不戴白冠,连麻布丧服也不穿,只是穿了件白色的布袍子就作数了,足见他对于兄弟之死并没有那么看重,也许他与这个新丧的兄弟之间,其实感情也并没有那么融洽。 这边关鹏举的态度恭恭敬敬,可是荒月先生不知为何却并不大买账,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沉声问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你弟弟到底是怎么死的?” 关鹏举有些沉痛地说道:“鹏飞他这次押运镖车外出,一路无事,却不料在归途中,昨晚就在距离兰州城仅二十余里的驿站之中,被人杀害了!” 荒月先生的面孔都激动得有些扭曲了,咬着牙问道:“是什么人做的?” 关鹏举摇摇头道:“同行的镖师们在今日清晨才发现鹏飞已经倒毙在他房间里,屋内没有一点动手的痕迹,只知道他是被一柄快剑刺穿咽喉所杀,至于凶手的身份,实在是无从得知。” 虽然他的语气中透着沉痛,可是一旁的叶枫冷眼相观,他的眼睛里实在是没有一丝沉痛的意思。 荒月先生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冷冷地盯着关鹏举,一言不发。 好半天他才问道:“四哥现在在哪里?” 他口中的“四哥”自然指的是关四老爷子,他与关四是几十年亲如手足的朋友,此刻最关心的当然是刚刚经历这丧子之痛的老爷子的情况。 关鹏举叹息了一声,一脸的悲痛之色:“家父骤然听说鹏飞的噩耗,又见到鹏飞的尸首,经不住这样的打击,中风倒地,如今神志不清,半身不遂,已经卧床不起。” 这一下荒月先生和叶枫都是大吃了一惊,荒月先生几乎是在怒吼着:“什么?!还不赶快带我们去看看他!” 关鹏举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不紧不慢地引着两位客人往内院走去。 叶枫看着前面关鹏举的背影,心中暗自奇怪。 这位关大公子,从他们一进来就一直是这种近乎于冷漠的彬彬有礼的态度,好像在他的心中,对于弟弟的突然暴毙,对于父亲的中风瘫痪,不但不觉得伤心难过,反而毫无感觉,甚至于乐见其成。 他心中冷笑了一下,看起来这个号称西北第一的青龙镖局,这个声势显赫的关家,恐怕其中潜藏的暗流还很深哪! 穿过前面的庭院来到了内宅的卧室之中,一进门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老人,身边只有一个丫鬟模样的正在给他喂药。 老人须发蓬乱,神情呆滞,两眼无神地凝视着床上方的屋顶,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一看就知道神志有些不清楚。旁边丫鬟喂的一勺勺药水,全都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流到胡须和衣襟上,弄得湿乎乎地一大片。 叶枫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这个老人就是威名赫赫的关四老爷子了。老年丧子本就是人生至痛,也难怪老人家会经受不住,急怒攻心而中风。 荒月先生扫视了一下屋内,沉声问道:“夫人为什么不在?” 关鹏举还是很有礼貌地欠身答道:“二娘因为弟弟的过世伤痛不已,此刻还在灵堂痛哭,所以没有过来。” 荒月先生哼了一声,似乎对夫人放着丈夫不管的做法很是不以为然,接着他快步上前,俯下身子伸手握住了床上关四老爷子的手,连声唤道:“四哥,四哥,您怎么成这样了?小弟来看您来了!” 关四的双目还是毫无生气地直直盯着房顶,一点反应也没有。 关鹏举在一旁有些沉痛地说道:“家父从中风倒地到现在对别人的说话已经完全没有反应,他现在已经谁也不认识了。” 荒月先生一连唤了几遍,看看确实毫无反应,只得放弃了,站起身来,回身对关鹏举问道:“请了郎中看过没有,郎中又怎么说?” 关鹏举沉痛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一早就去请来了城里百草堂的老郎中来瞧过了,郎中说家父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一时无法接受,才会引致中风偏瘫。即便是今后调养几年神志能恢复一些,恐怕也再难站起来了。” 荒月先生不禁默然,堂堂青龙镖局的总镖头,武功声望都号称西北第一的关四老爷子,如今却变成连喝药也搞得汁水淋漓的狼狈样子,今后恐怕再也站不起来了,作为习武之人,恐怕谁也难以接受这样的现实。 沉默片刻,荒月先生忽然厉声问道:“为什么请的是百草堂的老郎中?为什么不请简太医?” 关鹏举有些迟疑地说道:“简太医因为最近替马监军诊病误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所以,所以才没有去请他老人家。”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对于一个医者来说,误诊确实是极大的污点,不但是名声受损,也会丧失掉病患对于他的信心。这个时候,大约是不会有人去请他诊病的了。 叶枫这时心里忽然对于简太医有了一丝愧疚,正是因为他们的设计,将马靖的中毒硬生生说成是伤寒病症,才会令到简太医的名誉扫地,颜面无存。 可是这位简太医为什么情愿默认误诊,担受这样的恶果,也不愿意揭破真相为马靖解毒呢?以他的医术当然知道所谓的伤寒病症完全是胡说八道,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难言之隐呢? 荒月先生看起来对于这个解释也无话可说,他的声音放缓和了一些,问道:“鹏飞的尸首在哪里?带我们去看看。” 关鹏举愣了一下,望了一眼叶枫,说道:“先生要看舍弟的遗体,自当从命。不过这位公子,却不知” 叶枫这才想起自从进了青龙镖局,还一直没有介绍过自己的身份。 他上前一步正想要自我介绍,荒月先生却冷冷地说道:“肃王殿下闻知此事后极为重视,这位叶公子是肃王殿下的客人,受殿下之命前来查探情况的。难道,你对肃王殿下的人还有什么怀疑不成?” 荒月先生近年来一直在为肃王殿下效力,他说叶枫是肃王殿下的人,旁人自然深信不疑。 听说叶枫是肃王殿下派来的人,关鹏举脸色一下变了,连声说道“岂敢,岂敢”,转身便引领着二人去灵堂瞻仰弟弟的尸身。 叶枫走在后面,心里暗自好笑,从关鹏举的表情看来,在兰州城中这肃王殿下的招牌果真是好用,人人都要敬畏三分。 只是他不明白,荒月先生为什么要信口把他说成是肃王殿下特意派来调查的人?还要坚持去查看关家二公子的尸身? 莫非,荒月先生对于如今青龙镖局所发生的事情,心中还有什么疑问不成? 第193章 关二公子之死 关家二少爷的尸首就摆放在灵堂的后面。 灵堂设置在前厅之上,悬挂着白布,摆放着白花,好一副悲痛肃穆的气氛。 灵堂中央有一位全身素缟的中年妇人,呼天抢地地哭倒在地,哭到几乎昏阙,身旁几个丫鬟正在劝慰。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关四老爷子的续弦夫人,关二公子的亲生娘亲了。 荒月先生看见了她,身形一动,似乎也想要上前劝慰几句,却又犹豫了一下,硬生生地止住了步子,最后还是快步跟着关鹏举从一侧穿过了灵堂。 也对,作为一个母亲,经受的丧子之痛,岂是旁人的几句劝慰可以安抚的?倒不如让她先痛痛快快地发泄出来,也许还要好一些。 穿过了灵堂,后面就停放着关鹏飞的尸首。 由于时间仓促,连棺材也还没有采买回来,关家二公子就躺在这空荡荡的屋子中央的一块木板上,身上覆盖着白布。 荒月先生无比沉重地缓缓迈步上前,伸手揭开了关鹏飞尸首上的白布,这位自小就被传为天资极高,如今就快要继承这偌大的青龙镖局的关家二少爷,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没有了一丝生气。 他的衣衫很整齐,没有什么打斗过的痕迹,除了喉咙上的一处剑伤,全身再没有半点血污。在叶枫看来,或许因为他们不是同母所出,这位关二公子和他的哥哥关鹏举,倒是长得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不同于关鹏举的身材硕长,他的身材却显得有些矮小,关鹏举面颊瘦长,他却是个方形的国字脸。五官也长得也是狮鼻阔口,和关鹏举没有半分相似。 此刻,他那毫无血色惨白的脸上却是一副吃惊的模样,双眼圆睁,似乎到死也不相信会死在这个凶手的剑下。 荒月先生慢慢地用手掌轻轻地抹过关鹏飞的面庞,为他合上无神的双眼。 可是他的手掌离开了之后再看,关鹏飞闭着的眼睛竟然又缓缓地睁开了! 叶枫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冷颤,这是死不瞑目啊! 他注意到荒月先生的手也在着,抬头一看,不止是手,他的全身都在激动地微微,双眼凝望着关鹏飞圆睁的双眼,脸上老泪纵横。 叶枫心中不禁一阵狐疑,就算荒月先生与关四老爷子是多年的至交,情同手足,把他的儿子视如己出也是有可能的。但是他现在的这个反应是不是也太激动了一些,就好像死的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看起来,这位荒月先生倒也是个重情重义的性情中人。 这时候有家仆在门口禀告:“大公子,门外有客人求见。” 关鹏举本来一直站在一边,冷眼看着荒月先生和叶枫两人一言不发,听闻此言转身问道:“是什么人,是来拜祭我弟弟的吗?” 那家仆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屋里的叶枫,说道:“他们有男有女,看身上的服装也不像是来拜祭的,据他们自称,说是这位叶公子请他们来的。” 关鹏举愣了一下,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向叶枫。 叶枫淡淡一笑:“在下听闻关四老爷子中风病倒了,所以特别请来了我的朋友程姑娘来为老爷子诊治。” 关鹏举呆了一下,问道:“程姑娘?可是昨日为马靖马监军诊治伤寒病症的,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姑娘?” 叶枫点头道:“正是。” 关鹏举脸上露出了喜色,毕竟神医程三思之女程姑娘治好了马靖马监军的病,还揭穿了名医简太医误诊的事情,如今在兰州城中已经是人尽皆知了,谁也不会再对程姑娘的医术有所怀疑。 他立即吩咐家仆赶快把程姑娘引到父亲所在的内宅卧室里去,家仆忙不迭地去了。 叶枫心中暗笑,他请程念真前来哪里是为了给关四老爷子治病,那会儿他都还不知道关四老爷子中风的消息呢。 他请程念真来其实是为了看看关家二少爷的尸首,程姑娘的验尸本领他可是见识过的,说不定就能翘楚什么蹊跷。可是这该怎么向关鹏举关大少爷开口呢,他心里这时候却犯了难。 解祯亮和程念真此刻就站在青龙镖局大门前,他们的身后还站着唐柔和张痴张胖子。 本来解祯亮想着唐柔需要照顾小桑吉,而张胖子昨晚辛苦了一夜,需要多休息,所以并没有打算叫上他们俩的。 可是唐柔说唐大是让她来保护叶枫的,她不放心叶枫一个人和陌生人待在一起,一定要去看看。而张胖子竟然也声称对叶枫单独去青龙镖局不放心,好说歹说一定要跟着去。 说起来也奇怪,自打这一趟从京城出来,解祯亮感觉一向行事大大咧咧的张胖子,对于叶枫变得格外细心了起来,好像处处都在担心他的安全。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对,毕竟他们都是自小义结金兰的异姓兄弟,解祯亮也就没有多想。 于是四个人就一齐出发,来到了青龙镖局门口。 就在他们在门外等候通传的当口,张胖子忽然伸出胳膊肘捅了捅唐柔,唐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青龙镖局的两扇大门之上,赫然画着一个图案,大约是青龙镖局的标志,却是在白底之上一条黑色的盘龙! 唐柔和张胖子顿时都愣住了。 这个图案他们俩都曾经见过,而且印象极深。 唐柔在跟踪那个满脸横肉的喇嘛的时候,在城墙根处与喇嘛见面的那个白衣人,前胸就绣着这么一条黑色的盘龙。 而张胖子在昨夜简太医家屋顶上,所看见的那个偷偷和简太医弟子见面密谈的白衣人,胸前也绣着这样的一条黑色的盘龙! 这么说来,他们所见到的白衣人,其实就是青龙镖局的人?看起来,这个青龙镖局果然不简单。 两个人正在愣神的时候,从门里出来了一位家仆,毕恭毕敬地把他们引进了镖局大门,直接引去了内宅的卧房。 等到关鹏举带着叶枫和荒月先生过来的时候,程念真已经为关四老爷子诊视完了病情。 叶枫关切地问道:“老爷子的病情怎么样?” 程念真摇摇头,皱着眉头答道:“中风瘫痪的病人之前我也曾见过不少,可是像关老爷子这样乱的脉象,我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本来我用药加上针灸之术,相信不出数日就能让他恢复神智,不过如今的情况下单单依靠药物,恐怕时间就要长一些了。” 叶枫听完没明白,问道:“为什么不用针灸之术了?” 程念真白了他一眼:“关老爷子神智虽然糊涂,可是他一身的武功可还在。针灸之术必须要受针之人配合,下针之时分毫不能有偏差,稍有差池,后果殊难预料。” “我刚才为关老爷子诊脉之时,他的内力浑厚强劲,是我平生所仅见。如果施针之时他穴位被银针刺激之下,脑子又一片混乱,动起手来,你们谁能制得住他?万一引致针灸位置偏差,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叶枫虽然受了她一番抢白,却是字字在理,当下也不得不连连点头,一旁的大公子关鹏举和关家的下人们听了更是感觉佩服不已,对这个小姑娘的医术再无半点怀疑。 于是程念真立即开具药方,关鹏举则赶紧去安排人前去抓药,大家仿佛又看见了关老爷子康复的希望,都忙碌了起来。 趁着关鹏举走开不在身边,唐柔和张胖子赶紧把在门口看见的那个黑色的盘龙图案和之前所见到的两个白衣人胸前所绣的盘龙一模一样的事情,告诉了叶枫。 叶枫听完眨了眨眼,心中也满是疑惑。 这么看起来,那一伙不明来历的恶喇嘛,以及简太医身边那个神神秘秘的弟子,都和这个青龙镖局中的人有联系。而且从他们需要悄悄私下见面密谈来看,这关系绝不像是什么正大光明的。 只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关四老爷子是否知情?又或者,只是青龙镖局中某一个人私下的行为? 他扭头看了看一旁的荒月先生,荒月先生面无表情,好像完全没听见他们刚才的话,仿佛一点也不关心。 自打刚才见过了关家二公子关鹏飞的尸首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表情,好像对什么都不关心,不在乎,可是叶枫能看见他眼睛里藏着的深深的悲痛。 叶枫心里又泛起了那种感觉,他的悲痛绝不是为了他的亲如手足的朋友关四老爷子,而是为了关家二公子关鹏飞的死。 他和关鹏飞的关系,一定绝不一般! 沉默了片刻,叶枫低声对程念真说道:“程姑娘,一会儿我想办法让你去看看关家二公子的尸体,你仔细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没有。” 刚说完,旁边一直冷着脸沉默不语的荒月先生忽然开口道:“不必了。” 叶枫惊讶地看向他,荒月先生接着说道:“老夫已经仔细查看过了,鹏飞是被人用快剑从颈后刺入,喉前透出,一剑毙命。他全身再无其他伤痕,也没有何人动过手,死因没有可疑。” 在场的人俱都是一呆,想想这一剑,是如何的快,如何的狠毒,才能从这个角度,一剑夺人性命! 叶枫问道:“关二公子武功如何?” 荒月先生答道:“次子天资聪慧,自小得老夫与四哥悉心指点,在兰州城中,没有几个人是他对手。” 叶枫皱起了眉头:“既然关二公子武功这么好,有谁能用剑这么快,这么毒,一剑刺杀了他居然他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 荒月先生冷冷地看着叶枫:“只有一个人。” 叶枫追问道:“谁?” 荒月先生叹了口气说道:“我!” 叶枫愣了一下。 他当然不会相信荒月先生是凶手,不光是因为他与关家的密切关系,他与关四老爷子几十年的友情,单单就从他得知关鹏飞的死讯之后,那一种压抑着的无比的悲痛,纵然是亲生儿子死了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悲痛是装不出来的,所以叶枫相信他绝对不是凶手。 根据关二公子的伤口看来,这一剑又快又毒,还让武功不错的关鹏飞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什么样的剑法能面对面站着出剑,却让人颈后中剑的呢?这也太过诡异了吧? 叶枫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脑中忽然一个念头一闪,他想起了关鹏飞尸首脸上的惊恐表情,和他那死不瞑目圆睁的双眼! 为什么一定要是面对面站着的呢? 正常情况下,一个练武之人面对对手甚至是不熟悉的人,也是绝不可能会背对那人,把破绽最多的背后卖给对方的。关鹏飞这些年押运镖车走南闯北,江湖阅历并不少,绝不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除非,除非那是他非常熟悉而且放心的人,所以他才会放心的背过身去,没有一点提防。 联想到他尸体脸上的惊容和死不瞑目的双眼,他至死也不相信这个人会杀他! 这个人他一定非常熟悉,到底会是谁? 叶枫目光闪动猛一抬头,看见荒月先生正盯着他,从眼睛里能看出他也正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是啊,这个凶手到底是谁? 第194章 兰州知府 叶枫抬起头,远远地看见在内宅的院子门前,关家大公子关鹏举站在那里,一个身穿白衣的浓眉大眼的汉子正在附耳对他说些什么。 这个汉子说他浓眉大眼真是一点也不错,他那一对眉毛实在是太特别了,又粗又浓,直插鬓角,给人的印象特别深刻。 叶枫一转身,眼前的情景却不由得令他呆了一下。 唐柔和张胖子全都直愣愣地看着关鹏举身边的那个白衣人,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嘴里喃喃地说着同样的话:“是他,没错,就是他!” 叶枫一下子没明白,但是当他回头看见那个浓眉汉子穿着的白衣胸前绣着的青龙镖局的标志,那个黑色的盘龙图案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明白了。 唐柔和张胖子的意思很明显了,在城墙根和喇嘛见面的白衣人,以及昨夜和简太医的弟子会面的白衣人,其实都是一个人。 他就是眼前的这个浓眉汉子! 叶枫眨了眨眼,转头问一旁的荒月先生:“正和关大公子讲话的那个人是谁?” 荒月先生心不在焉地抬头扫了一眼,答道:“哦,他啊,他叫关云天,是四哥自小收养的螟蛉义子。” 叶枫一怔:“螟蛉义子?” 荒月先生说道:“据说早年四哥走镖之时遭遇强敌,身受重伤还被人追杀,藏身在这小子家中。为了掩护受伤的四哥,他的父母都被歹人杀害了,只有当时还在学步的这个小孩活了下来。后来四哥伤好之后为他的父母报了仇,还把这个小孩带回镖局,收为义子,抚养长大。” “四哥给他起名云天,就是纪念他的父母义薄云天的举动。四哥待他犹如亲生儿子,让他和关家老大一块儿长大。他们感情极好,同吃同住,一起读书习武,就如同亲兄弟一般。直到后来又有了鹏飞,四哥疼爱幼子,才逐渐疏远了他们。” 叶枫点点头“哦”了一声,看起来,这个关云天自然就是和关家大公子关鹏举更为亲近了。可是他又为什么会和喇嘛以及简太医的弟子暗中见面呢? 这又和关大公子有没有关联呢? 叶枫摇了摇头,冷笑了一下,看来这个青龙镖局关家的事情,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叶枫他们也就向关鹏举告辞回客栈了,荒月先生却说不放心关四老爷子,要留下来。以他和老爷子的交情,留宿在关家想来也是常有的事了,关鹏举自然满口应承。 他没有挽留叶枫他们留宿,想来是因为家中正在办丧事,实在是不太方便,可是他还是非常客气地亲自把叶枫一行人一直送出了青龙镖局的大门。 临别之际,他握着叶枫的手说道:“家父病情还不稳定,明日还请叶公子和程姑娘早早过来。” 说不出为什么,他越是彬彬有礼,叶枫越是觉得他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怪异,特别是他最后的这句话,叶枫老是觉得有什么其他的意思,可是又说不出来。 回客栈的路上,唐柔说道:“看起来这个关大公子倒是很不错,既很有礼数,又很能干,这关家出了这么大的事,里里外外就剩下他一个人在操持,也真够难为他的了。” 难为他了吗?叶枫只是笑了笑,没有答话,他还在埋着头在思索着关鹏举刚才最后的那一句话。 其实那一句话到底是不是含有深意,他也不能确定,但是那就是一种感觉,没有任何理由的。 而且,叶枫的感觉一向都很准。 一路上就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客栈。 一进客栈的大堂,就看见有一个人坐在堂中,看见叶枫他们进来,忽的站起了身,笑容可掬地拱手道:“叶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下官可是等候多时了。” 下官?莫非这是个朝廷命官? 叶枫心中有些惊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这个人身材不高,长得肥头大耳的,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看起来也如同一个肉球一般,整个好像是小一号的张胖子。 虽然他穿着普通的绸衫,但是从一旁看上去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站着的客栈老板和伙计来看,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叶枫赶紧还礼问道:“不知大人是哪一位?” 那胖子看上去笑容很和善,没有一点架子,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看上去丝毫不像是个朝廷官员,倒像是个面对八方客人做生意的掌柜。 他点头哈腰地自我介绍道:“下官就是一个小小的兰州知府,周子然。” 叶枫他们心中都是一惊,知府乃是一州之地朝廷任命的最高行政长官,眼前这个和和气气的胖子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这兰州城里最大的父母官。 叶枫连忙说道:“草民不知知府大人驾到,不但没有迎接还劳大人久候,实在是有罪。” 周子然笑了笑,笑容里竟然带着几分苦涩之意:“叶公子太客气了,也许别的地方的知府都是挺风光的,不过下官所在的这个兰州嘛” 他没有说下去,不过叶枫他们略一思索便已经明白了。 知府虽然是一州之地的最高行政长官,但是兰州地处西北边陲,边关之地向来是军令大于政令,掌军将军的实际权力往往都大过于当地的行政长官。 更何况兰州城内还有“下天子一等”的肃王朱楧,以及皇上钦命前来监军的亲信马靖,夹在这二人之中,他这个兰州知府的苦处也可想而知了。 为免尴尬,叶枫连忙转开了话题,问道:“不知周大人屈尊前来找草民,所为何事啊?” 周子然没有立即回答,却回头看了一眼肃立站在一旁的客栈老板和伙计,他们立刻明白了,点头哈腰陪着笑退出了大堂。 这位知府大人先请叶枫等人入座,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下官今日听闻兰州城中数一数二的青龙镖局关家发生了命案,二公子关鹏飞殒命。而肃王殿下闻讯之后已经委派叶公子前去调查,下官本不宜再插手,不过一则职责所在,二来又担心叶公子你们人生地不熟,需要协助,所以冒昧前来相询。” 这一番话说得简直滴水不漏,既把官府对于发生命案不作为的罪责推脱得干干净净,又顺理成章地把破案这一重担推给了叶枫。 叶枫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关家难道没有前来报案?” 周子然嘿嘿一笑:“确实没有。青龙镖局毕竟是吃江湖饭的,江湖事江湖了,他们这些江湖人历来是不愿意和官府有太多交道的。” 叶枫看着眼前这位一脸老奸巨猾笑容的知府大人,心里却在暗暗犯着嘀咕。 关于叶枫是由肃王殿下派来调查关家命案的消息,不过是先前在青龙镖局中荒月先生信口胡说的,距离现在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荒月先生这么说的目的不得而知,不过如果眼前这位看上去小心翼翼、胆小怕事的知府大人真的对此案并未插手,也一无所知的话,他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看起来这个兰州知府周子然,能在这王爷与钦命监军之间夹缝一般的兰州城中,坐稳这把交椅,实在是有些本事的。 他微微一笑,说道:“草民已经查验过关二公子的尸身,确是被人一剑穿喉而亡,全身再无其他伤痕。而关四老爷子因为经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也中风倒地,半身不遂,至今神志不清。” 周子然听了叶枫的话,陷入了沉思之中,喃喃自语道:“凶器是剑么?要说起来,关二公子的武功可是不俗,在兰州城内,以剑闻名的,能一剑杀了他的,难道是荒月先生?” 看起来他对于关四老爷子中风的消息果然是早就知道了,丝毫不觉得吃惊,反而更加关心关二公子的死因。 叶枫看着周子然笑道:“听周大人所言,您也懂武功?” 周子然被他这么一问,猛然惊醒,连忙笑着掩饰道:“下官一介书生,哪里懂什么武功,只是粗略知道一些皮毛而已。” 叶枫也不再追问下去,只是淡淡地说:“凶手绝不会是荒月先生。” 周子然眉头一皱,问道:“却是为何?” 叶枫说道:“他从听闻关家二公子的噩耗一直到见到尸体,他的悲痛实在不亚于失去亲生儿子的父亲,所以我相信凶手绝不会是他。” 周子然却有些不以为然:“这世上奸诈之人多矣,岂知他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悲痛之情?” 叶枫没有应声,只是含笑看着这位周大人。 俗语说“以己度人”,这位周大人看起来就够奸诈的了,所以在他眼中,或许别人也都是一样的。 周子然忽然自觉失言,连忙把话题转开:“当然,一切还需要仰仗叶公子的调查了,叶公子这些年屡破奇案,声名鹊起,又得皇上和王爷的青睐,想来破获此案必是指日可待,将真凶一网成擒。” 拍了一番马屁之后,他又有些谄媚地笑道:“如果叶公子在调查之中需要什么帮助,请尽管吩咐。下官手下还有十余名捕快,虽然武艺低微,不过但有所命,必定全力以赴,还请叶公子切勿客气。” 叶枫含笑致谢道:“如此,草民先谢过大人了。” 不多时,周子然就告辞离去了,看着他那肉球一般的背影,唐柔狠狠地说了句:“装模作样的死胖子!” 一句话说得她身边的张胖子满面惊容地望着她。 唐柔不耐烦地对张胖子说:“看什么?又没在说你!说的是刚才那个当官的死胖子。” 张胖子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个字“你”便转头闭口不言了。 孔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俗话说,好男不和女斗,想我张爷堂堂七尺之躯,何必与一小丫头计较置气! 叶枫这时却含笑问唐柔:“你为什么说这位周大人装模作样啊?” 唐柔哼了一声:“他推说他不懂武功,可是我看他的身形步伐,分明是个高手,就是不知道是练的什么武功?” 叶枫点了点头,是啊,他其实也看出来了,这位周大人明明是个高手却要装作不懂武功,明明已经暗中在调查关家了,却推说不方便插手关家的命案。 他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呢? 第195章 墨北城 晚餐之前,兰州商会的人来报信,说是乌老板前往甘州送货,要几天之后才能回来。 叶枫听了之后这才发觉原来自从来到兰州之后,他竟然都忘记了乌老板一直没有回到过客栈。 他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一丝歉意,乌老板是多好的一个人啊!不但当初在京城之中帮助了自己,而且来兰州的这一路,他对于叶枫他们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连来到兰州之后客栈的房钱他也预先付好了。 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人,自己竟然会忽略了他的存在呢? 叶枫摇摇头,这一点也不像自己行事的风格,知恩必报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做人起码的信条。 也许,最近自己确实忽略了对于朋友的关心,他只能这么想。 在用晚餐的时候,叶枫注意到了张胖子那有些惺忪的双眼和他的疲态,于是他主动说道:“三哥你昨晚辛苦了,要不今晚换个人去简太医的住处吧?” 张胖子莫名其妙地哼了一声,问道:“换谁去?” 叶枫被问得愣了一下,是啊,换谁去呢? 他们几个人当中,解祯亮和程念真不会武功,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去。 让唐柔去吗?虽然她的武功目前在他们中间是最高的,但是让一个姑娘去别人家房顶上蹲守一整夜,这个事情,怎么看也是有些不妥。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那么今晚就让我去吧!” 一旁的程念真转过头瞪了他一眼,说道:“你今晚的药还没喝呢!” 这态度很明显了,你还是个病号,身体都还没复原,怎么能这样不爱惜自己! 张胖子埋着头叹了口气:“算了,还是由我去吧,省得某位姑奶奶心疼了,又拿我撒气。” 程念真听了对他怒目而视,张胖子假装没看见,接着说道:“不过还是要感谢老四你的一番好意啊,真是好心!” 说完,他举着个空碗嚷嚷着让客栈的伙计来添饭,弄得坐在一旁的解祯亮看着已经一连吃了五大碗米饭的张胖子直发愣。 张胖子嘴里说着“好心”,可是听在叶枫的耳朵里,几乎就是明明白白地在说着“假惺惺”。 叶枫的表情有些尴尬,暗自摇了摇头,他想不明白,自己不过是想要多关心一下身边的朋友,怎么就变成“假惺惺”了呢? 其实张胖子也没有真的生叶枫的气,不过就是贪图嘴上痛快,随口这么一说。 用过了晚餐,他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踏上了去简太医家的路。 他走得不紧不慢的,甚至于有些悠哉游哉,通过昨晚那一夜的蹲守,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更别说有什么危险了。他料想今天晚上,这个糟老头子说不定又会在书房枯坐一夜了。 真不知道叶枫为什么会对这个糟老头子这么紧张,还特意要人去监视他,看他那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难道他还敢给马靖下毒不成? 一路想着,当张胖子到了简太医家院子门前的时候,天色已经一片漆黑了。 他抬头一看,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简太医家门外的那两盏灯笼竟然没有点亮。 莫不是家中仆人偷懒,忘记了? 走近了仔细一看,简太医家的大门竟然也没有关好,而是虚掩着的。伸手一推,“吱呀”的一声,门扇缓缓打开,张胖子心中就是一惊,他闻见了一股不祥的气息。 血腥气! 他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展开身形就往里闯去。 没几步就陆续看见倒毙的几具尸体,都是简太医家的仆人们。果然出事了! 张胖子心中一急,施展身法,几个纵跃越过了回廊,来到了院子里,他就看见,在书房的门前站着三个人。 这三个人头戴竹笠,都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身上穿着粗糙的麻布衣衫,左右站着的两个人手中都握着短刀,刀身上还沾着血迹,看起来这一路之上倒毙的仆役都是他们所杀。 中间站着的一个人,背负着双手,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明显是他们三人中的首领。 这个时候书房的门前,简太医的那名弟子已经倒卧在血泊中,而简太医正站在书房里,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那个首领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这样毫无挑战的杀戮太过无聊,有些索然无味。他冷笑了一下,迈步就要往书房里进。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花,忽然有一个肉球从天而降,落在了书房门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个肉球当然就是张痴张胖子,他虽然拳脚功夫不太在行,不过说到轻功却是难有人能出其右,所以他这一式身法,着实让那三个人心中吃了一惊。 他借着这气势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在此行凶杀人,难道不怕王法吗?” 那个首领模样的人并不答话,而是直盯着张胖子看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是张痴?” 张胖子愣了一下:“你认识我?” 那个首领的表情一下轻松下来,他笑了笑,一挥手,他身边的一个人就大声说道:“张痴,年二十四,英国公张辅之子,未婚配,其貌不扬,肥胖如猪,师承不详,武功平平,却有一身独步天下的好轻功,喜爱读书且过目不忘,博古通今” 首领抬手打断了此人的话,问道:“他讲得可还正确,张公子?” 张胖子吃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对方居然对他如此了如指掌,简直就如同背诵档案一样,莫非是他的崇拜者? 转念一想也不对,他话里形容自己“其貌不扬,肥胖如猪”,怎么还会是崇拜者?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火起。 张胖子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对你家张爷的底细这么清楚?”话刚出口,顿觉“底细”两字有些不妥,可是已经晚了。 那个首领笑了笑:“不光是你,你的那一帮子兄弟、朋友,你们男男女女的底细我都一清二楚,从你们一进兰州城我们就已经调查清楚了。” 张胖子听得一愣,心中却是有些不信。 那个首领顿了顿,接着说道:“至于我们是谁,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既然来了这里,也是活不过今晚的了。” 他一反手摘下了头上的竹笠,书房里的灯光投射在他的脸上,张胖子看见这个人满面虬髯,脸上从额头到脸颊处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生生把挺拔的鼻梁切成两半,他一笑的时候,整张脸扭曲着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这时候他正在笑,缓缓地说道:“我就是墨门西北分舵舵主,墨北城!” 张胖子不由得吃了一惊,失声道:“墨门?你们是墨家的人?”他现在对于刚才这个墨北城的话开始相信了。 墨家是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之际由墨翟所创立,后人尊称他为墨子。墨家学说在当时也曾经盛极一时,墨家子弟遍布天下,自号墨门。他们简衣素食,行走天下,宣扬自己的主张。 可惜后来经过千余年的兴衰更替,墨门已经早就不复当年荣光,可是他们依然是江湖上一个非常神秘的组织。 据说墨门的子弟依旧遍布天下,可是他们如今只从事打探消息、调查人物这样的买卖,如果你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底细行踪,乃至于一个帮派组织的内幕秘辛,只要出得起银子,都可以向他们购买。 这么说起来,他们清楚张胖子乃至于客栈中所有人的底细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之前从未听闻墨门也干上了杀手的行当,如今他们闯入简太医家中,大开杀戒,不留一个活口,难道是简太医与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 张胖子疑惑地问道:“既然你们是墨门中人,如今却在简太医家中大肆屠戮,究竟是为了什么?” 墨北城有些阴恻恻地说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你如果好奇的话,下去之后问阎王老子吧!” 说完一翻手,他掌中已经握着了一把精光闪闪的短刀,向着张胖子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张胖子只感觉这个墨北城身上忽然出现了一种压人的气势,直向他压了过来,压迫得他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杀气! 他心里明白,这个人的这一刀必然灌注了他全部的力量,势不可挡,自己一定不是对手。 危急之时他眼珠一转,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支小银筒,举起来一拧之下,从银筒之中忽然射出一支小小的响箭,飞上半空中“啪”的一声炸裂开来,化作了一片荧光闪闪的粉末,飘飘忽忽地散落了下来,在漆黑的夜空中格外显眼。 这本是他与叶枫他们之间约定好的信号,情急之下使了出来,果然墨北城吃了一惊,脚下步子停住了。 可是不过片刻功夫,墨北城那扭曲的脸上笑了笑,说道:“你的同伴所在的客栈离这里甚远,就算他们此刻接到信号赶过来,只怕也只能为你收尸了。” 说完,他阴冷地一笑,又迈开了步子向张胖子逼近了过来。 张胖子见状心中大急,不禁有些后悔当年自己耍小聪明只跟着师父学了轻功,没有下苦工去学那些拳脚功夫,否则现在也未必就怕了眼前的这个墨北城。 可是此时后悔也晚了,情急之下,他心中一慌,忍不住张口乱叫:“唐大先生,这恶徒在这里,你快来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张口就叫唐大,也许是因为在他认识的人之中,以唐大的名气最大,武功最高了吧! 墨北城当然不会轻易相信他,蜀中唐门大少爷唐大和叶枫他们的交情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不过以墨门的势力,绝不可能像唐大这样的高手来到了兰州城,他们还一无所知的。 他眼见张胖子已经惊得开始胡言乱语了,脸上的笑意更甚,脚步不停地逼了上去。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屋顶上忽然有一个灰色的身影一闪,两点寒星闪过,站在墨北城身后的两个墨门弟子哼了一声,顿时齐齐摔倒在地,寂然不动了。 墨北城心中顿时大吃了一惊,唐门暗器? 莫非,这个张胖子并不是胡说,唐大真的来到了兰州? 墨北城的心慌了。 这骤然发生的意外已经彻底击碎了他的信心,他开始慌乱了。 所以他决定立刻就走! 他大叫了一声,倾尽全力把手中的短刀向着张胖子飞掷而出。 刀尖破空带着呼啸之声直射向张胖子,吓得张胖子赶紧扭动肥胖的腰身,才堪堪躲开,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衣衫擦身而过。 趁着张胖子躲闪的空隙,墨北城毫不犹豫地纵身而起,跃上了房顶。他头也不回地施展轻功,几个纵跃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张胖子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冷汗湿透了衣衫。他回身一看,忽然愣住了。 在他的身后,墨北城掷出的那一柄短刀,端端正正地插在简太医的胸口之上,这个老头子一声没吭就瘫倒在了地上,两眼一翻,死了! 第196章 设下圈套 张胖子连忙上前探查了一下,简太医已经气息全无,确实是死了。 张胖子不禁有些愕然,看起来那个墨北城全力掷出的这一把短刀,或许他的目标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背后的简太医! 在决定要退走的那一刻,竟然还能做出如此准确的判断,做出如此决然的一击,这个人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不是他被唐大惊走,恐怕今夜连自己也要躺在这里了。 想到了唐大,张胖子赶紧奔出书房,来到了院子里,高声呼叫了几声:“唐大先生,唐大先生!” 四周一片静籁,连半个儿人影也没有。 张胖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难道自己猜错了?这个人不是唐大? 他俯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倒毙在地上的那两个墨家子弟的尸身,两人都是脑后嵌入了一朵小小的铁花,当场毙命。 这么精准的暗器手法,除了蜀中唐门还能有谁?即使不是唐大也必定是唐门的其他高手。 可是为什么不见人呢? 或许,是追踪那个墨北城去了吧?张胖子只能悻悻地这么想。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书房门前倒在血泊中的一具尸体,忽然动了一下。 是简太医的那个弟子,他还没有死! 张胖子一个箭步抢上前去,一把从血泊中扶起了他。 只见他的前胸和腹部中了四五刀之多,一片血肉模糊,连肠子都快流出来了,一只手也几乎被砍断了,只连着一些皮肉。 这样的伤势就算是神仙来了,只怕也难救。 张胖子心里有些难过。 院子里其他的尸身大多是一刀毙命,干净利落,而这个弟子竟然身中了如此之多刀,张胖子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挡在书房门前,身中多刀拼死也不退开的场景,一个如此舍生忘死拼命去保护师傅的人,先前张胖子还曾经怀疑他与那个白衣人关云天有什么密谋,看起来真的是想错了。 这个弟子此刻不知道是不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抽搐了几下之后,竟然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面前的张胖子。 片刻,他艰难地开口说道:“是你,我,见过,你” 张胖子一脸凝重地点点头:“我也见过你,昨夜你还和青龙镖局的关云天见过面。” 弟子微微点了下头,说道:“是的,我原本想,求云天兄,青龙,的人来,保护师傅,没想到,他们下手,这么快” 他说话越来越艰难,嘴里的血沫大量涌出,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了。 张胖子连忙说道:“兄弟,你别再说了,你坚持住,我马上去请程姑娘” 话音戛然而止,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个弟子的头软软的靠在他的臂弯里,双目无神地睁着,可是瞳仁已经散开了,再也没有了一丝气息。 他死了。 张胖子感觉胸口非常的难受。 原来这个弟子昨夜和关云天见面是为了请青龙镖局的人来保护他的师傅简太医。原来他是个明知不敌也毫不退缩,即便是用生命也要保护师傅的好汉子! 可是自己居然还曾经疑心他不怀好意,还曾经怀疑他和关云天暗中勾结,对他的师傅简太医图谋不轨。 真正是混账的想法! 张胖子心里在恨,他在恨自己,如果自己不是那么先入为主地疑心他,肯向他询问一下的话,也许结果就不同了。 他恨自己如果不是这么悠哉游哉,慢悠悠地走了这一道,能够赶在墨北城他们动手之前先到简太医家的话,也许这个好汉子也不会死。 他忘了,其实就算他能先赶到这里,他也远远不是墨北城的对手,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可是他就是恨,恨这样的好汉子为什么要如此的惨死,恨自己眼看着这一切却无能为力,恨自己辜负了叶枫的托付,连简太医也没能保住。 最后这满腔的恨意涌上来,张胖子咬牙切齿地喊出了那个名字:“墨,北,城!” 当叶枫赶到简太医家的时候,除了垂头丧气的张胖子,就只剩下了满院子的尸首。 从他看见张胖子发出的信号,就马上只带着唐柔赶了过来,至于解祯亮和程念真他们,因为不懂武功,都留在了客栈中。 这前后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可是他在简太医家门口,却碰见了一个已经赶到了的熟人,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 周大人是带着手下的十几名捕快先行赶到,这会儿已经封锁了院子前后的街道,而他自己就站在简太医家的院子门口,好像是专程在等候刚刚才赶到的叶枫。 看见周子然的时候,叶枫心里其实是蛮意外的。 按说从州衙到这里的距离,比叶枫他们居住的客栈到这里是要远上许多的,而这位周大人竟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在大半夜集合属下的捕快,还要抢先赶到这里,要说他也是看见了信号才赶过来的话,未免也太过于神速了一点。 面对着这院子里满地的尸首,周大人脸上平时保持着的和善的笑容自然是不见了,如今是满面的愁眉苦脸,不断的唉声叹气。 如果不是叶枫他们早就看出他其实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恐怕也会认为这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面对这血腥的场面,而手足无措的一个普通官吏而已。 张胖子没能保护好简太医,看见叶枫到来,满脸羞愧地低着头把前面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叶枫则低着头一面在一具一具地检查着地上的尸首,一面听着他的讲述。 张胖子讲述得很慢,很花了些时间。 听张胖子最后提到了唐大,唐柔一下来了精神,一脸惊喜的表情:“阿大来到兰州了?” 看见她脸上满是喜悦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叶枫的心里忽然一恍惚,这么久以来,虽然大家天天都在一起,可是他从来没看见过唐柔露出过这样的笑容,有几分娇羞,又带着满满的幸福,他的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 可是唐柔俯身下去检视了一下那两名墨家子弟的尸身之后,她的笑容却消失了,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人不是唐门的。” 张胖子愣住了:“这铁花不是唐门的暗器吗?” 唐柔摇着头说道:“天下暗器千奇百怪,形形色色,唐门中人当然也有使用铁花的,不过但凡唐门的暗器,在暗器之上必定会有特殊的记号,这两朵铁花上却没有。” 她顿了顿又说道:“我们唐门中发射暗器的手法非常特别,自己人很容易就能识别出来。这两朵铁花的发射手法却和唐门的手法似是而非,虽然很像但没有掌握到唐门暗器手法的精髓,所以这个人绝对不是唐门的人。” 听她说得这么肯定,旁人当然再无怀疑,可是这个发射暗器的又是什么人呢?他为什么要出手救张胖子呢? 大家都是一脸的疑惑,只有一旁的叶枫神色自若,也许他已经想到了这个人是谁。 不过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叶枫默默地看着简太医师徒的尸首,心里默默的叹息着。 无论他们师徒俩身上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如今他们已经永远不能再开口了,被人成功的灭了口,可是关于马靖中毒一案真凶的线索,或许还没有完全被斩断。 他转头问身旁一脸愁容的周子然周大人:“不知周大人可知道这个墨北城是什么人?” 周子然眨巴着眼睛,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刚才张公子说这个人是什么墨门的舵主,下官也好像曾经听说过,只知道这是个黑道的组织,从事贩卖消息一类的营生,此前也没有什么违法的恶行。” 叶枫点了点头:“这么说,这个墨北城一直就住在这兰州城中的了?” 周子然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派人去他家中缉拿这个墨北城归案。” 叶枫摇了摇头,这话真是蠢得可以,哪个杀人犯会明知身份暴露还坐在家里等着你上门缉拿的?再说偌大的兰州城,上哪儿去找这么一个盘踞在兰州多年的黑道人物的藏身之处? 他对周子然说道:“草民只想请周大人把这些尸首都带回衙门之后,却先把简太医的尸首藏起来,对外就宣称是简太医遇到了抢劫的匪徒,负了重伤,却被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给救活了,现在在衙门里养伤。” 周子然起初一脸的迷惑,可是听着听着,他的眼睛亮了,他已经明白了叶枫的意思:“叶公子是说让大家都以为简太医其实还活着?” 叶枫点点头,看起来,这个周大人果然一点也不蠢:“墨北城的目的是杀简太医灭口,如果他知道简太医还没死的话,他就一定会再次下手。” 周子然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那么只要我们布下天罗地网,他就一定插翅难飞!” 他的笑容那么得意,好像这会儿已经把墨北城抓住了,五花大绑着跪在他面前一般。 他感激的对着叶枫深施了一礼:“多亏了叶公子的机智,下官这就去吩咐手下捕快。” 叶枫叮嘱道:“此事一定要机密,万万不可泄露,不能让太多人j ru这个院子,知道简太医的死讯。” 周子然连连点头:“下官明白,明白,到现在为止所有的捕快都还没有j ru这个院子,下官一定让可靠之人来把简太医的尸首先行运走,避免消息走漏。” 说完,他忙不迭屁颠屁颠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跑出去安排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叶枫皱了皱眉,从最初一见面开始,周子然就一直在他们面前自称“下官,下官”的,这让叶枫心里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要知道这时候的叶枫早已不再是当初风光无限的锦衣卫百户了,不过只是一介草民,连同他的父亲如今也不再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他身边的解祯亮、张痴等人也均无官职在身,堂堂一个兰州知府,在他们面前这么谦卑的自称,多少都是看着他们背后那显赫的家世而已,倒不是真的尊重你们这几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 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不过看着周子然那满脸阿谀奉承的表情,叶枫也就懒得纠正他了。 这时候张胖子犹豫着问道:“你真的打算这么给墨北城下圈套,可是这有可能吗?” 叶枫点点头:“有可能,你也说过,墨北城当时以为是唐大来了,心中慌乱,掷出短刀立即就走,他并没有亲眼看见简太医断气。再加上程姑娘神医女儿的名气,完全有可能。” 他顿了顿,又说道:“再说,这也不是唯一查出下毒真凶的办法,简太医师徒虽然死了,可是他们还留下了一条线索。” 张胖子一愣,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线索? 叶枫微笑着说道:“还有关云天!” 张胖子猛地醒悟过来:“对了,既然那个弟子是想要请关云天他们来保护师傅,一定会对关云天提到是谁要对付他们,没准真的会有线索。” 叶枫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所以我们天一亮就去青龙镖局找关云天问个清楚。” 话音未落,忽然看见周子然那肥胖的身躯又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那一脸惊惶的表情,好像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一般的大事。 跑到叶枫面前,周子然不等他们发问,喘着粗气说道:“叶公子,我们得赶紧去青龙镖局,那里,又发生了命案!” 青龙镖局?命案? 叶枫他们心里都是一惊,问道:“谁死了?” 周子然的表情就像活见鬼了一般:“死的是,关四老爷子的夫人!” 第197章 关夫人之死 夫人的尸首就躺在青龙镖局内宅的小花园里。 她依旧全身素缟,仰面躺倒在一株树丛的后面,如果不是她的贴身婢女见她久久不归,前来小花园寻找,夜色之中恐怕很难发现她的尸体。 她身上的衣服很干净,没有沾上一点血污,只有喉头上有一处伤口,她此刻无神的双目圆睁,满脸都是惊恐的表情。 这个表情让叶枫想起了之前的另一个死人,关鹏飞! 这两母子的死状何其相似,简直如出一辙,或许他们的死也会有某种联系。 叶枫抬头扫视了一下小花园里站着的这些人。 关家大公子关鹏举,他抄着手站在一旁,看起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没有什么悲伤的感觉。 也对,死的毕竟是他的后母,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既然听说关四老爷子比较偏爱这个后母所出的小儿子关鹏飞,料想被冷落的大公子和这个后母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太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枫脑海里老是想起昨天下午离开青龙镖局之际,关大公子彬彬有礼的把他们送到大门口之时,对他说的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明天早点来。 叶枫抬头看了看天色,此刻天已经快要亮了,今天果然来得真够早的!难道说,关大公子在那时就已经预见到了昨夜青龙镖局中会有事情发生? 叶枫摇了摇头,这不过是猜想,没有半点依据。 站在叶枫身旁一左一右的,是两个圆滚滚的肉球一般的胖子。高一些的是他的义兄张痴张胖子,而矮一点的当然就是本地的父母官,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 周大人这会儿紧锁着眉头,满面的愁容,不住地唉声叹气。想想也是,两天之内,在他的管辖之地里一连发生了三起命案,简太医家那一起就是七八条性命,其他的两起偏偏又都是兰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青龙镖局关家,换作是谁,也都会感觉头疼欲裂了吧。 唐柔此刻紧紧跟在叶枫的身后,满脸严肃的表情。她是按着唐大的吩咐来保护叶枫的,可是这两天来兰州城中接连的命案,让她的神经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看起来这个叶枫还真的是特殊的体质,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她寸步不离地站在叶枫身后,她可不想出现什么万一,让她没法向唐大交待。 而这个小花园里站着的最后一个人,是个矮小的老人,正是这一夜留宿在青龙镖局里的荒月先生。 荒月先生虽然身材较为矮小,可是他平时说话行事,一举一动都极为自信,带着一种凌厉的气势,让人丝毫不会去留意到他的身高。 可是这一刻,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头看着地上关夫人的尸体,叶枫明显感觉到他所有的自信和气势好像都不见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矮小的老头,一个带着悲伤的老头。 叶枫转头问周子然周大人:“不知衙门的仵作到了没有?可有检查过关夫人的尸体?” 周子然还没开口,荒月先生却开口说道:“不必了,我已经检查过了。” 叶枫和周子然对望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哦”了一声。 按照正常来说,既然关家已经报了官,那么就应当等待衙门的仵作前来检验尸体,旁人是不可轻易触碰的,更何况死的是关家的女眷,即便作为关家多年的至交,又是不太看重繁文缛节的江湖中人的荒月先生,也是不方便擅自检验的,这在礼数上是大大的不合。 荒月先生看上去却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之处,他似乎还沉浸在关夫人被害的悲痛之中,声音很沉痛地说道:“夫人遇害的时间应该在子时之后,和鹏飞一样,全身没有伤痕,致命伤是喉间的一处贯通剑伤,所不同的是鹏飞是颈后中剑,夫人则是面对面的中剑。” 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如此相似的死法,难道这凶手会是同一个人? 叶枫双眼看着荒月先生,问道:“能 否看出杀害他们母子二人的凶器,是不是同一把剑?” 荒月先生霍然抬头,神情有些激动起来:“杀死他们母子二人的的确是同一把剑!剑宽两指,剑长五尺,薄而锋利,就像是这一把!” 话音未落,他伸手在腰间腰带上一抹,“呛啷啷”一声,他手中已经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剑,剑身极为薄锐,在他手中如同毒蛇一般弯曲震动着,软剑! 叶枫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荒月先生作为知名的剑客,应该是剑不离身的,可是自从叶枫见到他开始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的剑。 原来他的剑真的是从不离身的,一直伪装成腰带藏于身边,他用的原本就是软剑! 荒月先生忽然拔剑,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叶枫身后的唐柔更是全身一震,只怕他会突然发难,手就摸向了腰间的革囊。 荒月先生此刻根本没有去注意周围人的反应,他脸上神情激动,须发戟张,口中说道:“不但是剑,连刺杀他们母子的这一剑也像极了老夫剑法中的这一式,电光火石!” 一面说,他手中的软剑忽然凭空一刺,一道闪电般剑光掠过,剑尖直刺一旁的那一株小树,直透树干而出。 果然是好快,好毒的一剑! 叶枫的印象中,只有曾经见过的刑部总捕头常无义的快剑,能够和这一剑的迅疾刁钻相媲美。 荒月先生说了这一番话,又使出了这一式剑招,顿时小花园里其他人都用充满了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可是叶枫却并不怀疑他。 他见过荒月先生当初见到关家二公子关鹏飞尸体之时的震惊与悲痛,而现在他看到关夫人尸体时的悲痛之情尤胜于那时,这绝不像是可以装出来的,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无法掩盖也无法压抑。 更何况哪里会有凶手一上来就主动展示出凶器和杀人手法的?这完全不合乎逻辑。 所以他绝不相信荒月先生会是凶手。 他转头对一旁的关家大公子关鹏举说道:“听说首先发现夫人尸体的是夫人的贴身婢女,不知可否请来询问一二啊?” 关鹏举连声应道:“这个自然,在下早就吩咐她在一旁等候问话了。” 说完他回身一招手,从小花园之外,一个仆役带着这个丫鬟模样的小姑娘走了过来。 这个小姑娘约莫不过十六七岁,看起来还是惊魂未定,眼睛惊慌地看向一旁,不敢去看地上夫人的尸体,满脸都是又惊又惧的表情。 叶枫来到她的面前,脸上尽量露出和蔼的微笑,说道:“你不要害怕,夫人遇害了,我们现在要问你几个问题,你只要据实回答即可,我们绝不会难为于你。” 那丫鬟点了点头,脸上还是一副惊惧的神情。 叶枫把语调讲得尽量的慢一些:“你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夫人的行踪你一定很清楚,她怎么会半夜三更地一个人跑到这小花园来的?” 那丫鬟定了定神,才慢慢地说道:“自从得知了二少爷遇害的噩耗之后,夫人悲痛欲绝,在灵堂痛哭了一下午,直到天黑奴婢们才总算把她劝回房中,草草用了点粥。她也实在疲倦了,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直到了子时前后,也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动静,忽然惊醒,就坚持要一个人来这小花园。” 一旁的周子然皱起了眉头:“她到底听到了什么动静?” 那丫鬟垂下头去:“奴婢确实不知道,当时奴婢也实在困倦,就倚着桌子打了个盹,等惊醒之时,夫人已经起身要出去了。” 周子然点了点头,府中突逢变故,忙了一天,这丫鬟忍不住困倦偷偷打个盹倒也合情合理。 叶枫问道:“那么夫人不让你跟从,有没有说她自己一个人来小花园做什么?” 丫鬟点头道:“夫人说了,说是要来小花园见一个人。” 全场的人心中顿时都为 之一紧,叶枫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缓和一些,问道:“她说要来见什么人?” 丫鬟没有说话,可是她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惊恐地瞟了一眼站在一边手持明晃晃长剑的,荒月先生! 这下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全都转头盯着荒月先生。 荒月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关夫人的尸体,微微点头说道:“不错,她确实是来这里见老夫的。” 场中众人全都霍然变色,关夫人既然是子时之后被人杀害的,子时时分她又单独来小花园见荒月先生,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跑到这小花园偷偷见面干什么? 加上那如此相似的凶器,如此巧合的剑招,无论如何这荒月先生都脱不开嫌疑了。 周子然厉声喝问道:“荒月老儿,还不老实交代,这关夫人之死究竟是不是你所杀?” 声音虽然严厉,他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这荒月先生的剑法早就享誉西北,刚才又见识了那迅疾毒辣的剑招,万一真要是他,狗急跳墙的话,谁能挡得住他的剑? 荒月先生满面悲容地说道:“当然不是老夫,老夫和夫人谈完之后就离开了,凶手必定是在这个时候下的手。” 周子然哪里肯信,又问道:“那你说说,你和关夫人深更半夜,跑到这无人之处神神秘秘地到底谈了些什么?” 一边问,他一边又退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把那肥胖臃肿的身体往更加宽胖的张胖子身后躲。 出乎意料的,荒月先生低头叹了口气,却闭口不言了。 周子然顿时指着他大声说:“你看,无言以对了吧,理屈词穷了吧,凶手分明就是你了!” 随即扭头向小花园外大叫:“来人呐!” 立即有几个捕快冲进了花园,周子然几乎是跳着脚地嚷着:“还不把这个杀人犯与我拿下!” 几名捕快谁不认识兰州城中大名鼎鼎的荒月先生?他们看看手持长剑的荒月先生,知道他的厉害,都面面相觑,一动没动。 这时候荒月先生却喟然长叹了一声,手一松,手里明晃晃的长剑顿时跌落在地上,看样子他也不准备再分辩解说了。 周子然见他已经几乎是默认了,不觉大喜,连声催促着捕快上前捉拿荒月先生。 这时候一直在一旁不言不语的关家大公子关鹏举忽然走了出来,拦在捕快们身前,对周子然施了一礼说道:“知府大人,荒月先生乃是我关家多年的至交,若说是他杀害了我二娘与弟弟,在下实在难以相信。” 周子然楞了一下,问道:“那么你想要如何?” 关鹏举说道:“不如先不必急于拿下他,先将他监视羁押在我青龙镖局之中,细细调查此事,如若出了什么事一切由我青龙镖局承担。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青龙镖局关家既是本案的苦主,又是兰州城中数一数二的大户,周子然实在不好拒绝,只能回头看了看叶枫。 叶枫微微点了点头。 其实他心中也不相信荒月先生既是凶手,不过荒月先生和关夫人之间一定有着一些秘密,为了保住这些秘密哪怕被人指为凶手,荒月先生也不多加分辨,足可见这个秘密有多重要。 关鹏举的这个办法确实对于调查此案是一个上善之法。 看见叶枫点头,周子然也就无奈地同意了,反正在他心目中叶枫是肃王殿下派来侦办此案的,只要他同意了,自己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责任。 在荒月先生被关鹏举和捕快带走的时候,叶枫忽然扬声问道:“先生你的剑法可有传授给其他人?” 荒月先生愣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是还是答道:“老夫的剑法只传授给了关鹏飞一人,除他之外再无传人。” 说完他转身跟着关鹏举向内宅走去,看着他昂着头大步离开的背影,叶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198章 拉桑叔叔 天已大亮。 客栈之中,程念真正坐在房间里,手里捧了一本医书,可是她的双眼却在看着窗外,手中的书连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的心思此刻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自从昨夜夜空中忽然出现了张胖子发出的信号,叶枫就和唐柔一块儿匆匆赶过去了。从那时候起,程念真就一直在为他担心,她与解祯亮还有黑鬼他们一直守候在客栈的大堂里,等待着他的消息。 到了凌晨时分,又传来消息说青龙镖局关家又出事了,叶枫他们已经和兰州知府周大人一道去了关家。这时候解祯亮他们才苦劝程念真休息一下,说是叶枫既然和官府的人在一起,料想不会有什么事。 为了让他们安心些,程念真于是回房休息了。其实她看得出,解祯亮虽然故作轻松,可是心里一定也是非常担心的。 是啊,张胖子忽然使用了危急时刻才约定使用的信号,必然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事情。这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刚死了人的关家忽然又出事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叶枫毕竟身上还残留着当初金蟾的奇毒,他还是个病人,身体根本还没有复原,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程念真回到房里略略躺了一下,可是翻来覆去没有一点睡意,眼见得天色也大亮了,于是索性坐了起来,捧了本医书看一看。 但是她的心完全静不下来,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也许她的担心并不完全都是因为叶枫的身体,也有一些是因为叶枫身边的唐柔姑娘。 自从在嵩山听涛山庄初次相见,她和叶枫认识到如今也有一年多了,这么长的时间她一直跟随在叶枫身边,当然也能看出叶枫对于唐柔姑娘怀有一份特殊的感情。 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叶枫时常会望着唐柔姑娘发呆,唐柔姑娘的一颦一笑完全左右着他的情绪,连解祯亮和张胖子都能知道他心中的感觉,像程念真如此聪慧玲珑的心思,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有时也拿自己和唐柔相比较,唐柔姑娘不但长得漂亮,穿着打扮也是落落大方,更重要的是她的性格活泼开朗,爱说爱笑,这样可爱的女孩也许才是男人们,至少是叶枫心中的梦中情人吧! 相比之下,自己长相平平,又不会打扮,更是笨嘴拙舌的,除了懂一些医术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可是即使这样,只要能跟在叶枫身边,能凭借着自己的医术为他提供一些协助,帮他化险为夷渡过一道道难关,这就已经很开心了。 但是当昨夜叶枫和唐柔一块儿出去的时候,程念真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舒服,说不出为什么,虽然明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发生什么,但是就是感觉到一阵阵的难受。 其实唐柔平时待她极好,两人俨然是一对无话不谈的姐妹淘,甚至她还知道唐柔内心中其实一直倾慕的是蜀中唐门的唐大少爷,可是昨夜一想到叶枫和唐柔单独出去的时候,程念真心里还是忍不住的不舒服,这感觉也让她内心隐约感觉到一丝负疚感。 程念真手捧着书,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九霄之外了,她合上书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扭头,却发觉一直躺在床上的小桑吉,这时候正盘腿坐着,两眼正在看着她。 小桑吉本来一直是跟着唐柔的,昨夜唐 柔出门前就把他交给了程念真照顾,昨晚他就一直在程念真的房间里睡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 他这会儿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笑容,仿佛带着几分慈祥,两眼望着程念真,似乎能够看透她的心中所思,这神情和眼光忽然让程念真产生了一种错觉,坐在这里的并不是一个岁的小孩子,而是一位深谙世事,看透世情的慈祥老者。 他的眼光看得程念真的脸颊腾的一下就红了,好像真的被人看穿了心中所想一般的害羞了起来, 小桑吉这时忽然开口了,语气里透着一股怪异的老气横秋:“程姑娘,你要记住,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一切都讲求缘分,而缘分并非注定,重要的是选择,有朝一日需要你做选择的时候,你一定要相信你自己内心的感觉,千万记住!” 这番莫名其妙的,甚至有些神神叨叨的话听得程念真一愣,平时小桑吉都管她和唐柔叫“姐姐”的,怎么现在称呼“程姑娘”了? 而且虽然她没听懂这话里说的是什么,但是这什么“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什么的,倒是颇合她刚才的心思。难道这小子真能看穿她的心中所想? 程念真喃喃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脸颊却更红了。 这时候小桑吉却突然展颜一笑,脸上又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天真与顽皮的神情,说道:“程姐姐,我饿了。” 程念真这时只感觉从心底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忽然对眼前这个小男孩产生那么奇怪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个小男孩的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一个深沉而睿智的老人! 她暗自摇摇头,也许是自己一直担心叶枫,没有休息好,太疲倦了才会出现这样的错觉。 她站起身来,一面向房门走去,一面说道:“好了好了,姐姐这就叫人做饭去。” 一推开房门,却看见黑鬼赫连铁一贯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走到她身前说道:“有人来了。” 程念真知道这个黑鬼向来不喜欢说话,他的话永远简短干练,甚至简短到令人发指,有时都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笑了笑问道:“是不是叶枫他们回来了?” 黑鬼摇摇头,伸手一指屋里的小桑吉,说道:“是找他的。” 程念真愣住了,是谁会来找这么一个岁的小男孩? 小桑吉听了脸上的表情也是一呆,随即欢叫了一声:“是我叔叔来了!” 说完,跳下床来撒腿就往外跑去。 程念真跟着跑了出去,在客栈大堂里远远就看见有一个身材魁梧,满面虬须的黝黑汉子。 小桑吉欢呼着扑了过去,两人欢笑着搂在一起,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非常的好。 他们交谈了几句,也不知道说的是哪里的方言,叽里咕噜的,程念真一句也没听明白。 过了好一会儿,小桑吉才牵着那汉子的手,转过身来对程念真介绍道:“程姐姐,这是我叔叔,叫做拉桑,他是来接我的。” 这汉子也微笑着对程念真鞠了一躬,口音很重得有些含混地说道:“感谢你们,刚才桑吉说是你们救了他,实在太感谢了。” 程念真愣了一下:“拉桑?这好像不是汉人的名字?” 这时候解祯亮 从客栈里屋走了出来,他双眼上下打量着这个叫拉桑的汉子,说道:“如果没有猜错,你们应该是乌斯藏地的藏人吧?” 拉桑答道:“是的,我们确实是藏地的人,来兰州城是来贩卖皮货的,可是路上遇见了强盗,所以才和小桑吉走散了。” 解祯亮皱了皱眉:“强盗?那为什么会有你们藏地的喇嘛在追小桑吉?” 拉桑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在我们藏地,喇嘛的权力很大,我们做生意的都必须要向他们缴纳钱财,因为我们这次没有缴纳足够的钱财,所以他们才一直在找我们。” 钱财?解祯亮暗暗摇了摇头,为了一些小小的钱财这些喇嘛会千里迢迢地从藏地一直追到兰州城来?何况领头的喇嘛还是个密宗大手印的高手,如果只是为了些许钱财,实在难以让人相信。 可是看小桑吉的反应,他的身份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解祯亮一时也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不语。 又寒暄了几句,拉桑提出还有事情要办,要带着小桑吉离开了。 他是小桑吉在等待的叔叔,无论如何旁人都没有理由阻止他带走小桑吉。 程念真只有依依不舍地把他们送出了客栈的大门,看见小桑吉也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她心里愈发的感觉难过。 解祯亮也感觉有些不舍,这些日子里,大家都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又文静的小桑吉,忽然就要这么分手了,难免心里有些难过。 何况他对于那个拉桑叔叔的话一直觉得有疑虑,总感觉他在隐瞒些什么,再说也不必这么着急地把小桑吉带走啊,解祯亮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他来回踱着步,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坐下来摸出了随身带着的龟甲和铜钱,占了一课。谁知一连三课,结果都是凶卦。 解祯亮脸色沉了下来,他霍然站起身来,对一旁的黑鬼和程念真说道:“赶快去把小桑吉他们找回来,就算要走,也要把他们留到叶枫他们回来以后!” 程念真没明白,问道:“为什么呢?” 解祯亮没工夫细细解释,只能说道:“现在他们在外面太危险,遇见那些恶喇嘛怎么办?等叶枫他们回来了,有知府大人的保护送他们出兰州城岂不是安全得多?” 程念真一听有道理,连连点头。 三个人当即奔出客栈,分头寻找小桑吉叔侄二人,可是寻遍了街道,哪里还有他们两人的踪影? 其实刚才一出客栈的大门,拉桑就带着小桑吉离开了大路,拐进了一旁的小胡同。他阴沉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吭地一路疾走,小桑吉跟在他后面勉强跟住。 两个人在小胡同里七弯八拐走了许久,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城墙一角,拉桑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转身对着小桑吉忽然“噗通”一下跪倒在地,着声音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小桑吉一愣,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就听见耳边一个声音传来:“桑吉,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啊!” 他猛回头,就看见几个喇嘛从一旁的墙后慢慢走了出来,当前的一个老喇嘛,正嘿嘿地对着他笑。 他的眉毛好长,笑起来的时候长眉抖动,显得这笑容透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第199章 唐大的出现 长眉老喇嘛嘿嘿笑着对跪拜在地上的拉桑说道:“拉桑南达,你的名字在我们藏语中是忠诚的意思,可是你才刚被我们抓住,为了你自己的命就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你的主人,真的是不配叫这个名字。” 叫拉桑南达的黝黑汉子匍匐在地上,一言不发全身着。 小桑吉这时已经听明白了,看来是他的这个拉桑叔叔出卖了自己,有意把自己从客栈里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交到眼前的这群喇嘛手中。 他看着拉桑,但是眼中却丝毫没有愤怒和怨恨,而是充满了一种悲悯的神色。他了解拉桑,如果不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他绝不会选择出卖小桑吉,出卖他自己的灵魂。 那长眉喇嘛继续说道:“像你这样的人,能够背弃誓言,背叛自己的家族,背叛你命中注定的使命。对于你这样的罪人,我们西饶活佛也不敢宽恕你的,你只能等着下地狱。” 听了他这番话,匍匐在地上的拉桑全身一震,猛地抬头圆睁双目喊道:“不,你们答应过的,你们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长眉老喇嘛耸了耸肩,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个满脸横肉的年轻喇嘛,说道:“我没有答应过你,答应你的是他。他欺骗了你自然也是罪人,不过他为活佛献身,我们的西饶活佛自然会施展神通为他求得宽恕,他最后还是会升极乐的,而你却不会。” 拉桑顿时明白他被欺骗了,他的脸上充满了怒容,双眼中血丝隐现。他忽然跳了起来,横身挡在小桑吉的面前,面对着喇嘛们做出了誓死一搏的姿态,嘴里高声叫道:“桑吉,快走!” 小桑吉没有动,他大概也明白凭拉桑的本领是挡不住这个老喇嘛的,逃跑也是白费力气。 老喇嘛看着想要殊死一搏的拉桑,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说道:“这样的反复无常,你让我越来越看不起你了。看样子,也只能提前送你下地狱了。” 拉桑双目圆瞪,目眦欲裂地大吼了一声,挥拳就向着老喇嘛扑了上去。 老喇嘛脸色一沉,双手十指急速地弯曲着结成了一个手势,向前推出。 拉桑向前扑出的身形忽然止住了,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只听见一阵骨骼碎裂的喀喀声,他的前胸忽然向内塌陷了下去,成了一个凹坑,可是他的身体还是站在原地,并没有被大力击飞出去。 这个老喇嘛好霸道的力量,好精确的计算!这力量刚刚好能够巧妙地击碎拉桑的胸骨和内脏,却不致于让他的身体被击飞出去,计算得分毫不差,不浪费一丝力气。多么诡异的手法! 拉桑张口喷出了一口鲜血,双腿一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他努力睁着双眼看着站在一旁的小桑吉,艰难地说道:“对不起,原谅,我” 小桑吉的脸上却显得很平静,好像早就预料到了眼前的情景,没有一点慌乱。他看着拉桑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缓缓地说了一句:“我原谅你了,你放心去吧。” 听了这句话,拉桑的脸上神色一松,忽然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好像听见了天底下最美妙的承诺,不过这也是他的最后一个表情了,他的双眼缓缓地合上,带着欣慰的微笑,他死了。 长眉老喇嘛的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杀死拉桑对他来 说,仿佛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丝毫也不放在心上。 他双手合十,对着小桑吉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现在,请您跟我们回去见西饶活佛吧,他一直在等候着您的大驾。” 小桑吉低下头去,看起来他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可是当他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嘴里很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不!” 长眉老喇嘛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小桑吉,问道:“事到如今,您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桑吉没有说话,可是这时候有一个另外的声音响起:“恐怕是的。” 老喇嘛吃惊地抬头看去,在小桑吉身后,忽然出现了两个身影。 前面的一个一副书生打扮,三绺长须,浑身一股儒雅的气质,看上去倒像个教书先生。他脸上带着微笑,那是种很特别的微笑,看上去很温暖,很有自信,却能摧毁他对手的信心。 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身整洁高贵的白色长袍,面容俊美,头上的束发带上镶着拳头大的一块翠绿的美玉,一看就是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老喇嘛的两道长眉挑动了两下,心里暗自警惕起来。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怎么过来的,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看来这两个人是真正的高手,否则的话在周围数丈之内,哪怕是一只老鼠跑过,也休想避开他的耳目。 他沉声问道:“你们两位是什么人,请先报上名号来。” 那个青年书生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后的那位公子哥说道:“在下蜀中唐门唐大,这位是我十四弟,唐玉。” 老喇嘛听了不由得吃了一惊,蜀中唐门他当然知道,自从大雷门倒了之后,江湖中再无其他门派能与唐门一争长短,而这两年作为唐门领袖的唐大在江湖中的名气,也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可是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看样子还要插手管小桑吉的闲事? 老喇嘛的心里有些乱了。 唐大看了看地上拉桑的尸体,面无表情地说道:“密宗大手印?看来这位大师在贵教派之中的地位很高啊,这大手印的功夫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修炼的,能达到这样的功力,可见大师一定是贵教派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长眉老喇嘛双眉又是一挑:“你也懂密宗教派?” 唐大笑了笑说道:“川西之地毗邻乌斯藏地,哪里也住有很多藏民,因此对于这些,我也是略知一二。” 老喇嘛哼了一声:“既然略知一二,就该知道我们藏人都是以教为尊,这个小孩是我们活佛要见的人,希望两位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唐大摇了摇头:“大师此言差矣!你们这么多的人要抓这么一个小孩子,恃强凌弱,恐怕任何教派的教义之中也没有这样的规矩吧?再说,你们口口声声说活佛要见他,可有问过,他想不想见你们的活佛啊?” 唐大一面缓缓地说着,他脸上的微笑慢慢的不见了,脸色沉了下来。 他身后的唐玉,这时候有意无意地走上来几步,站在了小桑吉的身前,看似很随意地站在那里,可是却挡住了所有想要对小桑吉动手的机会。 老喇嘛的心开始沉了下去。 蜀中唐门精通 暗器,这个天下无人不知。对于密宗大手印这样的内家罡气功夫来说,暗器正是它的克星,加上眼前这两人又是身怀上乘武功的唐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要是真的动手,恐怕自己绝讨不了好。 何况蜀中唐门还有一样令天下闻之色变的拿手绝活,那就是用毒!千奇百怪的毒加上他们防不胜防的暗器手法,老喇嘛实在心里连一点把握也没有,他感觉自己的勇气在一点一点地流失。 可是明明刚才就快要成功了,胜券在握的时候,忽然半路杀出了这两个程咬金,要是就这么放弃,他又觉得实在是心有不甘,憋屈得很。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唐大沉着脸又说道:“大师你刚才可是杀了人,就算在藏地你们教派中的活佛掌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只可惜这里不是藏地,如果真的惊动了官府,你猜猜你们会不会有麻烦?” 老喇嘛皱起了眉头。 不错,这里不是藏地。正是因为发现叶枫他们似乎与兰州的官府中人,甚至和兰州的王爷都关系匪浅,为了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他才会让拉桑去把小桑吉从客栈之中先骗出来。 说实话,他也很厌恶像拉桑这样信仰和立场都不坚定的叛徒,如果不是不想惊动兰州的官府,因而不能直接去客栈抢人的话,他才不愿意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呢。 现在唐大的话正好戳到了他的软肋上,不管如何这里毕竟是汉人的地方,有汉人的官府管辖,不论什么原因也不能公然与官府为敌,为教派为活佛树下这么大的一个强敌,这样西饶活佛是绝不会高兴的。 想到这里,老喇嘛点点头说道:“那好吧,今天在这里就先卖给唐大先生一个面子,这个孩子就先交给你了,不过,我们活佛是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 说完他回身一招手,带着身后那几个喇嘛快步离去,消失在小巷的深处了。 唐大低头看着地上拉桑尸体前胸的那一个深深的凹坑,心里暗自也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老喇嘛的密宗大手印功夫,他之前也只是听说过一些,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更何况这个老喇嘛已经练到可以收放自如,随心掌控的境界了,真的要是动起手来,唐门暗器能不能对付他的大手印,唐大的心里还真是没有把握。 幸好这个老喇嘛看起来对他们的武功底细也不太清楚,被他三言两语给唬住了,知难而退。 唐大伸手拍了拍面前小桑吉的肩头,柔声说道:“走吧,小朋友,我们先带你回客栈去。” 小桑吉脸上依然很平静,刚才经过了由危转安这么惊险的一幕,他还是没有一点惊诧的表情,而是仰着头望着唐大,说道:“大哥哥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唐大对他与年龄不相符的淡定,感到有些意外,可还是放柔了声音问道:“什么事啊?” 小桑吉一指旁边拉桑的尸体:“能不能帮他先入土为安了,我不想他就像现在这样暴尸荒野。” 唐大真的有些愣住了,不单单是因为眼前这个岁的小男孩面对曾经出卖自己的人时,怀着的那颗仁爱之心,更是因为从他那稚嫩的双眼中透出的那种安详和博爱的眼神,那是一种毫无利己,普爱众生的眼神。 就像是,佛! 第二十六章 和关鹏举的谈话 叶枫坐在青龙镖局关家的花厅里,深深地皱着眉头冥神思索着。 关家接待客人一般都是在正堂之上,可是现在正堂已经被布置成了关家二公子关鹏飞的灵堂,所以只能先把叶枫他们安置在了这花厅之中。 叶枫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两个肉球一般的大胖子,正是义兄张痴和兰州知府周子然。此刻两人都如同一滩肉泥一样软塌塌地瘫坐在椅子上,仰着头闭着眼,鼾声如雷地睡得正香。 这一整夜的紧张忙碌,大家都是一刻也没有闭眼,看起来这两位实在是累得够呛,他们的鼾声此起彼伏,错落有致,好像催眠曲一般围绕着叶枫。 其实叶枫也很疲倦了,可是他没有一点睡意,刚才他又在这里仔细地盘问了关夫人生前的那位贴身婢女,作为平时负责照顾关四老爷子和夫人日常起居饮食的贴身之人,自然很受他们的信任,当然也就知道很多别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刚才从这个贴身婢女口中问出的一些线索,让叶枫觉得在这波涛涌动的青龙镖局之中,有些事情隐隐约约地浮现了出来,越来越清晰,却使得整个案件变得更加的朦胧和扑朔迷离。 先是关家二公子关鹏飞在外遇害,紧接着就是他母亲关夫人在深夜里死在自家的花园里,杀死两人的凶器和手法如出一辙,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虽然叶枫很不愿意相信,但是就目前所知的证据看来,有着最大嫌疑的无疑就是荒月先生。 可是叶枫始终不相信是他,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如果荒月先生真的并不是凶手呢?叶枫心里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个凶手一定是关家内部的自己人! 谁能模仿荒月先生的兵刃和剑招?谁又能知道昨夜关夫人偷偷地独自去花园见荒月先生? 能知道这么多的事情,还处心积虑地把所有线索都引向荒月先生,这个人一定就在关家内部! 可惜荒月先生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与关夫人见面谈话的内容,即便自己会身背凶手的嫌疑,他一定想要掩盖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和真凶的身份以及关家都一定有着重大的关联。 可是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所以叶枫让唐柔去找关家大公子关鹏举,还有那位关四老爷子的养子,那个浓眉大眼的关云天前来谈话,因为他感觉,这两个人知道的事情,一定可以帮助他拼凑出整个关家的一个全貌,这对于他探查这个秘密,乃至于真凶的身份,都十分的重要。 趁着这段时间,他努力地想要梳理一下目前已知的线索,可是左右这两个大胖子的一阵阵鼾声环绕着他,让他难以静下心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两堆瘫在椅子上熟睡的肉泥,看起来他们确实是累极了。 这时,花厅门口,唐柔走了进来。 一进门她就看见了两个淌着口水,呼噜声震天响的胖子,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叶枫看她立马就要发作,赶紧站起身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花厅外面,拉着她走出了花厅。 他实在不忍心打断这两个胖子甜美的酣睡,还是让他们多休息下吧。 走出花厅,叶枫抬头就看见了关家大公子关鹏举,他看见叶枫立即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他一贯的那么平静淡然,一贯的那么彬彬有礼,也一贯的让人感觉他对于这几日关家的剧变,透着那么一股子冷漠和漠不关心。 叶枫并没有看见那位浓眉大眼的关云天,他有些奇怪地望向唐柔。 唐柔知道他的意思,摇了摇头:“关云天不见了。” 叶枫愣了一下,什么叫做不见了? 唐柔解释道:“从昨天下午他出去说是采买置办府中丧事的一些东西,就再也没回来过,昨晚他也不在府中。我问了府里上上下下,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叶枫皱起了眉头,在这么特别的时候他竟然会突然的失踪了?昨晚他不在府中丝毫也不能证明他不会暗中潜回府里作案,可是真凶会是他 吗? 关鹏举走上前来,他听到了花厅里传出的如同雷鸣一般的鼾声,好奇地探着头向里面看了看,不禁莞尔一笑。 叶枫看着他的这一笑,心里对这个人感觉更加的奇怪。他真的对家里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如此不在乎? 先是弟弟被害,父亲中风瘫痪,然后是继母也被害了,可是他居然还能表现得如此淡然,如此的轻松,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 关鹏举这时放轻了声音,好像也生怕吵到了花厅里酣睡的人,问叶枫道:“不知道叶公子唤在下前来,有什么要事?” 叶枫心里还在为他的表现感觉奇怪,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便随口问道:“荒月先生他们已经安顿好了?” 关鹏举点头道:“是的,他被安置在一间客房居住,前后都安排了衙门的捕快和镖局里的镖师守护,我也是刚刚才安排妥当。” 叶枫想了想问道:“关公子你与荒月先生的关系如何,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真凶?” 关鹏举淡淡一笑:“荒月先生与我们关家是几十年的至交,他与我父亲情同手足,自然对我们这些晚辈也是十分疼爱,我和我弟弟少年时都曾经蒙他指点过武功,平时对我们的生活上也很是照顾,要说他是杀害我弟弟和二娘的穷凶极恶的凶手,实在是万万不敢相信。” 听他说起荒月先生,叶枫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初见荒月先生之时,他家里那半裸的丫鬟,还有他左拥右抱的那两个裸女,一想到她们脸上的勾人的媚笑和身上那雪白的曲线,叶枫心里情不自禁地荡了一下。 他不自觉地瞄了一眼身边的唐柔,还好她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走神,赶紧定了定心神。 实在难以想象这么一个猥琐好色的老头,在关鹏举口中居然如同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辈一般,叶枫几乎要怀疑他口中的荒月先生和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人。 眨了眨眼,叶枫问道:“你说荒月先生曾经指点过你们两兄弟武功,是剑法吗?” 关鹏举的脸上忽然现出了一丝羞愧的神色:“那是我时候他曾经传过我几招剑法,可惜我天资驽钝,老也学不会。后来有了我弟弟之后,大家都夸他天资极高,荒月先生和我父亲都对他悉心调教,把武功都倾囊相授,也就再也没有工夫指点过我了。” 叶枫暗自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了弟弟关鹏飞的前后,这位关家大公子的境遇实在是相差得有些大啊。 他又问道:“荒月先生和你父亲是几十年的至交,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关鹏举想了想,说道:“具体怎么认识的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好像我父亲当年初到兰州开设镖局之时,荒月先生的家里是兰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对父亲多有帮助。后来荒月先生的家人离世之后,他醉心武学,无心经商,最后家道中落,变卖光了所有家产,连现在住的那个院子,也是父亲出钱为他赎买回来的。” 数一数二的富商大户?叶枫想起了荒月先生那座破败的院落,看起来他还真的是有够败家的。只不过恐怕他所醉心的,不止是武学一项吧。 他忽然也明白了之前在兰州城中向路人打听荒月先生住处之时,为何那些人都会露出鄙夷之色了。像他这么花天酒地的败光家产,还在家里养着女人胡搞,连丫鬟都穿着半裸衣服的人,恐怕早就是兰州城里街知巷闻的败家子了。 关鹏举继续说着:“后来我母亲病逝,我那时才十多岁,父亲怀念母亲,十分苦闷,荒月先生便常常带着父亲出去解闷散心,没两年父亲就带了二娘回来,正式娶进关家续弦,之后没几个月就生下了我弟弟关鹏飞。” 叶枫心里暗自冷笑了一下,以荒月先生的两大安好,他能带关四出去上哪儿解闷散心?这真是可想而知了。 他更感兴趣的是关夫人嫁入关家才几个月就诞下了关鹏飞,这么说他们其实在外面早就已经珠胎暗结了,是奉子成婚的? 他随口 问道:“关夫人娘家在哪里?她和关四老爷子是怎么认识的?” 关鹏举忽然低下了头,好像很有些羞愧地迟疑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如何认识的我确实不知道,只不过听人说起过,我二娘当年是兰州城里有名的花魁娘子,艳压众芳,只不过点的是青灯儿,卖艺不卖身的。据说,当初还是荒月先生介绍他们认识的。” (注:古代青楼女子分几类,点青灯儿的就是只卖艺,陪客人吃酒唱唱曲儿的,而点红灯儿的就是做皮肉生意的了。) 什么?!叶枫和唐柔都是大吃了一惊,想不到堂堂西北名声显赫的关四老爷子的续弦夫人,竟然会是一名青楼女子! 娶这种女子对于当时的礼教而言,可是很不光彩的事情,一般只是用于填房的妾室,绝不会用于明媒正娶,风光大办的续弦夫人。关四肯这么做,可见他对于这位新夫人真的是十分的喜爱了。 叶枫问道:“可知道夫人当年在哪一座青楼营生,花名叫什么?” 关鹏举一脸尴尬地摇头道:“确实不知,再怎么说她也是我二娘,如何能够去打听长辈的这些事情?” 叶枫默然,这话也在理,他想了想又问道:“这些年荒月先生和关夫人的关系如何?” 关鹏举平静地答道:“他们相处很融洽,从未起过什么争执,何况二娘身为女眷,也极少见外客,自然没有什么矛盾。” 叶枫静静地看着关大公子,难道他真的不知道? 根据那名关夫人贴身婢女的口供,其实这么多年以来,荒月先生因与关四老爷子的关系常常会留宿在关府,而每次他留宿的时候,在半夜里关夫人都会悄悄的独自去花园和他见面。 知道这一点的人就有可能是杀害关夫人陷害荒月先生的人,这位关大公子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 不过这眼看已经涉及了关家的不便再追问下去,于是他把话题一转问道:“关云天在你家很多年了,你们关系挺好的吧?” 关鹏举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答道:“云天是个孤儿,是父亲收养的义子,他父母生前对父亲有恩,父亲待他如同亲生一般,但是后来有了鹏飞之后才逐渐冷落了一些,不过他对父亲一直是忠心不二的。” 叶枫眉头动了动,关鹏举的回答很巧妙,他其实一直在说关云天与关四老爷之间的事情,却丝毫没有提到他和关云天的关系如何。 想了想,叶枫转而问道:“关云天武功如何,和二公子相比怎样?” 关鹏举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说道:“你是怀疑云天是凶手?绝不可能!他的资质和我一样驽钝,武功平平,绝对不是鹏飞的对手。” 叶枫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张胖子讲过在前夜看见关云天和简太医的弟子密会之时,关云天的武功却是不怎么样,既然大家都在说关鹏飞天资极高,武功不错,看来他是没什么机会的。 顿了顿,叶枫终于问出来那个最重要的问题:“请问关大公子昨夜子时前后你在何处?” 关鹏举好像对这个问题反而一点也不意外,他很快地答道:“昨夜子时前后我一直在灵堂上安排布置丧礼的事情,当时很多镖局中的人都在,一直到有人来报告说二娘的贴身婢女发现了二娘的尸体,我才一面派人报官,一面带着人赶到了花园。” 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无懈可击! 叶枫点点头,对关鹏举笑道:“只是循例问一问,关大公子请勿见怪。现在问完了,大公子一定还有很多事要忙,还请自便。” 关鹏举依旧彬彬有礼的告辞离去了,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唐柔问道:“你相信他所说的吗?” 相不相信重要吗?叶枫没有吱声,心里暗自在想。 刚才的谈话中关鹏举始终不慌不忙,没有一丝紧张和慌乱,好像早就准备好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一般。 如果要说他在武学上天资驽钝,那么在其他的某些方面,恐怕他的天赋是常人难及的。 第二十七章 惊人的钓叟 叶枫和唐柔漫步着走出了青龙镖局的大门。 关云天的突然失踪让叶枫觉得很奇怪,在这个特别的时刻失踪总让人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既然听说他是去置办府中丧事所需要的东西,从此就没有再回来,所以叶枫决定去兰州城里的纸扎铺一类的地方看看,查访一下关云天有没有去过。 他没有唤醒那两个酣睡中的胖子,也许是不忍心打扰他们的好梦,又或者是他的内心对于能够和唐柔单独漫步走一走,还是充满着一种难以言状的期待。 走在大街上,走在唐柔的身边,叶枫心里忽然有些乱。 之前他其实幻想过无数次和唐柔单独相处的情景,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甚至连做什么表情,走路的快慢都在心中设想了千百回了,可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当活生生的唐柔就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的脑子里却陡然变得一片空白,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他搜肠刮肚的苦思了半天,总算想起了一个话题,就在他鼓足了勇气,转过头想开口的时候,却发现唐柔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直愣愣地看着街边,叶枫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见在街边一处墙角上,有人用石头刻画了几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奇怪的图形。这些图形刻画得很不起眼,一般人都不会注意到。 也许是哪个顽童随手乱画的吧,叶枫心里这么想。 可是唐柔的反应却说明她分明认识这几个图案,她面带惊容,嘴里还喃喃地说道:“这不可能,怎么会呢?” 叶枫有些大惑不解,他又仔细看了看那图案,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开口问道:“这画的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明白?” 唐柔思索着说道:“这是我们唐门中交流用的暗号,你当然看不明白。” 唐门?叶枫心里很是意外,在这遥远的西北边陲也有唐门的人么? 他心地问道:“这暗号画的是什么意思?” 唐柔思索了片刻,看表情她仿佛在心里做了个决定,转头对叶枫说道:“你别问了,你先去前面的河边等我,我去办点事,马上过来找你。” 说完不等叶枫回答,她转身顺着那刻画着记号的墙角,拐进了一条胡同,看她的样子好像很焦急,在胡同里拐了个弯很快就不见了。 叶枫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心里不禁有些怅然若失,好容易有了这么个单独相处的机会,想不到却被这莫名其妙的唐门暗号给搅黄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按照唐柔的话继续向前走着。 顺着大街向前不远,在街道的尽头就是黄河河岸。 到这里的行人已经很少了,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影,黄河水经常泛滥,所以在河边一般是没有人家居住的。 此刻只有一堵残破的断墙下面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坐在一张木凳上面,他的面前横摆着一张棋盘,上面黑白纵横,他左右两手各执白子和黑子,正在互相对弈之中。 叶枫暗自摇了摇头,一个人得要多无聊,才会自己和自己下棋啊?每落一子,所有的后手变化,以及应对手段全部都已经了然于胸,预先就知道了后面的一切,完全没有意外发生,这有什么好玩的? 叶枫现在也很无聊。 他沿着河岸信步走着,看着眼前浑浊的河水,从天际奔腾而来,咆哮着从眼前流过,席卷着黄土泥沙,一刻不停地向着下游滚滚而去,天地间仿佛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住它们前进的步伐。 流水的轰鸣声中 ,叶枫心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句著名的“逝者如斯夫”。 是啊,世间的一切不也正如这流水一般,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从不为谁而停留,也不为人的喜恶而左右,纵使你想尽办法,也挡不住它前进的步伐。倒不如随波逐流,随遇而安,也许倒也不失本心。 正在一边感慨一边漫步的时候,叶枫抬头看见在前面的河岸上坐着一个钓叟。 他留着一把长长的白胡子,很是显眼,此刻正闭着双眼,慵懒地倚坐在岸边,身旁插着一根长长的钓竿,斜斜地伸向河面。 叶枫信步走了过去,看了看他身边的竹篓,空空如也,看起来他今天的收获并不好。 叶枫笑了笑,开口问道:“老人家,这河水如此浑浊,有鱼吗?” 那钓叟眼睛都没睁,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当然有,岂不闻水至清则无鱼么?” 叶枫点点头,也对。 他又问道:“这里的鱼肥吗?” 那钓叟对他的无知简直嗤之以鼻:“你是从外地来的吧?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黄河鲤鱼吗?” 叶枫素来对于美食一道并不是太感兴趣,他只是曾经听义兄张胖子说过,天下鲈鱼皆为两腮,唯有松江鲈鱼是四腮,肉质极美,为天下一绝,张胖子没能品尝过,引为人生一大憾事。 如果张胖子要在这里的话,一定知道关于这个黄河鲤鱼的很多典故,可是叶枫确实从未听闻过。 于是他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恭敬,对那钓叟说道:“愿闻其详。” 那钓叟看上去颇为得意,拖着长长的腔调说道:“自古有云:黄河三尺鲤,本在天上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这鲤鱼跃过龙门便化龙,世称龙鱼,尤其以这黄河水之中的鲤鱼,金鳞赤尾,体形梭长,肉质尤为鲜美,是天下闻名的美味佳肴,你竟然没有听说过?” 叶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看着那空空的竹篓又问道:“这黄河鲤鱼如此珍贵,恐怕不易上钩吧?” 那钓叟这时笑了:“你听过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没有?昔日姜尚钓鱼是无钩,今日老夫钓鱼却是连钓线也没有呢!” 叶枫定睛一看,果然只有一根光秃秃黑黝黝的钓竿,连钓线也没有绑,这却如何钓鱼? 他满心疑惑地问道:“敢问老人家,您这样怎么钓得上鱼来?” 那钓叟呵呵笑了,双目一睁,感觉他眼中精光闪动:“当年姜尚钓鱼全靠鱼儿自愿上钩,今日老夫钓鱼却全凭我的意愿,只要我想,鱼儿就得乖乖地上来!” 说完,他伸出手在钓竿之上重重的一拍,那钓竿顿时震动了起来,起初只是的震动,但是到了这足有两丈长短的钓竿末梢的时候,就变成了剧烈的晃动。 钓竿尖端越晃越大,竟然如同软鞭一般,一连几下“啪啪”的抽入河水之中。 浪花翻动之间,那钓竿末梢每抽入水中一下,就有一条鱼从河水之中直飞上岸边来,掉在地上不断翻腾跳动着。这些活蹦乱跳的鱼每一条都足足有一斤以上大,鱼身双侧鳞片金黄,正是正宗的黄河鲤鱼! 那钓叟一面哈哈大笑着,一面伸手把地上的鱼丢入竹篓之中,回头问叶枫:“公子看老夫这一手如何?” 叶枫看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刚才这老钓叟这一手看似轻巧,其实需要极为高明的手法和内功修为,就他刚才拍钓竿的那一下,声音怪异之极,叶枫仔细一看,这通体黝黑的钓竿分明是由精铁铸造而成! 看来这个老钓叟其实是个 真正的绝顶高手!这样的功夫,叶枫不但从来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说过。 他怀着深深的钦佩上前施了一礼说道:“老人家的这一手功夫,实在让叶某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知道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钓叟忽然愣了一下,抬头上下打量起叶枫来,他的眼光看得叶枫心里好生奇怪,感觉有些不自在。 他嘴里喃喃地念叨着:“你姓叶,穿着讲究,从外地来的,京城口音,难道会这么巧,莫非你就是叶枫?” 这下轮到叶枫大吃一惊了:“老人家认识我?” 老钓叟嘿嘿的笑着,只不过那笑容里除了得意之外,还有几分邪恶的味道,看上去让人感觉很不舒服。 他自言自语地说道:“想不到真的是愿者上钩,居然能在这里遇上你,果然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枫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他往后退了一步,追问道:“你究竟是谁?” 老钓叟嘿嘿笑着说道:“到现在你还猜不出老夫是谁?” 有着如此绝顶的武功,还有这奇异的铁铸钓竿,叶枫的脑海里瞬间想起了一个人的名字,他脱口惊呼道:“你是东海渔?!” 那老钓叟顿时哈哈大笑:“不错,不错,天下除了老夫,还有谁能有此等绝技?” 叶枫的心一下沉到了底,他想起了当初少林了空大师讲述的,那个仅用一根竹枝就伤了他的十殿阎罗之一,可能就是现在眼前的这个东海渔! 连身怀少林绝技的了空大师也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在他面前当然更是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只是这个东海渔为什么从京城又来到了兰州城?难道是一路追踪自己过来的? 看了刚才东海渔亮的那一手,他完全没有了逃走的想法,连试一下的勇气也没有了,只是沉声问道:“你想要如何?” 东海渔看着他惊惧的表情,笑道:“叶公子放心,老夫的目标并不是对付你,只不过你得移步跟我走,我们不会伤害你,只是想用你换一个人而已。” 叶枫愣了一下,换人?是谁? 东海渔不等他再问下去,忽的站了起来,一手轻轻拔起了插在地上的钓竿,那钓竿长逾两丈,精铁所铸,重量何止百斤,但在他手上却如同竹竿一般轻便。 他轻轻一抖,那长长的钓竿忽然一节节的缩了回来,变成了一根不过数尺长短的粗铁棒,他握着铁棒迈步就走向前去,口里说道:“叶公子,请吧。” 叶枫无奈,明白以自己的武功此刻做什么都是徒劳,没办法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东海渔走的方向正是叶枫刚才来的方向,他的步伐很轻快,看起来心情不错,无论他想要用叶枫换什么人,能在这里无意间碰上,也算是意外之喜。 叶枫心里却很沮丧,偌大的兰州城,这么长的河岸线,怎么自己就无巧不巧的碰上了东海渔?而自己还以为他是个普通的钓叟,还百无聊赖地主动凑上去搭话,这才真正是叫做自投罗,倒霉透顶了。 忽然间,叶枫又想起了唐柔。 对了,唐柔刚才说她会赶来河边和自己会合,如果她这会儿正好赶过来,岂不是刚巧碰个正着?她不知道东海渔的身份,一旦动起手来,岂不是会有危险? 想到这里,叶枫的心里忽然火烧火燎地焦急起来,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在心里一再祈求着唐柔能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东海渔的步子,突然间停住了。 第二十八章 神秘的棋翁 叶枫抬头看去,在他们面前的道路中间,竟然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须发皆白,一身普通的布衣,坐在一张竹凳上,正低着头看着面前黑白纵横交错的棋盘,皱着眉在冥思苦想,仿佛面临着一个极大的难题。 这不是叶枫刚才见到的坐在路边断墙下的的下棋老翁吗?适才叶枫还在心里暗笑他的无聊,竟然左手与右手对弈,怎么此刻会跑到道路中央来了? 叶枫扫了一眼他面前的棋盘,他对于棋道并不精通,可是也算略懂,这老翁面前的棋局黑子几乎已经穷途末路,大龙被白子所围困,走投无路,只差一步就要被尽屠。 此际老翁手捻白子,举在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好像在犹豫,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他的手悬在空中一动不动,东海渔的身形也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他双手背在身后横握着铁钓竿,身体站得笔直,两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盯着眼前的老翁,闪动着恶狠狠的光芒。 片刻他才开口说道:“是你?” 那老翁头也没抬,看起来还沉浸在棋局之中,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身前站着的两个人,也没有听到东海渔的问话。 可是他的嘴却动了,声音平静而清晰:“是我。” 东海渔冷冷地一笑:“二十年了,原来你还没死。” 老翁还是没抬头,口里却说道:“看起来,你现在也是远胜当年了啊。” 东海渔嘿嘿冷笑道:“还好你没死,要不然,这二十年来老夫的苦功就白费了。” 老翁哼了一声:“若不是你,今日我也不会在这里了。” 东海渔眉毛一挑:“你今日是专程为老夫而来?” 老翁摇了摇头说道:“我此刻却是为他而来,他不能跟你走。” 叶枫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看起来,这个老翁和东海渔不但认识,而且还有二十年的宿怨,能与东海渔这样的高手为敌,想必这个老翁也必然不是普通人。 可是他又说什么是为了自己而来,可是自己分明之前从未见过他啊? 东海渔也转过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枫,看起来他也不是很明白,不过,他并不在乎。 他看着眼前的老翁冷笑着:“想要留下他,就得看看这二十年来你的进境如何了。” 老翁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东海渔也收起了笑容,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的坚毅,两眼中射出狂热的光芒,那是一种等待了多年所积攒的渴望! 他缓缓地抬脚,向前踏去,一步,两步! 每一步他都走得很慢,也很稳,他抬起脚的时候,叶枫分明看见他脚下的碎石路之上,已经被他踩出了一个深深的脚印。 叶枫看得一阵心惊,这是何等惊人的力量,这是何等深厚的内功! 东海渔此刻也感觉到一阵心惊,他虽然在往前走,可是却感觉他的面前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挡他前行。每踏前一步,这力量便增强一分,旁人看上去他的每一步都气势非凡,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每一步其实都竭尽全力,艰难无比。 当走到棋盘之前的时候,他只感觉面前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身前,竟然无论如何也再难前进一步,他的额角已经隐隐有汗。 那老翁的脸色此刻也很难看,东海渔每前进一步,他心里便吃惊一分,本以为这二十年来自己潜心修炼,又有高人指点,早已突飞猛进, 想不到眼前东海渔的进步竟然也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若非尽了全力也几乎挡不住他。 他的额头也微微沁出了汗珠,终于,他举在手中的白棋,缓缓的向着棋盘上放了下去。 东海渔面色一变,断喝了一声,背着的双手也动了,手中握着的钓竿笔直地指向棋盘之上。 老翁只觉得自己落向棋盘的手仿佛被一股大力托住,当下也是骤然变色,拼尽了全力,把手中的白棋向下压去。 棋盘上的棋子这时也起了变化,那些黑子白子好像被某种气劲所影响,竟然自己跳动了起来,越跳越高,看样子几乎作势就要纷纷激飞出去。到后来连那棋盘也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一时间棋盘棋子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在他们两人的周围也好像忽然卷起了一阵罡风,碎石尘土都被激得向四周乱飞,迎面刮得站在一旁的叶枫几乎要睁不开眼。 这两人全力施为,却彼此间半斤八两,一时间僵持住了,谁也占不了上风。 一旁的叶枫直看得心惊肉跳,虽然他并不是看得十分明白,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两位绝顶高人正在用极高的手法比拼内力。这样的龙争虎斗,这样高深的水平,之前叶枫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甚至已经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让他对于武学一道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种境界也许自己一生也无法企及,能够在一旁观战,此刻已经让叶枫觉得是种莫大的荣耀。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隐隐约约希望那个下棋的老翁能胜。毕竟东海渔也许就是十殿阎罗之一,而且看起来对自己也不怀好意。如果他赢了,自己不是还得乖乖跟着他走? 这个老翁虽然不认识,可是既然他说是为了救自己而来,总不会有什么恶意吧? 他站在一旁,虽然看见他们斗得旗鼓相当,心中焦急,却也无能为力,这种程度的比拼,旁人要近身都困难,更何况想要插手帮忙了。 就在这时,叶枫却隐隐地看见从那下棋老翁背后的道路上,远远地走来了一个人影。 他心中顿时一紧,莫非是唐柔来了? 虽然自己身处险境,可是他还是首先担心的是唐柔,不愿意她这个时候来到这里,踏入这险境。 那个身影逐渐近了,叶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来的是一个老婆婆,并不是唐柔。 这个老婆婆看上去已经六十开外了,可是给人的感觉精神很矍铄,手里拄着一个雕刻着笼头的拐杖,脚步却还是很轻盈,走的很快,眼看就要来到那个棋翁和东海渔比拼的地方了。 叶枫张口欲呼,正想要阻止老婆婆过来,可是随即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看见了令他吃惊的一幕。 那老婆婆好像根本没有看见在道路中央正比拼内力的两个老头,视若无睹地就从他们身边走了过来,她走得是那样的轻松,半点也没有受到他们周围气劲罡风的影响,只是用手掩住了口鼻,躲避那四处漫飞的尘土。 她径直来到了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叶枫身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就是叶枫?” 这个老婆婆怎么会认识自己?叶枫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 老婆婆看着他满脸的愕然,怪眼一翻,说道:“还在这里傻站着干嘛?跟我来!” 说完伸手一把抓住叶枫的手,转身就向来路的方向走去。 叶枫只觉得从她的手上传来了一股柔力,轻轻拖拽着自己,身不 由己的就跟着她向前走去,经过正在比拼内力的那两个老头身边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阻力,轻轻松松的就走了过来。 叶枫心里一惊,看来这个老婆婆也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在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居然在这兰州城遇见了这么多的高人,他真有些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老婆婆这时松开了他的手,说了声:“走吧。”拄着拐杖大步向前走去,叶枫紧赶了几步跟在她身后,而背后那两个老头还斗得难解难分。 叶枫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他们……” 老婆婆回过头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看:“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有闲心去担心他们俩?你这子果然有点意思。” 叶枫又愣了一下,听这话里意思,这个老婆婆之前就认识自己? 老婆婆嘴里说着话,脚下却不停:“放心吧,东海渔那老怪物他赢不了。” 叶枫心中一动,原来她认识那两个老头,果然她一定也是个高人! 他有些嚅嗫地问道:“不知道和东海渔动手的那位老人家他是……” 老婆婆头也不回地哼了一声:“能和东海渔那样的老怪物拼得难解难分的,当然是是和他齐名的人了,子,你听过南山棋没有?” 叶枫当然听说过,传说这南山棋本来是江湖中的大侠客,声名显赫,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忽然隐居深山,因为酷爱黑白之道,被世人称为南山棋。 这南山棋和东海渔在几十年前就是江湖中齐名的两大高手,叶枫不禁为自己的愚笨而感到惭愧,刚才明明听见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又看见了那老翁面前的棋局,居然一直没有想到他的身份。 他不禁又问道:“刚才听他们所言,他们之间久有宿怨?” 老婆婆说道:“二十年前,东海渔当时称霸东海一带,难逢敌手,转而想要入侵中原武林,于是约战当时与他齐名的南山棋。两人激斗了一日一夜,最后他败下阵来,只得返回东海潜心苦练,从此再不踏足中原。” 她顿了顿又说道:“这次他突然又再度现身,想必是这二十年来武功大进,又练成了新的绝招,才会踌躇满志,又重出江湖了。所以他们两个老东西的这一架,是迟早都会打的。” 叶枫听了不禁有些担心起来:“那南山棋老前辈会不会有危险?” 老婆婆忽然冷笑了几声:“你这子真的就同那孩子讲的一样,自己本领低微,偏生就一副热心肠,老爱为他人瞎操心。真是愚笨得可以!” 这番话说得叶枫有些惭愧的低下头去,心中却暗自好奇,听起来这老婆婆口中的“那孩子”一定是自己认识并且熟悉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老婆婆似乎也觉得自己说得重了一些,放柔了些声音说道:“你放心,南山老儿这些年听说也得到了世外高人的指点,武功也是今非昔比,只怕东海那个老怪物在他手上决计讨不了好去。” 不知道为什么,老婆婆的话听上去虽然轻描淡写,却总感觉有那么种威严,不由得人不信。 叶枫心中只是好奇,像南山棋这样的高人,居然还有世外高人指点,这个世外高人真不知高到什么地步了? 正走着,身后隐隐传来一阵阵雷鸣一般的隆隆巨响,叶枫知道,这一定是南山棋和东海渔动上手了。 这样的声势,真不知道是如何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第二十九章 唐老太太 叶枫脑子里想象着这两位绝顶高人之间的战斗,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低着头跟在老婆婆身后,默不作声。 这时候他们已经距离刚才东海渔和南山棋相斗的地点很远了,道路上的行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老婆婆转身走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叶枫没有多想,也木然地跟了进去。 老婆婆忽然停住了脚步,猛地转过身来,闪电般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叶枫的手腕。叶枫猝不及防,一愣之下被抓个正着。 可是这老婆婆好像对叶枫并无恶意,而是把三根手指搭在他的脉门之上,似乎在为他诊脉。 沉吟不语了半晌,老婆婆才摇了摇头,说道:“你果然身中奇毒,却一直没有毒发身亡,看起来你的体质果然异于常人。” 叶枫心中不由大奇,眼前这个老婆婆竟然也精通医术?只凭这短短的一搭脉,就能知道他身中奇毒? 而且她说“果然”,难道之前她就听说过? 叶枫有些嚅嗫着答道:“晚辈实在幸运,得神医程三思的独女程姑娘悉心调理,这才……” 老婆婆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如果不是你自身的体质异于常人,传说之中的金蟾之毒何其厉害,早在中毒之时你就该气绝身亡了。加上你后来妄用武功,引致毒血走遍全身,别说一个程丫头,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 她说到这里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 叶枫心中一阵惊骇,这个老婆婆不但知道他中了金蟾奇毒,还知道他妄用武功引致毒发的事情。加上她又知道东海渔和南山棋那些不为人知的武林秘闻,她到底是何方高人? 还没等他开口相询,就觉得脉门之上的老婆婆的手指忽然传来了一股大力,整条手臂剧痛无比,全身一软,几乎就要站立不住跪倒在地。 他大惊之下抬头望去,却看见老婆婆冷着一张脸看着他,厉声问道:“你忽然从京城跑到兰州城来做什么?” 叶枫正在犹豫要不要向老婆婆和盘托出所有的实情,就觉得手腕上传来的力量忽然加剧,手臂骨骼仿佛要寸寸碎裂,只痛得他眼泪盈眶,几乎要忍不住痛呼出声。 当下再不敢隐瞒,把如何发现身上忽隐忽现的龙纹图案,如何从少林了改大师那里得知图案与上古卷轴有关,以及大师捎信来让他们寻找楼兰古城,因此才到了兰州寻找当年傅介子的后人傅双灵,这些前因后果都讲述了一遍。 他心中不知道这个老婆婆到底是敌是友,因而只讲了个大概,说得很笼统,可是眼前的老婆婆好像对这些似乎并不意外,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只是一直紧盯着他的双眼,好像在判断他有没有撒谎。 直到他都讲述完了,老婆婆才放松了一些握住他脉门的手指,点了点头:“你果然没有撒谎,是个诚实的人。” 叶枫心中一时惊疑不定,本来他以为这个老婆婆是一片好意来为自己解围,想不到却以此等手段来逼问自己,难道她与东海渔一样对自己不怀好意? 以她刚才这一下来看,恐怕她的武功绝不会比东海渔他们差多少,也是一个绝顶高人,自己简直就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由她摆布,这才是才离了虎口,又掉进了狼窝! 可是从她刚才的反应看来,好像自己说的这些,她似乎都早已知晓了,那又为什么要苦苦逼问自己呢? 老婆婆此时却看着叶枫沉默不语,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又好像心中在面临一 个重大的抉择。 片刻,她忽然沉下脸,问叶枫:“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谎言,你会怎么做?” 叶枫一愣,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好生奇怪。 什么叫做“身边的一切”?什么又叫做“虚假的谎言”?自己的身世、亲人、朋友,还有这二十年来成长中的所有事情,算不算是“一切”? 这个问题太空泛了,叶枫完全无法理解,一时间木然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老婆婆看着他的表情,似乎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不妥,换了个问题问道:“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性命关系到整个天下的兴亡,百姓的安定,你会如何选择?” 这个问题叶枫听明白了,自他就读过很多儒家的典籍,也听说过很多英雄的光辉事迹,他的心中一直十分崇敬这些为了国家民族舍身成仁的精神。 所以他一扬头,说道:“舍身而取义!” 老婆婆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又问道:“如果需要牺牲你身边所有的亲人和朋友的性命呢?” 叶枫愣了一下,他眼前闪过了父亲、师父、兄弟、朋友们的一张张面孔,最后还有唐柔和程念真的脸。一张张鲜活的面容闪过,他忽然犹豫了。 老婆婆看着他的眼神忽然感觉有一丝失望,摇了摇头说道:“果然你还是太重感情了。” 叶枫不知道她这一句话到底是好还是不好,有些怯生生地望着她。 老婆婆看着叶枫的双眼,好半天忽然抬头望天长叹了一声:“或许,这一切就是天意吧!” 她松开了手,转身对叶枫说道:“走吧,先回客栈去吧!”说完,迈开大步走在前面。 叶枫一边搓揉着几乎被她捏得红肿的手腕,一面快步地跟上,既然是回客栈,看来这个老婆婆至少现在对自己是没有恶意的了。 他心里不禁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老婆婆的背影,他心中油然而生了一种畏惧之意,这让他虽然满腹疑问,也还是没敢开口询问这个老婆婆的身份。 叶枫畏畏缩缩地跟在老婆婆身后,回到了他们居住的客栈。 一走进客栈的大堂,他就看见里面满满当当站着好些个人。 这些人当然有两位义兄解祯亮和张胖子,有忠心耿耿的黑鬼赫连铁,有两位姑娘唐柔和程念真领着身边机灵可爱的桑吉,而还有两个人他也认识,居然是许久不见的唐大和唐玉! 他顿时感到满心的欢喜,正想要上前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却忽然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怪。他们俩,连同一旁的唐柔,都满脸严肃的垂手而立,用敬畏的眼神看着走在叶枫前面的这个老婆婆,难道他们认识她? 这时候,老婆婆径直走到他们面前,他们居然全都恭恭敬敬地深深施了一礼,唤道:“奶奶!” 叶枫差点没有惊得跌坐在地上,客栈大堂里的其他人也是惊讶地面面相觑,只有桑吉的脸色如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老婆婆,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身份。 唐大、唐玉和唐柔的奶奶? 那不就是当今蜀中唐门的当家人,传闻中天下间最神秘,也是最厉害的女人,唐老太太! 难怪她会认识南山棋和东海渔,而且还知道他们那么多不为人知的秘闻,蜀中唐门势力遍布天下,知道武林中的这些秘闻当然一点也不稀奇。 难怪她武功会如此之高,恐怕比起那南山棋和东海渔那两个老怪物 也不逊色,自她丈夫唐太公失踪之后,她本就被誉为蜀中唐门的第一高手。 又难怪当时从青龙镖局出来,唐柔看见唐门的暗号会如此吃惊地匆匆赶去,想必就是去见这位唐老太太去了。 也难怪这个老婆婆竟然会知道这么多关于他叶枫的事情,想必也是唐大和唐柔他们已经向她禀报过了。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唐大他们恭恭敬敬地参拜,叶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和自己走了这一道,让人心生畏惧的老婆婆就是江湖中闻名色变,神秘莫测的唐老太太! 他怔怔地呆呆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出。 唐老太太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看唐大他们一眼,她旁若无人的径直穿过了客栈的大堂,向楼上的房间走去。 唐大、唐玉和唐柔低着头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的鱼贯而上。 等到他们全都走进了房间,大堂里的人们才算松了一口气,解祯亮和张胖子都忙不迭的凑到叶枫身边,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枫苦笑了一下,他现在都是云里雾里的,哪里能说得明白? 进入房间,唐老太太在房里的椅子上坐下,唐大他们则低着头站在两旁。 唐老太太咳嗽了一声,问道:“那个孩子救得还顺利吗?” 唐大连忙回答道:“很顺利,出卖孩的拉桑已经死了,那些喇嘛在我们亮明身份后已经退走了,不过……” 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那个为首的老喇嘛他的密宗大手印功夫十分厉害,真要动起手来,孙儿自忖也不见得就稳操胜券,不知道他们为何会乖乖的退走?” 唐老太太说道:“他那是不想冒险,想等着东海渔那个老怪物来了,有了必胜的把握再来抢夺那个孩子。” 唐大脸色一变:“东海渔来了?” 唐老太太冷笑了一下:“不过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老身也请来了南山棋那个老家伙,估计这会儿他们俩多半斗得两败俱伤,恐怕再也无暇来管这孩子的事情了。” 唐大听了心中暗自心惊,竟然需要惊动像南山棋和东海渔这样的绝顶高手,这个桑吉到底是什么身份,怎么会如此的重要? 唐老太太接着说道:“幸好我请动了南山棋,要不然今天叶枫就要被东海渔带走,作为人质来交换这个孩子了。” 唐大和唐柔脸色都是一变,唐大是担忧叶枫的安全,而唐柔是因为今天是她让叶枫去河边等候的,怎么会落在东海渔的手里呢?莫非东海渔一早就盯上他了? 唐老太太看了一眼唐柔,好像明白她心里所想,说道:“这个傻子无巧不巧的遇见了在河边的东海渔,还傻乎乎地主动跑上去搭话,这才被那老怪物识破了身份,临时起意要拿他为质来交换那个孩,倒也不是专门为他而来的。” 唐柔点点头,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知道唐大尤为看重叶枫,这才让自己来保护叶枫的安全,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叶枫遇险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唐大交待。 唐老太太嘿嘿一笑:“若不是老身让南山棋一直暗中跟着东海渔这个老怪物,适时出手截住了他,只怕叶枫这个倒霉蛋多少总还是要吃点苦头的。” 唐大抬起头,心翼翼地看着老太太轻声问道:“奶奶您已经见到叶枫了,可和他谈过了?” 唐老太太忽然面色一沉,转头用严厉的眼光看向他,吓得他赶紧低下头去,大气也不敢出。 第三十章 小桑吉的身份 唐老太太沉声斥责道:“老身先前让柔儿伺机除去这个叶枫,你不但胆敢阻止,反而还要柔儿去保护他,你这是公然要与老身作对吗?” 唐大全身一个激灵,头也不敢抬,低声道:“孙儿不敢,孙儿只是觉得此人性情宽仁,心怀侠义,不像是奶奶所说的穷凶极恶的大恶人,所以才……” 唐老太太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谁说行恶之人就一定是穷凶极恶之徒了?世上多少做下恶事的人都本来是良善之辈,被人利用,打着光鲜亮丽的旗帜,自以为自己在渡世救人。顶点既然他就是那个身负天命之人,谁能保证他今后能永远保持这纯真的心性,不会被人所利用?” 唐大低着头连声应是:“孙儿自作主张,这才劳动了奶奶决定亲自前来跑这一趟,孙儿有罪。” 唐老太太看着唐大毕恭毕敬,战战兢兢的样子,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声音也放柔了一些:“罢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身只是和那子粗粗谈了几句,也感觉他果真如同一块璞玉,心性倒还纯良,似乎身后也没有受到别人的唆摆,不过现在为时尚早。” 她看着唐大继续说道:“既然你觉得他现在还可以争取为我所用,从今以后你就要心地把他给我看紧了,不能再这样的疏忽大意,一旦发现有一天他有什么异样,为了天下苍生,你一定要当机立断,决不可再存妇人之仁!” 唐大低着头连连答应,他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么说来老太太就已经同意留下叶枫的命了,他总算暂时安全了。 一旁的唐柔却是听得一头的雾水,从他们的话里,这个叶枫好像身上还关系着什么天下苍生,是什么“身负天命的人”?她一点也没听明白。 可是她也不敢问,唐门的规矩就是这样,该你知道的,老太太一定会亲自告诉你,而不该你知道的,一个字也不许多问。无论多么亲近的人也从无例外。 老太太对唐大和唐玉挥了挥手说道:“你们去把他们叫进来吧,现在应该是时候搞清楚那个孩子的真正身份了。” 唐大和唐玉应了一声,倒退着退出了房间。 其实他心里早就在奇怪了,深谙密宗大手印的老喇嘛,多年不曾露面江湖的东海渔和南山棋,能惊动这么多的绝顶高手为他而来,甚至想要抓叶枫为质来交换,这个看上去不过才岁的桑吉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唐大他们出去了,唐老太太的脸色也随之放松了一些,她抬头看着身边自己最疼爱的孙女,唐柔。 这个刚才还威风凛凛,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眼光里竟然透出了一抹慈爱的神色。 唐柔也适时的靠在老太太身边,撒娇般地叫了一声:“奶奶!” 唐老太太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她轻声问道:“怎么样,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你觉得叶枫这个人如何?” 唐柔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个人除了查案还有些 聪明之外,其他方面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不但武功不行,孙女就一直没见他用过武功,事事都需要别人的保护,而且他在男女感情的事情上简直就是一头蠢牛,那位程姑娘明明对他心有所属,可是他却一点也没感觉……” 她说的兴起,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唐老太太一面听一面暗自在心里摇着头,这个蠢丫头! 她刚才为叶枫诊过脉,知道叶枫不但会武功,而且武功还很不错,甚至恐怕不会比唐大差多少,他体内的内力非常浑厚,只是不知道他练习的到底是哪一种武功。 更为可怕的是老太太分明感觉到他体内还有着一股沉睡的力量,这力量甚至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只是还没有被唤醒,说不定永远也不会被唤醒,或许,这就叫做,潜力? 而关于男女感情的方面,老太太看着唐柔更是感觉哭笑不得,唐大之前已经向她暗中报告了关于叶枫对唐柔有着特殊好感的事情了,可笑这个蠢丫头竟然还不自知,口口声声在谈论别人是一头蠢牛,真是愚不可及! 看起来,这丫头对叶枫是没有感觉的了? 这样也好,老太太暗想,像叶枫这样的人,身负着天选之命,迟早他的未来必定是风云涌动,危险重重的。 唐大之前也曾经向她暗示过,唐门可以通过唐柔来拉拢甚至是控制叶枫,结果被她当场骂了回去。 她可不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今后成为工具,还要过上那种朝不保夕的危险生活,老太太情愿把他嫁给一般的名门世家,不求闻达,但求她能够衣食无忧,平平安安地渡过这一生。 此前老太太最担心的其实是唐柔也看上了叶枫,就像当年的唐八妹一样,为了洛阳蔡家那个子,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执意非他不嫁。 好在现在看起来她对于叶枫好像根本就没看上眼,老太太倒是放心了一些。 这边唐大和唐玉来到了客栈大堂,他看着叶枫,脸上又露出了那种温暖的微笑。 唐玉和大家在嵩山之时就是旧相识,当下也笑着过去和解祯亮、张胖子和程念真他们打招呼。 叶枫则快步迎了上去,一把握住了唐大的手,微笑着没有说话。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种经历过生死之交的久别重逢之后的喜悦,却在他的脸上展露无遗。 片刻之后,唐大才微笑着对叶枫说道:“老太太叫你们都上去。” 老太太?叶枫这才又想起了那个令人畏惧的唐老太太,他不禁轻声问唐大:“老太太怎么到这里来了?” 唐大想了想,还是把唐老太太请来南山棋对付东海渔,无意中救下了叶枫的事情讲了一遍,大家都听得一阵动容,叶枫这才知道,原来南山棋是唐老太太专门请来对付东海渔那个老怪物的。 可是当他听到东海渔抓自己为质的目的居然是为了交换桑吉的时候,他心里也泛起了一阵狐疑,这个桑吉究竟是什么人? 唐大伸手牵 住了桑吉的手,转身向楼上走去,不论这个男孩究竟是什么身份,身上藏着什么秘密,在老太太面前,很快一切都会清楚了。 老太太想要知道的事情,从来没有人能在她面前隐瞒的,唐大绝对有这个信心。 桑吉显得很平静,顺从地走在唐大身边,一点也不紧张慌乱,也许他心里早已准备好要解开身上的谜团了,看着他,唐大有种这样的感觉。 大家都进入房间之后,掩好门,唐老太太对着桑吉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的那把椅子上来。 桑吉静静地走了过去,盘腿坐在了椅子上,他的表现非常从容,没有一点惊诧的表情,反而让屋子里的其他人感觉到惊诧了。 唯一没有感觉到惊诧的也许就是唐老太太了,她对桑吉和蔼地一笑,说道:“桑吉,你不必害怕,那个西饶活佛派来的人已经被我们打跑了,但是他们不甘心失败,一定没有走远,尤其为首的那个长眉毛的老喇嘛很厉害,老身觉得你应该要对这屋里为了你甘冒风险的大家有所交代了。” 桑吉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他望着唐老太太说道:“这话原也不错,这么说来,老太太是想知道我到底是谁?” 他的语气老气横秋,若不是带着稚嫩的童音,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岁的男孩口里说出来的? 唐老太太的脸上笑意更甚:“如果老身没有猜错,你应该是一位朱古。” 桑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唐老太太,眼光中透着钦佩之意。 周围的人都大惑不解,什么是朱古? 张胖子素来号称腹中藏书万卷,博古通今,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可是他也一脸迷惘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这时候唐老太太说道:“在乌斯藏地中,藏传佛教其实分为了大大很多的教派,各自都有自己的信徒,甚至控制着各自的地域,以教代政,统辖着各自的信徒。很多教派的首领就被信徒们称为仁波切,就是我们所听说的活佛。这些活佛在圆寂归西之前,都会先指定一个地方和时间所出生的男童作为他的转世灵童,信徒们就会拥戴灵童继承他的位置,这个灵童就被称为朱古,意思就是转世,化身之意。” 桑吉含着笑,没有说话,但是他看着老太太的眼神变得愈加的钦佩,大家就知道唐老太太说的果然不错。 可是这也实在太难以让人相信了,眼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岁男孩,竟然会是一位活佛的转世灵童? 不但大家都面露不信之色,这几日照顾桑吉的唐柔和程念真更是一脸的惊愕,无论如何也难以置信。 桑吉一脸平静地扫视了一下众人脸上惊讶的表情,缓缓地说道:“老太太说的一点也没错,桑吉是我的原名,我不但是一位转世灵童,而且我其实已经举行了坐床即位典礼,我就是现在第五世的恩西活佛!” 第三十一章 黄金圆盘的传说 桑吉一脸正经的说完,大家都是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张胖子性情直率,更是脱口而出:“你是说,你这个鬼头居然是个活佛?” 桑吉似乎对于“鬼头”这个称呼很是不满,转过头去对着张胖子怒目而视道:“我说过了,我不是鬼头,我是恩西活佛!” 他那张满是稚嫩的脸上一本正经的怒容,看上去特别地有意思,让人有些忍俊不禁。张胖子刚想笑,却看见唐老太太那严厉的目光射了过来,顿时噤若寒蝉,低下了头再不敢多说一句。 桑吉盘坐在椅子上,缓缓地说道:“我们的寺庙是在一座雪山高峰之上,本来是没有名字的,峰下百余里的信徒们因为我们常常能够预知将来事情的祸福,因而尊称为恩西寺,寺中的住持就是恩西活佛。” “然而在离我们雪峰百里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西饶教派,他们的首领便自称为西饶活佛。在藏语中,恩西是先知的意思,而西饶是智慧的意思,大约是觉得我们的名声盖过了他们,再加上他们一直想要夺取我们的地盘和信徒们,所以好几代以来,我们彼此教派之间一直是争斗不断。” “先前你们所遇见的那个长眉毛的老喇嘛,其实就是西饶活佛身边的首座大护法,自从上一世恩西活佛圆寂之后,到我成为了第五世恩西活佛以来,他们一直处心积虑想要对付我们恩西寺,想不到这次我来兰州办事,他们竟然在中途袭击,杀死了我身边的护卫们,连唯一幸存的拉桑南达也被他们抓住,背叛了我。” “如果不是途中遇见了诸位和唐门的侠士,恐怕我此刻已经落入了他们的魔掌之中了。”说到这里,桑吉对着唐大和叶枫分别微微颔首,以表谢意。 大家这时候才明白了为什么那一伙恶喇嘛要千方百计的想要抓住桑吉了。 可是叶枫心中还是有一个疑问,如果这仅仅是藏地教派之间的内部争斗,为什么东海渔会想要抓自己为质来换取桑吉呢?难道他和这藏地的教派之争也有关系? 这时候张胖子暗地里捅了捅身边的解祯亮,轻声说道:“什么先知啊,预知福祸的,岂不是和你的那卜课算卦是一样的?”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还是被桑吉听见了,当下微微一笑说道:“解公子的那些应该是依据你们汉人的周易阴阳之术,我们的预知却不一样,靠的是恩西寺中藏着的一样宝物,黄金圆盘!” 本来解祯亮对于一个岁的男孩居然老气横秋地称呼自己为“解公子”,心中是老大的不舒服,可是此刻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有些惊讶地追问道:“什么黄金圆盘?” 桑吉有些神秘地笑了笑,说道:“刚才老太太已经说过了,每一世活佛在圆寂归西之前,都会亲自指定继任的转世灵童,在藏地的传说中,这个转世灵童会继承圆寂的前一世活佛所有的知识和记忆,这才是真正的转世的朱古。” 他顿了顿又说道:“在藏地各教派之中往往教义有很多不同之处,甚至有些大相径庭。所以其他教派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但是就我们恩西寺而言,这个传说却是真的!” 大家听完都是一愣,张胖子怪叫一声脱口问道:“你是说,你已经完全继承了前几世活佛的所有知识和记忆?” 桑吉一脸的严肃,一字一顿地说道: “正是如此。” 大家顿时一片哗然,这怎么可能?知识和记忆这都是需要慢慢积累的,怎么可能直接说继承就继承了,而且还是好几世活佛的?这简直就如同神话故事一般了,怎么可能办得到?简直是在开玩笑。 桑吉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他非常坚毅地说道:“具体是怎么办到的我不能说,这是本寺的绝密,只有活佛本人可以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的是,这一切都是凭借着那个黄金圆盘。” 张胖子摇摇头表示不信:“你一直在说这个黄金圆盘,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桑吉淡淡一笑,不慌不忙地慢慢讲述道:“这个黄金圆盘具体是怎么得来的已经没有人能说清了,只知道从千年之前恩西寺建立的时候它就已经存在了,或许它的历史比我们所知道的还要更加久远。它就嵌在恩西寺后面一个石洞之中的石壁之上,非金非铁,却通体透着黄金一样的光泽。其径足有一人高矮,上面密布着无人能够看懂的图形与文字。” 叶枫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千年之前的圆盘,无人能够识得的图形和文字,他不禁联想起了在华山秘窟之中的那个圆形的大石台,上面也密密麻麻刻着看不懂的图形和文字,难道它们之间又什么关联不成? 桑吉继续讲述着:“传说中这个黄金圆盘有一个神秘的守护者,只有他才知道这个圆盘的启动方法。他每日就是守在山洞之中不让任何人进入,从来也不见他出山洞一步。而恩西寺的僧侣们就负责为他每天定时送去食物,食物与清水都是放在山洞门口,从来也没有人敢进去一探究竟。每过六十年,就会有一个新的守护者前来雪峰之上接替这个工作,而老的守护者却消失在山洞中,再也没有人见他离开过山洞。” “直到大约两百年前,再也没有人前来接替守护者了。最后的一个守护者在恩西寺的沙弥中挑选了一个最聪明的,把启动黄金圆盘的秘密传授给了他,接着他自己就进入了圆盘之中,再也不见了。而这个沙弥,就是第一世的恩西活佛。” 屋里的人这时都听得无不入神,神秘的守护者,光怪陆离的黄金圆盘,这一切好像是一个神话传说,听得大家都入迷了。 桑吉环视了一下大家脸上的神情,接着说道:“从此以后,历代的恩西活佛就都在守护着这个黄金圆盘的秘密,这个黄金圆盘启动之后不但可以预知未来之事的祸福,而且还能把上一世活佛的全部知识和记忆完美地继承给下一世的活佛,就像我一样。” 讲到这里,他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黄金圆盘的传说还是在恩西寺的信徒中渐渐流传了开去。我想西饶活佛他们也必然是知道了这个传说,也听说了只有我才懂得如何启动这个黄金圆盘,他们之所以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抓到我,恐怕不仅仅只是为了恩西寺的地盘和信徒们,也许还为了这个天地间最神奇的宝物。” 天地间最神奇的宝物! 桑吉讲完了他的故事,大家都听得心驰神往,可是也都是半信半疑。 既然这个神奇的黄金圆盘能够预知未来之事,那桑吉岂不是应该已经知道他这一趟兰州之行一定会遭遇危险的了?那为什么他还会让那些喇嘛得逞?这完全讲不通嘛。张胖子在一旁大摇其头,表示不信 唐老太太看着桑吉,她心里却相信这个孩说的是真的。 虽然他讲的这一切离奇得有些匪夷所思,虽然这里面还有些解释不通的东西,很明显,对于这个所谓的黄金圆盘这个男孩还是有所保留的,毕竟这是人家最大的秘密。 可是至少关于这个孩的身份,他应该没有说谎,他确实是第五世的恩西活佛。 从桑吉一进门,唐老太太就觉得他有些与众不同,虽然从来没有见过,但是她感觉这个男孩认识自己,不是那种听说过江湖传闻的认识,而是实实在在的深入了解你的那一种认识。 在他的面前,唐老太太平生第一次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那威严强势而令人畏惧的外表全都不见了,展示在他面前的只是一个真实的,作为一个有些脆弱的人的自己。 他的目光很清澈,可是很深沉,仿佛能够看清你内心的东西,那里面包含的淡然和睿智,根本不可能是一个正常的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所以她相信他的确是第五世的恩西活佛,而且已经继承了前几世活佛的知识与记忆,否则以他的年纪,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修为。 唐老太太沉吟了一下,用威严的口吻对屋里的人说道:“今天在这间屋子里活佛所讲的内容,一个字也不许传出去,你们听明白了没有?” 她称呼桑吉为活佛,无疑就是表明了相信他刚才所说的一切,老太太既然发了话,谁也不敢再多嘴了,只能纷纷应是,在唐老太太面前,谁敢顶嘴说个不字? 唐老太太转头对唐柔说道:“那伙喇嘛处心积虑想要抓到活佛,一定不会甘心失败,他们躲在暗处,随时可能会下手来抢夺,以后活佛就交给你照顾,你要寸步不离地护卫他的安全。” 唐柔躬身应了一声是,转头对着桑吉说道:“活,佛……”她一直把桑吉当做一个孩子看待,一时间要改口叫活佛,还真有些叫不出口来。 桑吉望着她却展颜一笑,道:“唐姐姐,你还是叫我桑吉吧。” 虽然桑吉依然是一副天真可爱的孩模样,但是此刻唐柔已经知道了他其实是继承了前几世活佛知识与记忆的,那么眼前这个稚嫩的躯壳之中,其实是装了一个苍老的灵魂? 听他叫自己“唐姐姐”,唐柔心里总是感觉怪怪的,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唐老太太又转过头先瞟了一眼叶枫,接着看着唐大说道:“这里的事情以后就交给你了,千万别忘了老身说过的话。” 唐大愣了一下:“奶奶你这是要走吗?” 老太太哼了一声:“东海渔那边已经有南山棋对付了,其他的你足以应付,老身可没那么多功夫耗在这里,唐门还有大把的事情需要处理。” 唐大垂头应了声是。 唐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叶枫,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出去。 叶枫跟在大家后面走出房间,那一刻,他感觉到唐老太太的目光一直盯在自己的身上,想起在巷中她的逼问手段,不禁不寒而栗,赶紧加快了脚步。 看着叶枫的背影,老太太心里也在默默念叨着:老头子,不知道我的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愿这个人不要辜负了我们的期望啊。 第三十三章 沉重的压力 欢迎你!叶枫闻言吃了一惊:“他带这么多军队来做什么?” 马靖神色凝重地说道:“咱们这位小侯爷刚刚承继了西平侯,之前又娶了皇上最心爱的安成公主,是皇上的乘龙快婿,年轻气盛,此次竟然在没有皇上谕旨的情况下,胆敢擅自调动两万大军赶来兰州,恐怕就是为了对付肃王殿下而来的。” 叶枫有些不明白:“肃王殿下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宋小侯爷怎么敢这么做?难道他们之间有仇怨?” 马靖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一点叶公子就有所不知了。自从去年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三章沉重的压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条 明媚的一天过去,天际线上,太阳正慢慢从东边升起,九月中旬的北方寒意已经开始渐隆,当晨光彻底在人间铺开时,无数人与马的脚步在冲锋,大地都在震动,厮杀的呐喊,攀上了城墙。 居庸关上,遍布辽国旌旗的旗子在风中倒下,燃烧着,浓烟冒起来。远远近近的俯视整座关隘,城头上交织的人群在互相绞杀,黑压压的女真人还在不断踩踏梯冲上来,撞进人堆里,将整座居庸关拉如了厮杀的漩涡之中。 有士兵吐了一口血沫,拿着刀摇摇晃晃着,摸着之前被自己捅死的女真打过的脑袋有些浑浑噩噩起来,但下一秒,有人冲过来‘啊——’的狂吼,钢刀便是直接刺进他肚子里,一绞,人就倒了下去。 然后有又人冲上来补了他位置,挥着刀冲上去,温热的血洒开,刚刚补上来的辽人汉子硬挺挺的栽倒上,他脖子不知被谁一刀砍断了,脑袋也不知掉到了谁的脚下,城头上,弥漫着血腥的气息、烧焦的气息,无数双脚踩着粘稠腻滑的地面,无数的手臂在挥起兵器杀着对方,或被对方杀死,火花、血光、惨叫一直没有断过……上天的光照着,璀璨夺目。 这只是一个早晨。 但战争的鼓声,隐隐约约在女真人的军阵中敲响。 看着关隘上的兵锋蔓延,女真阵中,完颜宗望此时却是一脸恭顺的拜见一位老人,“父亲…此处有宗望就好,眼下这大关已经算是拿下了,一路征伐父亲也需要多休息的。” “一头狼王是不能休息的…”年过五十许岁的老人,坐在帅帐里,挥手让人将帐里的火盆撤走,然后让所有人都离开,只留下父子二人说着话,“…狼王一旦休息,就代表他已经离死亡不远了,斡离不!你也开始学那些南人的享受了…辽国那头迟暮的狼,就是因为畏惧了寒冷,躲在温暖的宫舍里,才变成了狗…儿子…你要记住!” “是!” 这位身形高大的老人已经微微有伛偻,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满是老茧和裂口的手指在上面滑移,停在了上京,指尖在一座城市的名字上画着一个圆形,苍老雄浑的嗓音在说:“原本,这块地方是该给武朝的,但朕改变注意了。pbx辽国十份土地,已拿下九份,就差这一块了。” “是!” “武朝人到底如何,咱们以前也商讨过,现下消息过来,真是让朕笑了一夜,愕然了一夜,辽军不堪一击,而武朝人对之却是无能为力,简直不可思议,这世上竟然有这么弱的军队,却拥有那么大的国家……” 那边独挡一面的统帅,垂着首,眉角跳动一下,皱起来:“父亲的意思?” “我已着另外两路人马三面逼近,上京只是钉在地上的一物而已,随时可取,我要宗翰、宗粥去试试武朝人,到底怎样,咱们心里才有底的……” “……武朝兵马无一人一骑、一鼓一旗、一甲一矢,入燕,还在边界上打转,用他们的话讲,到底是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还是真是无能,到时就一切知晓。” “但凭父亲做主。” “翰离不…”老人掀开了帐帘,天光烂漫的照射过来,视线便是看着关隘那边已经落入尾声的战斗,他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苍老的脸上涌上赞许笑容:“…你打的不错。” 老人的儿子有许多,父爱自然是分成了许多份,平均到每一个儿子头上,便是非常的少了,年少时,往往为了获得一点父亲的赞许,兄弟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争夺宠爱的,如今这位迟暮的狼王一声赞许,让年过三十的完颜宗望微微动容,心喜异常。 “这上京,辽国最后一块土地,儿子会拿来献给父亲。”宗望单膝一跪,拱手。 完颜阿骨打看着关隘上竖起的金国旗帜,摆摆手,什么也没说,父子二人沉默着。 ……… 西面,涿州,由南而北的官道上,一支数千人的队伍在阳光明媚下驰行,北伐的战事虽然是为了争夺涿州,但战斗毕竟没有在附近打过,所以军队一路过来,倒也并非人迹罕至,来来往往还是能见到一些行人客商在歇息驻足,周围的村寨有不少人关注着这支队伍的行进。 “这北地果然民风彪悍呐…”在队伍中间的马车内,童贯放下车帘与对面的一人说着话:“药师的计策,本枢密与监军白大人商议过了,此计可以一试,原以为你新降过来,会畏首畏尾的做事,现下看来,你的表现让咱家与监军大人甚是满意。” “多谢枢密与监军大人的信任,药师求功心切还望两位大人多多包涵一二,如此等进了涿州后,药师便是立即带领本部人马与关将军等人一起强袭上京。”马车内,郭药师谦谦有礼的说着。 童贯目光一沉,扫过他一眼:“那就遗憾了,本枢密还说等进了城里,便给药师摆上一次宴席接风的,也罢,战事要紧,接风宴就改成庆功酒吧。” 随后,一路上倒是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快要进入城里的一段路上,或许是到了某个靠近官道的村子、小集市,隐约听到有人嗷嗷的惨叫声,有声音在不断的求饶,童贯微皱起眉,掀开帘子偏偏头,视线看出去。 便是见到有一拨拨衣着简陋的人被捆着系在一起拖着走,有耍赖泼皮的便是被搜捕的人用刀背使劲的抽打,而喊求饶的却是一些女子,大抵当中有她们的亲人丈夫之类。 “东厂的人…”童贯心里有些不踏实。 那郭药师久待北地,对于东厂并不是很熟悉,偶尔会从南来的商人口中听过一些只言片语,但大多都不详细,他拱手道:“枢密,我们刚下涿州如此对待乡人,怕是对稳固北地不利啊,” “本枢密且能不知其中道理,也罢…随咱家下去看看。” 童贯踏出车厢,在亲兵护卫下径直朝那支押解队伍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自耶律大石西走后,涿州与易州直接暴露在北伐兵锋下,算是兵不血刃的拿下来,第一时间东厂的人便开往了这里。 只是到了此时,童贯入涿州后,才知道东厂在这里抓人,就不是知到底要干什么,他视线当中,这些人不过都是普通人罢了,也没有油水可捞。 “…前面哪位管事,唤他过来。”童贯走到那支队伍前,沉声叫了一名东厂的番子。 那名番子自然不会眼生,连忙跪下来:“拜见枢密使,奴婢这就去唤档头过来听枢密差遣。” 说完,便是起身小跑般朝前面过去,没过多久,一名档头过来当先拱手说话:“奴婢见过枢密使,不知大人要见奴婢有何差遣。” “差遣倒是不必。”童贯自然不会他客套,目光扫了扫眼前抓捕的乡人队伍,“这里是怎么回事?本枢密刚刚拿下涿州,你们就在逮人,可咱家眼拙,看不出这些人有什么毛病。” 那档头也不怯,直言道:“回枢密使的话,这些人奴婢低微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东厂曹千户此时正在前面不远,枢密不妨前去询问。” “哼。” 童贯拂袖转身就上了马车,“浪费时间。”随即嘱咐车夫,“去前面看看。” 第三十五章 出发!秦楼楚馆 他的话不出意外地让沐罗骁一愣,这个结局是她完全意想不到的。 “他们……败了……” “不是。” 沐罗骁眼睛里又闪烁起光芒,“那是赢了?偿” 景风继续摇头,沐罗骁满头问好,立刻急了,“不赢不败,怎么会撤军?” “是两败俱伤,哪边都没讨到好。” 景风叹了气,坐到床边,说“我们走后不久,原先支持北啸的赵国突然倒戈,西边的苏凉国出兵支持古月,使得古月又有了胜算,单乔墨集中兵力对付,双方激战数月,僵持半月,直到一个月前,单乔墨收到你病重的消息的那天,不知怎么的,在那天双方同时撤军,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景风一番话引人猜想的地方太多,沐罗骁沉默良久后,却只问沐离方可有大碍。 “没听说对方大将牺牲的消息,我想,应该是没事。” 沐罗骁还在沉思,宫女已经准备好了特定的早膳和汤药。 “宁子,我扶你过去。” 沐罗骁抬眸望着那一桌子的食物,双眼里已然充满了厌恶,这几个月来一直吃着这些奇怪的东西,是个人都受不了。 她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期待,“我都要走了,可不可以不吃?” 景风还没说什么,她已经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尽管心痛,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她这样,纵使知道人终有一死,可让他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挚友的生命在痛苦中逐渐凋零,不是酷刑是什么。 景风转身拿了宫女递过来的热水,“宁子,喝……” 他倏然一僵,尽管沐罗骁藏东西的动作不显眼,他还是收归眼底。 当她的手再腾出来,之前的帕子已经不见。 她伸手过来,就连微笑都透着不想让他担心的用心,“给我吧,不是要给我喝么?” 既然她想如此,他又怎么忍心拆穿,“嗯,喝点,润润嗓子。” 转眼到了晚上,单乔墨来看她的时候,宫女禀报说皇后已经入睡,他深怕吵醒她,一步也不敢再靠近那床边,只在几步之外静静地看着她。 即使睡着,她小小的眉头也没有松开。 他不由地握紧双拳,转身出去。 第二天,景风照样来陪她。 景风一直陪着她直到午后,澜锁从外头走来。 景风看她面色不好,急问怎么了,她摇摇头,很是无奈,“太医们无能为力,尊主大发雷霆,公主又去闹着要去古月国,雪上加霜,此刻,谁也不敢走近太医局。” “真不知道,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 晚上,沐罗骁坐在床上,一张白色帕子在她双手上展开,上面染了一滩干涸的猩红。 “皇上……” 这声音虽然很快收了,沐罗骁还是迅速把血帕子收好。 单乔墨轻声走进殿里,沐罗骁原想继续闭眼,可嗓子里的痒不容得她这样做,很快便又咳起来。 几乎同时,单乔墨已经到了她身边,她柔软的可怕,几乎是没有活气一般顺势倒在他怀里,一声一声收不住的咳嗽。 单乔墨抱紧她,沐罗骁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颤抖,或许是因为不爱,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 他垂头,怜惜地轻蹭她的额头,“骁骁,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脸上划过希望,伸手在身上一阵摸索。 “骁骁,吃解药。” 话音一落,他的手上多了一颗药丸,虽然与她平时吃的不大一样,闻着气味,沐罗骁已经可以知道这是噬心散的解药。 她偏头错开了解药,抬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呼似有若无,嘴巴张着一会儿才能发出声音,“师父,答应……我一件事……咳咳……” 单乔墨的手狠狠抖着,之前蓄在眼眶的泪水悉数在她这一声“师父”中滑落。 “解药,我已经用不着了,把它给澜锁好么?” 他忍着泪水,终于点点头,沐罗骁拿着那颗解药,眼眸里尽是满足。 单乔墨俊毅的轮廓在墙边映出的影子透出哀伤,他夺过药,“放心,解药师父有的是,你先吃下。” 他坚持地很,不给她任何机会便把药塞进她口里,直到看到她咽下去,他才收回视线。 “好好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去找更好的大夫。” “不,师父,答应我,等我死后,后位,切不可空着,是我让你空等,后半生,不能再这样活着了。” 单乔墨紧紧抿着双唇,一个字都未能说出。 她含着淡淡笑意,依偎在他肩头,眼眸逐渐模糊,碎碎低喃开始在她嘴边响起,一个男人的名字从她孱弱的呼吸里传出。 他就这样静静地抱着她,故意忽略她低喃的是另一个男人名字的事实。 过了一会儿,他环抱的力度倏然收紧,抱着她,首次在下人面前不顾颜面地发出哽咽的一声哭。 守在旁边的婢女皆一同捂嘴抽噎,继而咚地一声齐齐下跪,同一时间,门口外的守门人也一起跪下,这跪一直延续出去,无穷无尽。 沐罗骁垂下的手一动不动,她嘴角还含着笑意,让人看了便觉得她一定是在做着既美又好的梦,没人忍心去打扰她。 在她嘴边,似乎还能听见那一声声醉人的呢喃。 古祺圳…… ………… 皇后殡天,举国哀悼。 刚刚结束战争的北啸又笼罩在这一片哀伤之中,皇后将入葬于皇帝陵墓,可见皇帝对她之真心多深。 春雨绵绵,皇宫沉睡在一片芋头色的天空之下,悲伤之味愈加浓重。 今天是出殡前一天,所有人守着她,垂头低哭,唯有一人,站在外头望着上头天空那两颗星星。 同以往一样,有一颗依旧闪烁不停。 他缓缓回头,望着她那张安详宁静的脸,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第三十六章 红玉姑娘 没有睁开眼睛,东华羽凡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能够看到这些东西,是有一个一个的小光点,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在自己的身侧偏偏起舞。 “莫非,这便是灵气?”东华羽凡心里暗暗的想着,不过却在努力的想要散发着自己的善意,因为她发现,这些小家伙居然在犹豫,似乎自己动一动,都能够将它们吓跑一般。 “过来呀,过来呀……”看到其中一个雾蒙蒙的小圆点悄悄的靠近自己,东华羽凡屏住呼吸,就怕自己身体微微一动,就吓跑了这个调教武周。 慢慢的,近了。 再然后,东华羽凡微微一震,身体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去了,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凉意顺着眉心往丹田游去。 这……就成了? 随着第一个小圆点的进入,这些灵气似乎都不害怕了,纷纷围绕在自己的身侧,可是无论东华羽凡怎么使劲,这些灵气就是不进入体内,反而一直缠绕在东华羽凡的周围,慢慢的形成了一团雾气,将她围在里面,就像是一个蚕蛹一般。睁开眼睛,朦胧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屋子里面的摆设。 干瞪眼了半天,东华羽凡才试探着按照脑子里面的那个功法默念着,随即,东华羽凡再次惊呆了。 只见围绕在自己身侧的这些已经化成雾气的灵气纷纷往眉心处涌去,差点没把东华羽凡吓死。还好稳住心神,非常生涩的引导者这些横冲直撞的灵气往丹田处游去。 灵气进入丹田之后,并不会一直留在丹田,而是在全身的各个经脉处游走,扩展着经脉,以及改善身体。东华羽凡的身体已经被温泉改造的差不多了,因此身上的疼痛并不深刻,微微只是觉得有些不舒服罢了。 等到东华羽凡将周围的雾气全部吸收的差不多了,这才感觉自己的丹田处涨涨的,仿佛是吃多了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东华羽凡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极小的声音。‘啵’的一下,之前身上的那点不舒服一扫而空,全身似乎洋溢在一种不知名的舒服中,飘飘欲仙,仿佛整个人升华了一般。 将灵气稳在丹田,东华羽凡收功之后,有些不可思议。 居然这么容易就引起如体了。这还不算,没想到吸收了那一团浓浓的灵气,居然让自己直接成为了炼气期一层。 虽然东华羽凡不知道怎么划分的,但是自己成为炼气期一层还是知道的,毕竟现在自己运转千古决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流畅的,除了刚开始有些不熟悉之外,后面几个周天的运转都十分的熟练了。 不过,突破了一层,东华羽凡却不敢立马就去找自己的便宜师傅,毕竟就算是单灵根天才,也不可能仅仅不到一天的时间就这道这一点。光是洗精伐髓就需要一整天,凡人的身体总会有太多的杂质,天地灵气是最精纯的存在,修炼之前每个人都会先吃一颗洗髓丹。 不过东华羽凡并没有吃这个东西,而他那个便宜师傅更是没有给她。想到这里,东华羽凡神色微微变了变,是他看出了什么吗?还是说他仅仅是单纯的忘记了,可无论是哪一种,东华羽凡都不可能立马去找他,不然以后就别想低调了,自己虽然是变异双灵根,但是毕竟还是双灵根,就是单灵根,这么快,也足够让人惊叹的了。 想通之后,东华羽凡有些懊恼,早知道这两天就不该急忙就修炼的,挨过几天在修炼的话,也不会太打眼。叹了口气,毕竟是一个凡人,凡人都羡慕神仙,如今有这么一个机会,肯定想要快点尝试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己也是一个俗人呢! 之前因为身体被温泉改造过,也算是洗精伐髓了,因此便也忘记了。如今这才猛然想起来,原著里面其实也写过修炼之前,吃过洗髓丹的,只不过这个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因此当时看的时候,仅仅是走马光华的略过了。如今真的入门了,才突然想起来。只希望自己这个师傅千万不要走出来,更加不要关注着自己才好海贼王之无证名医。 毕竟她也是知道的,高阶修士若是利用神识关注的自己这种菜鸟的话,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发现的了的,毕竟级别完全不一样,写着女主去某些地方,都能够感觉到有修士的神识扫过,那不过是因为那些修士的级别不够高,才不容易被发现。若是放在这种大尊身上,肯定不科学的。 感叹完了之后,东华羽凡觉得自己还真是命苦,娘死了,爹不疼,甚至还心存利用。好不容易来了,还认了一个压根就不管是的师傅,更甚至,这偌大的千古冷,居然就三个人。想一想,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弟子,偌大的千古冷,就只有他一个人。想到这里,东华羽凡突然又有些了然,莫非就是因为常年一个人,所以让这个师傅的性格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小姐,你修炼完了吗?”东华羽凡刚坐起身,或许是发出了一点声音,梨紧张的声音顿时在门口响起。 东华羽凡这才想起,自己虽然感觉修炼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于梨来说却并不是这么回事的。毕竟修真不分岁月的,有的狠的,一开始修炼就能够坐个好几天的呢。 “没事,进来吧。” 东华羽凡坐在椅子上面,揉了揉腿,自己盘了半天的腿,居然一点都不痛。 果然,修真就不是一个可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呢。 梨拿着东西,打开门,看到东华羽凡好好的,松了口气,可是还是有些不放心,走进了一看,突然奇怪的看了两眼东华羽凡,这才开口说道: “小姐,梨怎么觉得小姐好像变了呢!” 说完,梨还有些不确定的又看了两眼。 东华羽凡抿了抿嘴,笑着说道: “哪儿变了?” “感觉小姐你变好看了不少,嘿嘿!”梨也说不上来,只能不好意思的回道。 行了,今天感觉没什么事,我们先出去逛逛吧。 东华羽凡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好吧,其实一直都没怎么改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之前到现在,这天就没有黑过,一样的明亮,而且,穿着常服,也不会觉得冷,更不会觉得热了。 原本准备沿着青石街走到山脚的,没想到梨告诉自己,有直接通往山脚的传送阵,这让东华羽凡囧了囧,没想到自己这一睡,居然错过了这么多。 “师傅还说了什么没有?” “尊者说,让婢……让我每天都来山脚一趟,看看是否有别人发过来的传讯符。”说完,看了一下东华羽凡的脸色,松了口气,又见到飘在外面的几只泛着白光的千纸鹤,对东华羽凡继续说道:“就像这个,尊者说,若有人传了传讯符过来,小姐你可捏开看看。” 好奇的将纸鹤放在手中,还真是有些可爱,东华羽凡捏开了其中一只。 ‘东华师叔,您的常服已备好,不知是您派人过来取,还是由晚辈送到千古冷。’随后留下了自己的姓名以及地址。 东华羽凡听完,脸上有些囧,没想到自己的辈分居然这么大呀,之前还是师妹呢,直接变成师叔了。 第三十七章 红玉的计划 一道笑声响起,另外几个人的眼中也都露出了冷笑。 “这八头大蛇本来就是我们隐武宗势在必得的东西,现在却被这个小子杀了,这是对我隐武宗的冒犯!” 这一道话语吐出,其他的人也都点头。 要是方恒清醒的话,肯定会知道,这是一个隐世门派,还是一个很强的隐世门派,来到这里的,最低的都是虚武五重,最强的,更是有着虚武七重的境界。 “我劝你们赶快走。”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光华突然从方恒的体内飞出,变化出了一个美丽的女子,正是月仙。 “走?哈哈,走什么走!这条八头大蛇本来就是我们的!让他把妖核交给我们,我们就离开!” 听到这话,月仙摇了摇头,“自作孽,不可活。” 话语落地,青色的光华就再次一闪,月仙的身影消失在了方恒的身体之中废材翻身之狂傲三小姐。 月仙已经把自己能说的话都说了,这群人却还是被方恒手中的妖核迷住,劝都劝不走,这是贪心作祟,谁都救不了。 “桀桀桀……” 就在月仙消失的瞬间,方恒的嘴里也传出了阴笑之声,一股黑色气流从他的身上散发出去,当场就笼罩了全场的十几个虚武高手。 “哦?” 感受到这股气息,几人火热的眼神才是一缩,不再有冷笑之色。 方恒能一个人干掉这八头大蛇,已经证明了方恒的势力,他们也知道方恒绝对不简单,只是仗着人多,他们以为方恒在不简单,也不是他们对手。 现在看起来,仗着人多,他们也有些不是对手了。 一个中年人目光闪烁,突然说道,“这位小兄弟,其实我们也不想抢夺你的妖核,只不过这妖核是我隐武宗是在必得之物,却被你拿到,这实在是让我们不甘心,这样如何,小兄弟把妖核给我们,这妖兽之躯,我们就不要了,归小兄弟,大家谁都不惹谁。” “桀桀桀……” 阴笑声再次响起,顿时,让这个中年人愤怒了。 “小兄弟,我这可是最佳办法了,你别敬酒不吃吃……” 轰! 爆炸声突然响起,这为首的中年人话语还没说完,身体就突然爆炸开来,彻底化为了烂肉一堆,满天飞舞! 所有人的眼神都是一缩,下一刻,眼中就都露出了惊骇之色。 谁都没有想到,方恒,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竟在一瞬间,把他们中最强大的人给打爆了! 怎么打爆的,他们甚至都没看见! “发讯号,通知门主!” 暴喝声突然响起,下一刻,四周的人就一窝蜂的散开,飞快的向着其他的方向逃跑。 瞬间就击杀一个虚武七重的高手,这已经证明方恒的实力最起码是虚武八重,甚至是九重! 这种人物,岂是他们这些五重六重的家伙能对付的,当然要跑! 只是跑的太晚了。 轰轰轰…… 爆炸声不停的响起,天地间血肉飞舞,每响起一道爆炸声,就代表着一个虚武高手的身躯被打爆,接连十余道爆响声传递出去之后,一切的人影都没了。 只有还在满天飞舞的血肉。 短短瞬间,十余个虚武强者,全被方恒打成了碎片。 “吼!” 不似人类的吼声再次从方恒的嘴里吐出,音波层层叠叠的释放出去,方圆万里的空间都接连的开始爆炸新时代英雄联盟最新章节! 站在远处的林清苑看到这一幕,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知道,此刻的方恒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根本就不是她能够阻挡的。 嗖嗖嗖! 破空声再度响起,很快,就在方恒吼声刚刚停止的时候,天边再次飞出了十余个人。 这些人的气息和刚才的人相同,唯一不同的是,气息比之前那些人强大了许多。 之前的人最强的只是虚武七重,这次来的这些人,最强的却足有虚武九重,跟在这个人身边的,都是虚武六,七重的高手。 远处的林清苑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转过了目光。 她知道,就凭方恒现在的实力,真武他都不怕,何况这些虚武人物?就算人数多,也一样只是被方恒屠杀的下场。 果然,嘶吼声响起,连对话的时间都没有,剧烈的对撞声和惊呼声就接连响起。 很快,天地间就再次恢复了平静。 当林清苑的目光看向那些人所在之处的时候,只看到了无数的残肢断臂和血迹,根本就没有半个活着的人。 “贪心不足,却害死了自己,这是何必?” 叹息一声,林清苑的目光在转,看向了方恒的身影。 只是此刻,方恒的身影却不见了! “什么!怎么回事!” 林清苑一惊,目光连忙向着四周扫去,只是不管你她看向何处,方恒的身影都不存在。 “后撤!” 就在这时,一道娇喝声突然传出,林清苑一呆,本能般的身体后撤了一瞬,下一刻,轰隆一声。 只见林清苑之前站立的虚空,已经彻底被黑色的闪电淹没! 闪电骤然消失无踪,下一刻,方恒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林清苑的面前。 双眼漆黑,面带狞笑,毫无意识,身穿黑袍。 这,就是此刻的方恒! “还愣着干什么,跑啊!” 就在这时,叫喝声再次响起,林清苑一呆,立刻知道这是月仙的声音,刚才让她后撤的,也是月仙! 没有犹豫,在月仙话语刚刚落地的瞬间,林清苑的身体就蓦然化作了一道流光,破空消失。 砰! 只是这到流光还没飞出去多远,一道闷响声就直接响起,只见方恒的身影骤然来到了那流光面前,一掌把这流光拍散。 噗! 林清苑的身体当即显现出来,口鼻同时喷血,气息飞快衰落。 只是一掌,方恒就把她打成了重伤极品小医师! “再跑!” 月仙娇喝声响起,林清苑再化流光撤退,方恒脸上的狞笑更浓,身体一震,就要追上。 “你的对手是我!” 就在这时,月仙的声音突然响起,只见月仙的身躯一下化为了实质,对着方恒的胸膛就是一掌。 轰! 红色的火焰从月仙的手掌中爆发出来,刹那就淹没了方恒的身躯,只是下一刻,那淹没方恒身躯的红色火焰,就一瞬间被黑色的雷电击碎! “吼!” 暴喝声响起,方恒满脸的凶狠,身上的黑色闪电在破开月仙的火焰后,竟再次对着月仙的身体轰击了过去,速度无比迅捷! “月仙!” 远处的林清苑惊呼一声,却只见月仙身影一下虚化,直接穿过了黑色的闪电,再次进入了方恒的体内。 看到这一幕,林清苑才一下放心了许多,身影继续破空,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停了下来。 方恒不在追她了。 方恒正站在原地的虚空中,不停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再找着什么。 林清苑知道,方恒,是在找月仙! 月仙和方恒有灵魂连接,再加上月仙的本体是能量之体,能够进入方恒的身体内隐藏,方恒找不到月仙,也不奇怪。 找了片刻之后,方恒的双眼渐渐被暴虐之意充斥,蓦然间,方恒大吼一声,手中的真武剑,对着自己的肩膀处就是一刺! 噗! 入肉声响起,方恒的剑当场就刺穿了自己的肩膀,鲜血狂喷! 剧烈的痛苦让方恒咆哮起来,音波再次爆炸,只是,月仙的身影,却依旧不见。 唰! 长剑一下拔出,方恒的肩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下一刻,方恒就再次把剑对准了自己! 这一次,对准的还是心脏! 被怨气侵蚀的方恒,的确是没有足够的灵智和意识,只有杀戮吞噬的本能,只是这种本能,本身也是一种自我意识了。 自我意识一旦出现,那就是绝对反对被别人操控的,月仙刚才的行为,已经彻底引起了这种本能的反抗,是以这股宁愿自我毁灭,也不愿意被月仙这么耍来耍去。 嗡! 终于,当方恒把剑对准自己心脏的好时候,一道青色的光华从方恒的脑海中射出,再次化作了月仙的摸样。 没办法,她只能出来。 她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方恒斩杀自己执刑无限。 “你想打吗!好,我和你打!” 月仙神色冷漠,手掌中突然出现了一柄长剑,对着方恒就冲了过去。 “桀桀桀……” 方恒却是发出了阴笑声,黑色的闪电不停的闪烁,一瞬间就和月仙纠缠到了一起。 铛铛铛…… 剧烈的响声不停传出,每一下对撞,都让天地间的虚空撕裂一次,短短瞬间,方圆万里的虚空,就已经完全成了破灭状态。 方恒的力量太强了,月仙之前本体受伤,现在在遭受到方恒这疯魔一般的攻击,身躯已经有些涣散。 “月仙,快进入方恒身体啊!” 林清苑在远处喊了一声,只是月仙却摇了摇头。 她才不会进入方恒的身体。 那样,只会害死方恒!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是方恒。” 月仙看着方恒,冷冷的说道,“所以,从方恒的身体里滚出来!” “桀桀桀……原来,我的名字,叫方恒。” 突然间,阴阴的话语响起,只见满是残忍和暴虐的方恒,在此刻竟开始诞生了自主的意识! 月仙的眼睛也是一缩,似乎没想到,方恒突然会说话! “你是我的女人吧。” 根本没有在乎月仙的目光,“方恒”冷笑说道,“我真想知道,杀了你之后,那个我,会有什么感觉呢?” 轰! 话语之间,方恒的身体猛然向前,一剑向着月仙斩杀过去。 这一剑,快到了极点,也凶猛到了极致,直接跨越了时空,到了月仙的头顶之上! 只需一瞬,“方恒”就会斩杀月仙! “月魂!” 就在这时,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娇喝声,一道纯白色的光华,竟以比方恒的剑还快的速度,照耀到了月仙的身上,下一刻,就把月仙的身体完全拉走! 刺啦! 漆黑色的闪电在这一刻化为了黑色的鸿沟,下面的一座巨山,都被这道鸿沟给彻底的一分为二,猛到了极点! “哦?还有一个小虫子?” 阴阴的话语从方恒的嘴里吐出,下一刻,方恒就看向了万里之外的林清苑身上。 月仙这时候也站在林清苑的身边,不停喘着粗气,眼神中满是冷色。 第三十八章 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明教把无坚不摧的圣火剑当成坚硬的铁牌运用了上千年,甚至因此还衍生出很多套施展圣火令的武学,直至明教第37代教主之后,才发现圣火令的秘密。” “若是那些明教先人知道了圣火令的真面目,恐怕会尴尬的吐血了。” 莫问心中有些古怪的暗想,手中有宝,却不识真面目,对谁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他只能感叹圣火剑藏得太隐秘,若非明教第37代教主天纵奇才,恐怕此物还不知道会埋没多少年。 手掌微微转动,圣火剑的剑刃又无声无息的缩了回去,与此同时,密室里的气温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承了明教如此大一个人情,看来这个明教教主必须当上一回了。” 莫问无奈的再次把圣火剑拆卸成七块圣火令,然后再次组装,这次变成了一根古朴的腰带。往身上一套,调整了一下尺度,与寻常的腰带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圣火令的隐藏能力,令莫问都不得不惊叹,铸造圣火剑的人简直就是一个绝世天才。 扫了密室一眼,莫问对着常青风的骸骨恭敬的行了三礼,既然继承了他的传承,那么常青风的嘱托他就会办到。虽然他对建立教派没有什么兴趣,他更喜欢无拘无束,逍遥天地的生活。 心中有了选择,莫问就开始在密室里逛了起来,他走到西面那三个大书架面前,随手取出几本书翻了翻,发现全部都是明教的武学功法,明教所有武学都几乎放在密室里,保存着明教最完整的传承。 什么《圣火掌法》、《寒冰绵劲》、《无相棍》、《七伤拳》、《天鹰步》、《紫龙功》……给类武学近百部,不过与《乾坤大挪移》和《九阳真经》相比,却是相差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莫问随便翻了几本,就没有了什么兴趣。走到另一个书架面前,发生上面的书籍全部都是讲述一些武林秘辛,与明教教史的典籍,虽然都是经典当藏,莫问却没有什么兴趣。 无聊的走到最后一个书架前,只是随便翻了几本书,莫问就面色认真了起来。第三个书架上面的书籍,竟然全部都是有关于医药的书籍,而且收藏很是丰富,千年医术传承,各类医学典籍都有。 明教历史上,历代都出神医,始终有着医术传承。尤其是明教第34代教主,医术通玄,堪称大医圣,把明教的医术发扬广大,名震海内外。 据说明教第34代教主的医术师父名叫胡青牛,号称医仙,医术深不可测,那一代的天下第一医者。 正是有如此一名师父,明教第34代教主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把明教的医术推向巅峰。 此时密室里,放着明教千年传承的医学典籍,简直就是一个无价的宝库。 《黄帝内经》、《华佗内昭图》、《王叔和脉经》、《千金翼》、《王焘外台秘要》、《黄帝虾蟆经》、《西方子明堂灸经》、《太平圣惠方》、《针灸甲乙经》、《千金方》…… 一本接一本的医学古籍,简直有些眼花缭乱,很多都早就世传的孤本,举世罕见,根本无法衡量其价值甜宠绯闻天价妻。尤其是里面的医药知识,可不是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面记载的那些基础药材。 里面的一些药材典籍,记载的药材包罗万象,囊括四海,很多罕见,甚至举世难寻的药材都有记载。 还有一些神奇药材,莫问都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似乎在他那个世界并没有这种药材,或许有,但尚没有发现,或者不知道其用途。 对于莫问来说,这些医学典籍,有着无法估量的价值,等他研究通透,不仅自己身医术会更上层楼,而且完全可以把他那个世界的医术与这个世界的医术接轨,把药材学结合后融会贯通,他就依旧是那个神医莫问。 一时间,莫问彻底陷入浩瀚的医术典籍中,不知外面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哭泣声打断了莫问的思绪,他皱了皱眉头,下意识的往密室外面望了一眼。 谁在哭? 莫问喃喃自语的了一声,就准备继续低头钻研医术,明教的医术实在博大精深,历代明教神医的医术总结手札都是罕见的医术精髓。即便是莫问,读到兴奋处,往往拍手叫绝,兴叹不已。 但下一刻,莫问就发现不对劲,此时他身在秘密洞府里,会有谁在哭? 反应过来之后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莫问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籍走了出去。 之前他完全沉浸在精妙绝伦医术古籍中,竟是把秦小悠忘在了脑后。 他拍了拍脑袋,有些尴尬的走回外面的溶洞。 不知不觉,天色已亮,头顶的裂缝透射下一道阳光,倒是把溶洞照亮了不少。莫问在密室里,竟是已呆了一夜。 不远处的大网上,一个娇小的身影卷缩成一团,小身板一颤一颤的抽泣着。 头顶的阳光从裂缝里照下来,把整张大网笼罩在金黄色的阳光里,若是猜得不错,那张大网应该是密室主人用来躺着晒太阳的网床。 “怎么又哭鼻子了?” 莫问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道。 他能理解秦小悠此时的心情,一个女孩子掉下悬崖,虽然没有死,但如此环境,却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天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伤心恐惧下,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莫问之前就测试了,卫星通讯器无法沟通外界,溶洞里似乎有着一层奇怪的力量在干扰信号,身在溶洞里,根本接收不到外面的信号,同时信息也发不出去。 之前他无法联系上秦小悠,就猜测她肯定跑到了一个能隔绝卫星信号的地方,不过他后来以不合常理否定了这个猜测,却不想竟然是真的。 不过想想也是,奇怪的洞府,明教的千年传承,突然出现,本就是不符合常理的东西。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秦小悠一下就止住了哭声,蓦然抬起了头,发现不远处莫问似笑非笑的站着;她擦了擦眼睛,眸子瞪得老大。下一刻,眼泪顿时不争气的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第三十九章 黑衣人 下一刻,宋砚抱着李天萝出现在神殿内 李天萝一直受到压缩的真元在失去了小世界之力的压制轰然反弹。 “嘭!” 猝不及防之下,宋砚径直被撞飞。 之前在外面,宋砚为了接近李天萝身体就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如今受到分神高手的冲击,当场就晕了过去,身体更是处于崩溃的边缘。 看到这一幕,李天萝神色一滞,连忙冲上去抱住了宋砚的身体,脸上满是愧疚,尤其是想到刚才宋砚紧咬牙关,神色狰狞向她冲来的一幕,她的心就狠狠一颤,眼泪几乎都流了下来。 “宋道友,宋道友你没事吧!” 忽然,李天萝想到了什么,连忙从储物灵戒内取出一枚疗伤丹药给宋砚嘴里喂去,可宋砚正处于深度晕迷,牙关紧咬,根本就无法将丹药喂入他的嘴里。 同时,宋砚的生命气息也在飞快的衰退,就如同那风中的残烛,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宋道友都是因为我才伤成这样,如果他因此而死,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想到这里,李天萝将那枚丹药用真元包裹着放入了自己的嘴里,然后慢慢的向宋砚的嘴边靠近,只是在她嘴唇即将接触到宋砚嘴唇时,她脑海中陡然闪过师兄唐无伤的身影。 一时,她又生出几分犹豫之色。 但又想到危在旦夕的宋砚,她默默念了声师兄对不住,然后就将嘴唇印在了宋砚冰冷的嘴唇上。 虽然明知是为了喂药,但触及到宋砚的嘴唇,李天萝依旧浑身一颤,一张绝美的脸颊更是染上了一层羞涩的绯红。 “李天萝啊李天萝,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胡思乱想,再说,现在你在救人,由得你胡思乱想吗!” 想到这点,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专心致志的喂药。 只是宋砚牙关紧咬,就算丹药化开也难以进入他嘴里,无奈之下,她只好伸出舌头在他牙关周围轻轻的舔舐着。 触之腥甜,那是鲜血的味道。 而她的脸颊变得更加的绯红,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 时间慢慢流逝,宋砚的生命之火越来越微弱,而他却没有半点张开牙关的意思,一时,李天萝不由十分焦急,一边用舌头刺激着他的牙肉,一边在心里喊道,快张开啊,张开啊,不然你会死的。 也许是宋砚听到了她内心的声音,紧咬的牙关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感到这点,李天萝不由大受鼓舞,那香嫩的舌头越发的卖力,终于,宋砚的牙关在她舌头的刺激下多了一条缝隙,她连忙将舌头从缝隙中挤入,并撤去那枚丹药外面的真元将其送入宋砚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很快就化为一滩药液顺着喉咙流入了宋砚的身体,他正在飞快流逝的生命力也随之上涨了一些。 见状,李天萝不由大喜,连忙抽离了香唇,然后又将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上,运转真元替他催化药力。 过了半晌,宋砚终于悠悠醒来,而且发现,自己的脑袋挣依靠在李天萝的臂弯之上。 “宋道友,你醒了!”李天萝脸上露出了一丝庆幸与开心的笑容。 “嗯!” 宋砚轻哼了声,却感应到自己的伤势极度严重,身体也处于崩溃的边缘。 心念一动,他催动了生命神光。 顿时,他的伤势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仅仅过了十个呼吸,他一身严重的伤势居然已经痊愈,一双炸裂开的眼球也重新生长了出来,看得李天萝一阵目瞪口呆。 “圣女,我会一种特殊的治疗手段,我来替你治疗下吧!”不由分说,宋砚直接抓住了李天萝的手腕,将一道生命神光打入她的体内。 对方下意识想要挣开,但却生生给克制住了,刚才宋砚舍死救她,自然不会害她。 下一刻,她就感觉一团暖洋洋的能量在她体内化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修复着她的伤势。 “好神奇的治疗手段!” 感受到体内伤势的变化,李天萝惊奇无比,不由回忆起进入大阵前,宋砚曾主动提出为她治疗,她却拒绝的一幕,不由脸颊一红。 数个呼吸后,李天萝的伤势也随之痊愈。 然后二人一起站了起来。 “宋道友,刚才多谢你冒死相救,天萝无以回报,还有,刚才我不是有意撞飞你的,还请您原谅。” 宋砚轻笑着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忽然,李天萝想到了什么,看着宋砚问:“宋道友,你找到了破解阵法的方法了吗?” 闻言,宋砚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见状,李天萝不由心中一紧:“难道没有?” 宋砚道:“这倒不是,我虽然找到了破阵的方法,但是外面那种情况,就算移动都极其的困难,我要做一些布置,根本就难以施展手脚!” “那该怎么办?”李天萝心中一沉,难道我们注定要被困死在这座阵中。 风刃小世界。 来自四面八方的风刃已经达到了一种极致,蚩血虽然极力抵挡,但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鲜血更是染红了他的身体,尤其是他体内的真元已经不足五分之一,一旦消耗完毕,就是他身死之时。 黑暗小世界。 拓跋仙儿大部分神智已经迷失,仅仅保持那么一丝清醒,她有种预感,或许只需要半晌,她就会永坠黑暗,再也无法苏醒,虽然她不想就此沉沦,但偏偏没有半点办法。 水中小世界。 最为最高的拓跋风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来自水中的压强,身体上多了一条条细密的裂纹,鲜血不断溢出,但却因为压强的原因,一直凝聚于他身体四周不善。 “呵呵,想不到我拓跋风会死的这般窝囊!”拓跋风惨笑道。 岩浆小世界,炙热无比的岩浆又上升了一些,以至于玄瑶的身体都有过半沉入岩浆之中,而她则陷入了半晕迷中,仅仅以本能抵抗着来自岩浆的威胁,不过,她的真元只剩下薄薄的一层,一旦真元被烧穿,她整个人也会被烧成一团灰烬。 山谷中央! “咔咔咔!” 阵阵破裂声不断的响起,然后“哗啦”一声,整个金色的大蛋忽然爆裂开来,而在金色大蛋所在的位置多了个圆滚滚,粉嫩粉嫩的小家伙。 作者题外话:三更,感谢好心情杀马滥棋两位大大的打赏 第四十章 关鹏举 街巷里,数名普通的青壮手持着木棒、临时拼凑起来的武器有组织的保护里面的院子。在另一边七八名手持刀刃汉子已经面露狰狞的冲过来,这些青壮原本就是普通人,年龄也不大,哪里是这些刀头舔血的江湖匪人的对手,一时间对方冲进了街巷,就是一阵剑戳刀劈,杀的那批青壮惨叫躲闪,来不及跑的便是被一刀劈死倒在血泊里。 杀散这群不知死活的普通人后,七八名匪人翻墙、踹门的闯入旁边这家院子,里面四五个老弱妇孺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而那边攻城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在破城后得到了极大的舒张,此时这群杀红眼的明教乱匪,便是冲过去。 老弱青壮被一刀刀劈死。女人被就地撕去衣裤,露出白花花的身子,尖叫着、恐惧着看着趴在自己身上一个个狰狞血腥的男人轮番更换,最后不知其中谁说了一句:“大嫂子,想必你也不想活了,我给你解脱。” 下一刻,钢刀举起狠狠劈了下去,鲜红的血从妇人脖子飚射,染红匪人半边身子,显得格外狰狞。随后便有同伴拍拍对方肩膀,提示可以离开了,似乎是要继续宣泄这种野兽一般的行径。待的出了街巷,他们看到一身红装的美貌女子牵着一个女孩从喧闹的街道过去,不由舔了舔嘴皮。 “那个女的应该是个雏应该比刚刚那妇人好上许多。” 前面那人贪婪的说着,忽然被身后的同伴一脚踹了一下,他刚想发怒,却是听对方怒骂:“管好你裤裆里的东西,知不知道那女的是谁?那是方教主的女儿,以后可是公主一样的人物,你想死,老子可不拦着你,就是想让你死的明白一点,别做糊涂鬼。” 闻言,刚刚还显露着贪婪神色的江湖人顿时收敛起来,撇撇嘴,无话可说的转身离开。 至从破城后第二日乃至往后的数天里,这样一幕幕惨绝人寰的事情在混乱的杭州城里随处可见,武德营从城墙退下来转入巷战后,便更不是明教江湖人的对手,狭窄的地段摆不开阵势,几次交锋便是被人追着杀,甚至逼得大多数士卒脱去甲胄衣服藏于民家,便是以至于江湖匪人从最开始的搜索到借着搜索朝廷军卒的名义四处作乱奸1淫1掳掠。 “幼晴,你不要乱看哦。” 方如意走在街道上,看着满布苍夷的杭州,四处动乱杀人的身影,她叮嘱着身边小小身影儿,“那些狗官和他们的爪牙都被无知的百姓窝藏起来了,只有扫清以后,才能我们明教才能真正的让城里的老百姓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们好的。” 小女孩低着头沉默不说话,仍有对方牵着一路走到一座恢弘雄浑的府邸面前。进门迎面便是遇到了气势汹汹从里面出来的大和尚,谁也不理睬,提着禅杖径直出门去。 “邓大师好像怒气冲冲的里面怎么回事?”方如意想着便是进了去,还未进到里间听到偏厅自己爹爹在与另一人说着话,也不顾及什么就走了过去,说话的内容更清晰了许多。 “和尚就是和尚,说话没有远见偌大一个杭州城,死几个人算什么。若是因为这种事处理手下将领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到时朝廷的军队打过来,谁去打谁去抗啊,难道让那秃驴去念几声佛号就把别人念跑了?” 方如意挨近过去,听的出那声音应该是护教法王包道乙的。 “本座觉得大师的话也不无道理的,法王的话也是中肯,毕竟与朝廷对峙,还需要这帮人鼎力相助,若是寒了他们的心却也是不该。现今破城多日,他们也是该收手了,毕竟这杭州将来是我明教安身立命之地,人杀光了、杀的人心寒了,对未来也是不利。你把本座的旨意传达下去,今日过后,谁要是再向百姓伸手,立斩不饶。” 听到这番言语也是不由点点头,有点盲目自信的对身边的幼晴小声说:“幼晴你看,明教教主可不是和那些狗官能比的,是非分明,往后城里应该会越来越好,很多人,比如以前那些穷苦的人,就不会那么穷了,大家过的很好,到时候咱们再把你妹妹找回来,让她清楚知道一切,不再被那宦官头子迷惑,倒是大家一起快乐生活,一起长大。” 提到妹妹,小女孩眼里微微闪动了一下光芒,仰起脸看向方如意,稚嫩道:“这些都会成真的吗?” “嗯,一定会成真的,要相信姐姐。” 幼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木纳神色里,多少有了些许希冀。 偏厅里说话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见到是方如意后,倒是没多在意,只是包道乙脸上先是划过一丝不喜,但终究很快掩饰过去,点头拱手道:“教主说的在理,贫道本身江湖习性太重,一时未改过来,毕竟将来杭州可是教主称帝的地方,不能乱的厉害才是,我这就去吩咐下面的人收敛一些。” 随即在方腊的挥退下,慢慢退出去。 “如意,鬼鬼祟祟躲在门外干什么,想进来就进来。”方腊大马金刀的坐在首位,喝了一口茶。 方如意吐了吐,才从外面转进来,脆生生的叫了一声:“——爹。” “刚才爹与包法王的话都听到了吧?可不要随意到外面乱传。”方腊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外面现在乱成一锅粥,你一个女子还是少出门,万一遇到潜伏起来的朝廷官兵,爹怕是你要吃亏的,以免重蹈杰儿的覆辙,知道吗?” 说到方杰,方如意眼眶顿时湿红,咬牙道:“女儿会听爹爹的话,但爹爹如果将来抓到那个宦官头子,请一定要交给女儿处置,我要将他在方杰墓前千刀万剐。” “爹,会的。” 其实说到那什么东厂宦官头子,方腊也是放在眼里的,毕竟一介阉人,能厉害到那里去?杀害方杰也不过是对方耍的阴谋诡计,若是堂堂正正,他方腊怕过谁来? 父女两又聊了会儿家常,此时门外进来传讯的人,说是石大将军把原杭州知府杜韶、制置使陈建、廉访使赵约给搜了出来,正押送过来,让教主如何处置。 “拷问一番,然后割肉断体,熬成膏油拿来喂狗,方才解我心头之恨。”方腊说完,便是打发走传讯的喽啰,忽然想了想,又将其唤住,“告诉石宝,不如举一场武林盛会,得三甲者,一人一个,随他们处置这三个狗官。” 来人得了旨意离开传讯去了。 方腊此时也没了聊性,又叮嘱了几句话,让方如意也下去休息。随后他谈了一口气,摸了摸胸口,一股烦闷依旧郁结在那里,看样子,之前的内伤其实尚未好全。 ps:第一章 第四十一章 凶手 “这事我自己咋不知道?”陈楠盯着苏清清反问道:“你听谁说的?简直就是胡扯,坏我人品。” “可大家都这么说啊!”苏清清挠了挠头,“再说了,骚妖妃说你压根就没人品。” 陈楠有些无语,东方芸妃对自己有意见也就算了,可班上这些男生,也未免太欢八卦了吧,自己就跟霍欣雅出去说了几句话而已,竟然就传出了这样的新闻,要是让蓝雨琴听到,估计又得揪自己小辫子。 “简直就是一群神经病。” 扫了眼班上,陈楠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虽然声音不大,但苏清清却听到了,她立刻眼睛一瞪,在陈楠手臂上掐了一下,气呼呼的道:“臭傻蛋,你竟然骂我神经病?” “谁骂你了,你不要对号入座好不好?”陈楠郁闷的看着苏清清,有种在她屁股上拍几下的冲动,这死小妞没事就喜欢掐人,真不知道她上辈子是龙虾还是螃蟹…… 这时,英语老师李莉走进了教室。打了个招呼之后,便开始讲课。 原本还唧唧歪歪的苏清清,立刻安静了下来,打开书本认真听课。 至于陈楠,则双目无神,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这英语对于他来说,那简直就是催眠曲,听得他一个头有两个大,就是听不懂。 “陈楠!” 突然,李莉用那英式口音叫了陈楠一声。 陈楠正感觉双眼疲乏,打算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老师叫自己,急忙睁开眼睛站起身来,“老师,你喊我吗?” 李莉也知道,陈楠的英语底子非常差,要不然上次进教室打报告的时候,也不会闹出要她说普通话的笑话,“我看你好像不怎么精神,刚才认真听课了吗?” 听了个屁啊,鬼才听得懂。 陈楠心中嘀咕着,急忙腰杆一挺,道:“听了,当然听了。” 李莉笑了笑,点头道:“好,那我刚才讲到哪了?你把那句话读给我听听。” “这个嘛……” 陈楠挠了挠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郁闷啊,别说是不知道讲到哪了,就算知道,让他读英语,这不是要他命吗? 看到陈楠的窘态,班上的男生们开始嘲笑了起来,尤其是那些爱慕霍欣雅,将陈楠当成情敌的家伙,更是哈哈大笑,拼了命的嘲讽。 “傻蛋,在这里。”苏清清指了指书本上,小声说说道:“hereislili?” 听苏清清那标准的发音,陈楠感觉有些难学,在心中暗暗默念了一句之后,这才语气生硬的说道:“我儿子李莉?” 我是你儿子? 李莉愣了一下,皱着眉头道:“你再说一遍。” 陈楠挠了挠头,觉得应该是自己发音错了,于是酝酿了一下说道:“我二儿子李莉?” 一瞬间,整个教室里面都沸腾了,班上的同学笑得差点没有嘴角抽筋,这货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敢明目张胆的骂老师。而那些将陈楠当成情敌的男生,更是拍着桌子大笑,做好了看大戏的准备。 陈楠感觉很无奈,难道自己发音又错了? 看向旁边的苏清清,只见她正竖着大拇指,“傻蛋,你真牛,佩服佩服!” 讲台上的李莉比陈楠更无奈,苏清清的那些小动作她全看见了,本以为陈楠只是底子差点,学着念应该能念出来的,可没想到,到头来反把她给骂了。 “还好我是女的,不然就真成你儿子了。”李莉无奈苦笑,甩了甩手道:“坐下吧,认真听课。” 全班哄然大笑,尤其是坐在后面的田丕炎,更是浑身颤抖,差点没笑抽。 “啪……” 田丕炎笑得正欢的时候,萧吉吉突然一巴掌抽在他脑袋上,低沉着声音道:“你妹的,笑个屁啊,老子正在想办法讨好他,你他妈要是把他给得罪了,我以后还怎么泡苏清清!” 田丕炎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猛然想起陈楠是苏清清的表哥,急忙捂住嘴巴。 陈楠坐下来后,还有些纳闷,老师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这时,苏清清却扑哧一声笑道:“你还不知道吧?的名字,就是叫李莉。” 李莉? 我儿子李莉! 陈楠顿时有种撞墙的冲动,差点没吐血,这他妈也太巧合了吧! 因为闹出了这么个笑话,陈楠整整一个上午,都是在郁闷中度过。等第四节课下课后,苏清清他着他便往外跑。 “你干什么?” 陈楠看了她一眼,有些郁闷。这死小妞当时要是不提醒自己,也不至于闹出“我儿子李莉”的笑话;虽然她是出于好心,但陈楠总感觉这死小妞是故意整自己。 “去吃饭呗,你忘啦?早上你可是答应了甜甜的。”苏清清说道。 对啊,柳甜甜约了中午吃饭呢!陈楠郁闷的看着苏清清,“这貌似是你答应的吧,我又没答应。” 苏清清撅了撅小嘴,“我是你表妹,我答应就等于是你答应了,我还做不了你的主吗?” “表妹也只是假的。” “假的怎么了?有我这么个表妹,你应该高兴才是。”苏清清笑嘻嘻的说道。 “高兴个屁,每天要我背。” “谁让你背上舒服呢!”苏清清咯咯直笑,突然一把拉住陈楠,伸出双臂道:“蹲下,背着我。” “你!我懒得理你。”陈楠转身就走。 苏清清鼓了鼓小嘴,随后追上去一把扑到了陈楠背上,得意的哈哈笑道:“傻蛋,不疼表妹的表哥,不是好表哥哦,知道吗?” 陈楠回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开心的笑着,脸上露着两个迷人的小酒窝,双眼都快眯成月牙了,陈楠苦笑着摇了摇头,本来还想说她几句的,可现在却彻底没脾气了,“真拿你没办法。” “谁让你是我表哥呢,走吧!” 当两人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陈楠又看到了天然萌——柳甜甜。 她正站在林荫道上,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睁得圆圆的,左顾右盼,显然是在等人。 “小妮子,我们来啦。”苏清清趴在陈楠背上,挥着手喊道。 小妮子? 听到这称呼,陈楠下意识的往柳甜甜胸部瞟了一眼,那巨无霸般的绝世胸器,小吗?一点都不小啊,简直就是青藏高原啊! 第四十二章 关四 ≈nb陆轩和小狐抓走方浩撤退的时候,比来得时候还要快,几乎所有守卫都在之前被他们放倒,连一点阻碍都没有。 ≈nb把方浩放在之前就藏好的车子后备箱,陆轩驾车前往郊区的一个废弃工厂里面。 ≈nb经历了这么多次暗杀和寻找杀手踪迹,因此他对宁海市一些废弃工厂非常的熟悉和了解。 ≈nb半个小时候,陆轩将车子开到了郊区外一个废弃已久的工厂里面。 ≈nb刚停车,后备箱就传来“砰砰砰”的敲打声,不用想也知道装在里面的方浩醒了。 ≈nb陆轩和小狐下了车,旋即就打开了车子的后备箱。 ≈nb方浩重新见到小狐和陆轩,当即神色激动又有些畏惧地叫嚷说:“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你们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不然我老爹发现我被绑架,一旦报警查出来的话,你们绝对没有任何好果子吃。” ≈nb“你们既然抓了我,想必也知道我们方家在宁海也是名震一方的大家族,真要让警察办案那效率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放了我吧”方浩是不是早就清醒彻底从恐慌中回过神来,还是吓坏了脑子,竟然开口威胁了起来。 ≈nb小狐目光凌厉的瞪了他一眼,语气凶狠的警告道:“少废话,再敢啰啰嗦嗦,信不信我割下你的舌头。” ≈nb方浩被小狐那如刀子般锐利的目光一蹬,顿时吓得一哆嗦,身体本能向后退,并重重撞在后备箱的格挡板上,痛得“啊”的大叫了起来。 ≈nb小狐一把将方浩从后备箱抓了起来,然后重重扔在地上,方浩又吃痛了起来。 ≈nb这个时候,方浩感觉到了对方真的会杀了自己的心思。 ≈nb落地后,他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立马开口向陆轩和小狐哀求了起来:“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们,还请两位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一马,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可以给。” ≈nb“你们想要钱,我可以叫人立马给你们打。要是我以前不小心得罪了你们,我可以给你们赔礼道歉,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方浩皱着脸,一脸畏惧的哀求着。 ≈nb可是小狐和陆轩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冰冷冷的站着。 ≈nb越是这样,方浩觉得对方要杀掉自己的心思更加强盛了一些,声嘶力竭更加卖力的哀求了起来:“求求你们饶了我,只要放过我,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nb小狐被吵得不耐烦了,掏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闪就来到方浩的面前,冰冷冷的刀刃抵在方浩的脖子上。 ≈nb方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直闭上了眼睛,吓得他尿失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骚味。 ≈nb“求求你们”方浩整个人吓得都傻了,非常担心自己会死去,又轻轻启动嘴唇,本能的哀求了起来。 ≈nb话没说完,小狐就一记手刀,将他彻底击晕了过去。 ≈nb将方浩击晕了以后,陆轩立马拖着他,找到一个破旧的房间,并关押了起来。 ≈nb陆轩从他身上找到了随身用的手机,并找到了方天的号码,于是朝他拨打了过去。 ≈nb“怎么了浩子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电话一接通,就传来方天略有慵懒疲倦的声音,想来刚刚被电话吵醒,还带着浓浓的困意。 ≈nb看来,方浩被人从方家别墅中劫走,还没惊动任何人,那些守卫都没有醒过来。 ≈nb“你儿子在我手中。”陆轩也懒得和他废话,直接压低了声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冰冷凶残的歹徒模样,声音嘶哑的和他说道。 ≈nb电话那头沉默了好几秒,接着方天的声音再次传来过来:“不得不说你们很大胆,连我们方家未来掌舵人都敢绑架,是不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nb“少废话,想要你儿子的命,就乖乖配合。”陆轩板着脸,声音冷冷地说。 ≈nb不得不说有其子必有其父,两人果然是亲生的,在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总是先把自己方家这张虎皮拿出来披一披。 ≈nb“五百万,立马放了我儿子。”方天第一个反应就是以为遇到挟持绑架的歹徒,只是求财而已,立马开出了价钱。 ≈nb“呵呵。”陆轩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nb方天以为他不满意价钱,又主动加价了起来:“一千万,让我听听儿子的声音,立马按照你指定的付款方式给钱,然后你放了我儿子。” ≈nb“呵呵。”陆轩还是笑笑,并没有说话。 ≈nb方天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语气略带一丝不满地开口道:“一千五百万,不能再高了,你们也别太过分。要是我报了警,你们也不好过,你要知道我们方家有这个能量。” ≈nb“呵呵。”这一次,陆轩还是笑着,并没有理会方天的威胁。 ≈nb方天似乎也察觉到了陆轩不畏惧他,再次开口着说:“两千万,你们也别太狮子大开口了,撕破脸皮谁也不好过。” ≈nb“我说方董事长,你儿子的命难道就值这点钱”陆轩揉了揉鼻子,淡笑着说道,他声音依旧保持着那个沙哑令人寒颤的声线。 ≈nb“三千万,我可以不报警,立刻放了我儿子”方天声音有些生气地呵斥道。 ≈nb“方董你比你儿子还小气,他至少都开价过亿了。”陆轩神色淡淡的打趣一句,接着开口说道:“可惜,就算你开得再高也没用,我们不是要钱的。” ≈nb“那你想要什么”方天声音冷冷的传来。 ≈nb陆轩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以后,声音嘶哑地说道:“很简单,我只想知道一些关于华氏家族的事情,希望你能配合,只要提供的内容满意,你儿子很快就安好无损回到你手中。” ≈nb“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不料,电话那头的方天竟装傻了起来。 ≈nb“我说,将你所了解到关于华氏家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陆轩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地冷冷道。 ≈nb令他失望的是,方天居然继续装糊涂了起来:“抱歉,你说什么我完全不懂,也没听过华氏家族这个名字,真不知道能和你说什么。” ≈nb“跟我装傻,你他妈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吗”陆轩装作发火,对着电话那头吼了一声。 ≈nb“你要是价钱满意,我可以再多加翻一倍给你,可是你说的华氏家族,我真的没有听说过”方天回答得很是坚决,令人听起来很像不是在说谎的样子。 ≈nb可是,陆轩已经提前从乔木大叔哪里了解到,怎么可能会轻易相信他,于是再吼了一声:“少装傻,你要不说的话,我立马就废了你儿子的一条腿” ≈nb“我都说了不知道,你神经病吧”方天也在电话那头火气腾腾的骂道,甚至出乎意料的率先挂断了电话。 ≈nb方天这是连自己儿子的性命,都可以放弃啊 ≈nb陆轩和小狐两个人都有些震惊了起来,不过这更加表明了华氏家族跟鼎盛集团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nb“怎么办”小狐凝着脸,轻轻询问了一声。 ≈nb陆轩瞧了被关在破房间内的方浩一眼,随后淡淡说:“先把他儿子关在这里再说。现在,只能从方天和那个华氏家族首领身上下手了。” ≈nb于是两个人对方浩进行一些防逃跑的措施,就开始离开废弃工厂。 ≈nb车子刚开动了十几分钟,陆轩手机就响了,是乔木大叔打来的。 ≈nb于是他按了接听键,关心问:“怎么了大叔,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消息了” ≈nb“不是的。”乔木大叔先是回答了一声,紧接又开口描述了起来:“是这样的,我们刚才刚收到市公安局传来的情报,说是江南市东郊地区,一个大型的化工厂发生连环爆炸。很不巧,这个工厂正是鼎盛集团某个子公司旗下的,而且目前现场极度混乱,伤亡很大。泄露出来的毒气很有可能随风向扩散,往市中心位置推进。” ≈nb“不过目前市里的消防战士都已经奔赴货场,准备采用人工降雨的方式,将这些毒气全都拦截下来。不然毒气一旦进入市区,那后果不堪设想。”乔木大叔阐述道。 ≈nb听了他的话以后,陆轩和小狐对视一眼,彼此脸色都变得萧肃了起来。 ≈nb这可不是普通事件了,要是毒气一旦进入市中心,那伤亡就要以数万为单位计算了。 ≈nb陆轩深吸了口气,语气严肃对乔木大叔询问道:“那这件事情,跟华氏家族有关系吗” ≈nb“有”乔木大叔肯定地回答道:“因为那个头领前几天去过那个化工厂。” ≈nb“那有没有证据指明这件事是他们干,而不是事发突然的爆炸。”陆轩沉着脸,语气肃然地询问了一声。 ≈nb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要是这是人为爆炸的话,那也太疯狂了,几乎相当于恐怖袭击了。 ≈nb不危急一城性命已经不能算恐怖袭击,而是屠杀,视人命如草芥。 ≈nb“咱时还不知道,事发突然,现在所有人精力都放在扑救上面,还没来得及调查。”乔木大叔回答道。 ≈nb陆轩脸色一沉,语气重重询问道:“那方天夫妻呢有什么动静” ≈nb“他们刚刚出了门,我们的车子正跟着呢”乔木大叔回答道。 ≈nb“在哪里我马上过去会合。”陆轩眉头一挑,迫不及待地询问道。 ≈nb“中山路,目前他车子刚刚转向新华路方向。”乔木大叔回答道。 ≈nb“盯死他们,我们马上过来。”陆轩和乔木大叔交代一声,放下手机和小狐对视一眼,立马调转车头赶了过去。 ≈nb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第四十三章 关四的愤怒 买好了魔眼石,东华羽凡没有在继续逛下去的想法。 打听到了传送阵的地方,便朝着城中心走去。 城市与城市之间的传送阵通常情况下都是比较大型的,所以耗费的力量也会比较多一些。在魔界的通用货币是魔石,那么东华羽凡肯定是要花费魔石才能够去传送阵的。 只是唯一担心的是,买票要不要身份证之类的东西。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些想太多了。 不过去了之后,东华羽凡却发现,似乎真的需要一个东西,这下子东华羽凡才真的郁闷了。她没有魔界的身份玉牌,她从外面看似乎购买传送阵的票需要出示了身份玉牌才能购买。 东华羽凡皱着眉头,心里有些松了口气,但是更多的是不甘心。 若是自己飞过去的话,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在则,尽管她心里有些不情愿去,但是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召唤自己。 这种矛盾,让东华羽凡站在外面进退两难,正准备出去再想办法的时候。 肩膀被人轻轻一拍。 东华羽凡吓了一跳,猛地转身,看了过去。正巧看到一个通过了转生池的魔人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神神秘秘的低声说道: “旁友,要票伐?” “啥?”东华羽凡瞪大了眼睛,在快速的眨了眨,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那名魔人见东华羽凡有些不上道,轻轻‘啧’了一下,晃了晃手中的依仗黄色的类似于符纸的东西。东华羽凡倒吸一口气,这货手里居然有一把票。这票就是进传送阵的票。 顿时有些斯巴达,尼玛啊,黄牛果然是哪个地方都有的。没想到这么落后的魔界居然已经有思想这么前卫的魔人了。连黄牛这种职业都已经有了护花使者逍遥游。 东华羽凡觉得,她很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个神奇的世界了。 “多少钱一张?”东华羽凡小声的问道。 “嘘。”那魔人四周看了看。这才拽着东华羽凡到了一个角落,反正神色一直表现的非常的警惕。 “五百魔晶一张。” 魔晶?哦,原来是魔石啊。 可是五百魔晶,会不会太贵了点?东华羽凡有些犹豫的皱了皱眉头。她看上去真的很想冤大头吗? 人家里面正常售票也才两百魔晶来着,这一下子居然增加了这么多。 一时之间,东华羽凡还真的没法下决心买呢。 “太贵了吧?”东华羽凡迟疑着说道。 “啧,这位魔友。相比你也是不方便才不敢去买吧。五百魔晶能够不让你暴露身份,很划算了。”那名魔人见东华羽凡由于,快速的解释道。 听到他说暴露身份这话,东华羽凡吓了一跳。还以为对方是已经发现了她不是魔人的事情了。不过见他表情似乎并没有很诡异,并且一副‘我了解’的模样。 顿时有些了然了。 这货该不会是将她当成为了逃脱别人追杀的人。所以才不想出示身份玉牌购买传送阵的门票的人了吧。不过让对方这么误会也好,东华羽凡沉着脸,沉吟了片刻,才说道: “少一点,少一点我就买了。” 那名魔人见东华羽凡似乎确实是有点困难的模样,语气有些郁闷,不够却还是不想放弃一个卖出去的机会,说道: “这样吧,看你是个女子,就卖你四百八吧。”说完。继续说道:“这可是我能拿出的最低价了,可不能少了。” 东华羽凡翻了个白眼,就吹吧。两百一张的票,被你一转手就卖成四百八,说没赚她会信? 不过能够还价就证明还有低价的可能,因此她想也没想就说到: “三百。” 那人吃惊于东华羽凡而价格,说道: “不行不行,太少了,我都没赚的了。” 东华羽凡心里愤愤的,若不是看不透此人的修为。她真的想要打晕了他直接将票抢了。可是奈何不知道对方深浅,也不好贸然出手。 “三百已经能够让你赚不少了。”东华羽凡说道。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半,四百五怎么样。” “三百五。” “四百。” “成交。”东华羽凡嘴角轻轻一弯。笑着说道。 那名魔人先是一顿,随后有些不甘心的从一叠票中取出一张,说道: “拿去百炼成锋。” 然后再伸出一只手说道: “拿来。” 语气干巴巴的,似乎真的是因为东华羽凡给的价格太低了所以郁闷的样子。 东华羽凡才不管这些,反正能够少给一点,就少给一点好了。 取出四百魔晶。正要放过去的时候,突然说道: “你的这个票确定是真的吗?别到时候卖假的给我。” “什么,你居然怀疑我的票是假的,我做人可是童受无欺的,在这条街上,谁不知道我……” 东华羽凡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的嘴巴一张一合,语气越来越大,更是发现周围已经有不少魔人注意到这边了,感觉将魔晶放到了对方的怀里,直接跑开了。 没想到这世上不仅只有李霸天这一个话唠,魔界当中也有不少这样的人呢。 一口气直接跑进了大厅当中,东华羽凡这才心里有些忐忑的将四百魔晶买的票递了过去,好在确实是真的。虽然贵了些,但是总算是能够离开这里了。 松了口气,到了指定的地方等待着。 传送阵一次传送所消耗的魔晶不是按照人数多少来的,因此无论是多少人,所需要花费的魔晶都是一样的。因此通常都是要等到一定量的魔人才会开始传送。 东华羽凡百般无聊的坐在一张干净的椅子上面,这间大屋子人并不多,大概只有四五个人的样子。东华羽凡不知道一次性传送会让多少人上去,但是估计自己是需要等待一会的了。 因此干脆闭目养神,也免得若是等会有人过来找自己说话尴尬。 毕竟她的身份特殊,少说话才能减少暴露的机会。 实际上这一次东华羽凡并没有等待太久的时候,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总算是有魔人过来请他们过去了。一走过去。便发现那边来了将近五六个人的样子,修为有好几个东华羽凡都看不透,但是身上的气势又并没有太厉害。东华羽凡估计大概这几个她看不透修为的应该是元婴期的样子。 等到那些人上去之后,东华羽凡才最后上去。尽量站在最角落的地方。 随着传送阵的启动,东华羽凡开始感觉到周围开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外面的人影开始慢慢的消散,影子缓缓的消失。 而后,东华羽凡便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挤压着。有些闷闷的感觉。但是脑袋却非常的清明,周围渐渐的一片漆黑,偶尔能够看到不时从身边飞过的流星,就好像她此时在星空里面飞翔一样。若不是身上不舒服,还真的觉得挺美的。 东华羽凡也知道,在空间传送的时候,最好是要集中精力,千万不要分心,奈何是第一次这么远距离的传送,总归是有些好奇的。 通常情况下。在空间比较稳定的时候,空间传送是不会出现什么危险的。 除非在空间不稳定的情况下会遇到一些类似于飓风或者空间裂缝之类的事情,实际上这种几率非常的小我娘是村长。 不过很小,不代表不会发生。东华羽凡心里已经有了自己是一个灾星的心理准备,想着多半会发生一点什么事情,因此除了刚开始有些分神之外,其余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四周。 由于两座城距离有些远,传送的时间也不太短,大概需要半个时辰的样子,这也有一个小时了。当然慢慢的东华羽凡胸口发闷的感觉也适应了。因此倒是没有太大的不适。 东华羽凡排在了最后,前面的人都是一脸的冷淡,没有任何人开口说道。 一排人就好像是一个个被隔绝了的独立的个体一样,东华羽凡闭着嘴巴。突然好想念李霸天那个大嘴巴。 晃晃悠悠的,时间大概过去了一个半个小时的样子,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了。 东华羽凡不敢掉以轻心,反正这一个小时的时间也不长,平常打坐都是好几个小时或者好几天呢。闭个关说不定都过去了好几年,这种耐心她早就已经练就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很快还剩下一刻钟的时间了,东华羽凡的心里隐隐跳的有些快。 不知道这剩下的十五分钟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实际上在修真界,十五分钟真的算不得什么。可是如今对她来说却非常的关键。毕竟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通常都是想的好的不灵坏的灵。 也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有好运气。 这个念头刚完,东华羽凡就感觉到四周突然一阵震动。 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果然,她真是到了哪里哪里就会出事呢。 莫非她上上辈子真的是灾星出世吗? 因为这个震动,东华羽凡更加的小心了起来,和前面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但是又没有隔得太远。突然,一道诡异的空间裂缝突然出现在了东华羽凡左前方的那人身边,简直就是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东华羽凡还没有来得及提醒一下,那人突然一下子就被空间裂缝吞没进去了。 东华羽凡有些愣愣的,那人就连叫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实际上东华羽凡看到了那名魔人身边的同伴似乎有所察觉的,不过他那同伴似乎并没有提醒什么。 东华羽凡便更加的小心了起来。 虽然被空间裂缝吞没不一定会死,但是肯定不会那么好过就是了。 反正东华羽凡是不想体会这些的,因此尽量的躲在别人的身后,然后神经绷得紧紧的,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者四周,就连身后也会不时的回头看去。 空间裂缝出现在太过于诡异,静悄悄的,出现也不过几息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进去了。因此很容易让人猝不及防。 “啊,救我。” 就在东华羽凡转头往后面看的时候,突然前方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东华羽凡在上传送阵的时候就看了一下,那名女子和她是这一次上传送阵的魔人当中唯一的两名女子独家公主绝版爱全文阅读。那名女子是后来一起过来的五六人当中的其中一人。 突然这么一叫,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之间那名女子的身侧突然凭空出现了一道空间裂缝,已经距离那名女子很近了。似乎下一秒那名女子就会被吞进去了。 她身侧的男子凝神一顿,快速的伸出手,将那名女子拉扯到自己的身侧。 空间裂缝出现时不会轻易的消失的,除非有人被吞没,因此那名男子快速的略到了后方,可是周围的人都不愿意上前,因此那些人纷纷的往后退,东华羽凡和他们的距离顿时被拉进了。 随后东华羽凡突然感觉到有人的视线似乎放在了她的身上。 东华羽凡心里一凝,不会是想让她上去顶包吧。 她可不乐意,因此东华羽凡直接略到了最角落。 可是随后,东华羽凡便发现又有好几道视线放在了她的身上。 东华羽凡估计,这些事是看着她只有一个人,其余的都是两三个一起的,因此将主意打倒了她的身上。东华羽凡可不是软柿子,不是谁捏就能捏两下的。 冷冷的瞥了一眼那群人,拿到空间裂缝还在不断的靠近周围的人,不只是有意还是无意,东华羽凡发现,自己身边的人渐渐的往另外一边靠去了。 那道空间裂缝正在缓缓的往她的地方靠近。 东华羽凡冷笑一声,淡漠的扫了一圈那些人,手指轻轻一转,两颗天雷珠顿时出现在她的手中。 上一次和曲华裳分天雷珠的时候,李霸天也得到了四百多颗,东华羽凡好不容易从李霸天那里骗了一半多过来,相当于她手中有六百多颗。 虽然之前对付那些魔兽用去了几十颗,但是剩下的也有不少,因此东华羽凡现在一点不都心疼。 飞快的朝着空间裂缝扔去,灵力顿时注入到天雷珠当中。 天雷珠被扔进了空间裂缝里面,空间裂缝顿时闭合了起来,不过没有一秒钟,突然一道巨大的震动令所有的人一个踉跄。 东华羽凡知道是天雷珠爆炸了。 不过随即,出现了一幕让所有人都崩溃的场面。 ps:今天郁闷得半死,在公司遇到了一个极品。 五号我想请假,那个女的算是我的职务代理人,结果让她签字,她死活不前,说她五号那天会很忙,我说我四号会把所有事情昨晚的,五号基本上没事了。我们公司六号放假,所以五号就是看有没有客户要追加订单的。 基本上都没有,毕竟都要放假了。 可是这个艾斯比居然不签,次奥。我职业生涯两三年,头一次遇到这么难沟通的人。 其实我了,一下午都心塞塞的。 宝宝不开心。 第四十四章 关鹏举的自我牺牲 只是通过变之暗器的变化,先变飞刀逼迫那些人停止攻击,再变锁链捆绑住那些人,方恒就掌握了与数十个虚武境高手战斗的绝对主动! 之后在配合剑之暗器,进行斩杀。, 就这么简单,二十几个虚武境四重,五重的高手被他杀了。 整个过程,轻松无比。 甚至,让方恒感觉不到疲累,就好像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一般。 “真是厉害啊,这么少的力气,就造成了这么恐怖的结果,可以说,就算我解开了体内封印的力量,也无法和这种杀人效率比。” 暗道一声,方恒的眼神中充满了喜色。 他知道,唐家武学这么强,那么接下来的他,肯定就会更强了。 他真的很期待,当他解开了体内被封印的血脉和虚武之力,突破境界,同时配合上这唐家武学的时候,他会有多恐怖! 想必到了那个时候,龙霸天,也不会再向他现在感受到的那样,强大不可侵犯了。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 就在这时,那少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他的手指指着方恒,颤抖的说道,“你根本就不是人!” 此刻的少年,就像失去了理智的疯子一般,只是,却没人嘲笑他。 在其他人的眼里,方恒,也真的就像是怪物关雎兰华最新章节。 “怪物也好,不是怪物也罢,这都不是重点。” 没有管那少年的话语,方恒淡淡道,“你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杀我?现在,你倒是让他们来啊。” 话语落地,少年的脸色一下苍白。 那少年身边的十几个白袍人也都脸色一变。 他们是真的害怕方恒了,二十几个虚武四重,五重的人,都被方恒一剑斩杀,何况他们? 就算他们境界高一些,他们也知道他们绝对不是方恒的对手。 就这杀人手法,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怎么,不敢了?” 看着少年苍白的脸色,方恒笑着问了句。 立刻,少年的拳头一握。 他的眼神再次变的血红。 他是玉家的少爷。 从小,他就被一切的长辈告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人! 刚才,他这个最高贵的人,却被方恒羞辱成了那个摸样! 这怎么能忍! “杀!我要你们杀了他!谁杀了他,我奖一滴玉泉水!杀不了他,你们就去死!” 近乎嘶吼的话语从少年的好嘴里吐出,立刻,少年身边白袍人的脸色,都变了。 一瞬间,变得火热起来! 从这一点来看,那所谓的玉泉水,就应该是极其珍贵的东西,否则的话,不会让这些本来对于方恒畏惧的人出现如此表情。 “死!” 一道喝声响起,下一刻,一个虚武六重的高手向着方恒冲了过来,在冲过来的同时,他的手中就出现了一柄锋利的长刀,对着方恒的脑门就砍! 这一刀,快到了极点,也凶猛到了极致,肉眼可见,整片天地,都在这一刀之下出现了裂痕,外围的人群更是有不少人都身体一下炸开,血肉乱飞! 只是刀气,就能杀人! “刀法不错。” 看着这一刀,方恒冷笑道,“可惜,对付我还差远了。” 嗖! 话语之间,方恒的手掌就是一抬,黑色的长剑当即迎了上去,只听铛的一声巨响,无数的空间都随着一爆,那持刀之人更是身体颤抖着倒退了回去。 每一个人都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面临这凶猛的一刀,方恒竟没有躲闪,只凭借着力量,就把这个虚武六重的高手格飞! “旋风杀!” 一道喝声突然打断了所有人的震惊,只见那倒飞出去的高手,身体竟在虚空中旋转了起来,手中的长刀随着他的身体不停的旋转,恍若一道锋利的旋风,下一刻,他竟旋转着来到了方恒的身旁,手中的长刀借着旋转的力量,再次向着方恒的脖子扫去噬灵时代。 “嘿嘿。” 看到对方来势,方恒冷笑一声,手掌猛然一紧,只见无数道锁链突然间从虚空中出现,下一刻就变为了实质,狠狠向着这股旋风抽了过去。 啪! 爆响传出,肉眼可见,那原本凶猛无比的旋风竟被一下抽散,连带着那借助旋风之力的长刀,都被一下抽的颤抖起来。 “怎么会如此!” 看着颤抖的手臂和消失的旋风,原地的那个六重武者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他的旋风刀,凶猛无比,甚至是说是他最强的战斗手段,施展出来的时候,就是虚武七重的人他都能过上两手,现在面对方恒,却一下失效!这当然让他不敢相信。 “武学这东西,凭的可不仅仅是招式,而是变化!” 方恒冷笑一声,“这种攻击路线明显的武学,在我的面前,和笑话没什么两样。” 哗啦! 话语之间,方恒手中的锁链就如灵蛇般游动起来,刹那就捆绑住了那虚武六重的高手身体。 “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最好明白什么是武学,在学武。” 砰! 话语落地,那捆绑在虚武六重高手身上的锁链就猛然一紧,当场就把这人的身体给生生勒爆! 静。 到了这时候,不管是场内的人还是场外的人,都安静了。 没有骚动,没有惊呼。 只有那如同死水一般的寂静。 在方恒这等绝对恐怖的杀人手段下,没有人,敢在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两招。 只是两招,方恒,这个看起来没有什么虚武之力的少年,就把一个虚武六重的高手杀了! 这是一种颠覆了所有人以往思维的恐怖。 “动手啊。” 依旧没有理会场中的变化,方恒的目光看向了那少年的方向。 少年张了张嘴吧,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通过刚才方恒的动作他就知道,他身边的这些人就是一起上,也无法杀死方恒。 甚至,有很大的可能会被方恒全歼。 那他还拍这些人干什么?上去送死么? “哼,看来,你是不敢再对我动手了侯门医香之盛宠嫡妃最新章节。”方恒冷哼一声,眼神中露出了不屑之色,“说到底,你还是一个小废物,不是么?” 听到这话,少年的拳头握紧起来。 “少爷!” 就在这时,旁边的一个人一把抓住了少年的手,认真道,“此人不好对付,要是再动手,我们死了不算什么,少爷的安全却难以保证了!” 听到这话,少年的拳头握得更紧,连家都已经涨红。 只是,少年却没有在做出愚蠢的指示。 “好,你厉害!这次我认栽!不过下次……” “下次?” 方恒眉头一挑,打断了少年的话,冷笑道,“你认为,你还有下次么?我之前就告诉你了,如果你在出现在我的面前,你就得死!” 嗖! 破空声响起,方恒的身影瞬间就掠过了无数人,来到了这些人的五尺之前。 “现在,就是这句话实现的时候!” 轰! 话语落地,方恒的身体一震,只见他的身上在一瞬间飞出了无数的黑色锁链,当场就向着那些人冲击过去! “保护少爷!” 大吼声响起,仅剩的十几个白袍人统统爆发了力量,向着方恒的锁链就轰击了过去,同时两个白袍人一下架住那个少年,向着远方就跑。 “跑,你以为你能跑到哪!” 方恒冷喝一声,身体一转,那无穷的锁链竟在瞬间就钻入到了地面之中,下一刻,远方的地面突然爆炸,数十条锁链向着天空飞去,目标直指那飞在天空中的三人。 “杀了那个女孩!” 看到这一幕,场中的一些白袍人反应极快,竟舍了方恒,转身向着明风冲去! 他们刚才都看到了,方恒把一个少女交给了明风照顾,那证明那个少女和方恒关系不浅,他们就不信,方恒能看着这个小姑娘死亡! “你们找死!” 果然,在看到那些人奔向明风的瞬间,方恒的身影立刻转了过来,无穷的黑色锁链立刻回收,反过来向着那些白袍人抽了过去! “不要管,他的攻击够不到我们,只要我们先一步把那小女孩拿到手,他就得停止攻击!” 喝声再次传出,那些白袍人全都一点头,根本不管后呼啸过来的黑色铁链,恐怖的攻击全都向着明风攻击了过去。 “风兄说得对。” 见到这些人向着自己冲过来,明风的眼神也一下变冷。 “你们真的是找死重生娱乐圈女王!” 轰! 话语之间,明风的脚就狠狠的踩向了地面,一股土黄色的光华从他的身上爆发,瞬间就让大地嗡嗡作响,足足四个巨大的土墙开始出现,挡住了他的四面八方。 砰砰砰! 那些白袍人的恐怖攻击落在了那些土墙上,只是让土墙出现了些许裂痕,却根本就破不开! “什么!” 白袍人的眼神都变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恒这么强也就罢了,这个一直没有出手的少年,也那么恐怖! “都给我去死吧。” 墙内传出了明风阴冷的声音,下一刻,那巨大的土墙就向着四周轰隆隆的推动起来,十几个白袍人根本就反应不及,就被推得后退了三步。 仅仅三步! 却足够决定生死了! 啪啪啪! 剧烈的爆响传出,当这些白袍人的身体退到了第三步的时候,方恒那本来抽击过来的铁链,也终于赶上,当场就击中了场中所有的白袍人! 瞬间,血肉飞舞! 十几个虚武六重的白袍人,就这么被方恒的黑色锁链,生生抽爆了身体! 全死了! 外围每一个人的身体都颤抖起来了。 就这么,杀了! 这可是足足十几个虚武六重的强者啊! 方恒的脸色却是没有露出任何的高兴之色,猛然回头,看向了远方。 远方,哪里还有那个少年的影子? 嗖! 破空声响起,却是明风带着梅儿来到了方恒的身边。 “他们跑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我们走。” 方恒冷冷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话语之间,方恒就身影闪烁几下,直接从原地消失无踪,明风的身体则是冲向天空,只是片刻,就消失不见。 很快,场中就只剩下原地的众人,呆呆的看着场中的鲜血,不知道说什么好。 刚才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快,太惊人了。 良久后,场中的人似乎才反应过来,互相看了几眼后,就飞快离去。 这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混乱城的守护者,他们这些人,是万万惹不得的,当然是先走为上。 第四十五章 关四的故事 “公子,来嘛……” 听着齐飞那渐渐变得急促起来的呼吸,那美艳女子心中顿时大喜,妖媚一笑,便吐出了自己的小香舌,在自己那香艳的红唇上舔了舔。 “就凭它们,还伤不到我!” “笑话,就凭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 顿时,燕赤霞便大笑了起来,嘲笑道。 “哈哈哈……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 “没错!就凭我一个弱书生!” 然而,齐飞却嘴角微微翘起,缓缓运转起了体内的真气来。 “呼!呼!呼……” 刹时间,一股汹涌澎湃的真气洪流,便开始不断地往齐飞的体内涌现了出来。 仅顷刻间,一股强悍的气息便充盈了整间屋舍,形成了一阵无形的旋风,开始在屋舍之中肆意翻涌了起来。 “呼……” 然而,这股气浪来得快,去得更快。 仅转息间,屋舍中便又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齐飞的修为便一直在不断地提升着! 而随着这两年来的不断积累之下,齐飞体内的真气容量更是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你……你……” 顿时,就连燕赤霞也不由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有点不敢置信地看着齐飞。 “真没想到,我燕赤霞,竟然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良久,燕赤霞才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怪不得,方才见小兄弟你如此有恃无恐,原来,小兄弟你竟然也是我辈同道中人!” 旋即,燕赤霞便对着齐飞一拱手,笑道。 “在下燕赤霞,乃蜀山派天剑峰赤炼真人门下弟子,敢问这位道友尊姓大名?” “道友?自己什么时候成了道士了?” 听罢,齐飞也是不由微微一愣了起来,连忙解释道。 “我想燕大侠你误会了!在下齐飞,却并不是什么道门中人,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江湖中人而已!” “江湖中人?这绝对不可能?” 燕赤霞也是微微一愣,旋即便开口说道。 “方才,我观小兄弟你运功的时候,明明就紫气盘顶,气脉畅通,这明显就是紫府初成,已达筑基之境了啊!岂是凡间武者可比?” “紫府?筑基之境?” 听着这两个熟悉的字眼,齐飞更是不由瞪大了眼睛,立即便紧张地开口问道。 “燕大侠,请问,这个紫府和筑基之境,是什么意思?” “你……你……” 燕赤霞顿时便愕住了,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认真地上下打量起了齐飞起来。 “小兄弟,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难道,连你师傅都没有教过你吗?” “呃!这个……” 齐飞被燕赤霞看得浑身不自在的,迟疑了一下,方才开口说道。 “其实,不瞒燕大侠说,在下无门无派,全凭的是自学成材!” “什么……” 当即,燕赤霞便感觉自己的下巴都差点要掉到地上去了,一双虎目瞪得更大了,紧紧地逼视着齐飞,严肃地问道。 “小兄弟,你所说的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绝无半句虚言!” 齐飞也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严肃地回答道。 他可真的没有说谎! 一直以来,齐飞除了从罗那里听过一遍关于如来神掌的讲解之外,其他的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摸索过来的。 说是自学成材,也不为过! “不……不可能!” 在得到了齐飞确切的答复之后,燕赤霞反而是更加的不敢置信了起来。 “你无门无派,单单凭着自学,又怎么可能达到筑基之境?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燕大侠!请恕在下愚笨!请问,您一直在说的这个所谓筑基之境,究竟是什么?” 燕赤霞越是这么说,齐飞反倒是更加好奇了起来,立即便开口询问道。 其实,齐飞自己也一直很好奇,自己现在的实力,到底达到了一个怎么样的程度? 要知道,若是按照当初罗所讲解的那样,那么,齐飞现在的实力,应该是早已经远远超越所谓的一流高手了! 毕竟,随着他这些年来,实力不断地提升。 那些所谓的一流高手,也早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当初,在为百晓堂打响名号的时候,他所击败的一流高手,便不在少数。 但却没有一个,能够是他一合之敌的! 所以,他现在的实力,究竟达到了一个怎样的程度,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唉……” 望着齐飞那迷茫的眼神,燕赤霞也不由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稳定了自己的心神,方才开口说道。 “看来,你真的是对此,一无所知啊!” “恳请燕大侠指点迷津!” 齐飞立即便朝着燕赤霞一抱拳,恳求道。 “罢了!罢了!其实,这筑基之境,是我们修道之人的说法。” 燕赤霞摆了摆手,旋即,便继续开口说道。 “如果,按照凡间武者说话的话,那这筑基之境,便是武者们所俗称的先天之境!” “先天之境?” 听罢,就连齐飞自己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大惊道。 先天之境? 这不就是,武者们一直在追求着的武道巅峰吗? 自己现在的实力,竟然已经是相当于武者们的巅峰,先天之境了? “燕……燕大侠,您没有在跟晚辈开玩笑吧?” 齐飞感觉自己的心脏开始狂跳了起来,有点激动地望着燕赤霞,咽了咽口水,急问道。 “哎!今日,你我能在此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那我就不妨为你讲解一番吧!” 说着,燕赤霞便示意齐飞跟着自己在一旁的桌案席地而坐了起来。 “凡间武者,一直都以为,这武者的武道巅峰,便是先天之境!” “其实不然!” 旋即,燕赤霞便又继续说道。 “在我们修道之人看来,所谓先天之境,只不过是为自己打下了修道的基础而已!” “咕噜!” 齐飞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继续认真地聆听着。 “我们修道之人,将这修为分为,炼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化虚,以及渡劫七种不同的境界!” “所谓炼气,便是跟凡间武者的锻体一样,都是通过不断地锤炼自身的体魄,淬炼五脏六腑,以气凝体,以求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则为先天之境!” “而和凡间武者不同的是,我们修道之人,却是通过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以气养神。” “虽然,同样锤炼的都是体魄,不同的是,修道之人更注重的,却是用真气来滋养心神,以求领悟天道,达到长生!” “而当修道之人的修为达到了一定程度之后,体内的真气便会逐渐由气态,凝固成为液态,同时,还会将自己体内的污浊之气排出体内,洗经伐髓,从而为悟道打下基石!” “这便是筑基之境!” …… 听着燕赤霞的这一番详细的讲解,齐飞顿时便有了一种茅塞顿开的畅快感觉,对自己的实力也有所明悟了起来。 这样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他终于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突破筑基之境的了! 难怪,自从他服下了从系统那里兑换来的大还丹之后,便不仅实力突飞猛进,而且还在一直不断地提升着。 原来,自己竟然是从那时候开始,便已经突破了筑基之境,洗经伐髓过了一番的缘故! 第四十六章 当年的真相 四周围观的人逐渐回过神来。 所有人心中都无比震撼,乾元圣地此次派来参加大会的弟子,绝对都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修为在同龄人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可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拥有四十多年修为的龙傲天,竟然败在了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手里,败得是如此的彻地。 而且,这个青年的境界,还只是彻地五重天! 龙傲天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境界远低于自己的人,两镋从半空中砸落下来,这绝对是奇耻大辱。 他双眼通红,充满了浓烈的杀意,死死的盯着陈楠。 陈楠凤翅镋正锋指着他喉咙,声音冰冷的说道:“给我磕头认错,我便饶你一命。” 由于凤翅镋就抵在喉咙上,龙傲天无法动弹,跪在地上咬牙切齿,胸中满腔怒火,却无法发泄:“想让我认错,你做梦吧!你若敢杀我,乾元圣地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若不是因为他乾元圣地的身份,陈楠早就一镋将其砸死了。 他现在是在尽量的克制自己的脾气,毕竟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惹太多麻烦,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龙傲天杀了,乾元圣地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自己要去的天寒山,正是乾元圣地的所在地。 如果与这个一级门派彻底结仇,对自己来说,是百害而无一利。 看到陈楠犹豫了,龙傲天冷笑道:“来啊,有种你杀了我,我保证乾元圣地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天才城!” 陈楠紧握着手中凤翅镋,若不是顾忌后果,他真想一镋结果了这个傻叉。 “小子,别冲动。” 黑毛鸡走到了陈楠旁边,以神识传音。 这时周围围观的,也有不少人纷纷劝解,让陈楠别冲动。 龙傲天身子往后仰了仰,避开凤翅镋的正锋,指着陈楠一脸嚣张的说道:“你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你就杀了我,来来来,往我头顶上打,我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陈楠紧握着镋柄,由于用力过度,手都在颤抖。 若不是还要取寒泉水回去救师妹,以他的脾气,就算是与乾元圣地鱼死网破,也一定要宰了这个狂徒。 黑毛鸡不停的以神识传音,劝陈楠冷静,千万不要冲动。 “给我滚!” 陈楠一脚将龙傲天踹飞出去数十米远,倒提凤翅镋,转身往南宅方向走去。 黑毛鸡松了口气,紧跟陈楠而去。 可是—— 龙傲天并未就此罢休,他从地上爬起身来,由于半边肩膀被废,只剩一条手臂能动,他掐出法诀,一柄以道术凝成的光剑,朝陈楠后心追击而去。 “小心!”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下意识的惊呼。 龙傲天如此卑劣的手段,为众人所不齿,对方已经放过他了,可他竟然还不依不饶,欲置对方于死地。 感觉到后方有寒气袭来,陈楠挥动凤翅镋一招巨蟒翻身,往后砸去。 “啪嚓……” 光剑在瞬间爆碎,寒芒四射。 陈楠冷冷的盯着远处的龙傲天,一字一顿说道:“姓龙的,最好别逼我杀你!” “哼,你受死吧,所有人都给我上!” 龙傲天一声大喝,周围一共六名随从,都打出道术朝陈楠展开攻击,同时他自己一挥手,抓起那柄二品圣器飞剑,朝陈楠杀去。 他觉得,只有杀了陈楠,才能洗刷被他打败的耻辱。 当然,他敢再次动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觉得陈楠不敢杀自己。 六名随从距离陈楠很近,所以很快便杀到了近前,可惜这六人的功力,实在非陈楠对手,被他一招横扫千军,全部震飞出去数十米远,摔在地上大口吐血。 与此同时龙傲天已经冲到了陈楠后方。 趁着陈楠刚施展完一招,还没回身之际,他一剑斩向陈楠头顶,势欲将其劈成两半。 “铿锵!” 陈楠背对龙傲天,将手中凤翅镋横举过头顶,挡住了龙傲天的劈杀,随即回身怒视:“你最好不要找死!” “你今天非死不可!” 龙傲天站于半空之中,不容多说,一剑再次往下斩来。 陈楠大怒,运足内力便是一招横断峰往上击去,顿时只听“嚓”的一声,凤翅镋的正锋与飞剑相击,剑体在瞬间断成两截,飞出去钉在了百米远的石墙上。 龙傲天脸色大变,这可是二品圣器啊! 他连忙扔掉断剑施展道术攻击,可陈楠以凤翅镋往上直刺,一招穿破雾,瞬间便击溃了他的道术,随即伸手往上一抓,抓住龙傲天的衣服,单手将其举在空中。 “姓龙的,你服不服?”陈楠冷冷的盯着他。 龙傲天放肆的大笑道:“你也配问我服不服?你最好乖乖放我下来,给爷磕三个响头认错,兴许爷一高兴就饶了你,否则的话,我定让你走不出这天才城!” “不知死活的东西,你给我去死吧!” 陈楠忍无可忍了,将其往空中一抛,随即抬起手中凤翅镋追上半空,一招丹凤朝阳往他胸口刺去。 “住手,镋下留人!” 大喝声传来,一名五十多岁的乾元圣地弟子,快速往这边冲来。 陈楠怒火爆发,哪里会管他这么多,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手中凤翅镋狠狠刺进了龙傲天胸口,内力通过正锋涌进他体内,震裂了他的脏腑,粉碎了他的元婴。 “你……你敢杀我……” 龙傲天口中鲜血不断涌出,他费力的抬手指着陈楠,下一刻便脑袋一歪,一命呜呼。 陈楠斜举凤翅镏金镋,镋尖上挂着龙傲天的尸体,转身看向了后面赶来的那人。 “龙师弟!” 他一声痛呼,怒视陈楠喝道:“我叫你住手,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又如何?” 既然这仇怨已经结下,陈楠也就没有了顾忌。 “你!”赵志全差点被这话噎死,喝道:“孽障,你可知道你杀的是什么人吗,他是我乾元圣地的人!” “既是你的人,那我便将他还给你吧!” 陈说话间,将手中凤翅镋一甩,龙傲天尸体顿时朝他飞了过去,在空中洒下一连串血花。 第四十七章 遁走 南家前些日子刚拿下城西的一块地,傅长夜想做影视城,但他刚从国外回来,没人脉,还是陆时凤牵桥搭线。 可陆时凤搭了两次线,都给大黑家的这位顾导给坏事了,陆时凤也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傅长夜沉吟一下,淡淡道:“那天我会去。” 陆时凤听他这么一说松了口气:“你会来就好,我还怕你不来呢,你知道么,你那位侄子最近好像在接触南家人,想要把你这叔叔给排挤走啊,你们这叔侄关系,还真是有点意思,是不是老太太又在后面煽风点火了,对了,我妹过两天回来到时候,你……” “嘟嘟嘟……” 陆时凤:“……” 卧槽,他话没有说完又被傅大黑挂电话了。 妈的,这是要绝交的节奏吗? 陆时凤忽然想到一件事,傅长夜看上了顾随意,那他知道,顾随意不单是名声不好,连孩子都有了吗? 陆时凤原本想再打电话过去调侃一下傅长夜,恭喜他“喜当爹”的事儿。pbx 想想又作罢。 每次这么热情地给傅大黑打电话,总是被毫不客气的挂电话,他陆大总裁也是有脾气的好吗? 傅长夜和陆时凤讲完电话,站在卧室外,背靠在门外的墙壁上,隐隐能听到隔着一层门,里面传来的哭声。 他站着,他看门板,像是要透过这厚厚一层去看顾随意。 听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傅长夜收回视线,往公寓外走去,边对着那头的人淡淡吩咐道: “你给小金主打个电话,再找一些和她相熟的,安慰她……她在和我闹……” 唐卿宁从“凤时”回去,已经很晚了,又被一个电话给吵醒了。 是傅总来的电话。 战战兢兢一问,才知道小祖宗和大总裁吵架了。 好吧,这小两口吵架,……现在姑且算是小两口吧,不好好关起门来吵,让他去安慰她? 当炮灰? 想是这样想,唐卿宁自然不会说出口,傅长夜让唐卿宁哄着顾随意几句。 唐卿宁照着傅长夜的意思给顾随意打了电话,其实就是傅长夜没吩咐,他要是知道顾随意受了委屈,也不会让她自己一个人受着。 大总裁权势再大,他还是站在顾随意那边。 顾随意接到唐卿宁的电话,很感动他的关心,她和唐卿宁说了没事,揉了揉通红兔子一样的眼眶,洗了脸洗了澡就去睡觉。 一整夜失眠。 顾随意先是恍恍惚惚想到很久以前在大学,和宁清鸿在一起,接着又想到乔以薇和宁清鸿要结婚,在凤时会所,他瞧着她的模样,深情款款。 ……最后,不知怎么的,又是小情儿那张俊脸,干燥的薄唇在她的唇瓣上厮磨,仿佛有温度。 明明就只是个老男人。 可那吻…… 炽热而霸道,仿佛会灼伤人,烫在心上。 - - - 题外话 - - - 11月7日,就是下礼拜一上架,到时候求亲们支持捧场哈,首订很重要的说! 第四十八章 密室中的密信 杨烨见马灵言不由衷,心中暗道《水浒传》果真不曾骗我,四大寇中只有田虎家内部问题最多,是最容易被挖墙角的团队。 他思揣了片刻,就冲着马灵一抱拳,答道:“马道长,我听过你的姓名,见识过你的手段。在下虽然不才,但只要出手去帮这位姑娘,你们今日必败无疑。” 马灵还没回话,山士奇已经哇呀怪叫的抢话:“姓呼延的,休要口出狂言,砍人马腿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再与老子公平大战五百回合。” 杨烨冷然一笑,沉声道:“大战五百回合?就凭你也配?”言罢,他将双手同时下举,向着腰间部位迅速而轻盈的做出了一个震荡的动作。 “轰”,一股庞大力量从杨烨身上喷涌而起,他整个身体随着开始膨胀,直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变身成为一名身高达到三丈三尺的巨人。 “巨灵变”! 他这下神威凌然的巨人变身,就算是竹潇雨柔与金梦姬两个同伴都从没见过。 所以三位美女此时此刻的反应基本保持到了一致——她们都被惊呆了,原来他的实力比咱们想象的还要更强。 巨人杨烨展开飘远烟的轻功,脚下行流水般完成了一记垫步,瞬间就已经欺近了山士奇的近前。 山士奇虽然膂力过人,不过到底只是战场上的正常武将,他只修武艺不懂道术,就算他与马灵、乔道清这等道术之士为友,但还是没见过如此大气磅礴的巨人变身前对头最新章节。 无奈之下,他只能惊呼“我的爷来了”之外,却再也生不起拼死抵抗的决心。 杨烨展开蒲扇般的大手,以掌做刀,用了一个“泰山压顶”的解数,沉沉拍落,就如同使用特大号拍子在拍苍蝇。 “啪”,山士奇被一击命中,整个身体好似一只布袋般腾空飞起,倒撞出去,砸到了城墙之上,留下一处硕大的凹痕。 他还是手下留情了,就在掌刀接触到山士奇的身体之前运转了太极拳的奥义,使出“隔山打牛”强劲,将巨大的冲击力导引到城墙上面了。 这杨烨一招打倒了山士奇,并没有继续保持巨人状态向马灵发动攻击。只见他将气势一收,提前结束了巨灵变,让自己的身材恢复了正常。 “马道长,现在我们没了别人干扰,只能一对一了。” 马灵在杨烨速战速决打倒山士奇的关头,并没有动手阻止,作为一个修道之人,他有着对于灵敏感觉杀气的第六感。 他从杨烨身上,完全感应不到杨烨有任何对于山士奇的杀意,所以尽管他相信凭他日行千里的风火轮神行术,可以与巨人搞一场正面叫板,但他还是选择不出手,要先看看再说。 马灵终于开口道:“这巨人变身用不了许久吧?” 杨烨很诚实的回答:“真是用不了多久,至少今日没法再用一次了。” 马灵道:“果然如此,天生大法必有克制之法。你巨人变身虽然力大,我有风火轮神行千里,足可抵挡。” 杨烨道:“道长所说甚是,所以呼延不敢变巨人与你动手。今日之事,起因在于贵军劫掠百姓,如今祸首已死,在下也不想继续就此事与道长为敌,道长可携贵友山将军自由离去,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可好。” 马灵答道:“呼延兄弟如此义气,马灵在此谢过。不过贫道已受晋王礼聘,成为其辖下头领,若是不经一战,就此退去,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求呼延兄弟与贫道痛快一战,无论胜负,我都不会再继续为难此间百姓,不会去伤害各位姑娘。” 杨烨闻言,将外衣襟轻轻一甩,撩起双拳,沉声说道:“在下对马道长好生相敬,从不曾想过要和你相搏生死。” “我们可以文斗取代武斗。呼延不才,在此硬受道长三记金砖,若是侥幸不死不伤,还请道长就此退走。” 马灵答道:“呼延兄弟何必如此便宜贫道?” 杨烨笑道:“道长莫要小敲了在下,你有风火轮千里神行,我亦有飘远烟其疾如风,金砖虽准,却也未必投得我中。” 马灵朗声长笑:“既如此,呼延兄弟,你小心了。”他一言既出,长袖飘飘,当中暗藏金灿灿的四方金砖一枚,划出一道火光,直奔杨烨而去。 那杨烨既敢应承硬接三金砖,自然有着他的凭恃。他的无垢肉身有五种天赋本领,其中第一种就是神眼,具有超视距,最适合眼光四路锦医卫。 说时迟,那时快,马灵投掷金砖,并不是纯粹的暗器手段,其中更有道术的奥秘深藏在内。 他这次的金砖投掷术有个解数,唤作外门投砖术,最讲究“对人不对事”,这种技法以力见长,最重感觉。无论你重重隐藏,千灵百巧,只要让这外门金砖咬准了,它就如一颗跟踪导弹,是咬死你不放,特点就是死缠烂打。 不过杨烨哪里是普通人,但见他施展开飘远烟的轻功,随意在风中摇曳,顷刻之间一分为七,化出了七条有形无质的身影。 马灵以金砖伤人,要对人不对事,但现在他根本找不到人,又如何让金砖命中? 最终,金砖投掷之力渐尽,抹着杨烨真身的耳根子擦过,无奈消散尽净。 马灵见杨烨轻功了得,挥洒之间避开第一块金砖,就立刻转换方式,使用出了第二种金砖投掷术,断喝了一声。 “呼延兄,你再来受我的第二砖!” 言未绝,第二块金橙橙的金砖已然飞出。 这一回,马灵没有继续使用外门投砖术,他改换了手法,用出了更加可怕的内门投砖术! 所谓内门投砖术,又名内家拍法,在金砖投掷术中威力比外门投砖术更加强大。 内家拍法全靠一股不屈的斗气来予以驾驭,极尽变化之能事。它可以透过现象认识本质,迅速寻觅出被砸目标的破绽所在,再乘隙而入无情抨击。 杨烨的飘远烟轻功非常厉害,但修炼等级毕竟不高,它可以通过诡异精巧的步法避开外门投砖术,不过用于对抗更强的内家拍法,就有点力有不足了。 所以,他无论步法踏得再妙,始终脱不开由内家拍法驾驭着的第二块金砖。 危急关头,杨烨灵台清明,迅速做出了准确的判断。这块金砖既然避不开,那就硬拼。 归灵七宝刀出鞘,刀起寒光,惊天一闪。 杨烨迎着不可躲避的金砖,以进为退,化攻为守,用出了他自创的刀技。 “必斩一式!” 任你口若悬河,任你舌绽金莲,任你砖重千钧,我只以一刀应之! 刀落砖裂,火光散开,内家拍手所控的金砖遇到了这必斩的一刀,结局正是灰飞烟灭。 马灵见杨烨一守一攻,干净利落的解决掉了自己的两块金砖,由不得对此人的本领佩服得五体投体。 但是他作为河北军中的道术高手,也有着自己的尊严,敌人实力越强,却不会让他感到绝望。 这反而更让他的战斗意志变得坚决,可以自己让道术的发挥水平达至巅峰。 马灵放慢了动作,凝神望着面前高举着归灵七宝刀的杨烨,缓缓从豹皮囊中取出一物,一经取出,扬起璀璨的金光万丈。 此物还是一块金砖,但它的形状与前面两块都完全不同主宰之王最新章节。 前面两块金砖,形状都是四角方方,而这一块金砖,却是奇特的三角形,与传说中华光天王的宝物一般的样子。 除了形状特殊外,这块金砖放出的金光也与前面两块金砖不同。三角金砖的光芒更烈,金气更盛,若把前两块金砖的色泽比作土豪金的话,那这一块就是东方红。 金光耀眼,夺人双目。 此宝一经取出,在场围观众人,除了刘慧娘与杨烨之外,是谁也睁不开眼。 杨烨明白,这块金砖不再只是马灵的道术,它是一件真正的宝物。 他眼看着马灵用如同伺候领导般的虔诚目光,托举起这块三角金砖,并随着他朗声断喝,此宝被高高祭起。 “呼延兄弟,若你真有本领可以接下这一砖,我马灵今后就唯你马首是瞻。” 三角金砖一经投出,杨烨立刻就感觉到了这块板砖的与众不同,前面两块砖,虽有巧妙,但脱不开幻术范畴;而这一块金砖,已经初入道术的范畴,有了神威的奥妙。 神威如狱、神恩如海! 神的意志不可抵抗,道术之下,任你是熊虎之将,也是皆如蝼蚁一样。 杨烨避无可避,三角金砖的投掷角度可以演化无穷的变化,任凭他怎么闪,脑门位置都避不开一记正着。 他也不可能再硬碰硬挥动必斩一式,毕竟他的归灵七宝刀是受污染的,并不是完整的神兵利器,就算招式扛得住,刀也挡不了三角金砖,若是勉强硬拼,结局只有宝刀折断。 杨烨也没有办法使用传送戒指瞬移,就算传送了也没用,这块金砖有着跟踪功效,哪怕你移到了千里之外,也脱不开他的持续追杀。 三角金砖一路闪烁金光,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眼看就要到杨烨的脸上落地生根,敲出一个鼻塌口裂、乌珠爆裂的结局。马灵的面上现出一阵狂热的喜色,他觉得自己是胜利在望了。 但就在金砖距离杨烨的头部只有001公分的时候,一个特殊的变化发生了。 杨烨的身体霎时虚化,瞬间变成一个没有实质的影子。 “啪”。金砖命中了目标,穿透了虚影,完成了它的使命,继续按照倒抛物线的后续轨迹,投入到了大地的怀抱。 隐身实体虚化,不受刀剑之伤,无惧水火之害,三角金砖确实是道家法宝,但一样还是火系的伤害。 杨烨使用隐身符,一转扭转了胜负,待见金砖落地,他现出身形,又随手就将此物捡起,转首望向马灵递了出去。 “马道长,在下已受了你三下金砖,此时无伤无痛,胜负应该分明,还请你实践诺言。” 马灵面如死灰,他没有不去接过杨烨递来的三角金砖,只是推金山,倒玉柱,跪伏于地,涩声说道: “马灵愿赌服输,今后唯呼延兄弟马首是瞻!” 第四十九章 密室中的密室 陈楠抓起来万年玄晶床上,白玥儿的纤纤玉手,把那枚白泽给他得戒指戴了上去。 那一刻,站在墓室之中的白玥儿残魂,突然身躯颤抖了一下,魂力波动。 蛮无忌看到这一幕,急忙手中一道神力,朝着白玥儿身上灌注过去:“白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他另外一只手一用力,就把昊天塔震飞了出去。 “咣当!” 昊天塔碰撞在墓室石壁上,“唉吆,疼死小塔爷了!” 这力量之大,整个墓室都晃动了一下。 蛮无忌一只手空了出来,凝聚力量就要秒杀陈楠,却看见白姐姐的残魂之中,一滴泪水滑落。 魂泪! “陈楠,你丫的是不是早就想到,白玥儿要找的那个四极世界太古至强,就是戒指上的这道残魂。”昊天塔气呼呼的叫道。 他的塔身材料特殊,但是,面对至尊王者全力一击,还是感觉到了疼痛。 “小塔,你这可是误会我了,我发誓,发毒誓,我绝对是刚刚想到,那戒指那么小,我怎么会记得,要不是生死关头……” 陈楠辩解,昊天塔却还是一脸怀疑瞪着他,一人一塔在识海之中你瞪我,我瞪你,外面却是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白玥儿的残魂瞬息之间,回到了万年玄晶床上的躯壳之中。 下一秒,她站了起来,不过,无比虚弱。 蛮无忌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化,目光之中满满都是心疼,一把抓住退了回来的陈楠,“小子,你究竟做了什么,你是要害死我白姐姐,我杀了你。” 他手中黑色骨头瞬间就要朝陈楠脑门上砸下去。 “无忌,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那万年玄晶床上的白玥儿朝着蛮无忌和陈楠他们走过来,眼中微微嗔怒。 “白姐姐,我不敢,可是,你知道,你现在只是一道残魂,进入你原本顶级至尊的躯壳之中,根本无法承载那力量,会对你魂力急速消耗,这样下去,可能会神魂寂灭。” 蛮无忌眼中带着恳求之意,没有半分忤逆白玥儿的意思,彷佛她的话就是圣旨。 白玥儿小心翼翼的抚摸着食指上的戴的戒指,眼神之中充满了柔情,和爱意,那是一种挚爱的感觉。 “无忌,姐姐曾经说过要等一个人,那个人如今已经来了,就算是神魂寂灭,对姐姐来说,生命之中最后时刻能和他在一起,也没有丝毫的遗憾了。” 白玥儿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楠。 彷佛要把他的模样记在心中。 蛮无忌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不是吧,白姐姐,你等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他吧,他看着……难道他是大哥的转世!” 蛮无忌刚刚还杀气腾腾的脸上,瞬息温驯无比,“大哥在上,请……” 他心中虽然存有疑惑,但是,心中对白玥儿绝对信任,不会怀疑她的话。 当年,他这条命都是白玥儿给的。 他刚要纳头便拜,却被白玥儿给拦住了,“无忌,不要捣乱,他不是你大哥,你大哥在那枚戒指上,和我一样,只剩下一缕微弱战魂,那应该是他当年战死之后,残魂附着在戒指之上,没想到,白泽一族之中,居然有人把他带了回去,我好悔恨,当年若不是我怒气冲天,暴走域外,不至于,我们万年之后才相见。” “姐姐,你不用自责,他们当年若是想带大哥见你,完全可以来域外,这不怪你。”蛮无忌看到白玥儿伤心,也是眼眶通红。 蛮族之人,大多数一生都不流泪,到了至尊王者境,这种情况更是罕见。 白玥儿摇头,“当年神魔大战,四极世界之中的至尊几乎死伤殆尽,白泽一族,曾经无数至尊,那一战之后,也是人丁单薄,是我错了,就是我错了!” 她说着说着,喟然泪下。 身体摇摇晃晃,似乎随时站立不稳,要倒下去。 陈楠急忙和蛮无忌扶住她。 蛮无忌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 他在数千年之前就知道白玥儿在等那个人。 那种苦楚,只有他能够清楚,当年,白玥儿本来不想冲击更强世界,追逐域主境,但是,为了在九天十界之中,找到寻找夫君转世之法。 她才那般拼命,他不相信,夫君,作为太古至强,就那样灰飞烟灭。 “前辈,这件事不怪你,只是天道把我们这些蝼蚁,把玩在股掌之间,天意弄人而已,但是,天道最终还是没能阻止你们想见,这就是你的努力,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了天道。你不必内疚,这样的结果,你应该高兴才是。” 陈楠一番话出口,白玥儿脸上还有泪痕,目光之中,却露出欢悦之色。 “天道桎梏,他曾经也说过,若不是那场神魔之战,我们本可以一起逆天,踏天……” 看着白玥儿态度缓和,陈楠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却是对那太古至强,更加好奇。 那人的远见卓识,不在祖师之下。 若是他不是在神魔战场战死,很难想象,他活到现在,四极世界又是一番怎样的景象。 白泽一族曾经人丁兴旺,至尊无数,神魔之战中,却几乎死伤殆尽,先辈们为了抵御神魔,不比他们今天付出的少。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夫君单独呆一会,他这戒指上的战魂,已经无比衰弱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时光。” 白玥儿一挥手,让陈楠他们出去了。 蛮无忌也跟着陈楠他们出了主墓室。 他们出门的时候,看着那个活了上万年的女子,泪水好像决堤,她这么多年的付出……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是有了一个结果。 陈楠他们刚一出来,蛮无忌的一只手就搭在了陈楠身上。 叶依依和苏清清一动,一个祭出了银铃索,另外一个祭出了白玉莲台。 紧紧的盯着蛮无忌,他只要一动手,就要拼命。 “嘿嘿,别紧张,你们帮了我白姐姐这么大的忙,我蛮无忌没什么感谢的,先帮你们疗伤。”蛮无忌手中一道道神力传输出去。 以一人之力,帮助陈楠他们四个疗伤。(。) 第五十章 劫争 听到方恒的话,这老者也是一下愣住了,只是下一刻就说道,“丹道起源于武道不假,但是总有一天,丹道绝对会超越武道的!就好像后一代人,绝对比上一代人更强一般!” “呵呵,你这话是对的,后来者的确会比先辈更强,但是没有先辈,又哪里来的后来者呢?” 方恒笑道,“你说丹道会超越武道,然后等超越的时候,丹道改写整个武道,这就好像是在说后来者变得足够优秀的时候,将会彻底抹杀先辈的成就一样,这是不合理的,没有先辈打下的基础,后来者如何超越先辈?说到底,都是同宗同源而已,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丹道文明真的超越了武道的文明,那时候,你们丹道的文明也会转变为武道文明的,因为不管你们怎么叫,丹道,终究是来自于武道之中,更何况,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和大武道世界想必,你们只是沧海一粟。” “可恶!” 听到方恒的话,老者突地骂了一声,“那我们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的世界暴露。” “呵呵,你们不让你们的世界暴露,可是你们的世界却一直都在暴露,你之前怎么说的?你说每隔五六百年,像我们这些来自于外界的武者就会出现一批,这是为什么呢?” 方恒笑道,“是因为我们找到了你们么?还是你们找到了我们?” 听到这话,老者一下呆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都不是。” 方恒笑道,“你们丹界隐藏的这么好,谁能主动找到你们?而你们这种故步自封的思想,又怎么会让你们主动找到我们?但是我们偏偏相遇了,而让我们相遇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丹天地留下的造化神鼎,我们这些大武道世界的人,都是得到了丹天地的造化神鼎,以及丹天地残魂的指引,来到这里的,那么问题来了,你们丹界的创始者丹天地,为何要这么做?” 听到这话,老者的眼神更加茫然,呆呆道,“为何?丹天地大人,为何要把造化神鼎送到大武道世界中?” “呵呵,这个问题,我也是在思考的,丹天地想要找到传人,大可以在你们丹道世界内部选,可是为什么,他非要在大武道世界中选?现在我明白了。” 方恒笑了笑,“因为只有让大武道世界中的人知道丹界的存在,才能让丹界发展的更好,因为只有让丹界中的高手接触到真正的大武道世界,丹道,才能获得更大的进步,不得不说,丹天地前辈的确是一个有远见的人,他当初创立丹道世界,是为了避免正魔两道的迫害,发展炼丹术,他之后在大武道世界中挑选传人,是发现正魔两道的人对于炼丹术不再那么忌讳,所以要让这些发展的炼丹术融入到真正的大武道世界之中,说到底,丹天地前辈的目的,就是想让丹道世界这些年的发展,融入到武道文明中,为现在的武道文明,起到一个承前启后的效果。” “不可能,丹天地大人,怎么会如此,他被正魔两道迫害,怎么还会……” “这个答案,说实在的,我也是不怎么信的。”方恒笑着打断了这个老者的话,“但是这却是最为现实的答案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是排除所有可能性后的最后的结果,那我们除了相信这个结果,还能相信哪个?” 直白的话语吐出,老者的眼神一呆,最终却垂下头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结合方恒的话语,再结合事实情况,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丹天地真正的目的是这个了。 “呵呵,之前我见到丹天地残魂的时候,丹天地的残魂告诉我,像这种挑选传人的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十几次了,没有一次,是最终能够获得他的传承的人。” 方恒笑道,“那个时候我还觉得丹天地此人就是以抹杀天才为乐,不过现在看来,事实却完全不是如此,按照我的观察,之前那十几批人,不是死在了丹天地的考验之下,而是死在了你们丹界的这些高手手里对吧,毕竟你们的共识很极端,杀光一切的外来者。” “是。” 许久之后,老者点点头,“之前我们丹界的确来了十几披的人,每一批都还有很多的高手,只是最终,却全都被我们干掉了,不是说外界的人不强大,而是我们丹界的人得天独厚,高手多,又团结一心。” “嗯,看来丹天地的考验,就是这个了,怎么才能在你们丹界这么多人的进攻下,活下来,这样才能真正的获得丹天地的认可。” 方恒点点头,下一刻就笑道,“看来,我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明白了过来,那么接下来,事情应该很简单了,你们天丹域,最强的是哪个门派?” “神丹宫。” 老者回答道,“它们是天丹域最强的炼丹师组织,同时他们,也守护着丹界的创始者,丹天地大人的陵墓。” “如果我猜得不错,他们,也是最为反对丹界和外界建立联系的人对么?” 方恒笑道。 “是的,这个共识,就是当初神丹宫的宫主提出来的,当时凡是天丹域的神丹境之人,全都同意了。” 老者道。 “那看来,我有必要去一趟神丹宫了。” 方恒笑了笑,下一刻手掌就突地一招,只见从殿外竟突然飞过来一个青年,正是之前的王丹! 只见此刻的王丹,眼神迷茫,似乎在处于什么幻象之中,直到被方恒抓住了身体,他才一下清醒过来,看向了殿内的景象,下一刻就身体一抖! “丹长老!你……” “别激动,只是一些皮外伤罢了。”方恒笑了笑,下一刻就看向这老者道,“接下来,不要动,动一下,你这徒弟和你的命,就都完了。” 噗嗤! 话语说完,方恒的手掌就猛然一动,当即就把插入这老者肩膀中的剑给一下拔了出来,单手一甩,鲜血飞散,下一刻就插回到了剑鞘之内。 老者的身体在此刻也是抽搐一下,却飞快的站起身来,接连往嘴巴里扔了几颗丹药,顿时就让他肩膀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起来,只是很快他就再次做到了椅子上。 “很好,你没有乱动。” 看见老者的表现,方恒也是一笑,“这是很聪明的做法。” “接下来,你想如何?” 老者却是没有理会方恒的话,只是直接问道,他现在是真的不敢轻举妄动了,方恒的实力,他刚才已经完全的见识到,当然,实力是一方面,关键是刚才方恒所说的话,让他精神上有了很大的动摇。 “我不是说了么,接下来我要做的很简单,我要去神丹宫一趟。” 方恒笑了笑,“而这王丹,将会是我的带路人。” “他区区一个魂丹境,能带什么路?”老者冷冷道。 “呵呵,正是因为他是一个魂丹境,所以才好掌控,让他带路我放心,若是让你带路,那我费的心思就要很多了,我没那闲心。”方恒笑道。 “那你打算如何处理我呢?” 老者冷冷道,“杀了我么?” “杀了你不可能,你没那么好杀,虽然我能压制你,但是不意味着我能轻松的斩杀你,你毕竟是个神丹境的人,我若真杀你,你自爆一下,恐怕你门中高手都会过来了,到时候才是麻烦。” 方恒笑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 老者道。 “很简单。”方恒笑道,“你发个世界誓言吧,永远不会把今天见到我的事情说出去,这样就行了,王丹会给我带路,直接前往神丹宫,到了那里,我会把王丹放了的。”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老者突地目光一闪道,“你也说了,你杀不了我。” “呵呵,你不这么做,那我就要对付你了,当然了,我的确是杀不了你,但是要你一条手臂,和一条腿还是没问题的,而且到时候我还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跑掉。” 方恒笑道,“付出一条腿和一条手的代价,让你的门人发觉我的存在,但是却抓不到我,还是当做根本没见过我,让我走,我想你不会不知道怎么选。” 这话一出,老者的眼神也是挣扎起来。 “好!” 终于,挣扎了片刻后,老者突然一点头,“我以我的世界本源发誓,绝不会把你的消息传递出去,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果泄露半分,必死无葬身之地。” 嗡! 话语说完,一道五彩光华也从这老者的身上飞出,下一刻就进入虚空消失不见,这代表着誓言已经成型了。 “很好,你果然是聪明人,我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方恒笑了笑,“行了,现在我们就走了,当然你放心,我们走的时候,这幻境不会撤掉,在你那些同门的眼里,我们还是相谈甚欢的样子,半个时辰之后,你在出去,我施展的幻境自然会随着你的意志消失,只要你不想我们被发现,那我的幻境自然就会做出完美的演变。” “你的幻境神通,如此厉害么?” 老者这时候认真道。 “呵呵,不厉害,我敢一个人进入你们丹皇门?”方恒笑道,下一刻就身体一动,即将要离开。 只是就在这时,一道喝声却突然响起,“等等。” “怎么?”方恒一转身道。 “你若是到了神丹宫的范围后还杀了王丹,那我一定会把你的消息告诉我门中所有人。” 老者冷冷道。 “呵呵,卸磨杀驴这种事我从来不干。”方恒笑道,“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喜欢杀人的家伙。” “那我会等着王丹回来的。”老者冷冷道。 “呵呵,你等着就是。” 方恒再次回了一句,下一刻就身体一动,直接就把手里的王丹和自己都给变为了透明之色,下一刻就想着大殿外走了出去。 肉眼可见,大殿外此刻有很多的丹皇门弟子,只是不管哪个弟子,都没有看到方恒和王丹两人的身影,好像在他们的眼里,方恒和王丹还在那大殿中和长老说话一样。 察觉到了这一幕,王丹的眼中露出了惊骇之色。 第五十一章 周大人的拳头 “蓝老师在干嘛呢,好像跟他们发生争执啦?” 苏清清拉了拉陈楠的衣服。 现在大部分同学都在钓鱼或者摘菜,只有小部分同学看到了这一幕,都快步朝那边走去。 蓝雨琴有些气愤的说道:“老板,我早就已经付了七个炉灶的订金,你现在怎么能说改就改,让我把炉灶让给他呢?虽然他出的价格高一点,可我的学生都已经来了,你这做生意,怎么也得讲点诚信是吧?” 老板是个中年胖子,他耸了耸肩说道:“可这位少爷给出的价格,是你的十倍,在我这里,谁出的钱多我就对谁讲诚信。” “你!” 蓝雨琴被他气得无语了。 她几天前就预订了七个炉灶,今天带班上学生来游玩的,可没想到这老板说变就变,竟然因为对方给的钱多,就要退了她的订金,让她们去别的地方。 那青年男子瞥了眼胖子老板,冷笑道:“张胖子,你能不能搞定?要不要少爷我给你二十倍的价钱?” “裴绍东,你不要太过分了!”蓝雨琴指着眼前的青年男子,加重了语气。 裴绍东一声冷笑,说道:“蓝雨琴,想不到你现在都成老师了,几年没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的幼稚,你以为大吼几句别人就会怕了你?就你这臭脾气,要不是看你有几分姿色,当年我都懒得玩你。” 听到这话,在场的学生们都止住了脚步。 眼前这个跟他们抢炉灶的男人,似乎是蓝雨琴的前男友? 蓝雨琴被他气得脸色发红,指着他手指都在发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字,都没能说出下文来。 她实在想不到,当年的初恋情人,竟会是这等忘恩负义的小人。 当年如果不是她,这裴绍东焉能有今天的成就? 那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她是全校成绩最好的学生,而这个裴绍东,全年级成绩大概能排进前三,也算是成绩优异。 高二的时候,这个人渣对她死缠烂打,疯狂的追求,最终蓝雨琴答应了他,在之后的一年相处了,更是深深的爱上了这个人渣,在即将毕业之时,学校有两个保送去国外名牌大学的名额,本来蓝雨琴是毫无悬念被选中的。 可是,由于裴绍东成绩只能排在第三的位置,没法得到保送名额,蓝雨琴为了他放弃了去国外名校的机会,想留在国内陪他上大学。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放弃名额后,这个人渣居然趁虚而入,取代了她的那个名额,成功去了国外名校。 如此一来,两人的感情自然也就破裂了。 因为这件事,蓝雨琴报考了师大。 她成为老师的目标很简单,就算不能教出成绩优异的学生,但至少要让他们学会怎么做人,不要成为像裴绍东这样的卑鄙小人。 看蓝雨琴不说话,裴绍东冷笑道:“我听说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没找男朋友,莫非你心里还在想着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像你这么笨的女人,让我玩玩还行,想真正做我的女人,门都没有。” “啪……” 蓝雨琴抬手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我确实是太笨了,当初要不是我放弃那个机会,你焉能有今天!” 裴绍东脸上五个清晰的手指印,他一怒之下,抬手便朝蓝雨琴打去:“你个贱人,竟然敢对老自动手!” “啪……” 又是一道响亮的耳光声传出。 只不过,不是打在蓝雨琴脸上,而是——依旧打在裴绍东脸上。 这一巴掌是陈楠打的。 “小子是谁,竟然敢打我!”裴绍东一声怒骂,抬手一巴掌朝陈楠打去。 陈楠抬手一抓,直接捏住了他手腕,而后微微一拧,只听“吧嗒”一声,手腕脱臼了。 “呃啊!” 裴绍东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他死死的捂着手腕,痛得浑身剧烈的颤抖着,双目发红的吼道:“小子到底是什么人,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要让你生不如死!” 在所有人惊讶的眼神中,陈楠伸手揽住了蓝雨琴的腰。 他瞥了眼裴绍东,冷笑道:“雨琴是我的女人,你觉得我是谁?我真是替雨琴感到不值,她当年怎么就看上了你这傻比呢?论长相你没我帅,论品德你没我高尚,论打架你也没我强,就连我最看不上眼的钱,你也没我多,你说说,你这是从哪来的优越感?” 所有同学目瞪口呆,蓝老师怎么成陈楠的女人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陈楠这是假冒的,故意这么说,只是想替蓝雨琴出口气而已。 裴绍东身子卷缩着蹲在地上,捂着脱臼的手腕,疼的满头大汗,他颤抖着手拿出自己的钥匙圈,亮出一个奥迪的遥控钥匙,嚷嚷道:“你踏马跟我比钱,老子开的是奥迪a八,你个穷小子怕是连车都没有吧!” 陈楠感觉很无语。 这货是白痴吗?居然用这么土鳖的方式来跟自己比谁钱多。 陈楠不急不缓的往怀里以掏,拿出一个法拉利的钥匙,往裴绍东脸上甩了一下:“你奥迪a八算个屁啊,认识这是什么不?” 看着钥匙上那匹飞马,裴绍东满脸震惊。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衣着并不光鲜的小子,竟然是个真正的土豪,结结巴巴的说道:“法……法拉利……” 然而他话音刚落,陈楠手往怀里以伸,从储物戒指出抓出一大把要是,让裴绍东脸上一甩,说道:“你二妹的,你跟老子来比车,不知道老子家里停了一草坪的跑车啊,一天换一辆开,一周都轮不完。” 看着陈楠手里这一大把的钥匙,裴绍东彻底的傻眼了。 兰博基尼,法拉利,保时捷,玛莎拉蒂,等等一大堆的超跑钥匙,看得他是眼花缭乱…… 这才是真正的土豪啊! 裴绍东默默的低下了头,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装逼,反被对方给打脸了,他心中发誓,如果上天再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一定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拿奥迪装逼了。 第五十二章 南山棋的来意 可震惊过后,所有的西北老军都慌了,所有的新兵都激动了…… 西北老军从此在西北新军中再无立足之地,再无脸面摆出一副前辈的姿态,更加没有脸面再去嘲笑和质疑季月这个将军。 西北新兵们则是崇拜了,崇拜这个看起来跟个翩翩贵公子实则智勇双全能力非凡同样新兵出生的季月季将军。 他是和他们一样的新兵,他做到了老兵做不到的事情,他用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当上了四品的将军,为所有老兵口中什么都不会的新兵蛋子挣了一口气,狠狠的打了所有老兵,不止是西北,还包括其它军营老兵的脸,为他们全部新兵出了一口恶气! 中军大帐中贺元听了禀报后震惊不已:“你是说老刘和小六是被十个新兵俘虏打败的?!” 那回来通传的士兵点点头,再次肯定道:“那十名新兵俘虏自己解开了绳子将刘将军等人打败了……” 几乎是在这说着这事的时候,远处沙场的喜悦兴奋的欢呼声远远的就传入了中军大帐中,贺元听着那欢乐的声音有些恍惚的坐在了椅子上,对着那士兵挥了挥手。 等人出去后,贺元才转眸看向谭庆修叹息出声:“我们都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这个季月不是不如传闻,而是比传闻中的更厉害,能将一群新兵蛋子训练成如此精兵,只是这四品将军都不足以匹配他的实力……” 谭庆修看着有些恍惚又感叹的贺元,唇角似有一抹冷笑划过,冷淡道:“怎么?难道你还觉得只有这西北的统帅能与他匹配?” 贺元听了这不咸不淡的冷语,回过神看着谭庆修冷淡的神,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有些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想说什么就说。”谭庆修见贺元这样子,哪怕已经知道他什么意思,还是出声道了一句。 贺元听言,这才开了口:“我知道褚将军就像你的大哥,你对他的感情比我们的还要多了一份亲情,可是我们对褚将军的感情也不会比你少,谁都不愿意看到褚将军守护多年的西北被毁了。” “可这季月,撇开个人感情不说,如今他表现出来的才能确实有资格竞争这西北的统帅,若他能够坚持自己的立场,不插足三党斗争,成为这西北的统帅也不是不可以。” 说到这里,贺元认真的看着谭庆修:“你仔细想想现在剩下的西北老将中有谁有能力周旋在三党势力之间的?虽然这季月我们也是今日第一次见,可是他展现出来的脾气性格,用来应付三党真的再适合不过,甚至会比韦将军处理的还要好。” “西北边关需要注入新的血液,也需要更彪悍大胆的人来引领,否则就算现在三党没有动西北,不久的将来也会被三党瓦解的,到时候你还如何替褚将军守护这西北?” “与其眼睁睁看着西北被三党瓜分变成了三党的西北而无能为力,不如找一个有实力又有胆量的人来与三党周旋,哪怕暂时的保下西北也好……” 谭庆修听了贺元一开始的话心中还有些发冷,可是当听到他后面说的内容后,思绪微微一顿。 是啊……他怎么就把自己逼到了一个极端的情绪中去,让自己进入了死胡同里呢? 他只想着不能让季月这个外来人占有了属于褚大哥的一切,却忘了还有三党在那里虎视眈眈,韦袁虽然有帅才只能,却不懂尔虞我诈的政治斗争。 以韦袁耿直忠义的性格,根本无法应付三党之间的争斗,早晚会卷入是非当中,局时这西北就会被三党慢慢瓦解。 到时候就是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去和三党对抗,那么西北就真的不再是褚大哥的西北了,他还如何信誓旦旦的说要为褚大哥守住西北呢? 季月就不同了,这个人虽然今天第一次接触,他也没有彻底的将季月看透,可是季月表现出来的脾气性格,很显然是一个不会屈居人下的人,思维也特别敏捷活络,时常出人意料,手段也不算光彩。 他不相信这样的人会愿意放着一方势力不要,而去屈居三党手下被人驱使控制,那么,这样一个有脾气有智谋有能力有心计的人,正是最适合与三党周旋的人…… 若是他要保住西北不被三党分割,就势必要找一个有能耐应付三党的人来做这西北的统帅,那么,也就是说,他现在不能动季月了,季月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深思了片刻,谭庆修总算从那死胡同的思想中走了出来,有了一个全新的想法。 他现在不杀季月,先留着他,等将来,等到三党变成一党的那一天,就是季月功成身退的时候! 贺元见谭庆修豁然开朗的神,就知道他彻底走出了那固执的思想中,唇边卷起一抹放松的笑意,他就知道,谭庆修将西北看得很重,用长远的利弊来说服他一定会有用的。 只是其他的将领没有这点悟性,哪怕季月的能力摆在那里,要他们接受一个十九岁的小子成为西北的统帅引领他们,只怕难过心中那道坎…… 等季君月一群人回到关内军营后,那些训练完的新兵们全都集结在了门口等待着让他们这群新兵扬眉吐气的少年英雄回来。 当十几万新兵看到远处隐隐靠近的身影,还不等季君月走进,站在最前方的新兵们就目光炙热又激动的喊出了三个崇拜而尊敬的称呼。 “季将军!” 后方的人听到前方人统一的呼唤,也跟着纷纷开了口,只是这十几万人依次传递下去就显得有些层次不齐了。 可是这样的层次不齐只是一开始,当季君月一群人走近,当所有的呼唤变成一道道有力整齐的欢呼,那一声声整齐划一激动不已的欢呼瞬间响彻天际,深深震动了在场所有的老兵。 “季将军!季将军!季将军!” 跟在季君月一群人身后的所有新兵,也在听到那一声声欢呼的时候兴奋的跟着喊了起来。 那一声声震响天际的季将军,喊出了所有新兵兴奋欢快的心情,喊出了他们对季月的佩服和崇拜,更喊出了季月在西北新军中的声望和地位。 仅仅一天的时间,季月从一个被西北新军质疑不屑的新兵将领,成为了西北新军人人吹捧崇拜的将军。 这等手段,这等凝聚力,这等信服力,实在叫人惊骇震撼不已。 韦袁戎边二十三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神奇的场面,一天,仅仅一天的时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白天季月首次出现在这群新兵面前时,他们的表情是多么的质疑和鄙视。 可是现在呢? 看看前方那一张张兴奋激动又崇拜的脸,季月赢了,不仅赢了他们这群西北老军,还赢了新兵们的支持。 难怪季月会接受刘素礼的挑战,难怪他明明可以直接就赢得比赛,偏偏在第一场骑射的时候一箭箭打掉刘素礼的箭羽,让他丢进颜面,让西北老军丢进颜面,在第二场比试武艺的时候,一次次将刘素礼留在了点将台上,让所有人清楚的看到他诡异矫健的身手,看到刘素礼是如何的不及他,在第三场比试的时候直接让手下的所有新兵横扫了刘素礼等一众老兵。 季月根本就是借此机会让所有西北新军都知道,他不仅有能力,有武力,有智慧,还能练兵,将他们这群老军口中的新兵蛋子,彻底练成一支连老军都不如的精兵! 入了军营的人谁不想拥有一身本事,就算不能当将军,起码也能在上了战场的时候有能力自保,季月用事实向所有新兵证明了他有这个本事让他们好好的活着,在每一场战争中都能比别的士兵更有机会活下来! 沈辕也惊叹了,哪怕他一路都跟在季月身边,这个少年仍旧一次次出乎他的意料,每一次都给他带来新的震动。 他原本想季月要收服这群西北新军至少也要个把月的时间,因为还有西北老军在其中瞎掺和,可万万没想到,竟然不过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季月不仅解决了老军,也收服了新军,这简直太神奇了。 要知道这样的情况可是史无前例的,就是当年皇甫大将军进入军营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惊人的效率…… 夜砚、梁钰、阮墨等人笑了,那是发自内心的炙热,那是看到未来一条康庄大道的炙热。 因为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可以预见,这西北再无人能够阻碍季月,他将彻底展翅高飞,成就一番霸业! 而他们,没有选错人,甚至开始庆幸,庆幸当初选择相信季月,选择了追随他。 季君月在所有人的欢呼和期盼中走到了众人身前,抬眸看着眼前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扬起唇角。 “很高兴你们承认了我,不久的将来,你们也会为今日的承认而感到庆幸,我同你们一样是几个月前招收的新兵,他们……” 说到这里,季君月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一群西北地区的新兵:“也是同你们一样的新兵,但是,他们现在虽然还住在新兵营,却已经成长成比西北、比西南、甚至比窦家军中精兵还要强的精锐,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已经可算成为兵王,只要有机会让他们立功,那么他们就能成为统领一方的将领。” 季君月说完停顿了一下,视线再次扫过众人,唇边的笑意也收敛了下去,那一瞬间的严肃莫名的让站在最前方的一群新兵感觉到了极致的压迫感,竟然一个个不自觉的紧张忐忑起来。 “今日你们既然站在了这里,我会给予你们所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让你们能够和我身后的同伴一样的精锐,甚至是兵王,更甚至是统领一方的将领,若是你们当中有的人没有如此远大的志向,那也没关系。” “说句最现实的话,你们到了西北,驻守西北的窦家军很快就会撤离,那么接下来镇守西北的重任就放在了你们的身上,只要你们相信我,我季月会给你们足够自保的能力,让你们能够活着走上战场,也能够活着走回军营!” 无疑,季君月的话是激励人心的,尤其是最后一句,那话不仅激励人心,还逼得众人不得不面对现实,甚至在面对现实后还能保有满满的希望。 所有人都震动了,也激动了,一个个目光锃亮又炙热的看着季月,因为他说了,只要他们愿意相信他,就能够拥有自保的本事,先不说理想不理想的,最为现实的事情就是他们都能先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一时间,在这里呆了几天了的新兵们,因为知道不久后窦家军就会撤离,西北就会交给他们守护而腾起的不安、紧张、担忧、恐惧,在这一刻全部被抚平了。 来参军的人并非个个都有远大抱负的,大部分人其实是因为家里贫困不得已来参军,他们所想的不过是那每个月小小的一点军饷以及活着从战场上走回来而已。 在季君月给予他们最想要的那一刻,没有人会不动容,因为他们要的很简单,并非韦袁那群老将给他们画的大饼,只是活着,只是活着而已。 千言万语,最后仍旧化为一句最为简单也最为饱含情感的呼喊。 “季将军!季将军!季将军!……”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铿锵有力又感情深重的呼喊,不再是之前的激动兴奋和崇拜,而是升华过后的动容和决心。 若说之前喊出来的是喜悦和崇拜,那么现在喊出来的就是承诺和坚定。 西北二十多万新兵,在今夜,全都臣服在了一个十九岁年轻将领的脚下,他们在今夜做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后悔,也每每想起来都庆幸不已的决定。 也因为今夜的决定,这群西北新军在不久的将来,慢慢成为了一支但凡参与战争就是死亡人数最少的强军,甚至成为了一支让各国都惧怕不愿与之对上的不死军团! 这一刻,看着前方背影欣长清贵优雅的少年,韦袁等人沉默了。 这少年的身影明明那般纤细文弱,却在这一刻散发出了一股睥睨天下傲然苍穹的霸气和震慑力,竟然让他们都有了一种想要臣服的感觉,何况是一群初入军营没有得到太多磨练的新兵。 明明十几万新军十多天前就来了西北,他们这群老将都给这群新兵洗过脑,有鼓励的,有打压的,软硬兼施什么都说过做过,当时新兵听话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可是与此时此景比起来,竟然显得可笑至极。 何为真正的臣服,何为凝聚力和影响力,他们现在才亲自体会到,他们与季月的差别。 那可不是一丁半点,而是一个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越过的鸿沟…… “我总算知道为什么皇甫大将军和窦大将军会如此赏识季月了,他当真是一个令人震撼的神奇少年……” 韦袁对着沈辕摇头感叹道。 沈辕听言,眼底同样带着难以消散的震撼感,轻叹出声:“是啊,这一路走来他给了我太多的震撼,原以为已经足够,没想到他永远能够在你不经意间再次给你体验不完的震撼。” 韦袁有些疑惑的看向沈辕:“这样的人才,皇甫大将军和窦大将军怎么舍得让他来西北?” 若是他早就在发现季月这人才的时候就将他抢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了,怎会眼睁睁看着他去别的阵营。 说到这个,沈辕就无奈的笑了:“怎么会舍得,只是这小子眼界太宽,留不住。” 韦袁一愣,别说韦袁,旁边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老将也纷纷一愣,紧接着突然想到之前听说的传言,听说皇甫大将军和窦大将军都有意招揽季月到自己的军营,可是却被季月拒绝了。 当时他们听到时根本就不以为然,只想着是季月那小子为了给自己打响名声而故意让人放出来的,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两位大将军就没生气吗?”以皇甫苍和窦湛的脾气,窦湛或许还好说话,可是皇甫苍就不一样了,那人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竟然还能让季月活蹦乱跳的来了西北?!真是太神奇了…… 沈辕细细打量了韦袁一眼,发现他确实已经接受了季月,并且已经甘拜下风,询问这事也只是好奇,这才缓缓的笑道。 “谁让季月就是有那本事让人喜欢多过于发怒呢” 沈辕这话说的模棱两可,听得一众偷听的将领心痒毛抓,也听得韦袁更加疑惑,但也没再多问。 沈辕已经给他们透露了不少讯息了,至少证明传言都是真的,至少知道季月是拒绝过皇甫苍和窦湛的,更知道,季月有那个本事周旋和应付三党中人。 贺元听了放心了,谭庆修听了也多少放心了,至少若是季月当上统帅,他们不用担心季月应付不了三党中人。 只是…… 谭庆修看向季月的背影,他还得确定季月的想法,若是他真的保持中立那就暂时相安无事,若是他有其它不能有的想法,哪怕西北有可能在韦袁的带领下被三党瓜分,他也会找机会先灭了季月! 事情结束后天已经很晚了,大家也没再耽误,韦袁就让众人回各自营帐休息去了。 季君月在众人散后也没再多于韦袁等人说什么,就回了自己的营帐。 一进营帐,秦澜雪就转身给了季君月一个拥抱,温柔就迷恋的抱着她,将下巴轻轻搭在她的肩头,轻笑出声。 “阿君真棒。” 季君月听言,环抱住秦澜雪有力精壮腰际,安心的靠在他的肩头,柔声道:“说过要帮阿雪练出一支铁军的,怎么舍得让阿雪等太久” 秦澜雪唇边卷起一抹璀璨的笑意,低低的愉悦笑音就好似暗夜迷人心智的空灵琴音,动听的让季君月闭上了眼睛忍不住沉醉。 “阿君,我似乎明白什么是幸福了。” 秦澜雪突然说出幸福两个字让季君月微微一愣,这两个字她在他面前说过,只是阿雪不明白,就算知道,那也只是知道一个形式,而非感觉。 可是他现在竟然说他明白了…… 季君月从秦澜雪怀中直起身,抬头看向他,顿时就望进了那一汪澄澈旖旎的明湖之中。 秦澜雪看着季君月绝滟美丽的脸,抬起那只有着血肉的手轻轻抚上她的眉目,她细挺精致的鼻翼,她不点而朱透着天然水嫩红润的嘴唇,手指每一次抚过都带着浓浓的迷恋。 “若幸福是喜悦的,那么每时每刻陪在阿君身边,就是我的喜悦,也就是我的幸福,能够亲眼看到阿君的一颦一笑,看到阿君霸气威武的样子,看到阿君傲然天地的肆意,就是我的喜悦,也是我的幸福。” 还是活着的阿君更令人愉悦,若是成了傀儡,就算能够每时每刻陪在他身边,也无法给他带来这般极致的吸引了,刚才立在万军之前的阿君,太过迷人,美得令他舍不得破坏这样活生生的阿君了…… ------题外话------ 咋们阿君就是这么霸气威武,一出手就是一片扫,老军新军一次性搞定,哈哈当然,小摩擦还是会有滴,阿雪可是无时无刻都没有忘记想把君君制成玩偶喔有个这么危险的男人,真的只有君君这么霸气的人能够hl住了吼吼 二更六点见噢还有昨天都忘了,很惊喜能够上了年终庆典活动的最红作者榜,谢谢这几天给夏夏投票、送花、送钻、送打赏和评价票还有订阅的宝贝们,夏夏真是太激动了,兴奋了一整天呐,哈哈,爱乃们,么么づ ̄3 ̄づ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十三章 佛五心 “好险!” 同一时间,空间通道中的罗红颜也是低呼一声,“方恒,你的胆子太大了。@,” “这有什么,富贵险中求而已。”方恒笑着道,“如果我不这么做,哪里能弄一块规则之石?” “我也没想到它会给你。”罗红颜认真道。 “它不给不行,它是诸多神武意志所创造出来的能量体,自有威严,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我抓住了这个空子,他当然要给我。” 方恒笑道。 “你就不怕它对你动手?”罗红颜问道。 “当然不怕。”方恒笑容更浓,“因为我知道它不会,不要忘了,你可是圣墓守护者的继承人,而我是你的夫君,就这一点,它就不会对我动怒的,否则的话,第五世界之中,得到了我帮助才通过考验的你,不会被他认可通过。” “什么?”罗红颜一惊,“你的意思是,它是在暗中照顾我?” “当然。” 方恒笑道,“不要小瞧你的身份,更不要小瞧你父亲的身份,你进入了这么危险的地方,你父亲怎么会不为你安排好一切?” “原来是这样。” 罗红颜也是恍然大悟,下一刻就露出了喜色,“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会顺利的得到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 “不,考验还是会有的。” 方恒却是点头,“它毕竟是神武诸多意志的结合体,有着自己的职责,你父亲施加的影响也是有限,而且,你父亲也不会这么让你顺利得到一切的,不然的话,这妖族圣墓不就成了你神狐一族的了?妖皇界的其他种族岂会认可?” “有道理。”罗红颜喜色一收,凝重的点点头,“看来接下来的危险,还是要闯的。” “呵呵,有我在。” 方恒笑了笑,下一刻就拉着罗红颜的手,再次向着空间通道迈步。 嗡! 震动声响起,只是瞬间,两人的眼前就划过了无数道的流光,最终两人身体一震,来到了一处黄色的大地之上骄妻不娇最新章节。 一来到这里,方恒和罗红颜的目光就飞快的观察起四周来,这里,也有很多的妖族青年在盘坐,之前那几个在第五世界中选择进入第六世界的青年,也被他们发现了。 “看他们的样子,第六世界和第五世界的考验应该差不多。” 罗红颜说道,“只不过,我看不出来还是什么考验。” “不用想了。” 方恒却是在此刻说了一句,手指突地一指天空。 轰隆隆! 巨大的雷霆震动声开始响起,短短片刻,就让整片天地开始颤抖起来。 “这是,雷霆!” 看到这一幕,罗红颜顿时一惊,“难道这是雷霆风暴的考验么?” “目前看来,是的。” 方恒点点头,“而且强度,比第五世界要超过很多。” “是么?”罗红颜的眼神凝重了起来,方恒却是笑道,“不过这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你盘坐起来吧,雷霆降临的时候,我的力量会保护住你的,到时候你只需要吸收雷霆力量就好。” “嗯。” 罗红颜这时候也是一点头,直接盘坐了下来。 轰咔咔! 几乎就在罗红颜盘坐下来的同时,天空上那翻滚的乌也开始涌动起来了,瞬息间,无数道粗大的煞白色雷霆就直接砸了下来,当场就轰击到了下方盘坐的众人身躯上。 砰砰炸响声在此刻接连响起,肉眼可见,几乎就在雷霆降落的一瞬间,就有无数的人身体爆开了,这种雷霆的强度,已经达到了魂武六重的巅峰程度,同时还是标准的规则之力,本身的规则之力不够的人,当然会被轰碎。 方恒甚至看到了,之前那十几个从第五世界中选择上来的人,瞬间就死了一半!只还剩下了几个他之前注意的强者,安然无恙。 “好强的雷霆。” 被方恒护住的罗红颜此刻也是惊恐的说了一句,下一刻就看向了方恒,“你没事吧。” “放心,虽然我没有掌握雷霆规则,不过我的黑暗之门,却足够对付这种力量了。” 方恒笑道,“而且这里对我们的好处也很大,吸收雷霆之力,有助于我领悟雷霆的奥秘。” 话语之间,方恒也盘坐了下来,身上的黑色光华猛然爆发,当场就围绕着他和罗红颜的身躯形成了一个光罩。 “接下来,修炼吧。” 方恒一笑,就进入了修炼中,罗红颜也不敢迟疑,飞快的开始吸收起黑色光罩之内的力量来。 轰咔咔的声音在外界响彻着,一遍又一遍的轰击着保护两人的黑色光罩,只是毫无例外,没有一次,黑色的光罩出现过裂痕,反让黑色光罩内的雷霆能量变得更加充裕战神记。 同样的,外界的其他青年自然也都看见了这一幕,一个个看向方恒和罗红颜的眼神都变的残忍起来。 这种能量,他们现在已经扛不住了,方恒和罗红颜却安然无恙的吸收着这些力量,这怎么会不让他们嫉妒? 可惜的是,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嫉妒罢了,天空上的雷霆之力正在不停的挥洒着,每一次挥洒,都是极为强烈的能量爆炸,同时这种爆炸的速度还快速无比,就算他们想要对方恒和罗红颜做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很快,半天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此刻雷霆世界中的人,只剩下了五分之一都不到,剩余的,全部被雷霆劈成了飞灰! “圣墓的考验,果然残忍。” 黑色光罩内的方恒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暗道一声,他是知道的,那些被雷霆劈成飞灰的很多青年,都是极为优秀的家伙。 他们唯一的缺点,只是规则之力不够强,剩下的各个方面,都是强到了极点,只是在这里,却都死了,这是很不值的。 轰咔! 就在方恒想着这些事情的同时,突然间,一道不同以往的雷霆巨响传出,方恒顿时睁开了眼睛,看了过去。 只见在声音传出的方向,一块闪烁着噼里啪啦光华的石头,正在漂浮着。 “雷霆规则之石!” 一看到这石头,方恒的眼神顿时一亮,他能感觉的到那石头中雄厚的雷霆力量,这绝对是规则之石才能蕴含的! 同样的,几乎就在方恒看出了这雷霆规则之石的瞬间,其他正在盘坐的青年高手,也都是眼睛睁开,脸上露出了狂喜之色! 雷霆规则之石,八大规则之一!这东西,太珍贵了! “抢不抢!” 在方恒旁边的罗红颜这时候也突然睁开了双眼,对着方恒认真的问道。 “当然抢!” 方恒当即说了一句,“八大规则之一的雷霆之石,我如果得到,对我的帮助是无穷的。” “那还不动手!”罗红颜立刻道,“你不要管我,自己去拿就行了。” “不急。” 方恒却是在这个时候一笑,“我若动手,必然是群起攻之,就算我不怕,你也会被牵连,既然这样,那就等着吧。” “他们估计也都是看透了这一点。”听到这话,罗红颜也是目光一闪,“不过总是那么僵持也不是办法。” “不会这么僵持下去的。” 方恒却是笑道,“总是会有强者先出手。” 话语吐出,轰隆一声也突然响起,只见一个在滚滚雷霆中盘坐着的青年突然起身了,手掌对着那块雷霆规则之石就抓了过去不嫁霸道冷总裁最新章节! “哼!” “找死!” 几乎就在这青年动手的一瞬,几道冷哼声也向了起来,轰轰震动声传出,只见在滚滚雷霆之中,无数道魂能光华开始出现了,对着那个青年就同时轰击了过去! “都给我滚!” 感受到了这些魂能攻击,那青年却是大吼一声,身体震荡连连,刹那间一股凶悍的气息就爆发出来,他的本体,直接变成了一头雪白色的熊! “雷霆之熊!” 见到这青年变化了本体,罗红颜也是一惊,“雷霆之熊天生就有雷霆神通,怪不得他能在这么强大的雷霆之力中行动自如!” “行动自如,不代表他就能得到这雷霆规则之石。” 方恒却是这时候说道,“看着吧,其他的人,不会让它得手的。” 吼吼吼! 几乎就在方恒话语落地的瞬间,一阵疯狂的吼声也突地响起,只见一头浑身漆黑,双目猩红的巨大猿猴以及一只通体赤红,身上却缭绕着黑气的巨鹰出现了! “破灭神猿!那个家伙出手了!” 见到这一幕,罗红颜顿时惊了一声,“还有那头血龙鹰!这也是珍稀妖族,虽比不上神兽金翅大鹏,却也相差不远,在凶兽中都赫赫有名!” “嗯。” 方恒这时候也是一点头,眼神凝重起来,他能看得出来,这三头妖兽的恐怖,的确都是妖兽中的强者。 “嗷!” 同一时间,站在滚滚雷霆之中的雷霆之熊发现了身旁出现了两头妖兽,也是咆哮一声,左右看了一眼后,巨大的身体竟突然向着那头破灭神猿撞了过去! “吼!” 见到雷霆之熊竟向着自己冲过来,那破灭神猿也猛的咆哮一声,巨大的身体同样向着雷霆之熊撞去。 轰咔!轰咔咔! 无比恐怖的爆炸声从两兽的对撞中心传出,天空上那下落的滚滚雷霆,在这一刻都被这两头凶兽的碰撞给撞的消散了,呼呼狂风刮起,凶悍的气息当场就传遍了整片天地! 唳! 就在神猿和雷霆之熊碰撞的同时,那血龙鹰也是叫了一声,巨大的身体蓦然冲天而起,下一刻,就瞬间冲击到了那正在对撞的两兽中间! 这血龙鹰明白,想要得到这雷霆之石,就必须把另外两兽打败,他想要从中捡便宜,那是不可能的。 见到血龙鹰来袭,雷霆之熊和破灭神猿也同时放开了对方,同时向着那血龙鹰扑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兵临城下 胖瘦至尊理直气壮的看着陈楠:“你看着办吧,你要是不愿意去,我们血湖是绝对不会借给你的,这些虚空古龙的血也是我们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就算你是血龙使……” “你大爷,好歹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然修炼资源还要自己收集,坑,太他娘的坑了!” 血武堂堂主上官血肯定也是至尊强者,一个势力能坐拥六位至尊,别说万人,几十万,几百万人估计都有可能。 他之前神识扫视了一下,这行宫之中最弱修为的是仙域,上面是天君,不过,这些仙域显然来到域外战场中还只有做奴仆的份。 天君的数目大概有两百多位,这股势力,要是放在人间界,绝对是一个恐怖的实力,可是如今竟然只属于天人族一个宗门势力。 陈楠要不是早就有心理准备,恐怕还真的觉得匪夷所思。 不过以他现在的实力,别说数百天君,就算来数千天君又如何,只要花费时间,绝对可以全部杀死,至尊和天君直接的差距太大了。 “陈楠,他们既然要去猎杀虚空古龙,正好咱们出去侦查一下看看天人族这次在域外有多少势力。”欧亦菲提醒陈楠。 这一次本来是想用计一点点吸引天人族力量去大阵附近,然后再集合众人力量斩杀,结果,一不小心打入了敌人内部,原来的计划肯定是不行了。 这样的话,出去看看也是可以的,陈楠点了点头,“去猎杀虚空古龙,能够得到足够血液供给血湖,自然是好事,我没意见。” 他看着五大至尊,话锋一转,“不过,这一次之行,回来之后,你们必须告诉我血炼之术里面需要的各种毒草和灵草配方。” 陈楠心中当然有自己的计较,要是这血龙令的致命缺点到时候无法解决,那自己就要想办法配出血武堂这种血池之中的血液, “这个没什么问题,你回来之后,我可以告诉你。”血战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陈楠了。 “这次你们前去,行宫之中需要有人镇守,这域外战场有金角巨兽幼崽,若是没我至尊主持阵法,恐怕行宫要被他吞吃。” 血战眼神之中闪过一道严肃之色。 “金角巨兽?”陈楠疑惑道,“我早先在虎贲卫之中很少出来行走,前辈能仔细说说吗?” 血战并没有丝毫怀疑,毕竟,有些妖孽天才,为了修炼别说几十年,上百年,有时候,坐死关,千年闭关都很正常。 “这金角巨兽的幼崽神出鬼没,实力在至尊境,本体有数百万丈,是个十足的吃货,防御力和速度惊人,曾经有强者和它遭遇,一番大战之后,虽然将它重伤但还是让它逃走了。” 血战苦笑了一下:“这域外战场虚空之中无数星球,但是,我们却把行宫建造在虚空之中,就是防止那金角巨兽偷袭,这一次,有两个弱小势力的至尊不在,天君修士全部被此獠连带他们居住的星球蚕食。” “这……” 欧亦菲听得也是微皱秀眉。 吞吃小型星球,这金角巨兽,简直就是陈楠听说过吃货界最牛比的存在。 “着金角巨兽有什么弱点没有?”陈楠心中暗暗震惊,这只是一个幼崽就有数百万丈,成年了那还了得? “此獠肉身强悍,神魂却相对来说较弱,若是神识攻击足够雄厚,绝对可以让它吃瘪。”血战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出来。 “好了,虚空古龙的情况,我路上再向其他四位前辈请教。”陈楠看向血杀和血刃两大至尊,加上胖瘦至尊,他们这阵容,绝对强大。 但是……按照之前的信息,那虚空古龙个个都是至尊境,看来也不好对付,不过,听他们的意思,肯定是捡落单的,那可是自己的强项。 说完话,陈楠,欧亦菲,血杀,血刃,还有胖瘦至尊,六人组出了血武堂行宫。 开始一路朝着远处虚空之中飞行,开始的几个时辰,陈楠一路上看到数个行宫漂浮在虚空之中,还有不少天人族在虚空之中巡逻。 不过,并没有见到什么太强大的至尊。 ‘天人族这些势力的行宫看着很随意的建设在虚空之中,但是,一旦发生敌情,能够瞬间首尾相顾,成抱团之势,到时候祭出阵法,那就是纵横之势。’ 陈楠心中却更加谨慎了几分。 “南尘老弟,你看这块星域多漂亮,你们皇室的力量却偏偏要去另外一域,说什么隐藏实力,之前大战的时候,他们出来难道就不暴露实力了?” 血杀一指虚空,眼中闪过一道凝重之色:“人族这次来域外战场的数量和我们天人族比起来实在太过渺小,只不过,那些狡猾的爬虫之中居然有一名上古时期的至尊王者。” “至尊王者?” 陈楠知道师父玄天机在上古时期就是至尊王者,虽然上古大战之后修为跌落,但后来应该又重回巅峰了。 血杀口中的至尊王者,应该就是师父玄天机,毕竟魔道至尊复活的事情,天人族这边现在肯定还没人知道。 “至尊境九重天和十重天的强者,都称为至尊王者,那名人族至尊王者的实力在至尊九重天,以一己之力,杀死我们无数至尊,实在恐怖,要不是天邪皇出手,我们这次就危险了。” 血杀说着看向陈楠:“南尘老弟,符皇实力强横,就连智谋心机,都是无比恐怕,想来他早就知道人族有上古遗阵,我们无法击破。” 陈楠点头附和,“符皇的确睿智,不过,天邪皇这次出手,一方面让我族死伤减少,另外一方面,人族要不是祭出上古遗阵,我们也无从知道他的威力,想办法破解。” 血煞和血刃至尊听陈楠如此说,脸上表情更是欢快,“南尘老弟如此说,也是十分有道理,只是这次征战域外的道友,要是人人都能像老弟这样想就好了。” 说完话之后,六个人再次沉默了下来。 这些天人族征战域外,想要入侵四极世界看来也不是一帆风顺。 就算是至尊强者,压力也是非常之大。 陈楠从谈话之中得到了两个重要信息,天邪皇和符皇的实力都很强大。 不过,显然,天人族内部有矛盾,对作战计划,并没有完全统一下来,这似乎是个机会。 他心中揣着事情,一路上为了防止漏出太大破绽,和欧亦菲也不怎么多言。 大约飞了几天的时间,六人到了一处星域之中,血杀一指前方怪石林立的虚空,“穿过这虚空石林,很快就能见到虚空古龙了,大家小心一点。” 第五十五章 投毒真凶 张天赐从学姐们的照片里抬起头来,慢悠悠地问道:“你小子又骗我?” “没有啊老大,卫生间里真的有鬼啊,就在墙上,变出一个骷髅头,嘴巴还在一动一动的,想要吃我!”唐杰急得直跺脚,指天誓日:“我要是骗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难道是真的? 张天赐丢下手里的照片,起身走向卫生间。 “滚你大爷,你还是被鬼掐死算了!”张天赐一瞪眼,甩手出了卫生间。 唐杰无奈,只好开着门洗澡,随便擦了两把,赶紧穿衣服溜了出来。 张天赐依旧坐在客厅里,欣赏学姐们的照片,品头论足。 看看时间,十点差一刻。 “老大,我今晚是不敢睡了,这里太吓人。”唐杰也在沙发上坐下,说道。 “随你便,只要你熬得住。”张天赐淡淡地说道。 张天赐欣赏照片,将每一张都仔细看过,到了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这才打了个哈欠,回主卧室睡觉。 唐杰急忙说道:“老大,我要跟你睡一个房间。” “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张天赐走进主卧室,嘭地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老大,老大……”唐杰被丢在门外,欲哭无泪。 现在,唐杰想要回去,一个人却也不敢。想睡觉,更不敢。 “你放心睡你的觉,如果明天早上起来,少了一根头发,我负责。”张天赐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 “老大……”唐杰想了想,终究还是不敢去睡,便在张天赐的卧室门前坐了下来,背靠墙壁发呆。 客厅和餐厅里的灯还亮着,照得一片通明。 唐杰就这样发呆,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在心里大骂张天赐不够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呼呼的风声,室内的窗帘,也在轻轻抖动。 唐杰心里发虚,犹豫着敲了敲张天赐的房门,低声唤道:“老大,好像有点不对啊?” 可是张天赐一点反应都没有,呼噜声倒是大了一点。 就在此刻,餐厅和客厅的灯,同时闪了几闪,竟然一起熄灭了! “我的妈呀……”唐杰心中惊惧,正要不顾一切地敲门,却感觉到一缕阴风贴地吹来,让自己浑身都是一僵! 连嘴巴和舌头,都同时僵硬起来,似乎掉进了万年冰窟里,肢体肌肉,全部被冻住了一样。 “嘻嘻……” 一声轻笑响起,朦朦胧胧的光线下,一个白衣人影,从餐厅的窗帘后面闪了出来。 唐杰魂飞天外,想叫喊却发不出声音,想敲门惊醒张天赐,却浑身不能动,眼睁睁地看着那白影子,一步步走向自己。 白影越走越近,唐杰感觉到温度越来越低。 而且,唐杰渐渐地看清楚那白影的模样了,正是几个小时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长发猫脸女人! 不过此刻,女人不是猫脸,而是一张笑嘻嘻的美女脸。 转眼间,女人直直地走到了餐桌前。 她似乎不会转弯,不会绕行,被餐桌挡住了,不能前进,便反复地冲撞,想把餐桌撞开。 “别、别过来……啊!”唐杰拼尽所有的力气,挤出这么几个字来。但是声音却很低,就像一个垂死的老者,用尽毕生余力发出来的一样。 白影女人听而不闻,向后飘退了三尺,再次向着餐桌一撞! 嗖…… 这次,白衣女鬼竟然成功越过了餐桌。 不过,她的身体被餐桌切成了两截,上半身飘向唐杰,腰部以下的身体,依旧被挡在餐桌的那一边! 猛鬼分身,恐怖又诡异。 那白衣女鬼的上半身,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下半截。 而那个下半截,似乎也有自主思维,依旧不知疲惫地撞击餐桌,一下一下的…… “啊……”唐杰见此一幕,吓得两腿之间热流喷涌,然后拼命地一歪身体,用脑袋向张天赐的卧室门猛地一撞! 到底还是脑袋管用,撞上木门,发出了咚地一声响。 可是眼前一花,唐杰看到,那白衣女鬼的上半身,已经飘到了自己的面前。 “小帅哥……”半截女鬼嘻嘻一笑,伸手按在唐杰的肩头上,轻笑道:“这里是我的家,你来我这里,是不是喜欢我呀?良宵苦短,姐姐陪你好好玩玩,好不好啊?” “饶、饶命啊……”唐杰闭着眼睛,艰难地说道:“求你放过我,卧室里面还有个大帅哥,你、你去找他,别找我……我不行,我是个太、太监……” “现在还有太监吗?你别骗我,让姐姐检查一下。”女鬼不怀好意地一笑,冰凉的手探进了唐杰的衣服里,从肩膀向下摸索而来。 唐杰绝望到了极点,两行泪水,从脸颊上滴落,一边在心里大骂张天赐。 这是什么狗屁老大,为什么关键时刻,不出来救自己? “别哭,姐姐会心疼的……”半截女鬼的手,停在了唐杰的心口上,然后伸出红艳艳的长舌,向唐杰脸上的泪痕添来。 第五十六章 为今之计 开发商曾特意找风水先生来看过,这块是风水宝地。 于是,也将墓园修建的有山有水,宛如世外桃源。 可现在,顾念和穆蓝淑,谁也没有心情欣赏这有名的墓园。 迟以恒将车停下,两人下了车,随着迟以恒走入墓园偿。 墓园越往上,个人的墓地占地越大,也越豪华。 甚至,在最顶层的几处,都各自带着宅院,宅院内修着园林,像是微缩的深宅大院,很是豪华。 楚昭阳的墓地便在这其中。 这样的墓地,价值不菲,一点儿也不比b市的一套豪宅便宜,再加上每年的养护费。 穆蓝淑觉得,谁也不止于拿这事儿骗人,恶作剧,这投入也太大了。 当顾念看到墓碑上,楚昭阳的照片和名字,整个人都僵冷下来。 像是雨水中的冰雕,一动不动,麻木的站在那里。 他的墓修的很精心,墓前摆放着鲜花,像是今天刚刚摆上的,很新鲜。 四周绿草茵茵,青草中也夹杂着小小的花朵。 雨水打在花瓣上,似乎让花瓣有些不能承受。 顾念只觉得无法呼吸,张开嘴动了动,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她手压在胸口上,艰难的呼吸。 呼吸声又粗又短促,一颤一颤的,就像是临死之人。 周围安静的厉害,除了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就只剩下顾念短促的呼吸声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早已分不清出,挂在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 视线模糊的双眼盯着墓碑上,楚昭阳的照片。 那张半身照,仍旧西装笔挺,一张清俊的脸那么严厉。 顾念多想跟他说:“楚昭阳,你笑一笑,不要总这么严厉的模样。” 如果此时,楚昭阳在她面前,她一定会这么告诉他。 她多想他能站在他面前啊,活生生的,充满力量的站在她的面前。 可现在,就只剩下这么块冰冷的墓碑。 他就这么,长埋于地下了。 “噗通!” 顾念突然失去了支撑一般的,跪到了地上。 “楚昭阳!楚昭阳你出来,你出来啊!”顾念对着墓碑,哭着说道,“你快出来,我想你了,我好想你的。楚昭阳,你别离开啊……” “你总说,不让我离开你。总说,不论遇到什么事,我都要陪在你身旁。可你呢?现在你在哪里?楚昭阳你回来,你回来啊!”顾念凄厉的叫道。 那么委屈,那么不甘。 他是真的不在了。 如果楚昭阳还在,哪里舍得她这么难过呢! 哪里能看的了她哭呢! 他一定早早的就出现,把她拥在怀里,轻声细语的哄着她,吻着她。 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将她哄笑了的。 她就跪在坚硬又冰冷的汉白玉地面上,雨水将地面冲刷的干净白皙,可也冰凉异常。 顾念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她的身体早已经僵冷的不像话,地面的这点儿冷,又算得了什么? 她也感觉不到疼,皮肉上的疼痛,跟她宛如被人剜去了心脏的痛相比,根本不算什么。 顾念一手撑着汉白玉的地面,一手用力的压着自己的胸口。 那股痛,像是要将她撕裂。 她哭的脑袋都充了血。 即使看到楚昭阳的墓,她也无法接受,那个人就这么死了。 顾念哭着,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楚昭阳的墓前。 泪眼模糊的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她颤颤巍巍的,缓缓抬手,指腹轻触照片。 好像上面有火有电,让她不敢碰触。 终于,指尖落在他的脸上。 照片里,他表情冷厉,双眸如刀锋一般凌厉。 她仿佛能从他凌厉的双眸里,看到丝丝的温柔。 就好像他正透过照片,看着她,就如同一直以来,他看着她的目光一样。 顾念额头贴在他的照片上,就想一直在这儿陪着他好了。 “昭阳,昭阳……”顾念喃喃的念着。 好想……好想让楚昭阳抱抱她。 那么怀念他怀抱的温度,他身上的薄荷香。 如果在津市的庄园里,没有顾忌有外人在就好了。 她好后悔,那天没有抱他,吻他,甚至没有与他多说几句话。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最后那眼,他当时是什么样子,又是什么表情,她都不记得了。 那一眼匆匆,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他。 穆蓝淑捂住唇,声音呜咽的落泪。 泪水与雨水混合。 她还记得楚昭阳在虞城的那天早晨,与她说的那些话。 那么好的年轻人,一心只为了顾念。 哪怕知道了那么伤人的真相,他仍不改心意,甚至还要瞒着顾念,就怕顾念知道了会痛苦。 他是真的了解顾念的。 也没有人能够比他更爱顾念了。 换成别的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楚昭阳这样。 可这么好的一个人,竟就这么去了。 是他们顾家欠了他的。 顾立成伤了他,如今他却为了救顾念,又去世了。 ---题外话---五更二~ 春节特别篇之狼杀人(3) 于是,卫子戚,魏之谦,楚昭阳,莫景晟,韩卓厉,齐承之,齐承霖,燕北城,燕淮安,南景衡,他们十个,先来玩一局。 “还缺个法官。”魏之谦对顾念说,“顾念你来帮个忙。” 于是,顾念按照手册上说:“先抽牌。” 每个人都抽到了自己的身份牌。 卫子戚淡淡的将牌合上。 “嘿嘿!”魏之谦不怀好意的扫了眼其他人。 楚昭阳嗤了一声,面无表情。 顾念:“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楚昭阳,莫景晟和南景衡睁开了眼。 第五十七章 韩信墓 命运待他何其不公! 为什么,这么好的人,却不能受到好报呢! 迟以恒撑着伞,站在顾念的身旁,为她挡雨偿。 雨势渐渐变大,有的已经打在了顾念的发上,身上撄。 “顾念。”迟以恒哑声劝道,“你身上还有伤,别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如果……如果楚昭阳还在,也不会让你这样的。” 顾念不说话,好似外界的一切声音,她都听不到了。 她就静静地,额头贴着楚昭阳的照片,陪着他。 她不哭也不喊了,整个人像是没有生命,没有灵魂的木偶。 “念念。”穆蓝淑走过来,抱住了顾念。 顾念身上的寒意让她心惊。 那么凉,哪是一个人的正常体温。 “念念,你别吓我,你想想我,你还有我的,念念啊!”穆蓝淑哭着说道。 是啊,她还有母亲。 她不能什么都不顾,就这么跟着楚昭阳去了。 可是楚昭阳呢? 他孤孤单单的,再也没有人陪了。 他活着的时候,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看似身边有许多人。 可实际上,他的心是孤独的。 现在他死了,就彻底孤单了下来。 那个男人怕黑,可他现在却自己在地下躺着,也没有人陪着。 他要一个人忍受黑暗,在他最讨厌的黑暗中。 “妈……”顾念终于出声。 低低的声音在骤雨中,显得那么细碎,脆弱不堪。 “我在,我在呢!”穆蓝淑赶紧说。 “我好想他,怎么办……”顾念脆弱的说道,紧紧地抓着穆蓝淑的衣服,像个无家可归的脆弱孩子。 “我真的好想他啊!我宁愿他恨我,厌恶我,以后再也不见我,只要他活着。只要让我知道他好就好。只要他活着就好,我想他,我好想他……” 以前是她太贪心,还想跟楚昭阳在一起。 一定是因为她太贪心了,老天才要惩罚她。 可是,惩罚在她身上就好,楚昭阳是无辜的,为什么要惩罚在楚昭阳身上? “我知道,我知道……”穆蓝淑哭着说道,一下下的抚着顾念的后脑。 “念念,你记住,昭阳他不怪你的,从来都没怪过。”穆蓝淑哭着说道,“他一早就知道你爸的事情,却依然要跟你在一起。选择隐瞒真相,一心只为你好。” “他那么好,对你又这么好,一心为你着想。甚至在关键时候,选择牺牲自己来救你,只要你平安。”穆蓝淑颤声道,越说,就连她都越痛苦。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 好人没好报啊! “他一心只想让你好好的,念念,你不要辜负他。不要辜负他的这番心意。”穆蓝淑说道,“为了楚昭阳的这份心意,你更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受伤。不然,如何回报他为你的付出?” “他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你。念念,不要让他的心思白费。”穆蓝淑劝道,“不要让他的牺牲变成徒劳。” 顾念攥紧了拳头:“他倒是无私,他为了我,丢了性命,痛快了,可他有没有想过我呢?我怎么办!他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要他这种牺牲!” 顾念真想把楚昭阳从地底下揪出来打一顿。 为了她的心意,她不能糟蹋自己。 可也要一直怀着痛苦。 “念念,起来吧。”穆蓝淑劝道,“地上湿凉,你现在的身体,受不了。” 顾念早已僵冷的没有知觉了。 随着穆蓝淑的力道起身,双腿连带着双脚都没有知觉,根本察觉不到自己踩踏着地面。 膝盖以下,全都没有知觉,顾念试着想要抬腿,都做不到。 穆蓝淑还不知道,只是不想顾念继续呆在这里伤心。 越看,顾念只会越伤心。 这对顾念的身体没有好处。 “咱们先回去吧。”穆蓝淑劝道,“你要是想看,等回去养养身体,再过来。” 顾念一脸苍白的回头,又看着墓碑上,楚昭阳的照片。 才想起来,她好像并没有什么楚昭阳的照片。 两人在一起,还从没有互相拍过照,也没有自拍过。 楚昭阳的性子如此,不会像小年轻那样,喜欢自拍什么的。 而顾念也不是个喜欢什么都拍拍照的性子。 许是两人都想到一起去了,觉得两人在一起就已经足够。 当下实在是太过幸福甜蜜,谁也没有想过他们会有分开的一天。 每天都看着真人,哪还会想着照片什么的。 结果现在,竟连张像样的照片都没有。 想他了,都没有张照片可以看。 连张可以回忆的甜蜜合照,都没有。 她像是要将墓碑上的照片记在心里,深深地看着。 看着看着,突然,眼前一黑,顾念瞬间失去意识,直接瘫软的倒下去。 “念念!”穆蓝淑惊叫道,及时接住了她。 顾念再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回到了病房中。 刚刚睁眼,就听到穆蓝淑的声音:“念念!” 顾念寻声看过去,穆蓝淑就在床边,赶紧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题外话---五更三~ 春节特别篇之狼杀人(4) 南景衡贱贱一笑,指了指韩卓厉。 其余两人点头,一齐指向了韩卓厉。 顾念点头表示了解:“狼人请闭眼,女巫请睁眼,昨天晚上死的是……要使用解药吗?要使用毒药吗?预言家请睁眼,你要查验身份的是……” 过了会儿,顾念说:“天亮了,昨晚死的是韩卓厉。” 韩卓厉:“……卧槽,为什么!” 南景衡:“嘿嘿,可能相爱相杀呢。” 楚昭阳默默地瞅了眼魏之谦。 莫景晟:“我觉得刚才魏之谦笑的很诡异。” 下章继续~(狼杀人不好写啊,怕写的不好玩,这次的小剧场有点长) 第五十八章 故人来 “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两个神器出现,这肯定是有人做了手脚,引起了世界残片的变化,这到底是谁做的?谁又有能力敢这么做?” 脑中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方恒的身体就是一震,一股无形的气流从他的身上散发了出去,很快就掠过了方圆万里的虚空大地! “是刀神天宫的人!” 眼神突地一缩,方恒在脑海中看到了,在距离他三千里之远的一处高空中,一群背着长刀,面容淡然的中年人,正联手催动着一个巨大的水晶球,这水晶球也不停的散发着一股白色的光辉,就是这些光辉,毁灭了世界残片,让其中无数的宝贝开始出世! “可恶!是刀神天宫的神器,引宝珠!” “他们竟然在这个时候用这种宝贝!这是要把这些宝贝一网打尽吗?” 就在同时,方恒的脑海里也响起了无数道其他的声音,很明显,这是其他的强者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了。 “原来如此,刀神天宫的引宝珠么?这是和那天神天宫天神枪一样的镇宫神器,怪不得能做到这种事情。” 听到这些议论,方恒的目光也是一闪,下一刻,他的身影就突地一晃,本来的黑袍瞬间消失,再次变为了本来的样子妖焰通天最新章节。 此时此刻,刀神天宫运转引宝珠吸引神器,已经是表明态度了,他们刀神天宫,要把这里的神器全都拿走,这怎么能行?他不会同意,其他的高手,也绝对都不会同意,大战必然会发生。 这种大战,方恒要是在隐瞒自己的身份那就危险了,这是各大天宫强者的战斗,没身份的家伙敢参与,立刻就会被各大天宫联合击杀,这是一定的,那他必须要恢复本来的身份才方便行事。 “哼,刀神天宫胃口不小,可惜,这么多高手都在这里,他们岂会轻易如愿?我,又岂能让他们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冷哼一声,下一刻,方恒的手掌就是一挥,一道白色的光华瞬间就飞了出去。 很快,嗖嗖破空声开始响起,片刻后,方恒的身边,就多出了一些身穿黑衣,面容冷漠的年轻人。 正是狂神天宫弟子! “方公子,不知你有何吩咐?” 一来到这里,一个为首的弟子就问道。 “让你们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一个字,抢。” 方恒直接道,手指突然指向了那个号角的所在地,“那个东西,我要了,有问题么?” 听到这话,这群狂神天宫弟子也都是眉毛一挑,看向了那个号角的所在,下一刻就摇了摇头。 “没问题,我们会尽力抢到手。” 那为首的弟子这时候回答道。 “嗯,那就去吧,但是记住一点,也不要勉强自己,抢得到最好,抢不到就算了,丢了性命。” 方恒再次说道,这群狂神天宫弟子也都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下一刻,就纷纷破空,向着那号角出现的虚空飞去。 看到他们离去之后,方恒的目光就再次一转,看向了另一个神器出现的方向,也是身体一动,就直接飞了过去。 很快,方恒就到了那柄小旗的旁边,隐藏了起来。 同一时间,就在方恒刚刚隐藏好的同时,无数道破空声也在此刻接连响起,只见短短片刻,这小旗的周围,就已经被无数的高手站满,人人看着这小旗的目光中,都充满着一股火热和贪婪! “果然。” 见到这么多人都来到了这里,隐藏在空间中的方恒也是冷笑一声,他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小旗一出来,就掌控风,威能强大,比那号角要强上很多,当时他就判断,高手一定会选择这里,不会选择那号角的所在,现在的景象,无疑证实了他的判断。 “嘿嘿,好啊,抢吧,等你们抢到精疲力竭的时候,那号角,也应该被我的人抢走了,到时候我在现身,抢了这小旗,一举双得!” 脑中划过了一个念头,下一刻,方恒的身体就再次一晃,直接在空间中消失无踪了。 他动用了乾坤如意穿梭空间的神通,这样一来,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接下来的战斗波动波及网游之一箭倾城。 同样的,就在方恒彻底消失在空间之内的同时,外界的人,也在此刻彼此环顾起来了。 人人的眼神,都在看着对方,杀意毕露!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谁突地大吼一声,猛然爆发了魂能,向着那小旗抓去,这一下,无数的高手也都爆发了魂能,同时出手抓向那小旗子! 所有人都明白,这种时候,不是能够僵持的时候,毕竟出现的神器不是一件,是两件!甚至按照这个趋势,出现的神器还会越来越多!那他们怎么能浪费时间僵持,集体爆发力量抢夺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雷神之拳!” “天神之怒!” “万兽之力!” 一道道吼声在此刻接连响起,雷神天宫,天神天宫,麒麟天宫这三大天宫的人,在此刻同时爆发出了最强的攻击手段,互相攻击四周的同时,也伸手抓向了那些小旗子! 砰砰炸响声在此刻接连传出,肉眼可见,一些修为不高,却已经靠近那些宝贝的人,在此刻全数被轰杀!一些实力强大的人,也是瞬间吐血退后,根本就参与不了这样的争斗! 转瞬间,场中就只剩下了三大天宫之人的力量相互对撞,那虚空中的小旗子,一时间竟没人能夺的走! “天神天宫的诸位!之前我们可是合作对付过那血袍和黑袍的!可结果却是你们镇宫至宝天神枪还好好的在你们手里,我们麒麟天宫的天地江山籍却已经被血袍那畜生抢走!看在这一点上,难道你们不该把这件神器礼让给我们吗!” 三大力量的碰撞中,响起了麒麟天宫之人的吼声! “哼!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你们麒麟天宫的宝贝被人夺走我们也很不高兴,但是这和我们没有关系!而且,我们天宫的天神枪虽然没丢,但是我们天宫的弟子却损失太多,这宝贝亲恩跟在让给你们!” 力量碰撞中,天神天宫的人也吼了一声,顿时就让那麒麟天宫的众多妖族高手脸色难看起来。 只是很快,麒麟天宫的一个中年人再次大喝,“就算是这样,那我们之前也是联过手的,有交情,那我们岂能让其他人抢走?不如现在我们两宫联合,先把这雷神天宫的人赶走,然后在抢夺这宝贝如何?” 话语吐出,顿时,那雷神天宫的诸人都是脸色一变,那天身天宫的诸高手却都是眼神一动,似乎很是动心! “天神天宫的诸位,你们不要被他们……” “我们同意!先联手把这雷神天宫的人赶走!” 根本不给那雷神天宫诸人说话的机会,那天神天宫的为首中年人就大喝一声,下一刻就身体一震,原本分出来攻击麒麟天宫的力量,竟再此刻全部收回,攻击向了雷神天宫的众人! 麒麟天宫那边的人更是在天神天宫的人做出这种动作的同时就反应过来,也把原来对付天神天宫之人的力量收回,转向了雷神天宫! 轰隆隆怪事上门!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雷光,白光,以及黑光爆炸不停,当场就造成了无数空间的湮灭。 隐藏在虚空中的方恒看到这一幕也是心中庆幸,自己辛亏没有留在空间中,否则此刻这三大天宫对撞的力量余波,就足以让他受伤了。 此时此刻,那群雷神天宫的诸人脸色开始苍白起来,同时目中也是满是愤怒。 他们真的没想到,局面变得这么快,原本还是三方牵制,转眼间就成了两大天宫说联手对付他们,这让他们都蒙了。 实际上他们哪里知道,在刚才这两大天宫的弟子在联手对付方恒和灵玄的时候,就已经达成了一种特殊的合作关系,现在这么干,只是让这种合作关系得到进一步的升华。 “可恶!麒麟天宫,天神天宫,你们欺人太甚!” 雷神天宫那为首的中年人骂了一声,下一刻就大吼道,“刀神天宫的诸位!这宝贝是你们动用引宝珠吸引过来的,难道你们就甘心被这两宫的人联手夺去吗!而且,我雷神天宫和你们刀神天宫同属中变域天宫,我们应该联手啊!” 声音响起,立刻,那麒麟和天神两宫的人脸色都变了。 “哈哈哈……此话有理,都是中变域的天宫,我们理当联手,雷神天宫的诸位,你们不要着急,我们这就为你们减轻压力!” 唰唰! 话语吐出,两道闪亮无比的刀光就从远处的虚空中飞出,刹那间就穿越了无数的空间,直接到了这天神和麒麟两宫众人的背后,顿时让他们身体震动,开始分出力量对抗起来。 同样的,在这一刻,雷神天宫的人也一下轻松了许多,纷纷爆发力量,向着另外那两宫众人轰击过去! 转眼间,局面再次变化!从刚才的二打一,变为了现在的二打二,持平! 看到了这一幕,一些被排挤到远处的人都是眼神阴沉,没有动弹,他们知道,接下来就是这四大天宫之人的力量对撞了,谁强,这宝贝就是谁的,他们这些人,根本连碰都碰不到。 唯有躲藏在虚空通道之内的方恒,眼神闪烁。 他非常清楚,对别人来说这四大天宫的僵持代表了机会的丧失,只是对方恒来说,这却是机会的来临! 他所站的地方,是距离这小旗最近的! “此时此刻,四大天宫之人在外围拼斗,互相牵制,而我却在中心之内,这意味着只要我出手,这宝贝我一定能拿的走!可是之后怎么办?” 隐藏在暗处的方恒飞速思考起来,他看得出来,此刻,四大天宫高手的力量,还都没有消耗的很严重,更没有人伤亡,他出手能拿到这小旗是不假,只是拿到后,这四大天宫的人就会联手对付他了! 就算他身份不低,还有种种神通在身,只是在这种宝贝的利益驱使下,这些人,怎么能放手?万一联手对他轰击,他也承受不住! 毕竟这里的,已经不再是四大天宫中的一些普通弟子了,都是核心的弟子! 第五十九章 毒计 被逼无奈,裴绍东咬咬牙,额头往地上磕去。 “咚、咚、咚……” 额头磕在地上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此刻安静的包厢里,却清晰入耳,裴绍东边磕便说道:“雨琴……不,蓝小姐,我对不起你,我就是个王八孙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般计较了,像我这种人渣,就踏马连坨都不如。” 十个响头磕完后,裴绍东额头都肿了,他怯弱的看向陈楠:“陈少,我已经磕完了,您看我这手……” 陈楠没有理他,转头看向蓝雨琴,说道:“你怎么看?” 蓝雨琴终究还是心软,摇头道:“算了吧,都已经过去的事了,我也懒得再计较,你让这个人渣赶紧滚吧,我现在看到他就恶心。” 陈楠瞥了眼裴绍东:“把手伸过来。” 裴绍东就像条狗似的,跪着爬到陈楠面前,将手伸了过去,连连说道:“多谢蓝小姐,多谢陈少宽容,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干这种不要脸的勾当了。” 陈楠抓住他手揉了几下,结果痛得裴绍东放声惨叫—— “轻点,陈少轻点啊,疼疼疼……疼死我了。” “这么怕疼,你踏马还是个男人吗?” 陈楠说话间,手上一用力,只听“吧嗒”一声,裴绍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关节复位了。 “留下买单的钱,赶紧滚蛋吧。”陈楠甩了甩手说道。 “谢谢陈少,谢谢陈少。” 裴绍东活动了一下手腕,发现真的不疼了,连忙爬起身来,将自己和另外两个西装男身上的现金都掏出来,大概有五六千的样子,放在茶几上屁滚尿流的跑了。 陈楠看了眼茶几上的现金,笑道:“这些钱估计足够结账了,兄弟姐妹们,今天不玩开心不准回家。” 短暂的平静后,包厢里传出了兴奋的大叫声。 他们以前都只知道,学校的几个校霸被陈楠给整服了,但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陈楠还有这么厉害的手段。 上午把人给打伤了,下午又给人治伤,而且还收了这么大把的医疗费用。 这,绝对是天底下最黑心的医生! 接下来,包厢里面又进入了疯狂状态,女生们唱歌都还挺不错的,可有些歌男生,那唱起来简直就是鬼哭狼嚎,不过也没有人去计较好与不好,只要玩的开心就是最好。 大概一小时后,醉晕过去的毒狼,也被这鬼哭狼嚎的歌声给吵醒了。 “妈的,老子怎么就醉了呢!” 他骂骂咧咧的从沙发上爬起来,一把抓住陈楠,嚷嚷道:“兄弟你不厚到啊,醒了怎么也不叫醒我,来,咱们接着喝。” “喝你个死人头啊!” 苏清清冲过来一把抢过酒瓶,气哼哼的道:“你个酒鬼,要喝你自己喝,别拽着我家傻蛋啦。” 毒狼顿时贼笑起来:“哟哟哟……他都成你家的了,那叶依依可怎么办呢?” “你!” 苏清清脸蛋一红,低下了头。 陈楠往毒狼肩膀上砸了一拳,笑道:“丫的,酒也喝完了,赶紧回去找你那两个妞儿去。” 毒狼站起身来,无奈的叹了口气:“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也罢,你们玩开心点,我回去接受那残酷的事实了。” “叫你当爹还残酷,你小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毒狼苦笑道:“一个女人怀孕是福,可两女人怀孕,那踏马就是摧残人生啊!” 看这家伙走出门口,苏清清白了眼陈楠:“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都一样的花心!” 陈楠嘿嘿一笑:“不不不,他那个叫淫贼,我这个叫风流,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 苏清清甩了他个白眼,跑女生堆去了。 然而正在所有人都玩的开心之际,外面一阵一阵剧烈的脚步声传来,令吵闹的包厢里都清晰可闻,紧接着只听“砰”的一声,包厢门被人踹开,三四十个手持铁棍的混混涌了进来。 “你们就是玉潭中学高三九班的?”为首一个染着白毛的青年混混挥舞着铁棍叫道。 大伙毕竟都只是高中刚毕业,虽然血气方刚,但又不是道上混的,看到这阵势难免有些胆怯,除了少数几个人站起身对峙之外,大部分人都往后退去。 “我是他们的老师,你们是什么人?” 蓝雨琴虽然也害怕,但作为老师,她无论如何也会站在学生前面的。 “这么说,你们就是九班的咯?”白毛冷笑着,帅了甩手中铁棍走上前来,瞥了眼蓝雨琴道:“这妞儿长得不错,兄弟们等会带走。陈楠是哪个?给老子滚出来,老子要给他放血!” “你踏马吃大粪了是吧,嘴巴那么臭。” 陈楠平静的骂着,张口一喷,之前叼在嘴里没点燃的那支烟飞了出去,“扑”的一声插进了白毛的鼻孔里。 “呃啊,我草你妈!” 白毛一声惨叫,鼻血长流,捂着鼻子破口大骂。 陈楠慢吞吞的站起身来,手里拎着个酒瓶,一步步朝白毛走去:“你爷爷我就是陈楠,你找我有事?” “妈的还敢装b,兄弟们给我搞死搞残!” 白毛大叫着,挥起手中铁棍就想要砸向陈楠,可是他还刚抬手,只听“砰”的一声,陈楠手中的酒瓶狠狠敲在他脑门上,顿时鲜血涌出,他整个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放声惨叫。 后面那帮混混一看老大被打了,对视眼睛一红,挥起铁棍朝陈楠扑来。 陈楠一把夺过白毛手中的大铁棍,往前一扫将两个混混的铁棍砸飞,而后一脚踹出,将两人踹得口中吐血,身子往后倒飞出去,撞到了身后的一大片混混。 陈楠没用内力,毕竟有这么多同学都在看着。 他大步往前,在数十名手指兵器的混混中冲击,如入无人之境,只听“铿锵”之声不绝于耳,他手中铁棍一次次的崩飞敌人的兵器,拳头与双腿如闪电般出击,不消片刻,这三四十个混混被他一个人全部放倒,躺在地上惨嚎。 “妈的,老子招谁惹谁了,唱个歌都不得安宁。”陈楠将铁棍往地上一扔,径直朝白毛走过去。 第六十章 墨门死士 白毛此刻正捂着头在地上翻滚着,鲜血已经染红了地板。 陈楠走到近前,直接一把抓住他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不顾脏的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骂道:“你妈的,老子认识你吗,你爷爷我都这么低调了,你却还要来讨打,天生欠抽是不是?” 白毛脸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他颤抖着身子,抬头看向陈楠:“老子轻敌了,你……有种你让我打个电话,看我老大不弄死你。” “你他妈还敢嘴硬!”陈楠一巴掌将他抽地上,又踢了一脚说道:“要打电话是吧,爷爷我今天心情好,就给你个机会,我倒要看看,在这一块混黑|道的,还有哪个是我不认识的!” 陈楠可清楚的很,学校这一带的黑势力,是归青龙会管辖的,而青龙会有头有脸的人物,又有谁不认识他陈楠? 白毛抓出手机连忙拨通一个号码:“老大,我们被人打了……对,无缘无故被人打了,您要替兄弟们做主啊,在盛世歌朝k,老大您快点。” 听他打完这电话,陈楠又是一脚踢了上去:“今天是我无缘无故打你们吗?” “不……不是。” 白毛想起刚才电话里说的话,吓得身子一抖。 陈楠一脚踹在他肚子上:“你麻匹的,大声点,老子听不见。” 白毛紧紧的咬着牙关,心里暗骂,你踏马给老子等着吧,等我老大来了,看老子不将你十个手指头全部都砸碎! 班上的大部分同学都下傻眼了,这种血腥的场面,他们从来没见过。 过了有十分钟的样子,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大帮统一穿黑色衣服的人,手持砍刀走进了包厢。 班上不少人都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普通的混混,而是真正在道上混的。 陈楠一看这帮人的衣服,就认出来了是青龙会的,而往领头的脸上一看时,顿时无语了,又是江四那个逗比! 上次那货收了楚温柔的钱,来收拾他,结果最后被吓得差点尿裤子。 而这次,居然又是这家伙。 江四冲进里面,看了眼满脸是血的白毛,骂道:“四十个人被一个人收拾了,你踏马是的吗?是谁打了你们,给四爷指出来,老子给你弄死他!” 一看老大来了,白毛顿时底气十足,指向陈楠:“就是这孙子。” 由于这包厢里只开了霓虹射灯,没开照明灯,所以光线有些暗,江四不屑的转头,可但刚看到陈楠那张脸的瞬间,他吓得脸色一变。心想,不会吧,怎么会又是他呢?这时错觉吧? 三步并作两步,江四快速跑过去打开了照明灯,而后转头看向陈楠。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彻底的绝望了,为何又是这位大爷呢? “扑通……” 江四直接吓跪了,结结巴巴的道:“并……并肩王近来可好,小弟江四参见。” 跟江四一起来的那帮青龙会马仔,在看清楚陈楠的容貌后,也吓得双腿一软,跟江四一起跪了下去,大呼并肩王下午好。 白毛一看这阵势不对劲,挠了挠头:“老大,你认错人了吧,就是这贱小子打了兄弟们……” “我贱你妹,贱你祖宗!” 江四大怒,直接一个翻身将白毛摁在地上,抡起拳头便往他脸上一阵猛打,便砸还边骂道:“你个不知死活的狗东西,我干你祖宗的,竟然敢对并肩王动手,我打死你个狗娘养的。” 白毛惨叫连天,在地上翻滚这,终于明白过来,这个陈楠的身份,远比想象的要可怕。 “老大我错了,你别打啦……” 江四大怒,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抽下去:“你妈的还敢废话,老子我抽死你!刚才电话里竟然还敢污蔑并肩王,就他老人家这品德,会无缘无故的打你吗?睁大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并肩王何等身份,要不是你小子欠揍,他能浪费时间来管教你?” 白毛缩着头,再也不敢嘀咕半句。 因为他想清楚了,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因为江四就是要找借口揍他出气。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 “你踏马还敢不说话,无视老子是吧,我弄死你个贱骨头!”江四又打上了。 直到白毛都被打晕过去了后,江四这才站起身来,谄媚的笑道:“并肩王,今天这事都是小四管教不严,请您多多包涵,回去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再也不让他们胡作非为了。” 陈楠点了点头,将一瓶啤酒打开,朝白毛头上淋下。 刚晕过去的白毛,立刻清醒了过来,陈楠冷冷的说道:“我问你,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这……” 看到白毛还有些犹豫,江四直接一个大耳刮子甩了过去:“你踏马没听到啊,并肩王问你话呢!” “是……是裴绍东,裴绍东。”白毛连忙说道。 听到这名字,陈楠乐了,这孙子还真是不知死活,刚治好了手腕,立刻就想着要报复了。 看了眼江四,陈楠说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并肩王放心,裴绍东是吧,我一定把他搞死搞残!”江四满脸凶狠的说道。 陈楠罢了罢手,笑道:“打残就没必要了,给我抽他几十个耳刮子,教训一下就行了。” 对于这些普通人,陈楠感觉真的没必要跟他们斤斤计较。 江四连忙拍马屁:“是,并肩王宅心仁厚,小弟实在敬佩。” 陈楠甩了甩手,说道:“给你们两分钟时间,把地上这些血迹打扫干净,都走吧。” 江四哪里敢怠慢,急忙将那些被打伤的拖了出去,而后快速清扫包厢里面的血迹,仅仅一分钟的功夫,便一切办妥,恭恭敬敬的朝陈楠拱拱手,带人走出了包厢。 这些人一走,所有同学都跟疯了似的,全部朝陈楠围拢过来,请教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光他们震惊,就连苏清清跟霍欣雅,都是满脸疑惑之色,她们只知道陈楠武功高强,却从来没听说过他是什么黑|帮的并肩王。 第六十一章 墨家巨子 师姐雅风的修为到底有多强? 陈楠无法想象。 不过,他很清楚,玄天机上古年间便离开道界,去往了人间,而雅风就在紫竹林待了几千年,数千年的修为,恐怕想不强都难吧? 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雅风师姐不能走出紫竹林,可她为什么会在道界有如此高的威信? 令人闻风丧胆,这是雅风的真实写照。 想到此处,陈楠连忙开始反击,趁心魔不注意,短时间内夺得了身体的主导权,喊道:“师姐,请助我压制心魔。” 刚说完这一句话,他身体便再次被心魔控制。 而这位紫竹仙子,也仿佛没有听到陈楠说话似的,没有丝毫的答复,明摆着是没打算帮陈楠压制心魔。 “你就呆在意识海中,老老实实把你的身体交给本座,我定让你称霸四极,成为一方至尊!”心魔的声音在意识海中响起,豪气冲天,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陈楠冷笑道:“自吹自擂谁都会,你若真有那么强,刚才又怎会输在徐乾坤的手里,还需我师姐来解救。” 心魔怒道:“黄口小儿,你懂得什么!” “恼羞成怒了是吧,你若真有本事,就滚出我的身体,以后看看谁的成就更高!”陈楠用的是激将法。 可惜,这心魔并不上当。 他冷哼一声,想将陈楠便的意识彻底封印,以达到完全掌控这句身体的目的。 然而,就在心魔开始朝陈楠的意识进攻之时,原本安静躺在陈楠意识海中的那柄凤翅镏金镋,突然猛烈的颤动了一下,只见它从意识海中飞起,朝心魔攻击而去。 陈楠原本抵挡不住心魔,差点就被他封印了,如今凤翅镋助阵,局势立刻好转。 凤翅镋上神光缭绕,里面虽无意识波动,可却给人一种充满正义的神性,它与心魔在意识海中战斗,厮杀的难分难解,一时间竟分不出高下。 在这一刻,陈楠更加觉得凤翅镏金镋非同一般。 以前他只知道,凤翅镋威力不弱,虽然非常的坚固,可爆发出来的攻击力,却远远不如打神鞭。 但是如今,他才真正感觉到凤翅镋的厉害。 这凤翅镋不仅有自主意识,而且还能与心魔匹敌,由此可见,以前自己所施展出来的,远非凤翅镋的真正威能。 陈楠虽然好奇凤翅镋的来历,但此刻也不容多想,他趁着凤翅镋与心魔缠斗之际,夺回了身体的主导权,而后在意识海中对心魔施加封印。 心魔虽强,可面对陈楠与凤翅镏金镋的围攻,却也难以抵抗。 “老东西,你们胜之不武,本座没有输给你!”在被陈楠封印的前一刻,心魔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陈楠知道,这话他并不是对自己说的,而是在对凤翅镏金镋说。 如此一来陈楠对凤翅镋的来历,感到更加的好奇。 他动了动身子,想要爬起身来,却发现经过这段时间的惨烈激战,身上已经受了无数的伤,再加上刚才与心魔搏斗,身体不受控制从空中摔落下来,现在已是重伤,连站起身来都难。 人往往都是这样,在拼命的时候,连身上的伤都不知道疼,而当放松下来后,就仿佛一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短时间内再想提气,简直比登天还难。 陈楠坐在地上,扫了眼四周。 这是一片荒山之中,至于自己的战船,早在与心魔搏斗时失去控制,不知坠落在了何方。 陈楠深吸了口气,浑身的伤口足有好几百处,他拿出一些灵药服下,而后静心打坐,想要运功疗伤,至于心魔的话,有凤翅镋镇压意识海,倒也不怕他挣脱封印。 玄功运转,陈楠渐渐的感觉意识变得有些模糊。 放松下来之后,他感觉身体无比的疲乏,自从融合龙帝血脉之后,从来都没有这般疲惫过,在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睡着了。 …… 当陈楠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 他连忙转头往旁一看,只见床边坐着一名妙龄少女。 这少女长得眉清目秀,倾城绝色之姿,瓜子脸,柳叶眉,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柔情蜜意。 陈楠有些惊讶:“宇……宇文姑娘,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啊?” 没错,这少女正是宇文清雪。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陈楠,片刻后答道:“在客栈里。” 此地位于玄武城和极西之地的中间,距离宇文清雪上次与陈楠分别的地方,也有好几百万里,宇文清雪并没有说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此,而且表情也不是很高兴,显然对陈楠上次的不辞而别,心里有些生气。 陈楠挠了挠头:“是你带我来客栈的吗?你有没有看到一艘战船,那只死鸡和我那傻兄弟,还被关在里面。” 一听这话,宇文清雪心里更加生气了。 她心想,刚见面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最近过的好不好,竟然一开口就跟我打听那只鸡,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一文不值吗? 宇文清雪越想越生气,恼道:“我怎么知道。” 陈楠一听她语气不对,也感觉自己太大意了,于是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宇文清雪并未回答,美目睁圆,气呼呼的盯着陈楠,看的后者心里发毛。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气道:“你上次留下书信,不是说你已经找到灵药,要回人间去救你那宝贝妻子了吗,怎么现在还没走?” “这……” 陈楠一听,汗珠子顿时冒出来了。 上次他留下那封书信,说自己回人间去了,只是撒谎的,想让这宇文清雪死心而已,可没想到这不到十天的功夫,竟然又一次与她相见了。 早知如此的话,陈楠是绝对不会留下那封书信的,现在好了,没脸见人了。 真是造孽啊! 陈楠在心中暗自悲呼。 宇文清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心里难过那是肯定的,片刻后说道:“一次又一次的不辞而别,你就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第六十二章 巨子的来意 陈楠连忙摇头说道:“你想什么呢,你这么漂亮,心地又好,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你干嘛要不辞而别?” “这个……我这不是为了赶时间吗,我寻思着要尽快赶去西方天寒山,所以迫不得已,才留下书信不辞而别的。”陈楠也是没办法才这样说的,他总不能告诉宇文清雪,说我是为了然你死心才走的。 要真那样说的话,人家姑娘指不定有多伤心。 宇文清雪神色依旧有些难看,她努了努嘴巴,问道:“这么说,你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让我跟着你呗。” “我……” 陈楠很是无奈,心说我滴个乖乖啊,你想的也太宽了吧,竟让我无言以对。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楠挠了挠头,说道:“我这样跟你说吧,我这个人天生命不好,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敌人,你要是跟在我旁边,绝对会倒霉的。” “倒霉就倒霉啊,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宇文清雪说道。 陈楠拍了拍脑门,苦笑道:“可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原因,而受到伤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忍心害你。” “这怎么会是害我呢,你知不知道,只有你在我旁边,我才会感到安心。” 这话中的暧昧之意,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陈楠平静的一笑,转移了话题,说道:“咱们既然已经再次相见,这些便都已经不再重要。对了,此地距离上次分别的地方数百万里,你怎么会来到此地?” 宇文清雪说道:“自从你离开后,我便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听说你去了西方,受到各大门派的追杀你,所以我就想方设法,通过各门派的传送阵一路向西,历时数天才来到此地,不曾想刚好遇上了你。” “原来如此。” 陈楠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早上在什么地方遇上我的?” 宇文清雪点头:“当然记得。” “快带我过去,我的战船应该就是在那附近坠落的,我得去找我的傻兄弟和那只死鸡。”陈楠说道。 宇文清雪连忙带路,可刚来到房门口,还未开门,他便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陈楠,认真道:“等找到战船和你的朋友后,你是不是就准备回武界去了?” 陈楠还真是这么想的,于是点了点头。 宇文清雪神色失落,问道:“非走不可吗?” 陈楠坚定的点头:“我妻子命在旦夕,正等着我带寒泉水回去救她。” “那你带上我一起走好吗?”她双眼一眨不眨,见陈楠似乎有些犹豫,连忙说道:“我现在举目无亲,昔日的同门也都视我为仇敌,我就剩你一个朋友了。” 陈楠本想拒绝,可听她这话,不由心一软就答应了她。 宇文清雪兴奋的蹦了起来,打开门栈,朝之前遇上陈楠的那片山林中走去。 来到这延绵数千里的群山之中后,宇文清雪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陈楠站在地上放出神识,毕竟战船已经与他滴血认主,所以很快,他便感受到了自己那艘战船的存在。 陈楠心念一动,想控制战船飞过来,可是战船没有丝毫反应,估计是能量槽中的灵石消耗完了。 无奈之下,陈楠只好朝那边飞去。 在数千米远的地方,陈楠找到了坠落林中的战船,他飞身下去开启了舱门,就见黑毛鸡和傻大个从中蹦了出来,大个子挥舞着大锤,而黑毛鸡则破口大骂,显然是在里面憋坏了。 “臭小子你总算来了,你鸡爷爷还以为你彻底入魔了呢!”黑毛鸡叫骂道。 他和石凡真被关在里面,曾不止一次的想打破舱门冲出来,可这神级战船何等坚固,岂是他们这点力量所能击破的,所以一直都被憋在里面。 “哥,你上哪去了,没伤着吧?” 相比之下,石凡真比这死鸡有良心多了,一见面便关心陈楠是否受伤。 陈楠之前确实受了重伤,可是他身体的恢复能力,远非常人能比,这一觉睡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没事,你们怎么样?”陈楠问道。 石凡真连连点头道:“哥哥放心,我很好,这只扁毛畜生就不知道了。” 这扁毛畜生,自然是指的黑毛鸡,这倒不是傻大个瞎起绰号,毕竟禽类的羽毛都是扁的,用这词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黑毛鸡一听当时就炸毛了,扑上去就往石凡真脸上啄,岂料傻大个早有准备,一大锤将它砸在地上,陷入地下半尺深,疼的是破口大骂。 宇文清雪的速度比陈楠慢,直到现在才赶上来。 “咦,这小妮子怎么追上来了?” 黑毛鸡疑惑的看向陈楠,上次去往狂族的路上,陈楠救下宇文清雪,它见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宇文清雪被尘打晕了,所以她并未见过黑毛鸡。 “陈大哥,这……都是你的朋友吗?”宇文清雪疑惑的看着陈楠。 傻大个咧嘴一笑,将大锤收起,憨声憨气的说道:“你错了,我不是他朋友,我是他兄弟。” “你这个二百五。” 黑毛鸡鄙视的瞥了眼傻大个,叫道:“我乃禽族族长,天下第一大帅鸡,也就是这陈小子的主子,他是我的人宠。” 结果,他话音刚落,石凡真的大巴掌就从他后面拍了下来。 只听“啪”的一声,再次将这死鸡给砸进地下半尺深:“我去你的吧,敢骂我哥。” 看到这两个活宝,宇文清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至于陈楠的话,他对于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带着宇文清雪和傻兄弟登上了战船,将足够的灵石放入能量槽中,心念一动,战船立刻便飞了起来,看着样子,神船虽然外表受损,可并不影响飞行。 “我日了,等等你鸡爷爷!”黑毛鸡一声大叫,连忙飞扑起来冲进战船。 陈楠苦笑着摇摇头,全力催动战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准备去南方紫竹林,找师姐雅风。 第六十三章 三份密奏 “见鬼!” 队长洛克跑了出去,见死掉的几个人正好是前不久跑过来通知自己的哨兵,均是刚刚换班回家来酒馆喝酒放松的。 死掉接近20个人,全都是在酒馆里面喝酒的人员,由没有让人看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一时间不由让人觉得诡异了起来。 “真是见鬼!”洛克气得一脚将附近一颗碗口大的小树踢断,眼珠子发红的开口厉喝道:“你们谁有看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得知,上百个赶过来增援的哨兵均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是见鬼,你们一个个都把精力用在女人身上了吗?”洛克火大了,狠狠训斥了一番。 之前酒馆十几二十个人可能数量少存在侦查盲区,现在全基地戒备且上百号人围拢过来后,基本课程说没有像任何死角了。 还出现不明不白突然暴毙的情况,怎么能不让人窝火呢? “队长,这死掉的都是在酒馆内喝了酒的人,是不是里面食物有问题啊?”一个士兵怯生生看着洛克小声嘀咕道。 “法医,法医呢?赶紧给老子滚过来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洛克急得像个疯子一样的四处张望大吼着。 音落,就有几个穿着白衣大褂的军医,急忙忙的朝这边小跑了过来,“洛克队长,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赶紧给我检查死者的身体,还有酒馆内的每一样食物都给我化验清楚,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作怪!”洛克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急促地开口命令道。 “是是。”军医们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急忙忙冲了过去,干起了他们应该干的事情。 洛克一边冷冷的注视着军医们的一举一动,并挥挥手示意附近的士兵们说:“你们全都给我警戒起来,我就不信还发生这样的事情。还有,掉看酒馆的摄像头,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把今天来酒馆喝过酒的人都给我找出的来,我倒要看看还有没有人死!” “是!”得令,附近的哨兵们除了更高强度的警戒以外,其他人都跑进酒馆里面去调取摄像头。 “呃呃呃” 又是几声沉闷的通叫声响起,洛克旁边的几个哨兵都瞬息瘫软,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撞击地面的响动声一下就把附近收尾的哨兵吸引住了,个个“哗”的齐刷刷扭过脑袋,纷纷看着自己的亲密战友再次倒在了地上。 可依旧没有人看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均不敢贸然冲上去扶起地上的战友,害怕自己也和他们一样突然暴毙了。 “真是见鬼了!”洛克精神都快被弄得崩溃了,很是抓狂的怒吼了一声。 许多战士们脸色也浮现了一丝丝畏惧,均被这一次又一次战友在面前倒下吓得神经有些不正常了起来。 他们不怕死,也不怕敌人比自己强大! 即使前方是一群打不死的机器人,这群特种兵们只要接到上级继续进攻的命令,仍旧会奋不顾身的闯上去送死。 他们怕的是死不瞑目,怕的是像这种定定站在原地连敌人都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就不明不白的失去了。 就跟被鬼杀死的一样,这如何不让人感到畏惧和害怕呢? 人与人之间在强大都无所谓,反正是生物都会被杀死,要是任何鬼神在对战,那简直没法打了,乖乖摸脖子等着送死吧! 要知道,欧美那边还是比较相信天使、上帝等虚无缥缈的人物的,不然也不会信任各种教。 “呃呃呃” 就在这气氛压抑的时刻,人群中又有人痛叫了起来,七八个身子直直“砰”的砸落在地面上。 “哗!”一时间人群中很多家伙眼珠子都快凸出来,嘴巴长得老大,仿若能吞下一个鸡蛋是的。 因为死掉的那些战友们就,均是站在洛克队长旁边。 洛克队长因为上一次战友死亡后跑过来发飙,一直是视线焦点中心,一时间所有人都清晰目睹到那七八个战友瞬间暴毙的画面。 他们有看到,死掉的同伴们一个个瞳孔瞬间放大,像是经历、目睹了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下一秒齐刷刷的全都死掉了! “王八蛋!”洛克队长被弄得神经也快崩溃了,他都怀疑按照这种频率下去,下一个突然暴毙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他发了疯似的四处张望,戾气迸发的对着周围嘶吼道:“给老子出来,你个狗娘养的东西,有本事给我滚出来!” 他这话语一说出来,瞬息就像点燃这压抑气愤的导火索一般,一下就激起附近许多神经被折磨得有些受不了的战士们发泄了。 “真是见鬼的滚蛋,是男人就给老子出来,老子和你一挑一!” “他妈的,敢做不敢当,还算什么男人?” 有些战士更是使出了激将法,假装发现了暗中隐藏的敌人,装腔作势了起来,“老子已经发现你了,给你一个机会,在不出来的话,我可就开枪了。” 有的真是直接“砰”的故意开枪射击,还有的人假装拿枪朝某方向追赶,像是真发现敌人一般。 然而四周围除了他们以外依旧是空寂一片,并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蹦跶出来,反倒是又有几个哨兵“呃呃呃”痛叫到了下来。 他们一次次警觉和去寻找敌人,没想到半点儿效果都没有,相反自己的同伴们死得越来越多。 每一次都死得莫名其妙,每一次都没有人搞明白同伴是怎么死去的! 这实在是太折磨人了! “呜呜呜呜” 警笛声越来越大愈来愈响,响彻了方圆几十公里的上空,城墙内灯光大亮,原本熄灯睡觉的许多宿舍楼都亮起了明灯。 除了城墙上还在执行戒备的哨兵不敢轻举妄动以外,闲着无事的那些战士们,一个个都朝案发现场附近赶了过来。 十几个国家的特战队员都赶到了,不需要打什么招呼和询问情况,他们就跟随着先赶到这里的士兵们不断四处张望,寻找着一个个有可能藏着可疑人物的地方。 包括一个微不足道的垃圾桶,他们都没有放过,仔细搜查和查看了起来。 失望的是,凶手并没有找出来,杀戮却依旧在继续,很快又有几十个人莫名其妙的倒在了地上。 “见鬼见鬼!” “真他妈是见鬼了!”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时间,人群抱怨声不断,所有人都被这无影无形的杀戮弄得害怕了。 说是敌人攻击嘛,他们几乎把附近地皮翻过来了,可依旧半个鬼影子都没有见到。 要知道现在可不是当初那样百来个人在这里,而是差不多整个基地三分之二的士兵都在附近,所搜查的面积之广泛,方圆五六公里基本都有人在,甚至远离住宅区没有开发的丛林里,又有一列列队伍拿着手电筒才在看。 没有! 无论他们兵力再多搜查范围在广,除了那些受惊的老鼠和野生动物外,没有半个人影蹦跶出来。 他们都出现一种自己吓自己的幻觉,被弄得有些精神崩溃了起来。 “呃呃呃” 这时候,守在城墙上方的哨兵们也有人突然暴毙了,没有半点儿征兆的倒在了过道上。 “多拉、西米,你们怎么了?”有同伴倒下,同在附近站岗的哨兵们,一个个快速跑了过来,本能的对倒在地上的同伴们呼唤了几句。 没有人回答,他们也知道同伴死了无法开口回答。 站在城墙上方的他们能看到内部下方有许多同伴,就是以这种方式暴毙掉。 现在亲身在身旁经历,他们没有感到有半点儿以外,只觉得有无限恐慌了起来。 “呃呃呃”又是几声闷叫声,又有许多人倒在了地上,一时间城墙上的哨兵们都没法保持在原来的岗位,纷纷快速朝案发地点跑了过来。 人都是感性动物,在坚强的人都有他最为柔弱的那一面。 当事情变得越来越玄妙,妖魔鬼怪色彩笼罩在心头,全身心都是恐惧的时候,谁还会想着自己现在的使命是什么啊? 到了这种地步,人们只会朝人多的地方赶过来,大伙聚拢在一起,至少人多了心里就不会那么紧张和压抑。 没有人驱使他们这么做,只是本能而已! “呃呃呃”不止是哨岗上的哨兵被人放倒,城墙下方的基地内部们,也有许多士兵们毫无征兆的倒在地上。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死去了七八十人了。 就算天空中突然投下来什么带着毒气的烟雾弹,死亡人数也不会那么接二连三和密集。 “见鬼见鬼……我都要被这莫名其妙的事情弄得精神崩溃了!” “上帝啊!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别让我也跟他们死得不明不白的!” “该死的法医,你们验个尸体有这么困难吗?” 城墙内叫骂声、畏惧声、愤怒声一大片,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面积死亡弄得六神无主了。 …… 城墙外,躲在灌木丛的树林见基地内一片大乱,城墙上许多地方都没有哨兵值守了,不由挥了挥手,对他们说:“行动!” 哗啦啦! 命令一下,战士们纷纷蹿了出来,像狸猫一样身形矫健快速扑到城墙下,跟着陆轩挑选的地方快速爬上了城墙。 借着夜幕掩饰,加上溜进去城墙位置左右两边两百来米都没有哨兵了,他们轻而易举滑行到下方去。 附近几个在搜查的哨兵们,也早被陆轩给干掉了。 死了这么多人,在突然死掉几个人,也没有吸引到那么多的注意力了。 第六十四章 担心 “快快快!” 进入基地内部以后,陆轩不断挥手,用精神力朝十个队员们灌输着快速移动的命令,督促着他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去移动着。 “嗖嗖嗖——”十个队员都是华夏顶尖尖兵,即使不用陆轩去提醒,他们也知道当前情况下应该怎么做。 这是一个远离住宅区的丛林荒野,左边那个住宅区距离它有一公里多,右边那个也是一公里多,这里是中间限制着的部分,只有一条清理掉杂草的原生态泥土公路。 每隔一百米倒是有一个大型路灯照耀着,不过距离住宅区非常的远,又离案发现场很远,昏黄灯光照耀的十几米宽距离,几乎很难让他们在远处能发现什么。 轩辕战队的每一个队员移动速度都非常快,十几米的距离一晃就过去了,可能远处哨兵眼皮都没有反应过来。 住宅区灯光太亮了,加上兵力都囤积在案发现场附近,注意力都在寻找罪魁祸首和担心下一个暴毙的就是自己,谁特么有空去注意一条刚才赶过来救援并搜查过道路的动静啊? 于是陆轩等人,轻而易举的就从城墙外混入基地内部,并藏身在那边没有开发黑麻麻一片的原石丛林中。 虽然远处洋鬼子们会时不时将手电筒照耀过来,但电光都是一晃而过,就算有照耀在轩辕战队成员的身上,如此远的距离仅凭手电那微弱的光芒根本无法看到什么,顶多是看到昏黄一片的光芒一样。 就跟大晚上将手电射到几百米的山顶上一样,号称再强光的手电,能看到的也是光芒以及山体大致轮廊罢了。物体越远能看到的体积也就越小,看起来很小的一棵树,到山顶却发现非常的大和粗壮,更别说晚上了。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夜空,神经兮兮的众哨兵们不断寻找着。 除了人以外,还有十几只军犬在案发现场附近不断搜寻着,不断闻着死者身上的气息,想要寻找出陌生气息,而后去将那个制造出如此大伤亡事件的混蛋给找出来。 天气这么冷很多士兵都没有每天都要洗澡的习惯,于是军犬们就在住宅区里面发现了好多个可疑人物,清一色的都是干服务业的女人,吓得她们六神无主满地求饶着。 当然,除了这些女人以外,军犬还找出来七八个正在查找可疑人物的洋鬼子战士。毕竟这年头,特别是欧美那边的,有些爱情和床上放松节目,不一定是男人和女人才可以进行的。 “尸检报告出来了,他们身体一切正常,没发现什么中毒和感染重疾病的现象。而且,酒馆的每一项能食用的东西都检查过了,也没发现涉毒情况。” 这时候,前来检查尸体的军医们来到十几个聚在一起的各国领导人面前,将自己的检测报告汇报出来道。 “什么!竟然一定异常都没有!”洛克队长火大了,吹胡子瞪眼般的大喝道:“要一点异常都没有的话,他们怎么会死,你们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吗?” 欧盟中一个国家队长也站了出来,很是不爽地块都训斥说:“拜托你们认真一点行不行?现在闹得人心惶惶的,平时不打仗你们悠闲着每个月拿这么多薪水,现在就给出这么一份交代吗?” “就是就是,偷懒也要找个好一点理由啊,真当我们都不长脑子啊?”另一个国家的负责人也板着脸狠狠的训斥道。 出了这样的情况,战士们的军心早已经涣散了,无论任何军犬怎么努力都找不出半点可疑的外来人,很多人心头中都被所谓的鬼神给笼罩了。 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情况下,只能放弃了,毕竟无论怎么努力下去都是徒劳的。但一旦放弃,又没有一个好理由的情况下,战士们都会人心惶惶,终日东想西想,担心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死去的家伙。 这种情况下必须要给出一个理由安定军心,哪怕是编出来的也可以,否则就只能把那些军犬从死者身上找出来异气味的家伙们统统处死。 哪怕很多出来卖的服务女郎是因为与死者发生亲密接触,可能士兵们只是发生了点男人间的超友谊关系,为了安抚军心也只能一并处死了! 偏偏这个时候,军医竟然给出一个找不到死亡真正原因出来,这不是真逼得他们这些领导人,在处死一些自己人安抚军心吗? “报告长官,真的没有找到他们死亡的原因,我们都把几个死者破腹验尸了,可还是没从他们体内找出半点儿可疑的有害物质。” “还有那些食物,除了银针试毒,我们还用仪器检查过了都发没有发现毒物。” 军医们见长官们生气了,连忙露出慌张畏惧神色开口解释起来。 谁知听了他们的话以后,在场的各个领导们就更加生气了,真想给这群军医们一人扇几巴掌,恶狠狠地开口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白痴吗?难道还用老子给你说随便找个理由来编不可?” 怒了! 各国战队领导人们都火大了,军医们这种较真的回答,只会让整件事情添上一层神秘色彩,让战士们人心更慌。 “混账东西,给我去查,再给我回去狠狠的查!”洛克队长眼睛都快喷出火焰来了一般,偏偏又不能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们编理由先安抚军心再说,只能大手一挥将他们都赶回去! 希望当他们静下来再仔细寻找病因的时候,能想到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抚军心,其他的都可以日后再说! “是。”军医们见长官们这么说,也只能低下脑袋应喝了一声,齐齐转过身子再次走向了那些死者,继续去做化验准备。 “呃呃呃——”这时候,几个法医异口同声的闷叫了几声,齐刷刷倒在了各国战队领导人的面前。 “见鬼!”十几个战队领导人看到这一幕,脸都绿了。 军医死了,一下给整个事情添加上更为迷幻的色彩。 要是有敌人混进来肯定不希望死者躯体被检验的,他能无影无形中取多人脑袋,那么杀掉几个军医也没有后续一大堆可疑的报告了。 等军医将结果汇报出来再杀死就有点不对劲了,一点都不想正常暗杀逻辑。 偏偏军医接触死者就死了,倒是给人一种受到传染的感觉,给整件突然暴毙事件蒙上一层神秘寒霜。 一时间,各国领导人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 “队长简直是太厉害了,这一手精神力简直是杀人于无形的利器啊!” “没错没错,要是队长再厉害一些精神能力探测范围达到十公里以上,那站在大老远就能把人杀死了,任由敌人把附近的一切都炸毁了,也伤不了队长半根毫毛。” “是啊,这一手简直是太流弊了,要是我们每一个队员都会的话,那全天下听到我们轩辕战队几个字,估计吓得裤子都湿了。” 成功躲进丛林了以后,轩辕战队的队员们明显都有些放松了起来,纷纷出声夸赞起陆轩了起来。 这里距离案发现场非常远,又因为是没有开发的丛林没有路灯照耀,也没有哨兵朝这边搜查,之前附近有几个都被干掉了,也算是非常安全的了。 “继续向前吧,前面这些住宅区只是一个哨岗罢了,除了负责执行守备任务以外,根本没有其他东西了。”陆轩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向前冲着。 对于这样的结果,说实话的,他也没有想到。 原本陆轩以为只能用精神能力杀掉一两个引起动/乱,到时候闯到城墙上方,还有哨兵简单交战一番,清理掉上面几个哨兵后才可以进到里面。 没想到,根本没有花费多少力量,就轻而易举的混进里面去了,还弄得他们人心惶惶。 “嗯——” 奔跑中的陆轩感知能力突然发现了某样感兴趣的东西,向前冲的身子不由有些停滞了起来。 “怎么了队长?”察觉到陆轩变化,猎狗本能的关心询问道。 “没什么!” 陆轩罢了罢手,做出一副没什么异样的样子,道:“侧面两公里出有一栋不起眼的三层楼活动板房,哪里是一个监控室了,有三十个士兵把守。监控室一定有整个基地的地图,我想过去看一看。” “行,那我们就一起过去,大不了跟那群洋鬼子们好好干一架。”猎狗点了点头,跟着出声附和道。 其他人也点了点头, 表示一切听陆轩的。 “不用了!”陆轩罢了罢手,“那几十个人我轻而易举就能解决掉了,反而人多目标也比较大容易被发现,你们继续沿着这里抹黑前进着,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等我处理好了以后,在快速赶上去追你们!” “可是你一个人太危险了。”猎狗听闻陆轩之言,连忙露出满是担忧的神色。 “没事,你们忘记我有精神力了?再说我一个练气境的强者,杀掉那几十个哨兵,就跟杀几十只小鸡一样。”陆轩一脸轻松的笑道,示意其他人不要担心。 其他人见陆轩这么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叮嘱他保重,一定要万分小心才行。 陆轩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并告诫战队成员们小心翼翼前进,一定要快速离开案发现场附近,遇到情况先不要轻举乱动,等他来了在处理,除非被发现迫不得已交战。 “嗖——” 一切都交代清楚以后,陆轩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夜幕中,快速朝那个监控室赶了过去。 人还没到的时候,他就开始用精神力杀人,一下子捏爆了七八个哨兵的脑袋。 “有情况,警戒!”看到有同伴倒地,他们本能的拿起枪警戒了起来。 十几分钟前,外面闹出极大动静全基地拉起警报声的时候,他们也早就发现有情况了,也做好戒备的工作。 之所以没有跑去增援,是因为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监控室,除非真的发生大规模战斗基地快守不住了,他们才会带着资料离开。 “呃呃呃。”又是几声闷响声响起,七八个哨兵再次应声倒在了地上。 “鬼啊!”一时间,就有哨兵控制不住自己的压抑的清楚,叫嚷了出来。 他们早就通过监控室的摄像头了解到外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没想到这里远离案发现场,还是发生了莫名其妙死亡的事件。 哨兵们已经足够警惕了,没想到还是遭到了这般毒手,这叫他们怎么不害怕呢? “呃呃呃——”又是几声痛叫声响起,七八个士兵又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现在,除了里面监控室内的工作人员,所剩下的哨兵也不过六七人罢了。 “魔鬼啊!” “啊啊啊——” 六七个士兵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一个又一个倒在眼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承受不住,彻底崩溃了。 他们不再站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而是像个疯子一般抱头乱窜着,一脸畏惧和害怕的那样子。 “呃呃呃——”几声闷叫声传来,这几个畏惧得胡乱跑动的哨兵们身形瞬间停滞,齐刷刷倒在了地上。 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陆轩已经干掉了三十个哨兵,他本人也来到了监控室下方。 他每一个移动都是避开摄像头,监控室内的人百分百没有发现,但却被外面几十个哨兵突然暴毙而吓得六神无主了起来。 现在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们,也不会比之前崩溃的六七个哨兵好上多少,几乎一个个都浑身打颤,注意力都没有放在监控画面上了。 陆轩没有多说什么,精神力放出去直接杀掉那十几个只有凝神镜一二层实力的工作人员,身形一闪就溜进监控室里面。 监控室一共有三层,都是活动板房拼接起来的。 陆轩现在第一层扫荡,发现第一层的监控画面,大多都是岛屿外方的一举一动,还有一张大致详细的外岛地图。 他没多说什么,拿起一个微型高清录像设备,将这个地图给拷贝了下来,就上到二楼。 二楼的监控摄像头,大多是监控着长长城墙附近的一举一动,还有下方住宅区们的动静。 现在那群洋鬼子们在酒馆附近搜索凶手的画面,就浮现在二楼的监控画面上。 二楼也有一张地图,是城墙分布长度,还有内部住宅区等一些地方的地图,包括路线、住宅区、娱乐场所的分布情况。 地图都是缩小版的,一个住宅区才芝麻绿豆大小,足以见得这个岛屿有多么巨大。 陆轩看了城墙的周长,横跨整个岛屿有1000公里之远,这就相当于两广到胡建的距离了,就算开车不限速也要好五六个小时啊! 洋鬼子设立这么长的一条哨岗,囤积这么多兵力守卫,后方绝对还有更大的秘密! 之前赶过来增援的都是附近几十公里的士兵,其他区域现在一样有重兵把守着。 “不出所料的话,三楼监控室就是岛屿内部的监控画面了,我倒要想看看这群洋鬼子想玩什么!” 陆轩拿起微型录像器将二楼地图记录下来,笑笑就转身上三楼! 第六十五章 蹇义的计策 “嗖嗖嗖” 陆轩带领着十个轩辕战队的成员,健步如飞的在丛林中快速奔袭着,身体撕裂空气耳边传来一阵阵风啸。 他们左转后的前方,是一片更加密集的丛林,而且蛇很多,都是海中爬上陆地的海蛇,这里就像是它们的歇息地,生/殖地一般。 密林中随处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毒蛇在爬动着,一条比一条大,一条比一条长与凶狠。 这里就是它们的天堂,是它们的老巢,没有任何生物敢随便闯入这里来,哪怕这片岛屿上的丛林王者,也不敢贸然进来。 只要有其他物种进入它们的领地,海蛇们就像权威受到挑战了一般,蜂拥而出将敌人狠狠的困死,以它们本身自带着无解的剧毒,只需要咬伤那么一口,瞬息就可以让一个体型庞大的猛兽倒在地上。 海蛇慵懒的在自己领地上滑动着,去捕捉歇息在树上的鸟儿,或者去寻找那些智商还没有完全开发傻乎乎跑到领地内送死的小动物进食。 蛇选择歇息的地方一定有水,在密林中就有一个面积不是很大,只有七八十平米的小池子,池水不是很深,大约有三米左右的那样子。 这些水都是淡水,是在岛屿上自然形成的天坑积攒下来的雨水,人可以直接饮用,不会像海水那样会喝进去就觉得难受得不得了。 海蛇长期生存在海洋中更适应的是海水,几乎很少见到有蛇在里面玩耍,只有几条是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正好遇到水池就从水面上游过来罢了。 不过水池四周围还是围绕着许多蛇,它们有的将脑袋伸进池水里面喝水,有的干脆在岸旁边歇息着。 它们是海洋生物,也可以爬到陆地上生活,喝惯了咸咸海水的海蛇们,遇到淡水的时候,就像人类遇到琼浆玉液一般,觉得格外的美味。 想来,这就是它们选择此地歇息的原因了。 “前面那片密林到处都是海蛇,数量会比我们一路走来所闻所见的都还要多,简直用蛇国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快接近那片密林的时候,陆轩将前方情况如实汇报给了轩辕战队队员们,并叮嘱道:“待会冲进去的时候,必然会吸引无数蛇类的注意并受到袭击,你们都给我小心点不要被咬到了。海蛇中很多都充满了剧毒,要是被咬上一口,就是华佗再生也没法解决了!” “明白。”得令,十个特战队员齐齐应喝了一声,表示均已经了解。 “猎豹、修罗你们两个人把身上的定时炸弹拿出来扔到池水中,待会追兵赶到水池旁边的时候,立马给我毫不犹豫的引爆!”陆轩向前跑了几步,冰冷冷地出声命令道。 “是!” 猎豹和修罗得令,当即严肃的应喝道。 “炸弹在水池中完美的被掩体,加上我们的闯入海蛇乱动到时候水面一定是晃动着的,到时候他们只会觉得池子是正常现象,一旦引爆,以高浓缩n炸弹的威力,绝对能炸死附近那几个家伙,让他们队伍受了重伤人数锐减!”陆轩说道。 他看了看前方密密麻麻一条条花绿绿的海蛇,喃喃道:“还有海蛇受到干扰、侵犯后,必定会针对我们以及后方洋鬼子们,到时候……大伙都会手忙脚乱的了!” “嘿嘿,队长这一招真是高,如此一弄的话,后面几十个洋鬼子至少被干掉七八个甚至更多,加上有海蛇在附近帮忙牵制,到时候能全心全意跑过来针对我们的敌人,也就少得可怜了!”猎狗笑了笑,赞叹道。 陆轩没有多说什么,等跑到水池边缘的时候,就下令吩咐了:“好了,可以将炸弹投进水里面了。” 猎豹和修罗没有多说什么,将早已握在手中的定时炸弹朝池水边缘扔了下去,接着看也不看就继续向前跑动了起来。 “啪啦”遥控炸弹落入水中发出一阵异响溅起大片水花,原本在水池附近歇息的水蛇们瞬息受惊,本能的四处逃窜了起来,有些落入水中传来“哗啦啦”的波动声,凶残些已经弓起身子脑袋警惕的打量前方,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闯入了自己的领地。 蛇的眼睛都是失明看不见的,但他们拥有那条可以释放出热感应舌头,足以弥补眼睛上带来的缺陷,一样可以准备辨别方向和猎物形状大小。 “丝丝”许多蛇弓起身子不断吐着舌头,脑袋已经齐齐锁定朝这边飞奔过来的轩辕战队等人。 下一瞬,蛇群见轩辕战队等人丝毫不畏惧的朝他们冲了过来,好似权威受到挑战了一般,“哗啦啦”一下就疯狂朝他们扑了过来。 “都给我小心了!” 陆轩大声提醒了一句,接着开始运用精神力将扑向自己的许多海蛇杀死。 海蛇的脑袋非常小,脑容量也很小,在陆轩能拉起几十公斤重的精神力面前,弱得就跟一块豆腐没有什么区别,一捏就爆,一秒钟就可以杀死几十只海蛇。 不过蛇类的生命力非常顽强,即使脑袋被切成两半后,身体细胞都还没有消亡,在不断左右摇摆着身体,甚至有些蛇身体依旧保持着向前滑行的状态,令人看得十分的诡异。 “杀!” 陆轩大喝了一声,用精神力远距离袭杀的同时,也掏出了锋利无双的血刃,与队员们一样将赶至身旁的海蛇们齐齐切 林海蛇数量非常之多,蜂拥过来就好像一群闻到腐肉的苍蝇一般,密密麻麻令人眼花撩乱数不胜数。 几十只海蛇被杀死并没有吓退后方的同类,相反一个个快速冲过来,很快就取代了原来同伴的位置。 “该死的,这群蛇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就好像怎么杀都永远杀不完一样!”大猩猩傲叫的叫嚷了一声,抡起它那把长匕首就好似秋风扫落叶一般快速旋转着,无数条蛇就像切菜一样纷纷掉落在身前。 “蛇群彻底激怒了,越来越多的蛇正快速朝这边赶了过来。”修罗速度非常快,穿针引线般在一条条蛇缝隙中游/走着,每移动一个位置地下就多了不少身首异处的海蛇。 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蛇血给染红了,原本脸蛋用涂料染成的迷彩色脸蛋,此刻也变成红彤彤的一大片,“该死的,我讨厌蛇血的味道,与人血比起来,它们实在是太腥臭了!” 擅长玩各种毒虫的宠物的毒蝎也被铺天盖地的海蛇给震撼到了,“我的天啊,我杀得手臂都发麻了,它们还像数之不尽的敢死队一样前来送死,真是太难缠了!” 蛇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而且都带着剧毒,无毒蛇要是看到比自己凶悍的动物早就逃跑了,只有毒蛇才会拥有那种不服输想要一较高低的血性。 它们喋喋不休的冲上来,即使轩辕战队的人一直毫不畏惧的向前冲,一秒钟就能杀死许多靠近身边的毒蛇,可行军速度还是慢了许多。 如果说刚才他们全力奔袭起来能达到每小时二三十公里的话,现在速度最多也就七八公里每小时的推进速度罢了。 轩辕战队的人速度一慢下来好几倍,后方的海豹突击队等追兵,短短几秒钟就把几公里的察觉给追了上来。 “他们在哪!” 后边几十个追兵来到这片密林的一刹,看到前方十来个迷彩色衣服的人影,当即有人大声叫嚷了起来,并本能的先停止向前冲的步伐。 他们看到前方密林中无数海蛇飞快的朝十一个混进来的异类扑了过来,并一条条身子都弓得高高的,用脑袋飞快的扎向人类。 “异类们好像跑着跑着,不小心闯入了海蛇的领地里面。加上海蛇被杀了这么多,它们很容易就理解为是其他生物对他们蛇类的挑战,故而发动了种族战争全都不怕死的跑过来攻击了!” 海豹突击队、天使战队等这片岛屿上的主人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大致经过,想来是轩辕战队等发觉了他们的存在名字不敌后怕死般疯狂逃窜,加上对岛屿地形不熟,跑着跑着就进入到野生动物的领地,并遭受了到袭击。 也正是这群海蛇们像被捅了老巢蜜蜂般进攻,限制住了轩辕战队逃跑的速度,这才让后方的他们成功追赶上来。 “天助我也!” 拉登看着十一个被海蛇限制住的轩辕战队成员会心的感叹一句,接着大手一挥冰冷冷地开口命令道:“伙计们,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给我冲过去消灭掉他们!” “是!” 得令,所有人齐声应喝了一句,刷刷将身上携带的武器拔了出来,电射般就朝十一个轩辕战队成员冲了过去。 “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竟敢闯入由我们驻守的岛屿中作乱,简直是活腻了!”恶魔兵团一个战士狰狞冷笑一声,提着一把大刀就冲了过来。 他们没有选择用狙击枪甚至突击步枪等高科技武器,因为这些都是针对那些比他们还要弱的人使用,对人类顶尖强者来说,个人速度已经比子弹要快上了许多。 “哗啦啦”一直疯狂朝轩辕战队涌过来的海蛇飞察觉领地附近又有一群人类朝这边跑过来,顿时就以为是轩辕战队等人的援兵,立马就有许多海蛇调转身子,蜂拥的朝这边扑了过来。 海蛇数量实在太多太密集了,之前围攻轩辕战队等十一个人的时候,包围圈实在是太小了,导致与许多海蛇都被同伴挡在外面,或者爬上体积较大的同类身体上方协助进攻。 它们早就对胆敢过来杀戮示威的人类怒火滔天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罢了。 现在又出现新的人类群体,那些还处于外围的海蛇们,全都冲了过来,用蝗虫略过来形容都不足为过。 海蛇数量究竟多到什么地步,只要看过科学纪录片的人才会知道,那简直是密集到随处都可以见到,中心巢穴地带基本都是蛇贴着蛇在移动,甚至不同种类的互相残杀把彼此当成食物。 “该死,海蛇已经被这群异类给彻底激怒了!”拉登见大量海蛇朝他们涌了过来,当即气鼓鼓的叫骂了一声,道:“都给我注意点,这些玩意儿毒性很强的,稍不注意被它们咬伤那么一口,就是上帝来了也没办法解决了。” “是。”其余队员们齐喝了一声表示知道,就算不说以他们特种兵身份与见识,也比普通人更加了解海蛇的危害性有多么强大。 “啪啦啪啦”扑过来的海蛇们,被几十个洋鬼子特种兵们像切菜一样狂砍着,碎裂成几节的躯体纷纷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如大雨落下的声音。 “杀!” 拉登率先冲在前面,一剑砍死十几条蛇,大喝道:“绝不能让这群异类再跑了!” 两百多米外正与毒蛇缠斗的陆轩等人早就发现了追上了海豹突击队等人,不过谁都没有自乱阵脚,与海蛇缠斗着的同时时刻注意着后方一举一动,谨防他们放冷枪等袭杀。 海豹突击队以及其他洋鬼子们似乎没有把被海蛇困住的十一个轩辕战队看在眼里,依靠人数多疯狂斩杀海蛇快速推进,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来到那个水池边缘。 现在无数海蛇正朝海豹突击队等人冲过去,划过水池的时候发出‘哗啦啦’响动声,水面曾不断荡漾着,里面有数之不尽的海蛇游动,谁都不会注意到池底边缘之前被扔下去的两个定时炸弹! 待海豹突击队等人非常靠近水池的时候,陆轩二话不说直接下令了起来,“就是现在,给我引爆!” 第六十六章 攻城前夜 “死!” “送你归天!” 凌战天与洪破天二人皆神色冷酷,神情饱含杀机,浑身力量全面爆发,没有半点留手,却是打算将宋砚绝杀于此地。 对面包厢内,南宫月豁然起身,双目死死的盯着前方的虚空,一干纨绔也耸然动容,因为他们都看出,宋砚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地步,或许在下一刻就会丧命。 而北宫殇见到这一幕,嘴角终于露出了笑容,只是心中有些遗憾,这小子就这么死了。 “呵呵,终于有点意思了,值得小爷拿出一些真本事来了!” 就在这时,置身绝境之下的宋砚突然发笑,手中那柄普通的灵剑突然间爆发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瞬间就弥漫开来,化解了那停滞了虚空,影响了凌战天与洪破天二人的气机与气势。 “轰!” 二人的攻击突然受到了什么的阻拦,停滞在宋砚身前十厘米的地方无法再寸进半分。 无天!!! 《破天剑诀》第一招! 剑气,无尽的剑气从虚空中衍生而出,铺天盖地,密密麻麻,每道剑气都散发出可怖的气息,每道气息都能令普通的合体胆颤。 “退!” 凌战天爆喝,身形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拉着倒退,洪破天则直接冲天而起,打算冲破房顶而逃,至于另外两名护卫则直接带着北宫殇向窗外飞掠而去。 “迟了!” 宋砚轻轻的吐出两个字,洪破天与凌战天四周诡异的出现了数百道剑气。 每道剑气都如同合体初期。 数百道剑气冲杀,就好似数百合体初期联手。 “砰砰砰砰砰!” 二人疯狂的将真元灌注到虎王铠之中,希望能挡住那些恐怖的剑气,同时,挥动手上的兵器格挡剑气。 如同雨点打在芭蕉上,一道道剑气不断的轰击在二人的身躯之上。 仅仅坚持了半秒不到。 “噗”的声,虎王铠就无法再承受打击,光辉暗淡,碎裂开来,更多的剑气凌空射来,瞬息间,就将两尊合体中期给射成刺猬。 “轰!轰!” 下一刻,两尊合体中期的眼神开始涣散,接着,躯体轰然倒地,大量的鲜血不断的从他们身体内流出。 “死了?” “凌战天与洪破天就这么死了?” 一直窥探战况的部分修士,看到倒地而亡的二人,都感到无法接受,一个分神后期以一招瞬杀两位合体中期,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 “哈哈哈,我决定了,宋砚这个朋友,本公子交定了!”愣然的南宫月突然发出大笑。 听到他的笑声,纷纷张大嘴巴的纨绔们才回过神来。 但他们眼神中都还带着一种莫名的震撼没有散去。 小茶肆内。 慕容红豆感受到了来自紫仙内的惊人剑气,脸色不由微微发白:“爷爷,紫仙内发生了什么事,宋公子没事吧?” “他有个屁的事,那两个合体中期被他杀了!”老者没好气的道,心中更是暗骂宋砚变态,貌似老夫在年轻的时候也没有他这么变态,这个小子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紫仙内。 宋砚淡淡的看了眼二人的尸体,探手抓过他们的兵器和储物灵戒,一步踏窗而出,凌空悬浮在半空,微笑着对数百米外的北宫殇。 “北宫公子,还要继续吗?” 闻言,已经恢复常态北宫殇的脸颊先是发青,再是发红,再接着变成铁青,如此往复着,看起来颇为有趣,就好似川剧中的变脸。 “公子,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雷神宗的护卫传音道。 “是啊公子,您是瓷器,他是烂石头,没有必要和他硬碰硬,过了今天,有的是手段对付他!”另外个护卫也连忙传音劝诫,他们生怕北宫殇继续命令他们去和宋砚拼命。 他们虽然是北宫殇的护卫,但还不至于因为北宫殇的命令连姓名都不要,所以,能不动手最好。 北宫殇冷冷的盯着了二人一眼,使得二人心中一紧,不过,北宫殇最后还是没有下达让他们向宋砚出手的命令。 他不是傻子,连凌战天与洪破天都不是宋砚的对手,他身边的两个护卫联手肯定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继续动手下去,吃亏丢脸的都是他。 “很好宋砚,你是第一个让本公子吃亏的人,这个恩情我记住了,我们走!” 话音一落,北宫殇直接化为一道流光激射而去,两位护卫也化为流光紧随。 “哈哈,想不到北宫殇也有认怂的时候,宋兄,佩服佩服!”南宫月从对面茶楼飞出,满脸笑容的向宋砚道贺。 “见过南宫兄!”宋砚微笑着向对方抱了抱拳! “宋兄,我有几个朋友想和你认识下,不知宋兄愿不愿意赏脸?”南宫月再次道。 “好!” 宋砚没有拒绝,跟着南宫月来到了一座酒楼的豪华包厢内。 包厢内已经有人在等候,共有七人。 一见到宋砚到来,这七人都纷纷站起来,表示欢迎。 “宋兄,这位是东方将军家老三东方玉柏,这位是陆御史家的小儿子陆灏,这位是邢尚书家的小孙子邢无极,这位是周侍郎家的二儿子,周坡……!” 南宫月一一为宋砚引荐,这七人都是朝廷大臣的儿子或者孙子,来历都不凡,简单说,那就是一群纨绔。 至于南宫月本人,他的父亲乃是当朝的大将军,南宫无敌。 因为大周朝太久没有战事,所以大将军的权利反而不如北宫太师,而东方玉柏的父亲正好是南宫无敌的副将。 别看这群纨绔平时嚣张得很,眼高于顶,但并不代表他们智商就弱,因此,在对待宋砚,他们都颇为热情,丝毫不拿纨绔的架子。 宋砚也不是那种假清高之人,加上混过几个世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所以很快就和南宫月等人打成一片。 这顿饭足足此了两个多时辰,而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 “这里的局也该结束了,要不,咱们去摘星楼继续喝?”东方玉柏提议道。 摘星楼是帝都的十大青楼之一。 虽是青楼但却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因此,听闻东方玉柏对摘星楼的介绍,宋砚也生出了不少兴趣,于是相约同去。 作者题外话:二更,感谢账戶裡也的打赏 第六十七章 围城 “废话!” 陆轩直接白了唐明锐这个白痴一眼,没好气地冷冷抨击道。 “嘿嘿。”唐明锐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接着眯眯眼一副得意洋洋地模样对陆轩说:“叫我一声伯虎少爷,我就告诉你。” “白痴!”陆轩见到唐明锐又玩起了这种幼稚的把戏,直接冷冷剜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爱说不说,不说老子就走了,反正你也知道我是个木纳的人,少知道点东西又不会死。” “说说说,我全说了还不行吗?”见陆轩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唐明锐终于率先候不住,自动认输起来了。 他就是一个话唠,一旦开启某个话题,或者对别人讲一件非常有趣的故事没有讲完,一定会非常难受的。 有些人天生就是这样,话憋在嘴里就会非常难受,非要吐出来才会痛快,因此很多人告诉别人一件秘密,第二天周围人全部知道就是这个原因了。 显然,唐明锐二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说吧。”陆轩赏了他记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唐明锐耸了耸肩,随后露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开口喃喃道:“其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萧家真正的背景是什么,之前是做什么的,全都一无所知。” “卧靠——”听闻此言,陆轩就忍不住爆了句粗话,很没礼貌的说道:“妈蛋,那你之前还跟我说让我叫你伯虎少爷讨好你讨好你,你丫就全部告诉我?要是我叫了,岂不是上了你的当,白白被骗了嘛?” “嘿嘿。”唐明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我也知道你不会叫的,只是故意调解调解气氛而已嘛。” 听这话,陆轩真想将这货暴打一顿,把人期待感弄得这么强烈,到头来竟然说不知道,假如真不是朋友和在这个戒备森严的会所,他还真想丢下所谓的形象,好好暴打一顿才解气! 丫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去哪里了?不知道啥身份的人,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的欺骗吗? “我只知道萧家是一个很古老的家族,据说其最早成立的时候,至今已经有超过六百多年的历史了,这可相当于从明朝初期一直持续到现在啊!”唐明锐这家伙显然没有做错事的觉悟,依旧自我良好的诉说啥。 “什么——六百多年?”闻言,饶是陆轩这个接受过各种培训心理素质极好的特种兵,也忍不住叫嚷了出来。 卧靠……六百多年,这是什么一个概念,要知道华夏成立才七十年,那些建国初期成长至今的家族企业,如今一个个都牛掰得不得了,家族领导人基本都是常大委员的代表常客。这六百年下来,穿越几个朝代和时期,那底蕴岂是一般家族可以比拟的? 一个家族真要存在六百多年不衰败,可以说在国家最虚弱的时候他们趁机而入成为当朝之主,让整个国家变成他们一个姓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成为了皇帝就有很多限制,一大堆人想扳倒,又或者子孙后代享受着权利带来的快/感,不思进取整个家族很快没落被人打落神坛。因此很多家族都喜欢低调生存,宁愿在朝中占据一个官职也不为帝。 因为成帝者的家族一旦倒下,那就是被打得支离破碎想要重新站起来基本不可能了。 华夏有个朝代最牛的家族,保持了44代都出来最优秀的家族掌舵者,历经几个朝代都不被灭。就算每代人20岁掌权45岁退休下位,25岁一代那就是一千多年。 这44代他们家族的人每一个掌舵者无论处于那个朝代,都是宰相身份,足以见得他们培育后代人的能力,换家族保持一千多年的巅峰。 其次是他们家族懂得定位自己,不争帝、低调,永远明面上身份低于其他人一些,这样才能一直生存下去,不被别人取缔。因为能取缔他们宰相世家的,已经有能力称帝了。 萧家虽然只是存在了600多年,明朝初期到现在,足以见得他们家族管理能力有多强,还有人才造血能力培育得也非常非常的强,否则一个家族能撑过三代不覆灭,那都是万幸中的大幸了。 光是凭他们存在了六百多年的历史,就足以让陆轩震惊。别说他,换成一般人听到某个家族活了六百年不死,早就惊呆了眼睛,认为是吹牛皮了。 六百年啊! 这期间一代接着一代,每一代人都把毕生研究到的结晶、身上最优秀的东西传给了后人,后人学以运用在加以改进,最后还是传给后人。 600年没有30代人也有20代人了吧? 家族最宝贵的东西一代代积攒沉淀下来,这就叫做底蕴,怪不得萧二少能动用世外高人级别贷高手。 哪怕他们萧家不是习武世家,但偌大家族有几个人喜好练武强身健体,六百年下来别说世外高人有没有,就是能快速修成世外高人的法门,肯定都给后人留下了一套。 再者,古代人好武术,那时候的人能学习到的武技还有功法,都比现在多和全面,现代人能学到几乎很少除非家族流传或者有专业系统培训,否则基本很难找到有价值的修行法门。 因为战争,不断吹毁了历史文物,年代越久远的东西,就很难找到和见到。 六百年的萧家,的确足够让人忌惮! 怪不得萧杰一个黑道世家继承人的身份,就敢和欧阳家宋家等古老世家继承人竞争,原来是有这份底蕴。 不说萧家真正可怕在哪里,光是六百年世家这个名头,绝对可以吓退一大批人。 萧家,确实是个危险的家族,是个低调在鲜丽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怪兽。 萧家下一任家主人选,无论是萧杰还是萧二少,他们两个人都是天才中的天才,用天之骄子人中龙凤来形容都不足以为过。 以他们两个人任何一个的能力,不管谁最终继承了萧家家主之位,定然不会在这一代将萧家毁灭,甚至能培育出一个优秀的后人出来。 除非他们的后人不争气,是个纨绔,整个萧家也没有其他天才浮现,那么这一代即使没有遭遇威胁,到孙子辈还没有能人出现,那么整个家族才会彻底崩塌。 知道萧家可怕的陆轩,同时也知道了欧阳家的可怕,要是没有足够和萧家抗衡的资本,欧阳锋怎么能称得上萧杰的竞争者?、 他今晚得罪了欧阳锋,看来今后一段时间,要多加小心一些才行啊! “没错,就是六百年。” 看到陆轩那副吃惊的表情,唐明锐不由得意地笑了笑,有种欣慰的模样油然升起,道:“当时我家里人说不要得罪萧家人,听到他们有六百年历史后,我也惊得掉了一地眼球。原本以为你这个心理素质很好的家伙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还是和我一样,惊叫得满是不可置信。” “那萧杰和欧阳锋他们两个人,都实在太可怕了!”陆轩感叹道。 唐明锐听陆轩如此说,不由白了他一眼,很没好气地说道:“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想买几斤后悔药吞下去了吧?告诉你,他们两家的人,我们唐家都不敢惹,就连我堂哥身份唐家未来继承人见到他们都要客客气气的。像我这种混吃等死的纨绔少爷,基本只能低声下气,像个小跟班一样服侍他们了。” “确实。”闻声,陆轩点了点头认同道。 唐家、墨家、白家、钱家等盛京五大豪门,那都是人吹捧起来和表面公司业绩强大而已,真正可怕的还是这些古老的家族。好比王思聪他爹号称亚洲首富,比他爹有钱的人多了个去,人家只是低调不屑炫富和争名头,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唐家五大豪门之一能让无数大小家族俯首称臣,可是面对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世家,还是不得不放低点姿态。 “要不你去找欧阳锋道歉吧?反正只是赢了他点钱,大不了多赔他一些,在买点礼物送过去。最差,就是彻底低下头嘛,反正比死强多了。”唐明锐小心翼翼的看着陆轩,轻声开口提议道。 音落,陆轩直接白了他一眼,道:“你他妈有点骨气行不行?这事要做你去做,反正我是不会干这种没有骨气的事情的。男人嘛,宁愿站着死也不跪着流泪对不对?” “好吧。”唐明锐无奈的努了努嘴应喝道,其实他也知道以陆轩这种性格的男人,是不会轻易向权贵低头的,但还是像尝试性的说一说。 “你真的不知道萧家之前是干什么?没有成立黑道世家之前的身份?”陆轩揉了揉鼻子,再次望了唐明锐一眼低声询问道。 唐明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可能我堂哥和家主、长老级别的人知道。我就是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脾气又有点自以为是和冲动,二两马尿下肚啥事都能干出来。真要把对手家族的秘密都流传到我这种人身上,我一不小心说漏嘴,岂不坏事了吗?” “说得也是。”陆轩点了点头认同道。 还别说,唐明锐这家伙还挺有自知自明的嘛,一下将自己的缺点如数的说了出来。很少人能如实正视自己的缺点……难得,确实难得。 “再者,那种活了六百年历经几个朝代的家族,是很容易篡改他们家族存在的历史不让大众知道。兴许他们在上一个朝代轰轰烈烈,下一个朝代改改历史,再悄无生息冒出来,以一个全新家族身份自居,除了那些和他们有同样历史的世家,外人都无法知道对不对?”唐明锐说道。 陆轩点了点头,算是认同这个说法了,接着大手一挥,吩咐说:“既然该说都说完,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得差不多,那我们就回去吧。” “这个……这不是还有他们三个家伙对烟姐的相互竞争,三角恋缠斗关系没有说清楚嘛?还有目前谁占据领先优势一些,谁得到概率高一些,都没有和你说呢!”唐明锐一听陆轩如此说,当即露出一副还没有彻底尽兴的样子,嚷嚷着开口埋怨道。 他果然就是那种话唠,一旦在某个话题被挑起了兴趣,或者讲故事没讲完就浑身不舒服的人群种类。 “回去再说吧,再者在人家地盘讨论主人太多秘密也不好,保不准什么时候会蹦出来一个人,到时候多尴尬啊对不对?”陆轩找了个借口敷衍道。 其实,他对这种三角恋还是四角恋等绯闻一点都不是特别在意,因为从一开始见到念烟的时候就做好了定位,知道她这种仙女级别的大美女是自己无法占有的。 人就要找准自己的定位,不要一个打工仔就整天幻想有富家女看上你,或者去追一个富家女,这种可能性成功的概率大概只会十万人出现一个,稍稍比彩票好了那么一点。 人一旦迷失自己找不到定位,那就会变得非常累非常累,总是做那些超越自己能力的事情,明知失败和不可能还是去幻想去渴望,最终就弄得自己身心都疲惫,甚至对世界充满了厌恶之心。 唐明锐是念烟的追求者,所以他就对念烟的一切花边绯闻一切动向特别关注,就好像粉丝特别迷恋某个明星,总想知道她联系方式、她经常在哪里出现、下一站又要去哪里,有没有男朋友等等都要关注。 所以他会活得很累,要是知道念烟过得不好甚至被人欺负了,甚至提刀去把人砍死都有可能。 陆轩又不是脑残粉,关注念烟和这三个追求者之间的故事干什么? “好吧!” 听见陆轩这么说,唐明锐只能无奈努了努嘴答应下来,可还是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他想想在会所里面几乎每个男人都是念烟的追求者甚至女人都是粉丝,就这么肆无忌惮在后面谈论她绯闻也不好,被别人听到肯定要上报的,至于念烟生不生气,都很丢人对不对? 男人嘛,最害怕在女人面前对人了,特别是自己喜欢和暗恋的女人。 “走吧。”陆轩瞧了唐明锐一眼,淡淡开口说道。 旋即,他们几个人就离开这里,买完单后就彻底离开这家自称“一家小酒馆”,但又不小的权贵之地。 “轰轰——” 路虎揽胜50的发动机奔驰在无人郊外的道路上,真正是将他su性能和狂野动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钟的时间了,在盛京这种雾霾天终年陪伴的地方,也算是蒙蒙大亮了。 他们昨晚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左右,吃喝玩乐几个小时,又去按摩洗澡两个小时,最后在赌场呆了几个小时候,不知不觉时间就一晚上就晃过去。 玩的时候时光总是流逝得很快,一旦无聊和发呆的时候,简直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 “陆轩,我肚子有点饿了,昨晚咱们吃完大餐就顾着玩了,也没有吃宵夜,要不我们去附近吃点东西在回去吧?反正从这里回到你住的酒店,不算白天堵车还要三个半小时呢!” 车子刚开不久,唐明锐突然扭过脑袋看着陆轩,开口提议道。 “好吧,正好我也有点饿了。”陆轩知道唐明锐这坑货肯定是话没有说完,心里憋屈着打算找个地方聊天。正好他有些饿了,就点头答应了。 “行,我知道在前面二十公里有一所艺术学院,学校门口有家早餐店绝对美味和干净,我们就到哪里吃吧。”唐明锐开口推荐道。 “行。”陆轩点了点头回应道。 “到时候,我们边吃边聊念烟的事情。加上艺术学院都是漂亮的回来上课,那简直是享受得不能在享受的乐趣事了。”唐明锐嘿嘿傻笑着,一副要多猥琐有多猥琐的样子。 “白痴。”陆轩看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依靠在后排养神了。 “嘿嘿。”唐明锐笑了笑,知道陆轩露出这副模样后也不会在理他了,也识趣得不再开口说话。 “叮咚叮咚叮咚——” 陆轩刚刚合上眼睛没几分钟,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这个号码是新办的,给了汤玉和几个重要的人而已,可是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个区号00岛国的陌生号码。 一时陆轩不由好奇,但还是接听,疑问道:“你好,哪位?” “是我,萧杰。”电话那头人回应道,竟是许久不联系的萧杰。 “稍等。”陆轩知道他肯定有事,不然也不会从汤玉哪里拿来号码,轻轻回应了一句,就和开车的胖熊说:“停车,我要下去讲个电话!” 本書首发于看書罓 第六十八章 军阵 炎黄聚居地。 原海钢厂的厂长办公室内。 墨羽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双膝的伤势仅仅做了简单处理,模样显得极其狼狈。 风雪站在一边,虽然没有被绑起来,但却被封住了‘穴’道,身体僵直的站在那里。 至于宋砚,坐在老板椅上,捧着一只茶杯慢腾腾的喝着热茶。 半晌后,宋砚放下茶杯,看着二人问道:“说吧,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的来历不是你能够知晓的,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们,并向我们磕头道歉,不然,你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墨羽恶狠狠的盯着宋砚道,他发誓,只要安全脱身,等回到万兽宗,他一定要带人将整个聚居地都给灭了,尤其是这个宋砚,更要将他折磨七天七夜再杀死他。 “嗖!” “啪!” 一个茶杯飞出,砸在墨羽头上,并碎裂开来,一时杯子的大半茶水都浇落在墨羽头上。 “‘混’蛋,你敢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 茶杯的力道并不大,但却让墨羽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屈辱。 听到墨羽的叫嚣,宋砚却是笑了,说道:“你这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了,明明你的小命都还掌握在我手上,居然还敢辱骂我和威胁我,你说,我该说你蠢呢?还是傻大胆呢?” 墨羽神情一滞,‘色’厉内荏的道:“你敢杀我,我师‘门’定然不会饶过你!” “哦,你师‘门’很厉害吗?说出来让我听听!”宋砚不屑的笑道。 “哼,你听好了,我师‘门’就是……!” “师兄不要泄‘露’师‘门’消息!”风雪忽然打断了墨羽的话。; 得到风雪的提醒,墨羽才反应过来,宋砚是在套问他师‘门’的信息。 宋砚的目光落在了风雪身上:“你倒是‘挺’聪明的,可惜,你也是我的阶下囚,既然你打断了你师兄的话,就由你来告诉我答案吧!” “哼,你休想!”风雪冷哼道。 “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只能使用一些手段了!”说到这里,宋砚嘴角不由浮现出一丝邪笑,起身走到风雪面前:“如果你不说,我就将你的衣服扒光,然后再把你掉起来,让这个聚居地的所有人来免费欣赏!” 听到宋砚的话,风雪脸‘色’陡然一变,眼眸深处更是多了几分恐惧,不过,她依旧倔强的没有吭声。 “怎么?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宋砚脸上邪意更浓,伸手就要去扒风雪的衣服。 “不要!你不能这么做!” 风雪惊呼道。 “那你就乖乖把你们二人的来历,和你们师‘门’的情况给我老老实实的讲出来吧!”宋砚缩回了手,冷声道。 风雪美丽的脸上闪过一丝决然,冷眼盯着宋砚道:“如果你还算个男人的话,就杀了我,施展这种卑劣的手段对付一个‘女’子算什么!” 闻言,宋砚却是撇了撇嘴:“刚才我还说你聪明,现在看来,你也和你师兄差不多蠢,你我之间是敌非友,对付敌人,难道我还要把你们当做座上宾对待?” 说到这里,宋砚的语气变得格外的凌厉:“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哗啦!” 毫无征兆,宋砚撕开了风雪的裙子,‘露’出两扇漂亮的锁骨以及大片雪白的肌肤。 风雪一愣,等反应过来就愤怒骂道:“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贱格的小人,有种就杀掉我!” “哗啦!” 宋砚又伸手撕开了风雪的裙子,‘露’出的肌肤更多。 “你骂一句,我就多撕点,继续骂吧!”宋砚玩味道。 “……你,你怎么能这样!”风雪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人已经无耻到了这个地步。 忽然,宋砚注意到,墨羽正用贪婪的眼神盯着风雪那‘裸’‘露’的肌肤。 “砰!” 宋砚一脚踢出直接将其给踢晕。 然后继续威胁风雪道:“不要考验我的耐‘性’哦,给你十秒钟考虑,超过这个时间,我就把你身上的所有衣服给脱掉!” “求求你杀了我吧!” 风雪语带哀求道。 “真不肯说?”这下轮到宋砚意外了,没想到风雪居然这般倔强。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说!” “既然不说就算了!” 宋砚笑了笑,将风雪的裙子给扯了起来,重新挡住了她‘裸’‘露’的肌肤。 “……你……!” 见状,风雪不由‘露’出了疑‘惑’与意外之‘色’,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感‘激’。 “放心,我这人虽然比较好‘色’,但还没有下流到这种地步,刚才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对风雪解释了句,宋砚就命人来把风雪带下去看押了起来。 要‘逼’问消息还不简单。 一可以使用傀儡神通。 二么,则可以使用催眠术,在‘精’神化湖后,他就琢磨出了几个‘精’神力的妙用,催眠就是其中一种。 之前初到海钢聚居地,他就是用催眠术将高志新的数百手下给催眠了。 当然,他的催眠最多可以催眠1000人,比起那头j型丧尸却是差得太远。 走到晕‘迷’的墨羽面前,宋砚将傀儡神通打入了他的体内。 很快,墨羽就被傀儡神通给奴役,接着,宋砚又用生命神光把他的两‘腿’伤势给治愈。 不一会儿,墨羽就悠悠醒来,看到宋砚的瞬间,连忙‘露’出了恭敬之‘色’:“属下墨羽参见主人!” 一个小时后,宋砚让人把墨羽也给押了下去。 在这段时间中,他从墨羽口中获得了许多有用的消息。 其中,有个消息让他感到格外的震撼,那就是八十年前,天星老人就推算出了世界末日会在今年爆发。 在“大秦天下”那个世界,扶桑神王的推算力很强大,但也无法测算八十年后的事,这个天星老人居然能够推算出八十年后的事,那实在太厉害了。 而且,据墨羽说,那天星老人足足活了三百岁。 修者修为越高,寿命就越长,比如,先天武者能活一百多岁,突破先天达到筑基,则能活两百岁以上。 一旦结成金丹,更有五百岁以上的寿命。 来到这个世界一个多月,宋砚一直没有遇到强大的武者,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的武力也不过如此,但那个天星老人活了三百岁,那么,对方的修为应该达到了筑基期。 同时,他还从墨羽的口中获知,各大修行‘门’派都在八十年前归隐到了山林间。 如今,世界末日到来,正是这些修行‘门’派重新崛起的机会,并且,连地盘都划分好了,如果他想要建立一个百万人的聚居地,那么,就少不了要和这些修行‘门’派树敌。 但不知为何,想到这些修行‘门’派,宋砚不但没有半点的畏惧,反而觉得有些兴奋和跃跃‘欲’试! 不过,墨羽对这些修行‘门’派并不是太了解,具体实力如何,还要宋砚自己去查探。 本书来自l/33/33766/ 第六十九章 阵前 顾静曼整个人释放出璀璨的血光,战意越来越浓烈,似乎有一团火焰正在酝酿,准备把整个天地都燃烧。 血色长矛,化为一道红点,瞬间往玄幽老人的眉心刺去,无与伦比的力量爆发,似乎能将天都刺出一个窟窿来。 “还是一匹烈马,那正好,老夫就喜欢驯服你这样的烈马。” 玄幽老人嘿嘿一笑,不怒反喜,征服欲迅速在心中滋生,征服这样的女人的确很有成就感,再烈的骏马他也有信心调-教成温顺的小马驹。 那闪电般飞来的红芒,玄幽老人很不屑的笑了一声,伸出干枯的手爪,就准备将那血色长矛抓在手心里。 然而,他的确抓住了血色长矛,但却被一股恐怖的力量震得身躯微微一颤,抓住血色长矛的手下意识的就松了开来。一道白烟从玄幽老人手心中升腾而起,他那干枯的手掌上血肉模糊,一块皮肤似乎被腐蚀掉了。 “有意思!” 玄幽老人微眯着眼睛,那个女人居然能伤到他,虽然只是伤到皮肤,但也有点不可思议,一名斗转大圆满的小修士,居然能伤到他,他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相信。 太玄境乃是一个分水岭,远远比斗转境强大的多,越阶挑战在斗转境与太玄境之间几乎不太可能,何况还是越几阶。 眼前这个绝美女子,果然有着很大的秘密,寻常修士不可能做到。而且,造成刚才那一击的效果,也不全是那女人的力量,还有她手中的那一杆长矛。现在他越来越觉得她手中的长矛与身上的战甲不简单。 此次他亲自来到青古秘境,目的就是为了击杀莫问,当年剑幽谷与张破晓之间的恩怨相当之深。甚至玄幽老人的一位师弟,当时也是响当当的太玄境修士。却死在了张破晓手中。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玄幽老人怎么可能让当年的事情再次重演,所以他必须尽早将莫问击杀,一名养虎为患。 而且,剑幽谷乃是剑道大宗,以剑道为最高大道,玄幽老人身为剑幽谷之主,却缺少一柄圣剑傍身。毫无疑问,莫问手中的圣火剑乃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杀莫问,还是圣火剑,他都志在必得。 只是他也没有想到,区区青古秘境,居然遇上了他更感兴趣的东西,与这个女人相比,杀莫问与夺圣火剑似乎也微不足道了。他有些庆幸自己亲自来了一趟,否则这个机缘一定会被别人抢走。 “很好。想不到对付你一个女人,居然还需要我认真起来。” 玄幽老人轻笑一声,这个青古秘境。人才辈出啊,据说之前击杀各大门派那么多斗转境修士的人,还不是这个女人呢。但现在看来,这个女人恐怕也有那个实力。 顾静曼面无表情,冷冷的望着玄幽老人,她知道,此次遇上了大敌,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 “莫问,那玄幽老人修为太高。顾静曼根本对付不了他。” 玉貅王者不解的望向莫问,刚才墨鳞王者想出去帮忙。可居然被莫问拦住了。任谁都看得出来,顾静曼不可能是那名玄幽老人的对手。甚至他们这里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不是玄幽老人的对手。 “我知道,但玄幽老人的目的不是杀她,她应该没有危险百炼神体最新章节。而且,顾静曼身上的秘密很多,底线几何谁也不知道,未必就不能挡住玄幽老人几招。” 莫问淡淡的道,刚才墨鳞王者就准备前去援助顾静曼,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让他立刻去。 “你的目的是。”玉貅王者望向莫问。 “她需要一场全力以赴的战斗,没有经历过危机的修士不可能成长起来,她的磨练还太少了。” 莫问望向天空,顾静曼一路走来都太顺利了,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坎坷,修为又提升的如此之快。很显然,她的根基不稳,又没有经历太多的战斗,对自己的力量掌控也很一般,长此下去,弊端必然会体现出来。 莫问的修为之所以停留在元神境,不是他不能突破到斗转境,而是故意压制,令自身的力量更加沉淀,根基更稳之后,再往上走。 当然,这样的问题,古地三大王者就不会有,他们只要有个契机,突破到太玄境都不成问题。 无念城中,无人出来帮忙,似乎故意让顾静曼一个人对敌。 王茵茹心中焦急,但也摸不清莫问的想法。 …… 天空之上,顾静曼已经与玄幽老人战斗在一起,果然如莫问所说,玄幽老人不会下杀手,企图活捉顾静曼,所以战斗起来就比较束手束脚,而顾静曼就没有那个顾虑,招招致命,全力以赴,狠辣无比。 而且顾静曼的战斗风格与战斗方式都相当的奇特,修为的神通秘术很多都没有见过,而且速度相当的快,快的不可思议,全力爆发下速度甚至不在太玄境之下。 即使玄幽老人,一时间也很难将顾静曼擒住。 “血魂殇。” 顾静曼的身影化为无数道血影,铺天盖地,根本就分不清真假,或者说都是真的,都是假的。 一道道矛影从血影中飞出,似乎无穷无尽,根本就分不清多少,所有矛影聚集成一个巨大的漩涡,将玄幽老人包围在中间,那似乎准备将玄幽老人以及空间都一起刺成蚂蜂窝。 “嫙洞大盘手。” 玄幽老人一挥手,下一刻,一直庞大的手掌就出现在他面前,遮天蔽日,那手掌不知有多大,似乎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内,那手宛如就是天地的中心,天地灵气以它为中心疯狂的汇聚。 所有的血色矛影都在那手掌之下给镇压了下去,轻轻一拍,就化为灰烬。 那一道道血影也都全部破灭,但千米之外,一道绝世身影却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似乎并没有受伤。 玄幽老人越来越惊讶,他虽然只是与这个女人玩玩,但这个女人表现出来的力量也着实让他吃惊,甚至逼的他连神通秘术都施展了出来。嫙洞大盘手可是剑幽谷的小道神通,小道五品,等阶比张破晓的阴阳乾坤大挪移都高。 “你与血河老祖什么关系?”玄幽老人面色凝重的道。 他也是突然响起这么一个人物,那个人物他自然没有见过,甚至上古时期都没有人见过,只是传说中,有那么一号人存在,而且名气相当的大武道至圣。 这个女人的力量与神通,与传说中的血河老祖有些相似。 传说,血河老祖乃是幽冥血河中诞生出来的古老怪物,修炼神秘的血神经,有亿万个化身,那些化身叫血神子,每一个血神子都无比的可怕,他们不但是血河老祖的化身,战斗力相当高,而且不死不灭,可以侵吞天地元气。 古书上有一段太古神话传说,就是记载血河老祖的事迹,此人据说是太古大凶,所过之处生灵涂炭,他的亿万个血神子化身,可以在一瞬间将一处大世界给吞吃掉,挥挥手都毁天灭地。 玄幽老人自然是没有见过血河老祖的神通,但顾静曼所施展的神通秘术,却太另类,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与修仙界传统的神通秘术也相差很大,又与传说中的血神经很是相似,所以他才会有此猜测。 “没错,你真的猜对了,血河老祖就是我师父。”顾静曼一本正经的道, 玄幽老人翻白眼,顾静曼越这样,他反而不相信了,血河老祖乃是太古时期的人物,与这个女人能有什么关系,刚才他也是突发联想而已。 “那我倒想领教一下血神经的威力了。”玄幽老人冷冷一笑,只要抓住你这个小娘们,你身上的秘密还能瞒得住我。 “老傻-逼,那你就快来领教我的血神经大神通吧。”顾静曼似乎在看傻-逼似的看着玄幽老人。 “你找死。” 玄幽老人面色一红,以为自己刚才的猜测被对方嘲笑了,居然公然之下骂他……老傻-逼! 玄幽老人心中一怒,下手了狠了很多,嫙洞大盘手几乎横扫天地,将顾静曼镇压的死死的。 那庞大的巨手一震,就化为三道掌影撞向顾静曼,轻而易举的就将顾静曼击伤。 玄幽老人的力量太强大了,区区斗转境大圆满的修为,再不简单也挡不住。 好在顾静曼身上的血色战甲很神异,居然能自动将攻击到身上的力量给化解一大半,顾静曼虽然受伤,但很快又恢复了。 “那血色长矛与血色战甲绝对是宝贝,顾静曼从哪里弄来的?”莫问心中有些好奇,顾静曼身上秘密那么多,当初她在女神世界第七空间经历了什么? “莫问,我们再不出手,顾静曼恐怕真要被那个玄幽老人生擒活捉了。”墨鳞王者皱着眉头道。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玄幽老人不过是在戏耍顾静曼,或者说想活捉她。毕竟作为剑幽谷的谷主,玄幽老人最擅长的就是剑道,到现在为止,玄幽老人都没有出剑,他一旦出剑,恐怕几个顾静曼都会死在他的剑下。 ps:没有关注公-众-号的加紧哦,距离一千不远啦,但时间也不多啦,只剩最后一百个关注,你们努力哦。 可能有些朋友不知道怎么加微-信公-众-号,你们在微中,点击公-众-号搜索,然后输入天下青空,点击关注,就能关注青空的公-众-号啦。 青空继续写哦。 第七十章 退兵 鬼书生这么一跑,剩下的老鬼们,也各自夺路而逃。 张天赐并不着急,等到老鬼都跑的差不多了,这才手持镇狱刀,带着金思羽追出了门外,喝道:“老鬼,都给我留下来吧!” 大喝声中,镇狱刀再一次劈出。 呜呜…… 风声呼啸,有一龙一虎两道虚影,从镇狱刀的两侧飞出,堵住了老鬼们的左右去路。 众老鬼左右被封,只能向前狂奔。 “追!”张天赐拉着金思羽紧追不舍。 “可是田晓荷在哪里啊!”金思羽急道。 今晚的目的,是为了解救田晓荷。如果田晓荷救不回来,那么对金思羽来说,这次的行动就毫无意义。 “追上这些老鬼,就能找到田晓荷了。”张天赐大步向前,再一次挥刀:“大道化形,虎威龙灵,杀!” 老鬼们都被刚才的白米所伤,行动并不快,都是贴着地连滚带爬,虽然仓仓皇皇地往前跑,但是一转眼,便被张天赐追到了身后。 而且老鬼们的身上,都还在冒烟,一边跑,一边惨叫。 老鬼们自然也想分散开来逃跑,让张天赐不能兼顾。 但是张天赐的镇狱刀每一次劈出,都有龙虎虚影相随,封死了左右方向,让老鬼们无法旁遁,苦不堪言。 一追一逃,顷刻间过了拱桥。 张天赐忙里偷闲,一回身,冲着鬼宅又遥遥地劈出了一刀! 啵…… 金思羽只觉得身边空气震荡,眼前光影幻化,原先偌大的鬼宅晃了几晃,缓缓塌下,赫然变成了一堆枯树枝。 不过这些枯树枝,凭借着几棵高大的桃树搭建的,所以也像个小茅屋。 而刚刚踏过的拱桥也现了原形,不过是几块墓碑搭在一起,摆成了一个似桥非桥的丑陋造型。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假的?”金思羽吃了一惊,嘀咕道:“怎么我的通灵眼看不透?” “以后再跟你解释,先抓鬼要紧!”张天赐转过身来,拉着金思羽继续追击老鬼们。 老鬼们身上拖着白烟向前跑,给张天赐提供了方向,虽然是在漆黑的夜里,但是也能清楚地看见老鬼的逃遁方向。 “死到临头,你们还不投降?”张天赐挥舞着镇狱刀,喝道:“再不束手就擒,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天赐,难道你真想赶尽杀绝?我们身在桃林坟场,和你无冤无仇,也不害人,你为什么不放过我们?”跑在最前面的书生鬼,一边跑,一边气急败坏地大叫。 “你们这还叫不害人?我第一次来桃林坟场,也没惹你们啊,你们为什么要害我?如果不是我有两下子,当天晚上就要丧命在这里!” 张天赐紧追不舍,一边收了镇狱刀,咬破中指,在左掌心画了一道血符,喝道:“阴阳无极,人间有法,茅山掌心雷!” 砰…… 红光一闪,后面几个跑得慢的老鬼,鬼影都被炸开,惨叫声还在回荡:“啊……” 前面的书生鬼大骇,向前飞奔,一边惊叫:“茅山掌心雷,这小子是茅山派的人,用的是茅山术!” 金思羽也心中大喜,原来天赐是茅山弟子,怪不得如此厉害! 张天赐却哈哈大笑,道:“老鬼,你下辈子投胎,再死再投胎,轮回十八世,也别想知道我是哪个门派的,哈哈……” 大笑声里,张天赐又是一道掌心雷发出,将两个重伤的老鬼立毙于掌下。 看见张天赐大开杀戒,前方的老鬼们惊恐不已,拼死向前。 张天赐紧追不舍,顷刻间已经跑出了二三里路。 金思羽跟在张天赐的身后,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她也知道,跑来跑去,还是在这片桃林的范围里。 追赶的途中,张天赐的法术变化无穷,书生老鬼更是又惊又怕,完全不知道张天赐的来历。 “老鬼,你们都已经受了伤,又不敢离开桃林坟场大本营,跑来跑去又有什么用?”张天赐冷笑,道:“就算你们躲得过这一时,到了天亮时分,还不是束手就擒?” 天亮以后,这些受伤的老鬼将无处遁形,所以张天赐并不着急。 猫捉耗子,慢慢玩就是了。 书生老鬼逃在最前面,忽然说道:“挡住张天赐,等我去找一个厉害的来,收拾这小子!” 那些老鬼们,还是有点惧怕这个书生鬼的,纷纷回头,勉强抵抗。 书生老鬼借机冲向西北,冲向桃林坟场的中间地带。 张天赐横刀在手,向着拦路的老鬼们大喝:“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要是及早投降,还有机会投胎,再世为人;如果执迷不悟,那么你们的鬼命也就到头了!” 这一声大喝,让一部分胆小的老鬼丧失了斗志,纷纷跪地求饶。而另一部分老鬼,却趁此机会,追随着桃林老鬼而去。 张天赐抖开天师收鬼幡,将跪下来的老鬼,尽数收到幡中,然后辨别方向,带着金思羽追踪而去。 那些老鬼们身上冒白烟,发现他们不难。 “天赐,刚才的老鬼说,要找个厉害的家伙来对付你,可要小心啊。”金思羽说道。 “我知道,我就是再等那个厉害的家伙。”张天赐诡异地一笑,道:“要不然,我早就把这帮老鬼一网打尽了。我追而不杀,就是为了那个东西。” “你说的厉害东西是什么?”金思羽愕然问道。 “桃林尸王。”张天赐说道。 金思羽惊悚,问道:“这里真的有尸王?天赐,你有没有把握对付他啊?” “不怕,天色快亮了,对付不了他,我拖到天亮就是。”张天赐拉着金思羽的手,循着白烟,向桃林坟场的中间地带追去。 忽然间脚下的地面一震,发出咕咚一声响。 金思羽立脚不住,一把抱住了张天赐。 张天赐也同样一踉跄,和金思羽互相扶持着,才不至于摔倒。 两人抱在一起,一起扭头四看,查看这异动的根源。 还没看明白呢,风向一转,有北风吹了过来,恶臭无比。 “哇……这是什么味道?”金思羽捂住了嘴巴,一个转身。 “是尸王,是尸王出来了,刚才的异动,就是尸王破土时的动静……”张天赐吸着鼻子,低声说道。 第七十一章 欢庆中的阴影 “呵呵,百年不见日月,没想到如今的黄毛小儿,居然都变得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微变的脸色迅速恢复平静,凤天谕没有因澈的话恼怒,反而缓缓摇头,一声带着怜悯的叹息。 “无知小辈,我神宗太宗主之名,又岂是你配叫的。”凤天擎沉声道。 两人的脸色岁都平静如初,但心中无不是泛起波澜……他们已反复确认,澈身上的玄力气息,的确只有王玄境三级而已。 虽早已从凤横空口中得知,但亲眼所见,他们依然是心中震惊。凭王玄之力,竟连杀他们数个皇子长老,逼的凤凰神宗不得不让太上一辈出手,这何止是匪夷所思。 这世上,竟真的有这等人物存在!? “哦?这话我可就听不懂了。”澈冷笑道:“养育出凤横空这么一个猪狗不如,丧尽天良,该遭天打雷劈的儿子,我都替你们你们的太宗主凤天威觉得耻辱和悲哀。我不配喊他的名字?嘿,我叫出他的全名都觉得有些脏了自己的嘴,呸!” “放肆!!” 自凤凰神宗存在至今五千年,有谁胆敢如此侮辱太宗主之名!纵然是四大圣地都绝不敢如此!凤天谕和凤天擎淬炼了数百年的心境心魂,也因澈这番话而彻底勃然大怒——澈之狂妄,方才一见面他们便已见识到,却绝没想到他竟然狂妄肆意到如此程度!! “黄毛小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辱我神宗太宗主!!”凤天谕勃然大怒道。 “太长老,不必和他动气。”凤横空忽然沉声道:“这个孽畜心境非同寻常,三年前他的玄力不过地玄境,却在一个人面对我神宗时镇定无比。此刻他虽是平静,但绝无可能不畏惧二位太长老。他的话显然是在刻意激怒二位太长老,然后趁二位太长老大怒时寻隙遁走!” “此子狡猾无比,各种诡计让人难以防备。二位太长老完全没必要和他浪费口舌……直接诛杀之!!” 凤横空话音一落,凤天谕已是破空而起,一只火焰长戟横空而现,直刺澈:“狂妄孽畜,受死!!” 帝君出手,瞬间爆开的气场让下方整整数万凤凰弟子被冲击的横翻在地,数十里内风沙狂起。 澈身形一晃,一个星神碎影轻描淡写的避开,让凤天谕的一击直接击空,只横穿了一个残影。pbx澈身上玄光乍现,幻光雷极之下,已如一道雷光般向东南方向而去。 “凤横空,看来你今天依然不准备好好听话,还叫出了两个老不死。哈哈哈哈……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身为一个三级帝君,轰向一个王座的攻击竟被完全避开,凝聚着帝君炎力的火焰长戟只刺中了一道残影,凤天谕顿时惊怒交加,迅速折身,全身凤炎升腾,直追澈而去:“看你往哪里逃!今日,老夫必亲手将你焚成灰烬!!” 凤天擎腾空而起,刚要一起追去,凤天谕的声音已从远处传来:“天擎,你留在宗中,这个孽畜还没资格让我二人一同出手!” 凤天擎的玄气顿时收起,他看着澈和凤天谕远去的方向,脸上一片惊色:“看来你们说的并无夸大。区区一个王座,竟能施展如此的速度!几乎和天谕不相上下!” “他所使用的身法玄技,极有可能就是盗神一族的幻光雷极。幻光雷极可是公认的天玄大陆第一身法玄技。”凤横空恨恨的道。 “不过他绝无可能逃出天谕的手掌心。”凤天擎平淡的道:“他的速度虽然足以和天谕匹敌,但论玄力之浑厚,他与天谕可谓天壤之别。天谕或许短时间内难以追及,但时间稍长,澈的玄力必然速衰,到时,哼,看他还如何狂妄。” 澈幻光雷极在身,一路破空而行,神凰城以极快的速度从他的下方掠过。后方两里之处,凤天谕凤焰燃身,所到之处都会卷起一股酷热的风浪。他双目死死盯着澈的身影,心中却是越来越惊……虽然视线中始终没有丢失目标,但他已是用出全力,却也无论如何都无法拉近和澈的距离,他追出许久,却和澈依然隔着两里之距。 自己堂堂三级帝君,速度全开之下,居然追不上一个三级的王座!! 若有人向他说起这样的事,他必会当成一个天大的笑话。此时却正发生在他的身上! 这样的速度,也难怪将凤横空逼到如今的地步。 上空的彩被两道狂暴的气浪粗暴的冲开,不多时,两人已一前一后飞离了神凰城的范围,直冲东南而去。 而在远离神凰城百里之距时,凤天谕的眼神忽然猛的一凝,因为视线中澈的身影在逐渐的放大……两人的距离已经在拉近,而且是以相当不慢的速度拉近。 凤天谕眉头一动,面露喜色……澈虽然速度惊人,但在耐力之上又岂能和他相比。他身上火焰飙升,速度又隐约快了一分,刚要大喊,忽然看到前方澈的身影快速拉近…… 他竟然在半空停了下来,还转身面向了他。 “呵,放弃了么!”凤天谕冷笑一声,之前凤横空的话他并没有无视,丝毫没有要停下来戏弄猎物的打算,右臂伸出,身上的火焰瞬间膨胀,形成八道粗壮的火柱,直轰澈。 这是来自一个帝君的吞噬之火。八道凤炎冲来的那一瞬间,澈周围的空间都扭曲成无数个漩涡,所有的元素、声音、甚至光线,都被这帝君之火完全的噬灭。 澈的面色沉寂,目光冰寒而平静,他身体悬于空中,却丝毫没有要避开的意思,身上同样燃烧凤凰之火,双臂交叉横在胸前,然后猛然挥开。 霎时,同样的八道凤凰炎从他的身上呼啸飞出,带着比之凤天谕还要深邃炽热的火光,冲向了迎面而来的八道凤凰炎。 十六道凤凰炎,如同十六条狰狞舞动的火焰巨蟒,在空中撞击到了一起。 一声轰响,大地瞬间崩裂出几十道巨大的裂痕,满地沙土如喷泉一般爆涌而起,扬起百丈之高。冲天而起的火光,竟是达到数百丈之高,直耀的整个苍穹都持续了数息的赤红色。 火光散下,澈和凤天谕下方原本还算平整的地面已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空气中四处是飞散的星火。看着毫发无伤的澈,凤天谕的脸色终于微变……这虽然只是他随手挥出的凤凰炎,但那可是帝君层面的玄力!澈就算真有凤横空描述的那么厉害,也至少该被焚成重伤。 但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轰出的凤凰炎,竟然被澈完全化解! 凤天谕没有再继续攻击,一双如雄鹰般的双目直直的看了澈一眼:“宗主与老夫说你的玄力虽只有王玄境三级,但实力上,却堪比半步帝君!老夫本是不信,如今看来,宗主的评价,似乎并不夸张。” “能以王玄玄力释放出堪比半步帝君的威力,不要说老夫,怕是天玄大陆历史上,都从未出现天资高到如此地步的人。就这等天赋而言,说你是天玄大陆古往今来第一人都毫不为过。”凤天谕口中在称赞,但目光的杀机却是越来越重:“但你却偏偏来我凤凰神宗找死!!看来老夫今日是不得不杀手扼杀一个真正的天才了!” “哦,那真是有劳你亲自出手了。”澈一脸讽刺的道。 “你既然知道老夫的名字,也该大致知道老夫的实力。看来你也不算太蠢,知道再怎么逃跑也不过是无谓的挣扎!”凤天谕抬起手掌,一团深邃到极点的凤凰火焰在掌心凝聚:“老夫自踏入帝君之境,就从未对三百岁之下的人出手过。以你的天资,能死在老夫的手上,也算不冤!” “可惜你比我预想的要愚蠢的多。”澈淡淡的笑了起来:“你真的以为我是在逃跑?嘿,我不过是把你引来一个适合当你坟场的地方来!我若真要逃跑,凭你的速度,连在我屁股后面吃灰的资格都不够。” “死到临头,还在口出狂言。死!!” 凤天谕一声暴吼,手掌一翻,一记“凤凰箭”轰向澈。这一次,他足足用了五成玄力,轰出的凤凰火焰卷起火焰风暴,带起如奔雷般的轰鸣。 澈的面色一片凝重……茉莉已经告诉他,凤天谕的玄力是君玄境三级中期。除开在幻妖界硬撼淮王和平日与轻鸿的切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面对一个帝君!且是要置他于死地的死敌! 茉莉先前清楚的和他说过,他实力全开的话,大致可以达到君玄境三级的强度。但由于他的血脉、躯体、玄功还有杀招都非天玄大陆的任何玄者可比,所以同阶层的力量,他可以说是无敌的存在……也就是说,他的玄力强度可达君玄境三级,但同为君玄境三级,将无人是他的对手。 而凤天谕又是使用的凤凰炎,对他的威胁更是大打折扣! 所以他自信没有理由会败给凤天谕! “炼狱!!” 一声低吼,澈炼狱境关开启,身上的玄光,还有双目中的瞳光顿时带上了赤红的颜色。全身释放的玄力气息,更是在一瞬间,呈爆炸式的疯狂膨胀。 一股玄力风暴迎面扑来,猛烈的如同一口大锤当面轰来。感受着澈身上的玄气变化,凤天谕的脸色骤然大变,一双瞳孔收缩至针眼般大小:“什……什么!!” 因为,这是一股在强度上几乎不亚于他的玄力气息!! 第七十二章 乌老板的身份 “这片连环山脉在一千年前,被苍风皇室赐给了天剑山庄,从此更名为天剑山脉。山脉之中最高的那座山峰,名为一剑穿峰,也是苍风国最高的山峰了。” 高空俯视,澈详细的向凤雪児介绍着。当年,第一次来到天剑山庄时,天剑山脉、一剑穿峰、还有漫天激荡的剑气都对他造成了颇大的震撼,再加上天剑山庄的盛名,让他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些许敬畏。 而此时再次面对天剑山庄,他的神情间却唯有蔑视。而这种蔑视绝非是自己身为强者对弱者的俯视,而是对整个天剑山庄发自内心的鄙夷! 六年前初来天剑山庄时,他绝不曾想到在苍风势力遮天,气势恢宏磅礴的天剑山庄,在面对苍风国难、冰之危时竟是如此不堪。 “哥哥,我想知道,你这次来,是准备怎么对待天剑山庄呢?”凤雪児轻轻的问道,话语里透着担心:“是给予他们小教训,还是要……要……” 当初,他把凤凰城都毁的一片狼藉。而天剑山庄……对现在的澈来说,他就算是想彻底毁掉,也不需要耗费太大的力气。 凤雪児的问题让澈微微一怔,他抬目看向视线中被群山环绕的山庄,怅然的道:“或许,我只是单纯的想来发泄。天剑山庄虽然背信弃义,在道义上让人不齿,但却可以保全天剑山庄千年基业。自私是人之本性,这段时间,我也不断的从人性角度上向自己为天剑山庄开脱,但结果却是……我依然无法原谅天剑山庄。他们既然选择背信弃义,那自然也要承担背信弃义的后果。当年,苍风皇室和天剑山庄可是共诺同存共亡,苍风遭此劫难,他天剑山庄岂有资格在背信弃义后还安然无恙!!” “而……纵然我胸怀博大到可以原谅天剑山庄,小仙女的事……也绝不可原谅!” 想到楚月婵之事,澈本是平静的心魂中瞬间涌上一股戾气……这股戾气刚一生出,便暴躁到无法压制。自从紫极“免费”告知了他当年楚月婵之事的罪魁祸首,“轩辕玉凤”这个他几乎都要淡忘的名字,便被一股切齿之恨狠狠的钉在他的心魂之中。 “哥哥……”身侧的凤雪児顿时感受到了澈情绪的变化,转过脸颊,目光楚楚的看着他。每次提起“小仙女”,他的呼吸、气息都会变得动荡不安,而到了这天剑山庄,他忽然涌动的气息更是狂躁的吓人,眼神,也变得格外可怕。 这三个月朝夕相伴,她从最初的惊讶担心,到逐渐的理解……澈对于楚月婵有着太深的爱怜、担心、牵挂、愧疚……还有再也见不到她的恐惧,所以每次提到她,想到她,他的情绪都会陷入长久的躁动。 澈抓起凤雪児的手,向下方的天剑山庄俯冲而去,同时,低沉的声音也带着一股阴森的戾气笼罩向了整个天剑山庄,乃至整座天剑山脉。 “轩辕玉凤,给我滚出来!!” 澈如今的玄力何其雄厚,单单是吼出的声音,便让环绕着天剑山庄的凌然剑气一阵激荡,御剑台上飞舞的数千把剑更是一片混乱,本是安静肃穆的天剑山庄也顿时一片混乱,几乎所有弟子、主、剑侍、长老全部倾巢而出,满面愤怒,如临大敌。 毕竟,建庄千年,还从未有人胆敢挑衅天剑山庄。 “今天这天剑山庄似乎来了两个不得了的客人啊。”茉莉忽然出声道。 “不得了的……客人?”澈眉头一动。 “两个六级帝君,一个中期,一个后期。看来今天你想在这里为所欲为的话,并不会那么顺利。”茉莉的音调轻描淡写。 “六级帝君?”澈神稍变,但却没有露出担心的神情,反而一声冷笑:“难道是天威剑域的人?呵,看来我今天来的不那么是时候。天剑山庄这靠山真是抓的越来越牢了。” 澈顿时想起了三年前在凤凰城,七国排位战结束后意外遇到凌杰后他所说的一段话…… “母亲当年在父亲和外公之间,选择了父亲,惹的外公大怒。前些日子,父亲母亲,带着大哥和我,一起去了天威剑域,见到了外公,母亲和外公的矛盾才终于化解。额……外公好像还蛮喜欢我的,还说会亲自教我完整的天威绝剑,嘿嘿……” “……”澈的眼神微微变得复杂起来。 澈没有隐匿身形,大喇喇的现身在天剑山庄的上空,目光冷冷的看着下方。 天剑山庄人影攒动。澈的正下方,一个人影伴着一道冷凝的剑气呼啸而起,转眼来到了澈的身前……正是凌月枫。同时,大量玄力在地玄境以上的天剑主、长老也紧随其后,并快速的结成阵势,将澈和凤雪児合围在中间。 “澈,果然是你。”看到澈,凌月枫的神情变得格外复杂,随之淡笑一声:“你来的时间,要比我预想的晚上许多。” 的确,他早预知到这一天的到来。 当初,为在神凰之乱中保住天剑山庄的千年基业,他们选择了违背先祖之诺,也同时违背了道义信义,封闭山庄,漠视了苍风皇室的求助,也无视了冰仙宫的求救。那时,他们全然没有想过苍风皇室还能幸存,更不可能想过结局竟是如此的天翻地覆。 而这个变数,便是澈的归来。 澈的睚眦必报是出了名的。当年焚天门的灭门惨剧无人敢忘。而澈活着回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比当年将焚天门灭门更要惊天动地无数倍……竟是把在天玄七国一手遮天的凤凰神宗搞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最终不得不撤军,还想要向苍风国赔罪和大量的赔偿……而且,据说这个结局还是因为苍月女皇的宽恕,否则,凤凰神宗付出的代价将更为惨烈。 在战乱休止后,以澈的性格,又怎么会忘却他天剑山庄的“漠视之罪”。毕竟,他天剑山庄和其他修玄势力不同……同时,听闻他又救了下遭遇灭顶之难的冰仙宫,并成为冰仙宫的新任宫主,而先宫主宫煜仙和太宫主封千悔全部遇难殒命…… 凤凰神宗在澈的手下结局尚且凄惨无比,何况他天剑山庄。 如今的澈,和三年前的澈,是处在截然不同两个层面的人啊。 凌月枫的目光看向澈的身侧,目光顿时微怔。他身边的少女一身纯白雪衣,腰束纤纤玉绫,一身皆是冰仙宫的装束。一层雪纱完全遮住了她的容颜,只能隐约看到一抹绮秀无比的眸光。 虽不见容颜,但她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如梦如仙的气息,让人仅仅目光触之,便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这种感觉,一如他当年初见楚月婵……那时那幕,那一瞬间的心灵颤荡,到死都无法淡忘。 “呵……”澈一声刺耳的冷笑,将他从短暂的失神中唤醒:“这不是号称苍风国第一宗门的天剑山庄声名赫赫、威风八面的凌月枫凌庄主么,我未提前告知,贸然来访,还劳得大名鼎鼎的凌庄主亲自出来迎接,让我这个当小辈的实在是惶恐至极啊。” 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出澈话中那冰冷、轻蔑到极点的嘲讽。离的最近的一个天剑长老大声怒斥道:“澈!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天剑山庄,还轮不到你来撒野!!” “退下!”凌月枫胸口剧烈起伏,重重的说道。 “庄主……”围绕四周,神无比凝重的众天剑长老、主都是一怔,有些惊疑失措的看着凌月枫。 “全部退下!”凌月枫的语气再度加重:“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靠近这里!” “是!” 凌月枫严令之下,众天剑长老、主以惊惧忌惮的目光盯着澈缓缓后退,直到全部远离。他们心里也很清楚,澈若真要动手,以他能让凤凰神宗鸡犬不宁的实力,他们的人就算再多上十倍,也无济于事。 所有人退开,凌月枫面对澈,重重的吸了一口气。上次见到澈,还是在五六年前,那时,澈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有些起眼的小辈。而如今,眼前的澈相貌没有太大的变化,唯有身材颀长的几分,但面对他时,却分明感受着一股如山般的重压。 而且对于澈,他有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这种情绪或许可以理解为深深的羡慕和嫉妒,因为他苦苦钟情的楚月婵从未正眼看过他一次,却和眼前这个只有二十来岁的男子…… 同时,还不可避免的有些怨恨,只是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去恨。 “澈,”凌月枫平缓着气息:“这两个月,我从未离开过山庄,便是等待着你,或者苍风皇室前来。这些年闭庄之事,我天剑山庄虽为无奈之举,但也一直甚为自愧。你如今前来问罪,我无话可说。” 澈眼眉一挑,刚要说话,一个苍老厚重的声音也从远处传来:“闭庄的决定,是由我所下。没有出手相助冰仙宫,也同样是我做出的决定。” 声音传至,一个穿着灰白剑袍的老者也已来到了凌月枫的身侧,看了一眼澈,双目缓缓闭合:“你今日既然来了……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父亲,这些明明都是我的决定……和你根本毫无关系!”凌天逆的到来,还有他说出的话让凌月枫顿失方寸稍乱,他连忙向前一步道:“澈!我父亲之言不过是为了袒护于我,我身为天剑山庄现任庄主,一切自然皆由我定,我和父亲毫无关系!你若心有仇怨,尽管冲着我来便是!” “呵呵,好一个父子相护,简直感天动地啊!”澈冷笑着,目光如刀子一般照射在凌天逆的脸上:“凌天逆,当年你我素未蒙面,而你为了杀我,万里迢迢追到苍风皇城,满口的除魔卫道,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口的为苍风除害!我当时虽受到重创,还差点命丧你手,但心底对你还始终保留三分敬重,认为你之所以想杀我是误解我为心肠歹毒的嗜杀之人,本性确是嫉恶如仇,刚正不阿,极重忠义信义!” “然而,面对真正的国危家难,就算没有和苍风玄府的先祖之诺,你们天剑山庄本该为最中坚的力量,结果却在你凌天逆的引领下,做起了这苍风国最大的缩头乌龟!”澈毫不留情的讽刺道:“苍风国狼烟四起,遍地血流成河,而你天剑山庄三年未少一砖一瓦,未出半点人力物力,就连一个露面的人都没有。现在回想你当初高喊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话,实在是让人作呕!” “……澈!”凌月枫的面孔稍稍阴沉:“这件事,我天剑山庄自认有愧!但如此决定,自有我天剑山庄苦衷!你有什么仇怨,尽管冲着我凌月枫来……不得羞辱我父亲!” “好了。月枫,不必为我开脱,他说的没错。”凌天逆抬起手,无力的说道,短短几年不见,他的面孔竟是苍老了许多,或许这些年,他的心中也是自我背负着沉重的罪责:“澈,我说过,这件事,我自会给你,还有苍风皇室一个交代。” “交代?”澈别过脸去,冷冷的道:“呵,我说过要你们什么交代了吗!” “我原本,的确有将你们天剑山庄直接踏平的打算。”澈用冷漠的声音,说着让任何人听到都会心惊肉跳的话:“不要以为你们有天威剑域做靠山,我就做不到!三个月前,我连凤凰神宗的凤凰城都差点完全毁去,要毁区区一个天剑山庄,不过是覆手之间,而且根本不会眨一下眼睛!” 凌天逆和凌月枫的呼吸同时变得有些粗重,这些话,别人说出来,他们可以当成笑话。但从澈口中说出,他们半点都笑不出来,唯有背脊一阵刺骨的冷意。 “但,今天我从苍风皇城出发来这里之前,我女皇老婆专门拦下我,告诉我说:天剑山庄可以做到忘祖弃义,但苍风皇室做不到!因为当年,苍风太祖和天剑始祖一掌苍风权,一掌苍风势,是相互扶持,生死与共的兄弟,并告诫后人也要世代和天剑山庄唇齿相依!如今,纵然天剑山庄无情无义在先,身为苍风太祖的后人,又怎能违背太祖之训,毁去天剑始祖留下的基业。” “那三年,她承受亡父亡夫之痛,背负着整个苍风国的国难,守护着苍风国和皇室最后的尊严,却将自己的所有尊严,都丢在了向你们的九次求援上!而得到的是什么……”澈狠狠的吸一口气,声音更加的冷澈寒心:“所以,她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你们的人,也最有资格怨恨、仇视你们的人。却也偏偏是她,要我宽恕你们,至少不要毁掉天剑山庄……只当天剑山庄从未曾存在过!” 澈的话,让凌天逆和凌月枫同时眼神剧荡……想到来自苍月女皇那九封带着血泪的绢书,他们一时间心魂酸涩,羞愧的无地自容。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七十七章 唐花 苏苓儿对澈的眷恋,在外人看来会有些奇怪,甚至有些没理由,就连苏苓儿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从见到他的那天起,脑中、心中便全是他的影子,等待他的归来,几乎组成了她的全部渴望。而苏浩然的话,对她而言,无疑是世上最残酷的语言,因为他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根恶毒的钢针,在狠狠的扎刺着她最美好和幸福的梦。 “你胡说……你骗人!”苏苓儿用力的摇头,愤怒的喊道:“澈哥哥说他喜欢我,他说过会在我长大之后来娶我,澈哥哥一定不会骗我……是你乱说!你不可以这样乱说!” “哦,是吗?”苏浩然咧嘴笑了起来:“他如果真的喜欢你,那他为什么走的时候不把你一起带走呢?他既然那么喜欢你,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家在什么地方,出身什么宗门呢?” 苏苓儿的小脸一下子泛白:“那是因为……那是因为……” “那是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喜欢你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会带走你,还怕你万一真的去找他,所以连自己的出身地都没有对你,还有其他任何人说过,你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又知道他些什么呢?搞不好,连他的名字都是临时编造出来的。”苏浩然笑呵呵的道,完全不顾及自己的话对苏苓儿是多么的残忍。 “你乱说……你乱说!这些都不是真的,澈哥哥不会骗我,他一定会来找我的。”苏苓儿双手捂着耳朵,用力摇头,无力的辩解着,眼眸中已开始盈起水雾。 苏浩然一摊手:“那你就继续幻想吧。可惜我的好妹妹,太苏门的堂堂公主,未来江东一代好男人可任你挑选,却偏偏要傻等一个骗着你玩的人,这事要是传出去,啧啧,怕是我们整个太苏门都要被人笑话。” “你骗人……你所有的话都是在骗我,我讨厌你!!” 苏苓儿捂着耳朵,远远的跑开,竹林的清风中,隐隐传来她压抑的哭泣声。 “苏横山的那个丫头怎么会在这里?”苏浩然身后不远处,一个一身黑衣的中年人缓步走了出来,赫然是苏横岳! “不用管她。”苏浩然无所谓的一撇嘴,转身道:“听说你有重要的事要和我商量,是什么事呢?” “以浩然贤侄的聪明,难道还猜不出来么?”苏横岳淡淡的笑了笑:“当然是来帮你早日拿到宗门至宝,登上门主之位超级优盘空间!” 两个人对视一会儿,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直到夜幕降下,苏苓儿才回到太苏门,一路魂不守舍。她不愿意相信苏浩然的话,但那噩梦般的声音,却始终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怎么都无法忘掉。 澈哥哥会不会真的不来找我了…… 不!澈哥哥一定不会骗我的……他对我那么的好,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竹林里的月亮一样温暖。 可是,为什么那天他没有带我走,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的家在哪里…… 我知道的……只有他的名字……其他的所有,都不知道…… 如果,他真的把我忘记了,他不喜欢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苏横山走出练功房,一眼就看到了脚步轻飘无力的苏苓儿,他连忙迎上去,道:“苓儿,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苏苓儿抬起泪朦朦的眼睛,强忍着哭泣,可怜巴巴的问道:“爹爹,澈哥哥他……他真的会回来娶我吗?他会不会……会不会只是随便说说,会不会已经把我忘掉了?” 苏苓儿的脸颊上兀自挂着几滴泪珠,显然是刚伤心的哭过,苏横山怔了一下,蹲下身来,微笑着道:“苓儿,你用自己的感觉告诉我,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苏苓儿轻轻一眨眼睛,点了点头:“澈哥哥……一定是喜欢我的。” “那就是了。”苏横山微笑点头:“当别人的话,和自己的感觉产生冲突时,你要相信的,当然是自己的感觉。不仅仅是苓儿,我也感觉的到,你的澈哥哥非常非常的喜欢你,他在看着你的时候,就像是在看着自己的生命一样。尤其他走的那一天,我看的出,他很想很想带着你一起走……只是,你的年纪太小,如果他现在就把你带走,或者娶了你,一定会惹来很多很多的非议。所以,他要你等着他,一直等到你长大的那一天,他就一定会回来娶你……虽然他现在不在你的身边,但是,你们之间已经有了婚约,还有那么多人见证,这一点,是绝对不会被切断的。” 苏横山很明白,在澈离开之后,所有人都在认为他根本不可能再回来,至于和苏苓儿的婚约,也只是为了解决苏横岳的事而顺手来的一出。但苏横山不这么认为,澈看苏苓儿的眼神,还有对她的好……是完全做不得假的。 父亲的话,就如一道和熙的春风,一下子冲开了苏苓儿所有的担忧和惶恐,她开心的点头:“爹爹,我知道了!我就知道,澈哥哥一定是喜欢我的……我会快快的长大,每天等着他回来娶我。” “呵呵,”苏横山略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自己这个才十岁的宝贝女儿原本是个天真烂漫,无忧无虑的小精灵,自从遇到的澈,本是情窦未开的小小年纪,却开始整日沉浸在相思之中,还天天想着要嫁人,他这个当父亲的实在是哭笑不得。他随口问道:“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了?” 苏苓儿轻轻点头:“唔……是哥哥,我在竹林里的时候,他也到了那里,和我说澈哥哥都是骗我的,所以……所以……” “你说……你哥哥他去了竹林那边?”苏横山的眉头猛的一动医骑绝尘。 “嗯!爹爹,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严肃?” “哦,没什么。”苏横山连忙笑了笑,他眼睛瞥了一眼苓儿外衣之下的龙鳞宝甲,将苏苓儿的衣领向上一收,再次严肃的叮嘱道:“苓儿,好好记住我说过的话,你这件暗金色的衣服,要随时穿在身上,而且一定要好好的藏好,绝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看到,包括经常和你一起玩的族兄妹,如果不小心被别人知道的话,很有可能会被人抢走,明白了吗?” 苏苓儿下意识的收紧了一下自己的外衣,很认真的点头:“知道了爹爹,这是澈哥哥送给我的,我一定会好好的保护它的。” 苏苓儿总算是打开了心结,开开心心的跑开了,而苏横山,却是变得心事重重。 夜幕完全降下后,苏浩然才悄然回到了太苏门,他一回到自己房间,却看到父亲苏横山赫然站在房中,他心中一突,连忙道:“父亲,你怎么在这里?” “我有话和你说……”苏横山横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 “我下午练功太久,有些疲惫,就到后山的竹林里走了一圈,还遇到了苓儿,不知父亲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我说?”苏浩然恭恭敬敬,面不改色的道。 “你在竹林里除了遇到苓儿,就没遇到其他人吗?”苏横山脸色微微低沉了下来,声音也变得有些不善。 苏浩然抬起头,脸上带着惊讶:“后山的竹林一向僻静,我的确只遇到了苓儿,和她说了几句话,除此之外,再也没遇到其他人,父亲为什么这么问?” 苏横山与他对视好一会儿后,移开目光,叹息一声,淡淡的道:“浩然,一个成熟的男人有野心并不是坏事,没有野心,就永远不可能登顶。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也往往是一个成功的上位者必须有的东西。但这些,只适合用在敌人的身上,若是用在至亲之人的身上,那么这个人,就不能称之为人,而是畜生。这一点,你务必记住。” 苏浩然眉头一跳,马上用力点头,诚恳道:“浩然谨记父亲教诲。” 苏横山侧过脸来,淡淡点头:“人贵有自知之明。为父这个门主当的是否称职,我心里清清楚楚。很多时候,我不够果决,不够心狠,不够硬气,否则,也不会有那么人在我这个门主面前猖狂无忌。但我苏横山这一生所做的所有事都是问心无愧,虽然碌碌无为,但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宗门,对得起祖宗……你是我苏横山唯一的儿子,我希望你将来……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是……孩儿不会忘记父亲的话,一定不会做任何让父亲失望的事。”苏浩然斩钉截铁的道。 “嗯!”苏横山淡淡的应了一声,不再说话,脚步缓慢的走了出去。 目送着苏横山离开,苏浩然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随之露出一个阴柔的笑:“虽然我有着门主之子的身份,但在资质之上,我的位置太危险了,所以我不得不提前为自己打算……至亲?嘿,我若是像你这么迂腐、优柔寡断,这个太苏门将来永远不可能有我的位置,到时候,我可就真的完了。作为你的儿子,我怎能让你失望呢……嘿嘿嘿嘿……呵呵呵呵……” ——————————————r105八 第七十八章 密谈 不知不觉,距离澈“陨落”,已经过去了半年之久,但关于澈的各种话题与传闻,依旧在苍风国中四处传播,还有了各种一个比一个夸张的版本,还被一些好事之人编辑成书,销量和传播度火爆异常腹黑妖夫:后院起火了最新章节。 苍风帝皇的病情每况愈下,大皇子与三皇子的暗战也开始正式转为明战,所有皇子都掺入其中,无一置身事外,却没有一个顾及生命之火越来越暗淡的苍风帝皇,陪伴在苍风帝皇身边的,唯有苍月公主。 整个苍风皇室被笼罩在了一团越来越昏暗低沉的阴之中。阴的背后,是萧宗与焚天门已经开始展露的獠牙。在萧宗与焚天门共同推动的这个巨大漩涡中,苍风皇室几乎没有任何抵挡的能力。 天剑山庄一直保持沉默,全然没有要干预的迹象,半年前的楚月婵一事,让凌月枫备受打击,或许也无心去搀和此事,而冰仙宫则已完全闭宫,任凭外界风雨飘摇也毫无动静。 天剑山庄,御剑台下。 澈身负龙阙,盘坐在地。他保持这个姿态已经三个多时辰,而这时,他的头顶上,一缕缕玄气化作肉眼可见的白烟在缓缓升腾起来。 “哦……又要突破了吗?”看着他头上的白烟,妖人低低的道。 澈外表看上去无比安静,但他的体内,此时却是波澜四起。 在练剑到筋疲力尽后,他盘坐在地,将玄气在体内运转了上百个小周天,同时冥思着茉莉在排位战期间,所留给他的关于天狼第二剑的画面,只是,那个画面只有天狼第二剑的释放动作,却没有最重要的玄诀,再加上天狼狱神典是神之玄技,就算有总诀在心,想要仅凭重剑挥舞的轨迹领悟出第二剑的真谛,也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但澈却从来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这半年之中,他每日都冥思苦想,那个画面在他脑海中也演绎了上万次。 而在玄气于体内运转了第两百个周天后,所有的玄气忽然间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澈全身一抖,这一惊非同小可,全身上下一瞬间冒出了虚汗,但马上,他又死死的冷静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难道…… 在他的大脑还因玄力的忽然消失而精神恍惚时,他的玄脉之中忽然闪耀起如星辰般璀璨的红蓝光芒,随之,一股股浑厚无比的玄气从他玄脉深处蜂拥而出,如洪水一般迅疾的涌向了全身各大筋脉,玄脉开始了快速舒张,经脉也在玄气的注入之下收缩舒动,仿佛是在兴奋的舞动着。 地玄境之下,玄气无形无色,只能依靠流动时的力量波动去捕捉它,而此时,澈却分明看到这些涌动的玄气呈现着一种稀薄的白色!便如一缕缕轻烟一般,其浑厚程度,更是比之之前强出了不知多少倍! 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玄脉的光芒也变得更加明亮,赤色与蓝色,都变得更加亮眼。澈依旧闭着眼睛,感受着玄脉中玄气的涌动,双手却缓缓的伸展,张开,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喜悦的弧度。 他非常的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玄力,已正式的突破灵玄境界,踏入了地玄之境! 仅仅半年的时间,他从灵玄境一级,跨步到了地玄境一级! 仅仅六个月! 而且由于他的玄脉玄关全开,所以从灵玄境到地玄境,根本连瓶颈都没有,就那么轻而易举,水到渠成的突破超级鉴宝师最新章节! 这样的突破速度,在苍风帝国,可谓旷古绝今! 诚然,他的玄力能如此之快的提升,主要原因还在于他吃了大量的龙肉,喝了大量的龙血,到今天,炎龙的整只巨尾都被澈完全吞到肚子里,化作了他永恒的力量。但话说回来,能在灵玄境狂吃龙肉龙血而不死,还能将之吸收炼化为自己的力量,这本身就是一种变态到令人发指的能力。 体内玄气的涌动在这时停止,那种力量充盈的感觉让澈舒适的如同置身于雾之中,他睁开眼睛,站起身来,张开双臂,全身毛孔打开,尽情的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每一次大境界的突破,都会伴随着灵魂的升华,感知力,也数倍的提升,他的灵觉探视范围已可以延伸到之前数倍的距离,甚至,他隐隐约约的能听到空气中各种元素游移的轨迹和互相交流的声音。 澈兴奋的抓起龙阙,一声畅快的大喝,目光忽然锁定妖人,目光一闪,整个人如闪电般冲入结界之中,焚心开启,一剑向妖人当头砸下。 焚心开启之时,身体的负重感却分毫没有出现!这也意味着,达到地玄境的他,已可以如邪魄一样,完全适应焚心的状态,可以在平时毫无压力的随意维持焚心状态! 面对灵玄境初期的澈,妖人曾轻蔑的用自己的脑袋去迎接澈的重剑。 但面对已是地玄境初期,同样是一剑直攻天灵盖的澈,妖人却是再也不敢用脑袋去硬接,因为来自澈的威势,已经开始让他有了一丝轻微的压力……虽然极为轻微,但也是实打实的压迫力! “这么快突破地玄,的确惊人,但要杀我,还早的很!”妖人不屑的低吼一声,一手抓向龙阙,手掌碰触到龙阙之时,却抓到了满手的虚影。 而真正的龙阙已随着澈身位的诡异移动,狠狠的砸在了妖人的肩膀上。 哗!! 星陨之链发出了刺耳的撞击声,澈这一剑犹如砸在了不可摧毁的玄钢之上,直震的双臂发麻,但妖人的肩膀别说受伤,就连在他玄力保护下的脆弱衣服,都没有一丝的损伤。 就算是到了地玄境,他和妖人的实力,依旧是泥之别! 妖人的手扬起,一股汹涌无匹的玄力风暴推出,让整个结界内部都卷起了可怕无比的暴风,只一息,澈就被玄力风暴给甩出了百丈之外,狼狈的跌到地上。他马上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恶狠狠的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等到了那一天,你再说这种狂妄的话吧!你现在声称要杀了我,依然只是个笑话。”妖人不屑的道。 “是不是笑话,不是你说了算!”澈重新拿起龙阙,也不就地疗伤,忽然再次向前,冲进结界之中,龙阙连续飞舞,十几道凤凰火焰带着嘹亮的凤鸣飞向了妖人。 凤凰破! 沉寂许久的凤凰炎,也在这个时候终于重新觉醒。 “哦?”妖人并不是没接受到澈的玄火,但此时冲向他的火焰,却分明带着一种无比的灼热与威势,他手掌一甩,十几个凤凰破全部被震开,但他的手背,却被灼烧的通红,这让妖人眉头大皱。 而这时,远在十几丈之外的澈,忽然一瞬间冲了过来,全身包裹着灼热无比的凤凰之火随身山河图最新章节。 “凤翼天穹!!” 轰!! 龙阙剑狠狠的砸在妖人的胸口,一团狂暴的凤凰之炎在他的胸口炸开,灼热无比的高温和凤凰威压让强大的妖人有了一刹那的窒息,澈一个后空翻落地,身后,一只苍蓝色的巨狼仰天长啸,龙阙落下,一道狼影飞驰而出,撕裂空气,直撞击妖人而去。 嘶啦!! 天狼斩精准无误的冲击在根本不能移动的妖人身上,将他胸前的衣服冲开了一个半尺长的口子,然后又毫无留情的冲击在他的心口部位……一丝针扎般的疼痛传来,虽然只是针扎一样的轻微疼痛,胸口也只是出现了一道连皮都没破的红痕,但已足以让妖人大吃一惊。 他并没有刻意布下玄力防御,但平时自然存在的玄力防御,就算是一个天玄初期的强者偷袭之下都难以破开,他的衣着,也是被护在这层自然存在的玄力防御之下……但竟被澈一剑击出一道口子,还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这分明意味着,他以地玄境最初期的玄力,硬生生的释放出了天玄境才会有的威力!! 战力越级于玄力,这一点在妖人的认知里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入玄境有真玄境的战力,真玄境有灵玄境的战力,他都屡见不鲜,甚至灵玄境有地玄境的战力,他都见过不少。但随着境界的提升,大境界之间的实力差距也呈几何倍数增长,瓶颈也越来越难以跨越,灵玄境到地玄境算是第一个正式的瓶颈,但要跨越也并不太难,而从地玄境到天玄境,跨越起来,便要比地玄境的瓶颈艰难何其百千倍!同样,要以地玄境的实力发挥出天玄境的战力,是基本不可能的事。 但澈仅仅地玄境一级,但这一剑之威,却是真正的天玄之威!虽然这或许是澈最巅峰的一剑,但哪怕只是一个刹那,也足以惊世骇俗。 妖人震惊之下,也陡生怒气……自己堂堂妖王,被一个才地玄境的小辈给伤了衣服,这可是他从未想象过的奇耻大辱,他眼神一阴,五指成抓,一只深青色的巨大的手掌忽然出现在了澈的身前,然后狠狠的抓向澈的胸口……但,在巨大的手掌出现的那一刻,妖人又忽然后悔,但却已收势不及,愤张的五指直线轰在澈胸口。 轰~~~~ 如同有一个炸雷在胸腔之内忽然炸开,澈眼睛一凸,弃下龙阙,手掌全力前推,借助反震力极速倒飞而去,落在了结界之外,刚一落地,他已经闭上眼睛,摆好坐姿,大道浮屠诀第一时间快速运转。 妖人这一击之强横,远超澈的预料,他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已全部移位,肋骨全断,经脉也断了十几条……但经过炎龙血肉上百次的“洗礼”,这本该是极重的伤势,对他而言都可以称作“不算什么”。 随着大道浮屠诀的运转,他的头上,那个银色的小塔再次出现。 妖人收回手掌,默然盯着澈,好一会儿后,他低声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的身体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刚才这一下,就算是一个天玄境,也该丢半条命,他居然还能坐稳了疗伤!” 妖人的声音刚落下,异变突生,妖人的眼角处,忽然闪过一抹金黄色的光芒,他下意识的抬头,赫然看到澈头顶的那个小塔,竟由之前的银色,变成了淡淡的金色!r105八 第八十章 东海渔的尸体 黑衣男子那一队人慢慢的靠近山洞。 鹤峰他们此时满心都是小白花,因此居然忽略了这一点。好在并不是三个人都这样,李雨是不是的用神识探查着周围,毕竟他们如今也在逃命的,也不能太过于放松了。 “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才行。”李雨虽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经的地方,可是心里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因此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对着另外两人说道。 小白花再一次华丽丽的晕了过去,这一次李风将小白花紧紧的抱在手里。 鹤峰想要接过来,可是被李风和李雨拦住了,李风更是瞪了鹤峰一眼。心里万分后悔,早知就不该将小白花交到鹤峰手里,闫建新小白花比之前还要苍白的小脸,心里更是恨他到不行。 “等会安全之后,我要一个解释。”李风说完,眼中冷光一闪,抱着小白花直接快速的往外走去。 李雨同样冷哼一样,紧随其后。 鹤峰的向前摊出,小白花已经被别人抱在怀里,想到这里,鹤峰的心里简直后悔到不行。如果可以他宁愿此时倒下的是她,想起小白花之前绝望无助的样子,鹤峰的心就不住的痛。眼见李家两兄弟走出了山洞,鹤峰深吸一口气,尽管自己心爱的女人在别人的手里,可是此时他却不能将她要回来。 压下心里的怒火和焦急,跟了出去重生魏延。 可是一走到外面,三人正更是准备御剑飞行,哪知道突然感觉到一股威压袭来。 措手不及的顿时大惊。 随后,一道黑影一闪,顿时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跑的倒挺快。”黑衣男子冰冷的声音顿时在他们耳边响起。 说完之后,对着身后一挥手,几个人影顿时出现,将他们团团围住。 此时的状况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了,不过此时小白花已经昏迷了。若是小白花没事的话,说不定还有一拼之力。 “东西已经不是被你们拿走了吗?你们还要如何?”鹤峰此时异常的愤怒,一想起自己刚进山洞的时候看到小白花的场景,顿时冲上前。愤怒的指着黑衣男子说道。 说完,突然看到黑衣男子身后的方秋善。 红这样,指着方秋善质问道: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拿的。”原本他还想问她为什么要如此对待玲儿,可是看到身后的李家兄弟。顿时住了口,若是他说出来,只怕李家兄弟更加不会讲玲儿交给他了。 方秋善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虽然眼中仍旧有情义,但是却黯淡不少,想来心里应该是对此人死心了,只不过长久的感情,不是想忘记就能够忘记得了的。转过头,没有回答,也不再看他。 “哼。我的东西,岂是想拿就能拿的。”黑衣男子见鹤峰指着方秋善,脸上带着不悦,说话的之时,更是加重了语气。而方秋善的不回答,倒是让他松了口气,心里更想要了却此事了。 “废话少说,东西确实不在了。”鹤峰心里也泛苦,小白花之前那么痛苦的模样不似作假,况且她之前一直昏迷。山洞内又有什么闯进去的痕迹,不像是人类修士,反倒像是妖兽。 此时就算是说出来,估计对方也是不信的。毕竟周围并不像是有妖兽居住的痕迹,这里虽然是在山林里面,但说不过外围,根本没有什么厉害的存在。 “你以为我会相信?”黑衣男子嗤笑着说道。 “那你要如何?”鹤峰也知道此时的局面对自己很不利,可是有没有办法,他倒是可以离开。心里却又放不下小白花。 “将你们储物袋都交出来。” 意思就是要搜储物袋了。 可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仅鹤峰下意识的拒绝,就连李风和李雨都怒目而视的等着黑衣男子。 “不可能,你们这些卑鄙小人。”鹤峰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哼,没关系,那我就自己来搜。”黑衣人也懒得和他们废话,此时的局面对他是有利的,哪里还有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当下不客气的祭出武器,直接就像鹤峰招呼过去。 鹤峰早就有了准备,到不至于太过于狼狈,只不过黑衣男子这一次想要在方秋善的勉强将鹤峰击败,因此手上根本没有留情。 鹤峰险险躲过黑衣男子的攻击,不过散在身后的头发却被削下来了一丝仙路侠缘最新章节。 往后退了好几步的鹤峰心里吃惊不已,黑衣男子的动作干净利落,一把长剑使得非常灵活,显然是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人。 鹤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虽然已经筑基,但是战斗经验上灰机上并没有太丰富,没有离开鹤家的时候,每次外出,家族都会派人跟随,实际上自己动手的时候少之又少。 黑衣男子不给鹤峰一丁点的喘息机会,再次往鹤峰的地方袭去。 ‘锵’ 鹤峰用自己的剑挡住了黑衣男子的剑,可是慢慢的,鹤峰感觉到对方的剑越来越用力,而锋利的剑尖更是距离他的鼻尖越来越近,第一次,鹤峰心里有了恐惧的感觉。恍惚间,仿佛感觉到这把锋利的剑似乎已经砍到了自己的脖子上面一样。 感觉到那股冰冷,鹤峰大喊一声,使出浑身的力气,顿时将黑衣男子的剑击开。 不过自己却再次后退了好几步,不仅如此,胸口更是闷哼一声,口中顿时感觉到了一股腥甜。用力的将胸口奔腾的感觉压下,这下子,鹤峰看向黑衣男子的时候,严肃了许多。 既然一战已经无法避免了,他倒是认真了起来。只是余光突然看到一只皱着眉头看着这方的方秋善,心里一顿,下意识的不想子在这个前未婚妻面前露出自己狼狈的一面,因此恨恨的看着黑衣男子。不其然却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屑,心里怒火一起,突然手中快速的捏起一道法决,由于筑基之后并没有如何的练习法术,对于法术的应用并没有太熟练,一道最基本的防御土墙居然花去了好几秒的时间。这还是在黑衣男子没有攻击的状况下。若是对方攻击的话,只怕这几秒之后,鹤峰一惊是一具尸体了。 显然,鹤峰也知道这一点。心理更是又惊又怒。 偏偏黑衣男子似乎就是故意让鹤峰使出这一道法术出来。眼中的不屑更加深刻了起来。 “你好了吗?” “你不要得意。”鹤峰说完之后,突然将手中早已经捏好的法决往前面一甩。一道黄色的土墙顿时出现在了鹤峰的面前。 黑衣男子见鹤峰松了口气的模样,突然笑了起来,随后便是一道残影。 ‘啪,哗啦啦……’ 土墙直接碎了。 “你……”鹤峰握着剑。不可置信的望着一脸冰冷的黑衣男子,心里顿时有了退缩的感觉。 可是随后感觉到一道鄙视的目光,退缩的感觉直接消失了。 他虽然修为不济,剑法不行,但是由于之前还算在家族受重视,手里的好东西也不少,各种符咒也不少,此时慌乱间竟然想起了这一点。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沓符咒,看也没看,直接往黑衣男子那边挥去。 黑衣男子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这个草包居然还能想到用这个来对付他,冷哼一声,快速往后退了退,长剑往后一方,手中突然出现一把油纸伞的防御宝器,用力将油纸伞撑开。顿时一道白光一闪。 符咒引爆之后所有的攻击竟然全部被油纸伞挡开了,同时,油纸伞上面竟然一丁点痕迹都没有出现重生之冒牌世子真驸马。等到符咒的攻击消失之后,黑衣男子收起油纸伞,不等对方有什么不信的反应。快速的上前,灵活的长剑顿时三下五除二的将鹤峰击倒。 此时他的剑只要再往前一厘米,鹤峰的小命就没有了。 “等等。”方秋善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黑衣男子心里暗骂,若是再快一点就好了。就可以将这个草包灭了的。 可是方秋善已经开口了,他只能停下。 鹤峰原本紧闭着的眼睛睁开,听到耳边这个犹如天籁一样熟悉的声音,心里顿时有些复杂起来。 如果说他最不想将自己狼狈的样子展现在一个人面前的话,首先是小白花,其次便是眼前这个令他无比厌恶的女人了。 可是此时方秋善出生让黑衣男子手下留情。他心里庆幸的同事,又觉得被羞辱了,可是他此时竟然连开口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 只是因为,他还不想死。 “现在可以叫出来了吗?”黑衣男子强忍住努力,收了剑,冷冷的说道。 既然失败了,鹤峰也只能将手中的储物戒和储物袋取了出来,脸上有些灰败。 李家两兄弟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难看。如果鹤峰都没有一战之力的话,他们两个逃跑了这么久,之前又因为和黑衣男子周旋浪费了不少的灵力,后来找到小白花之后有没有来得及恢复,此时根本没有什么余力,丹田里面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两个逃离。 暗骂鹤峰没用,也不得不将身上的储物袋取出来,只是这种羞辱的事情也幸好没有让小白花看到,毕竟这关于一个男人尊严的问题。 他们身上一颗天雷珠都没有放,全部放到了给小白花的储物袋里面了,不然的话早就用天雷珠来对付他们了。 解除了认主之后,黑衣男子并没有上前查看,而是示意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一个修士上前。 那个修士点点头,直接上前,一个一个的将神识探查进去。 最后对着黑衣男子摇摇头。 黑衣男子此时皱着眉头,最后将眼神放在了小白花的身上。 离家两兄弟收好储物袋之后也发现了黑衣男子的视线,顿时紧张的将小白花抱在怀里,沉声说道: “玲儿身上的储物袋都遗失了。” “你去看看。”黑衣男子毕竟是个男子,况且他也不屑去触碰别的女人,因此对着方秋善说道。 对于他这么说,李家两兄弟自然是愤怒不已,可是打又打不过,只能将心里的憋屈吞下。 方秋善虽然对鹤峰死心,但是对于这个抢了自己未婚夫的女人是很定恨之入骨的,因此毫不客气的走了过去。 不屑的看了看怒瞪着她的李家两兄弟,随后毫不客气的将小白花的身体掰了过来诳天记最新章节。 “你给我小心点。”李雨顾忌着黑衣男子,到底也没敢说重话,他倒是不怕死,可是却不想连累小白花。 “哼,不过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难得你们居然这么宝贝。” “你这个贱人,你说什么?”李雨推开方秋善,眼神不散的盯着她喊道。 “你给我闭嘴。”李风更是紧紧的将小白花抱在怀里,两兄弟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 就连鹤峰都满脸通红并且恨恨的看着方秋善。 方秋善嘴角勾起一丝笑,看向鹤峰的时候面无表情,可是鹤峰却从他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鄙夷,突然想到他之前在黑衣男子手上输的一点余地都没有的样子,愤愤将头转到了另一边。 方秋善站起来,回到黑衣男子身边的时候,摇了摇头。 黑衣男子脸上跟冷了,想着他们偷去了天雷珠,如今浪费了不少的时间,天雷珠却不见了,便不悦的对着鹤峰问道: “刚刚究竟发生了合适。” 鹤峰原本刚想说活该,可是又想起自己如今不过阶下囚,便只能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隐瞒了小白花衣衫被弄得很乱的这件事。 黑衣男子看着眼前几人,顿觉心里烦躁,对其余的队友说道: “看好他们。” 说完,便大步往山洞里面走去。 果然能够看到里面似乎有什么妖兽的痕迹,从印子上看,应该是蛇类或者爬行类的妖兽,可是这种妖兽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能躲过他的神识探查? 在则,李家两兄弟将地点选在这种地方,就是因为人迹罕至的关系,按理来说应该是没有人发现才对。可是既然消失了,证明在场绝对有第三方的人在。 想到这里,黑衣男子眼睛一凌,知道今日估计是不可能将天雷珠要回来了。 心里不甘的是不知道究竟是和人将东西取走的,既然能够如此神不知过不觉,应该是修为高过他们的人,不然也不可能令他一点都不察觉。 只是如此高手居然做这种偷盗之事,实在是令人不齿。 若是东华羽凡知道黑衣男子的想法,估计也是不屑的,她又不是君子,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取得的东西,为什么非要花费大力气呢。 黑衣男子出来之后,神色不善的看着鹤峰等人,当下恨不得进眼前这几人灭了,可是一想到那个取了东西的人说不定还在周围,便生生忍下。 只是路过鹤峰跟前的时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今日暂且放过你们,下次……哼!”黑衣男子微微眯了眯眼,冷冷的看了一眼方秋善之后,率先离去了。 方秋善松了口气,最后看了一眼鹤峰之后,同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次离开,便是真的再无瓜葛,再不相见了。 第八十一章 奇怪的关四 张天赐一笑,问道:“今天赚了多少,拿出来分赃不?” 土地爷从神像后面闪身而出,笑道:“大真人又拿小老儿开玩笑了。我们只不过吸收一点香火,不收钱不收礼。受用不同,分给你你也不要啊。” “说的也是。”张天赐缓步走进庙里,说道:“不开玩笑了,说正事。今天夜里,我要借用你们的土地庙,并且需要你们的配合。事情是这样的……” 土地老儿默默地听着,一边点头。 张天赐把张磊和方慧的事,细致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张磊这种人,心里没有善恶,也不知畏惧,恣意妄为,无法无天。如果不给他一点厉害,这个世上的风气,必定越来越坏。你们是一方土地,这点小事,可以帮忙吧?” 土地爷还没说话,土地婆已经怒了,从神像后面转出来,说道:“大真人请放心,我们一定配合大真人,狠狠地收拾一下那个狗贼!宜城民风淳朴,容不下这种欺男霸女的恶棍!” “好,果然深明大义。”张天赐点头,说道:“今晚十点以后,冥界的黑白无常,会把张磊的魂魄带过来。你们二位,可以布置了。到时候,我坐堂问案,你们见风使舵。” 土地夫妇一起点头,询问细节。 张天赐和土地老儿商议了半个小时,敲定了大致的程序,这才告辞,回牛致远家里吃晚饭。 牛大嫂真的贤惠起来了,非常客气,满面带笑。这种笑是发于内心的,真诚,善意,不是前番的勉强和虚伪。 金思羽故作试探,说道:“牛大嫂,这中午的饭和晚上的饭,等会儿我算账给你,不能白吃你们的。” “大妹子什么话?上次你们给了那么多钱,别说吃两顿,就是吃三个月也花不完的!”牛大嫂一口拒绝,说道:“别再提钱的事了,说到钱,我们夫妇都脸红!那是挖人祖坟呢!” 众人一笑,都称赞不已,一番感谢。 牛致远并不知道张天赐等人此行的目的,还以为他们是来回访并且旅游的,于是殷勤劝酒,大有不醉不休的意思。 张天赐心里也痛快,暂时把张磊的事放在一边,和牛致远开怀畅饮。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张月莲看看时间,提醒张天赐别再喝了。 张天赐这才放下酒杯,说道:“谢谢牛大哥牛大嫂的款待,我有些急事要去处理,这就告辞。我夫人她们,在这里等我,我大概半夜回来。” 张月莲和金思羽一起点头,起身相送。 素素作为护法,则与张天赐同行,一起前往土地庙。 来到土地庙里,刚好十点。 张天赐抬头一看,土地庙和四周的景物已经做了鬼力幻化,看起来变成了一座气势威严的府邸。这种幻化效果,张天赐开天眼就可以看破,但是寻常人却看不穿本相。 这种幻化,也就和鬼打墙鬼下瘴一样,不过,土地老儿夫妇道行身后,制造出来的迷幻效果,更加逼真。 幻化以后,土地庙的门头上,书有黑色的大字:天师府。 两边松柏林立,石人石马陈列,看起来威严而又阴森。 “恭迎大真人升堂问案!”土地老儿带着土地婆,从“天师府”里走了出来,抱拳施礼。 “两位有心了,布置的不错。”张天赐赞了一句,问道:“黑白无常来了没有?” “还没到。”土地婆说道。 张天赐点点头,屈指念咒,打算催一下黑白无常。1160 可是说曹操曹操到,阴风一闪,黑白无常带着十几个鬼差,一起出现在张天赐的面前。 “大真人,我们兄弟来迟了,还请恕罪!”黑白无常抱拳说道。 “刚好,不迟。”张天赐松开了指诀,说道:“二位无常大人,这就可以动手了,将张磊给我带来。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你们的,日后有机会,一定,必有相报。” 黑白无常大喜,一起咧嘴:“大真人这话就见外了,让我们兄弟帮忙,那是看得起我们兄弟。行,我们这就前去,这里留下十来个鬼卒,伺候在公堂左右,以壮声威。” 张天赐点点头,道一声辛苦。 黑白无常一抱拳,转身化风而去。 却说这时候的喜来登大酒店里,张磊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和大和尚定智密谋着方慧的事。一同参加的,还有张磊的两个心腹,一个是手下的白纸扇,另一个则是双花大红棍。 这里科普一下,混道上的人,如同张磊这样的,都有很多心腹手下。其中出谋划策的师爷,叫做白纸扇;而最厉害的金牌打手,则叫做大红棍。双花大红棍,更是心狠手辣身手绝顶并且立下汗马功劳的人。 张磊正在烦躁方慧的事,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虽然说,面对张天赐之时,张磊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但是内心深处,也焦虑不已。 “老大,实在不行,我们就干掉那个张天赐,看他怎么逞能。他的道术厉害,能躲得过暗中的子弹吗?”那个大红棍说道。 定智大和尚摇头,说道:“只怕张天赐天命在身,你们杀不死他。我看,还是做一场浩大的法事,超度附近的孤魂野鬼,积攒一些功德才好。这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方法,这样的话,或许……还可以补救。” “双管齐下吧,法事归法事,破釜沉舟的打算,也要开始安排。实在不行,就干掉张天赐,大家一起玩完。”张磊说道。 这在此时,屋里的电灯忽然闪了几下,最后熄灭了。 “是不是方慧又来了?”张磊吃了一惊,急忙起身,躲在了定智的身后。 “天下太平,一见生财!冥界黑白无常来也!”白无常惨白的鬼影一闪即逝,口中阴森森地说道。 扑通一声,张磊吓得跌坐在地,张口无语。 “张磊!暗室欺心神目如电,你们又在盘算害人的奸计吗?”黑无常卷起狂风,将手里的铁链子抖得哗啦啦作响,大声喝道:“方慧惨死,状纸到了阴间,阎罗王有旨,拘张磊的魂魄去对质!” 张磊如遭雷击,还没等拘魂,就差不多魂飞天外了,怔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定智大和尚也惊惧不已,合掌道:“阿弥陀佛,真的是冥界的黑白无常吗?贫僧定智,这厢有礼。” “只抓张磊,其他无关人等,闪开!”黑无常一声大喝,手里的铁索向着张磊的脖子上套去。 张磊想到逃跑,奈何双腿僵硬全身冰冷,竟然不能稍动。 黑无常的铁索挥过,已然收了张磊的生人之魂,和白无常一声怪笑,飘然而去。 等到黑白无常走后,屋里的电灯又亮了。 张磊手下的白纸扇和大红棍瑟瑟发抖,壮着胆子来看张磊,发现张磊坐在地上,双目呆滞浑身冰冷,虽然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却气若游丝。 “阿弥陀佛,难道报应真的来了吗?”定智大和尚检查了一下张磊的情况,摇头说道:“张老板的魂魄,已经离身了……” “那怎么办?要不要送医院啊?”白纸扇惊恐地问道。 “没用的……随你们吧,能否还魂,还要看张老板的命运,唉……阿弥陀佛。”定智闭上了眼睛,喃喃念咒。 此刻,土地庙里,张天赐已经端坐在公案之后,还是原来的服装和样子。 堂下的鬼卒分立两排,手持水火棍,一个个面色似铁。 女鬼方慧跪在堂前,正在等着张磊的到来。 素素戴了一个面具,冒充判官,站在张天赐的身侧。土地婆和土地老儿,也站在一边,垂手肃立。 第八十二章 痴呆之症 “……混元火莲一株……当为兄取之……若遭不测,望师兄哥哥勿要挂念。” 这是画卷上显现出来的两行字,显然,这两句话并不衔接,在公孙雨蝶拿走的那半卷画里,肯定还藏着其他的话。 双手有些颤抖的抓着画卷,陈楠心里有些发酸。 他从小患有头痛之疾,每月都要痛上那么一两回,天底下只有混元火莲能治。 眼下他尽管没有看到完整的信,但通过这两句话,陈楠基本能猜测得出来,小师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地方有混元火莲,而且还是个非常危险的地方,可她却不顾己身安危,涉险取药去了。 “若遭不测,望师兄哥哥勿要挂念!” 看着最后面的这句话,虽然不是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的情话,但陈楠却有种落泪的感觉。 小师妹的这份情义,他无以为报。 “依依啊依依,你叫我不要想你,可我如何能不想你!” 陈楠盯着手中的画卷一阵发呆,过了好一会后,方才站起身来,朝树林外面走去;他必须找到公孙雨蝶,将另外那一半画卷拿回来。 只有拿回另一半画卷,才能完整的看到小师妹留下的信,得知她到底是去哪里取药了。 收起手中的画卷,陈楠正打算离开这里,去找公孙雨蝶算账,可这时她手机却响了,秦依萱打过来的电话。 “追到凶手没有?”秦依萱问道。 陈楠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中年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追到了,你赶紧过来吧。” “我过来?那你在哪里?” 陈楠看了眼周围,“我也不知道在哪,你定位我手机信号位置吧。” “好,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行,速度点。” 陈楠挂断了电话。 他虽然急着去找公孙雨蝶,但毕竟现在身上有伤,就算找到了公孙雨蝶,恐怕也不是她对手,别说是抢回画,到时候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与其去冒险,还不如先在树林中疗伤恢复。 看了眼旁边的中年人,陈楠走过去在他鼻孔下探了探,发现还有气,没死绝。 “没死就好,省的到时候那疯女人又怪我杀了人。” 陈楠伸手在中年人身上点了两下,将其穴道封住,然后渡了过一些真气过去,确保他不会死掉,这才盘膝坐下来,又服下了两颗治疗内伤的药丸,开始运功疗伤。 将体内真气运转了七七四十九个周天后,陈楠感觉体内的真气已经恢复了七成左右,伤势也好了不少,这时秦依萱带着几名警察赶来了。 “人呢?人在哪里?”看到陈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秦依萱跑过来问道。 陈楠吐了口浊气,真气回归丹田,指向旁边的树丛中说道:“那么大一个人,你没看到啊。” 秦依萱盯着那中年人看了看,“你确定凶手是他吗?” “不是他还能是谁?难道是我吗?”陈楠伸手将中年人的昏睡穴解开,说道:“那把杀人匕首上,应该还有他的指纹,你抓他回去验一下就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看到陈楠要走,秦依萱忙说道:“你急什么,帮我把这家伙押回去,他武功那么高,万一路上跑了咋办?” “我已经用独门点穴手法,将他内力封住了,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解开,他跑不掉的。”陈楠头也不回的往树林外走去,说道:“对了,记得给我问一下,他为什么要抢我的画。” “混蛋,你急着去投胎啊!” 秦依萱没好气的骂了一声,随后看了眼旁边的两个警察,“把这嫌疑犯给我拷起来,带走。” …… 陈楠出了树林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公孙雨蝶,微微思索了一会后,拨通了赵东山的号码。 在这宁江市,他也算是一个地下霸主,青龙会的眼线遍布整个宁江市四分之一的地带,只要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找人的能力绝对比警察还要强。 在电话里面跟赵东山说了一下后,对方非常爽快的答应了。 但是,由于没有公孙雨蝶的照片,陈楠只要亲自去青龙会总部走了一趟,用笔将公孙雨蝶的样貌画下来,交给了赵东山。 “兄弟你放心,只要她在我青龙会的地盘上,就算化成了灰,我也绝对给你把她找出来。”赵东山说道。 “既然这样,那多谢东哥了。”陈楠拱了拱手,说道:“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就不久留了,下次有时间,咱们兄弟不醉不归。” “好,既然你还有事,我也不强留了,下次咱们再喝个痛快。” …… 离开青龙会后,陈楠将身上的脏衣服换掉,朝学校方向走去。 偌大一个宁江市,他自己找人肯定不靠谱,得托关系才行。 虽然赵东山已经答应了,但他青龙会的势力范围有限,所以必须多找一些人帮忙,而江小米就是最好的人选,她父亲是四大黑道教父之一,星海盟的盟主,只要江小米答应帮忙,那找到公孙雨蝶的机率,就增加了整整一倍。 毕竟,星海盟的势力,跟青龙会不相上下。若有这两个势力帮忙,那就相当于覆盖了半个宁江市。 由于没有江小米的手机号,陈楠回到学校后,只好避开蓝雨琴和苏清清等人的目光,偷偷跑到了高三八班,找到了江小米。 “找老娘有事?” 可能是由于之前表白被拒绝的事情,江小米语气有些不善。 陈楠点了点头,说道:“你现在有没有时间?我想约你出去喝杯咖啡。” 嗯? 江小米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家伙之前还对自己不屑一顾呢,怎么现在却主动来约自己喝咖啡了? “你确定要约我?” 陈楠道:“那当然。” 江小米顿时得意了起来,脑袋一昂,满脸傲气的道:“老娘不去,除非你求我。” 陈楠眼睛一瞪,“我请你喝咖啡,还要我求你,你怎么不撞墙呢?” “没错,你不求老娘,老娘就是不去。” “不去拉倒。”陈楠转身就走。 看到陈楠走了,江小米愣了一下,随后在心里大骂自己笨蛋,人家都主动来约会了,自己干嘛还要装|逼呢?真是蠢死了! “喂喂喂,你等一下,老娘去,老娘去啊!”江小米大叫着,急忙追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 大赦 面对满脸强势的江小米,陈楠心里就纳闷了,自己以前可一直是跟她作对的,而且还打过她屁股,这疯婆娘应该恨自己才对啊,怎么反而要以身相许呢? “我办不到。”陈楠直接说道。 江小米搬起咖啡灌了一口,没错,不是喝,是灌,很大口的那种,一口就喝下了大半杯,“你今天不从了老娘,老娘就不帮你这个忙。” 陈楠道:“一定要这样吗?” “废话,老娘从来不开玩笑的。” “那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陈楠喝了口咖啡,随后站起身来说道:“你慢慢喝吧,我先结账回学校去了。” 一看陈楠想走,江小米顿时气恼的在桌上捶了一下,“混蛋你站住!” 陈楠无奈一笑:“你的条件我没法答应。” 江小米满脸郁闷,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道:“不答应就不答应嘛,犯得着走人吗?你多和老娘说句话会死啊!” “既然你不帮我的忙,我当然急着去找其他人帮忙啊!” “老娘也没说一定不帮你嘛!”江小米双眼盯着他,说道:“算了,我也不强迫你,只要你今天陪我一个下午,我就帮你这个忙。” “这……” 陈楠有些犹豫不决。 江小米直接一巴掌拍在桌上,有些气愤的道:“老娘那么喜欢你,你陪我一下会死啊!” 陈楠并非不愿意陪她,他只是在思考,如果一个下午都陪着江小米,苏清清那死会不会有意见? 为了那半张画卷,也管不上那死了! 陈楠点头道:“那好吧,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就今天下午,晚上我可不会陪你,你别想占我便宜。” “老娘占你的便宜?你怎么不去死啊!”江小米感觉自己从来没这样郁闷过,就算晚上要他陪,以自己这脸蛋和身材,难道他还吃亏不成? “我又没说错,你虽然长得不赖,但咱们话还是要说清楚的。” “好啦好啦,老娘没那么无耻,你瞎担心什么。”江小米将杯中的咖啡全部喝完,站起身说道:“走啦,陪我去酒吧玩会。” 陈楠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这时间,酒吧都还没营业吧?” 江小米摇了摇头,拉起他便走,“我知道有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地方,你跟我走就是了。” 陈楠无语。 他严重怀疑,这疯婆娘拉着自己去酒吧,会不会是想将自己灌醉,然后来个霸王女硬上弓呢? 结了账后,陈楠跟江小米走出了咖啡厅。 来到外面后,陈楠本准备去打车的,却被江小米给拉住了,随后她打了个电话,叫人送车过来。 十分钟后,一个中年男人,骑着一辆900的摩托跑车呼啸而来,停在了路边。 “王叔,麻烦你啦。”江小米笑嘻嘻的走了过去。 王虎从摩托车上下来,将钥匙交给江小米,关心的问道:“大小姐啊,你不在学校上课,怎么跑出来了?要摩托车干嘛?” “这个你就甭管了。”江小米凑过去,偷偷指了指陈楠这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在泡帅哥呢。” 王虎愣了一下,随后一副我懂得的表情,笑道:“那我就不打扰了,先走了。” 走到路边,王虎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他心里很是纳闷,这位大小姐,以前不是自诩没男人能征服她吗?现在怎么主动泡帅哥了?脑袋终于开窍了? 江小米直接跳上了摩托车,对陈楠说道:“你还愣着干嘛?上车啊!” 陈楠有些不情愿的走了过去,“我怎么说也是个爷们,让你一个女人载着,我脸面何在!你下车,让我来骑车。” 江小米拍了拍座位,秀眉轻蹙,盯着陈楠:“别忘了你今天下午是老娘的人,什么事都要听我的,你敢不上车吗?” 陈楠郁闷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跳了上去。 看陈楠满脸憋屈的样子,江小米心中很是得意,心想,谁让你拒绝老娘的,哼,我就是要让你郁闷,你越郁闷老娘就越高兴! 江小米兴奋的想着,正打算发动车子,可就在这时,陈楠手机却响了。 拿出来一看,陈楠皱起了眉头,竟然是朱霸杰那猥琐货。 “八戒,怎么了?”陈楠问道。 “大哥,我和江基佬被人打了,哎哟,我的屁股啊……” 陈楠皱起了眉头,“屁股怎么了?菊花被人爆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大哥,你要相信,我的菊花只要你盛开……” “滚你妹的!”陈楠笑骂着道:“被谁打的?死不了吧?” “一言难尽,到时候再说吧!暂时还活着,死不了。” “那行,在哪里?我来看看。”陈楠说道。 “中心医院,住院部xx号病房。” 陈楠笑道:“先撑着别挂了,就算要死也得等哥过来给你们送终。” “大哥我草你!” “滚犊子去。”陈楠挂断电话后,看向江小米说道:“朱霸杰他们被人打了,先跟我去趟医院。” “好吧,老娘就陪你走一趟。” 江小米点了点头,随后发动摩托车挂上档,将油门手把猛地一拧,离合器刹那间松开,顿时前轮飞起半米高,摩托车瞬间飞驰了出去。 她这凶猛的起步方式,让陈楠都吓了一跳,险些被仰天甩出去,急忙一把抱住江小米的腰,这才稳住身子。 而江小米则满脸兴奋,她要的就是这效果。 姓陈的,老娘就不信泡不到你! 江小米心中暗暗发狠,随后将油门猛加了一下,车速再次飙升。 一般的摩托车,都是125型,也就是零点一二五升的排量,而江小米这摩托跑车,却有着零点九升的排量,基本相当于一个面包车的发动机装在摩托车上,彪悍的马力不需要解释,其加速性能可想而知。 仅仅四秒的时间,速度便已经提升到了一百码。 可就在这时,江小米却突然松开油门,猛地一脚急刹踩下,顿时后轮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随后她方向一拐,直接从十字路口漂移了过去。 陈楠尽管武功了得,但也不由身子往前一倾,狠狠的扑在江小米背上,而在漂移过弯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抱紧了江小米的腰,恐怕身子真会被甩出去。 “你慢点会死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江小米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你个胆小鬼,抱紧我就是了,摔不死你的。” 抱紧! 听到这两字,陈楠瞬间明白了,“我靠,你个女色鬼,搞这么猛就是为了占我便宜啊,日了!” 第八十四章 林中密会 “谁占谁的便宜了?明明是你抱着我的腰,是你在占我便宜好不好。”江小米得意的说道。 陈楠懒得跟她辩解,这疯婆娘占了便宜还不承认,脸皮比自己还厚,“就你这水桶腰,你以为我愿意抱啊,只要你速度放慢点,我保证碰都不碰你一下。” 水桶腰!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道雷劈在江小米身上似的,令她瞬间炸毛了,“姓陈的你个王八蛋,老娘身材这么好,你敢说我是水桶腰?” “你身材好个屁啊!”陈楠说道:“说你是水桶腰,那是夸奖你,实际上,你这完全就是水缸腰。” “啊啊啊啊!” 江小米打叫了几声,彻底的暴走了,“混蛋,老娘整死你!” 江小米一把将油门加到底,摩托车快速往前飞奔,陈楠身子往后一仰,随后江小米却又是一脚急刹踩下,令陈楠身子快速往前倾,稳都稳不住,直接一头撞在了她后脑勺上,差点把鼻子给撞歪。 “你个疯婆娘,悠着点!”陈楠没好气的说道。 “敢说老娘身材差,今天不玩死你,我就不叫江小米!” 江小米恶狠狠的说着,随后不停的猛加速,猛减速,方向更是左摇右晃,令陈楠不得不抱紧她,将身子紧紧的跟她贴在一起,不然的话,非得被她玩死不可。 “你不是很牛吗?有种你别抱着老娘啊!”江小米很是得瑟的说。 陈楠都懒得骂她了,双手紧抱着她,脑袋挨在她耳边,隐约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令人恨不得埋头在她身上用力的吸口气,一次闻个够。 陈楠咽了咽口水,看着她那雪白的脖颈,心里变得有些邪恶起来。 如果咬上一口,会是什么感觉? 陈楠脑子里面的想法越来越邪恶,再加上两人身子紧贴在一起,随着车速不停的增减,彼此间不断的发出摩擦,陈楠感觉自己的小腹下面,已经变得有些火热起来了。 而某个部位,更是在不断的膨胀,逐渐挺立。 “喂,你别乱搞了,会出事的!” 陈楠感觉自己有些克制不住下面那哥们的成长了。 江小米依旧不停的摇晃着,哼哼唧唧的道:“你怕啦?这样吧,只要你求我一声,我就不吓你了。” 陈楠:“……” “你不乐意吗?” 陈楠:“……” “哼,不出声是吧,那老娘再给你来点猛烈的,吓死你。”江小米控制着摩托车左晃右晃,两人身体之间的摩擦变得更加剧烈,陈楠下面是飞速成长。 “哧……” 提足了速度后,江小米猛地一脚刹车踩下,顿时陈楠身子往前一滑,原本刻意拉开的距离再也无法保持,某个部位直接顶在了江小米臀部。 “喂,你裤兜里放什么了?顶着老娘屁股难受死了,赶紧拿开。”江小米说道。 陈楠很无奈,这玩意是说拿开就能拿开的吗?他自己也想拿开,可问题是拿不开啊! 一看陈楠没动静,江小米顿时秀眉蹙起,伸手便往后面抓了过来,直接将陈楠那根恶棍给抓在了手里。 “咝……” 突来的刺激,令陈楠倒吸了一口冷气,“你个女色鬼,乱抓什么,放手!” 江小米感觉自己抓到了一根温热的棍子,心里有些纳闷这是啥东西。 钱包吗?形状不对。 手机吗?貌似也不对! 江小米疑惑万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形状好怪异哦。” 这还用问? 陈楠很是无语,总不能告诉她那是自己的jj吧? 只好说道:“你别管是什么东西了,赶紧松手就是了。” 江小米不但没松,反而抓的更紧了,很是好奇的道:“这不会是个什么宝贝吧?你不告诉我是什么,我就不松手。” “这不能说!” 陈楠郁闷不已,自己下面这兄弟,咋就这么倒霉呢?竟然让江小米给抓住了。 “为什么不能说?” 江小米满脸疑惑,回头看了眼陈楠,道:“你不说我就把这东西拔出来看个究竟!”说完,她紧抓着那形状怪异的玩意,用力的扯了几下,发现竟然扯不动。 陈楠痛的差点没把眼泪飙出来,“我靠,别扯啊,那是老子的大鸟!” 大鸟? 江小米愣了愣,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热,急忙将手松开了,“死,你早说啊,脏了老娘的手。” “我看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陈楠说道。 “放屁,老娘才不稀罕抓你那破东西呢!”江小米郁闷的说着,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兴奋的道:“坐我的车就硬成这样了,你还敢说你对老娘没感觉吗?” “有个屁感觉,这只是本能的生理反应。” 江小米冷哼一声,道:“要是你不喜欢老娘,你会有反应?” “废话,别说你是个女人,就算自己用手弄,那也照样会硬的,难不成我还对自己的手有感觉?” 这回轮到江小米无语了。 这家伙的节操简直碎了一地,无下限啊! 十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医院的住院部。 推开门走进病房的瞬间,陈楠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那是女人的声,叫的很。 往里面一看,只见朱霸杰趴在床上,手里抓着个手机,正在播放岛国大片,而张江义则凑在旁边,两人都是目不转睛,看的很是起劲。 就连陈楠和江小米走进了房间,他们都没发觉。 陈楠是彻底的无语了,都被人打伤住院了,竟然还有心思看黄片,看黄片也就算了,而且还不戴耳机! 没素质,太没道德了! 看这两个家伙如此的无耻下作,陈楠伸手在门上捶了两下,边往里走边骂道:“他奶奶的,说你们是畜生简直还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躺在医院不好好养伤,竟然还在公共场所看黄片,你们可耻不可耻?龌龊不龌龊?你们扪心自问,对得起党和人民吗?” 两个家伙浑身一哆嗦,急忙转头。 当看到进来的人是陈楠后,顿时松了口气。可是,他后面怎么还跟着一个人? 江小米! 两个家伙顿时瞪大了眼睛,急忙将黄片关掉,“大哥,米……米姐,你们怎么勾搭上了?” 第八十五章 傅双灵 宋江召唤出银锤神将,干脆利落,一锤将黄文炳打死,惊呆了忙着捆绑吕方、郭盛的白洁明朝第一弄臣最新章节。 对于宋江的传闻,白洁并不陌生,这位梁山大寨主仗义疏财、名满天下,赢得山东、河北两地好汉纳头而拜,是了不起的当代枭雄。 论权谋,论智计,论练兵统帅,及时雨宋公明都是江湖贼寇中的翘楚。不过说到他的个人武力,就很是稀松平常。 从没听说过宋江有单人放对、干翻寻常壮汉的战绩,他就连自家养的外室阎婆惜都不畏惧他的武力,敢于红杏出墙,去与张文远勾搭。 可刚才宋江的表现,完全颠覆了白洁的观念,这个在自己印象中连小女人都搞不定的黑矬子,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法武双修的牛人了。 这其中当然另有原因,其实和杨烨脑域进化、刘慧娘成就人仙之体一样,都靠得是那颗来自高平山的草还神丹——参仙之肉。杨烨与宋江两军会师后,早将剩下的半截参仙之体都进献了上去。 先天灵药,果真非同凡响,宋江服用后,立刻就得了脱胎换骨的效果。 原来这位及时雨宋江,平生只有两大爱好,一是结交江湖上的好汉,二是学习武艺枪棒。由于他朋友遍天下,多曾得到名师悉心指点,因此熟知十八般武艺的诀窍。 不过说到实战能力,宋公明就是不值一提,单挑还未必斗得过白日鼠百胜。随便打个比方,宋江他就如同是水浒世界中的王语嫣,理论功底一流,实战九流末端。 由于宋江的武艺理论好,所以他教导出来的弟子孔明、孔亮本领并不弱,都可以在五虎上将呼延灼双鞭下撑过十招。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只有一个,他的身体素质太渣:膂力不足、敏捷不佳、协调性极差,同时经络淤塞、阳锐不足,不能修炼任何内功心法,就算运行房事,都不能如意圆转。 食用参仙之后,情况发生变化,宋江的身体素质得到改善,膂力增强、敏捷与协调性都得到改善,闭塞的经脉被疏通,竟然进入了大周天循环阴阳交泰的玄妙境界,在武艺上的实战能力大进,足可与摩金翅欧鹏、火眼狻猊邓飞等将相伯仲。 除了武艺提高之外,宋江得到的好处还不止与此,他曾得九天玄女赠予三卷天书:第一卷行兵布阵,第二卷炼气修真,第三卷阴阳交泰。 除第三卷天书在三年前失窃外,宋江曾学的天书就只有第一卷,凭他闭塞的经络,根本无从去打通生死玄关,也就不能学习那卷关于炼气修真的天书,可说是身在宝山而不能获利。 但参仙肉帮宋江解决了这个问题,助他开启玉门,走上仙路,拥有了学习炼气修真天书的资格。 方才宋江大破黄文炳的妖术,用得就是天书上记载的将魂召唤之术,他召唤出大唐“安史之乱”中,协助张巡义守睢阳,屡建奇功的名将之魂南霁,先打垮了魔将,再将黄文炳也斗杀了。 宋江双指掐诀,继续指挥战魂南霁,挥舞银锤要打白洁。白洁胆怯,不敢恋战,放弃为难吕方、郭盛,取出缩地咒符,就待潜逃。 不想局势再变,斜刺里又钻出三员将领,正是魏辅粱麾下的山贼罗纲、郝先、戚方,见白洁有难,纷纷大吼,一并冲来护花。 白洁见到了帮手,胆气大壮,舌绽魅惑之音,以呼名落马术来牵制神将,同时自己舞动银尖戟,泼风般的夹攻宋江鱼水沉欢最新章节。 宋公明虽得参仙改良身体,武功大进,但却敌不住四人联手夹击,更有那位戚方十分狡诈,卖个破绽,跳出圈外,拉挽弓弦,搭上一支犬齿倒勾箭。 犬齿倒勾箭是蜀中唐门秘制的杀人暗器,前后两处皆装有倒钩刺,人一旦中箭,必将血肉贲张、深扎骨髓,剧痛而死。 戚方张手弦响,劲风起,有黑羽破空而出,他的心中,已在提前期待漫天血舞,然后看到死尸栽倒。 杀死天下四大寇之首呼保义宋江,定是至高的人生成就! 可惜犬齿倒勾箭并没有命中目标,早有一柄刀刃上印着鲜艳白梅图案的宝刀,从天外飞来,带着必斩的刀意,提前将它斩为两段,劈落尘埃。 杨烨冷酷的声音远远传来:“公明哥哥,小弟呼延救驾来迟!” 戚方刚一回头,迎面就被一门巨型火炮抵住了脑袋,随后他就见到一个三头六臂的壮汉随意扣响了扳机,火光乍起,沸腾的冲击波从炮管中射出,将他的身体炸了个粉碎。 杨烨读过说岳全传,知道戚方此人反复无常,以后将会危害岳飞,最终死于牛皋之手。今日自己提前杀了他,也算消除了一个隐患。 罗纲、郝先见到戚方惨死,大惊失色,却待要逃窜,只听杨烨冲天怒吼,声如霹雳,早震得两员贼将浑身哆嗦、内息混乱,两股之间都流淌下湿润来。 这一招胜似佛门狮子吼,堪比六指琴魔的天龙八音,却正是侠客行二十四诀中的“将炙啖朱亥。” 杨烨双臂运转仙灵之力,归灵七宝刀凌空射出两道弧形半月状的必斩一式。此时他功力大进,可操控宝刀斩首于百里之外,刀芒射出,比六脉神剑更猛,那罗纲、郝先皆是凡人,怎生招架? 罗纲脖颈中刀,身首异处;郝先拦腰中刀,落了个被腰斩的结局。 兔起鹘落之间,与宋江交锋的,又只剩下白洁一人,杨烨取过沥泉神矛,当做投枪,使出侠客行二十四诀中的投掷诀窍,“飒沓如流星”,直向妖女射来。 说时迟,那时快,杨烨掌中的无双神兵,化作一道银虹,穿越了空间界限,逆转了时间结局,转瞬就射到了白洁的胸膛。 白洁胸脯伟岸,高耸直似秀峰,却怎逃这一矛之厄,只听“扑哧”一声脆响,刺破衣帛,险些射爆了世界波,但饶是这般的无双神兵,也扎不透白洁的内衣。 她只朝地吐出一大口鲜血,任由神矛坠地后,就取出缩地神符,玄光闪烁,逃了个无影无踪。 对于白洁身上内衣的防御力,杨烨不得不从心底说个服字,自此他便多了个心眼,下次若再遇到这个妖女,不管如何,一定要寻个机会将她的内衣给剥下来。 杨烨觉得刘慧娘正好缺少这么一件好装备,自己送给她的毒猬甲虽也不错,但与白洁内衣的质量去比,差距实在太大。 为保自家爱人安全,就算去剥妖艳妇人的内衣也顾不得了。 刚才他用最快的速度,以神眼窥视了白洁的内衣,透过现象彻底认识了本质,获得了无缝天衣的详细情报,所以才对这件装备,如此的觊觎妖女修仙录。 随着白洁逃窜,官军彻底走向了覆灭,宋江、杨烨、赵敏指挥大军摧枯拉朽的冲杀,将敌人杀得四分五裂、七断八续、雨零星散、尸横遍野。 没羽箭张清杀入中军,正撞着那个无间道魏辅粱,被他取出飞石乱打,直打得面目全非,众军冲上齐出刀刃,立刻就将这厮碎尸万段。 郓城大战,梁山好汉先败后胜,尽管损失惨重,但却战绩辉煌。凭此一役,山东境内的厢军、地主武装遭遇到了沉重打击,从此再无独立攻打梁山的实力。 同时,那五虎上将霹雳火秦明的平安归来,更让宋江收获到了意外之喜。 此后,宋江、杨烨带着军马浩浩荡荡回山,先入水寨以参仙药汁救治了受伤的玉麒麟卢俊义,再回攻头关,击溃官军,收服失地,重新恢复了山寨完整的防御体系。 自打破郓城,灭了黄蜂刺之后,杨烨威望更胜,就连卢俊义、柴进、李应等原本不服他的人,也慢慢认可了他。自此梁山好汉们上下一心,再无隔阂,共同劫富济贫、替天行道。 宋江又听取了杨烨建议,派遣燕青、乐和、石秀、萧让、蒋敬等机智敏捷的人物,分批下山,四处组织农会,继续在山东、河北两地助推“打土豪、分土地”的狂澜。 寨子里的好汉闲时带着兵马,下山响应配合,专门截取土豪劣绅、贪官污吏的财物,但对平民百姓、过往客商,却是秋毫无犯,纪律约束远胜当年,所以梁山好汉在江湖上美誉更甚,百姓皆不呼之为寇,都赞之为“仁义之师”。 岁月如梭,光阴似箭,转眼就到了宣和四年九月,距离杨烨第二个主线任务“杀人放火受招安”的三年限期,仅余下最后三个月的时间。 这日炎威已过,正值秋凉,宋江叫宋清安排大筵席,会着众家兄弟同赏菊花,唤做“菊花之会”。但有下山的兄弟们,不论远近,都要招回寨来赴筵。 到了重阳佳节,满山摆开肉山酒海,忠义堂上遍插菊花。梁山好汉们各依坐次,分头把盏,语笑喧哗,开怀痛饮。堂前又请来乐队,筛锣击鼓,大吹大擂,更有马麟品箫,乐和唱曲,燕青弹筝,将宴会推向。 眼看着日暮西山,宋江喝得大醉,诗兴大发,把出当年浔阳江头写反诗的气势,叫人取来纸笔,乘着酒兴,笔作龙蛇,写成了《满江红》一词。 写毕,唤来梁山第一歌神“铁叫子”乐和来唱这首词,道是: “喜遇重阳,更佳酿今朝新熟。见碧水丹山,黄芦苦竹。头上尽数添白发,须边不可无黄/菊。愿樽前长叙弟兄情,如金玉。 统豺虎,御边幅;号令明,军威肃。中心愿,平虏保民安国。日月常悬忠烈胆,风尘障却奸邪目。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 却说乐和唱这首词,刚唱到那句“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只见行者武松朗声怒喝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却冷了弟兄们的心!” 黑旋风李逵睁圆怪眼,挺身而起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抬腿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踢得粉碎。 忠义堂上众好汉除了宋江、杨烨等寥寥数人保持冷静,余者皆群情慨然! 第八十六章 楼兰往事 重阳赏菊会上,梁山群雄开怀通饮,及时雨宋江词以咏志,借铁叫子乐和之口,唱出想要征讨强寇、安民安国的招安之心,却引得满堂好汉们群情愤慨。 这时候宋江醉酒,脾气却比平常火爆十倍,怒喝道:“黑厮怎敢如此无礼?左右与我推去,斩讫报来!” 众人连忙呼啦啦跪下来一大片求情:“铁牛酒后发狂,所言非出本心,哥哥千万宽恕。” 宋江与李逵感情最好,怎舍得真杀他,方才不过装腔作势、维护权威,见众人求情,马上顺势下台道:“众位贤弟请起,且把铁牛监下。” 众人欣喜。有几个小校,畏畏缩缩来请李逵下堂,那李逵怪眼一翻道:“你们以为我敢挣扎?哥哥杀我不怨,剐我也不恨,除了他,铁牛是天也不怕。”说了,便随着小校去监房里睡。 宋江听得李逵这般说话,猛然之间,一股辛酸悲意从心头浓烈泛起,顿时就酒醒了,随后眼角无声淌下泪来。 杨烨坐在宋江边上,看出他情况不好,当即劝说道:“兄长既设此会,众人皆欢乐饮酒,铁牛是粗卤的人,不识兄长的胸襟韬略、顾虑深远,一时醉后冲撞,何必挂怀,且放宽心,陪着众兄弟尽此一乐。” 宋江答道:“兄弟你不知道,当日我在江州醉后,误吟了反诗,被黄文炳陷害,险些性命不保,全得铁牛冒死相救,方才脱出生天;今日我又作《满江红》词,却险些儿坏了铁牛的性命!幸亏得众兄弟及时谏救了。他与我身上情分最重,我又岂能不潜然泪下?” 宋江转头又对武松说话:“兄弟,你也是个晓事的人,我主张招安,要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如何便冷了众人的心?” 武松向来敬重宋江,就算心里再对招安之事不满,却也不敢直接顶撞于他,但花和尚鲁智深个性耿直,见武松不说话,他就过来解释道: “阿哥,如今那满朝文武,多是奸邪,蒙蔽圣聪,就似俺的直裰染做了,只靠洗地,怎能洗得干净?若真受了招安,兄弟们必受陷害,就如林冲兄弟当年遭遇一般。依俺之见,还是乘早拜辞,明日各去寻趁罢。” 宋江道:“吾师言重,你我生死兄弟,岂能轻易散开?你也说上皇圣明,只因受到奸臣闭塞。既是暂时昏昧,就终有开见日之时。待那时,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青史留名,有何不美!” 等宋江旗帜分明的表明了态度,立刻就受到了支持招安的卢俊义、关胜、呼延灼等人的响应支持。 其实招安,在梁山好汉内部也是颇有市场的,但凡出生豪富与朝廷将领的,加入梁山,求得终极目标就是“杀人放火受招安”,获得如王焕、徐京等十节度一样的功名。 就以玉麒麟卢俊义为例,这位号称枪棒天下无双的猛士,上了梁山后的武力表现严重辜负他的名声,其原因并不是他实力差,是浪得虚名,而是因为他的心并不是真正站在梁山立场上。 若等到招安,再上了保家卫国的战场,这位玉麒麟一定会展现出强大的战斗力,但打内战、杀官兵,不遇到生死关头,你别指望卢员外会使出全部的本领阴阳代理人最新章节。 眼看着梁山好汉中的招安派与反招安派意见完全对立,双方的言辞剑拔弩张,互不欢畅,酒席即将不欢而散时,杨烨挺身站出说话了。 “众位兄弟,还请稍息争论,且听在下说两句肺腑之言。” 杨烨上山之后屡建战功,不说淮西、河北收来的降将唯他马首是瞻,就连梁山好汉都有半数以上都受过他的大恩,已是宋江之下的梁山实权派第二人,因此他的表态至关重要。 宋江深知杨烨的心意,自然要鼓励他放胆说话。 众人纷纷停止辩论,就连鲁智深都把目光向他视来,杨烨大步流星走到忠义堂当中,向着大家环礼一周后,开始缓缓道来。 “众位兄弟,咱们都是生死兄弟,明人不需要藏着说话。你们觉得,我水泊梁山的出路究竟在何方?是守在寨中继续喝酒吃肉、大秤分金?还是杀上东京、夺下鸟位?亦或是如公明哥哥说得那样,去受朝廷官家的招安?” 鲁智深、武松等反招安派见杨烨摆明车马来询问出路,到不敢轻易回答了。他们并非李逵这等愚蠢之辈,知道形势,明白梁山、朝廷间存在着巨大的实力差距,真要彻底造反,是谈何容易。 杨烨接着说:“山东比邻京畿,地形平坦,不利征战,绝非割据称王的福地。我等若仓促起事,四州勤王官军旦夕可到,朝廷军队就算再是孱弱,但人数众多,以众欺寡,我们终究将不是敌手。若要造反,结局只有败亡一途。” “立梁山寨为根基守城,可谓成也八百里水泊,败也八百里水泊,我等占据此处啸聚由可,若想进取,则难比登天。这条水泊,既是保卫梁山的屏障,同时也是困住梁山发展的枷锁。” “前时朝廷两番讨伐,高俅不过是跳梁小丑,不通兵事;黄文炳兵少将弱,虽有人和,但论实力远不及我山寨。可就是如此不堪的敌人,也须我寨竭尽全力,方能艰难取胜。” “若朝廷领队是童贯、大小种等知兵宿将,只需以重兵围困住水路,围而不攻,长期封锁,就算我等好汉有通天之能,也难逃被困死的结果。” “守在山中,终究只是等死;杀去东京,却又实力不足。兄弟们,你们都来说说,除了去受朝廷招安,我们还有去寻什么其他的出路?” “若如田虎,我们还可以躲入太行山游击,若如方腊,尚能扬帆出海、雄踞海外,但我们梁山,却能寻到什么龙兴之地来闪转腾挪,与朝廷拼出一条万全的生路来?” “更何况,白山黑水之间,有女真族大金国崛起,此族番奴狼子野心,觊觎我中原花花世界久矣。辽国有传闻,唤作‘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可如今的女真人又何止是千军万马,一旦他们踏平了辽邦,下一个遭殃的,必然是我大宋炎黄子民!” 杨烨转头对武松说道:“武二哥,你是与我一道从二仙山回来的,见过女真贼的凶横。那狩猎骑兵奔腾如虎,铁浮屠炮火犀利,我梁山精锐蛮牌步兵与他们交锋,就如绵羊遇虎,就连罗真人这等天仙高人,都险些被他们围捕消灭。” “女真族金贼,乃是我炎黄族千百年间所遇到的最凶残敌人。就算匈奴、鲜卑、契丹,都不及此辈人暴虐。抗金之战,将是守卫我炎黄国运之战,事关天下百姓生死,绝不是赵官家他们一家一姓之事。” “我辈武人,舞弄兵戈,所谓何来?不过保家、卫国、护苍生异世之光脑神官最新章节!天下将乱,巨变骤临,若我辈不能摒弃私怨,尽忠报国,则百年国耻,必近在眼前!” 说话之间,杨烨不禁想起真实历史中靖康之耻的惨状,愤慨之意洋溢于眉间,为取信于众位好汉,他取出半卷荡寇之书,爆发仙元真力,消耗精血,以罗真人传授他的特殊咒语,破坏性的使用掉了这件极其珍贵的地仙级道具。 “你们都来看,这些就是我大宋朝将来的景象。时空穿梭、浮光掠影,照见时空,急急如律令,敕!” 原来这本荡寇之书乃是忽来道人成道之物,并非本世界所有,因此带有造化空间的特殊法则力量,除了能蒙蔽天机之外,还能照见出未来的景象。 当然,天机不可泄露,以此书照见未来,乃是逆天行事,必受天谴,所以一旦使用过此功能,宝物必然会被毁掉。 但见一片水镜般的玄光蓦地生起,虚空之中,居然出现了将来女真骑兵入寇中原、洗劫东京、奸淫掳掠;金兀术上山赶海、屠戮炎黄百姓的种种惨烈景象! 靖康耻,臣子恨,这是中原王朝最悲凉的历史,这是每一位炎黄百姓的切齿之痛! 梁山好汉们都是血性男儿,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但大抵都有侠义心肠,看到中原百姓可能被金贼杀成这般惨状,直看得人人咬牙切齿,个个义愤填膺,怒发尽皆冲上冠冕。 幻象演绎结束,那卷荡寇之书化作飞灰,迎风碎裂。杨烨则耗尽了内力、仙元与精血,说话声音越来越是虚弱。 “方才幻象,都是将来之兆,若我梁山兄弟不出山抗敌,中原将再无抵挡之人;华夏锦绣河山,要受虎狼之师践踏;炎黄子民百姓,必受蛮夷凶徒屠戮。” “所以,招安,我梁山事在必为。要招的其实并不是‘安’,而是‘战’!我们不求功名利禄、封妻荫子;只求结束同室操戈、一致对外,去争取一个精忠报国的机会。” “当然,我们梁山好汉的精忠报国,却又与旁人都不同。我们不忠赵宋,不报朝廷,当忠当报,乃是整个天下,万千黎民!” 宋江、鲁智深异口同声都道:“说得好!”两人同时目光对视,方才的隔阂误会,瞬间都烟消散了。 杨烨最后道:“今时高俅已死,蔡京罢官,又有李师师姑娘在官家面前为我等游说,正是天赐的好时机。我知闻教授与宿元景太尉交情最好,公明哥哥昔日打华州时,也尝与宿太尉有恩。得他帮忙,招安之事必然成功。” 宋江猛地想起当年九天玄女之言,“遇宿重重喜”,想来招安定是要应在了此人身上。 正在这时,小校来报,说是李逵酒醒,宋江赶忙叫人唤他回来,众人统一了心意,酒席再开,直喝得满座畅怀为止。 当晚,宋江与杨烨仔细商议细节,请闻焕章写好书信,又派出凌曌为使者,女扮男装,奔赴开封联络李师师,全面主持招安大事。 至于杨烨则另有任务,虽然他与李师师的真实关系更加亲密,不过却有刘慧娘在身边,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去招惹这热情奔放、风华绝代的尤物。 这一番却正是:猛虎将叩丹凤阙,杀星北荡黄龙府! 第八十七章 又见龙纹 说出这一句,她突然就没了泪水,古祺圳浑身散发出凛冽的气息,看着她的眸子紧了几分。 沐罗骁一股倔强又上来了,顿了顿,她继续说“对你说过的话,所有,我都收回来。” 不管好的坏的,伤人的,还是暖心的,她只当自己没说话。 古祺圳睫毛颤动,目光闪了一下,“别瞎说。撄” 话音一落,他扯动缰绳,马儿开始跑动,似乎他要这样做来堵住她所有的话。 沐罗骁眉头紧皱,一脸痛色,突然觉得心脏突然不跳了,这种极致的痛苦让她彻底崩溃。 “够了!够了!够了!啊!啊!偿” 她失声痛哭,眼中的天地再也不清晰,啊啊捂着胸口哭的凄厉惨绝,讽刺的是,她竟也不清楚自己是为何而哭。 或许是因为他不再是他,也或许是想起悬崖那一幕,又或许是从前的泪水积攒太多,已经忍不住在这一刻崩溃决堤。 总之,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 古祺圳很快勒马停下,军队却仍然保持行军速度,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 沐罗骁失控,他也终于不再平静,脸上出现了那晚痛苦的隐忍,泛红的眼睛有着不甘,生气,和心疼。 他将她反转过来,力道大的惊人,双臂一环抱,沐罗骁双手就动不了,只能趴在他肩头上不住地哭,瘦削的身体一颤一颤的,古祺圳紧紧抱着她,感受到她的瘦弱,像是在抱一具骨头,心更加地抽痛。 他无声,眼睛却更加地红,眼皮一眨,一颗饱满的珠子便从他眼底坠落。 “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 尾音被他的哽咽声吞没,快要崩塌的情绪让他说话都不利索了,沐罗骁却感觉不到他的怨气和痛苦,甚至都感受不到他颤抖的身子。 她嫁给单乔墨,注定成为他一辈子抹不掉的心伤。 马车很快驶过来,上官轻抓着帘子,看着马上紧拥的两人,差点把它给扯下来,她不甘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眼底划过一抹厉色。 沐罗骁还在哭着,她感觉只要停止哭泣,她就会窒息而亡,渐渐地,她的双眼开始红肿。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一直碎碎地念叨着一句话,“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古祺圳情绪稍微控制住一些,离开她一些,小心翼翼地帮她擦着泪,“好,我带你回去,见了三哥,我们一起回去。” 沐罗骁似乎听不到他的话,目光有些涣散又好像在寻找什么,总之就是不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她喃喃出几个字“北宫浅,北宫浅在哪儿?” “你说什么?”古祺圳不确定地问她,瞳孔却陡然缩小了几分,那是害怕的象征。 脑海里不由地响想起那日北宫说得话,眼睛也似乎看到了那张纸上的字。 他紧了紧眼神,尽量不去想那些事,一面搂着沐罗骁,一面单手扯动缰绳,慢慢驶动马匹。 紧紧抓着缰绳,他搂她搂地更紧了。 沐罗骁,我绝不让你离开。 中午整个军队原地注意一刻钟,他叫人拿药过来,重新给她的伤口都上药,沐罗骁已经停止哭泣,却还在不停地抽噎,古祺圳一碰过来,她就抬手打掉那些药,赌气的脸涨地像个孩子。 猴哥捡起那些药,走过来,她像是突然找到安慰一样,伸手搂着猴哥又忍不住泪水,伤口出血了也不顾。 “猴哥,我想回家。”这么一说,眼泪更加抑制不住了。 古祺圳本来心情阴郁,这一幕硬是让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它听不懂你的话。” “你才听不懂!” 她下意识地反驳,突然反应过来有点不对,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跟他说话,她明明很不想跟他说话。 她不再看他,刻意疏远他。 古祺圳敛起嘴角,脸色沉了几分,索性拉过她,禁锢在自己的怀里,眸光射向猴哥,“离远点。” 猴哥接收到他的冷冽,一脸委屈地蹦开。 她使劲儿扭动身子,想挣脱他,没想到双腿间突然被一根硬物抵住,一时,她也停止地挣扎,满脸的错愕。 “沐罗骁……” 她感觉身子又被他收紧了,从口中喷出的暧昧气息在她的耳旁缭绕。 “放开我!”她脸色难堪。 “不要。”他欲/望难忍。 “你还要不要脸?”她持续冷冽。 “不要,要你便好。” 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让沐罗骁身体一僵,久远的回忆又缠绕着她—— “女儿也好,给本王招个上门女婿。” “古祺圳,你真不要脸。” “嗯,我不要脸,要你便好。” 鼻头忍不住又涌上一股酸楚,她吸吸鼻子,忍住了。 “别动,我给你上药。” 沐罗骁有一瞬的心软,猛然间又想起什么,便又推开他,忍不住脱口而出“给你的上官轻上去,我不用你管!” 柔情从他脸上渐渐散去,他动了动嘴唇,“那么单乔墨呢?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冷笑,“没什么好解释的,他是我的夫君,我是他的妻子,名正言顺,举国皆知。” 果然啊,只要一提到她,你就变脸。 古祺圳扶额,痛苦在他脸上一览无遗,沐罗骁没看他,错过了。 她一转头,后背倏忽两下点疼,她已经动弹不了。 古祺圳无奈地点了她的穴,拿过药给她换上,也不看她,颇有一点赌气的嫌疑。 他命军队加快步伐,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她和他。 离宁郡还有一天的路,这一路上古祺圳都带着她,形影不离,不管她愿不愿意,他都将她放在马背上,揽着她一路前行。 这天已经到了开阔的平原,旁边有一条河,晚上,古祺圳下令休息。 上官轻远远看着那边,古祺圳坐在她旁边烤鱼,沐罗骁看都不看他,自顾自拿着吃食喂猴子,旁边洒了一地狼藉,那是她刚才送过去的吃食,没想到被沐罗骁一手打掉了,古祺圳除了有点无奈,也没说什么,立刻去附近的河里抓了一条鱼来烤。 如此明目张胆的宠爱,瞎子都看地出来! 一抹阴笑在她嘴角漾开,“沐罗骁,看来是我小看你了!” 鱼烤好了,古祺圳特地把鱼刺都挑了,在他转身喂她的时候,沐罗骁突然起身,拄着拐杖要离开。 古祺圳算是拿她没辙了,索性把鱼一扔,拉住她,板过来让她看着自己,“不吃很好,我也不吃,要饿我们一起饿,死也一起死!” 话落,周围都寂静了,士兵们通通停下吃饭,站起来看着她,那眼神仿佛要把她吃掉一样。 僵持了大概有半盏茶的时间,她受不了了,转身抢了一个士兵的馒头啃着吃。 古祺圳欣慰,也接过属下给的吃食,敛下眸子,想的事很多。 他挑起战争,为的就是夺回沐罗骁,现在她回来了,他却不能安心,单乔墨不可能解了她的毒,所以,这场仗还是要继续。 思及此,他眼底出现了一个军人该有的坚定。 ………… 景风这边,终于等到了军队,只有四万多人,其他的还在东梨与古月军队抵抗。 现在要追古祺圳大军已经不可能了,跟着他们走就会进入沦陷区,所以他们改了路线,直奔北啸军现守住的阿迪城,跟那里的军队汇成一股力量,景风也好把这重担卸下。 他最关心的不过是沐罗骁,她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找古祺圳,之前被他拦着,现在他再也不会拦了,能这样,已经很好了,至于他们之间的问题,他相信他们自己能化解。 走了不久,以公主换皇后的消息也传到他们耳朵里,自然也传到了沐罗骁这边。 她正骑在马背上,一下一下地顺着马的鬃毛,眼底一阵深邃。 古月国现在显然是占了优势,她又在这里,所以以单桐娇为人质肯定能逼一逼单乔墨,那么,她帮还是不帮呢? 突然,耳边响起一句话—— “骁骁,别让我失望,北啸百姓的命都在你手上。” 突然,心头更加的烦闷,前所未有地烦,她不想想了,索性看心情办事。 军队恰好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到达宁郡,沐罗骁刚想下马,手臂突然受力,接着她就猝不及防地被古祺圳抱着,“你腿还没好,我抱你去找他。” 沐罗骁嘴唇动了动,一个字儿还没说呢,上官轻突然跑过来了,准确地说,是由人扶着假跑过来的。 第八十八章 七叔的告别 新娘闺房。 谄媚奉承的娇声响彻整个闺房“赵小姐,哦不,七皇妃,待你入宫,烦请在九皇子面前替我多说几句好话。” 赵水雁一脸傲然得意,动了动手指,道“那要看你会不会做人了。偿” 那管家小姐立刻从袖里拿出上等的玉镯给她戴上,两人笑得很欢,桌子那边,高善妍坐在凳子上,微微探头瞧了一眼天色,惊觉时辰已到,赶紧起身过去招呼一群小姐随她出去,说不能耽误了赵小姐的吉时,临行前,不忘朝门前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沐罗骁无聊地绕着花园走,大半天了,腿酸地很,肚子里也饥肠辘辘的,正巧池塘里游过来一条鱼,她舔舔嘴唇,干脆来个炭烧撄! 摩拳擦掌之际,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个亭子,好像上面有糕点,张望几眼,四下里无人,好机会! 抓起裙摆小跑到亭子里,果然没让她白惊喜,一盘糕点,一盘水果,还有一壶茶,嘿嘿。 看天色,新娘差不多也该出发了,沐罗骁在这里耳根清净,也乐的开心,一盘糕点没多久就被她消灭了,喝了几口茶水,打了一个饱嗝,走到旁边的长椅上一躺,双腿往雕栏上一搭,吃饱就睡,活着不累! 夜色就在沐罗骁渐渐沉重的眼皮下降临,当最后一抹残阳之光消失,她的眼皮已近乎合上,放在肚子上的手一松,便无力滑落。 草丛里,王琶把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左手麻袋,右手绳子,脚下,是一个装过软力散的小瓶,一次用完的人,身体软弱无力,会昏昏欲睡,有意识,却没有力气,能听,却不能说,更别提动了。他的脚不禁打起了哆嗦,即使已经干过不少类似的勾当,心中还是忐忑万分,手心上全部沁满了汗,毕竟这次弄得都是官家小姐,也不知道苟涡那边搞定了没有,眼瞅着吉时快到,他立马利索地跑到亭子里把沐罗骁绑好装进麻袋。 朦胧夜色中,一个男人扛着一个麻袋大摇大摆地经过各处院落,也没人在意,毕竟看他那装扮,袋子里的不是白菜就是萝卜,还能是什么? 闺房那边,新娘出家,随身本该跟着喜娘婆子的,可现在房里只剩下两个随嫁丫鬟,赵水雁看出古怪,美美地捋捋自己的发丝,检查检查金钗是否戴好,满心欢喜地等待七皇子来迎亲。 “小雨,,看看本皇妃还有什么没戴好。”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进去,珠帘一动不动,赵水雁恼了,一边嚷嚷着要打死她们,一边拖着喜服走出去。 “啊唔唔!” 她一出来,就看见两个丫鬟纷纷倒在地上,还没惊叫出声,脑袋瞬间被黑袋子蒙上,嘴巴也被一块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手脚并用,拼死挣扎,那人显然很粗鲁,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拖着赵水雁出门,还撞倒了一个花瓶。 “嘘!你小心点,待会沐小姐就要上轿了,可不能出岔子!” “嗯嗯!” 一男一女的交谈声过后,赵水雁又被继续拖着,被敲昏前,清楚地听到那三个字:沐小姐! 转眼,吉时已到,沐夫人如坐针毡,瞧见九儿跑来,忙起身问道“可找到小姐了?” 九儿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急道“没,没有,九儿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没看见小姐,哎,那不是高小姐么,上午小姐就是跟高小姐走的,九儿去问问。” 说着马上跑了过去,沐母也在丫头的搀扶下走向高家母女。 一听九儿这么问,高善妍花容失色,揪着帕子掩嘴,忧心忡忡道“上午沐小姐没说几句话就出去了,说想自个儿去散散心,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么?哎呀,这可如何是好,要不派人一起去找找?”说着,也焦急四看着自己的母亲,好像在说,我们帮帮她们吧。 不料,沐母一听她说完,倒是松了一口气,“骁儿今天身子不舒服,是我硬要将她拉来,想来她应该是自己先回府了。” “既然如此,沐夫人就不必多虑了,现在吉时已到,喜娘该把新娘背出来了,我们也上轿吧。” 古月国的成婚习俗是,新娘字出了闺房直到洞房,这期间双脚不得落地,出门上轿,由喜娘背着,拜堂成亲,由新郎抱着,所以高善妍这招偷天换日才能顺利实施。 自从那人从八宝岭传信回来,告诉她这个计划,她的心就没有安定过一刻,那人的计划里,只说把两人换过来,让沐罗骁彻底成为七皇妃,可她怎么甘心,怎么能让沐罗骁成为风光的皇妃?于是,她暗自改了计划。那人身上的香已经被认出,凡事都不能亲为,所以,那人足够可以摆脱嫌疑,她不被抓,就不会供出自己,至于她自己,早早想好了计策,有了赵水雁的证词,沐罗骁,偷婚,你该当何罪! 上轿前,看见喜娘把软塌塌的新娘背在身上,胜利的笑容,已提前在嘴角扬起。 一行人跟着迎亲队伍向皇宫出发,出了高善妍,没人知道轿子的正主儿早就换人了,铜鼓喧天,炮仗声声,喜气洋洋,马上的古御殇,仍旧是那副纤尘不染的模样,脸上没有成亲的喜色,更多的是平静,如果不是那身大红喜服,很难把他和新郎联想到一块儿。 花轿内,沐罗骁连呼吸都是软的,她能清楚地听见外边的鞭炮声,也知道自己正在遭受的事,丫的!她是被算计了!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高善妍那白莲花搞的鬼!要他嫁给古御殇那个变态,她宁愿当圣斗士! 心急如焚,可全身软弱无力没法子!她试着用力喊出声,大红盖头下,只看见红唇微微一动,若是眨眼,根本看不出它动过,这种感觉,就像睡午觉时,你清清楚楚能感知周围的一切,想睁眼,想说话,可任凭你怎么用力,都是徒劳! 难道她真的要这样再次任人宰割? 迎亲队伍就这样敲敲打打往华景宫进发,此刻,那里,皇上已经携皇后皇妃以及各皇孙大臣在等候,静待新人来。 沐离方已经不止一次接收到来自对面的眼神“扫射”,他知道对方在寻找什么,可是,他心里还有着气,也就没有告诉他七妹在哪里,不由腹诽,堂堂祺王,杀得了劲敌,打得了胜仗,偏偏过不了心里的高墙,受罪,是你活该! 除却这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其他人无不是喜笑颜开,个个有说有笑,皇帝和皇后也露出了鲜见的慈笑,这时,殿外传来一声兴奋的刁细声音“皇上,来了,来了。” 皇上龙颜大悦,哈哈爽笑,捋着胡子听司仪按程序给这对新人完礼,随着司仪声声吉祥如意,高大俊朗的新郎下马走到花轿前,拿过喜娘递过来的挑杆挑开了帘子,美人即现。 看她规矩地端坐在里边,双手却没有搭上他伸过去的手,眉头一皱,莫不是还害羞? 那只手,沐罗骁哪能看不见,对她而言,那不是手,是火坑! 许是看她半天没反应,古御殇干脆将她一手带入怀中,轻轻松松地把她抱起,穿过一进一出的甬路回廊,往殿内走去。 赵府。 话说迎亲队伍出发差不多到半路时,被关在小黑屋的赵水雁不多久就醒了过来,一番挣扎,她还没使上多大的力气就摆脱了桎梏,冲出门,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大呼小叫地跑进正院,一口一个要杀了沐罗骁,府内只剩下丫头下人,突然看到她着实吓了一大跳。 “小,小姐,你怎么在这?可是忘了拿东西?” “看什么看!给我备马备马!!啊!” 下人被她吼地吓蒙几秒,忽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马上着手准备。 沐罗骁,抢我男人,我要你死—!! 新人已到,各府的女眷也都到齐了,沐夫人由丫头扶着在沐荣国旁边坐下,笑意盈盈。 看不到期盼的身影,某男的眉头紧锁,利眸把花剑秒成黑炭,不是说人都出席了?! 花剑有苦说不出,我也不知道啊,王爷! 第八十九章 前来偿还人情的人 ≈nb陈蔷薇心里暗暗叫苦了起来,从发现陆轩身份不一样的那一刹开始,她内心就忐忑不安有些畏惧了起来。 ≈nb想起之前对陆轩种种审问手段,甚至拿着枪支对着他威胁道:“再不老实交待,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你。” ≈nb每当想到那些出格的举动,她肚子里面就全是后悔之意,满是担心陆轩会报复,甚至恨不得时间能倒流才好。 ≈nb陈蔷薇一直心里暗暗祈祷着,希望陆轩大人不要记小人过才好,没想到还是被他惦记上了。 ≈nb“小陈,你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罗局长看到陆轩似乎将矛头对准了陈蔷薇,当即出声质问了起来。 ≈nb陈蔷薇脸色有些慌张,之前那个火爆霸道的模样消失不见,略微紧张迟迟疑疑的开口道:“对不起局长,当时在机场一个小偷抢劫了这位小姐的包包,陆先生跑去追小偷并拿回了包包,我没看仔细加上陆先生拿着包,我错把他当成小偷,就把他抓回局子里面了。” ≈nb“然后回到局子里面陆先生一直解释他没抢包,我以为他是惯犯在狡辩没有相信。之前您叫我去办公室谈事途中见到了吴熊辉,他知道我在审陆先生没得到结果,就主动跑来审问并对陆先生动用了私刑,随后陆先生自卫反击把吴熊辉打成重伤。”陈蔷薇垂下脑袋,声音低低的讲诉着,一副做错事孩子认错的样子。 ≈nb“什么?”罗局长一听,整个人瞬间如同触电般跳了起来,惊讶地叫嚷道:“吴熊辉竟然敢私自用刑?” ≈nb不止是他,汪大东脸上也是写着一抹惊诧,望向吴熊辉的眼神充满了一种不争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 ≈nb虽然说他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子平时抓到犯人,时不时踹上几脚还是有的,没想到这次竟然对大人物动刑,侵犯对方的人身安全,这不是自掘坟墓等着自己跳下去,嫌死得不够快吗? ≈nb见罗局长反应这么剧烈,陈蔷薇心里“扑通”得更加厉害了起来,这也印证了局长有多畏惧陆轩他们,心里更加担忧了起来。 ≈nb她埋下头,再次声音低低地阐述道:“随后,吴熊辉不服又找人报复。他对陆先生构不成伤害,就让其他两位同事拿枪威胁,然后自己动手殴打了起来。恰好这位小姐寻来见到他滥用私刑殴打陆先生,一下子控制不住就打断了吴熊辉的腿。” ≈nb“砰!”罗局长怒气腾腾的一拍桌子,气呼呼高声大喝道:“打得好,断一条腿那是活该,断两条腿才算罪有应得。” ≈nb“王八蛋,身为警察却知法犯法动用私刑,简直是罪大恶极!”罗局长气得那胖嘟嘟的脸上涨得通红,很是生气的大嚷了一声,旋即再次拍打桌子,怒气腾腾的喝斥道:“我现在宣布,从今日开始正式辞退吴熊辉,他不再是我兴宁分局的警员,并消除吴熊辉的警员档案,从此不能在警务系统任职!” ≈nb汪大东一听罗局长要开除他外甥子,嘴唇动了动想要阻拦和劝解,不过见到身前那对年轻男女,又不敢开口了起来。 ≈nb他要是敢开口帮外甥子出头的话,说不定会跟着遭殃,那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nb“啊——”吴熊辉一听罗局长对自己的惩罚,整个人彻底的傻眼了。 ≈nb此刻,他是又疼又怒,根本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最后连自己赖以生存的铁饭碗都弄丢了。 ≈nb不过他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自己这回是踢上铁板,陆轩他们肯定是连罗局长都忌惮的人物。 ≈nb吴熊辉回过神来,一脸委屈泪流满面对汪大东哀求了起来:“舅舅我错了,求你救救我吧,我再也不敢滥用私刑了。” ≈nb“舅舅你救救我吧,我一定会改过自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求求帮我一把,向罗局长求求情吧!”吴熊辉抽泣着流泪哀求道,情急之下他连副局长都不叫,直接喊就舅舅了。 ≈nb他是真的着急,腿断了治好还可以蹦跶,降级了还能重新靠关系升起来,要是连警务系统都除名,那就是什么都没了,腿也白断了! ≈nb“哼!”汪大东冷哼了一声,怒声大骂道:“没用的东西,马上给我脱下你这身警服,别把它玷污了!” ≈nb完了! ≈nb真的完了! ≈nb见到向来最疼爱自己的舅舅都摆出这番态度,吴熊辉彻底崩溃了,整个人脑袋混乱了起来。 ≈nb“哈哈哈——”下一刻吴熊辉突然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扭过脑袋目光燃烧着熊熊恨意,忍着剧痛拖动趴在地上的身体,疯狂朝陆轩扑过去,嘴里喃喃叫嚷道:“都是你,要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nb“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吴熊辉整个人彻底疯狂了起来,犹如那条腿不在是拖累,快速在地上爬行,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陆轩面前,用嘴巴咬死他一般 ≈nb而这时,局长立马命令几个闻讯而来的警员,对他们冷冷吩咐大喝道:“都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给我拖出去?” ≈nb“是。”门外几个新警员闻声,立马快速小跑了过来,快速的抬走吴熊辉。 ≈nb吴熊辉虽然很不情愿不断挣扎嘶吼着,可一个受伤又残废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身体健康又精通制服人警察的对手? ≈nb清理掉吴熊辉,罗局长目光扫了一下审问室,见到那两个畏缩在一旁,一只手捂着另外一只流着血液手臂身体瑟瑟发抖的人,当即就明白是陈蔷薇交代的那两个帮凶。 ≈nb于是,他大手一挥,又对着门口其他警员吩咐道:“来人,把他们这两个不成器的家伙给我拖出去,从明天起他们不在是公安干警而是贬为协警,并停薪三个月留守查看,表现不好立即辞退。” ≈nb“是!”罗局长话音一落,又有两个小警察跑进来,把这两个帮凶带走。 ≈nb经历这场事件的所有警员,四个已经有三个受到了责罚,只剩下陈蔷薇一个人而已,瞬间她就变得紧张和担惊受怕了起来,不知道局长会如何处罚自己。 ≈nb她是一切错误的源头,没有之前的误抓就没有一系列后面的事情出来。 ≈nb陈蔷薇压低了脑袋,连看陆轩和罗局长的勇气都没有了,和之前那个火爆胆大妄为的麻辣女警花比起来,此刻更像是一个犯了错等待处罚的小孩子。 ≈nb处理完那三个人,罗局长把目光望向陈蔷薇,不断上下打量眼神冷峻,犹如在思考惩罚方案一般。 ≈nb“行了,你就不用再处罚了,我也不是什么得理不饶之人,让她和我道个歉就好了。”就在罗局长嘴唇动了动准备开口下令责罚的时候,陆轩却抬手制止了。 ≈nb精神上始终保持紧绷的陈蔷薇,在经历一阵担惊受怕后突然听到陆轩说出这么一句话,整个人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nb旋即她面露欣喜之色,朝陆轩投过来一抹感激的目光,并鞠躬道歉道:“对不起,都是我粗心大意造成的疏忽,我保证下次不会这样了。” ≈nb“好了,我相信你是个好警察,下次办案用点心。”陆轩摆了摆手,毫不介意的淡淡道。 ≈nb“是!”陈蔷薇喜笑颜开应了一声,并学着罗局长之前的模样,姿势标准的敬了个礼。 ≈nb随后,陆轩和罗局长他们又聊了几句,接受他几句满是愧疚的歉意后,就提出告别。 ≈nb离开了警局,陆轩带着小狐打了个出租车前往机场拿回自己的雷克萨斯座驾,并开车朝市区返回。 ≈nb“对不起,刚到宁海就让你操劳。”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后,陆轩突然开口和小狐抱歉道。 ≈nb小狐摇了摇头,嘴角上挂着一抹笑容,淡淡道:“没事,事情都是因为我而起的。再说,我们之间用得着这么客气嘛。” ≈nb陆轩笑了笑,随即开口问道:“舟车劳顿又奔波了这么久,一定很累了吧?有没有什么中意的酒店,还是我帮你找家?” ≈nb“不,我不去酒店。”小狐一听坚定的摇了摇头,紧接开口表示道:“我想去你家里住。” ≈nb陆轩一听愣了愣,并没有开口拒绝,而是苦笑着回答道:“好吧。” ≈nb他想小武去了洛熏儿家,家里倒也空出来一间房,就算没有空房客厅也足够大,容纳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nb行驶了将近一个钟头,陆轩他们终于从机场返回到了住处。 ≈nb打开门,映入小狐眼中的是客厅中一台台健身机器,旋即她微笑着打趣道:“你还买这些小玩意来玩啊?” ≈nb陆轩摇了摇头,然后和她讲诉了关于小武的事情。 ≈nb小狐将客厅看完了以后,紧接又开口问道:“哪个是你房间?” ≈nb陆轩指了指,旋即小狐就径直推门进去参观。 ≈nb才扫了几眼,她就忍不住笑骂道:“果然网上说得都没错,单独一个人居住,即使再优秀的男人都是邋遢的,你也不例外。看你这些东西的摆设,都是胡乱摆放,衣服随便丢。” ≈nb陆轩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讪讪笑了起来。 ≈nb“行了,我帮你收拾收拾,你去把那些还没来得及清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面。”小狐笑了笑吩咐陆轩一声,就动手开始整理屋子。 ≈nb将房子收拾完毕,两个人就盘膝而坐坐在客厅中聊天了起来。 ≈nb陆轩重新和小狐说明此行叫她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华氏家族上次派出来狙击轩辕战队的小分队。 ≈nb小狐也表示华氏家族必须要铲除的,这个组织已经不仅是古武界的败类而已,现在也跟不少黑恶势力勾结,经常针对华夏古武。那支小分队在境内,实在是祸害。 ≈nb谈论完了大概的事情后,小狐满是好奇地对陆轩询问道:“为什么不多加点人?你要知道那群家伙,可是个个都情绪高昂,十分想和你并肩战斗。” ≈nb陆轩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因为我不想麻烦整个战队,毕竟他们也有其他任务要执行,而且麻烦他们影响也不好。” ≈nb小狐点了点头,接着开口吻:“既然现在都还没有线索,你打算怎么把他们挖出来?” ≈nb“放心,我已经让乔木大叔安排眼线开始搜索,我坚信他们一定就躲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只要专属特种兵的天眼系统一开启,我就不信那群人不用吃喝拉撒睡,一辈子不出门。”陆轩勾起嘴角,自信满满地说道。 ≈nb小狐点了下头,两个人又聊了一些关于如何找到华氏家族的事情。 ≈nb天色,随着两人深入交谈,逐渐黑了起来。 ≈nb谈话结束后,小狐突然开口道:“我要去洗个澡。” ≈nb一听小狐这句话,陆轩脸色顿时红了起来。 ≈nb小狐似乎是没有注意到陆轩脸色变化般,说完就径直朝浴室走了过去。 ≈nb“咔嚓!”浴室门锁响起,接着“啪”的一声脆响,门又重新关了起来。 ≈nb过了一会儿,浴室内开始传来“沙沙沙”的流水声。 ≈nb客厅外,耳力敏锐的陆轩听到那流水声十分的清晰,就好像在眼前流出的一样,心里不由“砰砰砰”跳了起来,就好像自己躲在一旁目睹一切一样。 ≈nb“唰”的一下,陆轩脸蛋又更加红了起来。 ≈nb沙沙沙沙—— ≈nb沙沙—— ≈nb流水声时而大时而小,忽长忽短。 ≈nb伴随着流水声响起,陆轩心跳始终加快着,丝毫没减弱半分。 ≈nb陆轩也不知痛苦煎熬了多久,流水声停止,一两分钟都没有再响起,他心跳逐渐缓慢了起来。 ≈nb“吱!”浴室门被微微拉开,紧接小狐的声音就传来出来,对陆轩说道:“我没带浴巾,浴室里面也没有,你能去帮我拿一下吗?” ≈nb本部小说来自看書罓 第九十章 临别会面 ≈nb“啊”一听小狐之言,陆轩不由惊诧出声,脸“唰”的一下就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nb原本他已经逐渐平复的心跳,又开始“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身体内犹如有个熊熊燃烧的火炉一样,整个身体都燥热了起来,连吐出来气息都是温热的。 ≈nb明明只是洗个澡而已,陆轩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喂我说话你有没有听见”就在陆轩发愣的刹那,小狐的声音又从冲凉房里面传了出来。 ≈nb“哦,听见了。”陆轩闻言,整个人激灵一下就回过神来,本能地快速回答道。 ≈nb“快点,帮我拿浴巾来。”小狐声音再次催促似的传来。 ≈nb陆轩回过神来,就小跑到阳台取下一条已经晒干的浴巾,小跑到浴室门口。 ≈nb浴室内开着黄色的散雾灯,在灯光的照耀下,一道妙曼玲珑的黑影衬托在浴室那洁白的玻璃门上。 ≈nb见到那个映现在门上的妙曼身姿,陆轩体内的血色燃烧得更加沸腾了起来,呼吸情不自禁急躁了起来。 ≈nb“吱”听到脚步声至门外,小狐微微拉开了门,整个人躲在门板后面,探出一只光滑细腻的玉手,手臂上还微微残存着几滴细小晶莹剔透的水珠。 ≈nb“浴巾给我。”探出手后的小狐说道。 ≈nb陆轩闻声,就把毛巾递了过去。 ≈nb由于小狐是身子躲在门板后面看不见,伸出一抓浴巾的时候,一把就抓在了陆轩的手背上。 ≈nb两人手臂触碰的刹那,陆轩又不由心猿意马了起来。 ≈nb察觉到了错误,她才慢慢滑动玉手离开,抓向手背下面的浴巾。 ≈nb“咔嚓。”浴巾被拿走,浴室门又重新关闭了起来。 ≈nb“呼”瞧见浴室门关上,陆轩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重新返回到沙发上。 ≈nb过了几分钟后,浴室门“吱”的被人打开,裹着浴巾的小狐走了出来。 ≈nb陆轩抬眼一眼,只见小狐那一头齐肩的短发四处披散着,身上裹着一条洁白的浴巾。 ≈nb浴巾不是很厚,加上她刚洗过澡身体是湿润的,浴巾贴住身体一下显现凹凸有致诱人身材。 ≈nb陆轩看惯了她黑色皮衣皮裤的装扮,忽然见到她穿着浴袍在面前活动,加上她本身又很漂亮,隐约有种清水出芙蓉秀色可餐的感觉。 ≈nb“好看吗”见陆轩打量着自己,小狐嘴角挂着一抹诡笑,突然开口出声道。 ≈nb陆轩砸了咂嘴,满是无奈笑骂道:“赶紧回去换上衣服。” ≈nb“嗤嗤”小狐见到陆轩那副囧样,不由抿嘴嗔笑了起来。 ≈nb不过她还是乖乖的返回房间里面,换上衣服。 ≈nb天色不早了,小狐洗完澡,陆轩也去冲刷一番睡觉。 ≈nb他把房间让给了小狐,自己去睡小武的房间。 ≈nb第二天,早上九点,陆轩刚吃过早餐不久,就接到了乔木大叔打来的电话。 ≈nb“大叔,华氏家族那帮人有消息了吗”电话一接通,陆轩便迫不及待的询问了起来。 ≈nb“哈哈。”乔木大叔先是在那头爽朗的笑了笑,然后开口说道:“有了,在我们天眼系统的开启下,已经找到那个中年首领的行踪。” ≈nb陆轩一听不由有些咋舌了起来,这天眼系统果然真是无孔不入,才交代大叔探查这么短的时间,就挖出那位华氏家族首领的踪迹。 ≈nb“那他们现在躲藏在什么地方”陆轩揉了揉鼻子,声音淡淡地询问道。 ≈nb“躲藏在那个地方暂时不知道,不过倒是确定那个首领的行踪,最近这个家伙和一个名为鼎盛集团的公司频频接触,只要抓住这一点很快就能让他现出原形了。”乔木大叔回答道。 ≈nb陆轩一听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心里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nb他眉头微微挑了挑,疑惑地询问道:“大叔,那个鼎盛集团的董事长是不是姓方的” ≈nb“是的,叫做方天,还有个儿子叫做方浩。”乔木大叔回答道。 ≈nb确认是他们了以后,陆轩心里不由又呢喃了起来,“这还是真是冤家路窄啊” ≈nb方浩就是卢小雨家人指定的未婚夫,但是她心里始终装着陈建阳,卢家为了能攀上高枝不惜使用各种手段拆散他们这对野鸳鸯,甚至废了陈建阳一条腿做威胁警告。 ≈nb当初陆轩初入宁海听闻战友陈建阳的种种不公遭遇后,一怒之下直带陈建阳直创方浩的婚礼现场,并抢走卢小雨让她和陈建阳成亲,赤果果的狠狠打了方家的脸蛋。 ≈nb从此之后方浩就对陆轩怀恨在心,想方设法的找人报复着。他还曾亲自开车在路口等待陆轩出现,然后想开车撞上去至死地。 ≈nb后来被陆轩化解,并狠狠打了他一个重伤。旋即方家大怒,甚至凭请了陈扬这个淬体五重的古武者来击杀。 ≈nb幸亏当时陆轩临时从轩辕决心法中领会第一式,否则当时谁胜谁负还很难说。 ≈nb不过从哪之后,他因为太忙碌,方家也没有再进行骚扰,也顾不上理会。 ≈nb原本陆轩以为方家人吃亏多了会安安分分,没想到此刻竟然和华氏家族那个小分队的首领掺合在一起。 ≈nb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陆轩隐约感觉到他们两伙人联手,一定在密谋着某个大事件。 ≈nb且那件事的矛盾,绝对会指向他这个两方人共同的敌人。 ≈nb“首领踪迹找到,抓了他其他人很快也会被揪出来,是否马上展开抓捕行动”电话这头的陆轩沉默了好一会,那边的乔木大叔再次开口询问了起来。 ≈nb陆轩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先不急,那个头领神出鬼没的,想完全揪出他们也是不容易,反而还会打草惊蛇。” ≈nb“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乔木大叔询问道。 ≈nb陆轩斟酌了几秒,喃喃开口说:“眼下倒是有一个办法,先从鼎盛集团入手。” ≈nb“嗯。”乔木大叔轻轻回应道。 ≈nb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nb紧接,陆轩就把刚了解到的信息,一五一十告诉了小狐。 ≈nb中午,陆轩吃过午饭后,就叮嘱小狐自己一个人在家里,自己有事去一趟公司。 ≈nb陆轩到达公司,再次见到汤玉的时候,她神色显得有些尴尬。 ≈nb想来汤玉已经察觉到那天喝醉了以后,和陆轩说了很多很多的话。 ≈nb“公司开发出来的珠宝销售得怎么样了”为转移那个尴尬气氛,一见面陆轩就询问起了关于工作上的事情。 ≈nb汤玉咧开嘴,很是满是的样子笑着道:“销售非常的火爆,那晚预热酒会我们公司出品的珠宝一炮打响,现在好多客户都争相购买,甚至没买到的人还主动交了定金,让我们赶紧制出同样的款式给他们购买。我们公司走的都是精品路线,每一款都是经过名师之手,所以很热销。” ≈nb“那就好。”陆轩点了点,淡淡回答道。对于这个结果,其实从酒会那晚他就可以看得出来了。 ≈nb“萧少对你的表现非常满意,虽然知道你不喜欢钱,但他还是帮你准备了一套别墅。就在宁海市郊区一个旅游开发区,那儿风景不错,有空可以去度假。”汤玉抿着嘴笑着说道。 ≈nb陆轩揉了揉鼻子,面无波澜地淡淡说:“那我就谢过萧少了。” ≈nb虽然他不想要,不过既然东西已经买下来了,再推迟就显得有些矫情了。 ≈nb咚咚咚 ≈nb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nb紧随其后,一个满是激动的声音传来:“哎哟兄弟,这几天不见,胖哥我都想死你了。说,都到那鬼混去了也不给哥打个电话。” ≈nb汤玉的办公司门并没有关闭,为方便办公她一直都是敞开着的,平时前来的员工都是象征性敲敲门,可以见到里面的一举一动。 ≈nb而这个来找汤玉的人,正是珠宝公司大股东之一的杨奇。 ≈nb“不好意思,最近实在太忙了。”陆轩勾起嘴角,讪讪地笑着说。 ≈nb杨奇将手文件放在汤玉办公桌上,然后拍了拍陆轩的肩膀,笑着调侃说:“那是,你都是上报纸了,忙一点是应该的。” ≈nb“报纸”陆轩闻言眉头挑了挑,满是疑惑地说道。 ≈nb杨奇见陆轩那表情,就知道他还没知道,于是解说说:“我在本市的商人报里,刊登记录了你神奇的崛起历史,并且借此推广了咱们公司。” ≈nb闻言,陆轩顿时一阵紧张,询问:“那有没有刊登照片” ≈nb“嘿嘿,当然没有了。”杨奇咧开嘴笑着说道:“知道你喜欢低调,就没有放照片上去。” ≈nb“那就好。”一听到是这样,陆轩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nb杨奇拿肥嘟嘟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眯着眼看着陆轩,笑着开口道:“想必你已经听汤玉说了吧咱们公司珠宝销售空前火爆。” ≈nb陆轩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听说了。 ≈nb“咱能有今天,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既然遇到了你今儿就别想跑了,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杨奇勾着陆轩的肩膀,热情相邀道。 ≈nb陆轩想到家里小狐还在等着,便摇了摇头拒绝道:“不了,我晚上还有事,下次吧。” ≈nb“那怎么行我可以等你办完事在出来吃,或者一起吃个宵夜也行。”杨奇撇了撇嘴,有些不乐意地说道。 ≈nb陆轩努了努嘴,苦笑说:“下次吧,我真的有事。” ≈nb“胖哥都说可以等你办完事了,你怎么还推脱兄弟我这是真心感谢你,这个面子你必须得给我。”杨奇一个劲拉着陆轩劝说道。 ≈nb见他如此热情邀约,陆轩也不好在拒绝,于是撇了撇嘴无奈说:“好吧,不过要多个位置,我会带个人。” ≈nb“行行,只要你答应,就算来十个对于胖哥我来说,也就是洒洒水罢了。”杨奇一听陆轩答应,嬉笑颜开地说道。 ≈nb接着,陆轩又和他们闲聊了几句,并和杨奇约定好了吃饭的地点后,就驾车回家。 ≈nb陆轩车子启动刚开出去不久,就有一部黄色的保时捷隐约跟在了身后。出于特种兵生涯养成的强大侦查能力,他很快就发现了在后面的车子。 ≈nb陆轩故意绕了几条路,那部黄色保时捷还在后面死死跟着,一下子他就明白对方是冲着自己来,而不是偶然路过又凑巧同路的车辆。 ≈nb“轰”陆轩脚踩油门,车子就疾速的飞奔出去。 ≈nb不管对方是谁,跟踪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对于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甩掉这个讨厌的尾巴。 ≈nb轰 ≈nb马达轰鸣,雷克萨斯立刻将保时捷远远拉开。 ≈nb没想到对方也察觉了陆轩要走,加大油门追了上来,车子死死跟在雷克萨斯的屁股后面。 ≈nb“呵。”见对方追上来,陆轩冷笑一声,见前方有个拐弯通向逆行车道的岔口,当即猛打方向盘,踩离合刹车来了一个漂亮的甩尾漂移过去,驶向逆行道。 ≈nb“磁磁磁” ≈nb没想到陆轩车子刚刚过去,那部保时捷也闪电般漂移甩尾跟了过来。 ≈nb陆轩透过后视镜目睹保时捷过弯的经过,那娴熟的技术对于自己来说也是相差无几,可以见得驾驶之人是个高手。 ≈nb轰 ≈nb陆轩踩踏油门,继续见缝插针跑动了起来,几乎将雷克萨斯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nb加上他精湛的驾驶技术,跑了五六分钟,没想到竟然没有甩开保时捷,双方仍旧一前一后僵持着。 ≈nb瞬间,陆轩脸色就阴了起来,他明白这回恐怕是遇到大麻烦了,对方这是要和自己不死不休的局面。 ≈nb“既然躲不过,那就勇敢面对吧”陆轩心里大嚷了一声,当即猛踩刹车,极速滚动着的轮胎顿时停下,受惯性影响向前滑行,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吱”的碰撞声。 ≈nb而后面的保时捷见奔跑中的雷克萨斯突然停车,眼开就要追尾撞在一起,当即也猛踩刹车,车轮摩擦地面发出异响,并伴随着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nb双方距离就不是很远,只有十来米,极速行驶就算踩了刹车,车子惯性还是快速向前推动,眼看两车就要追尾撞在一起。 ≈nb“啊”这个时候,保时捷上再次传来一声恐慌的尖叫声。从那声音上来判断,似乎四个女生。 ≈nb“轰”两车触碰在一起的刹那,前面的雷克萨斯突然原地烧胎,马达剧烈轰鸣,“轰”的一下就蹿了出去,并停在三十米开外。 ≈nb而保时捷滑行了一段距离后,也停了下来。 ≈nb陆轩通过后视镜一看,只见停下来的保时捷下来一个年轻女子,正气鼓鼓从车子里面钻出来。 ≈nb而那个女人,竟然是几日不见的洛熏儿。 ≈nb“怎么会是她”瞬间陆轩明白这是自己虚惊一场,有点哭笑不得了起来。 ≈nb本部小 第九十一章 幕后之人 “锵……” 清脆的交击声传出,陈楠割天剑指点出,直接将这迎面射来的飞剑切成了两截,化成废铁坠落高空。 袁海韶脸色大变,他朝颤抖着手指指着陈楠:“你……你竟然是武者!” 他一直都以为,陈楠是个修道者。 毕竟,一个正常的修道者,御道境界能御剑飞行,而彻地境界之后,就算不借助飞剑法宝,也能御空飞行,他以为陈楠只是没用法宝飞行而已,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是个武者。 一个彻地境界的武者,却拥有了御空飞行的能力,这是极其可怕的。 “你……你是哪个门派的,我从来没见过你!” 袁海韶指着陈楠,心里非常的忌惮,一件五品宝器的飞剑,竟被对方一道指芒击断,他就算是全力出手,也没信心能杀陈楠。 “你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陈楠双世界极速展开,朝袁海韶扑了过去。 袁海韶反应也不慢,一连打出了三件法宝,同时展开了道术攻击,想要阻挡陈楠。 可是,在割天剑指之下,五品宝器的法宝实在太过脆弱。 至于他的道术攻击,则被陈楠以裂苍手一一化解,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杀到近前一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你……你……” 袁海韶瞪大眼睛看着陈楠,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楠虽然轻易制伏了他,但心里不得不承认,修道者比修真者要强,当然,像赵寒那样,敢与武者近身搏战的修真怪才,自然另当别论。 陈楠捏住他喉咙,淡淡的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你要不要?” “要,要,当然要!”袁绍还拼命的点头。 陈楠扫了眼四周,单手掐着他喉咙,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天寒山在什么地方?” 一听这话,袁海韶懵了。 他满脸疑惑的看着陈楠,问道:“什么天寒山?” 陈楠直接甩了他个耳刮子,骂道:“是你问我还是我问你,你他妈是逗比吗?” 袁海韶还更加纳闷了。 心说,逗比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没听说过啊! “可是我真的没听说过天寒山,不知道它在哪啊。”袁海韶苦着脸说道。 陈楠有些疑惑了,这天寒山既然是上古寒泉所在之地,肯定名头不小,可为什么自己先后问了紫霄宫和天元宗的人,他们都没听说过这地方呢? “你们天元宗和紫霄宫,算不算是大门派?”陈楠又问道。 这么白痴的问题! 袁海韶心里暗骂,说道:“当然,我们可是二级门派,同属一级门派乾元圣地管辖。” 这道界果然是纯粹的修炼世界,连门派都还有明确的等级之分,不像人间那般,除了一些古门派之外,人类主要搞的还是科技发展。 按照这个等级算的话,二级门派肯定不是小门派。 而且,以袁海韶的修为,在门中弟子里面,地位应该也不算底层,怎么会没听说过天寒山呢? 陈楠啪啪给了他两个耳光,怒道:“再问你一次,天寒山在哪?” “我真的不知道啊!”袁海韶也是吓傻了,这个时候如果他随便指个方向,说是天寒山的方向,陈楠说不定就信以为真了。 “那我再问你,太阳是东升西落吗?”陈楠问道。 你是蠢猪吗! 袁海韶心中大骂,连连点头道:“当然是东升西落。” 陈楠松开了他,踹了一脚:“没事了,滚蛋吧,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 袁海韶吓得身子直哆嗦,驾驭着飞剑摇摇晃晃的跑了。 对于一个想杀自己灭口的人,按陈楠以前的脾气,绝对不可能放过他,但如今为了抑制心魔成长,他不得不压制杀气。 上次在御尸宗大开杀戒时,如果不是恰好解封了龙元力,能与魔性相抗衡,恐怕早已经被心魔主导了意识。 “也不知道那死鸡在什么地方。” 陈楠叹了口气,沿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继续飞去。 既然这里的太阳也是东升西落,那么只要自己不停的往西边飞,就肯定能到达天寒山。 可他还正想着,这时三道身影从后方追了过来。 陈楠回头一看,正是刚刚离去的袁海韶和他那两个师兄,三人一同将陈楠给围住了。 陈楠扫了眼袁海韶,皱眉道:“怎么,刚饶你一条狗命,又想回来送死?” 袁海韶冷着脸,没吭声。 他旁边两个师兄都是一声冷哼,上前了一步,其中一人指着陈楠说道:“你个臭小子,竟然敢耍我们,他们根本就没往这个方向逃!” 陈楠耸耸肩,说道:“谁让你长着一颗猪脑子,爷爷我说什么你都信。” “你找死!” “我求死又怎样,你能奈我何?”陈楠甩了甩手,说道:“给你们一分钟,识相的自己滚蛋。” 三人虽然不明白,陈楠所说的一分钟是什么意思,毕竟在道界,是以时辰为时间单位的,但是听语气就知道,眼前这个彻底二重天的家伙,没把他们放眼里。 两个彻地六重天,和一个彻地五重天的修道者,被一个二重天武者如此轻视。 这就算是泥人,也会有三分火气。 “两位师弟,动手!” 三人催动法宝的同时,朝陈楠展开了道术攻击。 三件法宝划破虚空,朝陈楠轰杀而来。 陈楠一动不动,在三件法宝距离自己不足两米远时,他一声大喝,双世界封锁,将三件法宝困在了双世界之内。 不过与此同时,散热的道术攻击,也已经轰击在了双世界之上。 整个阴阳太极图剧烈的颤动着,陈楠能清楚的察觉到,这三人的战斗力,比人间的那些修真者,要强大的太多,所以他一声怒喝,直接龙化了身体,修为瞬间提升到彻地四重天,一抓扫出,直接粉碎了三件法宝。 他不龙化虽然也能取胜,但那样会比较麻烦,战斗的时间一久,可能会引来其他的人。 “嘭……” 混沌剑波出手,震碎了三人的道术攻击。 陈楠速度快到极致,身影一闪,一阵血雨洒落,元婴爆碎,死尸栽落高空:“我本不想杀人,这是你们自找的。” 第九十二章 马靖的自陈 张天赐有些吃惊,却装出风轻淡的样子,斜眼问道:“我是谁啊?” “你是龙虎山的人!”钟阳说道。 “是啊,我是张道陵转世,当然是龙虎山的人了。” “你用的丹鼎,是龙虎山的龙虎丹鼎!”钟阳又说。 “你怎么知道的?”张天赐吃了一惊,问道。 “你不是张道陵转世,而是龙虎山现在的天师大真人!” “你怎么知道的?” “你炼的不是龙鞭大补丸,而是龙虎补气丸!” “你怎么知道的?”张天赐一脸衰相。 钟阳大笑:“哈哈,昔日张道陵炼丹,丹成而龙虎现;今日我师父炼丹,丹成而女鬼现!师父,后院里的女鬼,就是因为你炼丹,才被惊醒的!你的丹药入腹,阴阳同行,如龙虎相随,这就是龙虎山丹药的特点。我也是炼丹的人,你瞒不了我!” 张天赐摇摇头,没想到钟阳还有这番见识。 “没想到我误打误撞,竟然拜了龙虎山天师大真人为师!哈哈,阿娇再也不会埋怨我了,龙虎山天师大真人,做了我的师父,就是我最大的面子和造化啊,哈哈……”钟阳大笑,如孩子一般雀跃。 的确,天下道门中,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天师大真人一面,但是钟阳却做了天师大真人的徒弟,这份关系,足可以拿出去炫耀了。 而且还有一点,清风观交在天师大真人的手里,将来香火鼎盛,是可以预料的。 “老钟啊,当着你的面炼丹,也就没打算瞒你。”张天赐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的确是龙虎山天师传人,但是目前还没有举办继任仪式,算不得正式的天师大真人。即便是这个天师传人的身份,我也不能透露,因为一旦透露了,就会有很多事找来,影响我的修行,葬送我的前程。所以,这件事你要保证,不对任何人提起,否则,我就清理门户。” 说罢,张天赐取出天师印,举在钟阳的面前:“天师本印在此,不得违令。” 钟阳见到天师印,吓得急忙后退两步,整整衣服,稽首道:“钟阳知道了,绝不泄露,师父放心!” 在道门之中,天师本印相当于过去的皇帝玉玺,代表着无上权威。 张天赐点点头,收起了天师印。 “师父,这件事,我可以偷偷地告诉阿娇吧?”钟阳又凑上来,嬉皮笑脸地问道。 “行,不过只能你们两个知道,绝不能再向别人提起!”张天赐说道。 钟阳大喜:“师父放心,阿娇一定不会说的!” “那就好,你和阿娇留在道观里,我们去县城找宾馆住一夜,明天一早过来。你这里没法住人,等修整完毕了,我才能正式住下来。”张天赐说道。 钟阳点头恭送。 金思羽开着车,大家一起赶往县城,找了一家宾馆住下。 开了两间房,素素住一间,张天赐夫妻俩住一间。 也没睡多久,就天亮了。 张天赐等人洗漱过后,在县城吃了早点,驱车赶回清风观。 工匠们已经到了,一共二十多人。金明金亮两兄弟也很能干,一边组织工人清理地基,一边催运建筑材料。 张天赐把金明叫到一边,说了加盖几间简易板房的事,谈好价格,让金明全权负责。 当晚,清风观的围墙,就拉起了二尺高,看起来气象一新。 钟阳也暂时留下,并且从附近买来一棵胳膊粗的小槐树,移植在后院里,等待张天赐晚上作法。 等到天色彻底黑下来,工匠们离开了,大家也都吃过了晚饭,张天赐这才带着大家来到后院。 “思羽,你现在能看到地下的女鬼吗?”张天赐问道。 “我试试。”金思羽专注神情,凝神向着槐树下面看去。 不多会儿,金思羽的眼神里,开始有荧光出现,渐渐明亮,如夜明珠一般在黑夜里生辉。 “看到了,女鬼躺在地上,手脚上还被铁索锁住……”金思羽说道。 张天赐点头,又说道:“认识八卦方位吗?告诉我这八卦是怎么排列的,先天八卦,还是后天八卦?” “这里只有图案,没有字……”金思羽为难地说道。 张天赐一笑,画了一个乾卦,问道:“告诉我这个图案,在哪个方位?在南就是先天八卦,在西北就是后天八卦。” “在西北!”金思羽说道。 张天赐点点头,在槐树的西北方定了位置,让金思羽确认。 金思羽反复确认之后,停止了通灵眼的窥探,恢复正常。 张天赐取出事先准备好的八根桃木桩,依次打在了八卦方位上,顺着槐树围了一圈。 这些木桩都有小儿手臂粗细,三尺多长。 “师父,女鬼在地下很深的地方,还被铁索锁着,我们在地面上行动,怎么能把她弄出来?”钟阳在一边扶着木桩,不解地问道。 “你师娘是通灵眼,鬼眼看物,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她看到的铁索,不是真正的铁索,而是阵法中的无形之气。”张天赐继续往下打木桩,一边说道:“木桩打下去,破了阵法中的气场,女鬼就会顺着槐树出来了。” “原来如此,师父好本事!”钟阳笑嘻嘻地说道。 八根木桩,都打下去三尺深左右,地下又传来了女鬼的惨叫之声。不过这声音和昨晚比起来,稍显无力。 张天赐把锤子交给了钟阳,说道:“你接着往下打木桩,我来捉鬼。记住顺序,出乎震,齐乎巽,相见乎离,致役乎坤,说言乎兑,战乎乾,劳乎坎,成言乎艮……让八根桃木桩,保持相同的速度,齐头并进。” 钟阳记住了方位顺序,抡起锤子,从震位开始,依次砸了下去。 地下的惨叫声渐渐激烈,似乎那些的桃木桩,钉在女鬼身上一样。 张天赐将天师收鬼幡取出来,系在槐树的树干上部,手上掐决口中念咒: “三部生神,八景已明。吾今召汝,返神还灵如律令!天蓬符命,追摄魂仪。阳不拘魂,阴不制魄如律令!三魂速至,七魄急临,从无入有,分明还形急急如律令!” 第九十三章 善恶难辨 咒语声中,移植来的槐树剧烈抖动,树叶飒飒作响,无风自舞。 而且,地下的鬼叫声也越来越大,似乎就要破土而出。 “老钟,停一下!”张天赐回头喝道。 钟阳急忙答应一声,停止了动作。 张天赐继续念咒,注视着身前的槐树。 忽然间树头剧烈一晃,随后静止,一个清亮的女声从枝叶间传来,道:“敢问哪位法师在这里,为奴家招魂解难?” 自称奴家,看来是清朝以前的人了。听声音很年轻,听语调,也很正常,就像路人问话一般,还有些礼貌。应该是被解救以后,这女鬼的神智恢复了正常。 张天赐点点头,问道:“玄一观观主张天赐,听见你在这里死而不安日夜哀嚎,因此拘你上来,问个究竟。女鬼,你是哪朝人物,姓什么叫什么?” 树头抖了一下,那声音说道:“奴家是明世宗嘉靖年间人物,小名花奴儿,花名花含烟,嘉靖二十九年死于此地。冥中不知人间年岁,敢问法师,现今是哪位皇帝坐江山?距离奴家身死之日,过去了多少年?” 张天赐苦笑了一下,说道:“大明朝没了好几百年了,现在是新社会,也没有皇帝了。嘉靖二十九年,距离今天,已经四五百年了。你自称花名花含烟,莫非生前是青楼女子?” 花名,是过去青楼女子的外号,相当于艺人的艺名。不过,有花名的风尘女,一般都是业内的花魁,相当有名气的。 嘉靖二十九年,是一五五零年。 算起来,这女鬼也够可怜的,和齐天大圣差不多,被压了几百年。 “有几百年了吗?”女鬼的声音很消沉,随后又道:“奴家生前的确是风尘之人,在金陵城的藏春楼卖笑为生……” 听说是风尘女子,金思羽不由得皱眉,问道:“花含烟,你犯了什么大错,被人锁在这里几百年?” “奴家无错,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把一个白眼狼,当成了如意郎!”花含烟的声音突然咬牙切齿起来,透着无尽的恨意,和刚才的端庄文雅知书达理的口气,判若两人。 张天赐摇摇头,道:“遇人不淑,被人害了?” “没错,奴家原本是藏春楼的花魁,却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了一个赶考不中的落魄举子张志亮。因为爱其才貌,所以私定终身,用自己接客所得的一点私房钱,将他养在金陵城,等候下一科大考……张志亮也曾发誓,此生不论贵贱穷通,一定会娶我为妻,绝不负我。”花含烟叹了一口气,说道: “又三年之后,会试揭榜,张志亮高中进士及第二十二名,鱼跃龙门。奴家以为苦尽甘来,从此琴瑟和鸣凤凰于飞……谁知道,这个白眼狼嫌弃我人老色衰,又是风尘出身,所以起了加害之心。他将我赎身以后,带回他的临江老家,推在河里淹死了……” “真有这样的事?这个张志亮也太可恶了吧?”金思羽动了恻隐之心,说道。 素素也叹息,说道:“着实可恶,如果这个张志亮真的娶了你,以后白头到老,倒也是一段佳话。” 张天赐却摇头,道:“当年你才二十岁,张志亮就嫌你人老色衰,这家伙后来得势,一定会娶几十房姨太太吧?唉,你们那个年代也真可怜,现在的女明星,四十多岁,还在电视上卖萌,冒充小姑娘……” “女明星……是谁?”花含烟一愣。 “哦……先别说这个,说说你自己的事。你死了以后,为什么又被锁在这里?什么人干的?”张天赐问道。 金思羽和素素也一起安静下来,静听花含烟的故事。 “奴家死后,一口怨气不散,飘荡草野山间,半年后,已经成为厉鬼恶煞。为了报仇,我追到金陵城,找张志亮索命。谁知道,张志亮这时候已经傍上了豪门,成了兵部尚书的乘龙快婿,住在尚书府里……”花含烟回忆着往事,道: “我不知道厉害,追着张志亮到了尚书的书房,却被尚书大人用兵符镇了一下,元气大伤。随后,尚书大人又叫来江湖术士,欲让我魂飞魄散。但是奴家胸中怨气不散,那些术士也没办法,最后,一个老道士建议封印。 张志亮和尚书大人研究以后,又把我送回了临江,掘地一丈,地下设置八卦阵图,将我封印。并且在这里盖了道观,让那个老道士在此修行。” 听到这里,张天赐微微一笑,看着钟阳说道:“老钟,原来你的清风观,是这么来的?想必当年,封印花含烟的老道士,也是你老华山派的列祖列宗了。” “应该是了,但是花含烟已经变成厉鬼……被封印,也是迫不得已的事。”钟阳挠头说道。 张天赐点点头,看着树头说道:“花含烟,当年的旧事,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生前受苦,死后也受苦,其情可悯。我今天放你出来,日后发配你去投胎,向冥界说明情况,给你安排一个好人家,可好?” “多谢法师美意,奴家叩首百拜!但是奴家冤屈太大,这怨气无法消除。法师如要帮我,请允许我向张志亮复仇!”花含烟说道。 金思羽叹气,说道:“张志亮也死了几百年了,你去哪里找他?” “如果找不到张志亮,我就找他的子孙后代,势必让他断子绝孙,我才能化解这一口怨气!”花含烟说道。 “住口,在我面前还敢嚣张,扬言大开杀戒,花含烟,你以为我不敢灭了你!?”张天赐瞪眼,又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找张志亮的子孙,算什么道理?而且,就算是按照你们那个朝代的律法,就算是谋反杀皇帝,也只能诛九族。知道什么叫九族吗?上面四代,中间自己,下面四代的亲戚,合称九族。张志亮是几百年前的古人,他的子孙,都已经延绵到了二三十代,哪有这么久了,还要被连累的道理?” 金思羽和素素都点头附议,钟阳也点头不止。 可是女鬼的声音,却冷笑起来,道:“法师,几百年前,你的祖师爷都没有让我魂飞魄散,你觉得你的手段很厉害吗?” 第九十四章 出发 “雪児,已经十天十夜了,父皇他在天之灵,早已感受到了你的真诚,他现在一定和我们一定都在心疼你,跟我回去吧。” 无声落在凤雪児的身后,澈轻轻的说道,然后跪下身来,在陵前庄重一拜。 凤雪児美眸缓缓睁开,一枚晶莹的晨露从她修长的眼睫上悄然滴落,她把身体靠向澈,幽幽说道:“我知道,这些,对哥哥的父皇,对支离破碎的苍风国,连一丁点的弥补都算不上……女皇姐姐应该比任何人都恨我父皇,恨我神凰国才对……可是,她却选择了如此的宽容。” “女皇姐姐真的是一个好伟大的人,怪不得可以成为哥小说哥的妻子。” 澈微笑了起来:“对月儿来说,她想在最短时间内把苍风的灾难驱散,然后获得更为长久的安定,至于其他,她都可以努力的放下。你父皇回去之后,也在弥补苍风上做了很大的努力,不但在短短五天内以便将五百亿紫玄币交予苍风皇室,还附送了大量的紫晶与铠甲,并且选择的还是公开的形式,目的是为了帮助苍风震慑其他五国……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忏悔与赎罪,这三年的灾难历史虽然无法被遗忘,但在两国帝王的努力之下,或许会很快翻过去的。所以,雪児也不要总是压在自己心上。你能安然快乐,才是你父皇最大的心愿。” “嗯……”凤雪児依靠着澈的肩膀,脸上露出一抹绝美的浅笑。 “我们回去吧……我带你去见我的爷爷和小姑妈。” 因为凤雪児的关系,澈对于凤横空的彻骨恨意中稍微掺杂上了一些复杂的东西……他很清楚,凤横空之所以将凤雪児就这么留在苍风国,最主要的原因绝不是保全神凰尊严,而是因为凤雪児的意愿。若是凤雪児不愿,哪怕要数倍的履行那五个残酷条件,他也绝不会答应。 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一个杀了自己四个儿子的切齿仇人……至少,对凤雪児的溺爱,凤横空是强烈,而无一丝杂质的。胸襟,也要比澈之前用仇恨眼光所看到的要广阔的多。 和凤雪児回到苍风皇城,刚好看到夏元霸和天下第一正并肩走出皇宫。感觉到气息波动,夏元霸抬起头来,眼睛一亮,连忙飞向澈:“姐夫,雪児妹妹。” “天下大哥,元霸,我刚好要去找你们。我现在要带雪児去流城,你们要不要一起回去?”澈向他们问道。 “那个……姐夫,我也在找你,不过,我是来向你道别的。”从澈口中听到“流城”三个字,夏元霸的眼神有了短暂的暗淡。那是他的故乡,但那里却已经没有了他的亲人。父亲远在神凰,姐姐杳无音讯,而母亲…… “道别?你要回皇极圣域?”澈讶然道。 “嗯,”夏元霸点头:“苍风这边的战乱已经结束了,我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了。我先前从皇极圣域赶过来,用的是圣帝大人的天圣神舟,天圣神舟对于皇极圣域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将它带出来这么久已经是有些不妥,师父已经向我传音好多次催促我回去,还说这是圣帝大人的意思。” “另外还提到几个月后要去至尊海殿参加……好像是魔剑大会,必须回去早做准备。虽然很舍不得姐夫和雪若师姐,但必须先回皇极圣域一趟了。回去的途中,我还想去黑月商会看看老爹。” “魔剑大会?”澈神色一动:“你师父说要带你参加?那他有没有提过关于魔剑大会的什么细节?” “没有,我问起时,师父只提到回去后再说。姐夫,你也知道魔剑大会的事?” “我也只是听黑月商会的人提到这个名字,还有时间大概在五个月之后,其他的也一无所知。另外,不出意外的话,我到时候也会参加魔剑大会。” “啊?姐夫也会去?”夏元霸精神一震,也不问缘由,马上点头:“好!那我到时候一定随师父去。” 澈稍稍一想,道:“我到时候参加魔剑大会是次要,主要是有事要去一趟至尊海殿。元霸,你回去后向你师父多打探一些关于至尊海殿的事,我或许会用的上。” “嗯,我明白了,我到时候会想办法传音给你……那姐夫,我走了,至尊海殿再见。”夏元霸身体浮起,准备飞离。这些天,天圣神舟一直停在苍风皇城的南方,醒目无比,但其强大的气场让人无法靠近,只能远观。 “等等……”澈忽然出声喊住夏元霸,他微微沉眉,慎重的道:“元霸,我听闻皇极圣域的圣主并没有子嗣,而是有数个义子,是真的吗?” “的确是这样。”夏元霸点了点头:“听师父说,好像是因为某次修炼玄息动乱,伤及自身,让圣主大人无法拥有后代,所以收了七个还是八个义子,据说下一代圣主之位,就是从圣主大人的义子中选择,所以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有很激烈的竞争。” 澈继续道:“那艘天圣神舟,据说从来都只有圣帝一人可驾驭,连他的义子都没有资格碰触,是这样吗?” “嗯,”夏元霸再次点头:“所以圣主大人会把天圣神舟借给我,我也很意外。” 澈短暂沉吟,脸色慎重:“回皇极圣域后,要小心圣帝的那些‘义子’!” 夏元霸神色一怔,马上明白了澈的话中之意,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姐夫放心,我可不再是当年离开了姐夫的保护,就只能任人欺凌的夏元霸了!另外,我在圣域的时候都是独立修炼,和他们基本没有什么接触,不过我会有所提防的。” “姐夫,我走了……五个月后,我一定会变得更强的!” 夏元霸脱去了曾经所有的稚气与踌躇,他向澈一挥手,洒脱的飞起,飞向了皇城南方。 “夏兄弟天赋让人叹为观止,心性却又如此纯良,将来,必是一方之帝。”看着夏元霸离去的方向,天下第一由衷的赞叹道。对于天玄大陆四大圣地,天下第一都有着极强的敌意甚至怨恨,但对于身属皇极圣域的夏元霸,他却是生不出一丝的反感。 “嗯……不过你一定想象不到他当年的样子。”澈微笑着道,转过身来:“天下大哥,和我们一起回流城如何?对了,有一件事还一直忘了和你说。” 天下第一奇道:“哦?” “是喜事。七妹已经有了……嗯,半个月的身孕了。”澈笑着说道,他这些天每天都会回一趟流城,不用试脉,他单单目测就可以完全确定。笑话,那好歹是他亲手配的“灵药”,怎么可能会失败。 “!!”天下第一明显一惊:“这……怎么会这么快!萧那小子……不行,我必须马上带老七回去,好生安养。” 看天下第一的样子,显然已经是有些慌乱。澈摆手道:“还是不要了,如果回到家族,他们都会受到各方面的束缚和烦扰,而在流城,他们两夫妻完全享受着自己的世界,每天潇潇洒洒,这对于已有身孕的七妹来说,才是最好不过的环境与状态。现在就算你硬拽着他们回去,他们也肯定不会答应的。” 当然,对澈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萧烈。 天下第一稍稍冷静下来,想了一想,叹了口气:“或许的确如此吧。也好,兄弟,我便和你们一起回流城吧。虽然那里没什么危险,但老七现在这种状况,不在她身边守着,我实在难安。” “好!”澈点头,伸出手来,召唤出了太古玄舟。 自神凰开始退军,流城的氛围也每天都发生着不同的变化。而到了今天,流城周围的神凰大军已全部退离,全城上下洋溢着欢腾的气息。 一回到萧门,见到萧和天下第七,天下第一完全顾不得其他,直步冲了过去:“七妹,兄弟说你有身孕了,是真的吗?” 说完,还狠狠瞪了身侧的萧一眼。 萧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一下头皮,天下第七则是一脸的得意:“当然喽,大哥说的怎么会有假。哼,亏你们六个还是当兄长的,这么多年都没让老爹抱上孙子,还是我老七最了不起。” 一番话说的天下第一面部直抽,郁闷的道:“那你……可要好好保护好身体,有什么问题的话一定要马上告诉我。” “哈哈,天下大哥真是关心则乱,七妹有霸皇玄力和自然之力护身,就是每天绕着流城飞上几百圈都不可能出半点事。”澈走过来,笑吟吟的说道。 “啊……”看着澈身边穿着赤金长裙的少女,本是冲向澈的萧泠汐停住脚步,美眸睁大,口中一声惊呼:“小澈,她……难道……就是……” 任何初次见到凤雪児的人,都会有一种仿佛坠入梦境的感觉,即使是女人也是如此。因为她的容颜、气质完美到了虚幻。她虽为雪公主,但纵然是世间最美的雪花,也无法诠释她的纯美之万一。 只是,这世上能有幸亲眼目睹雪公主真颜的人实在太少。 萧和天下第七也在这时看向了凤雪児,只一刹那,他们的目光便被完全定格,一阵失魂,无法移开。 “凤雪児见过萧哥哥、第七姐姐,还有……小姑妈。”凤雪児温婉而礼,在面对萧泠汐时更是甜美一笑。因为她知道,她就是陪着澈一起长大,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亲人。 “唔……啊……”萧两只眼睛睁到了最大,久久懵然,口中发出意识里的低吟:“简直……都可以比得上……小妖后……” 天下第七猛的伸手捂住萧的眼睛,气鼓鼓的道:“在我面前居然敢这样看其他的女孩子……不许再看!”一转头,她又满脸堆笑:“雪児妹妹好,这些天我们都要求过大哥好多次把你带过来。真的不愧是传说中的天玄大陆第一美人哦,绝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好看的人。” 同时又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不过是之一,还有一个是小妖后……喔!如果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的话,估计连月亮都会不敢出来。 “天玄大陆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呢……”萧泠汐怔然的看着凤雪児连夏倾月都足以盖过的绝世风华,似是自然自语的轻声呢喃,一双明眸隐隐荡动着一点点复杂。 “雪児谢谢小姑妈和第七姐姐的夸奖。”凤雪児轻轻欠身,微笑嫣然。她的一语一笑,都不像是神凰的公主……而像是童话中走出的精灵。 “澈儿,你回来了?” 萧烈温和的声音响起,相比于之前的虚弱,这才过了半个月,萧烈已是脚步健硕,面罩红光,脸上的笑意发自心底。澈拉过凤雪児的手:“雪児,这就是把我抚养长大的爷爷。” “雪児见过萧爷爷。”凤雪児向前一步,拢起袖摆,行了一个完完整整的晚辈礼。 萧烈打量着凤雪児,深深的叹道:“神凰雪公主之名,我虽在苍风僻壤,依旧是如雷贯耳,没想到竟能有幸亲身相见,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凤雪児声音柔柔的道:“能见到哥哥的爷爷,雪児才是真的开心。” “哈哈哈哈,真是好孩子。”萧烈开怀大笑,惊叹之中带上了几分喜爱,他想不到在一手遮天的神凰国都有着最尊贵身份的雪公主竟然会是这么的温婉可人,毫无架势,甚至在向他行礼…… 萧泠汐悄悄走到澈身侧,伸出手来抓住他的右手手指,而且抓的有些紧,腮帮也分明有轻微的鼓起:“小澈,你老老实实交代,你和……哼,这个天玄第一美女的雪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年前你就是为了她才出的事,现在居然被留在了你身边,还……还叫的那么亲……哼。” 最后的轻哼声极其轻微,但澈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他小声的道:“这个……说起来有一点点复杂,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你的女皇姐姐……小姑妈,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就是吃醋!”萧泠汐用手指甲狠狠的掐了澈一下,嘟着嘴唇转过身去,一副不想再理会他的样子。 若澈身边是其他女孩,她虽然会有些吃味,但不至于很强烈。但雪公主的一切都太过完美无瑕,足以压下世间任何一个女子的光华,她对澈的亲昵,她看着澈的眸光,都让她心底不可遏制的出现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感。 澈嘴角勾起,握住萧泠汐的小手不让她挣开,刚要在她耳边说话,忽然眉角猛然的一跳,瞬间转头,变得锋利的目光直射北方。 “小澈,怎么了?”澈忽然变得僵硬的动作和猝然的反应让萧泠汐连忙回过身来,看着他担心的问道。 澈拧紧的眉头在这时又缓缓舒展开,目光也跟着收回,忽然小声问道:“小姑妈,焚绝尘这段时间有没有出现过?” “焚绝尘?”萧泠汐微怔,然后轻轻摇头:“那天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想到他们之间的约战,她的脸上一下子挂满了忧心:“还有两个半月了,到时候,你真的要去吗?” “嗯,我和他之间是一定要有一个结果的。不过小姑妈完全不需要担心,别忘了,我可是有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逃生方法。”澈一脸轻松的道。 萧泠汐轻动嘴唇,欲言又止,最后化成一句轻轻的呢喃:“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平安。” “这几天,我都会住在家里,雪児也会和我一起留下。五天后,我就该带着雪児回冰仙宫了。”澈看向北方,少见的露出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必须护好冰仙宫,一小半是宫煜仙的临终之托,一大半,是对楚月婵的亏欠。 已经整整五年杳无音讯,在黑月商会那里得到的又是一个极差的结果,如今脑中每次晃过楚月婵的身影,内心都会一阵刺痛。 ………………………… 四天之后,神凰城。 随着空间的扭曲,澈再次回到了这里,他换了一身毫不起眼的装扮,收起太古玄舟,进入到黑月商会之中。 “呵呵,你来了,算起来,也差不多应该是这两天了。” 一进入到黑月商会第七层,澈的耳边便响起紫极的声音。 “公子,这边请。” 依然是之前的三个少女,依然是那个古亭石桌。不过这次,澈没有在紫极面前坐下,而是开门见山的道:“紫前辈,十五天已过,晚辈此来的目的,相信前辈已然知晓。” 紫极温和的一笑,伸出手来,将三枚紫光闪闪的空间戒指推到了澈身前:“共是九万斤炼狱岩、三百斤九十年以上的焚魔藤、六千株罗刹摧心棠、一万两千颗骷髅子、六千株枯魂草…………全部都在里面,你且查验一番吧。” 四十九种材料,无论名称、年份、规格、数量,紫极都说的分毫不差。澈拿过三枚空间戒指,看也不看就直接收起:“不用了,晚辈又岂会信不过紫前辈。” 说完,澈拿出玄币卡,支付了剩下的四百万紫玄币。 千万巨款,也在付完之后基本见底了。 “澈,你竟已一人之力,将凤凰神宗逼迫到如此地步,当真是老夫震惊不已。现在,纵然是四大圣地之中,也已无人不知你的名字。”紫极看着澈,一脸赞叹的道。 “紫前辈谬赞了。”澈平淡的回应,不想和他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转而道:“晚辈此来,还有一事需委托紫前辈。这件事,也唯有你们黑月商会能在最短时间内做到。” “请说。”紫极一脸淡笑,颇为客气。 “我需要三枚高等玄兽的玄丹。最好为君玄玄丹,若难以找寻,霸玄也可。”澈郑重的说道。 紫极放在石桌上的手指轻点两下桌面,很是平静的沉吟了一番,然后缓声道:“这世间的君玄兽本就寥寥无几,要猎杀更是难上加难。一枚君玄兽的完整玄丹是真正的无价之宝,纵然是我黑月商会,要找寻起来也是千难万年……” 澈伸出手掌,指间夹着三枚亮晶晶的霸皇丹:“若紫前辈能为晚辈找到三枚君玄兽的完整玄丹,晚辈愿以这三枚宝丹作为交换。若只能找到霸玄兽的玄丹的话,那晚辈便只能玄币或紫晶来交换了。” 澈的话让紫极的眼睛微亮,他无比清楚能多得一枚澈手中的宝丹,便可多培养出一个年轻一代的奇才。其意义,要远比一枚君玄玄丹重大的多。他当下微笑点头:“既如此,我黑月商会自然会全力以赴。不知这三枚君玄玄丹,你何时需要?” 澈想了想,道:“若晚辈没有猜错的话,四个半月后的魔剑大会,紫前辈应该也会参加,紫前辈到时交予晚辈即可。” 紫极微笑颔首,而他的点头,也无疑是在默认自己的确会去参加魔剑大会:“说起魔剑大会,你欲委托给我黑月商会的十枚宝丹,便在魔剑大会之上拍卖如何?那里将聚集大陆最巅峰的强者,圣地之主也会亲临,尊师所炼的神丹,以寻常方式拍卖简直可谓亵渎神物,而魔剑大会,倒是再合适不过。” “……”澈默默计算了一下时间,道:“既然如此,便依紫前辈之言吧。晚辈已无他事,告辞。” 澈转过身去,便要离开,他刚走出三步,背后,忽然传来紫极意味深长的声音:“澈,你可曾听说过‘幻妖界’,以及幻妖界的十二守护家族?” 澈脚步停顿,侧过头来:“幻妖界当然听说过,十二守护家族稍有耳闻,紫前辈为何问起这些?” “呵呵,随意一问,并无他意。”紫极目光幽深,面容含笑的抿了一口茶水。 “……晚辈告辞。” 出了黑月商会,澈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站在原地一直默然了许久后,才唤出太古玄舟,回到了流城。 ………………………… 第九十五章 兔死狐悲 唐卿宁身为随意的经纪人,这么多年跟在她身边,就是为了护她,助她,这么多年的感情啊。 这次蔓蔓生病,随意竟然也没有告诉唐卿宁,安晚就知道随意和卿宁两个人之间,可能是真的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本来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唐卿宁。 但是昨天,随意说她要自己去鹭城找人,她肚子里还有小宝宝,怎么可以这么劳累。 调查找人这些事,让安晚想到了唐卿宁,这些事,唐卿宁作为经纪人,有自己的门路醢。 顾随意抿着唇,目光安静的看着唐卿宁。 唐卿宁穿着驼色大衣,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又俊秀。 那晚他告诉随意真相,这么长时间,他再没见过顾随意缇。 唐卿宁的目光仿佛有淡淡灼热的温度,落在顾随意的小脸上,那温度里又夹杂心疼意味。 她瘦了这么多,脸色苍白得仿佛生了重病。 唐卿宁和顾随意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气氛有种沉闷的尴尬。 安晚想要打破这种沉闷,她小声开口:“随意,你……” 安晚要说什么,唐卿宁开腔截断了,深邃视线落在顾随意身上,他说得直接:“随意,你要找人,我帮你找。” 顾随意沉默着,没有说话。 唐卿宁见她不回答,心里苦笑,他继续说:“随意,我知道你没这么容易原谅我。” 安晚诧异,心里想着卿宁到底是做了什么惹随意生这么大的气。 竟然用到原谅这个词。 安晚见两个人谈话内容似乎挺严肃,她想给两个人留空间,赶紧说道:“随意,我先去蔓蔓那里,你跟卿宁有话好好说。” 她也不知道随意有没有生气,但是就算随意会生气,安晚想她还是会把卿宁叫过来。 安晚离开了,走廊这一处角落就剩唐卿宁和顾随意两个人。 顾随意听着安晚离开的脚步声,泛白唇色微微抿着,还是沉默。 唐卿宁心里苦涩越发浓重,他来,也没想过随意会这么简单原谅他。 明明知道顾爷爷对随意多重要,他之前私心欺瞒顾爷爷死因的事,不可原谅。 唐卿宁薄唇一抹涩然弧度,艰难说:“你也不用原谅我,我来也不是求你原谅的,安晚说你要去找鹭城孤儿院找蔓蔓的亲人,你现在怀着孕,找人也不是你擅长,所以,如果你还信……” 说到这里,唐卿宁顿了一下,“你还信任我,我去帮你找,找人的事情我比较擅长。” 唐卿宁说完,目光带着种什么情绪看着顾随意。 就好像一个等待审判的人,他怕顾随意拒绝她。 顾随意眼睫颤了颤,她低头看着走廊的地板,很快又抬起头,目光平视唐卿宁。 她开口:“卿宁。” 唐卿宁被她平静的目光看得紧张:“嗯。” “我怪过你。”顾随意轻声说。 唐卿宁听到这句话,他心里刺痛一瞬,声音微哑:“我知道。” 他隐瞒顾爷爷去世真相,她会怪他,很正常。 “你告诉我真相的时候,或许不是怪,是恨,我恨你不告诉我真相,恨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唐卿宁不敢直视顾随意的目光,声音更加苦涩:“我知道。”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没有第一时间选择说出来,后来因为随意怀孕,才说出真相,都是他的自私。 唐卿宁闭了闭眼睛,低声说:“随意,你怪我,……恨我,都没有关系,但是……” “但是……”顾随意打断了唐卿宁的话,冷硬的语调柔软了一点,“我现在不怪你了。” 唐卿宁震惊的看向顾随意:“随意,你不怪我了?” 顾随意摇了摇头,唇角扯出一抹微微笑,说:“你在身边这么久,你帮了我这么多,早就远远超出一个经纪人需要的做的事情,你是真的为我好,我知道。” 她现在在圈子里地位是高没有错,但是这跟唐卿宁最开始为她的努力分不开。 一个明星要在娱乐圈混得开,除了长相,演技,实力,后台等因素外。 一个好的经纪人也很重要。 唐卿宁是金牌经纪人没有错,但是他为了她做的,岂止是经纪人做的事。 他们两个合作这么多年,他照顾她的,不仅仅只是工作上的,甚至那么长一段时间,她的生活方方面面,很多也是他在安排。 她怪过他的欺骗没有错,但是这也不能否认他对她的好。 那些都是真的。 唐卿宁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就好像原本已经堕入一个绝望的深渊,突然有人伸手拉了他一把。 “随意……”激动之下,唐卿宁心里涌起一阵狂喜,同时,他也苦涩道歉,“对不起,顾爷爷的事情,我很抱歉。对不起。” 提到顾老爷子,顾随意心里泛着酸涩,她敛了敛眸,轻声说:“卿宁,你以后,有事别再瞒哦骗我了。” 唐卿宁立刻说:“不会。” 这次是他的私心,经过这一次,他知道随意不会喜欢她。 而且,他发现,比起把随意留在身边,得到她,他更想看她幸福。 只要像以前一样,他是她的经纪人,能够常常看到她,已经足够。 红袖添香独家首发 “随意,你要找蔓蔓的亲人,除了阳光孤儿院这条线索,还有其他信息吗?” 心结解开,唐卿宁开始问秦清宛的事。 去鹭城找蔓蔓的亲人这件事,还是要交给唐卿宁。 唐卿宁办事牢靠,在这方面比她有人脉门路,交给唐卿宁,她放心,而且也能留在医院陪着蔓蔓。 顾随意摇了摇头:“电话里秦姥姥只跟我说了这些。我给你秦姥姥的电话地址,到时候你去了,再问问详细的。……对了,秦姥姥还不知道蔓蔓生病的消息,姥姥年纪大了,能瞒着,就先瞒着吧。” 她不想老人家这么大了,还要承受孙女生重病的打击。 而且,蔓蔓会好的,她坚信! 唐卿宁点头:“好。” 与此同时。 蔓蔓主任医生诊室,有人查询秦蔓蔓的病情。 “你是说白血病?” 医生对着俊秀男人客客气气,简单说了一下秦蔓蔓的病情:“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病人现在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最好进行骨髓移植。”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清朗温润声音暗哑:“医生,舅舅骨髓能够配对吗?” 唐卿宁去了鹭城找秦清宛小时候所在的孤儿院。 事情进展并不顺利。 他当天到鹭城,去找“阳光孤儿院”,阳光孤儿院是一家私人办的孤儿院,几年前已经倒闭。 孤儿院倒闭了,就得找到当时的院长,或者当年那些孤儿院的资料转移到哪里。 一个多礼拜,唐卿宁其他工作没做,留在鹭城找当时孤儿院的工作人员。 顾随意在鹭城等消息。 陪着蔓蔓一天一天地熬过化疗,除了找蔓蔓的亲戚,顾随意每天都要去问医生,看看骨髓库那边有没有配对成功的消息。 蔓蔓化疗已经快两个礼拜。 化疗的副作用越发的严重。 一开始只是呕吐,长时间的化疗,口腔溃疡也很严重,小小女孩原本一头乌黑秀发更是掉发严重,没有办法,最后理了光头。 蔓蔓在无菌室里呆得久了,不能出去,每天打针吃药,痛苦难受。 就是七八岁的年纪,哄着她也只能哄一时,她也大概知道自己生了很重的病。 在把头发剃光的那一天,秦蔓蔓隔着玻璃,通过电话问顾随意: “妈妈,我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 秦蔓蔓这时因为化疗整个人看着很虚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盯着顾随意看。 等着妈妈回答她。 ---题外话--- 谢谢订阅 第九十六章 小桑吉的使命 下一刻,宋砚从身上拿出了两只灵兽袋,将两头五级灵兽给放了出来。 这两头五级灵兽一头叫做火豹,一头叫做赤焰虎,都是五级灵兽中比较厉害的品种,最高可进化到六级巅峰。 “去,攻击那两个家伙!” 宋砚指着两名巫神教的高手,给两头五级灵兽下达了命令。 有御兽印的控制,两头五级灵兽可说对他是言听计从,他话音才落,两个家伙就飞窜而出。 上万灵岛收服灵兽,最大的规矩就是不能打伤灵兽,否则,将会激怒岛屿上的九级灵兽。 所以,这两头五级灵兽实力不如那两个巫神教的出窍高手,但缠住他们还是没有问题的。 火豹以速度见长,所以,比赤焰虎先一步达到。 “吼!” 伴随一声沉闷的吼声,火豹那巨大的身躯直接出现在了其中一名巫神教高手身后,锋利的爪子已经触及到了对方的背心。 “嗡!” 一阵光华闪过,将火豹给震飞,却是对方身上穿有法衣。 “放肆,谁敢偷袭我!”被偷袭的巫四怒喝着转身,挥掌拍向火豹。 只是当他看清偷袭他的居然是一头火豹时,却生生的收回了那道掌力,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在万灵岛打伤了一头灵兽的话,那么,他怕是就不能活在走出这座岛屿了。 他收回了掌力,但火豹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再次怒吼着冲了上来。 同时,赤焰虎也到来,咆哮着扑向了另外个巫神教的高手。 另外名巫神教的高手也知道打伤灵兽的后果,所以,也未敢动手,只能憋屈的躲避着赤焰虎的攻击。 与李天萝缠斗在一起的玄瑶因为还有余力,所以,很快就发现了被两头五级灵兽攻击的护卫,绝美冷酷的脸蛋上不由多了几分疑惑之色,平白无故的,灵兽怎么会攻击她的手下。 看到被两头五级灵兽逼得狼狈躲闪的巫神教高手,宋砚得意一笑,身形晃动间就在方圆十里内挪移起来,然后将一块块极品灵晶给埋下! 他的实力连出窍期都没有达到,和分神高手硬碰硬是极其不明智的选择,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布置阵法。 之前他担心被巫神教的高手发现,但现在他们被灵兽给缠住,自然就难以发现布置阵法的他。 转眼时间就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看着依旧躲闪的两名手下,玄瑶隐隐觉得不对头,于是她放松了对李天萝的攻击,释放出一个小念头在四周探查起来。 身为对手的李天萝发现玄瑶的攻击忽然迟缓了下来,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她本来以为拓跋风一群人要找到她,至少也要三五日的时间,没有想到才区区几个时辰,这个玄瑶就追了上来,以至于她的伤势才仅仅恢复了五成,一身实力最多发挥出六七成。 好在玄瑶这个巫女最擅长的不是正面战斗,而是一些阴毒的法术和蛊术,她才能勉强支撑。 即使如此,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 但现在对方放缓了攻击让她十分奇怪,下意识看了眼四周,正好看到两位巫神教的高手正被两头灵兽攻击着。 “灵兽为何会平白无故的攻击巫神教的人,难道有人在暗中助我?” 想到这里,本来已经绝望的李天萝又涌出一股希望。 因为这座大阵比较复杂,笼罩的范围又较大,所以,半柱香过去,宋砚也仅仅布置了三分之二,这还是这段时间他的阵法修为增长不少的原因。 “嗖!”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前方,朝着宋砚轻喝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坏我巫神教的事,难道你不想活了吗?” 一看清对方的容貌,宋砚不由吓了大跳,因为对方居然是正与李天萝打斗的那个女人。 只是他用透视神通一看,才发现,那个女人依旧在和李天萝打斗,那么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神念所化。 修仙者达到分神境界后就能凝聚出神念,神念也被称之为小念头,一个小念头能化成一个身外化身,这也是这个境界被称之为分神的原因。 不过身外化身的实力并不强,能有本体千分之一的实力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宋砚看向了这个身外化身,虽然拥有着分神高手的气势,但却没有肉体,蕴含的能量也非常的弱小,能有金丹期就不错了。 “嘿嘿,坏你巫神教的事又如何!” 宋砚阴测测的一笑,陡然祭出青莲剑斩出。 剑光一闪,正中玄瑶的身外化身。 “噗!” “啊!” 伴随一声短促的惨叫,玄瑶的身外化身直接被宋砚给秒杀了! “混蛋,我要杀了你!” 正与李天萝缠斗的玄瑶因为身外化身被斩,不由发出一声极其愤怒的咆哮。 而李天萝见状,更加证实了心中的想法,有人在暗中帮助他。 “嗖!” 玄瑶再次凝聚出一个小念头形成一个身外化身落在了宋砚数米外,朝着他呵斥道:“混蛋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啊!” 只是玄瑶的话还没有说完,宋砚再次挥剑将她给秒杀了。 “小爷布阵要紧,哪有时间和你唧唧歪歪!” 不屑一笑,宋砚身形一晃,又来到另外个方位继续埋下极品灵晶。 而另一边,玄瑶差点气疯,那家伙居然连斩了她两个小念头,不把他给大卸八块,就难消本巫女心头之恨。 “嘭!” 趁着她片刻的失神,李天萝却抓住了机会一阵反攻,令她一阵手忙脚乱差点受伤,一时,她对宋砚更是恨得牙痒痒。 看到被两头灵兽追得狼狈躲闪的两个手下,她忍不住怒喝道:“你们两个是猪吗,不知道用法宝将它们给困住吗?” 心中憋屈的二人被玄瑶这么一骂,顿时醒悟过来,连忙释放出了法宝打算将火豹与赤焰虎给困住。 实力相差太大。 片刻间,威风凛凛的两头五级灵兽就被二人给困住了,只能发出阵阵愤怒的咆哮。 “有个小子在暗中布置阵法,你们去给我杀了他!”玄瑶再道,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与杀机。 看到向自己飞驰而来的两个出窍高手,宋砚脸色微变,心中暗叫糟糕,他的阵法还没有布置完毕,如果被这两个家伙缠住,怕就难以完成了,而以李天萝的状态怕也坚持不住多久。 作者题外话:三更,感谢八950八209的打赏 第九十七章 沙州卫 睡在一起? 东方芸妃和李晓心里咯噔了一下,险些没被吓死。 完了完了,难道柳甜甜也发现了什么,所以专门过来“抓奸”不成?毕竟,这个小丫头可是成天吵吵着,要给陈楠当女朋友的。 “没有,我才不会和这个牲口一起睡觉!”东方芸妃连忙澄清。 “就是就是,就算要睡,也是一个一个挨着来嘛,怎么可能一起和他睡觉呢?” 李晓也赶紧否认,虽然她确实和陈楠睡过了,而且还不止一次,但现在,她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没有?” 柳甜甜挠了挠头,嘀咕道:“不是说男人可以玩双飞的吗?为什么妖妃姐姐姐和晓晓姐就不能和表哥一块儿睡觉呢?” 东方芸妃浑身一颤,冷汗都流下来了。 这丫头不会真的和自己一样,也躲在外面偷听吧? 尼玛,那岂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可就在她心虚无比的时候,柳甜甜又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一屁股坐到陈楠床边,嘟嘟噜噜道:“那你们也是下来上厕所的吗?都是臭清清,把厕所占住了,害得我还要跑下来方便,差点就尿到裤子里面了。” 陈楠顿时狂汗。 东方芸妃和李晓也忍不住翻白眼。 这丫头是猪脑子啊,怎么就这么二呢,女生嘘嘘的事情,你自已知道就行了,咋还当着一个男人的面提起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厚脸皮,不知羞耻呢! 就在三人同时无语的时候,柳甜甜忽然“啊”的一声,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眼睛,也睁的溜圆! 她甩了甩手,一脸惊恐的叫了起来:“表哥,你……你居然又尿床啦?啊,还被我给摸到了!” 陈楠目瞪口呆。 他呆呆的看着柳甜甜,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就看柳甜甜鼓着个小嘴,一脸委屈的样子:“表哥,你都这么大了,咋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呢,动不动就要尿床!这下害得我都摸到你的尿啦!” 陈楠顿时欲哭无泪,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总不能跟柳甜甜说实话,告诉她这不是自己的尿尿,而是李晓干得好事吧? “不行,表哥你一定要对我负责,人家都摸到你的尿尿了……” 柳甜甜还在嘟着小嘴,冲陈楠不依不饶。 一旁的李晓和东方芸妃,早已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尤其是李晓,咯咯大笑中,还有些微微脸红。 “陈楠你个牲口,这么大了尿床不说,居然还害得甜甜摸了你的尿,我看啊,你就赶紧对人家负责吧!” 东方芸妃实在是忍不住,一边大笑,还在一旁唯恐天下不乱的说风凉话。 而柳甜甜竟然还点点头,也不委屈了,冲着陈楠认真道:“就是,表哥你这次一定要对我负责,放心吧,只要你对我负责,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陈楠心中悲呼,可又不能给柳甜甜解释,只能咬牙盯着东方芸妃:“东方骚妃,这好像不关你的事吧,一边玩胸去!” “怎么能说不关我的事呢,我要给甜甜主持正义嘛。”东方芸妃越发来劲。 看她那得意的样子,牙齿都快笑掉了。 “我懒得跟你说。”陈楠彻底崩溃,没好气的扒下床单,往卫生间冲去。 这件事情,他怪谁都没用。 说起来,罪魁祸首还得算在他的头上,谁让他把李晓给弄湿了呢? 把床单扔到洗衣机里面,陈楠无奈的摇摇头,直接来到别墅外面,他可不想再回去和柳甜甜那个二货扯淡。 刚走出大门…… 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楠抓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师兄哥哥,是我。” 师妹! 陈楠心中兴奋,这丫头总算买手机了,之前都是用霍欣雅的号码“小妮子,怎么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难道师兄哥哥不想我给你打电话吗?”电话里面,叶依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调皮,反问道。 陈楠原本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怎么会呢,我可是恨不得我的乖师妹天天给我打电话,嗯,最好能发明一个永远不断电的手机就好了。” “笨蛋,以后我们不是要天天在一起的吗?要那种手机干嘛?” 叶依依轻轻一笑,忽然反问:“师兄哥哥你要发明这种手机,是不是不想要我陪在你身边?” 陈楠忙说道:“怎么会呢,你可别瞎想啊!” 叶依依甜甜一笑,似乎很高兴。 可是,她却并没有马上接话,反而沉默了下来。 见叶依依忽然不出声,陈楠心中奇怪,赶紧问道:“怎么了依依,有什么事情要说吗?是不是天组里面,给你指派了很困难的任务?” 能让叶依依对自己也犹豫不决,陈楠就只能想到天组了。 可是叶依依却沉默片刻,说道:“师兄哥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去了省城,还剿灭了斧头帮?” 陈楠愣了愣,没想到叶依依问的是这件事。 不过也是,只要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事情,无论什么,小师妹都会非常关心的。 他沉默半晌,道:“对啊,怎么了?” 叶依依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你为什么要去找斧头帮的麻烦呢?” “这个……” 听到这个问题,陈楠顿时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我听说,你是为了一个叫做李晓的女人,才会对斧头帮动手的,真的是这样吗?”叶依依又问道。 陈楠的额头上,已经有汗珠流了下来。 他没想到,小师妹加入天组以后,还会有这样的后果——对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能通过天组的情报网了解到。 叶依依还在等着他的回答,可是他注定不能对她说真话。 快速思考了一下,陈楠硬着头皮道:“的确是这样,不过,那个李晓是我的朋友,我总不能看到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负,甚至是遭到劫持,还无动于衷吧?” 叶依依在得到了陈楠的答复后,虽然心里还有些怀疑,但对陈楠毫无保留的信任,让她再一次相信了陈楠的话。 “原来是这样,一开始,我还以为师兄哥哥喜欢那个李晓,所以才急着为她报仇呢……是我错怪你了,可不许生我的气哦。” 说到后面,叶依依有些调皮的笑了笑。 而陈楠,早已经心中内疚无比。 师妹对他如此信任,哪怕是谎言也坚信不疑,可他自己呢,却背着师妹搞小三,连对她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陈楠忽然觉得自己很失败。 作为男友,他对不起师妹,作为情人,他对不起李晓…… 第九十八章 欢宴 依依,对不起! 陈楠愧疚的往自己身上砸了一拳,说道:“我发誓,绝对不会生你的气,过去不会,以后也永远不会。” 师妹对他这么好,他没资格,也没理由去生师妹的气。 “我相信师兄哥哥。” 叶依依甜甜一笑,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一样:“对了,在清理斧头帮总部的时候,天组的调查员,还发现了一些情报,等一会儿我会发到你的短信上面。” “斧头帮的情报,他们不是已经被我剿灭了吗?”陈楠有些意外。 叶依依摇摇头,解释道:“不是斧头帮的情报,而是斧头帮背后,那个武道家族的情报。” “你是说,那个什么凌家?” …… 就在陈楠和叶依依通话的时候,远在省城郊区,一片不为人知的秀美山峰里,两名气势深不可测的老者,正站在一处半山腰的平台上,似乎正商议着什么。 “老二,闯到斧头帮总部,还杀了天峰的人,你们调查出来没有?” 一名老者俯瞰着脚下的悠悠气,神态看似淡然。 可是,他身后的另一位老者,却能体会到自己兄长体内,那股如潜龙在渊般的杀气。 “已经调查出来了,不过……” 老大眉头微微皱起,神色沉了下来:“不过什么?” “不过那人好像是天组的太子。” “天组?”老大冷冷一笑:“如果是龙魂的人,我还会忌惮三分,区区一个天组的小子,也敢妄称什么太子?” 老二迟疑片刻,又继续道:“只是一个天组太子,自然不会被我们凌家放在眼中。不过那个天组太子的背后,似乎还有一个老怪物的存在……” “老怪物,谁?” “天听堂的小辈们还没调查出来,不过对方背后有人的可能性,很大!” 闻言,老大沉吟片刻,又恢复到风轻淡的样子:“既然如此,就先让那小子嚣张几天。这件事先不管,倒是虎符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那枚虎符,我和老三也觉得奇怪,找了几位专家鉴定以后,他们都说是真正的古董,不可能存在仿制的问题……” 老大有些不耐的打断道:“可现在的事实,是那枚虎符之中,并没有‘修罗战将,的武道传承,得不到这份传承,我的修为就无法突破。” 后面的老者想了想,轻声道:“这件事情,我已经交给赤蛇帮的人去调查了,他们会马上派人,再度进入宁江市。” 听了这话,老大才点头道:“你的安排不错,不少人都知道斧头帮是我们凌家的狗,但未必清楚,和斧头帮一直敌对的赤蛇帮,同样是我们养的狗。不过,这一次调查,让赤蛇帮的人小心点,暗中进行就好,不要再大张旗鼓了。” “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 陈楠挂断了电话之后,这才知道,那个斧头帮背后的凌家,才是搜寻虎符的幕后指使者。 按照叶依依的推断,既然自己获得了虎符之中的武道传承,那么凌家现在得到的,说的直接一点,就是块废铁而已。 在普通人看来,那枚虎符还是价值连城的古董。 然而对于凌家来说,失去了武道传承的虎符,却连块废铁都比不上。 所以,叶依依让他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小心一些,千万不要泄露了消息。 回到别墅里面,东方芸妃和柳甜甜都回了自己房间,只有李晓,还等在他的屋子里。 见他回来以后,李晓马上笑嘻嘻的凑了过来,抛着媚眼道:“老公,刚才是谁的电话,找你有事吗?” 陈楠不愿意让她知道凌家的事,免得她又担心害怕。 笑了笑,他只是很随意的说道:“是我师妹,打电话过来,问我圣诞节怎么过。” “师妹?就是你那个心上人?” 听到陈楠的话后,李晓原本娇媚的笑容,顿时有些勉强。 沉默片刻后,她忽然抬头:“老公,只要我不去打扰你和你的小师妹,你就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虽然语气平静,可陈楠的心,却有些刺痛。 或许他和李晓之间,开始的有些偶然。 但现在,对方的心中却只有他一个人,宁可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小三,也不愿意离开自己。 这份情意,让他深感愧疚。 “我当然不会离开你,只是感觉对不起你……” 话没说完,李晓就按住了他的嘴唇,眸子里有些苦涩,但更多的还是幸福:“你没有对不起我,一点都没有,只要你不会离开我,这辈子我就很满足了。” 陈楠心中惭愧。 刚刚是小师妹,现在是李晓,自己的情债,好像真的还不完了。 不过李晓却非常善解人意,见陈楠不说话,反而挤出笑容,好奇道:“对了,我也想听听,圣诞节你准备怎么过呢。我可能没办法和你一起,不过,可不能少了我的礼物。” 礼物? 陈楠楞了一下,笑道:“我以前还真不知道,华夏还有个圣诞节……” 李晓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傻老公,圣诞节是从西方流行过来的,又不是华夏的传统节日。” 陈楠顿时郁闷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个老外的节日,难怪自己不知道。 看样子,小师妹下山这几年,倒是很快融入了外面的生活。 “既然不是华夏的节日,那有什么好过的?” 陈楠刚刚没好气的开口,就被李晓一阵娇嗔,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当然要过了,现在大家都过这个节日的,老公,你不会不想送我礼物吧?” 陈楠无话可说,只能点头道:“你这个崇洋媚外的小妞,不就是个礼物吗,没问题。” …… 既然要送礼物,自然不能只送给李晓。 想着今天反正没事,上午陈楠干脆一个人溜了出来。 他准备给别墅里的美女们,每人买上一份礼物,也算是送给她们的一个惊喜好了。 没有通知任何人,陈楠来到了宁江最繁华的步行街这边。 杀人他有经验,做饭他也有经验,泡妞嘛,他更有……好吧,完全没经验。 该怎么给女生挑选礼物呢? 正当他硬着头皮,四下里打量街边商店的橱窗时,却忽然看到一家店铺里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霍欣雅? 这丫头怎么也在逛街? 无意间看到了霍欣雅以后,陈楠本来想要过去,然而就在这时—— “欣雅!” 一道声音传来,一个穿着耀眼的青年,从路边一辆兰博基尼里面钻了出来,抢在他的前面,朝着霍欣雅跑了过去。 陈楠眉头一竖,这货是谁? 第九十九章 耗子与骆驼 陈楠加快脚步,也走进了那间商店。 刚到店里,他就听到那名青年冲霍欣雅搭讪:“欣雅,你也出来逛街吗?” 霍欣雅皱了皱眉头。 她虽然有些不快,但良好的礼貌,还是让她点了点头:“余健,有什么事吗?” “这么巧,你也来这里买东西?”那名叫做余健的男子满脸笑容,完全无视了霍欣雅脸上的不耐:“看上了什么,我买下来送给你吧。” 霍欣雅摇摇头,不咸不淡的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可以买。” 她有些郁闷。 今天本来是周末,她心情不太好,就干脆出来散散心,来到步行街以后,看到这家店里的首饰很漂亮,一时被吸引了进来。 毕竟,对于首饰珠宝,不管什么女人,都是没啥抵抗力的。 不过这是一家售卖高档首饰的奢侈品珠宝店,所以霍欣雅也只是随便看看罢了,并没有想要买东西的意思。 然而她没料到,自己才刚刚进来,就被这只苍蝇给纠缠上了。 这个余健,并不是玉潭中学的同学,而是宁江另外一所贵族高中的学生。 前几天,霍欣雅作为玉潭中学的学生代表,去那所高中参加一个竞赛,正好被余健看到,然后,余健也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她的手机号,这些天一直给她打电话。 明明被拒绝,余健却像是听不懂霍欣雅的话一样,反而继续围在她身边。 “欣雅,你就不要推辞了,只是一份小礼物而已,请你相信我的诚意。” “诚意,我咋没看到你的诚意,就看到了你的呢?” 霍欣雅还没来得及再次拒绝,陈楠就从旁边走了过去,拦在她和那个余健的中间。 如果换了平时,他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还会逗逗这个自以为是的。 可现在,当他看到霍欣雅以后,想到这丫头因为小师妹的原因,最近一段时间一直躲着自己,陈楠的心情就郁闷起来。尤其是看到了围在她身边的其他男人后,这种郁闷,更是直接变成了烦躁。 余健看着忽然站出来的陈楠,上下打量一番后,疑惑道:“你是谁啊?” 陈楠没有看霍欣雅,直接冷笑一声:“她的男人。” 听到这话,霍欣雅咬着嘴唇,内心无比复杂,她忘不了面前这个男人,更忘不了和他做恋人的那天,然而,对方终归是自己姐姐的男人,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也无法给她什么承诺。 正因为如此,这段时间,她才会故意躲着陈楠。 只是这一刻,当陈楠单方面宣布,他是自己的男人时,霍欣雅却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出口反驳。 霍欣雅的男人? 余健一愣,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其实他也清楚,像霍欣雅这种级别的校花,说她没有男生追求,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当霍欣雅的“男朋友。”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余健还是感到一阵恼火和嫉妒。 如果他的目光可以杀人,估计陈楠早已死了百八十遍。 不过,当他盯着陈楠打量了几眼以后,却忽然哈哈一笑:“哥们儿,你这个男朋友,未免有些太不称职了吧?欣雅都在这里看了半天,你也不说买一份礼物送给她。” 没等陈楠接话,他又不屑的笑道:“当然,就算你想买,估计也买不起。” 余健的口气之所以这么牛逼,是因为他有一个土豪的爹。 这一点,从他开的跑车就能看出来。 鄙夷的笑了一声后,余健看都不看陈楠,直接从兜里掏出一张样式特殊的银行卡,拍在面前的柜台上,转身对霍欣雅款款笑道:“欣雅,我觉得这条项链就很适合你,要不,我让店员拿出来给你试试?” 他手中的信用卡,黑色镶着金边,上面什么图案都没有,只有“华夏银行”四个金色小字。 看到这张银行卡后,柜台后面的一个服务员,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是华夏银行的贵宾卡!” 这个识货的服务员,忍不住对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 听到这个服务员的惊呼,她的同伴也不淡定了,瞪圆了眼珠子:“就是传说中,透支额度最少也有一千万的贵宾卡?” 珠宝店服务员的目光,让余健愈发得意起来,冷笑着瞥了一眼陈楠。那种高高在上的目光,仿佛在说:就你这种丝,没钱就别学人家泡妞!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得意太久,就听见霍欣雅淡淡道:“不用了,我说过,和你并不熟悉,请你不要来打扰我和男朋友逛街。” 什么? 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居然亲口承认,这个一脸穷酸样的丝,是她的男朋友? 余健顿时满脸的不可置信。 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一脸痛苦的盯着霍欣雅,他不甘的问到:“欣雅,你觉得像他这种人,能给你幸福吗?就连你喜欢的东西,他都没办法买给你……” 话音未落。 陈楠忽然也掏出一张卡片,笑眯眯的递到了余健眼前:“不就是银行卡么,那你认识我这张卡不?” 余健定眼一看,深绿色的卡片,中间是华夏邮政银行几个小字,在卡片的右上角,还有一个银联的标志。 “噗……” 这一下,不止是周围看热闹的几个服务员,就连一直冰冷着脸的霍欣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自己的姐夫简直太搞笑了,这不就是最普通的储蓄卡么? 别说那些富二代,就连她这个普通的学生,也有一张类似的银行卡,只不过是另外一家银行的,平时在网上买东西,她就是用那张银行卡付款。 看到陈楠的银行卡后,余健脸上的鄙夷,顿时更加明显了,冲着陈楠连连嗤笑道:“就这么个玩意儿,兄弟你也好意思拿出来?” “咦,难道这不是银行卡,不能用来买东西么?”陈楠瞥了他一眼。 余健已经懒得和陈楠说话了。 他觉得自己和这人较劲,只会拉低了自己的档次。 而陈楠更是懒得和他掰扯,直接点了点霍欣雅之前看上的项链,对服务员笑道:“这个不错,帮我包起来吧。” 听到陈楠的要求,服务员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僵硬,心中也无比纠结。 你丫的一个穷学生,拿着张再普通不过的银行卡,也想在我们店里消费? 卡里的钱,能买到这条项链上的一颗珠子吗? 第一百章 沙漠苦行 奔驰车主打舒适,跟以操控为杀手锏的宝马几乎是两个极端。 陈楠坐在这车里完全感觉不到半点颠簸,整整一个小时后,他都快要睡着了,这时车子驶进了一个庄园,总算是来到了楚温柔家里。 这庄园里面芳草遍地,小桥流水,假山喷泉,非常的安静。 要在市中心建设这样一座庄园,估计不花费几个亿是办不到的,光从住的这一点,陈楠就可以看出来,楚温柔她爸的钱,估计不会比苏艺璇少。 这庄园里面有大量的仿古建筑,景色非常的美。 在一座古式房子前,司机将车子停下,随即下车打开了车门后,陈楠跟华蓉一同下了车。 陈楠跟在华蓉身后,走进了这座古建筑里面。 这房子外形看上去是仿古建筑,但是里面的装饰,却是非完全的现代化风格。 大厅里面摆了沙发茶几,华蓉走过去指了指沙发,笑道:“请坐吃点水果吧,我去叫一下你楚叔叔。” “谢谢阿姨。”陈楠坐了下来。 但是看着茶几上果盘中的那些水果,他却丝毫没有吃东西的心思。 他现在真的很纳闷,楚温柔又不在家,这夫妇两找自己来干什么?不会是要阻止自己追楚温柔吗?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该怎么办? 将这夫妇两打一顿,强迫他们把女儿许配给自己?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正在陈楠便纠结的时候,一脚脚步声传来,一名个头不高的中年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陈楠后便笑道:“你好,我是楚温柔的父亲,楚江海。” “楚叔叔你好。”陈楠连忙站起身来。 他现在总算能理解楚温柔的身高了,母亲不高,父亲也不高,她能长高才怪。 “不用客气,快坐下吧。” 楚江海面带笑容的走过来,在陈楠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陈楠自然不会说坐就坐,等到楚江海坐下后,他才缓缓坐下,对方毕竟是楚温柔的老爹,还是恭敬点比较好。 “抽烟吗?” 楚江海拿出一包烟来,丢了一根给陈楠,自己点上了一根。 深深的吸了口烟,楚江海盯着陈楠,半晌后他突然说道:“我听说,你想泡我女儿?” 陈楠伸手到烟灰缸钱弹了弹烟灰,笑道:“叔叔,我是在追求温柔,不是泡。” “你凭什么追求她?” 楚江海脸色突然间冷了下来,道:“你除了一身武功,既没有钱又没家世,你凭什么追求她?” “就凭我是男人,她是女人。”陈楠说道。 楚江海一声冷哼,说道:“真是笑话,天底下男人多的是,就算排队也轮不到你头上,我要你以后别再骚扰她,你做得到吗?” “恕难从命。”陈楠平静的说道。 楚江海脸色一冷,突然抬起手来,猛地一掌拍在茶几上。 “啪嚓……” 内力爆射,整个茶几在刹那间四分五裂。 楚江海身上爆发出一股无比强大的气势,原本矮小的个子,都仿佛威猛了许多,他猛地上前一步掐住陈楠脖子,将他从沙发上提了起来。 陈楠能感觉到楚江海的修为之恐怖,根本不是他所能抵挡得了的。 当然,就算能抵挡得住,他也不会反抗。 他就不相信,这楚江海还能杀了自己!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疑惑,楚江海的修为如此之高,估计已经是彻地高阶,而楚温柔作为他的女儿,身上却半点内力也没有,这时什么原因? 楚江海掐着他脖子,寒声道:“我再跟你说一次,以后别再骚扰我女儿。” “叔叔,我还是那句话,恕难从命。”陈楠犹豫脖子被他掐住,说话都稍微有些为难。 楚江海脸色冰冷,手上又加重了几分力道:“臭小子,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捏碎了你的喉咙?” 陈楠摇了摇头:“楚叔叔,你是我的长辈,我不会跟你动手。但是,你要想杀我的话,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楚江海盯着他双眼,目光如冷电一般。 不不躲不闪,双眼与他对视。 足足过了半分钟后,见陈楠没有丝毫畏惧,楚江海突然哈哈一声大笑,松开了陈楠,笑道:“你个臭小子,不愧是玄老前辈的徒弟,果然有胆识。” 陈楠一愣,闹着玩呢? 不由苦笑道:“叔叔你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若没有玄老前辈,我楚江海早就已经死了。”楚江海坐回了沙发上。 他虽然没有说详细,但是陈楠已经能够明白,应该是玄天机以前救过他的命,不由问道:“那叔叔您此次叫我过来,所为何事啊?不会真叫我远离温柔吧?” 楚江海苦笑道:“我叫你远离她又有什么用,你个臭小子又不会乖乖听话。” 陈楠挠了挠头,嘿嘿一笑说道:“那您是要撮合我们吗?” “玄老前辈叫我帮忙,他老人家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楚江海拿出一把钥匙来,放在茶几上说道:“温柔在学校附近有一栋房子,平时就住在那里,这是房子的钥匙,你搬过去跟她一起住,磨合一下感情吧。” 这是要同居? 陈楠心里既是兴奋,有事犯愁。 兴奋的是得到了楚温柔父母支持,成功的几率高出一半;所愁的是,自己已经在这边买了房子,芸妃和其他几位老婆都住在那里,如果自己跑去跟楚温柔住,那她们还不得弄死自己啊? “怎么,不乐意?” 间陈楠半晌没去拿钥匙,楚江海皱眉说道。 陈楠反应过来,连忙将钥匙接过笑道:“当然不是。只是我自己在这边有个房子,几个朋友都住在我家,如果我自己不回去住的话,我怕她们会不高兴。” “这就是你的事了,反正要是已经给你,能不能追到我女儿,就看你的本事了。”楚江海说道。 陈楠连连点头,有些兴奋的说道:“叔叔放心,我一定不负您的厚望。” 楚江海满意的点点头,可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瞪眼道:“不过你小子注意点,可别把她肚子搞大了!” “……” 陈楠一头黑线,有这样教育后辈的吗? 第一百零一章 寒夜暖意 ≈nb房门锁上,美女伸手搂住陆轩的肩膀,几乎整个人贴了上去,声音娇滴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陆总,我扶你躺床上去。” ≈nb“好。”陆轩满脸迷糊,醉醺醺的应了一声道。 ≈nb美女慢慢将他搀扶到床边,然后用力一推,陆轩整个人身体一个摇晃,就向前摔倒在了床上,四脚八叉着。 ≈nb“哎哟!”这个时候美女身体一个踉跄,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也跟着倒在了床上,整个人趴在陆轩的身子。 ≈nb受身体下落倾斜影响,她那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披散下来,落在陆轩的脸蛋和脖子处。 ≈nb瞬间,陆轩便感觉到了一股柔软的丝滑贴在脸蛋上滑动,加上发梢刺在皮肤上那股细微的瘙痒和洗发水的清香,那感觉简直舒服到爆了。 ≈nb“呼——”陆轩深深吸了一口去,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并没有推开压在上面的美女。 ≈nb“陆总好坏,竟然都不扶一下人家。”美女倒在床上了以后,娇嗔地翘起了嘴,甩了一下脑袋撒娇道。 ≈nb她眼睛一直盯着陆轩脸上看,可是他仍旧一脸醉呼呼,眼睛迷茫的样子,只是嘴角挂着坏笑着。 ≈nb美女断定陆轩应该是醉了以后,凑在他耳旁吹了一口热气,声音嗲嗲地说道:“陆总,这天气冷了,容易冻着,我给你暖暖床好不好?” ≈nb“嗯。”陆轩双眼迷离,嘴巴微张声音低低地应了一声。 ≈nb“陆总坏,就会欺负人家。”见陆轩答应下来,美女撇了撇嘴,用手推了他胸膛一把,满是娇媚地说道。 ≈nb陆轩只是挂着一脸坏笑没有说话,一副整个人酒精上头昏昏沉沉的感觉。 ≈nb“我衣服太多了,睡得不舒服,你能帮人家脱脱吗?”美女翘着樱桃小嘴,用手抚摸着陆轩的肌肤,声音娇娇地说道。 ≈nb“呜——”陆轩双眼微咪,从鼻子中应了一声,却没有伸手上来帮忙的意思,相反一脸享受,犹如躺在床上很舒服的样子。 ≈nb“哼。”美女嘟着嘴娇哼了一声,露出一副假装生气的样子。紧接坐起了身子,伸手放到自己扣子上,双瞳剪水地说:“好了,人家自己解开了,看你累得。” ≈nb美女将扣子一个个解开,然后肩膀一晃动,外套就被脱了下来,瞬间里面只有一件短恤露在里面。 ≈nb恤很紧身,一下子就将美女整个妙曼身姿都勾勒出来,衬显得玲离尽致。 ≈nb“好美啊!”陆轩醉眼迷离,嘴角微微张起,迷迷糊糊地赞叹道。 ≈nb“陆总好坏,不许看!”美女嘟了嘟嘴,很是俏皮地说了一句,接着伸手捂住了陆轩的眼睛。 ≈nb陆轩伸手打开那只遮挡在眼睛上的大手,神色有些激动地说:“快点,我都有些受不了了。” ≈nb“讨厌。”美女笑骂了一声,暗含秋水地嗲嗲道:“那你先闭上眼睛,人家脱完了就给你暖床。” ≈nb“来吧!”陆轩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nb就在这一刹那,美女脸上媚笑消失,从后腰上摸出了匕首,整张脸冷冰冰了起来。 ≈nb她看到陆轩闭眼,觉得机会来来,于是对准他的胸口一刀就扎了下去。 ≈nb与此同时,陆轩醉呼呼的脸色瞬息变化,整张脸变得无比精神严肃,闪电般掏出短刃一挡。 ≈nb“铛!”短刃和匕首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声。 ≈nb“呵,出演得很到位嘛,可惜就是最后时刻掉了链子。”陆轩握着短刃的手一推,一下就把那把匕首弹开,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地说道。 ≈nb“你是怎么发现的?”美女大惊失色,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手势,握着匕首再次闪电刺了过来。 ≈nb陆轩脸上丝毫紧张没有,只是轻描淡写握着短刃一挥。 ≈nb“铛!”的一声脆响,匕首就被锋利无比的短刃削成两截,另外一截被打飞撞到墙上。 ≈nb美女见状脸上大骇,身形一动就想要逃走。 ≈nb“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陆轩冷笑了一声,在女杀手身形闪动的刹那,电射般伸出脚,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踢了过去。 ≈nb“砰!”一脚踢中,女杀手整个人从床上飞了出去,倒在了后边的墙上。 ≈nb落地的刹那,她闪电般爬了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陆轩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是杀手的?” ≈nb女杀手再笨也明白,原来不是她挖好坑等陆轩跳下去,而是对方早就将计就计等着自己落入陷阱。 ≈nb可是她自信演得很好,想不明白的是对方怎么会看穿自己是杀手呢? ≈nb“呵呵。”陆轩淡淡地笑了笑,不急不慢从床上爬了起来,道:“你身上破绽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其一,你若是之前能跟我多交谈,和其他女人一样,或许我还真就信了你是倾慕我,想巴结我。” ≈nb“可惜你没和我又过多的交谈,才凑上来不久就对我如此热情,甚至有些免费倒贴的意思,这也太热情过度了吧?”陆轩摇了摇头冷笑道。 ≈nb“这就是我暴露的原因?”美女握着那把断掉的匕首,警惕地打量着陆轩问道。 ≈nb陆轩揉了揉鼻子,神色淡淡丝毫不担心女杀手溜走的样子,轻声说道:“那只是其一,其二你对酒店太熟悉了,连我们公司也是今晚才定下来在这里举办酒会的,大部分来参加的人都不会对酒店太熟悉。” ≈nb“第三点,你连房间都开好了。这个酒店可不便宜,而且未必能提前订下的,想必你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刚刚我路过大厅的时候,见到一位客人在沙发上睡得死死的,而且那个人就在你旁边。”陆轩神色淡淡,轻轻地开口诉说着。 ≈nb他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润润喉继续补充道:“那个客人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在会场,我也没见到他喝过酒,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房间其实是他订下的,而你弄晕了他抢走钥匙。如果真的暗杀我成功,也能暂时蒙蔽警方,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个房间主人的身上。” ≈nb女杀手一听眉头立即拧了起来,她没想到陆轩观察得这么细致。同时打量陆轩的目光变得更加警惕了起来,理智告诉她眼前这个男人喝了这么多酒还能观察这么细微,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nb陆轩并没有着急上去抢攻制服女杀手,而是仍旧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伸出第四根手指,淡淡道:“如果你注意得到,在床头旁边柜子上的烟灰缸,里面有两颗新烟头,想来房间的主人刚抽烟离开不久。且一个女孩子吸烟,显然也不符合常理,除非是那种很颓废又堕落的女人,很明显你不属于这类型。” ≈nb一听陆轩分析得这么仔细,甚至连刚进门就躺在床上的刹那,就观察到房间烟灰缸有问题,女杀手脸上不由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nb她眉头挑了挑,目光死死地盯着陆轩,声音冷冷地质问道:“这么说,从头到尾你都是伪装的?” ≈nb“是的。”陆轩点了点头承认道,接着出声反问道:“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nb女杀手没有说话,脸上闪现一抹狠色,握着那把残缺的匕首就冲了过来,犹如做好殊死一搏般。 ≈nb“嗨!”女杀手一声娇喝,那把残缺的匕首就直朝陆轩面门打了过来。 ≈nb“太慢了!”陆轩神色不变冷冷淡笑了一声,旋即抬起手轻轻一挡。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那把残刃就定格在半空中,无法再前进半分。 ≈nb美女见状手手腕一动,那把残缺的匕首便顺着短刃刃口处滑了下来,欲要销掉陆轩握着短刃的手。 ≈nb“呵!”陆轩淡笑一声,手臂一缩那道残缺的亮芒就落空。 ≈nb紧接不等女杀手做出下一个反应,陆轩便闪电般出脚,重重一脚踹在了女杀手的小腹上。 ≈nb近战可是他的强项,女杀手主动贴过来,双方距离不到两米这简直是自找死路。 ≈nb加上陆轩判断得出她的实力并不是很高,对自己的攻击那是更加自信了起来。 ≈nb“砰!”一声闷响乍起,女杀手皱着眉头痛叫一声,身子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向后倒飞。 ≈nb最终她的身躯“砰”的一声巨响,重重撞在了房间的墙壁上,整个人身体软趴趴掉落下来。 ≈nb不给女杀手任何反应时间,陆轩立即闪电冲了过去,伸出手就要扣住对方的手臂。 ≈nb女杀手反应也很快,经过严格训练的她几乎在落地的瞬间就从疼痛中缓过神来,见陆轩伸手欲扣住她打算来个擒拿手生擒自己。 ≈nb顿时,她忍着剧痛,又挥动手中残刃,想要来个最后的挣扎。 ≈nb“没用的!”陆轩淡淡一笑,避开她攻击轨迹,大手就扣住女杀手的手腕。 ≈nb旋即他扯着手臂向后一拧,欲要拉断女杀手整条手臂之势,不过就在手臂快断裂的刹那停了下来。 ≈nb“啊——”女杀手手臂被陆轩这么一拧,顿时疼得大声叫嚷了一声。 ≈nb此刻,她已经完全被制服,无法在动弹和挣扎办法,若一动,一条手臂就彻底断了。 ≈nb“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吧?”陆轩勾起嘴角,语气淡淡地冷笑道。 ≈nb女杀手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没敢再挣扎,只是皱着眉头感受肩膀上传来的那股剧痛。 ≈nb过了几秒,等她完全适应疼痛了以后,却面无表情地冷笑了起来:“杀了我吧,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nb“呵。”陆轩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女杀手的这股倔气。 ≈nb女杀手见陆轩这副表情,一下就疑惑了起来,以为他是对自己逼问手段有自信,又补充道:“不管你用什么手段,也别想从我嘴里面翘出东西,就算你把我活刮了。” ≈nb陆轩微微摇了摇头,再次笑道:“不必杀你,从你肩膀上的纹身,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nb看書罓小说首发本書 第一百零二章 骆驼的往事 ≈nb“华氏家族对吧?”陆轩揉了揉鼻子,淡淡地开口道。 ≈nb女杀手肩膀上的纹身,分明就是华氏家族特有的标记,一个小篆体书写的“华”字。 ≈nb这样的纹身,陆轩从之前那个打砸公司的女头目身上见到过,因此可以推断出来。 ≈nb女杀手眼神颤了颤,没想到她的身份竟然这么快被陆轩给识破了! ≈nb“是又怎么样?只要得罪了我们华氏家族的人,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女杀手勾起嘴角,丝毫不惧地冷哼道。 ≈nb陆轩挑起嘴角神色淡淡笑了笑,轻声质问道:“若我没猜错那天那个带队袭击轩辕战队的中年人就是你们首领吧?说,现在他藏在哪里?” ≈nb“呵。”女杀手冷笑了一声,满是怨毒地望向陆轩说道:“我不知道,你也找不到他的。而且接下来,将会有源源不断的华氏家族杀手向你报复,他们实力会愈来愈强,暗杀手段也会越来越高明,直到杀死你为止。” ≈nb“说到底,你们不就想要回那两个被绑架的年轻人吗?”陆轩嘴角挑起,冷笑着说道。 ≈nb心里对那两个华氏家族年轻人更加感兴趣了起来,事实证明他们绝非一般人那么简单。 ≈nb“是又怎么样?劝你赶紧把他们放了,就算死也会好看一些,否则日后华氏家族的人定会让你四五葬身之地。”女杀手冷哼一声,目光充满了怨恨死死盯着陆轩,语气恶毒地说道。 ≈nb陆轩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神色不变地冷冷道:“很抱歉,那两个人是不能给你们的。既然双方已经结了死仇,再把两张护身牌送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太傻了?” ≈nb“那你就等死吧!”女杀手目露凶狠之色,语气冰冷冷地警告道。 ≈nb陆轩眯了眯眼,看着女杀手淡淡地说道:“告诉我,那两个年轻人在你们华氏家族里面是什么身份?” ≈nb“杀了我吧!”女杀手很是倔强地望着陆轩说道。 ≈nb啪! ≈nb陆轩没有在说话,伸手做了一个劈砍动作,将女杀手击晕得瘫软在了地上。 ≈nb就算她不说,陆轩也大概猜测出那两个华氏家族年轻人的身份,只是猜测远没有亲耳听到的更有震慑力。 ≈nb将女杀手击晕,陆轩立即拿出手机,朝在本市联络点工作,上次一起切入深山营救轩辕战队的中年人打了过去。 ≈nb电话一接通,那头便传来中年人爽朗地笑声,道:“陆队长,难得给我打个电话,不知有什么指示啊?” ≈nb“乔木大叔,我在维多利亚大酒店这里。刚才有个华氏家族的杀手来暗杀被我反过来生擒了,你赶紧派人过来把人带走,先关起来再说。”陆轩简单向他汇报了情况,随后叫他们过来取人。 ≈nb“什么?华氏家族的人?”电话那头的乔木大叔明显诧异了一下,旋即就回过神来说:“好的,我立马就派人过来取人。这帮无耻之徒还真是胆子够肥的,竟然敢接二连三对国家军人下手。” ≈nb“那等你到了给我电话。”陆轩说道,随后又和乔木大叔聊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nb磁啦! ≈nb就在陆轩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的瞬间,房间窗台位置,窗帘忽然轻轻摆动了一下,发出一阵细微的响声。 ≈nb“不好!”在窗帘细微的摆动声中,陆轩心里顿时暗叫一声不妙,整个人身形快速朝窗台位置闪动了过去。 ≈nb他没想到,这个女杀手居然还有一位同谋。 ≈nb窗台窗户口子很小,只有五六十公分的样子。 ≈nb陆轩透过小口子往外面一看,只见一道黑色身影不断降落。身影的手中,正抓着一条细小的钢丝绳索,绳索的另一端正好连接在窗户外的防盗网上。 ≈nb几个眨眼的功夫,黑色身影已经落到了地上,落地的位置正好是酒店大楼的后方,这里是一个安保盲点并没有人守卫。 ≈nb他身形一闪,就翻过围墙,快速逃离了现场。 ≈nb陆轩和杀手同伙距离这么远,加上窗台口子非常小,很难从里面穿到外面,且又没有钢丝绳索等下滑的工具,只能目送这个杀手从眼皮底下溜走了。 ≈nb只是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女杀手同伙既然早就潜伏在这里,为什么她被识破受到危险的时候没有出来营救?或者背地里偷偷放冷枪? ≈nb那个杀手同伙潜伏在暗处,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nb陆轩眉头紧皱,开始分析从进到房间以后所发生的一举一动,和猜测另外一个逃离杀手潜伏在这里,却又突然离开的目的。 ≈nb斟酌了许久,陆轩发现对潜逃杀手来说,得到最有价值的东西,应该就是刚才他和联络点通话内容了。 ≈nb他仔细琢磨了一下,对话里透露出了两个重要的信息,第一个他喊了中年人为乔木大叔,联络人的名字被泄露了。 ≈nb第二个就是乔木大叔给予的回复,那就是半个小时之内抵达维多利亚酒店,路上可能会堵车,这也暴露了联络点的大概方位。 ≈nb如果陆轩猜得没错的话,杀手同伙匆匆离开肯定是着急回去报信。在华氏家族杀手的心目中,恐怕此刻救出两个年轻人比什么都还要重要。 ≈nb因此那个家伙才会放弃等待机会暗杀他,转而不顾一切将情报送回去。 ≈nb陆轩想,接下来华氏家族的人马必定会从这些对话内容中确定三十分钟内的搜索范围,大规模在附近查找关押他们家族两个年轻人的联络点,然后再突袭救人。 ≈nb想清楚了这点,陆轩走出房间,生怕还有人窃听,来到杂乱的大厅给乔木大叔再次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带着那两个人转移,最好能关押到宁海市附近驻扎的部队军营里,这样至少华氏家族再厉害也不敢强攻。 ≈nb“没问题,我立马就办。”乔木大叔听了以后立马答应了下来。 ≈nb交代完了事情后,陆轩又嘱咐乔木大叔联系一下小狐。 ≈nb华氏家族屡次派出杀手骚扰暗杀,他准备将这伙隐藏在暗地的老鼠给揪出来。 ≈nb…… ≈nb陆轩重新回到三楼的酒会大厅,发现现场已经进入了尾声,大部分人都有些醉意朦胧,不少人已经在别人搀扶下,和友人道别准备离开。 ≈nb他目光快速扫了一下会场,很快就找到汤玉的身影,发现她也喝得满脸通红,眼神迷离,行动有些恍惚和不自然的摇晃,想必也是差不多醉了。 ≈nb陆轩迈开步伐朝汤玉走了过来,打算搀扶她回去休息。 ≈nb他走到汤玉的身边,伸出手准备放在她肩上。 ≈nb不料这个时候,旁边一个男人却一把推开了陆轩,满脸不爽地冷冷质问道:“你是哪位?” ≈nb这人大概三十几岁的样子,长得非常不错,面目清秀五官俊朗,不过眉宇之间,却隐隐透露出一股凌厉之色。 ≈nb只是一眼,陆轩心里就对此人有了定义,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儿。 ≈nb“廖学良你这是做什么?”汤玉反应过来一把推开这个男人,很是不悦地呵斥一声。 ≈nb旋即,又指着陆轩对他指责说:“这是陆总裁,也就是我的合作者,你怎么可以这么无礼?” ≈nb“哦!”叫廖学良的男子轻轻应了声,眼神立马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陆轩。 ≈nb陆轩心头里面,也在暗暗思忖了起来:“原来这个家伙就是隔壁身份漂移王者的管理者,义帮夜袭仓库事件里面,在幕后有过闪动的一条大鱼。原来是身居高位大权在握,怪不得看上去如此气势十足。” ≈nb目光游移了好几秒,廖学良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伸手做了一个握手的姿势,笑着打招呼了起来:“原来是最近打出风头的陆轩陆总裁啊!久仰久仰!” ≈nb“哪里哪里。”陆轩谦虚地应了一声,也礼貌的伸出手掌和对方握手了起来:“廖大哥您的名号才是如雷贯耳,今日得见,非常荣幸。” ≈nb两个人右手紧握在一起,上下晃动一副很标准的握手样子。 ≈nb暗地里面,陆轩却感觉到自己手掌一疼,被廖学良突然发力用力握紧了起来。 ≈nb不过他脸上丝毫异样神色都没有,暗地里也悄悄加力,一下那股疼痛和紧压感就消失不见,将廖学良手掌捏了起来。 ≈nb不过很快,廖学良那边的手掌再次发力,陆轩也不能把他当成软骨头一样揉捏了,两个人一下形成了僵持姿态。 ≈nb陆轩没想到廖学良手劲这么大,竟然和他一个经过刻苦训练的顶尖特总兵媲美,若换成一般人士,恐怕此刻早已经受不了了。 ≈nb不过他可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人,于是体内轩辕决心法转动,调动灵力加持压制对方。 ≈nb瞬息,廖学良原本还很坚硬的手掌,就被陆轩像捏qq糖一样往里压着。 ≈nb但令陆轩诧异的是,廖学良虽然感觉到疼痛,但脸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仍旧挂着那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淡笑,犹如被捏的不是他的手一样。 ≈nb“能认识廖大哥这样的人物,是我的荣幸。”陆轩笑了笑,就松开了手。心里面却给对方贴上了危险人物的标签。 ≈nb俗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像这种连疼痛都可以隐藏的人,想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nb“哪里哪里,陆总裁年轻轻轻就有如此成就也是人中龙凤,应该算是我的幸运才对。”廖学良收回那只有些通红的手掌,目光若有所思看着陆轩,语气淡淡地微笑道。 ≈nb陆轩有注意到,在收回手的刹那,他连甩动那只被揉捏大手一下都没有。 ≈nb“我有些累了,送我回去休息吧!”这时,汤玉来到陆轩的身旁,醉意朦胧,有些依偎在他肩膀上的样子。 ≈nb“那我们就先走了。”陆轩礼貌和廖学良告别一声,就搀扶汤玉离开。 ≈nb在他转身的刹那,廖学良眼眸中迸射出寒意。 ≈nb本文来自看书辋小说 第一百零三章 改道而行 鬼书生一呆,随即翻起怪眼,说道:“读书人自有风骨,不用你的可怜!” 素素沉下脸来,喝道:“天师面前,你嚣张什么?别说你一个孤魂野鬼,就是冥界十殿阎王,和我们大真人,也是以礼相待的!” “呃……天师这么利害?”鬼书生愕然问道。 素素哼了一声,说道:“天下道门,泱泱千万人之中,只有一个天师,你说呢?” 鬼书生打量着张天赐,摇头说道:“可是为什么,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就做了天师?我不信!” “你不信,可以伸手较量一下,就当是切磋好了。”张天赐笑道。 鬼书生一指素素,对张天赐说道:“我不是怕你,是担心这个丫头偷袭我!就你那两下子,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张天赐哈哈大笑,闹了半天,原来这鬼书生是害怕素素,所以才不敢近前的。 “你笑什么?”鬼书生看着张天赐,问道。 “素素你先退开,我和这个酸鬼较量一下,不论如何,你都不要出手,免得这酸鬼说我们欺负他。”张天赐看着素素说道。 素素点点头,退开了几步,盘腿而坐,对那个鬼书生说道:“你放心吧,我不帮忙就是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是女人,说话不可信!”鬼书生却连连摇头,说道:“万一我们正在较量,你突然冲上来,岂不是叫我措手不及?” “小肚鸡肠!”张天赐瞪眼,说道:“若要抓你,我一道法牒下去,阴阳两界都会闻声而动。上天追到凌霄殿,入地追到鬼门关,你还能飞了?就算刚才,我的两个鬼童子,也能缠住你吧!” 鬼书生脸色一阵不自在,咬咬牙,点头道:“好,我们就较量一下!” 话音刚落,鬼书生嗖地纵起,扑向了张天赐。 张天赐这时候还坐在地上,鬼书生来的飞快,想给张天赐一个下马威。 “来得好!”张天赐不慌不忙,左手并指向前,一道天罡决点了出去。 鬼书生看见张天赐的指尖有红光射出,不敢硬拼,急忙半途转向,扑向张天赐的身右。 “看刀!”张天赐大喝一声,右手衣袖里的镇狱刀已然劈了出来,刀芒五六尺,闪电一般射向鬼书生! “好厉害……”鬼书生大吃一惊,向后急退。 一口气飘退了三丈远,鬼书生才再次站定,惊惧地看着张天赐,问道:“你当真是天师?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厉害?” 得到龙虎丹鼎以后,张天赐可以炼丹服用,修为与日俱进,现在随便一个指诀出来,都是威力惊人的。这样的功力,和他的年龄,的确不般配。 “不相信,再来呀。”张天赐淡淡地笑着,说道:“我就坐着不动,你要是可以逼着我起身,就算你赢了。” “好……”鬼书生跃跃欲试,却又缩了回去,说道:“算了算了,这样子我没法赢你。但是你要是有本事,可以追上我,我就服你!” “废话,你是鬼魂之身,我怎么追你?”张天赐瞪眼,说道:“我让鬼童子追你,算不算数?” 鬼书生咧嘴一笑,说道:“那就是平手了,我不能赢你,你也不能赢我。不如我们相安无事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守着我的狗窝,好不好?我保证不出去害人,保证不做坏事,行不?求求你了,天师大人。” 说到最后,鬼书生的语气变成了哀求,可怜巴巴的。 “不行,这地方不是你的,我另有用处。你要走,我没意见。你要留下来,我就得收拾你。”张天赐斜眼说道。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鬼书生急的无可奈何,团团转圈子,口中说道:“你霸占我的地盘,究竟要干什么?太不讲道理了吧!” 素素笑道:“书生,你守在这里,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鬼书生打死不走,可见这地方对他很重要。 “不能说,说了你们也不懂。”鬼书生摇头,看着张天赐,突然双腿一弯跪了下来,说道:“天师大人,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能离开这里呀!” 张天赐呵呵一笑,问道:“怎么现在这么客气了?读书人不是有骨头吗,怎么这就软了?”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此一时,彼一时也。求天师大人看在我可怜的份上,放过我吧。”鬼书生叹息。 “好说好说,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守在这里?你不说原因,我就怀疑你别用有心,怎么能放过你?你知道,我是天师的身份,可以随时抓捕流浪在阳间的孤魂野鬼,以维护阳间的祥和。这是我的职责。”张天赐问道。 鬼书生看了张天赐一眼,忽然纵身飘走,大叫道:“我不说,我不能说。你要是放过我,我感激你一辈子!要是不肯放我,我就跟你耗到底。我看你有没有本事,在这里跟我耗一辈子!” 张天赐和素素对视一眼,都哭笑不得。刚才说得好好的,没想到一转眼,这鬼书生又炸毛了! “喂,我又没收拾你,你干什么要跑?”张天赐看着鬼书生,说道:“你过来,我们慢慢聊,我保证不欺负你就是了。” “没得聊!你休想打听我的事,我不会说的。”鬼书生倔强地说道。 张天赐点点头,说道:“行,你可以不说,但是这块地盘,我可要封给别的老鬼了……对了,我的鬼童子,怎么还没回来?” 龚自贵和田晓荷,离开已经有一会儿了。按理说,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找一个孤魂野鬼,不难啊。 素素也扭头四看,寻找两个鬼童子的鬼影。 张天赐等不及,掐起手指,要念咒将鬼童子召回。 “大真人,我们回来了!”阴风飘动,田晓荷和龚自贵带着一个老鬼飘了过来。 “怎么才回来?”张天赐抱怨了一句,冷眼打量着那个被抓来的老鬼。 那老鬼的确猥琐,六十岁的年纪,一身破衣,秃头亮顶,勾腰驼背,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一起,三角眼,八字须,一看就不是好人。 第一百零四章 夜袭 不是侯爵,却能施展源血祭献,那只能说明这个黑袍人的父母都是纯血吸血鬼八象天心诀之人皇最新章节。 源血祭献,乃是血族中的禁忌之术,仅次于黄昏之光。一旦施展,便不可逆转,黑袍人乃是血族大伯爵,堪比武宗三境的存在,即使他不施展源血祭献,莫问也不想与他交战。 武宗三境代表着一个阶层的巅峰,即使莫问现在的修为突破到了金丹巅峰境界,那也不是武宗三境强者的对手,或许有些方面他强过武宗三境的人,但综合实力却相差很大。 这种绝世强者施展出源血祭献来追杀他,那简直就是恐怖的不行。 “这个疯子,难道外国人都不怕死的吗。”莫问的面色无比的难看,这种禁忌之术,一旦施展,对血族来说后果也是相当的可怕,一个不好就自己把自己弄死了,即使不死,修为也会下降几个境界,从大伯爵一路下降到子爵都有可能。 源血乃是血族最根本的东西,这个吸血鬼简直可以封号拼命三郎。 莫问心惊胆战的把速度提高到极致,希望能从这个血族疯子手中逃出去,这个时候,他万万不可能是那个黑袍人…的对手。 “你以为你还能逃走,圣胎分身比我的命重要,你敢觊觎血族的至宝,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黑袍人阴森森的追在莫问背后,下一刻身体直接爆炸,无尽血焰翻滚,血焰中一只庞大的血蝙蝠悄然钻出,那血蝙蝠身上散发出惊悚无比的气息,恐怕那个鬼幽少主遇上都要退避三舍。 那庞大的血焰蝙蝠双翅一展,化为一道血光瞬间就追上了莫问,恐怖的力量直接往莫问的后背撞去。 “你就这么不怕死?” 莫问脸色难看无比,还从没有遇上这样的人。为了追他,死都不怕。他自身的力量已经不可能抵挡这种程度的攻击,无奈之下只能手腕一翻,一团金光蓦然从他手中亮起,手心中漂浮着一张符纸,正是金刚符。 金刚符乃是灵符,里面蕴含的力量堪比一名元神境界修仙者的全力一击,即使只是最低阶的一品灵符,那也能轻而易举的把一个元神境界以下的任何人杀死。 不过莫问手中的金刚符,经过了漫长岁月的腐蚀。又使用过一次,恐怕一品灵符的力量都未必还有,但身为防御类灵符,挡住那血蝙蝠一击,想必不是什么问题。 一团金光覆盖在莫问身上,血光中似乎有一个个佛影在闭目念经,梵音佛文不断从金光中冒出。 那血焰蝙蝠一遇上这团金光,身上的血气都瞬间消融了不少。 轰隆。 血蝙蝠直接撞在莫问身上,却丝毫都没有撼动莫问。他体表的金刚罩光芒大亮,直接将血蝙蝠弹飞了出去。 “那是什么?” 血蝙蝠一个盘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幻化为一个人影。那人影身上的黑袍已经烧毁了一半,里面的人也显露了出来。乃是一个金发碧眼,鹰钩鼻的外国老头,年龄大约超过百岁。 普通人眼中的吸血鬼。几乎都是年轻、高大、英俊、长寿……一代名流绅士的典范,聚集优雅、博学、古朴、强大于一身。事实上,那是一种误解。寻常的吸血鬼可没有这个能力。 寻常的吸血鬼,同样会生老病死,同样会衰老,生命会走向死亡宝贝儿,咱们结婚!。 只有传说中的纯血吸血鬼,才能动不动就活上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而且因为他们体内有充沛的源血,所以能永驻青春,修为越高深,年龄越大的纯血吸血鬼,有时候看起来反而会更年轻。 纯血吸血鬼中,表面上或许全部都是年轻人,但他们的年龄,往往都能做那些衰老吸血鬼的祖宗。 此时,黑袍人嘴角溢出血液,面色发白,气息紊乱,颇有些狼狈,显然被金刚符一震,已经受伤不轻。 也是金刚符力量流失了太多,若是完整的金刚灵符,恐怕一震就能把他直接震死。 不过,金刚符的力量显然也有限,受到撞击后,光芒几乎暗淡了一半。莫问估计,金刚符只能再挡住那吸血鬼两次攻击。 “你那是什么东西?” 黑袍人心中震骇,那团金光似的东西居然直接把他震成了重伤,他此时的能力可是无限接近于侯爵啊。 “能送你上西天的东西。” 莫问的凶性也被黑袍人刺激了出来,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不退反进,化为一道金光撞向那黑袍人。 “你那东西不可能长久,看谁死在最后。” 黑袍人也看出,莫问身上那层金光不稳定,应该持续不了多久。源血祭献他都施展了出来,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怕莫问,心中凶狠一起,便再次扑向莫问。 两人撞在一起,黑袍人纵然修为惊天,也依旧被金刚符撞飞了出去,一路不断吐血,金刚符的力量渗入他体内,不断破坏他的五脏六腑。 “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黑袍人大吼一声,从身上抽出一把古剑,也不知道藏在他身上什么位置,那古剑的气息很不寻常,上面闪烁中一道道神秘符文,应该是西方世界中的圣器。 这个吸血鬼居然连圣器都拥有,恐怕在血族中地位相当不低。 他不顾自己的伤势,再次飞扑而上,一剑斩向莫问的头颅。然而莫问身上的金刚光罩却再次把他震飞,那条握剑的手臂生生被震得爆裂,化为一团血雾。 “你给我死。” 黑袍人凶狠无比,另一只手将掉落下层的古剑圣器牵引了回来,再次握着古剑斩向莫问的胸膛。 此时,莫问身上的金刚光罩已经暗淡无比,似乎风一吹便能吹散。 “死吧!” 黑袍人一剑斩在莫问身上,这一次金刚光罩没有把他击飞,长剑停顿了一下,反弹力再次把黑袍人震得身体开裂,身上飙出鲜血,但他手中的古剑,却突破了金刚光罩的防御,往莫问的身体斩去。 黑袍人拼命一击,攻击力何等惊人,失去了金刚符的守护,莫问恐怕连这一剑的余力都难以挡下来。 不过,莫问的表情始终无比冷静,眼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烈,黑袍人在攻击他的时候,他一点都没有闲着,此时至少超过五十块灵石化为灵力,涌入他的体内娶个明星当老婆最新章节。 以他的身体强度,几乎都差点被体内的灵力撑爆了身体,五十块灵石,蕴含的灵气何等的恐怖,若不是他的身体经过多次蜕变,恐怕早就爆体而亡。 当黑袍人一剑斩下来的时候,一根蓝银色的长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莫问手中,那长矛一出现,便释放出一股毁天灭地的可怕气息,天空之上的团瞬间排空,出现一个方圆百里的窟窿,一道道闪电凭空出现,不断在天空上跳动,几乎形成一片雷海。 “什么东西!” 黑袍人下意识的惊呼一声,他感到一股毁灭气息直扑他而来,一股凉意覆盖全身,瞬间如坠地狱。 天蛇神矛!莫问手中的蓝银长矛,正是化为灵宝的天蛇神矛。 此物自从莫问出了斗灵塔之后,便从没有用过,因为寻常情况下他根本使用不了,这种毁灭性的武器一旦使用,恐怕他自己首先就会遭到重创。 此时生命受到危险,莫问心中一狠之下,也管不了那么多,即使受到可怕重创,也必须把这个吸血鬼的命留下,否则这么一个狠人,恐怕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莫问心中杀气一起,便不想留下这个祸害。 轰隆隆! 天蛇神矛化为一道雷电,直接撞在黑袍人的胸口上,毁灭气息像是天河之水,不断灌入他体内。 咔嚓! 一声轻响,他手中的古剑直接断成两截,居然不堪承受天蛇神矛的毁灭性攻击。 “你……” 黑袍人不可置信的望着莫问,又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长剑,整个人瞬间就吓傻掉了,一道道雷电从他身体中钻出,下一刻他的身体便化为尘埃,无声无息的消散在空中。 “逼我至此,你也死的值了。” 莫问缓缓将握着天蛇神矛的手臂收回,只不过动作很僵硬,似乎动一下都很困难,他用最后一丝力气把天蛇神矛送入药灵戒内,然后整个人便像是一块石头似的从空中摔了下去。 最纯粹的自由落体,莫问直接就摔在下面的丛林中,彻底昏迷了过去,若不是他身体足够强悍,恐怕这一摔就摔的魂飞天外了。 明月姣姣,冷风从高空刮过,平静下来之后,一切如常,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大地,几个背着箩筐的年轻人在太行山脉的原始森林中穿梭,他们出没的地方几乎都是最原始的森林,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有寻常人出现在这里。 然而,对于生存在世外的古武宗门来说,对这些经常穿梭在原始森林中的人却很熟悉,他们都是一些宗门的采药弟子,负责在原始森林里寻找珍贵的药材。 这一类采药弟子,在宗门中的身份普遍不高,但却是一个宗门的基石。即使在大方派中,普通弟子也有几千之多。 “咦,那边好像有一个人。”那几人中,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年轻姑娘突然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 第一百零五章 魔鬼城 剑游宗的武者一次出现二十几个,而且有七八个胎息境界的武者,为首的那个独眼龙,显然有着胎息巅峰的境界。 他往两人面前一堵,邹光博与陈紫顿时都变了面色。此时两人都受了伤,一个胎息巅峰的武者已经令他们难以招架,何况还有如此多武者包围着他们。 “陈大小姐,终于把你堵住了,我看你还是束手就擒,别枉费心机了。” 独眼龙冷冷一笑道,为了堵住陈紫与邹光博,他可费了不少的心思,甚至故意放他们多跑一段距离。为的就是来个瓮中捉鳖,插翅难飞。 一旦他将陈紫抓住,城主大人还不大大的赏赐他一番,念及此,独眼龙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李顺才,你个卑鄙小人。 邹光博恨得咬牙切齿,之前他便是伤在李顺才手中,他以为李顺才也受伤了,而且伤的比他还严重,可现在看来,他根本没有受多大的伤,而是假装受伤,示敌以弱,然后等帮手前来奴本盛装最新章节。 “什么卑鄙小人,那叫计谋知道吗?你自己弱智才对,还怪别人。” 李顺才冷冷的笑道。他的确受伤了,但却没有邹光博想象的那么严重,所以他才能一路尾随陈紫与邹光博,令两人没有发现。 “上,把他们两人给我抓起来。” 李顺才阴冷的望了邹光博一眼,他自己并没有立刻动手,因为他知道邹光博也是一名胎息巅峰的武者,虽然受了伤,但若是不怕死,企图他玉石俱焚,那他肯定也承受不起。 所以也是为什么。他明明受伤不大的情况下,还放走邹光博与陈紫,为的就是等帮手前来。然后万无一失的抓住陈紫。 周围的剑游宗武者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望了望那形象狼狈的邹光博。一咬牙,只能硬着头皮上。 李顺才明显有把他们当炮灰的意思,任谁都能看出,这个时候的邹光博不好惹,如果把他逼到绝路,代价恐怕会很大。但李顺才的修为高于他们,地位自然也高于他们,他们如果不服从命令。后果也是很严重,日后难免会遭到李顺才的诸般刁难。 所以倒不如现在拼一把,如果能成功拿下陈紫,那也是大功一件。 七八个胎息境界的武者一拥而上,纷纷围住邹光博,立刻交手在一起。七个人对付一个人,一下就分散了邹光博的战斗力,几乎一开始战斗便一面倒。 至于李顺才,则从始至终都盯着陈紫,防止她趁机逃离。陈紫才是此行的目标。相比之下邹光博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他不但对陈紫感兴趣,同时也对陈紫肩头的暗行狼猫感兴趣,那可是六阶妖兽。剑游宗的少宗主都心动,他自然更心动。 “陈大小姐,我不想与你动粗,你还是识相一点,乖乖与我走吧。放心,城主大人下令,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 李顺才淡淡的道,他担心陈紫绝望之下做出寻短见的行为,所以才没有立刻对她出手。她身边有暗行狼猫。如果一心想自杀,他也阻止不了。 “抓住我威胁无念门么?做梦吧。” 陈紫冷笑一声。她宁肯死都不会落在剑游宗的人手中。她知道,她的唯一简直便是用来威胁她爹爹。这也是剑游宗为什么非要抓住她的原因。 无念门经营无念城几百年,即使失去了金丹中期的强者坐镇,圣火教想灭了无念门,亦是不容易的事情。半个月来,圣火教始终没有攻下无念城。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顺才面色阴沉了下来,他最怕的就是陈紫寻短见,所以陈紫一句话,立刻把他逼急了。 他眼珠子转动了几下,企图想出一个既能抓住陈紫,又不伤害陈紫的良策。 陈紫却是不理会李顺才,望着陷入围攻中,险象环生,身上伤痕越来越多的邹光博。她眼中闪过一抹悲凉,依旧无法改变么? 她断然拔出剑,一把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八象天心诀之人皇。 “等等!有话好说。” 李顺才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陈紫居然如此果断,难道她真不怕死? “陈紫姑娘,有话好说,把剑放下。你想想,你若是死了,那你就再也见不到你的家人了,而且你的家人如果知道你的死讯,那要有多么悲伤。” 李顺才连连摆手,面色都吓白了,如果他把陈紫逼死了,回头城主大人一定会拔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把邹叔叔放了。” 陈紫紧紧握着剑,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李顺才,令李顺才根本找不到出手阻拦的机会。 “行……放了他,你如果不自杀,我立刻放了他……” 李顺才连连点头,邹光博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放了便放了,杀与不杀意义都不大。 “你把剑放下,我立刻放了他。” 李顺才深吸了口气,眼睛紧盯着陈紫,心中琢磨着陈紫放下剑的瞬间,他立刻出手的成功率。 “放人!” 陈紫冷冷的道,根本不理会李顺才的条件,手中的剑微微逼向雪白的脖颈,一道血痕顿时浮现,殷红的血液沿着剑身,从剑尖滴落。 “你……” 李顺才面色微变,陈紫居然用她自己的命威胁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憋屈过。 不过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刺激陈紫的行为,若是陈紫死了,他估计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放人。” 李顺才胸中憋着一口气,恶狠狠的道。 那些围攻邹光博的剑游宗武者对视了一眼,只能撤出战圈,心中却骂骂咧咧,你李顺才不爽,凭什么对我们吼! “大小姐,你……” 邹光博从杀局中脱出,缓缓松了口气,转眼间陈紫把剑逼在自己咽喉上,顿时面色大变。 “邹叔叔,请你把小喵带上,现在立刻离开。” 陈紫咬着嘴唇,眼睛始终紧紧盯着李顺才,她此时唯一的依仗,便是自己的命。 小喵是陈紫给暗行狼猫取的名字,虽然它叫起来一点都不喵,但陈紫还说很乐意这么叫它。 “大小姐,我……” 邹光博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他宁肯战死当场,都不愿意现在逃走。 “邹叔叔,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落在他们手中,你应该明白。”陈紫很冷静,这个时候她出奇的淡定,既然逃不掉,那就只有死。 邹光博嘴唇蠕动了一下,双目赤红,紧紧握着拳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宝贝儿,咱们结婚!。 “邹叔叔,没有太多时间耽误了。” 陈紫催促道,等剑游宗的武者把这片山林包围,那邹光博恐怕逃都逃不出去了。 “大小姐,属下无能……” 邹光博咬着牙,将陈紫肩头的暗行狼猫抱起,闪身就走。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走,只会令大小姐更难受,他一条命死不死倒无所谓,但他知道,大小姐很喜爱暗行狼猫,不希望它落在剑游宗手中。 李顺才咬着眼,双目中几乎喷出火来,但却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邹光博逃走。 那暗行狼猫可是罕见的六阶妖兽,他的心简直在滴血。 然后,令人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那暗行狼猫居然一下挣脱了邹光博,化为一道黑光,有返回了陈紫身边,继续趴在她肩头,一双碧幽幽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李顺才,像是在看一个生死大仇敌一般。 “小喵。” 陈紫望着肩头的暗行狼猫,一时间鼻尖发酸,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小喵会回到她身边,原本她以为暗行狼猫因为莫问的命令,才愿意待在她身边而已。 邹光博苦笑了一声,又走了回来,望着陈紫无奈的摊了摊手。暗行狼猫速度惊人,他想拦也拦不住啊。 “好一个感人的场面,既然你们都不愿意离开,那就一起留下如何。” 一个奇怪的身影从树林深处响起,沙哑的不像人的声音,反倒像野兽的吱吱声,但你却能听懂意思。 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从身后的树林中走了出来,眼不见脸,但一双裸露在外面的手掌,却干枯的像是树皮。 “罗山大人。” 李顺才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面色恭敬的对着那个黑袍人行了一个大礼,单膝跪地,郑重无比。 同时,心中一下安心了很多,有罗山大人在此,他根本不相信陈紫还有自杀的能力。 “你是什么人?” 陈紫眼中闪过一抹警惕,这个神秘黑袍人令她心中升起一抹不安。 “陈大小姐身为无念门的大小姐,居然不认识我么?” 那黑袍人身影闪动间,已经出现在陈紫身前,一切都无声无息,令人摸不着痕迹,似乎凭空出现的一般。 “金丹境界的武者!” 邹光博瞳孔一缩,面色一下死灰,只有金丹境界的武者才有这个能力,能令他都毫无视觉的出现在身边五米。 “罗山!你难道便是圣火教的那个第十三老罗山。” 邹光博一下想到了什么,立刻惊叫了起来。之前剑游宗的徐忠便是协同圣火教的罗山老前来盼丽城,将盼丽城的原城主打伤并赶走。他以为罗山已经离开了盼丽城,却不想他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第一百零六章 毒蛇 身后的枪声下了秦小悠一跳,但她没有回头,始终咬着牙往山上冲,虽然山上黑不溜秋的,但她此时却一点都不害怕。 莫问冷哼一声,手臂一抬,一道银光一闪而出。 虚空中蓦然一团火花,以及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一颗子弹壳掉落在地上,除此之外,还有一枚略微变形的钢镚。 刚才莫问随手一扬,竟是把高速飞射的子弹给拦截了下来网游之重生法神最新章节。 见子弹壳掉在地上,莫问微微吐了口气,刚才他一点把握都没有,全凭着感觉出手,毕竟他现在没有了以前的修为,凭借暗器拦截高速飞行的子弹,难度很大很大。 不过好在他的水平不低,凭借直觉,准确的把子弹击落了。 当年莫问深入荒山的时候,拜在一名暗器大宗师门下,花费了大量精力,才学成一手神乎其神的暗器神通。虽然他修为尚浅,无法跟大宗师相比,但放在武林中,依旧是大师水准。 那人见莫问凭借一枚钢棚就拦截下了他的子弹,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宛如见了鬼似的。别说普通的古武者,即使一名气海境界的古武者恐怕都很难做到。 或许气海境界的古武者能很轻松的躲避子弹,能在对手开枪之前,就瞬间把对手杀死。但射出枪膛的子弹,那是何等恐怖的速度,恐怕气海境界的古武者,也很难精准的拦截下来。 那名高瘦男子还在发呆的时候,一道亮丽的银光再次一闪,下一刻高瘦男子直愣愣的倒了下去,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在他的眉心处,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不断往外流出殷红的血液。 身后的一颗大树上,赫然镶嵌着一枚带着血液的银色硬币。 身在原始森林里面,莫问也不再有什么顾忌,直接就把人给杀了。而且今天的局面,不杀人恐怕无法收场。 “你找死。” 见一瞬间己方就死掉一个人,另一名身材微微发福的矮小胖子怒喝一声,几个闪身就出现在莫问面前,肥胖狠狠地拍向莫问的脑门。 尚未至,凌厉的掌风就扑面而来,刮得莫问的头发纷飞,与此同时一股气压笼罩在莫问身上,空气似乎都粘稠了几分。 莫问眼睛微眯,发福的胖子同样有着内息后期的修为,在场七人中他的修为仅次于那个矮小中年人。 一开始,莫问就注意到了他,此时见他突然出手,倒是不慌不忙的身躯微微震颤了几下,一阵诡异的波动从他身上发出,那矮胖子的气压就消弭于无形。 脚下微微一动,身影一闪就诡异的生生后退了三尺,彻底脱离了矮胖子的掌风。 与此同时,三道银光一闪而出,直奔矮胖子的眉心、咽喉、心脏三处要害。 矮胖子心中一惊,他甚至都没有发现莫问究竟怎么脱离了他的攻击,似乎只是一闪就出现在三尺之外,他一掌彻底落空。 一道危机感从心中升起,矮胖子想也不想,一个灵活的侧面翻身。 两道银光从他身边一掠而过,但却有一道银光直接射入了矮胖子肥胖的大腿里。 矮胖子惨叫一声,从空中一下摔在了地上,右大腿出现了一个殷红的血洞,瞬间就染红了裤子。 他感觉大腿骨头都断裂了,站都站不起来,当时感觉不对他就立马把内气聚集在腿部,却依旧阻止不了银光的贯穿,随手掷出的暗器,力道竟是如此可怕! 他有些惊恐的望向莫问,做梦都没有想到会遇上一个如此恐怖的少年复仇皇后之凤回朝最新章节。 莫问冷笑一声,脚下微微一动,身影几个闪动就再次出现在矮胖子面前。 然而,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背后突然有一道劲风袭来。 他挑了挑眉头,身形微动,就凭空横移了两尺,一道凛冽的寒光瞬间从他身侧一闪而过。 莫问伸手一探,那道寒光一下就出现在他手中。 正是一柄寒光闪闪的柳叶飞刀,至于最基础,最容易学的暗器之一。 十米之外,一名身材中等的男人躲在一颗大树后面,刚才正是他偷袭莫问。 莫问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一直没有出手,七人中最后一个内息境界的古武者。 “暗器不是这么玩的。” 莫问勾了勾嘴角,随手把暗器射了回去。 一道寒光一闪,瞬间就奔向那名藏在大树后面的男子,迅若闪电。 那名藏在大树后的男子冷笑一声,身子一缩就全部藏在了树干后面。他就不信,莫问的暗器再厉害,还能穿透直径一米的大树把他击杀不成。 结果寒光像是长了眼睛,根本没有射在大树上,而是灵巧的围绕着大树一绕,寒光一闪又射了回来,落在了莫问的手中。 不过此时的柳叶飞刀,却粘着一抹殷红的鲜血,一滴滴地掉落在地上。 此时,那颗大树后面,才缓缓倒下一道人影,咽喉部位一道细长的口子正缓缓往外流着血液。 以那人内息中期的修为,若是小心谨慎,倒也不至于如此轻易就被莫问击杀,可他太相信那颗大树能帮他避灾挡难,与低估了莫问那一手惊艳的暗器绝技。 他恐怕致死都不敢相信,原来飞刀还能转弯。 因为那人的干扰,虽然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但此时那名矮胖子也缓过了一口气。体内内气一转,强行把镶嵌在腿骨上的硬币逼出了体外。 直接一掌拍在地上,肥胖的身子一跃而起,很灵活的倒飞而出,竟是不敢与莫问再交手,想也不想就逃跑。 他知道,遇见一个如此恐怖的人,今天的计划恐怕要失败了。 “想走?走的了么。” 莫问不在意的轻笑一声,手指一弹,手中的柳叶飞刀瞬间就飞奔而出,眨眼就射入那个矮胖子的咽喉,沉着的力量带着他的尸体钉在了一颗大树上。 莫问的战斗,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就有三个人死在了他手中。 此时,另外两个战场,王元身陷在两名固体境界的古武者围观中,虽然只是一会儿,但也身上多处受伤,险象环生。 至于柳光文,此时情况也很危急,他虽然有着内息后期的修为,但独自面对七人中那名的最强大的矮小中年人,而且还有一名固体境界的人虎视眈眈的守在不远处,随时准备下阴手。 第一百零七章 攻防恶战 莫问从腿部挂具里抽出一把军用匕首,每一个学员都会配备一把军用匕首用来自保。 一名尖嘴猴腮脸上有一颗的矮个子追着王元攻击,招招下狠手,以他固体后期的修为,对付固体中期的王元自然轻而易举。 他嘴角勾着阴冷的笑容,手中戴着一双爪套,不一会儿王元身上就多出十几道爪痕,他很享受这种一点点折磨别人,把一个活人生生玩死的感觉。 正当他一个飞扑,准备给王元脸上再来一爪的时候,一道诡异的人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下一刻一道寒光一闪,脖颈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体外,整个人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直接瘫软在地上。 他瞪大着眼睛,想努力看清那道人影,可那道人影却不知何时又在他面前消失了,他致死都不知道,那道人影是怎么出现在他面前,又如何消失不见的。 同样的场景再次发生在另一个围攻王元的高个子身上,还是一道寒光一闪,人影在眼前晃动了一下,然后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两名围攻他的敌人倒在地上,王元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宛如抽空了力气一般一下瘫坐在了地上,战斗时间虽然不长,但他身上的伤口却一点也不少。 望着再次扑向柳光文战圈的莫问,王元眼中闪过一抹惊骇与惧意,刚才莫问击杀两名敌人,干脆利落,果断狠辣,全部都是一击毙命,显然不是第一次杀人,而且还杀的很顺手。 他究竟是什么人?! 王元面色有些发白,莫问杀一个人跟玩似的,他竟然跟这样人相处了一个月。 “不好,老大,其他人都死了。” 场上唯一一个没有出手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情况有些不对,不由惊恐的大声叫喊了起来。 那名正专心对付柳光文的矮小中年人闻言心中一惊,目光往那边一扫。果然,地上躺着五具尸体,全部都是他的人。 他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之极,哪里还不知道事情有变。 这才多长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分钟,他们就死了五个人,什么人能有如此可怕的手段百炼神体! “撤!” 矮小中年人几乎想也不想,大呼一声,直接抛下柳光文,闪身就想钻入丛林中。 他知道今天失策了,没有想到区区一个柳光文身边会有这种高手,早知道就多派一些人出来,至少找一个通脉境界的古武者来。 “现在想走,不觉得晚了么?” 一道平淡的声音突然在矮小中年人身后响起,与此同时一道寒光直奔他后心。 矮小中年人闻言脸色大变,想也不想就地一个打滚,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莫问的匕首。 “把你之前说的话回送给你,今晚,一个人都别想走。” 莫问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手指一弹,一道银光一闪,远处已经跑出十几米的那名固体境界古武者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后脑处赫然出现了一个血洞。 倒不是他杀心太重,而是不想惹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今晚的事情可以说跟他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凑巧碰上了而已。不管柳光文身上发生了什么,他都不想参与在柳光文的事情中。 所以今晚围杀他们的人,都必须死,只有他们都死了,就不会有人再找上他与秦小悠他们,而是继续追杀柳光文。 “你就不怕杀心太重遭了天谴。” 矮小中年人终于有些恐惧了,刚才莫问怎么出现在他身后的,他都丝毫没有发现,面对如此一个敌人,恐怕谁都不会安心。 “杀人有善杀与恶杀,问心无愧即可。你们留在世间污染了社会,我倒是不介意超度你们,把你们送上西方极乐世界。” 莫问风轻淡的笑了笑,他杀的人不少,但从不滥杀无辜。 有些人,只会认为自己的命珍贵,别人的命都是草芥,他杀别人的时候随心所欲,别人杀他的时候就是罪孽滔天。 “巧舌如簧,杀人就是杀人,今天就算是死,也不让你好过。” 矮小中年人冷着脸,知道今晚的事情不能善了,又再次凶狠了起来。 莫问不在意的笑了笑,手中的匕首却脱手而出,寒光一闪,就出现在矮小中年人面前。 矮小中年人冷哼一声,不慌不忙的从背后抽出一柄大刀,一个翻身就躲过了匕首的袭杀,同时手中长刀瞬间挥出,撞在匕首之上,直接把匕首击飞。 莫问挑了挑眉头,那个矮小中年人倒也有一些本事,难怪能成为七人中的首领。 不过在抛出匕首的同时,他的身影瞬间就动了,矮小中年人刚击飞匕首,莫问就蓦然出现在他面前。 一拳毫无花哨的挥出,身上一瞬间突然爆发出一股很强横霸道的气息,那不是高深修为的气压,而是强者有内心升起的霸道意志。 意由心生,任何威压在足够强大的心灵力量面前,都不堪一击。 简单的一拳,矮小中年人却感觉宛如有一座大山向他撞来,强横不可匹敌的气势扑面而来,似乎有一个绝世强者踩着大地而来我的合租女上司。 他的气势瞬间就弱了下去,一股发自内心的颤抖不受控制的升起,虽然他知道那是幻觉,那是假的,但就是根本不受他控制。 在那恐怕的强者意志面前,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做出应敌的动作,只能勉强把长刀横在身前,企图挡住莫问那势如山崩的一拳。 霸王拳! 这才是真正的霸王拳,承载着天地强者的强横霸气,不服天,不服地,永远都不会妥协的意志。 只有拥有一颗强者之心,才能知道什么是霸王拳。 那一世的莫问之所以始终无法领悟霸王拳的真谛,就是还没有拥有一颗强者之心。 之后他尝百草,跋山涉水,深入凶险恶地,每天面临着死亡的威胁与生存的挣扎,不管面对什么困难,都从不妥协,才逐渐磨练出一颗强者之心。 或许他的身体并不强大,但他却有着谁也无法击败的强者意志。 心灵的力量神秘而不可思议,不受任何时间、空间、次元、万物的影响,我的意志若在,我就永远都是强者。 此时心灵的力量彻底释放出来,才是莫问最真实的一面,平凡淡漠的外表之下,始终有着一颗不屈不饶的强者之心。 正因为如此,他才敢抛下一切,不恋繁华,不辞辛苦,独身走入那扑朔迷离的迷雾山脉之中。 吼! 一声狂霸的虎啸突然在矮小中年人心中响起,震的他一阵心神恍惚,心神彻底失守,体内聚集而起的内气一下溃散大半。 下一刻,他的身体倒飞而出,狠狠地砸在地上,手中的长刀断裂成两截,挣扎了一下,却是没有再爬起来。 死了?! 柳光文目瞪口呆的望着倒在地上的矮小中年人,刚才把他逼得险象环生的高手却是连莫问一招都没有接下就死了!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之前一直以为莫问顶多跟他差不多,却不想差距会如此之大。 刚才那一拳,落在他眼里似乎只是很简单的一拳,可为什么矮小中年人却如此不堪一击的就死了。 他走到矮小中年人面前,发现他眼睛瞪得老大,眼中充斥着惊恐与骇然。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矮小中年人的尸体,却吓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矮小中年人的尸体像是一堆烂泥,全身骨骼全部碎裂! 仅仅是简单的一拳,威力却是如此可怕,他心中都忍不住的颤抖了几下。 莫问面色有些苍白,却宛如一根木桩站着一动也不动,第一次施展出真正的霸王拳,没有内气的配合,对心神的消耗太大了。 一拳挥出,一阵疲惫感就逐渐涌上心头。 第一百零八章 马匪的真实身份 “回来了。” 看着方恒,丹海也笑道,“你经历的事情我大概的知道了一些,不过具体的我还是不知道的。” “呵呵,师尊自己看看吧。” 方恒一笑,手指一点,一道青色的灵魂光华就飞了出来,直接就进入到了丹海的脑海中,片刻后,丹海的眼中也是划过了复杂和震撼之色。 “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你经历了这么多。” “呵呵,确实,弟子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事情这么的复杂。” 方恒这时候也是点头,“但好在的是,事情虽然复杂,但是弟子还是活着走出来了。” “呵呵,这是实话。” 丹海也是笑道,“而且你走出来了,为师也是有好处的,你这次来,恐怕就是给为师送好处来了吧。” “哈哈,师尊果然料事如神。” 一听到丹海的话,方恒也是大笑一声道,“不错,弟子这次过来,就是来给师尊送东西的。” 嗖! 话语说完,方恒的手掌就是一挥,顿时间,一个储物袋就被他丢了出去,直接到了丹海的手里。 丹海一拿到这个储物袋,眼中也是露出了惊讶之色,片刻后才笑道,“小子,看来你这次真的是发大财了。” “呵呵,弟子这也是走运。” 方恒笑道,“这些东西师尊满意么?” “哈哈,岂能不满意?”丹海大笑,“不过说起来有些好笑,你走之前的时候,我还打算联合你其他几个师尊,共同给想办法给你找个好丹炉,不过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不需要了。” “呵呵,的确是不需要了,这一次弟子收获极大,丹炉弟子自然也买了一个。”方恒笑道。 “那就好。”丹海笑着点头,“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是在这里修炼么?” “不。” 方恒这时候却是一摇头,“一味的修炼对我已经没用了,而且我现在身上还有些事情,所以出去是必然的。” “这样么?” 听到方恒的话,丹海也是点点头,他知道,方恒说自己身上有些事情,却没说什么事情,那就是方恒的私事,他自然不会多问。 “也好,你对自己是很有把握的,既然你决定出去,那就出去一趟吧。” “嗯。”方恒点头,下一刻就抱拳行礼道,“师尊,告辞了,丹青师兄那边,师尊替我打个招呼。” “呵呵,好,你去吧。” 丹海这时候再次笑道,方恒也没有在犹豫,身体一动,就直接飞上天空了。 “丹海师尊这边也算安排完了,接下来,就该处理处理那造化神鼎碎片的问题了。” 方恒这时候目光一闪,下一刻他的身体再次一动,就直接飞向了飞仙林的另一处山洞中。 当方恒来到这个山洞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也从山洞中闪烁了出来,直接站到了方恒的面前,正是灵韵。 “小子,你来我这里做什么?难道还想被我找人打么?” “这个没有。” 方恒立刻摇头笑道,“晚辈这一次来,是有其他的事情的,至于以前的赌约,呵呵,笑谈而已。” “是么?” 灵韵眉毛一挑,下一刻也是一笑,“也罢,看在你以前成功的解决了我给你制造的麻烦,说说你找我什么事情吧。” “呵呵,我需要灵韵前辈在危险时刻能帮我忙。” 方恒笑道,“至于为什么这么说,灵韵前辈可以仔细看看我之前给您的记忆,在我之前给您的记忆中,丹青生和丹天地战斗,两人打破了造化神鼎,那些神鼎碎片……” “被你收起来了。” 灵韵眼神一闪,直接说道。 “呵呵,是的。” 方恒这时候也是笑道。 “好小子,这一点你不说我还真不会注意了,告诉我,你搜集这造化神鼎的碎片干什么?”灵韵道。 “丹青生和丹天地战斗的时候两人就说了,这造化神鼎,关乎着太古时期的神秘宝藏,造化神宫的下落,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丹天地找不到,所以丹青生就把这造化神鼎毁了。” 方恒道。 “造化神宫么?那的确是一个太古时期的神话,传说里面蕴含着武道的无上秘密。” 灵韵这时候也是点头道,“只是那是太古时期的传说,太古时期都没人找得到,何况现在?可能那就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丹青生岂会动手把这造化神鼎打破?” “灵韵前辈说的话的确是有理,不过晚辈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方恒道,“如果这造化神鼎真的和造化神宫无关,那为何丹天地要这么拼命的保护自己的鼎?依我看,这造化神鼎肯定和造化神宫有联系的。” “那为何丹青生会把他打碎?”灵韵问道。 “这个晚辈就不知道了。”方恒摇了摇头,“或许是他已经对寻找造化神宫不抱希望,又或许他是故意打碎,图谋什么,这谁都说不准。” “这样么?” 灵韵眼神一闪,“你考虑的倒也有道理,这样,你把你得到的那造化神鼎残片拿过来我看看。” 话语吐出,方恒也是一点头,手掌一挥,顿时,上百块的古朴残片就飞了出来,漂浮在了灵韵的身前。 灵韵的目光不停的闪烁,看着这些残片,许久之后,灵韵的眉毛突地一挑,手指猛然点出。 嗡! 震动声响起,肉眼可见,灵韵的一指,直接点中了一块造化神鼎的残片,一点黑色的光华也瞬间从这造化神鼎的残片上闪烁了一下,只是很快又突然消失。 “这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方恒的眼神顿时一缩,灵韵的神情也罕见的严肃了起来。 “好小子,说不定,你真的猜对了。” “什么意思?” 听到灵韵的话,方恒再次问道。 “刚才你看到的黑色光华,如果不出我所料,是那丹青生的力量。” 灵韵目光闪烁道,“丹青生击碎了造化神鼎,这碎片中却蕴含着他丹青生的力量,这是为何?他为何多次一举,要把力量融入到这些碎片中?而且之后他也不拿这些碎片,反而让你拿走,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这些问题,方恒的眼神也是闪烁起来,片刻后方恒问道,“灵韵前辈,这丹青生的力量,有什么用?” “据我观察,这股圣武之力主要起到的目的,还是定位,观察之用。” 灵韵道,“换句话来说,这些残片你带着,那丹青生随时都能找的到你,也能随时观察你。” “这样么?” 方恒眼神也一下冷了下来,“如此看来,丹青生对我是有图谋的了,只是我不知道,我一个魂武有什么能值得他一个圣武图谋的。” “这可说不准,你才魂武八重,战斗力就直逼神武中阶,就这一点,就足够被魔道修士当做是宝贝了。”灵韵摇头。 “我看不可能,如果丹青生真的把我看成宝贝或者补品,那在他和丹天地战斗的时候,他完全就能把我抓住带走,可是他没这么做,反而偏偏遵守了自己的承诺,放我走。”方恒道,“就这一点,就能证明他对我绝对不是看宝贝那么简单。” “达到了圣武的丹青生,打碎了造化神鼎,造化神鼎的残片他却没有收取,反而被你收取,这一件事,他不可能不知道,反而他在你收取的残片之内留下了气息,观察你。” 灵韵眼神不停变幻,最终道,“结合这几点,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丹青生击碎造化神鼎是故意的,让你把造化神鼎的残片拿走也是故意的。” “他为何要这么做呢?”方恒疑惑道。 “很有可能,他是把找到造化神宫的希望,寄托在了你的身上。”灵韵淡淡道,“正如我刚才所说,才魂武八重,你的力量就如此强横,再加上你对丹天地做的事情,他肯定也有所观察,他觉得造化神鼎他就算得到了,也找不到什么线索,那就干脆把造化神鼎击碎,看看你拿不拿走,你若是拿走,或许证明你对着东西有兴趣,或许你能找到,所以他在这些残片内留下了一点能量。” 听到这话,方恒挠了挠头,“灵韵前辈,这有些不太可能吧。” “的确,我这么说出来,我都觉得不可能,他是圣武境,圣武境的存在怎么会寄希望于你一个魂武的小子身上?不过,除了这个答案,我们还能找到什么答案么?” 看着方恒,灵韵淡淡道。 “找不到了。”方恒的眼神也是一缩,下一刻就点点头,“我明白了,排除了所有的可能,剩下的为唯一一个,就是在不合常理,也可能是真相。” “对了。” 灵韵点点头,“虽然我不知道那丹青生为何会对你这么有信心有兴趣,不过他既然这么做了,那你也要必须做出防备,你今天来找我,是很正确的选择。” 嗖! 话语说完,灵韵的手指就突然间一点,顿时间,一道金色的光华就飞入到了方恒的体内,下一刻就消失了。 “这是……” “这是我的一部分力量,很强的力量,如果他在残片中的观察你的话,我这股力量就会有所感应,对你做出提醒,如果他向着你过来的话,我的力量也会对你做出提醒。” 灵韵说道,“而且到时候我也会感应到,所以我也会赶过去,换句话来说,我和他,耗上了,他如果来找你,你不要怕,我会去找他。” “呃…灵前辈不能直接通过这残片中的力量去找他么?” 方恒道。 “当然不能,他的力量隐匿性极高,而且是纯正的圣武之力,我的力量虽然也是圣武之力,但终究还不完美,怎么可能找的到他?” 灵韵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暗中护着你,他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威胁。” “这我是相信的。” 听到灵韵的话,方恒立刻点头,灵韵的实力在之前天器城的时候他就见识了,的确是不同的次元,和那丹青生差不多,有他在,丹青生确实不算什么大问题。 “嗯,接下来,你什么打算?” 就在这时,灵韵说道,“你是不打算在这里修炼了么?” “灵前辈火眼金睛。”方恒立刻笑道,“晚辈的确是不愿意在这里继续修炼了。” 第一百零九章 骆驼的安排 “轰隆隆……” 外面再次传来巨响声,刚走上通往墓室更深处通道的众人,都在瞬间止住了脚步。 龙尸中的秘法,之前已经被触发,令第一间墓室都彻底坍塌了,那如今这巨响声,又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黑毛鸡盯着众人:“你们都看着鸡爷干什么?” “这声音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你鸡爷爷又不是神仙。”黑毛鸡翻着白眼说道。 陈楠道:“那就说说你的猜测。” “可能是有强者进来了,在强行开辟被堵塞的墓室通道。”黑毛鸡不太肯定的说着,话音刚落,又是又是一道巨响声传来,紧接着还有石头滚落的声音,似乎真的有人在强行轰击堵塞的通道。 “看来真的有高手进来了。”陈楠说道。 “之前那五大高手已经死于八卦阵中,看来这些人是后面赶来的。”黑毛鸡指着前方道:“我们快走,要是等他们赶上来,就算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也没我们的份了。” 众人加快脚步,往墓室更深处走去。 经过⌒一条狭窄如石洞般的通道,众人来到了第三间墓室。 相比于前面两间墓室的宽阔,这第三间墓室反而小了不少,地面面积也就一百平方米左右,四周都是凹凸不平的石头,地上有着无数的碎石块,灰尘遍地。 陈楠一步迈进这间墓室,脚底下沉陷进去将近半尺深。 这不是地面土质太松,而是灰尘太厚了,这沉陷下去的半尺,全部都是灰尘。 半尺以下,才是真正的地面。 所有人都心中惊讶:“怎么会有这么厚的灰尘?” “咚……” 沉闷的心跳声再次传出,仿佛就在隔壁。 整个墓室剧烈颤动,地上灰尘扬起,周围石壁上的碎石漱漱坠落地上。 众人一下子明白过来了,地上这半尺深的灰尘,就是被这心跳声震碎的石头粉末,成年累月凝聚而成。 半尺深的灰尘,也不知道这经历多长岁月了。 众人心中疑惑着,黑毛鸡说道:“这心跳声已经非常近了,估计就在隔壁,只是,这墓室似乎已经没有通往更深处的入口了。” 所有人扫视四周,寻找入口。 这时赵寒之前旁边的石壁,说道:“你们看,这里有一道蓝光。” 原本就凹凸不平的石壁,经过刚才的心跳声震动之下,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坠落地上,露出了一道蓝色的光源,不过这光源两侧都被石头遮挡,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 “这里面肯定有玄机,轰碎这石壁看个究竟!”黑毛鸡说道。 赵寒二话没说,直接一飞剑斩了过去,顿时乱石飞溅,石壁被破开一个大洞,一道水桶粗的蓝光展露在众人眼前。 黑毛鸡道:“这里应该就是入口了。” “我再把它破开大一点。”赵寒催动飞剑便要动手。 这时候华仙儿阻止了他,随即土系魔法打出,石壁上的碎石不停的坠落,露出了一到三米高,两米宽的入口。 不过,这个入口上,被封着一层蓝色的光幕,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这蓝光是什么东西?” 赵寒说道:“管他是什么东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黑毛鸡连忙阻止道:“别冲动,万一有什么危险就死定了,这种地方还是小心为妙。” 然而就在这时—— “哈哈哈哈,想不到几个御道境界的小辈,竟然能闯到这里来。” 大笑声传来,三名老者带着七八个中年人走进了墓室。 一看到这帮人,陈楠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帮人身上的内力波动,全部都是御尸宗的功法,而此时,其中一个中年人也认出了他:“陈楠,想不到又是你!” “是我又如何?”陈楠冷着脸。 三名老者中,一人上前两步,指着陈楠喝道:“陈楠,既然今天在此相遇,老夫便问你件事。几个月前,趁我御尸宗阴阳两派内战之际,打劫我药草园和炼丹房的人,是不是你?” 陈楠耸耸肩,摇头道:“当然不是,我陈楠正人君子,岂会干这种事。” 正人君子! 听到这四字,黑毛鸡当时就想要吐槽。 不过,考虑到御尸宗的敌人就在眼前,才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毕竟,眼前这三个老头,全部都是通天高手,而旁边那八名中年男子,也都是彻地高阶的存在,如果惹得他们动手,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老者一声冷哼,说道:“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夫我本不想管,可这毕竟关乎我御尸宗的颜面,今日既然相遇,自然是要查个清楚。陈楠,你若真的心中无愧,就打开储物戒指让老夫查看一番。” “这不太可能吧。”陈楠摇头拒绝。 “我若要查,这可由不得你。” 老者一声冷哼,手中内力涌动,已然是准备动手了。 黑毛鸡心中大急,这通天高手要是出手,那他们四个联手都只有死路一条,何况对方有三名通天高手,双方实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它急忙说道:“前辈勿要动怒,小鸡有话要说。” 老者扫了眼它,不屑道:“一只禽兽而已,你有何话说?” “我知道这龙帝坟冢的秘密,只要你不杀我们,我可以将这个秘密告诉你。”黑毛鸡说道。 老者眉头一挑,急忙问道:“你是说,这古墓是龙帝的坟冢?” 黑毛鸡连连点头:“前辈难道不知道吗?” 老者说道:“你少废话,赶紧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秘密?否则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我在前面的墓室中,得到了一份古卷,上面记载着龙帝的秘密。”黑毛鸡指着蓝色光幕的入口,说道:“古卷上说,这就是龙帝的葬身之所,里面有一个紫金盒子,装着龙帝的修行古经,以及它生前最强的兵器。” 老者一听激动了,喝道:“这紫金盒子藏于何处?” “抱歉,这个小鸡我也不知道。”黑毛鸡摇了摇头,指着入口说道:“不过,肯定是在这里面,你们进去一找便知。” 第一百一十章 魔鬼城之夜 老者听完后,手掌上杀气涌出:“既然如此,那留着你们也没什么用了,去死吧。” “等一下!” 黑毛鸡连忙大声道:“这紫金盒子需要一句咒语才能开启,你要是杀了我,世上便没有人知道这句咒语了。” 老者面色一寒:“什么咒语?” 黑毛鸡摇了摇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要是说了,你恐怕立刻就会杀掉我们。我只有不说,才有活命的资本。毕竟,只有我看过古卷,而如今古卷已经被毁掉了,再无其他人知道开启紫金盒子的咒语。” “你不说,我照样会杀了你。”老者喝道。 黑毛鸡摇了摇头,说道:“前辈修为虽强,可如果没有咒语,也很难开启龙帝的紫金盒。杀掉我,对你没任何好处。” 老者一声冷哼,说道:“行,我答应不杀你们,告诉我咒语是什么。” “那可不行。” 黑毛鸡指着入口说道:“要不这样,等你们找出紫金盒子后,咱们便出去,然后诸位前辈当着天下人的面,承诺不会杀我们,我便告诉你开启紫金盒的咒语。” 老者怒道:“就你,也敢跟我谈条件?” “不敢不敢,小鸡只是想活命而已。” 黑毛鸡嬉皮笑脸的,心中却在暗骂,老子要是有当年的修为,现在变啄死你个老贼。 老者沉默了半晌后,看向旁边的蓝衣老者说道:“师弟,你先带几名弟子进去探探虚实。” “好!” 蓝衣老者领着三名中年弟子,朝入口走去。 看着入口的蓝色光幕,蓝衣老者深吸了口气后,领着三名彻地高阶的弟子跨了进去。 结果不到两秒钟—— “呃啊!” 凄厉的惨叫声传出。 蓝衣老者浑身是血,跟三名中年弟子一起,被震飞出了光幕。 四人皆是奄奄一息,就连那名拥有通天修为的蓝衣老者,也是满脸惊慌,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剩余的两名老者连忙上前:“师弟,你怎么了?” 蓝衣老者颤抖着抬起手,指着蓝色光幕那边,张了张嘴,片刻后吐出了一个字:“龙……龙……龙……” 他朝颤抖着说出了三个龙字,却始终没说出下文来。 “龙什么?师弟你到底要说什么?”老者无比较急的说道。 蓝衣老者不停的张口,最终“噗”的一声,一股力量从他丹田位置涌向全身,撑爆了他的身体,残尸溅了一地,他的元婴破碎了。 与此同时,那三名彻地高阶的中年弟子,也纷纷元婴破碎,身体四分五裂。 “师弟!” 两名老者声嘶力竭的吼叫。 “这光幕根本就不能进去,你竟敢骗我,害死了我师弟和三名弟子!”老者满脸杀气的看向了黑毛鸡。 黑毛鸡忙说道:“这纯属意外,前辈淡定,淡定啊!” “看来,所谓古卷全是谎言,你给我去死!”老者拳头上光芒大作,朝他们轰杀过去。 “草,你个大傻比,鸡爷爷迟早弄死你!” 黑毛鸡破口大骂着,已经无处可避了,跟陈楠他们一起,拼死往蓝色光幕中冲去。 虽然进去之后,极有可能会跟刚才那四人一样躺着出来。可就算是九死一生,那也比傻站在这里等死要好,毕竟通天高手的力量,他们根本无法抵挡。 冲进光幕的瞬间,陈楠众人都被震惊了。 这间墓室只有数十平方米大,正中央位置是一个石台,石台上摆放着两样东西。 左边的,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上面的血光依旧还非常的鲜艳,看上去还充满了生机,而且这可心脏足有人头那么大,显然不是人类的。 难道,之前的心跳声,就是它发出的? 这时神龙之心! 众人心中都这么想着,不明白刚才御尸宗的那几人,是被什么东西给杀死的。 在那颗巨大心脏的旁边,则摆放着一颗拳头大笑的金色圆球,上面光华流溢,看上去神圣无比,透着一股极其强大的能量波动。 黑毛鸡惊道:“这是龙元!” 这龙元,是神龙一身的力量所在,就好比于修真者的元婴一样。 看到陈楠他们三个都朝龙元扑去,黑毛鸡喝道:“别动,那东西不能碰。刚才御尸宗的那几人,恐怕就是触碰了龙元才丢命的。” “咚……” 龙心跳动,如同惊雷一般,震得整个墓室都在摇晃。 不论陈楠他们三人,还是黑毛鸡,都在瞬间捂住了耳朵,整个人栽倒在地,险些晕死过去,这神龙之心实在恐怖。 片刻后,众人才爬起了身来。 “妈呀,这简直要了鸡爷的命啊!”黑毛鸡甩甩头爬起身来,耳朵里面还在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外面那间墓室中。 两名老者和剩余的七个中年人,都脸色难看,死死的盯着蓝色光幕这边。 他们不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因为之前的事,他们也不敢进入里面去,但是没看到尸体飞出来,又不知道陈楠到底有没有死在里面。 这一刻,他们的心里是无比纠结的。 “先等着吧,如果他们没死,迟早会出来的。”老者说道。 …… 而此时里面的墓室之中。 陈楠他们已经发现了一口石棺,就在中央石台的后方,一口石棺静静的躺在那里。 三人一鸡缓缓的走向石棺,黑毛鸡说道:“神龙之躯庞大无比,这么小的一口石棺,里面所装的肯定不是神龙尸体。” “那会是什么?” “要是不怕死,打开看看就知道了。”黑毛鸡说道。 陈楠看了眼出口的蓝色光幕,说道:“现在出去必死无疑,而如果时间一久,他们肯定也会尝试着再次进来,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打开石棺看看,或许里面真有什么宝物。” 华仙儿和赵寒都点头,表示同意。 黑毛鸡拍拍翅膀:“那赶紧动手吧!” 这石棺盖非常的沉,以他们这等修为,合力之下,都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其推开。 就在棺盖开启的瞬间,一道金光从石棺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一条神龙虚影,大概十多米长,虽然只是虚影,可却透发着一股远比通天高手还要强大的恐怖气息。 第一百一十一章 援军 当陈楠和苏清清回到家里时,由于时间尚早,苏艺璇和东方芸妃都还没下班。 陈楠本想从苏清清手里骗出车钥匙来,出去飙车玩一把的,可是,有了上次的教训后,苏清清死活不肯给他钥匙,说是像他这样无证驾驶,而且喜欢飙车的马路杀手,开车出去后只会害人害己。 “这死小妞胆子也太小了,你不让我飙车,我偏要飙!” 回到房间后的陈楠骂骂咧咧的,坐在电脑前玩起了飞车游戏。 可是,就在他玩的正起劲的时候,他手机响了,一个陌生号码打过来的。 玩游戏被人打断,陈楠心里很是郁闷,抓起手机便不爽的叫道:“尼玛谁啊?打电话也不知道挑时候。” “楠哥,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现在忙。”那边传来萧吉吉的声音。 陈楠愣了一下,“有事吗?” 萧吉吉尴尬的笑了笑,“楠哥,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去酒吧喝几杯,就当是道歉。” 陈楠眉头一皱,萧吉吉请自己喝酒?这明摆着是没安好心啊! “你说请就请?你以为你面子有多大?老子没时间。” 那边的萧吉吉一下子懵了,在学校的时候,陈楠还笑眯眯的,怎么现在这语气就这么恶劣了?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计划,萧吉吉真想回骂过去,你以为老子愿意请你啊! 咬了咬牙,萧吉吉吞下了这口恶气,“楠哥,我以前确实对不起你,这次是特地向你道歉的,请你务必赏光啊!” 陈楠点上根烟抽了一口,“务必赏光?我说吉哥,你这是在命令我吗?”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哪敢命令你啊!”那边的萧吉吉有种打人的冲动,强忍着怒火说道:“我只是恳求你,希望你能来。” 陈楠一听乐了,这小子估计是摆下鸿门宴了,不然何必这么低声下气的相求呢? “既然是恳求,那你倒是求我啊!” 听到陈楠这话,萧吉吉牙齿都快咬碎了,尼玛欺人太甚啊! 他握紧拳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楠哥,小弟求你,希望你能赏脸。” 陈楠顿时哈哈一声大笑,道:“哎呀,吉哥你还当真了,我就是开玩笑而已,你咋还真求呢!这多不好意思啊!” 开玩笑? 我开你妹的玩笑! 萧吉吉强忍着骂人的冲动,陪笑道:“楠哥真幽默,我和丕炎在‘天地’酒吧203号包厢等你。” “行行行,我马上就到。” 陈楠说完后,挂断了电话。他还真想看看,这萧吉吉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反正有酒喝,不喝白不喝。 坐在电脑前,陈楠又玩了半个小时的游戏后,这才出门,打了个车朝“天地”酒吧而去。酒吧里面的萧吉吉,此刻正和田丕炎大眼瞪小眼,等的就差没有骂娘了。 “吉哥,这孙子不会不来了吧?”田丕炎有些担心的说道。 萧吉吉也郁闷啊,他打电话的时候,陈楠可是答应马上就到的,可现在都过去大半个小时了,却连一根毛都没到。 瞪了眼田丕炎,萧吉吉没好气的骂道:“他妈的我怎么知道,老子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十分钟后,包厢的门被人推开,陈楠走了进来。 “吉哥啊,这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路上堵车啊,连人行道都堵上了,我想跑路过来都不行。”陈楠话是这么说着,可脸上哪有半点歉意。 人行道也堵车?尼玛坑爹呢! 萧吉吉见过扯淡的,就没见过扯得这么离谱的,“楠哥能来就是给我们面子了,来,我先敬你一杯。” 看着萧吉吉举着一杯白酒,陈楠走过去叹了口气,“喝酒还用杯子?唉,吉哥你这是不把我当兄弟啊!是兄弟就拿瓶子一口吹,多爽啊!” 萧吉吉愣了愣,喝啤酒拿瓶子吹他倒是听说过,可喝白酒也拿瓶子吹,这他妈不是玩命吗? 咬了咬牙,萧吉吉抓起一瓶四百毫升的白酒,“楠哥,既然你这么爽快,兄弟我也不能扫兴,来,咱们就拿瓶子吹,我先敬你一口。” 玩命就玩命吧,老子就不信,我们两个人,还拼不过你一个,只要将你灌醉,老子到时候整死你! 萧吉吉心中正暗暗想着,可陈楠却直接抓过一瓶酒跟他碰了一下,说道:“吉哥你太不爽快了,什么敬我一口啊?要敬就敬一瓶嘛,我先一口吹了,你看着办吧。” 说完后,陈楠仰头便喝。 “咕隆咕隆……” 瓶子里面浪花翻滚,水位下降,几个呼吸的功夫,一瓶四百毫升的白酒,被陈楠喝的一地不剩。 一旁的萧吉吉和田丕炎都看傻眼了,他妈的这是在喝酒吗?怎么跟喝饮料似的?一口下去就喝了四百毫升,这还是不是人? “吉哥,我都喝完了,你咋还没动静呢?” 陈楠抓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笑眯眯的看着萧吉吉。 萧吉吉心里一阵哆嗦,看了看手中的酒瓶,这一瓶喝下去,不得要了老子的命啊? “吉哥,喝啊!” 一旁的田丕炎拉了下萧吉吉,提醒他要以大局为重。 老子拼了! 萧吉吉一咬牙,一跺脚,抓起酒瓶就往嘴里灌。 一瓶白酒下肚后,萧吉吉感觉肚子里面火烧火燎的,像是喝了辣椒水一般,难受的很。 “来来来,丕炎,咱们也是不打不相识,我敬你一瓶。”陈楠又从茶几上抓起一瓶酒,笑呵呵的对田丕炎说到。 田丕炎嘴角一阵抽搐,刚敬完萧吉吉又来敬自己,这家伙难道不要命了? “楠哥,我酒量不怎么好,要不先喝半瓶行吗?” 陈楠甩了甩头,有些不爽的道:“那怎么行!兄弟感情深,喝酒一口吞,喝半瓶还不如不喝。我先干为敬了,你看着办吧。”抓着酒瓶跟他碰了下,陈楠仰头又灌下了一瓶。 田丕炎有种撞墙的冲动,看着手中的白酒,他身子都有些发抖了,这一瓶灌下去,就算不胃出血,那也得醉个半死啊! 他心中无比郁闷,今天明明是他和萧吉吉商量好,要灌醉陈楠的,可现在怎么反而变成陈楠灌他们两个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喃哥的自述 “这是什么地方?”红儿一边啃着手中的食物,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白茫茫的世界。 “这里是天毒珠的世界。”茉莉在她面前现出身影,眸光淡漠的看着忽然出现在这个世界的红儿。 “天毒珠?”红儿又咬了一大口龙阙,一边嚼动一边含含糊糊的道:“天毒珠?好奇怪的名字,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呢?” “因为天毒珠,和玄印空间都是他体内的世界,在你的玄印空间生成时,两者便连通到了一起。”茉莉淡淡的解释道。 “唔……虽然完全听不懂,但是感觉好厉害的样子!”红儿嘴巴大张,将最后一块龙阙塞到了口中,然后直接吞了下去……简直就像是吞了一块柔软美味的面包:“啊唔!吃完了!吃的好饱!” 吃完龙阙的红儿朱红色的眼眸之中忽然泛起一抹异样的红光,但很快便消失。她打量着茉莉,笑嘻嘻的道:对了,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 “茉莉。” “茉……莉……我记住啦!小姐姐,你以后也要经常陪我玩哦,我最喜欢玩了!”红儿娇喊道,对茉莉这个全身散着冷漠气息的女孩都是直接自来熟。她伸了一下懒腰,眼睑忽然缓缓垂了下来:“吃饱了之后,忽然觉得好困……好想睡觉。” 红儿轻轻揉了揉眼睛,然后打了个呵欠:“啊呜……真的好困,小姐姐,我先睡了哦,晚安。” 说完,红儿直接如一只小猫般蜷倒在地上,闭上眼睛,转眼间便以惊人的度睡了过去。 茉莉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红儿,在她完全熟睡之后,她眸光一闪,冷冷的出声:“出来吧!” 她话音刚落,红儿的身上,一缕无色的光芒升腾而起,然后在上空缓缓浮现出一个薄雾般的身影。 而这个虚影,赫然就是澈在太古玄舟遇到的那个已经消散了的残魂! 只是这个残魂明显比之澈初见时还要薄弱,虚虚浮浮的随时都有可能完全消散,她以苍老的声音沉重的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竟然懂得星神皇族的‘魂命星移’!” “你竟然知道‘魂命星移’。”茉莉的星眸微微一眯。 “……那果然是‘魂命星移’!”茉莉的话,显然是承认。残魂出现的剧烈的悸动:“你是星神皇族的人……不对!十二星神早已覆灭,你是继承其中一个星神力量的人!?” “没错。”茉莉毫不避讳直接承认:“你早早的解脱了不是更好,为什么还要留一下残魂在她的身上?” “没有看到小主人被救出,重获新生,我岂能安然离开……没想到,小主人虽被驱散魔毒,安然醒来,却被你施展‘魂命星移’,让小主人成为了一个普通人类的依附极品三太子!”残魂的声音充满了深深的愤怒:“没想到,你们竟是如此卑鄙恶毒之人!” “所以,你是宁愿她继续睡在永恒之枢中,永远做个沉睡的活死人?”茉莉冷笑:“普天之下,唯有天毒珠能救她,而你也看到了,天毒珠已经和他的身体融合,普天之下,也唯有他才能救你的小主人!你的小主人重获天日,你却连这么一点小代价都无法接受,可笑!” 残魂久久无言,似乎难以反驳。 “我毕竟不是真正的远古星神,无法使出完整的‘魂命星移’,再加上现在我无法肆意动用全力,‘魂命星移’的力量更是大打折扣,只要你的小主人最后稍微有一点排斥,就几乎不可能成功。但你也看到了,她在潜意识里,对他没有半点的防备和抵触,主动接受了这个结果,而不是强制和逼迫!” “小主人记忆全失,心魂一片空灵,对任何人都没有防备之心,才被你趁虚而入,否则又怎么会遭此暗算!小主人是我宗覆灭后遗留下来的奇迹和希望,如今竟然成为了一个区区人类的依附……我纵然魂飞魄散,也对不起我王……”残魂愤怒的道。 “区区人类?”茉莉淡淡冷笑:“虽然我无法确定你们到底是来自哪个上古种族,但……你真的以为你的小主人依附于他,是亏贱了吗!在我看来,这分明是上天对你的小主人,还有你们一族最大的恩赐。” “荒谬!”残魂一阵愤怒的扭曲:“小主人身份何其尊贵,她目前还未长成,但潜力无穷无尽,待她完全成长,将足以越我王,天下为尊!区区人类,最极限的成就也不过是神玄境,与小主人相比,不过是卑微的蝼蚁!” 面对越来越激动的残魂,茉莉却依旧是一脸平静,她淡然的道:“区区人类?你既然知道‘魂命星移’,那也该知道,就算是当年的真正星神,‘魂命星移’一生也只可使用一次而已,而我却将这毕生唯有一次的‘魂命星移’,用在了他的身上。如果他只是一个你口中的‘区区人类’,会有资格让我不惜为他使用这终生唯有一次的根源之力吗!” 残魂:“……” “几年前,我也以为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而已……不,那时候,他连普通都算不上,那时他玄脉尽废,就算在人类之中,也不过是个废物。我当时依从于他,也仅仅是想利用他身上的天毒珠,解除我身上的魔毒而已。” “但是,很快我就现,我完全错看了这个人。” “你既然是来自上古种族,也自然知道众神之界。诸神覆灭之后,不断有人类踏上众神之界,疯狂寻找灭亡的诸神所留下的血脉、力量以及传承,无数年之后,数不清的星界在众神之界建立,让曾经的神之领域,成为了获得神之血脉或力量的‘次神’领域。众神之界庞大无比,直到今天,还有无数的人在其中寻找远古真神的遗留。” 茉莉眸光一转,道:“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现在的神界,很多人找了几千年、万年、几十万年,甚至几百万年,也找不到新的真神血脉和力量传承,九成九以上的人,身上只有一种神力,而且是来自星界的力量传承,整个神界,同时承载最多的,也只有三种神力。因为新的真神遗留越来越难以找寻,而且……神的力量是孤傲的,有一种神力在身时,另一种神力的进入,会极其容易受到排斥,能三种神力共存,在目前的神界,已经是足以轰动全界,最极致的存在!” “但你知道他的身上有多少种吗!” “邪神的不灭之血、荒神的神诀、天狼的神诀、凤凰的神血、神魂和神诀、太古苍龙的龙血、龙魂和龙髓……五种神力,共存其身吃货末世生存记最新章节!你现在就在他的体内空间,如果你凝魂感应的话,足以感知到这五种神力的共同存在。” 茉莉神色凝重的道:“有着众多真神遗留的神界,无数的人苦寻几十万年难寻新的神力,而他,一个凡人,且是在这最低等的下界,得到整整五种神力……而且仅仅只用了三年的时间!” “……”残魂剧烈荡动。 茉莉继续道:“这五种神力,三种是来自于我,但这三种,却是我自己都无法拥有。我当年费尽艰辛,夺得邪神不灭之血,甚至因此中了魔毒,险些陨灭,但最终现,邪神之灭之血一旦融身,就会重筑玄脉,失去原本所有的力量。而当时他却刚好玄脉已废,我要完全恢复,又必须让他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于是,我用半条命换来的邪神之灭之血,最终却是被他所得,让他拥有了天下唯一的邪神玄脉!” “我哥哥一次天运眷顾,寻到了上古荒神留下的神诀,但尚未修炼至大成,便身魂俱陨,我的力量与荒神之力相斥,无法修炼,但为了不让哥哥好不容易找到的力量从此消失,我在心魂之中铭印了荒神神诀……一次因为他的身影和哥哥极像,我冲动之下,将荒神神诀教给了他,没想到他竟然短短时间内便直接入境,此后更是以惊人度连番突破。” “哥哥承载天狼星之力,又在机缘之下得到了专注于重剑的天狼神诀,我在看哥哥练剑时,无意间记下了小部分,但我同样无法修炼。但……他的武器,也刚好是重剑,我将基础的天狼神诀给予他,他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便已融会贯通。” “至于凤凰和龙神,是他自己寻到,并都得到了对方最大程度的认可。五种神之血脉和神力,在他体内共同存在,从未有过半点排斥!我依附他的生命存在多年,却始终无法寻到其中的原因。”茉莉眸光直视着明显处在震惊状态的残魂:“除此之外,你苦寻无数年的天毒珠不但在他的身上,而且与他的身上完全融合。我还可以告诉你,除了天毒珠,他的身上还有另外一件玄天至宝!你,现在还觉得,他只是个‘区区人类’吗?” 残魂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缓慢的道:“天……运?” “没错,他似乎有着强大到极点的气运。就连他当年的残废,也是气运,否则,我绝不可能把邪神不灭之血给予他。”茉莉淡淡的道:“另外,他的悟性、成长度也极其惊人。如果这种气运能够持续下去,那么,他未来的成就,将无法估量。你的小主人跟随于他,也将受泽于他的气运!说不定,会有一个远比你期望的还要好的多的将来。” 残魂轻缓的道:“气运这种东西,本就是虚无缥缈的存在,每个人,都有幸运之时,也总会有遭遇厄运之时。他目前的状态,你可以谓之气运加身,但我看到的,却是其他的东西……玄舟之中的两年,我一直在观察着他,十八个月的空间风暴,这是常人百生都难以遭遇的厄运,他却扛了下来,而如果扛不下,他必死无疑。所有的所谓气运,也都付之虚无。我更愿意相信,他拥有如今的一切,是他足够的拼命,和有着足够的意志。气运,或许存在,也或者仅仅是一个被假想出来的名字……谁能够揣测气运?就如谁能够揣测天道?” 茉莉:“……” “唉。”残魂一声叹息:“罢了,魂命星移已成,事已至此,已无法更改,我也没有力量去改变什么。我称他为‘区区人类’,也不过是我一时之气,我观察他两年,相比于所谓的‘气运’,他的意志之强,让我无法不惊叹。小主人已经醒来,她虽然被动依附,但至少她自己没有排斥和悲伤,对他还很是喜欢,像当年一样总是开心欢笑。我看得出,他也不会欺凌于小主人……或许,我也的确应该没什么可愤怒和担忧的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惺惺相惜 在来得路上,苏辰就已经想到这个问题,并提早想好了应对方式。 苏辰并不想暴露屠魔神的身份,相信万剑尊者那边也不会将自己出糗的事情详细说给其他人听,而卡缪大人直到现在为止都毫不知情,已经从侧面验证了这一点。 “可以理解。”卡缪微微点头,有些失望,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 该因现在的苏辰已经不是普通的训练营成员,以其展现出来的惊人战斗力和成长潜能,再加上背后站着的那名神秘大人物,已拥有跟他平等对话的资格了。 还有就是,汲取过往的教训,卡缪现在只想一心拉拢苏辰,自然不会逼迫着苏辰说出事情真相。 “谢谢卡缪大人。”苏辰松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卡缪大人,这次出发前,我已经命人把从帝罗星搜集到的战略资源装进幻影舰,并带了过来,还请接收。” 按照宇宙精英训练营的规定,在占据自由生命资源星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缴一半的收益,苏辰现在也算是兑现承诺,证明自己仍旧是火字精英训练营的人。 当然了,考虑到帝罗星完全是他以一己之力攻占下来的,而万剑尊者这个大麻烦也是屠魔神帮忙解决的,苏辰自然不会傻到真得拿出一半的帝罗星收益,仅仅只是做做样子罢了,相信卡缪大人也不会在意这个。 “战略资源就算了,你那边局势微妙,正是急需的时候,以后就不用往九环星基地送了,你只需知道自己仍旧是火字精英训练营的人即可!”卡缪面带笑容,回应道。 跟苏辰所预想的一样,卡缪根本就不在意那点战略资源,而是对苏辰的这番表态很满意。 心情大好的卡缪主动问道:“苏辰,你这次来找我,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吧?不妨直说!” “还真有,我最近的修炼遇到一点瓶颈,想要找寻一处合适的修炼地,所以特意跑过来,想要咨询下卡缪大人的意见。”苏辰坦承道,并将自己的大体要求说了一下。 苏辰自然不会傻到说自己准备修炼神念信仰之力,而是告诉卡缪自己想要找寻一处强者众多的地方进行试炼。 “好小子,野心不小啊,占据了一颗帝罗星还不够,还想要收服更多的强者,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的守望联盟确实急缺人手,必须尽快补充新鲜血液才行。”卡缪轻笑着说道。 在卡缪看来,苏辰这是未雨绸缪,开始为组建自己的宇宙精英训练营做准备了,虽然为时还早,但倒也可以理解。 知道卡缪大人误会了,不过这正是苏辰想要的,也不点破,继续问道:“卡缪大人,不知有这样的地方吗?” “当然有,泛宇宙空间无比浩瀚辽阔,纵使是宇宙精英训练营探索了数个纪元,也不敢说已经掌控整个泛宇宙,在如此浩瀚辽阔的泛宇宙,肯定有很多适合你的修炼地,只是有些地方要么太过遥远,要么就是现在正处于封闭状态,不太适合。” 卡缪轻笑一声,吩咐光之小精灵进行筛选,并最终帮苏辰选定了一处合适的修炼地,道:“有了!万神渊应该比较适合你现在的情况,那里充斥着大量野蛮未开化的蛮族强者,自诩为战神遗族的他们最为崇拜强者,只要你展现出足够强悍的实力,就有可能赢得他们的心。” 不过在顿了一顿后,卡缪郑重提醒道:“苏辰,切记一点,千万不要深入万神渊,只需在边缘地带活动即可,因为万神渊里有不少的界主境强者,在那里修炼神念信仰之力,而这个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有些遥远。” 只不过卡缪怎么都想不到的是,他这番话正合苏辰的心意,要知道苏辰从一开始就是奔着神念信仰之力去的。 “卡缪大人,听从您的建议,我准备前往万神渊!”苏辰目光微微闪动,立马有所决断。 “也好,等下我会给你一份万神渊的信息资料,好让你能提前做些准备。”卡缪微微点头,说道。 “谢谢卡缪大人。”解决了修炼地的问题,苏辰的心情很是不错,又跟卡缪大人闲聊了一会,并趁机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把从2016异度平行空间中走出的地球武者都接到帝罗星去。 以守望战盟现如今在地球的强大实力,基本上能够通过火焰敕令试炼的武者都是守望战盟的人,所以苏辰想要将这些接到帝罗星,好悉心培养一下。 同为地球人族,又是从守望战盟出来的,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核心骨干。 这也是苏辰此次回返九环星基地的一大目的,毕竟他怎么说都是地球领主,总不能一直当甩手掌柜,什么事情都不干。 “没问题,这都是小事。”卡缪微微沉吟了一下,痛快应道。 虽然苏辰的这个请求有些不合乎规矩,但卡缪还是大开方便之门,再次为苏辰破例。 正所谓规矩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在意识到苏辰有可能成为他这一层阶的强者后,卡缪不介意在苏辰身上多下点投资,说不定将来就有可能收取到丰厚的回报。 “谢谢卡缪大人!”苏辰躬身行礼,发自内心感激道。 并没有在火字精英训练营多待,密会卡缪大人后,苏辰又悄悄离开了九环星基地。 等苏辰离开之后,拥有极高智慧的光之小精灵出现在星辰塔顶层,忍不住开口问道:“主人,您为什么要向人族苏辰推荐危险系数最高的万神渊?” 对此,光之小精灵很是不理解,要知道它筛选出来的修炼地中,有好几处地方都比万神渊更为适合。 “数据分析确实很好用,但那只是针对普通的武者,而人族苏辰明显不在此列。”卡缪笑着摇了摇头,淡淡解释道。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卡缪很想看看将人族苏辰扔到危险系数最高的万神渊中,又会带给他怎样的惊喜?! 第一百一十四章 劫后 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苏木君仍旧没有出府,可尽管如此,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苏木君一样没落下。 “安儿你别忘了那小兔崽子身手了得,只怕不会那么容易得逞,若是我们不能一击必中,只怕会惹火烧身。” 虽然卢怀阳恨不能将苏木君扒皮拆骨,可是不得不承认,那小兔崽子确实有些本事。 而且这小兔崽子极为诡异邪乎,安儿这不入流的手段一个弄不好很容易暴露,到时候凭着那小兔崽子胆大妄为的脾气,只怕会闹起来。 卢弘杰也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安儿,下药的事成功率太低,苏木君明日定然有所防范,而且身手又极其诡异,做事又大胆出格,到时候闹出事来,我们定国侯府也会受到牵连。” 卢瀚安听言,不甚在意的冷冷一笑,眼底划过一抹阴冷的恶意,眉宇间隐隐夹杂着一股傲气,看着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开口道。 “祖父、父亲你们放心,我就不信她苏木君整个宴席上什么东西也不吃,况且我这一次用的是梦回生死,就算她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有所察觉。” “梦回生死?”卢怀阳眸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一抹亮光一闪而逝,顿时笑了:“哈哈!好,安儿不错,居然能弄到梦回生死,这一次定要叫这兔崽子身败名裂!” 卢弘杰却听得懵里懵懂的,眸光扫过自己的父亲和儿子,疑惑的出声问道:“这梦回生死是什么?” 卢瀚安闻言,脸上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父亲,梦回生死是一剂无色无味的药物,若是单独吃了并不会如何,不仅不会出事还有美容养颜强身健体的效果。” “可若是服用了梦回生死的人,半个小时内不能进食,否则一开始便会昏昏欲睡,之后就会产生旖旎幻觉,成为这世间最为淫荡的荡妇,此药无解,若是不找男人,只会渐渐由里到外灼烧成一堆血水。” “就算她找了男人,没有三天三夜四五个‘解药’也不行,不仅如此,之后每个月一到她初次服用梦回生死的那一天日子,这毒就会发作,要想保命仍旧只能如同第一次一般解决,如此周而复反。” 卢弘杰听完,眼底顿时闪过一抹震惊之色,显然没想到这世间竟然有如此恶毒的东西。 要知道一个女孩子名节毁了已经算是毁了一辈子,若是中了这梦回生死,若是不想死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荡妇。 就算选择死,也要受到灼心蚀骨的痛苦,最后甚至尸骨无存。 “你哪来的这毒?” 震惊归震惊,卢弘杰却丝毫没有不忍和同情,只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苏木君那臭丫头带给他们定国侯府的侮辱,唯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说到这个,卢瀚安倒是来了兴致,满脸笑意的说道。 “去年三月我不是去了一趟仙祭天之谷吗?虽然没有求到药,但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将死之人,这梦回生死就是他给我的。” 当时他因为气愤并没有在仙祭天之谷多呆,所以就早早的离开了,却没想到在把路上遇到了江湖中人的厮杀,就躲在远处看了一下。 这才看明白,原来是那个青年得了仙祭天之谷的丹药,这才惹来江湖各路人马的贪欲,半路拦截抢杀。 好在那些人拿了东西就走了,他这才因为好奇上前去看了看。 却不想那人还剩下一口气,他不过是好奇才随口问了一句是否需要帮忙,这才让那男人临死前给了他这么一瓶好东西。 事后等那男人死了之后,他还仔仔细细的将那人上下搜查了一遍,原本想看看是否还有漏掉的宝贝,没想到出了这梦回生死外,全都被那群江湖中人搜刮的干干净净。 “仙祭天之谷?”卢怀阳若有所思的呢喃了一句,随即便沉沉道:“现如今已是二月中旬,再过不久就是仙祭天之谷每年一度开谷接待外客的日子,既然仙祭天之谷有如此东西,想必还有不少更好的,安儿你好好准备准备,今年再去,势必要拿到一些丹药。” 卢瀚安听言点头应道:“是的祖父,今年安儿定然不负众望。” 其实不用祖父提醒,他本来就打算等楚皇的寿辰过了,就赶去仙祭天之谷等候。 一瓶梦回生死都如此诡异厉害,定然还有其它药效奇诡的东西,今年怎么也不能铩羽而归! 第二天一早,整个沥阳明显喜庆一片,各家族也纷纷活络的往皇宫聚集而去。 虽说寿宴是在晚上,可是白天一天宫中都会有一些赏花宴,所以各大臣家眷和各国使团都默契的早早就出发前往了皇宫。 苏木君也不例外,一早就被姚华裳吩咐人从里到外打扮了一遍,就带着她和苏木旭出府进宫赴宴了。 马车里,姚华裳看着苏木君整个的躺在软毯上睡觉,美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后,又有些不放心的开代道。 “君儿……” 闭目养神的苏木君听了姚华裳的呼唤后,便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不过与其说是睁开,不如说是半睁半闭,让那双本就幽妄的猫眼多了几分迷离神秘。 加上她此时身上散发出的慵懒气息,那横卧的纤细身影顿时就显得越发清贵优雅了,无形中散发着一股子吸引人的迷离气质,看得准备开口的姚华裳微微一愣。 看着眼前不自觉露出媚态,却又透着浓浓优雅贵气的女儿,纵使是姚华裳,此时也不得不感叹,哪怕在旁的大家闺秀做起来显得粗鄙无规矩的动作,到了苏木君的身上,竟然不但没有不雅,反而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致命吸引力。 甚至连那一身与生俱来的优雅与清贵,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越发浓郁诱人了几分…… 姚华裳美眸几不可察的浮动了一瞬,那波动很浅,不过转瞬即逝,根本让人捕捉不到。 随即有些无奈又宠溺的说道:“君儿,在家里你如何随意母亲都随你,甚至也觉得你这般随意的举止不但不显粗鄙,还比一般的大家闺秀皇族贵女都要有气质。” “可是到了宫里,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这般随意,母亲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注意礼节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宫中人事复杂,何况此次又有八国的使团,君儿是楚国的郡主,可不能让有心之人抓了把柄,母亲这么说你懂吗?” 苏木君看着姚华裳眼底的担忧,半眯的眼眸似乎仍旧睡意朦胧,可唇角却勾出了一抹看不出情绪的笑意,粉唇一张一合,就流转出一道稚嫩柔软又清扬利落的音律。 “放心,我心中有数。” 姚华裳闻言,张了张嘴,最后化为一抹无奈的叹息,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开心。 苏木旭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如星辰般明亮的猫眼闪过一抹若有所思,随即睫毛颤了颤,缓缓的敛下,似是闭目养神。 ------题外话------ 今天内容非常少,先道歉,嘿嘿,明天周六了,本夏休息,保证一定万更!吼吼 第一百一十六章 唐大失踪 陈楠和毒狼,这两个家伙都是超级海量。 找了家白天营业的酒吧一番狂饮,直接从中午喝到了下午五点半,两人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知道喝的很痛快,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谁也赢不了谁。 这段时间内,陈楠的电话被蓝雨琴打了无数次,但他一个都没接,毕竟是逃课出来的,心虚啊,不敢接。 而苏清清和霍欣雅也打了几个,陈楠就是随便瞎扯了几句,并没有说自己在干什么。 至于秦依萱,陈楠没等她打电话来问,就给她报了个平安,毕竟她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了,说一下省的她担心。 喝完酒后,毒狼打车离开,而陈楠则直接开着秦依萱那辆车回家了。 几位美女都在大厅里面,看到陈楠浑身酒味的走进来,一个个都皱起了眉头。 “陈小楠,是不是被谁伤害了,所以跑去借酒消愁啦?”东方芸妃斜躺在沙发上,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看着陈楠。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陈楠有些不愿搭理的样子,在沙发上坐下来,叹了口气说道:“我喝的有点多了,脑袋昏昏沉沉的,这晚饭是没法做了,就交给芸姐吧。”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东方芸妃。 东方芸妃一听要做饭,连忙站起身来,快速朝自己房间溜去:“我大姨妈来了,身子不舒服,你们叫酒店送餐吧。” 所有人都无语了。 这理由找的也太极品了吧! …… 吃过晚饭后,陈楠将东方芸妃强行拖进了房间。 “放开你的脏手!”东方芸妃狠狠的甩了下手,双眼瞪着陈楠:“姓陈的,你又想干什么?” 陈楠指了指一旁的电脑:“给我装系统!” 东方芸妃一听乐了,眨眨眼睛,笑嘻嘻的说道:“这么迫不及待的要装系统,是不是和哪个美女约好了时间聊天啊?” “你少废话,昨天叫你装,你要睡觉,今天你还啰嗦,这天下还有比你更磨叽的人吗?” 东方芸妃翻了个白眼:“等这里等着,我去拿系统光盘。” “这次可别趁机去睡觉了。” 东方芸妃有些无语的道:“姑奶奶我是那样的人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昨天那么晚了,我是真困了,所以才睡觉的。” 看着她的背影,陈楠苦笑着摇了摇头。 闻了闻自己浑身的酒味,他脱掉衣服,穿着个裤衩走进了浴室。 没多久后,东方芸妃拿着系统光盘走了进来,视线在房里扫视了一圈,没看到陈楠的人影:“陈小楠?你上哪去了?” 陈楠现在正冲着凉水澡,耳边尽是“哗哗”的流水声,哪里听得到她的话。 东方芸妃挠了挠头,朝浴室那边走了过去,在门上捶了两下:“小楠楠,你在洗澡?” “小你个头,有事吗?” 东方芸妃咯咯直笑:“你今天咋这么早就洗澡了?该不会是想趁着装系统的机会,洗完澡后想对姐姐做什么吧?” “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陈楠没好气的道:“赶紧滚过去装系统,别偷看我洗澡。” 偷看他洗澡! 东方芸妃差点被这话给噎死,“谁偷看你洗澡了?你那张脸还要不要了?” “你敢说你没偷看?” “姑奶奶我本来就没偷看!” 陈楠二话没说,直接“嚓”的一声将浴室门打开,整个人光着身子,赤条条的站在东方芸妃面前,瞪着眼睛道:“你个女色鬼,你现在还敢说你没看吗?” 盯着陈楠下面那东西,东方芸妃脑子里面嗡嗡的,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果然是个女色鬼,一看就傻眼了!” 陈楠说话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然后继续洗澡,留下目瞪口呆的东方芸妃傻傻发愣。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无耻的人吗?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发出一声尖叫:“死,超级变态狂!” 骂完之后,在浴室门上气恼的踢了一脚,转身坐在了电脑桌前,开始装系统。 …… 半小时后,陈楠已经洗完了澡,坐在旁边看着东方芸妃装系统。 “爱妃,你这还要装多久?” 东方芸妃瞥了他一眼:“你猴急什么?最少还得两个小时。不过,你要是肯叫我一声好姐姐的话,我可以快点帮你装完。” “我不是一直都叫你芸姐吗?” “少啰嗦,你爽快点,一句话叫不叫?” 陈楠耸了耸肩,朝床那边走去:“娘们就是娘们,磨叽啊,你慢慢装吧,我看你能装多久,我先去睡觉了。” 东方芸妃咬牙切齿,“你叫我声好姐姐会死吗?” “会!” “你个王八蛋,我让你睡,姑奶奶我不装了,看你怎么办。” 东方芸妃站起来就朝外面走去,陈楠急忙一把将她拉住:“芸姐,我跟你闹着玩呢,不就是叫声姐姐吗,你本来就是我的好姐姐啊!” 陈楠说完,自己都感觉这话是那么的虚伪。 “这还差不多。” 东方芸妃得意一笑,继续装系统,而这时,门外却传来了苏清清慌乱焦急的声音—— “傻蛋傻蛋,大事不妙啦!” 看着满脸慌乱的苏清清,陈楠疑惑道:“咋了?出什么事情了?” “你完蛋了,你的死期到啦!”苏清清凑到陈楠旁边,说道:“你逃课的事情,惹恼了蓝老师,她现在已经杀上门来,找你算账来了。” 蓝雨琴来了? 陈楠眉头一皱:“她在哪?” “就在大厅里面呢!”苏清清说道:“她让我来叫你的,你赶紧想一下等会怎么应付吧。” 应付? 陈楠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终于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白天的时候,他先是在办公室强吻了蓝雨琴,然后又扰乱课堂,强行逃课,这其中任何一条都严重违纪,如今蓝雨琴找上门来兴师问罪,这还怎么应付?应付个屁啊! “我先去招呼蓝老师了,你快出来吧!”苏清清转身跑了。 东方芸妃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满脸兴奋的样子,哈哈大笑道:“陈小楠,你们美女老师看上你了,上门提亲来啦,还不快出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骆驼之死 这家餐厅离宁灵居住的别墅并不远,也就十余分钟的脚程,而且宋砚的那辆飞车也停在别墅的车库内,不过,开车来上班,显得太过招摇,所以,宁灵一直是步行上班。 不一会儿,宁灵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智能大门自动打开,她走了进去,但神色却微微变了变,随即露出了警惕之色。 家里可是养了一头豹狮,按照往常的习惯,听到自己的脚步声,那头豹狮早就跑到大门前来迎接她了,但今天,豹狮却没有现身,而且,她还感应到,别墅内,多了两个陌生人的气息。 她空有一身修为,却没有和人动过手,知道有陌生生潜入家中,她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 她抬步向客厅走去,然后看到了堂而皇之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两名黑衣男女,而那头豹狮则毫无生命气息的躺在那里,却是死了! 看到豹狮的尸体,宁灵顿时怒了,不管怎么说,豹狮都陪伴了她这么久,更何况,这头豹狮还是良哥送给她的礼物。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入我家中!”宁灵冷声质问。 在宋砚面前,宁灵只是个痴缠的小女人,但她毕竟也是一宫之主,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妃,早就培养出了自身的气质与威严,所以,她一发怒,本来坐在沙发上的那对男女都感到了一股压力,下意识站起,眼神中多了那么几分凝重。 下一刻,男子挤出一丝微笑:“宁灵小姐是吧,希望你能跟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宁灵冷声问。 “你不需知道那么多,只需要跟我们走就行!” 另外名女子突然插话,刚刚被宁灵的威压所慑,让她感到颇为不服气,而且,对方的相貌和气质都远远超过她,这使得对自身相貌颇为自信的她感到很不舒服,下意识的对眼前的这个女子生出了一股敌意。 闻言,宁灵的神情更冷,绝美的脸上布上了一层寒霜:“闯我住宅,杀我宠物,还要我跟你们走?谁给你们的胆子!” “我劝你最好识趣点,这样也能少吃些苦头!”那女子继续道,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屑与讥讽,他们二人都是天家秘密培养出的侍卫,都拥有战圣一阶的实力。 眼前这女子看起来有些非同寻常,但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就算她再厉害,也能厉害到哪里去,充其量也就战将级。 旁边的男子见到自己的同伴在激怒宁灵,不知为何,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于是,他补充道:“宁灵小姐,只要你配合我们的工作,我们可以不伤害你!” “是什么人叫你们来的?”宁灵问。 “你没有资格知道那么多,我再问你一次,到底跟不跟我们走?”女子再次轻喝问。 “废话少说,你们直接动手吧!”宁灵淡淡道,眼神深处还带着一股跃跃欲试,她修炼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与人动过手,现在,终于有了动手的机会。 “哼,不知好歹!” 话音一落,那女子的身影陡然消失,出现在宁灵背后,然后一掌印向了她的背心,不过她得到的命令是生擒这个女子,并不是击杀他,所以,这一掌的力道并不算大,最大就将她重伤而已。 眼看对方的手掌就要印在自己背上,没有动手经验的他下意识催动了真气护体。 “嘭!” 下一刹那,女子的手掌印在了宁灵的背心之上,但是,却没有如同她预料的那般伤害她,反而对方身体上传来一股反震力震得她手掌一阵发麻。 就在这时,宁灵的反攻却到了。 如同梦幻的掌影浮现,使得那女子的眼神一阵呆滞,接着,一只素白的手掌就印在了她胸膛上。 “嘭!” 她的身躯倒飞而出,从别墅客厅飞出,直接砸落在空地上。 “哇!” 那女子张口吐出一口鲜血,神色瞬间就委顿了下来。 “原来你这么弱!” 看着吐血的敌人,宁灵有些兴奋的道,她也不想想,她修炼的都是最高级的功法,修炼的武技也是宋砚特意搜罗来的最适合她的武技,所以,她这身实力在大宗师中绝对是顶尖的存在,只不过她没有和人动手的经验,所以,一身实力最多能发挥出一半罢了! 听到宁灵的话,强行稳住伤势的那女子,又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 “嘭!”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宁灵身后,然后一拳轰然砸出。 第一次被人偷袭后,宁灵心中已经多了一丝警惕,所以,在这个男子也来偷袭她时,她就施展出了自家良哥为她量身打造的灵羽步。 身形一飘,就避开了那男子的一拳,而且直接出现在了对方背后。 不过,这个男子的实战经验很强,反手连续轰出数十拳。 拳浪如烈火,呼呼席卷而来。 但依旧未能伤害到宁灵,因为她又一次踩着灵羽步避开了。 接着,她不断的踩着灵羽步游走于那男子的四周,而那男子则不断的施展出一道道攻击,可都无法伤害到宁灵,甚至,连她的衣角都无法触碰到。 交手片刻,他已经发现,这个女子的实战经验几乎为零,但她的实力却很高强,如果换做其他经验丰富的人来和他对决,他绝对撑不了三招。 而且,这个叫宁灵的女孩,施展的步法也很高明,无论他如何攻击,都无法攻击到对方。 于是,强攻一阵,他就故意卖了几个破绽,希望对方能来攻。 却没有想到,对方根本就视而不见,即使施展着那套步法在他周边不断的游走,这让他感到十分郁闷。 游走了一阵,宁灵对这套灵羽步越来越熟悉。 于是,她尝试着朝敌人主动发动攻击。 身为大宗师后期的她,真气离体实在是太简单不过,就算隔着十多米攻击也也非常的轻松。 “嘭嘭嘭!” 连续接下宁灵几道隔空攻击,那男子已经被震得浑身肌肉发麻,他心中暗暗发苦,如果再这么下去,恐怕他就要栽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便生出了退意,接着一道隔空掌劲向外飞退,可与他交手数十招,已经积累了一些战斗经验的宁灵却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同时,连连打出数道隔空掌劲。 “嘭嘭嘭!” 勉强避开一道掌劲后,那男子被另外两道掌劲分别击中胸口和丹田,惨叫着跌了出去。 见到这一幕,宁灵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作者题外话:二更 第一百一十八章 沙漠地狱 陈楠连忙摇头说道:“你想什么呢,你这么漂亮,心地又好,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那你干嘛要不辞而别?” “这个……我这不是为了赶时间吗,我寻思着要尽快赶去西方天寒山,所以迫不得已,才留下书信不辞而别的。”陈楠也是没办法才这样说的,他总不能告诉宇文清雪,说我是为了然你死心才走的。 要真那样说的话,人家姑娘指不定有多伤心。 宇文清雪神色依旧有些难看,她努了努嘴巴,问道:“这么说,你就是觉得我是个累赘,不想让我跟着你呗。” “我……” 陈楠很是无奈,心说我滴个乖乖啊,你想的也太宽了吧,竟让我无言以对。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楠挠了挠头,说道:“我这样跟你说吧,我这个人天生命不好,走到哪里都能遇到敌人,你要是跟在我旁边,绝对会倒霉的。” “倒霉就倒霉啊,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宇文清雪说道。 陈楠拍了拍脑门,苦笑道:“可是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原因,而受到伤害,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忍心害你。” “这怎么会是害我呢,你知不知道,只有你在我旁边,我才会感到安心。” 这话中的暧昧之意,但凡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陈楠平静的一笑,转移了话题,说道:“咱们既然已经再次相见,这些便都已经不再重要。对了,此地距离上次分别的地方数百万里,你怎么会来到此地?” 宇文清雪说道:“自从你离开后,我便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后来听说你去了西方,受到各大门派的追杀你,所以我就想方设法,通过各门派的传送阵一路向西,历时数天才来到此地,不曾想刚好遇上了你。” “原来如此。” 陈楠点了点头,问道:“你可还记得,早上在什么地方遇上我的?” 宇文清雪点头:“当然记得。” “快带我过去,我的战船应该就是在那附近坠落的,我得去找我的傻兄弟和那只死鸡。”陈楠说道。 宇文清雪连忙带路,可刚来到房门口,还未开门,他便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陈楠,认真道:“等找到战船和你的朋友后,你是不是就准备回武界去了?” 陈楠还真是这么想的,于是点了点头。 宇文清雪神色失落,问道:“非走不可吗?” 陈楠坚定的点头:“我妻子命在旦夕,正等着我带寒泉水回去救她。” “那你带上我一起走好吗?”她双眼一眨不眨,见陈楠似乎有些犹豫,连忙说道:“我现在举目无亲,昔日的同门也都视我为仇敌,我就剩你一个朋友了。” 陈楠本想拒绝,可听她这话,不由心一软就答应了她。 宇文清雪兴奋的蹦了起来,打开门栈,朝之前遇上陈楠的那片山林中走去。 来到这延绵数千里的群山之中后,宇文清雪很快便找到了目的地,陈楠站在地上放出神识,毕竟战船已经与他滴血认主,所以很快,他便感受到了自己那艘战船的存在。 陈楠心念一动,想控制战船飞过来,可是战船没有丝毫反应,估计是能量槽中的灵石消耗完了。 无奈之下,陈楠只好朝那边飞去。 在数千米远的地方,陈楠找到了坠落林中的战船,他飞身下去开启了舱门,就见黑毛鸡和傻大个从中蹦了出来,大个子挥舞着大锤,而黑毛鸡则破口大骂,显然是在里面憋坏了。 “臭小子你总算来了,你鸡爷爷还以为你彻底入魔了呢!”黑毛鸡叫骂道。 他和石凡真被关在里面,曾不止一次的想打破舱门冲出来,可这神级战船何等坚固,岂是他们这点力量所能击破的,所以一直都被憋在里面。 “哥,你上哪去了,没伤着吧?” 相比之下,石凡真比这死鸡有良心多了,一见面便关心陈楠是否受伤。 陈楠之前确实受了重伤,可是他身体的恢复能力,远非常人能比,这一觉睡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我没事,你们怎么样?”陈楠问道。 石凡真连连点头道:“哥哥放心,我很好,这只扁毛畜生就不知道了。” 这扁毛畜生,自然是指的黑毛鸡,这倒不是傻大个瞎起绰号,毕竟禽类的羽毛都是扁的,用这词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 黑毛鸡一听当时就炸毛了,扑上去就往石凡真脸上啄,岂料傻大个早有准备,一大锤将它砸在地上,陷入地下半尺深,疼的是破口大骂。 宇文清雪的速度比陈楠慢,直到现在才赶上来。 “咦,这小妮子怎么追上来了?” 黑毛鸡疑惑的看向陈楠,上次去往狂族的路上,陈楠救下宇文清雪,它见过一次,只不过当时宇文清雪被尘打晕了,所以她并未见过黑毛鸡。 “陈大哥,这……都是你的朋友吗?”宇文清雪疑惑的看着陈楠。 傻大个咧嘴一笑,将大锤收起,憨声憨气的说道:“你错了,我不是他朋友,我是他兄弟。” “你这个二百五。” 黑毛鸡鄙视的瞥了眼傻大个,叫道:“我乃禽族族长,天下第一大帅鸡,也就是这陈小子的主子,他是我的人宠。” 结果,他话音刚落,石凡真的大巴掌就从他后面拍了下来。 只听“啪”的一声,再次将这死鸡给砸进地下半尺深:“我去你的吧,敢骂我哥。” 看到这两个活宝,宇文清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至于陈楠的话,他对于这些早就已经习惯了,带着宇文清雪和傻兄弟登上了战船,将足够的灵石放入能量槽中,心念一动,战船立刻便飞了起来,看着样子,神船虽然外表受损,可并不影响飞行。 “我日了,等等你鸡爷爷!”黑毛鸡一声大叫,连忙飞扑起来冲进战船。 陈楠苦笑着摇摇头,全力催动战船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准备去南方紫竹林,找师姐雅风。 第一百一十九章 到达盐泽之上 陈楠这次上路,再没有遇到什么人拦截。 毫无疑问,之前那些想要抢夺至尊魔器的人,都被紫竹仙子给镇住了,没人敢挑衅她的威严。 想想也是,能隔空千万里,能一击将乾元天尊的神器大钟打裂,这等修为的一个猛人,谁敢惹她?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楠他们三人一鸡,一路往南飞去。 由于没有阻碍,这一次的速度,比之前去往极西之地时候,要快上不少。 千多万里的距离,陈楠用了整整三天,消耗了整整十万斤的灵石,终于驾驭飞船来到了紫竹林之外。 还在远空之中,陈楠便立于战船之上朝南望去,在前方数十里远的地方,是一片紫色的竹海,一望无际,大风一吹,那紫色的波涛汹涌起伏,非常的壮观。 “可算到了。” 陈楠有些激动,马上就能返回人间去了。 不过就在此时—— “陈兄,你可太不够意思了,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一道耳熟的声音传来,陈楠定睛往前看去,只见一男两女正往这边飞来。 竟然是陶氏兄妹和狂尘韵。 陈楠驾驭战船快速飞了过去:“陶兄,慕雪姑娘,尘妹子,你们怎么来了?” 尘虚空迈步,上前说道:“听说某人要走,故此过来送行。” “你怎么知道我要离开?”陈楠皱眉道。 “猜测而已。”尘笑着说道:“无论如何,紫竹仙子已经公开承认,你是她紫竹林的人,我们想你迟早会回这个地方来,所以便来到了紫竹林外等候。果不其然,你来了。” 陈楠一听乐了,打趣道:“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这么思念我?” 尘笑骂道:“你欠打是不是?” 这时陶醉轻摇折扇,上前说道:“陈兄,关于你的身份,狂姑娘都已经说了,上次天才城不辞而别,这可是你的不对。今日我等赶来为你送行,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陈楠苦笑道:“丫的,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就是看上了我那几壶美酒吗?” 自从上次陈楠给他尝了人间那种高度数的美酒,陶醉就做梦都想再喝几壶,所以陈楠不用想也知道,这个酒鬼心里想的什么。 陶醉哈哈一笑,说道:“说对了一半,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何事?陶兄请说。”陈楠道。 陶醉笑了笑,认真说道:“既然陈兄是来自东极武界,那你上次说的那位秦依萱姑娘,恐怕也是武界之人吧?我虽不知自己为何会梦见她,并且倾心于她,我只盼着能再见上她一面,便此生无悔了。所以,陈兄若有办法回到武界,我想与你一同前往。” 一听这话,陈楠眉头就是一皱。 他心说,我结义兄弟赵寒,钟情与秦依萱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却始终得不到她的芳心,这陶醉虽然长得与赵寒一样,可性情开朗,对讨好女人远比赵寒有招,若自己将他带去人间,岂不是给老兄弟赵寒带了个情敌过去? 所以,陈楠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绝不能带陶醉去人间。 当然,这些只是他给自己找的一个理由,实际上,他不远带陶醉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苏艺璇与他自己之间,也曾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关系,就拿刚下山那会来说,自己在树林里就将她身子看了个遍,而且还摸了……而且,除此之外,他还能感觉到,苏艺璇对自己的感情,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简单。 说到底,对于陶醉将苏艺璇当成梦中情人,陈楠心里还是有些酸味的,只是他自己不愿承认罢了。他觉得,老兄弟赵寒好不容易喜欢个女人,自己绝不能跟他争抢。 可惜的是,他能管住自己的心,却管不住苏艺璇的心。 人家姑娘早已对他芳心暗许,只是因为妹妹与陈楠的关系,才不得不深藏这份情意。 “陶兄实在抱歉,此事我万难答应。”陈楠说道。 一听陈楠此话,陶醉连忙问道:“为什么?” “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告知你原因,但现在……”陈楠拿出几壶酒来,朝陶醉扔了两壶过去,说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陶兄,慕雪姑娘,尘妹子,来,今日一醉方休。” 陶醉哪里肯死心,将酒接过之后,便继续说去往武界之事,那语气甚至都可以说是哀求了。 无奈之下,陈楠就地找了块大石头,在石头旁一坐,伸手放于石板之上,笑道:“来,跟我掰手腕,你若能赢我,我便答应了你。但若赢不了我,也请不要在问我原因。可好?” “一言为定。” 陶醉也是拼了,竟然答应跟个武者掰手腕。 两人手掌相握,各自发力,都想将对方给掰倒,可是这两位,谁都不是吃素的。 别看陶醉是个修道者,他肉身力量还真不弱,由于用力的原因,额头上青筋暴起,而后两人更是用上了内力,彼此谁也不肯服软。 眨眼间,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胜负未分。 陈楠另一只手抓起酒瓶,伸到陶醉近前:“来,如此痛快的较量,不喝酒怎么能行。” 陶醉勉强的抓起酒瓶,跟陈楠碰了一下,但却什么话也没说,两人虽然看似平局,实际上他落了下风,只要一说话,让这口气松了,极有可能就会败阵。 陶醉心说,这家伙不愧是个武者啊,力气可真大。 两人都是龇牙咧嘴,各自使劲,等一壶酒喝完后,陈楠一声大喝,一下子爆发出全部的力气,陶醉终究抵挡不住,被他给掰倒了。 毕竟,修道者在身体力量这方面,并非长处。 而陈楠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要跟他掰手腕的,若是比别的,自己还真不一定赢得了他。 陶醉虽然心有不甘,可大丈夫一言既出,又岂有反悔之理,只好不再提此事,拿起酒壶与陈楠等人痛饮畅谈,同时,陈楠自然也向他们介绍了宇文清雪认识。 由于没用内力化解酒劲,再加上心情不爽,一个多时辰后,陶醉已经有了几分醉意。 陈楠看向紫竹林方向,自己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第一百二十章 进入大殿 码头上,有两名身穿白袍的山海神宫的年轻弟子等候在那里,见到宋砚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敌意,反而颇为客气的道:“宋将军,琴师姐,请跟我们来。[网520,网站页面清爽,广告少,无弹窗,最喜欢这种网站了,一定要好评]” 宋砚点点头,跟着两名弟子身后,沿着码头后的石梯拾阶而上。 随后,来到了一座宽阔的演武场。 不过诺大一个演武场,只有九名身穿白色星袍,背负长剑的青年男女站在那里。 但琴心见到这九人,却是脸色微变,低声提醒宋砚道:“姐夫小心,这九人是山海神宫的秘传弟子,他们的修为都达到了地境六重,而他们背负的长剑也都全是顶级法宝。 在我前往神州大陆之前,他们就开始演练由扶桑神王传授的一套上古剑阵,这个剑阵厉害非常,就算地境九重落入其中也讨不了好。” 这个世界天地灵气虽然远超现实世界,但是修士的发展程度却远不如现实世界。 首先他们修中丹田这一点就大大制约了修者数量,因此,这个世界不可能出现太多的修者,毕竟下丹田生来都是天生畅通,而中丹田畅通者却是万中无一。 其次,他们对能量的凝练也远远弱于现实世界的武者。 这个世界武者修出的能量多了几分轻浮,少了几分纯粹,不要说和修仙者的真元相比,就算和现实世界武者的真气相比,也稍显不如。 当然,这个世界也是有优势的。 这个世界的人会炼制使用法宝,哪怕只能发挥出法宝两三成实力,但有了法宝后,同等境界之下,他们的综合实力也要超过现实世界武者的。[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不过,据宋砚所知,这个世界的法宝,最高品阶也就是三品法宝了。 一件只能发挥出两三成威力的三品法宝,还不如一件能够发挥出全部威力的二品法宝。 还有就是这个世界法宝只有两个类型,一是防御法宝,二是攻击法宝,而且,法宝性能十分单一。 铜镜前,东煌、扶桑神王,纪羽西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铜镜,因为,此刻铜镜上显示的正是演武场的一幕。 看到琴心低声提醒宋砚的,扶桑神王笑道:“东煌兄,看来你手下那个琴心已经倒戈于宋砚了!” “哼!”东煌发出一声冷哼,心中十分不满:“易长老,你去传令让琴心那贱人来见我。” 山海神宫只有五名真传弟子,其中秦弄玉与琴心最为优秀,修为都达到了地境六重。 没想到,这两个最优秀的弟子都背叛了山海神宫投到了宋砚麾下,更可气的是,玲珑那对姐妹,也一死一降,五大真传弟子就去了四人。 好在他还秘密培养了一批秘传弟子,否则,山海神宫地境四重到地境六重就要断层。 易长老领命而去。 演武场上,九名青年男女拔出了身后的长剑,剑尖齐齐指向宋砚,其中一人冷声道:“宋将军,想要见到宫主,就请先过我们这一关。” “且慢。” 一名身材健硕的黑袍老者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过来。 “见过大长老。” 九人秘传弟子皆弯身行礼。 “不必多礼。”黑袍老者颇为威严的点点头,目光缓缓扫过宋砚,最后落在琴心身上:“琴心,随本长老来,宫主要见你。” 闻言,琴心脸上不由闪过为难之色。 宋砚却是淡淡一笑,探手搂住了琴心的腰肢:“琴心如今是我的女人,岂能被尔等呼来喝去的。” 看到宋砚搂在琴心腰间的手,秘传弟子中有数名男子都露出了嫉妒与恨意。 琴心与秦弄玉可是宫内最美的女子。 之前他们知道秦弄玉已经嫁给宋砚,他们就感到十分愤怒,现在,琴心也成为了他的女人,这些男弟子们都有一种想要宋砚碎尸万段的冲动。 “宋砚你放肆,这里是山海神宫,可不是齐国!”黑袍老者冷声喝道。 宋砚却是淡淡的撇撇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从今以后山海神宫将臣服于齐国,所以,在本将军看来,这里是不是齐国都一样。” “好一个嚣张狂徒!难道你以为,来了山海神宫你还能站着走出去!”黑袍老者怒不可赦的道。 宋砚有些索然无味的摆摆手:“好了老头,本将军可没有兴趣和你扯皮,回去告诉那东煌,从今以后,琴心就是他的主母,让他赶紧过来磕头见礼!” “混账东西,你竟敢对宫主不敬,老夫杀了你!” 爆喝间,黑袍老者手中出现两柄乌黑的短剑,身形晃动间,就接近了宋砚身前,接着,两柄短剑就化为两道乌光,一剑削向宋砚咽喉,一剑如同闪电般迅疾刺向他的心脏。 这黑袍老者是山海神宫的大长老,名叫易天龙,一身修为已经达到地境七重巅峰,只差一步就能迈入地境八重。 而他手上的两柄短剑则是两件攻击性的法宝。 这两件法宝都拥有无坚不摧的破坏力,就连地境八重的高手也不敢和手持双剑的他争锋。 “真是不知死活啊!” 宋砚淡淡的说了句,眼中神光一闪,顿时惊涛骇浪前两式连环拍出。 “轰隆!轰隆!” 惊涛骇浪一出,宋砚身后似乎出现了滔天的巨浪,翻滚间,就向易天龙席卷而去,并瞬间将其身影给吞没。 在修为提升到先天八重时,宋砚已经有足够的功力催动惊涛骇浪的所有招式。 尤其这次在大海上遇险后,见识了真正的海浪翻滚,他对惊涛骇浪的理解与体悟又上升了一层,因此,哪怕只是前两式,也不是易天龙能够抵挡的。 “砰!” 巨浪陡然消失,易天龙的身体却被摔飞,重重掉落在十余米之外,衣袍破烂,头发散乱,可说狼狈到了极点。 铜镜法宝前。 看到易天龙被宋砚一招打败,东煌与扶桑神王的神情皆是一凛。 倒是纪羽西的神情稍稍有那么几分不可捉摸,清澈深邃的眸子中盯着铜镜内宋砚的身影居然有那么几分亮光。 “贼子,胆敢伤害易长老,受死!” 演武场上,见到易天龙被打飞,九名秘传不由勃然大怒。 “白痴,没看到是他先动手的吗?”宋砚冷笑着反驳道。 “还敢狡辩,大家一起上,拿下他交给宫主处理!” 九名弟子身影晃动间,就扑至宋砚四周,形成了一个颇为奥妙的合击阵法。 最快更读,请访问feibsp;手机请访问s --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路不通 这群秘传弟子分立宋砚四周九个方位,看似散乱,其实他们所站的位置却暗和九宫八卦之势,隐隐间,分立九个方位的他们却将各自的气势连成了一片。一时,处于阵法中心的宋砚和琴心都感到了一股莫大的压力。 在现实世界,也有合击之术。 但和这九人组成的阵法想必,那所谓的合击之术根本拿不出手。 看来,这个世界也是有独到之处。 忽然,九人按照某种规律开始游走腾挪起来,随着他们的游走,处于阵法中心的宋砚二人,发现,他们所处的空间,空气陡然变得粘稠起来。 九人游走的速度越来越快,空气也越来越粘稠,同时,一股凌厉的剑势直接向二人欺压而来。 “噗!” 沉受不住这股剑势的欺压,琴心脸色陡然惨白,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宋砚见状,脸色不由一沉,他本来还打算多观察下这座剑阵的奥妙,却忽略了琴心的修为,根本承受不住。 那么就只有先破了他们的阵法,等以后再向他们逼问阵法的奥妙。 重力领域!!! “嗡嗡嗡” 土黄色的光圈瞬间笼罩方圆二十米,正继续游走奔行积蓄剑势的九人皆感一股大力从四面八方压来。 猝不及防之下,九人全部中招。 这座阵法他们已经演练无数遍,可说熟悉无比,如果说一两人出了问题,其他人还可以进行补救,但现在,九人都出了问题,所以,阵法瞬间崩溃,积蓄出的剑势,轰然向他们反噬而来。 “噗噗噗噗噗!” 一时间,九人吐血倒飞,摔落在地,全部受了重伤。[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铜镜法宝前,扶桑神王与东煌都无法再保持淡定,脸上浮现出震惊与意外之色。 而纪羽西在看到这一幕,眼神中却多了一丝光彩,她虽是女子,但心气却比男儿还高,她进入神州大陆并成为秦国女相,就是为了帮助秦国一统天下,成为神州大陆上的最强帝国。 在她的主持变法之下,短短数年,秦国实力陡增数倍。 就在她打算再用三年厉兵秣马,再让秦国征战天下,没想到,宋砚却横空出世,两次打败燕赵二国,而宋砚的大名也跟着传遍神州大陆。 这让她十分不服气,哪怕时机未成熟,她也说动秦王出兵,夺取国力大大衰弱的燕赵二国。 没想到,宋砚又一次在战场上给了她一次深刻的教训,不止她看好的秦霸先死去,秦国更是损失了数万兵马,到最后更是割让出两郡以及赔了十多亿钱,才平息了齐国的怒火。 虽然败在宋砚手上,但她并没有怨恨他,只想着来日再次将其打败。 没想到,师父姜太一却将她召回海神殿,带着她前往蓬莱岛联合东煌共同对付宋砚。 在路上,她得知师父的谋算,要让当女帝。 因此,她对宋砚产生了恨意,如果不是他阻拦,未来她毕将成为女帝。 但她却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在蓬莱停留的这段时间,她的心思却是有了变化。 宋砚与她都是天纵奇才,如果他们二人联手,这个世界上,谁还能有资格做他们的对手。 当然,前提是宋砚能够在她师父和东煌的联手下活下来。 正是如此,她在看到宋砚一招打败易天龙,又轻松破掉可困住地境九重的绝世剑阵后,神色才会露出异样,甚至,她心中隐隐有种想法,我成不了女帝,但未必成不了帝后。 想到这里,她看向铜镜中的宋砚的眼神居然多了一丝情动。 演武场上。 宋砚破掉剑阵,就将手掌贴在琴心背心,催动生命神通治愈了她的伤势:“心儿对不起,是姐夫疏忽,才让你受伤。” “没关系的姐夫,心儿不怪你!” “真是我的好心儿,等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再好好的疼爱你!” 话音一落,宋砚直接抓住琴心的手向上方飞掠而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一座宫殿前。 扶桑神王、东煌并肩而立,在他们身后则站着纪羽西,以及五名老者。 “你们二人就是东煌和姜太一?” 宋砚面带微笑,用目光扫过二人,开口问道。 “老夫东煌见过宋将军。” “老朽姜太一见过宋将军。” “哈哈。”宋砚朗声一笑,然后对着东煌极其恭敬的一拜:“见过东煌前辈。” 见状,众人都是一愣,宋砚怎么突然变得这般谦虚。 “知道我为什么拜你吗?”宋砚打直了身体,对东煌道。 “老夫的确很疑惑。”东煌沉声道。 宋砚似笑非笑道:“我是感激你啊!如果不是你将玉儿和心儿派到我身边来,我怎么会得到这么好的两个女人,你说,我该不该拜你!” 闻言,东煌目光一滞,面色却是阴沉了下来,但是纪羽西有些忍俊不禁,越来宋砚就越顺眼。 “宋将军,老夫有个提议,不知有没有兴趣?”东煌阴沉着脸道。 “东煌前辈请讲。” “老夫与扶桑神王打算与你进行一番比试,如果你胜,以后我们不再过问神州大地上之事,如果你败,我们也不会杀你,只会废掉你武功如何?” 宋砚撇撇嘴:“不如何,这对你没两方来说也太有利了吧,不管胜败,你没屁事都没有一点!” “的确对我们有利,但宋将军别忘了,这里是蓬莱岛!”东煌冷笑道。 宋砚不屑的笑了笑:“呵呵,软的不行,就要来硬的吧!不过,你们打算是轮流上,还是一起上?” “自然是轮流上。”扶桑神王笑道。 宋砚道:“看来你们还是要点脸的嘛!不过,本将军不喜欢浪费时间,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闻言,东煌与姜太一都是神情一怒。 “好,既然宋将军如此要求,老夫答应你又何妨!” “老朽自然也不好辜负宋将军一番美意。”扶桑神王笑道。 很快,双方就对峙上了。 但就在此刻,宋砚嘴角却浮现出了一抹玩味的微笑。 “嗖!” 他身影一晃,就向二人冲去,并在冲至半途,他就催动了空间停滞。 顿时,东煌二人都成为了木头人,宋砚来到他们身边,先是封住了他们经脉丹田,然后分别将两道傀儡神通打入他们体内。 最快更读,请访问feibsp;手机请访问s -- 第一百二十二章 暗河河道 “回去了,但是又来了。” 公孙雨蝶依旧是一身黑衣,腰间缠着精钢软剑。 唯一与往日不同的是,她的右手中,多出了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向师门长辈解释清楚,所以让我来戴罪立功。” 陈楠下了车。 他凝视着公孙雨蝶,笑道:“所以,你这次还宁江市的目的,还是杀我?” “没错!” 公孙雨蝶将手中长剑缓缓拔出,刺眼的寒光在路灯照射下,杀气逼人:“这是我天剑门第一至宝——天剑,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掌门赐剑给我,就是为了助我斩你头颅。” 陈楠浑不在意,淡淡的道:“你现在就要动手?” “当然,早日杀你,我早日回去复命。”公孙雨蝶已经拔出了杀气四射的天剑,指着陈楠道:“拿出你的兵器,咱们生死一战。” 陈楠摇了摇头:“我说过,我不会跟你动手,也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公孙雨蝶用剑指着他:“别以为你不出兵器,我就会手软,今天你我之间必须有个了断。” 陈楠耸了耸肩,点上根烟笑道:“妹子,别闹了,就算我站在这里让你杀,你也下不去手。” “拿出你的兵器!” 公孙雨蝶盯着他,加重了语气。 陈楠喷了口烟,拍拍胸脯道:“我的身体就是兵器,要跟我决战,你就往这里刺。” “你!” 公孙雨蝶气结,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看,下不了手吧?”陈楠笑着摇头,转身往车子走去:“唉,就别装凶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再见啊!” “你站住!” 公孙雨蝶挥剑喝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到底拿不拿兵器?” 陈楠耸耸肩,回头看着她:“你不会杀我。” “你拿命来!” 公孙雨蝶大喝着,抖动手中长剑,快速朝陈楠胸口刺去。 由于知道陈楠的心脏长在右边,所以这次她下了狠心,剑尖直指陈楠右胸而去,陈楠却笑脸相迎,不躲不闪,他料定公孙雨蝶下不去手。 剑气呼啸,刺破长空。 公孙雨蝶咬牙攻击,但心里却在嘀咕,他真的没准备抵挡吗?他到底哪来的信心?就这么确定自己不会杀他吗? 十寸! 五寸! 两寸! 剑尖距离陈楠胸口越来越近,公孙雨蝶很想闭上眼睛,狠心的一剑刺下,可是她又害怕,她怕等自己睁开眼的时候,陈楠真的成了一具尸体…… 我一定要杀了他,不能手软! 公孙雨蝶心中发誓,可是当剑尖真刺到陈楠身上时,她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停下了。 潜意识里,她真的下不去手。 剑尖刚刚抵在陈楠衣服上,连皮肉都没有刺破一分。 眼前这个男人明明是仇人,但在公孙雨蝶心里,却比同门还要重要。 陈楠手指抵在剑面上,将剑尖缓缓拨开:“我就说你下不去手吧,你还不信。” 盯着陈楠,公孙雨蝶神情复杂。 她紧咬银牙,心中纠结了好一会后,狠狠的瞪着陈楠:“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陈楠盯着她看了看,突然咧嘴一笑:“你喜欢上我了吧?” “流氓!” 公孙雨蝶转身便走。 “喂,你就这样放过我,不杀了?”陈楠喊道。 公孙雨蝶头也不回,加快脚步走了。 …… 当陈楠回到家里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他刚走进大厅,苏清清便扑过来一把抓住他衣服,用力的吸了口气后,顿时鼓起小嘴,气呼呼的道:“好你个傻蛋,满身都是臭米的香味。小黑鸡说的果然没错,你跟她真的有奸情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金色的门 什么奸情啊,你好歹也是个妹子,说话咋就这么粗俗呢!” 陈楠虽然心虚,但表面上却一身正气,厉声斥责,反把苏清清给训斥了一顿,训得这丫头白眼直翻,最后弱弱的嘀咕道:“那你身上咋会有她的味道?” 这狗鼻子也太灵了! 陈楠脑子里飞速运转,很快便找到了借口:“我开着她的车回来的,沾上一点香味有什么好奇怪的?” “真的吗?” 苏清清挠挠头,还是有些怀疑。 陈楠眼睛一瞪:“你这疯丫头,整天乱想些什么呢?就不能像我这样纯洁吗?” 不得不说这货脸皮很hu,明明是他自己龌龊,却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反而倒打一耙,将责任推给了苏清清。 苏清清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鼓了鼓小嘴:“傻蛋你别生气嘛,都是小黑鸡唆使我的。” “我没怪你。” 陈楠摸了摸她脑袋,视线在大厅里扫了一圈:“那死鸡在哪?你让它出来,我保证不打死它!” “混账小子,你竟敢背地里辱骂鸡爷!” 黑毛鸡站在天花板吊灯上,鸡毛倒竖,挥翅指着陈楠,一副凶残的样子。 “老子骂的就是你,吸星!” 陈楠大手一挥,一股巨大的吸力发出,直接将黑毛鸡吸下来抓在了手里,伸手就是两巴掌抽在它鸡脸上,打的它晕头转向,破口大骂。 “喔喔喔……小子你松手,鸡爷我日了,日了啊!” 陈楠不理不睬,又将它给按在地上,用力的踩了几脚,踩得黑毛鸡白眼直翻,惨叫着求饶,陈楠这才放开了它:“你丫的,以后再敢背后给我使坏,看我不抽死你。” “鸡爷迟早会报仇雪恨的,喔喔喔……” 黑毛鸡拍翅大叫,化成一道乌光溜了。 …… 次日清晨。 陈楠跟两丫头一起,来到了学校。 结果还刚上四楼,陈楠便只感觉一阵熟悉的香味从后面传来,正准备回头,耳朵上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被人给揪住了。 “妈蛋,谁他妈找死啊!” 陈楠骂骂咧咧的,可回头一看,立刻便焉了:“蓝……蓝老师,怎么是你啊?” “哼!” 蓝雨琴二话不说,直接揪着他耳朵便往办公室里拖。 “啊!疼……疼啊,老师你温柔点……” 陈楠龇牙咧嘴,可蓝雨琴却无动于衷,反而加重了力气。 走廊上不止苏清清,很多学生都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暗暗替陈楠捏了把汗,这魔女老师果然惹不起啊,太残暴了。 “砰!” 蓝雨琴狠狠的将门关上。 她目光如刀剑一般,死死的盯着陈楠,怒道:“你个混蛋,昨天为什么又逃课?” 看着她波涛涌动的胸部,陈楠咽了咽口水:“你先松开我耳朵,我就告诉你。” “还敢跟我谈条件,我捏死你!” 蓝雨琴抓着他耳朵一阵猛揪,怎么也不肯松手,最后陈楠无奈了,只好伸出魔爪,往她腋下胳肢窝用力的挠了下。 “啊!” 蓝雨琴一声尖叫,痒的浑身直哆嗦:“混蛋你敢摸我!” 陈楠满脸无辜,叹了口气:“老师,这是你逼我的,绝非对你不敬。” 蓝雨琴一听,火气更大,她不由想起了前天晚上在宿舍,自己一口咬到陈楠下面那东西,那种恶心的感觉,至今还记忆犹新。 你个王八蛋,我饶不了你! 她银牙紧咬,挥起粉拳朝陈楠砸去。 陈楠连忙抬手格挡,结果痛得蓝雨琴哇呀一声惨呼,捂着拳头浑身直哆嗦,眼泪都疼出来了。 这混蛋的手是铁打的吗?咋这么硬呢! 陈楠拍了拍她后背,关心的问道:“老师你没事吧?很疼吗?” 蓝雨琴抬头,对他怒目而视,气呼呼的道:“陈楠你太过分了,居然还嘲笑我!” 陈楠很无辜:“没有啊,我是关心你!” “关心我你还打我?” 蓝雨琴双眼睁得圆圆的,瞪着他。 看到她这模样,陈楠忍不住想笑,这妞虽然是老师,但有时候特别像个小屁孩,就比如现在,鼓着眼睛这满脸萌萌的样子…… “你还敢笑!” 蓝雨琴再次伸手要揪耳朵,陈楠连忙阻止了她,苦笑道:“貌似一直都是你在打我吧,我可没有主动攻击你。” “哼,你格挡也不行,害得我手都打疼了。” 陈楠半晌无语,郁闷道:“难道我要一动不动,站在这里让你吗?” 蓝雨琴理直气壮:“没错,就应该让我打!” “为什么?” “你是男人,你要让着我。” 陈楠:“……” 这妞儿真的是老师吗?陈楠已经对她无语了,就算小屁孩也没她这样的啊! 蓝雨琴又瞪起了眼睛:“喂,你什么眼神啊你!” “蓝雨琴同志,你是老师,你让我一个学生让着你,你好意思?” 蓝雨琴指着他鼻子,干脆耍起了小脾气:“你到底让不让?” 陈楠崩溃。 “我让,我让……” “这还差不多。”蓝雨琴甩了甩手:“算了,看你老实,不打你啦,把第三单元的课文抄一遍,我要学你的……不是,我要罚你!” “都说漏嘴了你,想偷学书法就直说呗。”陈楠转身往外走:“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老师再贱。” “小样,跟我斗。” 蓝雨琴心里很是得意,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在陈楠面前耍性子的时候,完全不像个老师,倒像是对男朋友撒娇的小女生。 …… 陈楠出了办公室,正朝教室走去。 “老公,我来啦!” 江小米突然从背后追过来,跳到陈楠背上抱住了他脖子,笑嘻嘻的道:“想我了没?” “没有。” “老公你咋这样啊,人家想你想得一夜没睡呢,都失眠了啦。” “逗你玩呢,别当真。”陈楠回头一笑,在她娇嫩的脸蛋上捏了捏:“好了,快迟到了,快去教室吧。” 江小米指了指自己脸:“那你亲我一下。” 陈楠一声苦笑,刚准备亲她,然而这时眼角余光一瞟,却发现楼梯道那边,走过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霍欣雅! 第一百二十四章 飞鹰 陈楠吓了一跳。 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么关键的时刻,霍欣雅会出现。 怎么办? 陈楠连忙转过头来:“米米你快下来,欣雅来了。” 江小米二话没说,连忙松开了陈楠。 她上次在马路边上,就遇到陈楠跟霍欣雅谈情,两人显然是情侣关系,而她是昨晚才硬钻进来的,也就是所谓的小三。 “老公你放心,做小三,我就会有小三的觉悟,不会跟她争的。” 江小米小声的说着,朝陈楠嘻嘻一笑,快步走了。 而这时,后面也传来了霍欣雅的声音:“陈楠,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欣雅你来了啊!” 陈楠回过身去,笑道:“没干什么啊,聊聊天而已。” “那她为什么看到我来了就走?” 霍欣雅走到面前停下身来,凝视着他双眼,带着质问的语气。 “这不是快迟到了吗,她聊完当然就走了。” “嗯,确实快迟到了,我们也进教室去吧。”霍欣雅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转身朝教室那边走去。 陈楠暗暗松了口气,可算是逃过一劫了。 走进教室后,因为被蓝雨琴抓进办公室的事,苏清清那死小妞自然又免不了要幸灾乐祸一番,对此,陈楠只能竖起一个中指,以示鄙视。 …… 上完第一节课后,下课时间,陈楠接到了华晓燕的电话。 昨晚他们已经约好了,上午去见导演。 “现在去找蓝小妞请假,肯定又要挨批斗,还是开溜算了。”陈楠思索片刻之后,直接溜出了学校。 路边上,一辆红色的大众甲壳虫停在那里。 陈楠瞥了眼车牌号,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华晓燕正靠在座位上听音乐:“你来啦,可以走了吗?” “急什么,还没测量呢!” “测量?”华晓燕疑惑的看着他:“测量什么?” 陈楠邪恶一笑,指了指她胸部:“我要扮演的,可是你的男朋友,要是连你胸的大小都不知道,到时候那导演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 华晓燕愣了愣,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傻了吧,我又不是去拍黄片,他怎么可能会问这个。” “那可说不定啊,他不是想睡你吗,万一他想向我打探情况呢?比如……你咋样之类的,到时候我一概不知,岂不是很丢人?” “丢你个头啊,你神经病吧,他怎么可能问你这个!” “可凡事都有万一。” 陈楠叹了口气,说道:“这样吧,为了以防万一,我亏就亏点,先和你睡一下,掌握好你的大小深浅,到时候就算说起来,也不至于丢人是吧?” “死色鬼!” 华晓燕瞪了他一眼。 她当然知道陈楠是在瞎扯淡,可让她受不了的是,这混蛋居然说,就算和她睡觉,亏本也是他陈楠! 姑奶奶还配不上你这禽兽吗? 华晓燕别提有多气愤了,瞪眼道:“你到底帮不帮我?” “帮啊,怎么会不帮呢!”陈楠拍着胸脯说道:“像你这么丑的女人,也就是我才乐意和你睡,换了其他人,绝对是避而远之,连话都不肯跟你多说半句,所以你应该珍惜……” “滚!” 华晓燕抓狂的大叫,随后一脚油门踩下,车子飞驰而出。 陈楠则哈哈大笑,点上了一根烟。 ……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一家西餐厅前停下。 陈楠下了车,一手搂着华晓燕的腰,挨在旁边深吸了口气:“真香啊!” “你!” 华晓燕瞪了他一眼:“流氓!” 陈楠耸耸肩:“我说餐厅里的菜真香,关你什么事?” 华晓燕哑口无言。 如果不是有事要求陈楠帮忙,她绝对会一脚将这只牲口踹飞,尤其是在她纤腰上摸索的那只咸猪手,一定要剁掉! 而陈楠这么做,既是为了占便宜,也是为了报上次被她污蔑的仇。 走进西餐厅后,两人直奔二楼。 来到一间包厢前,将门推开,一个中年男人已经等在里面了。 华晓燕连忙介绍道:“阿楠,这就是我跟你说的王导,制片人兼导演。” 陈楠点点头,搂着华晓燕走了过去:“王导是吧,真是久仰大名啊,我是晓燕的男朋友,姓陈,单名一个爷字。” 王侠脸色一冷。 他单独约华晓燕一个人出来,目的很明显,是想找机会睡了她。 可如今,华晓燕居带男朋友来了,别说是睡她,就连说几句露骨的话都不行了。而更让他郁闷的是,华晓燕的这个男朋友,名字也太奇葩了,居然叫陈爷! 尼玛你是爷?那老子还是祖宗呢! 王侠脸色不悦,直接无视陈楠,看向华晓燕说道:“晓燕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单独吃饭,顺便聊一下这次拍摄的事情吗,你怎么还带朋友来了,是不相信我人品吗?” “王导,我不是……” 华晓燕还刚开口,便被陈楠给一把拉到了后面。 “王侠,国内知名制片人,王牌导演。”陈楠笑眯眯的走过去,伸手往他肩膀上一拍:“喂,王大导演,我听说你很吊很牛b啊,这是不是真的?” 王侠愣了一下。 心想这货没病吧?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难道就不怕我封杀华晓燕吗? 王侠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晓燕是我的女人,我听说你想睡她,所以特地过来会会你。”陈楠一屁股坐在桌上,俯视着王侠,点上根烟:“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很吊很牛b?” 王侠脸色更加难看。 陈楠的语气中,透着一股黑帮大佬的调子。 “那个……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 王侠站起身准备闪人,心想我还是先走吧,免得被他给打了,以后彻底封杀华晓燕就是了。 可是—— “啪……” 陈楠一掌拍在他肩膀上,压得王侠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怎么也站不起身来。 “王大导演,既然已经来了,先别急着走,咱们还是好好谈谈吧。”陈楠朝他脸上喷了口烟,摸出一颗红色的药丸,手指一弹便将其塞进了王侠的嘴里。 王侠大惊失色。 他捏着喉咙使劲的咳嗽,咳的满脸通红,可药丸却早已经吞下去了:“你……你给我吃了什么?” 第一百二十五章 楼兰遗民 “你看看他,你再看看他,这就是你给我送过来的人,这他娘也能叫做人!” 叫骂的曼娘一点没给乞丐们留面子,幸好这帮人走街串巷,早已接受了无数的谩骂,故而只是略显尴尬外,倒没产生什么额外的情绪。 而王方端着陶碗冷眼蹲在一旁,一点也没阻拦的样子,等到曼娘骂够了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我想你们也听出来的,我没打算对你们怎么样,也没打算打断你们的另一条腿,刚刚骂你们的是这座山谷的谷主,从今以后你们归她管束。”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想要身体完好的人,这意味着她不会随便对你们下手,也意味着她会把你们当人看。” 相对于动辄将人致残的丐帮子弟来说,曼娘的态度已经算是好的,而随着王方将话语挑明,面前的几个年龄稍小的乞丐已经泣不成声。 乞丐背后组织的人从来不管他们的哭闹,也不会对他们叫骂,原因是没这个必要,不听话直接动手,打断一条腿不行,那就打断两条腿,两条腿还不行,那就把四肢全都打断,总之越凄惨越好,越凄惨要的钱就越多。 不只是王方一个人在前世看过丐帮组织凶历的样子,这些从小生活在乞丐群体中的少年乞丐们同样看过,不止一次的看到同伴被人打死,不止一次的看到同伴们拖着四肢在街道上爬行,假如不是医疗手段不过关的话,他们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弄成瞎子,聋子,以及瘸子,就像后世印度的街道一样,孤独的瞎眼乞丐在唱着歌,四周的围观群众扔过来一张张钞票。 而在眼下,随着骂声的持续,越来越多的乞丐泣不成声,这是尊重的滋味,也是被人当成人看的滋味。 因为骂你而生气的是好人,因为骂你而高兴的是贱人,因为骂你而舒心的是敌人。 恨铁不成钢,适用于废物身上,也同样适用于关心废物的人身上,能够挨骂有时候也是一种幸福,就像后世的学堂一样,好学生放个屁老师都恨不得关心百遍,坏学生当街打架,老师只会当做看不到,一个是在乎,一个是不在乎,两者的态度迥然不同,其产生的结果也不同,好学生越来越好,坏学生越来越坏,归根结底,是人力资源不足的问题。 此刻王方已经懒得承诺什么,能被拐卖的儿童对别人的承诺通常都存有戒心,因为他们很多就是因为相信别人的承诺,例如叔叔请你吃糖类的承诺,而惨遭眼下的待遇。 任何承诺对他们来说都是放屁,不管王方说的再怎么好听,他们也会置之不理。 眼睁睁看着曼娘休息了一会,再次鼓起劲谩骂,只是骂人的对象已经从群体扩散到各人身上。 “呀,这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的啊,咋会被人当成乞丐呢。” 说话间,被曼娘指着的小姑娘冲着她莞尔一笑,曼娘捂住眼,冲着王方叫喊道:“王家小子,给钱,给钱,赶紧让她闭嘴,不对,赶紧把她给我送走,看见她我吃不下饭。” 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一嘴獠牙,几颗牙被打掉,几颗牙被磨尖,几颗牙被强行掰弯,还涂抹上了一嘴的黑黄痕迹。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单从牙口来说看起来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却又比老太太肮脏许多。 一旁的一名少年走上前护住小姑娘,紧张道:“我妹妹从小身体不好,那帮人害怕把她打死,于是就给换了一口牙。” 不想多说什么,强忍住心头的恶心,王方扔过去一小锭银两道:“你的,随便你找个地方藏好,等将来你俩打算离开的时候,去找个大夫看看,有没有矫正的希望。” 仿佛这口牙才是她的生命一样,小姑娘紧张的闭上嘴,看样子以前有人对她说过想把她的牙治好,然后送她前往某些被老鸨管束的地方。 仿佛是确认王方会不会动手一样,在她身后的少年终于下定决心,走向前去,将银两贴身藏好。 这是一个瘸腿且手臂残疾的少年,看的出来他的手臂已经呈现萎缩状态,用中医的说法来说,就是血脉淤积,筋络不通,假如不能合理医治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影响到全身血脉,进而提前衰老。 除此之外,在场的十五人当中,还有三名瘸子,两个哑巴,三个聋子,以及…… 数了数发现情况不对,怎么还有一个瞎子。 “自己没打算要瞎子啊,难道是其他人带过来的。” 仿佛是察觉到王方的目光一样,瞎子上前一步,笑呵呵道:“我是自己来的,我能听出一个人是否怀有好意,第一次发钱的时候那名小姑娘叫我的语气不对。” 五官残疾的人总会在其他方面异于常人,能够辨识他人话语的真假,也算是某种超长功能,既然人都已经来了,王方也懒得将他赶走,微微的点点头后,转而看向另一个人影。 这是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年人,只有常人的一半大小,看起来如同孩童一般。 中年人畏畏缩缩的看了王方一眼,然后糯糯的道:“我是关帝庙隔壁的杂耍班子来着,他们下午收工的时候骂人,我就打算在关帝庙睡上一夜……” 扶额满脑门的无语,怎么把隔壁杂耍团的也拐带来了,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身材瘦小的侏儒本就受人歧视,又被自己的团队欺辱,想要找个地方安身过夜,却又被一帮地痞围住,于是他只能跟着看似和蔼的王方等人离开,进而迷迷糊糊跟到了山谷当中。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计划还是有些仓促,只是实在没想到对方背后的组织会发现自己的异常,否则的话,应该会很完美才对。 一个个的介绍完身份,勉强算是互相认识,接下来王方拜托曼娘希望教他们识字,随后又承诺在他们能写出自家地址的时候,帮他们去找他们的亲人。 王方的承诺并没有曼娘的辱骂有用,尤其是在王方承认曼娘的谷主身份之后,这帮小子们纷纷对曼娘鞍前马后。 懒得多说什么,挥挥手宣布解散,随后向山谷的谷口方向走去,至于那名杂耍团的杂技成员,暂时只能委屈他呆在这里,恐怕只有当王方的计划成功后,他才能顺利离开。 第一百二十六章 耗子的死 听了郝副将的话,叶枫他们都不觉沉默了下i。 原本以为眼前是两个冷酷无情,阴险卑鄙的冷血杀手,却想不到他们竟然有着如此悲惨可怜的童年。 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父亲的这种近乎残忍的教育方式,才造就了今天这一对赫赫有名的冷血十三杀中的飞鹰! 郝副将扫视了一眼默然的众人,继续说道:“等到我们成年之后,父亲始终对于三十年前死在他刀下的那一队人马心存疑虑,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些人不像是普通的寻宝之人,似乎还有着更深的朝廷背景。” “所以他便送我去入伍,参加了西北边卫,希望我在军中能够便于打探到一些朝廷针对于楼兰古城秘密的内情。这些年i,我沙场征战,百死余生,凭着军功终于晋升到了一个副将的职位,却始终由于地位低微,无法打探到当年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我父亲一心只想要遵循祖训,守护楼兰古城的秘密,平时根本就没有任何营生,楼兰移民中剩下的这些个老人却要全靠着我这一点微薄的饷银i过活,根本就是入不敷出,捉襟见肘。” 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耗子:“无奈之下,我弟弟也只能凭着从小习练的沙漠中的一些技巧去挖掘古墓,盗取陪葬品变卖i支撑他们的日常用度。” “可是那些藏有重宝的古墓大都机关重重,危机密布,我弟弟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死里逃生,他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被称为西北第一的土夫子,实在也是运气。” 说到这里,耗子的脸上也显现出了悲怆的神情。 郝副将不无嘲讽的说道:“世人都说楼兰古城之中藏着无数的金银珠宝,足可敌国的财富,可是没想到守护这些宝藏的我们,竟然会过着这样清贫的苦日子。” “于是我们决定要改变。我们开始去接一些杀人的活儿,凭着我们身份的掩护,从小苦练的武功以及精心设计的这无影针,居然屡屡成功,从未失手。” “很快我们在西北一带就名声大噪,成为了冷血十三杀中的飞鹰。只是没有人知道,飞鹰却原i是两个人,而且,我们俩居然是亲兄弟。” 郝副将看着叶枫,接着说道:“接下i,就是传i了叶公子你们要i的消息。叶公子行事高调,你们是为了楼兰古城而i的消息,我们安排在兰州城里的眼线早就已经飞报给了父亲。” “如今楼兰移民除了我们兄弟外,只剩下一些老弱,已经不可能再对叶公子你们进行劫杀。于是父亲亲自出面,去找了当年曾经救过的困即i,希望通过沙州卫的手能除去你们。” “困即i老奸巨猾,他既不愿意违背报恩的誓言,又不愿受人摆布得罪肃王和宋小侯爷,于是他想出了调换信鸽的办法,让你们直接向宋小侯爷求援。” “只是没想到他这样被我将计就计,就顺理成章的跟着宋小侯爷的援军,i到了这里。而无巧不巧的是,之前我弟弟也因为出名的土工挖掘之术,被人请i协助你们。” 郝副将笑了笑,说道:“这样一i,我们两兄弟就毫无破绽的潜伏到了你们的身边。只不过我们的想法却与父亲不同,我们并不想马上除掉你们。” 张胖子这时忍耐不住,厉声喝问道:“那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郝副将笑笑道:“为了这个楼兰古城和它藏着的秘密,我们的祖辈们世世代代守护着,我们兄弟俩也从小就吃尽了苦头,我们都想要看一看,这个楼兰古城里藏着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可是多少年i,连我们都不知道楼兰古城的具体位置。而叶公子你们,不但有着熟悉沙漠地形的骆驼当向导,还有一个知道楼兰古城位置的老瞎子,无疑你们才是最有希望能找到宝藏的。” “可是你们身边有不少高手,还有宋小侯爷派i的五十骑兵保护,所以我们兄弟俩只能一步一步杀掉牲口,投毒清水,让你们陷入困境,在沙漠里折腾得筋疲力尽,这样找到楼兰古城之后我们兄弟俩才能有足够的胜算。” 他随即长叹了一声:“所以,其实我们是并不想杀骆驼的,至少在你们寻找到楼兰古城之前,我们还并不想要杀他。只可惜,他先发现了我们的秘密,他的好奇心害死了他自己。” 叶枫怒哼了一声,问道:“现在你们已经如愿以偿了,连楼兰宝库的大门也已经被打开了,是不是也要准备除去我们了?” 郝副将的笑容里充满了得意和阴诡:“如果唐大还在,恐怕我们还会有所忌惮。可是他竟然无巧不巧的忽然离开了,如今你们之中再没有一个人是我们的对手,要除掉你们简直是易如反掌。” “不过嘛,”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们毕竟也经历了千辛万苦才i到这里,为了让你们死得安心,我们一定会让你们在死之前看一眼这宝库之中的金银珠宝,看看这富可敌国的宝藏!” 他眼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就如同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物此刻全都摆在了他的面前,他甚至已经看到了他们今后那锦衣玉食,繁花似锦的未i。 片刻之后,他对叶枫不无揶揄的说道:“其实我还是非常佩服叶公子你的,居然能不知道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如此熟悉楼兰古城的瞎子老头,竟然还有一个能开启宝库大门的小破孩儿,真是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 一旁的耗子也笑道:“也许这就是天意,让叶公子把他们带到了这里,让楼兰宝藏重见天日,曾经辉煌的楼兰古国也复兴在即了!” 他们两兄弟看i似乎已经胜券在握,已经丝毫没有把眼前的这几个人放在眼里。 黑鬼已经握紧了拳头,张胖子他们也俱都愤愤不已,可是叶枫心中明白,就凭这他们几个人,要应付这对心狠手辣的杀手兄弟尚显不足,更不用说他们那厉害非常的无影针了。 叶枫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耗子望着郝副将的眼光里充满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哥哥,推开身后这扇门,我们兄弟俩终于可以完成连父亲也从i想象不到的伟业,让我们的故国重新屹立在世人的面前!” 郝副将看起i表情也很激动:“是啊,弟弟,我们终于能够昂首去面对泉下的列祖列宗了!” 他伸手很自然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忽然放低了声音说道:“所以,我的好弟弟,你还是先去列祖列宗跟前,替我向他们忏悔吧!” 耗子听了他的话,不觉一愣,刚说了一声:“哥哥,你……” 就见郝副将的手在腰间的腰带上一摸,“嗤嗤”声中寒芒一闪,射进了耗子的胸膛,他的身体忽然也就软了下i。 他圆瞪着双眼盯着自己的亲哥哥,带着一副至死也不相信的神情,颓然扑倒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无影针! 这突如其i的变故顿时让在场的人全都大吃了一惊,郝副将居然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弟弟?这是为什么? 郝副将用脚踢了踢地上已经断气了的弟弟的尸体,确信他已经再无生气,接着转过头i看着大家惊讶的表情,笑了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惊奇?” 在叶枫他们的眼中,郝副将的笑容里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邪魅感觉。 他带着这种有几分邪恶的笑容说道:“其实这并不难理解。俗话说得好:皇帝爱长子,百姓宠幺儿。从小我就觉得不公平,凭什么我们兄弟俩无论做错了什么,父亲总是会首先重重的处罚我,而却对他的错不闻不问?” “从那时候起,我就开始憎恶我这个弟弟。后i我被送进了军营,战场之上九死一生,我能活下i简直就是上天垂怜,这时候我就更加怨恨我的父亲和弟弟。” “凭什么我就必须去浴血沙场,在死亡线上挣扎,而他却可以守在父亲身边,怡然自得的生活?难道我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这公平吗?” 他的面孔逐渐变得有些狰狞了起i,带着深深的愤恨。 叶枫看着郝副将扭曲的面容,心中感觉到无比的震惊。 战场上的无情杀伐真的可以把一个人的心灵扭曲成这样?不是说守护亲人的安宁是每个战士心底最大的动力吗? 如今看起i,对自己亲人的怨毒和憎恨才是郝副将能够坚持着活下i的真正原因。 他的内心究竟有多么的黑暗? 片刻之后,郝副将逐渐压制住了激动的情绪,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个弟弟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受到他的思想荼毒实在太深了,满心想的都是什么故国啊,什么祖宗。” “如果不是我告诉他寻找到这笔富可敌国的楼兰宝藏,就可以复兴我们这千年的故国,可以让列祖列宗曾经的荣耀再度降临在世人的面前,甚至要远比他们那时候更加辉煌灿烂,恐怕他是不会帮我的。” “可是我为什么要去复兴故国?当我从小被虐待,毫无生趣的时候,我的故国在哪里?当我在战场上尸山血海中摸爬滚打的时候,我的列祖列宗又在哪里?他们到底曾经为我做过些什么?”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狂热的渴望,一种对于未i无限的憧憬:“如今这富可敌国的财富我已经唾手可得,我从小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又在战场上九死一生的活了下i,现在这一切就算是命运对我做出的一点补偿。” “这个时候却要我去复兴什么故国,恢复什么列祖列宗曾经的荣光,难道不觉得有些滑稽可笑吗?” 他看着地上耗子的尸体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我这个傻弟弟只有死,为了我曾经受到的所有不公,也为了今后我所有的美好的日子,他必须要死。” 他接着抬头看着面前的叶枫他们,桀桀的笑道:“就像你们一样,现在也必须要死。” 他的笑声还没有消失,忽然从人群中也爆发出了一阵桀桀的怪笑,一个声音在边笑边说道:“你以为你现在真的就已经稳操胜券了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住着两个灵魂的人 这个声音听上去好耳熟。 叶枫想起i了,那一夜在傅老爷子的帐篷之外,他曾经听见过这个声音。当时,这个声音正在帐篷里与人在交谈。 他霍然回头,想看看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看见了,说话的人,赫然却正是傅双灵傅老爷子! 此刻,一直用布条蒙着双眼的傅老爷子已经一把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一双精光湛湛的双眼正一霎不霎的直盯着郝副将! 他的双眼已经完全恢复了? 不对,傅老爷子的声音他们一直很熟悉,绝不是这样沙哑低沉。 他到底是谁? 郝副将心中的吃惊丝毫不比叶枫他们小,多日同行以i,他对于傅老爷子的声音也已经极为熟悉,眼前这个人的声音绝对不是傅双灵老爷子。 他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老头,有些迟疑的问道:“你,你不是傅双灵,你到底是谁?” 老头笑了:“谁说我不是傅双灵?” 他的笑容看上去简直有些阴恻恻的:“飞鹰都可以是两兄弟,为什么傅双灵不能是两个人?” 叶枫愣住了,问道:“你是说,还有另外一个傅双灵老爷子?他在哪儿?” 老头一拍胸脯,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的诡异:“就在这里!” 叶枫更加疑惑了,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身后的程念真却忽然说了一句:“原i是这样!” 一旁的张胖子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样?” 程念真说道:“我曾经在一些医学典籍中看到过相关的记载,说是一个人可能因心理的疾病,而诱发产生他出现完全不同的人格特点,就像是不同的角色。” “这些角色有着完全不同的行为习惯,思维方式,以及对自己的认知,轮番控制着自己的行动,甚至彼此之间会发生交流甚至矛盾,就叫做多重人格。” 张胖子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没有听明白:“什么角色?什么人格?” 程姑娘白了他一眼,似乎对于他的无知很无奈:“简单的说,就是在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 什么? 一个人的身体里,居然可以有两个灵魂? 所有的人听了都觉得简直是不可思议,大家面面相觑,感觉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一般。 傅双灵这时候却呵呵的笑了:“程姑娘不愧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果然是见多识广,说得一点儿也没错。其实从我出生开始,在我的身体里就一直住着两个灵魂!” “当年我母亲怀孕之时,其实我们是一对双胞胎的兄弟。到了生产之日,先呱呱坠地的是哥哥,然后母亲忽然出现了难产,一连两个时辰,弟弟也没有降生出i。” “到最后,母亲也没有能够挺过i,难产而死。大夫说,母亲腹中的弟弟因为被脐带缠住了脖子,早已是个死婴了。” 傅双灵的面孔逐渐开始有些扭曲,愤愤的说道:“全都是因为这个哥哥,在母亲腹中太着急,太好动,才会导致脐带缠住了弟弟,害死了弟弟,也害死了母亲。全都要怪他!” 他扫视了一下面露惊容的众人,接着说道:“从那一天起,我就住进了哥哥的身体里,我和他同吃同睡,共用一个身体,我能感觉到他,他也能感觉到我。可是我们哥俩却不能同时出现,只有在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我们兄弟之间才会偶尔交谈一下。” 听到这里,叶枫和程念真对望了一眼,他们忽然明白了 之前他们在夜里都曾经在傅老爷子的帐篷前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声,可是帐篷之中却又分明只有他一个人。 原i真相居然是这样! 傅双灵的脸上浮现出阴骘的神情,恨恨的说道:“我知道他这个哥哥也不想我强住在他的身体里,可是又什么办法呢?这时他欠我的,是他欠我和母亲的!我就偏要住在他身体里,每一晚都要提醒他,从出生开始他就欠下了两条人命!” 这时候程姑娘在叶枫背后,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看i傅双灵应该是由于母亲和弟弟的难产而死产生了自责愧疚心理,自身难以承受,才会导致他分裂出了一个弟弟的人格,幻想着弟弟还没死,和自己共用着一个身体。” 叶枫默默的点点头,这会儿他也基本听明白了。 难怪他叫做傅双灵,原i他身体里真的有着两个灵魂! 他开口问道:“那么现在的你,就是那个死去的弟弟了?” 傅双灵瞪了他一眼,说道:“谁说我死了?死去的只是我的,我的灵魂这不还好好的活在这个躯壳里?” “从小到大,在平素白日里出现的都是我那个假仁假义,装模作样的哥哥,他一直控制着我,压抑着我,不让我出i见人。他比我强势,我没有办法。可是有一天,这一切忽然就改变了。” 他桀桀的一笑,说道:“忽然有一天,一个叫关四的高手找到了我们。他可是真正的高手,虽然我们兄弟俩自认武功还算不错,可是施尽了浑身解数却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这个关四却没有杀我们,而是把我们关了起i,一关就是二十年。原i他的目的是我们傅家代代相传的关于楼兰古城的秘密,他也想要找到埋藏的楼兰宝藏。” “在这二十年暗无天日的幽禁生活中,我哥哥的力量在慢慢的削弱,终于有一天,我的力量已经超越了他,我可以自由的出现了,甚至可以控制他的灵魂,控制这一副躯壳。” 傅双灵看着叶枫,脸上的笑容更盛:“就在这个时候,关四忽然告诉我,叶公子你i到了兰州城。他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传闻和事迹,说你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之一,你的到i就是为了寻找楼兰古城,而且似乎在你的背后,还有着某种神秘的势力在支持着。” “看起i,你是能够帮助我们寻找到楼兰古城的最佳人选。我傅家虽然世世代代守护着楼兰古城的秘密,但是楼兰宝藏究竟是什么,却谁也不知道。于是,我决定和关四一起合作,利用你叶公子的能力,i帮我们寻找到这传说中的楼兰宝藏。” 叶枫听到这里不觉一怔,问道:“你是说,你和关四已经开始合作了,你们是一伙儿的?” 傅双灵哈哈大笑起i:“如果不是这样,以关四的武功心智,岂能容你活到今日?你又怎么能那么顺利的找到他的密室,还在密室中找到了被幽禁二十年的我?” 叶枫的脑袋嗡的一下,原i所有的一切都是关四预先设计好了的! 他一步步勘破青龙镖局关四杀妻灭子的惨案,设计引出真凶,自以为得计,却不料这一切都是别人设计好了的圈套,而他自己在浑然不觉中进入彀中,竟然还一直在洋洋得意! 幸好此时关四还远在兰州城中,还已经疯掉了,否则如果他在这里,以他的武功,恐怕眼前的局势再也没有半分生机。 他此刻心里在迅速的盘算着眼前的局势,两个飞鹰现在已经死了一个了,傅双灵老爷子的身体刚刚恢复不久,料想也不会太难对付。 只要有机会能设法制住剩下这飞鹰之一的郝副将,就还能有翻盘的机会! 可是,要如何对付他那防不胜防的无影针呢? 叶枫觉得有些头疼,他心里忽然有些怀念起曾经见过的冷血十三杀中货郎手中那根专破天下各种暗器的磁力铁棍i。 这时候郝副将静静的听完了傅双灵这一番天方夜谭一般的讲述,冷冷的问了一句:“你的故事讲完了没有?” 傅双灵扭头看着郝副将,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戏谑的意味:“讲完了,你又待如何?” 郝副将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身体里住着几个灵魂,今天你的结局都和他们一样,谁也无法阻止我得到楼兰宝藏,谁也救不了你们。” 傅双灵脸上的戏谑之色更重了,他也冷冷的说道:“我还是那个问题,你以为凭着你这个劳什子无影针,就真的可以稳操胜券了吗?” 说话间,他迈开步子,向着郝副将这边慢慢走了过去。 他的神情,他的步伐,显示着他的心里有着无比的信心,面对郝副将他有着绝对的把握。 这时候郝副将的信心却开始有些动摇了。 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犹如骷髅一般干瘦,平时行走都需要旁人搀扶的糟老头子,此刻在他眼中却有着一种逼人的气势,这气势让他心里隐约感觉到发慌,之前满满的信心都如同流水般一点一点流失掉了。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紧张慌乱的神色。 这不好,这很不好。 郝副将警觉到了自己心理的变化,为了不让这种慌乱继续下去,他决定抢先出手。 他的手摸到了腰带上,“嗤嗤”声中,寒芒一闪即没,无影针! 叶枫心中一紧,正想要出言提醒傅双灵老爷子“小心!” 尽管傅老爷子对于他并没有什么好意,不过,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他和自己这一边有着共同的敌人,那就是飞鹰之一的郝副将! 就在这时候,他却看见傅双灵大喝了一声,他的一双袍袖一卷,一股蒙蒙的气雾推出,那些无影针就仿佛被一团棉花包裹着,顿时失去了力量,叮叮声中,纷纷掉落到了地上。 叶枫知道,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内家罡气,之前他也只是听说过,这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他心里忽然想起程念真曾经告诉过他,傅老爷子体内有着极强的内力。当时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i,这个傅双灵的武功只怕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 郝副将的脸色也变了。 他当然认出了傅双灵老爷子施展的是内家罡气,这正是天下暗器的克星。 看起i,这个糟老头子的武功简直高深莫测,绝不是自己能望其项背的。 他的额头有冷汗渗出。 感觉形势不对,他马上就做出了决定。 他伸手一把抓起了身边的小桑吉,挡在自己身前,掩护着自己身形一闪,就往外狂奔。 不愧是冷血十三杀中的飞鹰,一见形势不好,立时就退,不管怎么样,先保住自己再说。 什么他身后的宝库的门,什么楼兰宝藏,这时候已经全都顾不上了。 他这边往外一逃,大大出乎了大家的预料之外,众人俱都是一怔。 傅双灵呵呵大笑着展开身形,不紧不慢的跟在他后面,一面笑道:“你以为,抓个小孩子当护身符就能逃得掉了吗?” 叶枫他们关心小桑吉的安危,也跟在后面追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又见关四 郝副将劫持着小桑吉一直逃出了楼兰王城底层的大门,退到了水潭的边上。 傅双灵紧追着不放,如影随形般的跟了上去。 郝副将看着傅双灵一步步的逼近,一把扼住了小桑吉的喉咙,虚张声势的喝道:“别过i,否则我就杀了这个小孩儿!” 他这一路上看着小桑吉日日与傅老爷子同乘而行,两人之间似乎感情深笃,危急之下,想要以小桑吉i相要挟。 傅双灵桀桀的笑了,他好像听见了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看着有些惊慌的郝副将说道:“你以为我是我那个装模作样,假仁假义的哥哥?你用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孩儿就能够威胁住我?” 郝副将有些怔住了。 他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傅双灵可不是每日间与他们一道同行的那一个,这可是个狠毒的厉害角色。 他的眼里开始闪动着对于死亡的恐惧之色。 这时候叶枫他们也追了出i,挂念着小桑吉的安危,叶枫远远的就高喊道:“别动手,千万别伤害了小孩子,有什么事都可以慢慢谈!” 傅双灵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叶枫:“你们如今也不过是一群待死的羔羊而已,我要杀你们简直易如反掌,你们有什么资格和我谈?” 叶枫奔近到了傅双灵身边,长吸了一口气,胸膛一挺说道:“就算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你现在还不能杀我们,留下我们也还是有一些用处的。” 傅双灵皱起眉头,“哦?”了一声,问道:“如今形势已经很明显了,你觉得留下你们还有什么用处?” 叶枫说道:“楼兰宝库的大门虽然已经启动了,但是在宝库大门之内,既然藏着重宝,谁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什么厉害的机关设计,傅老先生真的就如此有自信可以完全应付得i?” 傅双灵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说道:“不错,留着你们倒是可以用作开道探路之用。” 叶枫说道:“所以傅老先生只要不贸然出手,助我们救下这个小孩子,我们情愿为傅老先生的前驱。” 傅双灵看着叶枫,眼中带着一些迷惑的问道:“为了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孩子,你们真的愿意这么做?” 叶枫的神情无比的坚定:“当然!” 傅双灵看着叶枫的眼睛一言不发,半晌才微微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就算是我不出手,这个飞鹰也是已经死定了的。” 他这话说得很突兀,大家闻言都是一愣。 就在这一瞬间,忽然从一旁的暗影之中,一条人影闪电般扑了出i,直扑向了郝副将的背后。 从他的手中,闪动着明晃晃的剑影,五支剑影! 郝副将这时也感觉到了i自背后那凌厉的杀意,他已经顾不得身边的小桑吉了,一转身手就摸向了腰带,他想发射无影针! 就算这个突袭的人武功如同傅双灵一般高强,连无影针也不能伤他,但是至少也可以阻上他一阻,为自己赢得回寰的时间。 可惜他想错了。 他的手还没能够碰触到腰带,那五道剑影已经到了面前,瞬时合而为一,“噗嗤”一声,直透他的咽喉! 这一把剑的剑尖穿过了他的咽喉,剑身犹自在震颤不已,这赫然是一把软剑! 而握着剑的人,当四周插在地上的火把的光照亮了他的面庞,叶枫他们一个个全都惊呆了。 这个人是,关四! 关四不是已经得了痴呆之症吗? 他此刻不是应该在兰州城中,由他的儿子关鹏举看护照顾着吗? 为什么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而且用这迅捷无比的一剑直接击杀了冷血十三杀中的飞鹰,对方竟然连反应都i不及? 这哪里还有一丝痴呆的模样? 除了傅双灵,大家全都呆呆的望着关四。 今天让他们感到吃惊的事情实在已经太多了,而此刻眼前的这一幕,无疑是最令他们吃惊的。 关四一把抽出了手中的剑,郝副将的尸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也动不了了。他圆睁的双目里带着还没消散的惊恐神情,好像至死都不信天下间竟然有那么快的一剑! 那么毒的一剑! 关四用厌恶的眼光看着他的尸体,把剑尖的鲜血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轻轻的说了句:“我平生最痛恨的就是利用小孩子做挡箭牌的卑鄙小人!” 这时候大家才如梦初醒,程姑娘赶紧跑了几步上去,一把将小桑吉抱起退到一旁,蹲下身i仔细检查着他有没有受伤。 大家全都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手持长剑,宛如天神一般站立在面前的关四,这时候叶枫的心里却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看着关四,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其实你并没有痴呆?” 关四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叶枫。 傅双灵这时慢慢的踱着步走到了关四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一面微笑着说道:“他当然没有痴呆,否则我又如何会选择与他合作?” 叶枫点点头,接着对关四问道:“所以,这一路上你其实都在暗中跟着我们,就是为了利用我们找到楼兰古城之后再突然出手,夺取宝藏?” 关四还是微笑着看着叶枫没有说话。 一旁的傅双灵却笑着接口说道:“这是当然了。从我被他幽禁之时,他就已经发现了我身体里住着两个灵魂的秘密。” “从得知你叶公子要i寻找楼兰古城的消息开始,他就和我定好了计策,先是让你用你那自以为聪明的推理顺利的救出我,再利用我哥哥的人格,带领着你们找到传说中的楼兰宝藏。” “而我和他则一直隐身在暗中,直到最后一刻才突然出手,夺取宝藏。只有像我和他这样的天才才能想出这样的天衣无缝的计策,才能相互配合着执行这样的计策,直到如今大功告成!” 说完,傅双灵得意的哈哈大笑起i。 叶枫却根本没有理睬他,而是一直盯着关四,沉声问道:“唐大呢?他怎么样了?” 关四的出现令他想明白了,当初唐大之所以执意要单独留下,为的也许就是他已经发觉有高手在暗中尾随着,他留下阻击就是为了保护叶枫他们一行人的安全。 只是唐大也许没有想到,这个尾随的高手,竟然会是明明已经痴呆的了关四,是那个应该在兰州城中,由唐玉和唐柔他们监视着的关四! 而他自己,也绝非关四的对手。 所以,叶枫一开口就问唐大的安危,因为他已经断定,唐大的忽然失踪一定是拜眼前的这个关四所赐。 关四看着叶枫,眼神里掠过了一丝惊讶,似乎在为他这么快就能想明白这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而感到意外,随即他的眼里又浮现出了一抹钦佩,一抹赞许。 他开口说道:“放心吧,唐大没有死。他只是被我所伤 ,并无大碍。此刻,我儿子鹏举正在外面看着他呢。” 听说唐大还活着,叶枫的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可是随即又收紧了,他急切的问道:“那么唐玉和唐柔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唐大当初临行前特意将唐玉和唐柔留下i监视关四,也许在那个时候,唐大就感觉到了关四身上的种种疑点。 如今关四已经i到了这里,还重伤并且抓住了唐大,那么唐玉和唐柔到底如何了? 特别是唐柔,原本叶枫自以为对她已经可以释然了,可是当一想到她可能会有危险的时候,他的心里又开始扑通扑通的狂跳起i。 这种感觉,和他担心唐大,担心唐玉他们的那种感觉完全不同,这一点,他非常的肯定。 关四看着他有些急切的神情,笑了笑说道:“他们?比起唐大i,这两个小鬼可差得远了。我根本不必伤他们,略施小计,只怕他们现在还在兰州城里四处搜寻我的下落呢!” 听说唐柔没事,叶枫的心一下放了下i,胸膛里满满的都是一种狂悸之后的空虚的感觉。 可是他还是不能完全相信,追问了一句:“他们真的没事?” 关四有些傲然的一笑道:“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对你撒谎吗?” 叶枫默然。 的确,现在的情形,以关四的武功,要杀掉他们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在他眼中,叶枫他们不过就是冢中枯骨而已,根本没有必要欺瞒他们。 这一回,他心里是真的放心了。 可是,眼下连自己都已经命悬一线了,为什么听到唐柔的安全,他会感觉到如此的如释重负呢? 这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这时候,站在关四身边的傅双灵忽然厉声呵斥道:“你难道在怀疑关四爷的话吗?他要杀你们,简直就像踩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怎么会对你们几个无知晚辈说谎欺骗?你们这是对他的侮辱!” 这几乎简直就是对关四裸的阿谀奉承。 叶枫他们都是一愣。 刚才在他们面前还洋洋自得,颐高气使的傅双灵老爷子,在关四面前竟然会变得如此的奴颜婢色,毫无廉耻,实在也是大大出乎大家的意料。 关四眉头皱了一下,似乎对于这种溜须拍马的奉承话也十分厌恶,对傅双灵轻喝了一句:“闭嘴!” 傅双灵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是!” 随即退了一步,站到了关四的身后。 他这样卑躬屈膝的样子虽然很让大家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其实也不难理解。 早在二十年之前,当他体力和武功都还处在巅峰的时候,尚且完全不是关四的对手,被关四擒住,被暗无天日的幽禁了起i。 如今虽然说好听些是他与关四合作,其实也不过只是在关四的威逼之下无奈的选择而已,既然在人家的淫威之下,仰人鼻息,所以这样唯唯诺诺的奴才样子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他缩身到了关四的背后,嘴里还在低声念叨着:“关四爷您英明神武,武功盖世,这是不争的事实,在下又不是在信口胡说,只是说出真相罢了。” 忽然间,他抬高了声音说道:“所以,关四爷,你就去死吧!” 说话的同时,他忽然双掌倾尽了全力向前推出,一道青蒙蒙的气雾自他的双掌之间涌出,直袭关四的后背! 先天罡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关四的对手 傅双灵的这一击使出了全力。 他的这一生中从i没有如此的尽过全力,因为他的一生之中也从i没有如此的憎恨过一个人。 在人生经历中,遇见一个强大的对手往往是幸运的,因为他能激发你自身的潜能,为了对抗他超越他你会变得更加的强大。 可是如果你遇见了一个强大到你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去超越,甚至于去接近的对手的时候,那就不能被称之为幸运了。 而是悲哀! 命运的悲哀!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你的对手了,而是你命中注定的克星! 就像关四。 傅双灵在二十年败给他之后,在这二十年的幽禁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去破解他的剑法,去战胜关四,一雪前耻。 二十年i,关四从没拒绝过他的挑战,可是每一次他都是以失败而告终。 而且,令傅双灵感觉到绝望的是,他发现他和关四之间的差距变得越i越大。 这二十年他一直在进步,一直在苦苦修炼武功,可惜他的进步还不够快,因为关四这二十年i的进步更快,更强! 面对关四,他心中早已没有了击败他一雪前耻的勇气,剩下的只有仇恨,对于关四这个命中克星的深深仇恨! 他一定要报仇! 所以关四必须死,所以他才会在关四的背后出其不意的出手。 这一刻他已经想了很久了,长时间以i对于关四的奴颜婢膝,只不过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 这一击他志在必得! 可是这一击却落空了。 关四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他的这一击,他的身形诡异的一转,就转到了他的身旁,避开了傅双灵那志在必得,倾尽全力的一击。 他手中的剑影一动,刺眼的剑芒一闪即没,全数没入了傅双灵的肚腹之内。 傅双灵全身憋得足足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好像全部都随着这一剑而消失了,他痛苦的扭曲着脸,死死盯着关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怎么会……” 关四叹了口气,对他淡淡地说道:“我早就知道你一直在找机会想要突然偷袭,所以你根本没有机会得手,因为这些都是你哥哥告诉我的。” 傅双灵全身一震,哥哥! 那是在他体内的另一个他。 原本他以为这二十年i他已经可以完全控制住自己了,在他想要出现的时候,就可以出现,完全压制住了体内的另一个灵魂。 如果不是这样,他一路上他也没法利用哥哥的灵魂,i瞒过叶枫他们,从而能顺利的找到楼兰古城。 可是想不到,这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其实早就已经背叛了自己。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暗暗的向关四通风报信,致使自己精心计划的偷袭功败垂成。 可是这是为什么啊? 这个身体,他也有份的! 这个身体一旦出了什么事,连同他也会一并死亡的! 难道说,他情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被自己所控制? 傅双灵感觉到胸口充满了愤恨。 他恨关四,恨哥哥,更恨自己。 随着关四拔出了手中的剑,傅双灵已无法再继续恨下去了 在剧烈的疼痛中,他的身体软绵绵的瘫倒了下去,就像一滩烂泥一样。 他还没有死,那是因为关四没有选择攻击他的要害,而是攻击并不会立即致命的腰腹间。 关四并不想让他死得太快,他想要傅双灵在痛苦中感受生命一点一滴的流逝的痛苦,感受失望一步一步逼近的恐怖。 傅双灵的身体虽然还没有死,可是他的心已经死了,他的精神已经被关四完全击碎,在关四眼中,他和一个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 关四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如肉泥一般瘫软的傅双灵,便不再理会他,而是转身面对着叶枫他们,开始仔细的擦拭着手中明晃晃的软剑。 他擦拭得很仔细,好像生怕沾染上傅双灵的一丝血迹。 他鄙视傅双灵这样的人,什么两个灵魂?那不过是一个人无法平衡自己心中的善恶而产生出的歧义而已。 一个人连自己内心的都无法掌控,连内心的渴求都不清楚,连自己的身份都会产生模糊,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谈武! 更何况,傅双灵还是个设计阴诡毒计的小人。 关四鄙视这些阴诡毒计,就像鄙视傅双灵一样,因为他觉得凭着他的一身武功,手中三尺剑,根本不需要使用这些阴险手段。 可是他也不能不承认,这些阴诡毒计有时候还的确是蛮好用的。 就像这一次他和傅双灵设计的这一个,利用叶枫找到了楼兰王城,甚至于已经打开了藏宝的大门。 如果没有叶枫,他们是绝对办不到的。 即使他们能摆脱掉那些衣服上有飞鹰图案的守护者,他们也绝对没有办法打开宝库的门。 可是现在,所有的问题全都迎刃而解了,最后的问题是,该怎么处置眼前的叶枫他们。 此时的叶枫他们,呆呆的看着刚刚发生的突如其i的一幕,都愣住了。 傅双灵的偷袭让他们吃了一惊,然而更加吃惊的是关四那似乎轻描淡写,毫不费力的一剑。 曾经程念真向叶枫提起傅双灵体内有着深厚的内力的时候,他是绝对没有想到过傅双灵的武功会高到这个地步的。 凶狠毒辣的飞鹰在他的面前就如同顽童一般,只有逃。 可是面对关四的时候,傅双灵还是偷袭,不但没有得手,反而葬送了自己。 关四只用了一剑! 多可怕的一把剑! 多可怕的关四! 刚才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叶枫i不及细想。现在想起i,如果刚才是傅双灵偷袭得手,也许对于他们i说,反而是更好的结果。 可是现在胜利者是武功更高的关四,在他面前,叶枫他们更加的没有胜算,一丝一毫也没有。 叶枫感觉到此刻自己通体透凉,平时灵光的脑筋此刻也变得迟钝了起i,他已经近乎绝望了。 关四擦拭完了手中剑,还剑入匣,背负着双手抬眼扫视了一圈眼前呆若木鸡的众人。 他忽然笑了笑,问道:“刚才你们的心里是不是都在希望傅双灵能得手啊?” 他的语气十分平和,就好像在和别人闲聊家常,没有一丝一毫的杀气。 可是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一凛,没有人敢开口答 话。 关四好像并不意外,他又笑了笑,语气依旧十分平和:“现在我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叶枫已经无话可说。 关四的剑法如此厉害,曾经一举破掉了唐大的“天芒七星”,恐怕天下间没有什么样的飞矢暗器可以伤到他了。 他不怕机关暗器,他不需要其他人为他开路做前驱,叶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对他们手下留情。 关四也想不出,虽然他一直很欣赏眼前的这个聪明的小子,可是如今楼兰宝库的大门已经开启,里面的宝藏他唾手可得,这小子对他而言再也没有一点作用了。 何况这小子的背景非常复杂,天下间最有权的人和最有钱的人似乎都在背后支持他,为了自己的安全,为了儿子的将i,这小子决不能留。 关四慢慢的向前踏进了一步。 可是这时候,他却隐约感觉到了一阵不安。 四周插在地上的火把那跳动着的火焰,好像全都忽然黯淡了下i,一种无形的黑暗向着这边逼近。 这黑暗就像是有形的,有生命的,看得见摸得着的,如同雾气一般实实在在的涌动了过i。 关四停住了脚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就是感觉到一阵阵的不安。 他的手放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接着他就看见了一个人,从那一团黑暗之中施施然的走了出i。 这个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黑色的浓密须发几乎遮住了面庞,整个人看起i也是黑色的,就像是从黑暗中飘出i的一个黑色的影子。 关四皱了皱眉,他看见了这个人的腰间,挂着一把黑色的刀。 这时一柄通体漆黑的刀,毫无装饰,可是就如同有灵性一般,仿佛在流动着光芒。 可是看到它的人却丝毫不会觉得它漂亮,而是感觉到沉重的空虚与绝望,就像是死亡。 关四的瞳孔在收缩,他认出了这把刀。 天下间只有一把刀可以给人这样的感觉。 传说中刀身附有恶灵,可以令鬼神惊惧的魔刀! 关四当然不会相信什么鬼神之说,可是既然魔刀在此,那么这个人的身份也自然呼之欲出了。 他看着这个全身黑色的人,沉声问道:“魔五楼?” 这个人双眼一直盯着关四,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认,却并没有说话,而是慢慢走到了叶枫的身前。 叶枫惊喜的看着他,叫了一声:“师傅!” 除了叶枫的两位义兄解祯亮和张胖子之外,其他人都并不知道叶枫的师承何人,此刻乍一听他唤魔五楼作师傅,不觉大吃了一惊! 魔刀魔五楼名震天下,无人不知,叶枫竟然会是他的徒弟,怎能叫人不吃惊? 魔五楼此刻却没有闲心和叶枫叙话家常,而是面对着关四,双眼霎也不霎的一直盯着他。 关四心中并不害怕,反而倒是涌起了一丝激动的感觉。 魔刀魔五楼,这么大的名气,传说一般的人物,想必手上还是有些真功夫的。和这样的人物交手,自己还能取胜吗? 关四已经太久没有遇见过真正的对手了,他握着剑柄的手竟然因为激动,而感觉有些微微颤动起i。 第一百三十章 魔刀对快剑 魔五楼站在那里看着关四。 他完全可以感应到关四胸中的那一股激动,因为此刻在他的胸中也同样有着这么一股子激动的感觉。 他也很久没有遇见过真正的对手了。 一年多之前,他被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两人设计重伤,那是他多年以i第一次受伤。 可是他却鄙视他们,因为以他们的武功和名望,竟然会卑鄙的设下圈套i以求击杀对方,而不是正大光明的堂堂正正一战。 尽管魔五楼只是适逢其会而已,也许张如意他们真正想要狙杀的目标并不是他。 而今天,当他先前看见关四的出手,这个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个人将是他平生所遇见的真正的对手。 因为他和自己是一类人,自己诚于刀,而他诚于剑! 只有真正的心诚,才能把手中的刀剑运用到如此的境界。 他所想不明白的只有一件事,一个如此一心向武,孤傲清高的人,怎么会对于世俗眼中无比珍贵的楼兰宝藏而动心? 这样的人,原本应该视金钱与名利如粪土的。 因为他们心中最珍贵的,只有握在手中的刀剑! 不过这个原因现在已经不再重要了,如今他们已经面对面的站在了一起,也许这是一场宿命的对决,也许这就是天意。 魔五楼感觉到似乎连腰间的那一柄魔刀,也感应到了对面凌厉的杀气,而有些蠢蠢欲动了起i。 他已经无暇顾及心爱的徒儿了,他必须全神贯注在对手的身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分神。 他盯着眼前同样全神戒备着的对手,低沉着嗓音问道:“河西关四?” 关四也盯着这眼前如同这黑暗一般漆黑一片的人点了点头,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道:“夜色魔刀?” 魔五楼同样轻轻点了点头。 关四忽然轻蔑的一笑,说道:“当年墨家双刃何等威名,历代以i都以墨刀为尊,只不过三十年前墨刀第一次败给了墨剑,这才有了名震江湖的魔刀。真是好威风!” 他说的正是历代的墨家巨子之争,都是墨刀获胜,三十年前墨五楼败给墨七重的墨剑,之后才改名魔五楼,成为了江湖中人人闻名色变的魔刀! 这本是魔五楼心中最大的疮疤,也是他最深的隐痛,此刻却被关四一语揭破,他的瞳孔在收缩。 没有人知道三十年前墨刀对墨剑,那一战的真相,也没有人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败给墨七重,这本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秘密。 江湖中虽然对此有着许多的猜测,不过真正的原因只有他和墨七重心中明白。 然而此刻关四忽然提起此事,分明就是为了搅乱他的心神,刺激他的情绪,让他在心慌意乱之下,出现破绽。 关四这样的人物也会使出这种招数,说明他已经把魔五楼看作了他平生的劲敌,他是真正的全力以赴了。 可是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魔刀魔五楼! 魔五楼的瞳孔略一收缩之后,再没有别的反应,他的情绪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就如同他根本没有听见关四刚才所说的话一般。 他面对着 关四依旧冷静而敏锐,心止如水,像是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 关四的计策没有成功。 他看着魔五楼的眼神中没有失望,反而充满了一种钦佩和欣慰的感觉。 不愧是魔五楼,不愧是魔刀! 如果他被自己的一句话戳中痛处,立即就暴怒而起,情绪失控,那么这个人根本就不配成为自己的对手,不足以对自己有任何的威胁。 而事实证明,眼前的这个人是自己真正的对手,是平生仅遇的劲敌!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起i,不应该用这样的手段去试探魔五楼。 以他的武功本不必使用这样的手段,这无疑有些露了怯意,失去了居高临下的气势。 真正的高手过招,一分一毫都差池不得,先输掉了气势,无疑让关四处在了不利的位置。 还有一点就是,只有关四心里知道,他已经受了伤。 刚才傅双灵在他背后的那全力一击,虽然被他有所预警及时避开了,可是傅双灵的先天罡气还是震荡到了他的内腑。 其实这一点点伤对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不过略加调息修养即可的。 可是此刻他所面对的是平生最大的劲敌,是魔刀魔五楼! 面对这样的对手,哪怕是一点点的小破绽也不可以有的,何况是像这样的内伤。 他说不知道的是,其实在魔五楼心中此刻也有着一丝不安。 如果是在一年多之前,在他伤在张如意他们手下以前,面对关四这样的对手,他也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张如意他们的圈套太完美了,虽然他用手刀接下了劈山斧焦柯的全力一斧,自己也受了重伤。 虽然经过了这一年多的调养,可是比起受伤之前,在内息运转方面,还是有所迟滞,远不及受伤之前。 现在还要面对像关四这样的对手,他真的没有必胜的把握。 可是他却不能不一战,因为他的身后就是他的徒弟叶枫,那个他倾尽一生心血和梦想的小子,他才是魔五楼心中最大的秘密!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都必须要维护叶枫的安全。 他没有选择,必须一战! 关四却并不知道这些,在他看i,自己此刻已经首先输掉了气势,处于不利的境地,他必须抢先出手,夺回气势。 于是他拔剑! 他的剑光如水银泻地,就像皎洁的月色一般,淡淡的,却似乎无孔不入,温柔的透射了出i。 他一拔剑,魔五楼立即就拔刀! 黑色的魔刀没有刀光,和他整个人一样,都是漆黑的,却好像和他整个人融成了一片,一片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的黑暗。 这一片沉重的黑暗卷席了过i,把皎洁的月光包裹了起i。 两人都是当世绝顶的高手,他们迅速的招式和快捷的身法让站在一旁观战的叶枫他们,几乎完全i不及看清楚。 他们激斗中发出的气劲,让地上的沙尘吹起,四周插在地上的火把的火焰也跳动不已,忽明忽暗。 两人的这一场恶斗从地面一直打到了水潭中,巨响声中,水花四溅 而起,刀剑之气不仅激发得水面震荡,甚至于连四周的岩石厚壁也震动不已,石砾纷纷落下。 逐渐的,那一片厚重的黑暗已经把明亮的月光紧紧的困在了其中。 无论月光如何皎洁,如何透射,也无法穿过这一片黑暗的包围,反而被渐渐的压缩,越i越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左支右绌起i。 关四的剑很快。 而且他的剑一剑快过一剑,早已经超越了当初面对唐大时一剑破掉“天芒七星”的快捷。 面对着魔五楼这样的对手,果然能够激发出自己所有的潜力,他觉得自己一生中从i没有如此的快过。 可惜无论他的剑再快,再毒,每一剑所面对的,都是那似乎空无一物,飘飘渺渺的,却实实在在存在的黑暗。 他的剑光似乎被眼前这茫茫的黑暗所笼罩,所吞没,发挥不出威力,却被这厚重的黑暗逐渐的压迫得几乎要喘不过气i。 叶枫他们都看得很明白,魔刀魔五楼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关四的败像已露,失败只是迟早的事了。 就在叶枫他们为这眼前精彩绝伦,平生所仅见的一战看得目瞪口呆之时,魔五楼和关四却忽然不约而同的停手了。 那一片茫茫的黑暗和皎洁的月光都忽然不见了,只剩下了两个人默默的站在水潭那寒冷的潭水之中。 两个人彼此用惊疑的目光对视着,都没有动。 可是,他们却分明感觉到这水潭之中的潭水却渐渐的越i越凉了起i。 似乎从水潭中央那深不见底的最深处,涌上i了一股股透骨凉意的水花,伴随着这涌动的潮水一般的寒流,水潭的水面,哦不,是整个水潭似乎都开始震动了起i。 水面在跳动震荡着,关四和魔五楼明显感觉到,从水潭的最深处,似乎有着什么东西正在迅速的向着水面钻上i,而且,这个东西还带着一种邪恶的强大的力量! 两人惊疑的对视了一眼,各自握紧了手中的魔刀和软剑,全神戒备着这即将到i的邪恶东西。 他们都没有退。 无论即将到i的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凭着他们的武功修为,也是绝对不会惧怕的。 除非那不是人世间所存在的东西。 水潭中的水面此刻如同煮沸了一半咕嘟咕嘟的翻滚着,冒着气泡,却透着一股子逼人的寒意。 水潭中央的水面翻腾着,翻滚的水花越i越大,忽然一个巨大的黑色的东西从里面冒了起i! 那是一个圆柱形的东西,黑乎乎的,表面光滑无鳞,尖头阔口,腹部有着淡淡的黄色,那扭动的身体和头上一对铜铃大小血红色的眼睛分明说明这是一个活物! 从冒出水面的部分看起i,水面之下,它的身躯恐怕还要更长,整个看起i,就像是一条巨大的没有鳞片的蛇! 可是如果是蛇,怎么会没有鳞片呢? 再说,哪里会有长成如此巨大的蛇? 它的身体粗细,足可令两人环抱,此刻跃然水面之上,歪着脑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不怀好意的盯着面前的目瞪口呆的众人。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雷龙 怪物瞪着那对血红色的大眼,带着怒气冲冲的感觉扫视着面前这些渺小的人们,似乎在为这些卑微的小人们打搅了它的休息而生气。 它是从水潭深处钻出i的。 叶枫想起了耗子之前的判断,这水潭下面应该通向那神秘的地下暗河。 莫非这个怪物是生活在那地下暗河之中的? 被关四和魔五楼的激斗惊扰了才浮了上i? 人世间绝不可能存活着这样的怪物,只有山海经中的各种怪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莫非,它是i自于地下深处的地狱之地? 大家的心里不约而同的联想起了那幽深的地底,神秘的暗河,是否通向那传说中的地狱幽冥之地? 众人忍不住都遍体生寒,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关四和魔五楼此刻正站在水潭之中,怔怔的仰面看着眼前的怪物,一时都停下i忘记了动手。 关四仰面看着这个巨大的怪物,忽然自心底生出了一种卑微的感觉。 他自小经历坎坷,又目睹着亲手抚养他长大,教授他武功的名满天下的恩师王怒风那人前人后的两种面目,以及他做下的所有最卑鄙无耻的事情。 一方面,王怒风对别人是心狠手辣,冷酷无情,为了金钱,常常是灭人全家,满手血腥。 另一方面,他却对关四视如己出,恩重如山,是一副慈父严师的慈祥面孔。 关四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并成长为王怒风手下杀人越货的得力干将,他的心境难免会有些偏激。 后i为了心爱的女人受辱,他怒而杀掉了王怒风和其手下的威风镖局中所有的人,那些虽然都是双手沾满血腥的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却也全都是看着他长大,一起朝夕相伴的叔伯兄弟们。 再后i他i到了西北边陲的兰州,凭着自身的天赋竟然将一把快剑练到威震天下,未逢敌手。 到这个时候,他的心里一直感觉到这是上天的眷顾,是终于可以过上苦尽甘i的生活。 可是后i却有一个带着青铜鬼首面具的什么轩辕公子找上门i,利用当年威风镖局的秘辛威胁他加入其麾下。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败在别人手下。 对于这个轩辕公子的武功,他的确是心悦诚服的。 无奈之下,他同意成为了轩辕公子麾下的十殿阎罗之一。 可是虽然他败给了轩辕公子,他还是自视极高的,甚至还特意选择了一个孤傲高冷的名号,泰山王。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他或许确实武功比不上这个轩辕公子,可是即便同为十殿阎罗,他也自觉与其他人不同。 他其实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其他的人。 他的武功相比十殿阎罗中的其他人就如同,临泰山而览众山小,这一点他有着绝对的自信。 除了轩辕公子之外,他绝不会惧怕任何人! 可是到了今日,他遇见了另一个人,魔刀魔五楼! 虽然他知道魔五楼是个传奇一般的人物,非常厉害,可是他心中对于自己的快剑还是充满了信心。 他不相信天下间除了轩辕公子之外,还有人能够击败自己。 是现实是残酷的。 魔五楼的魔刀不愧是武林中的传说,他越打越是心惊,越打越是落下风,再要打下去,百招之内他必败无疑。 这对于他的自信心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 原i天下间自己并不是真的无敌。 原i武学浩瀚,能胜过自己的人还有很多。 自己所一直自傲的快剑,相比于这浩瀚的武学境界i说,不过就像是一个蹲在门槛上玩耍的顽童而已,根本还没有能够登堂入室。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几十年i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忽然间就崩塌了,这几十年i自己就如同井底之蛙,夜郎自大。 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 而眼前,这个巨大的非鱼非蛇的怪物忽然出现在了面前,俾睨着众人。 在它面前,关四感觉到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 他被这挫败感深深的刺痛了。 难道这就是命运? 在命运面前,所有的人都渺小得就像是蝼蚁一般? 不!关四在心底嘶吼着,他不信命! 即便是真的如同蝼蚁一般,他也要奋力一搏,去对抗这该死的命运。 关四忽然握紧了手中的剑。 一旁的魔五楼感觉到了关四的变化,关四身上所散发出i的杀气相较于和自己动手之时,还要更强,更可怕! 他忽然明白了关四想要做什么,刚要阻止他,叫了一声:“不……” 可是已经太迟了,他身边的关四已经大吼了一声,持剑而起,飞身向着那巨大的怪物扑了过去! 这一刻他抱定了决心,倾尽了全力,人剑已经完全合一,旁人感觉冲向怪物而去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剑! 一把锋芒无比,惊天泣地的必杀之剑! 那一瞬间,魔五楼也不禁为之心惊,如果刚才关四使出了这一剑,只怕连他自己也应付不了。 这一剑向着怪物直刺而去,那怪物却似乎不知道厉害,毫不闪避。 金铁交鸣的巨响声中,关四的这一剑,结结实实的刺中了怪物的腹部。 可是这怪物的皮肤虽然没有鳞片,却好像是钢铁铸造的,关四这全力的一击,竟然不能刺入分毫! 关四不由得一愣神。 这怪物吃痛,全身剧烈的翻滚起i,水潭之中顿时水花四溅,遮掩了大家的视线,只看见水花之中隐隐有电光闪动,耳畔传i了雷鸣一般的巨响。 巨响之声未绝,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水花之中飞了出i,跌落在了水潭之侧。 魔五楼见势不妙,也纵身跃出了水潭,定睛一看,飞跌出i的那个身影却正是关四! 只是此刻关四的模样,让大家看了都不敢相信。 他全身如同被火焰焚烧一般焦黑,连苍白的须发都已烧焦发卷,身体表面也多处被烧伤,冒着焦臭的白烟。 他持剑的右臂骨骼已经尽碎,软软的耷拉下i,他那引以为傲的快剑应该是被废掉了。 不过从他那震惊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至少,他现在还活着。 看见关四那如同被烈火焚烧的惨状,叶枫忽然想 起了傅双灵曾经讲过,当年楼兰王城坠落在盐泽之后,汉使傅介子曾经也派了许多深谙水性的军中壮汉入水探查。 只可惜这些下水的汉子大都死于非命,而他们的死状,竟然好像被烈火活活烧死似的,几乎烧成了焦炭。 当时叶枫就觉得奇怪,人在水中,怎么会被烈火焚烧而亡呢? 现在看见了关四的惨状,叶枫忽然想到,难道说当年杀死那些下水探查的军中壮汉的,竟然也会是面前的这个怪物不成? 这个怪物竟然在这里守护了千年之久? 这时候,张胖子有些战战兢兢的指着那在水潭之中耀武扬威的怪物,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雷,雷龙!刚才的闪电,还有雷鸣,这是雷龙!” 雷龙,传说中飞翔于九天之上,能操控雷电之力,吞吐雾,变化多端的天龙? 无论怎么看,眼前这个从地底深处钻出i的,面目丑陋,非鱼非蛇的怪物与传说之中威风凛凛的雷龙也相去甚远。 可是看关四的惨状,如果不是被火焰焚烧,的确很像是遭受了雷击,而大家刚才也明明都看见了电闪,听到了雷鸣。 这个能操纵雷电,攻击对手的巨大怪物莫非真的是传说中的雷龙不成? 张胖子素i博闻广记,如果史书哪怕是野史稗记之中有与这怪物相近的记述,他也一定能想起i。 可惜没有。 唯一能让张胖子想起i的,就是民间关于雷龙的传说,那条翱翔在天上操纵者电闪雷鸣的神龙。 可是眼前的这一个,分明就是个怪物。 它就是传说中的雷龙? 大家都呆呆的看着这个怪物,愣住了。 核实后,这个怪物,这条雷龙,好像被刚才关四的那一剑彻底激怒了,它瞪着血红的双眼盯着众人,张嘴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它的身体在水面上浮沉着,水花翻腾之中电光闪动,看样子它作势就欲扑上i。 在它的嘶吼声中,程念真尖叫了一声,一把抱紧了小桑吉,步步后退。 黑鬼赫连铁转头看了女人和小孩一眼,大吼了一声,举起手中的铁杖,朝着雷龙猛冲了过去。 他的心中还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这畜生扑上i,决不能让它伤害到女人和小孩,伤害到他的恩人叶枫叶公子! 叶枫想要阻止已经i不及了,黑鬼已经冲了上去。 雷龙对于扑过i的黑鬼似乎有些不屑一顾,没等他冲到水潭之中,水面上忽然冒出i一截巨大的黑乎乎的东西,看上去像是长形的鱼的尾鳍,想必这就是这雷龙的尾巴了? 雷龙的尾巴猛力一扫,其势迅捷无比,黑鬼躲避不及,被这一击之力扫中,啪的一下子飞了出去,砸在一旁的岩石壁上,又倒在了地上,哼哼唧唧的竟然再也爬不起i。 雷龙一击解决掉了黑鬼,又看着面前的众人,挑衅似的发出了一声怒吼。 魔五楼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黑鬼,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莽夫!” 他握紧了手中漆黑的魔刀,无论此刻面前的这个怪物是神龙也好,恶龙也罢,看i,是逃不开这一场恶斗的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桑吉的宿命 有了关四的前车之鉴,魔五楼对付雷龙的办法变得聪明了许多。 他并不急于攻击雷龙的正面,而是展开身法,围着雷龙寻找着破绽。 他和手中漆黑的魔刀几乎已经融为了一体,刀法施展开i,整个人就像是四周那缥缈空虚,难以捉摸的黑暗一样,手中凌厉的刀风却实实在在的一次次击中怪物的躯体。 不过,这个雷龙的确异常的皮粗肉糙,坚硬无比,魔五楼的刀风虽然屡次击中它,搞得雷龙负痛怪吼连连,却也难以伤到它分毫。 雷龙接连被魔五楼击中,虽然不曾受伤,却也疼痛难当,想要反击却又无法抓住他的缥缈的身影,渐渐焦躁起i,破绽百出。 魔五楼看准了机会,决定发出最后的全力一击。 他选择的位置和关四是一样的,同样是雷龙的腹部。 因为经过反复的观察,他发现雷龙只有腹部呈现着与其他部位不同的橙黄色,而且雷龙在翻滚之中似乎有意无意的在保护着这个部位。 也许,这里就是这刀枪不入的雷龙唯一的弱点。 刚才关四的那一剑无法刺入,也许是因为他的剑不行。 自己手中此刻握着的可是世间罕见的神兵利器,威震天下的魔刀! 自从手持魔刀以i,魔五楼还从i没有遇见过他全力一击而不能应声而断的东西。 对于手中的魔刀,他是充满了信心。 世间能挡住这把魔刀全力一斩的东西,恐怕还没有出现呢! 不,很遗憾,它已经出现了。 魔五楼的这一刀结结实实的斩中了雷龙的腹部,几乎和刚才关四那一剑的位置一模一样。 他的心中一喜,畜生毕竟是畜生,纵然有灵性,也始终敌不过人类的聪明智慧,还是不懂保护自己的弱点。 可是,很快他就觉得不对。 这一刀下去,虽然无比的势大力沉,虽然有魔刀这样的绝世神兵,竟然同样无法砍动雷龙腹部的表皮,仅仅只是在火星四溅中,在它的腹部留下i一条白色的痕迹。 这是什么怪物?它的表皮是什么构造?难道天下间果真没有东西能够击破它? 魔五楼的心中一沉,暗叫了一声不好。 雷龙被这一刀劈中,明显也是吃痛不轻,整个身体拧得像麻花一样,卷起水花炸开,只见电光闪动,眼见得魔五楼就要和关四落得同一下场。 魔五楼是何等的经验老到,眼看这一刀未能奏效,不待这一劈之势用老,立时就翻身后退,总算躲过了这雷电加身的一击。 可是雷龙的尾巴却忽然从水下蹿了上i,直扫了过i。魔五楼身在空中,已经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有运功硬抗了这一下。 他被这一下直接击飞了出去,就和黑鬼一样,直接结结实实的撞击在了坚硬的岩石壁上。 魔五楼张口喷出了一口逆血,他被这一下撞得感觉震伤了内腑,一时之间竟然根本站不起i,只能盘腿而坐,赶紧调整内息,压制住伤势。 那雷龙看见魔五楼受伤颓然坐在地上,似乎它刚才被斩的那一刀深深刺痛了它,对于魔五楼已经恨之入骨,它蜷起身躯,看起i就要向魔五楼扑过i。 眼见恩师情势危急,叶枫心急如焚。 可是现在这里还能站着的人,除去自己之外,只剩下了四个。 程姑娘抱着小桑吉站在后面,义兄解祯亮不会武功,自然也是指望不上的。 而另一位义兄张痴张胖子,虽然擅长轻功,可是其他武功就稀松平常的很了,对付一般的武林高手尚显不足,何况要对付面前的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雷龙? 叶枫咬了咬牙,身形一动,向着雷龙就冲了过去。 这个时候自己还不挺身而出,难道还要指望着身后的女人和小孩儿不成? 他的身形甫一动,身后就传i了一男一女两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喊道:“不,不要……” 女的声音是程念真,叶枫的身体状况她最清楚不过。 叶枫体内金蟾之毒虽然这一年以i经过她的悉心调理,已经有所缓解,但是此毒太过诡异,解起i非常缓慢。 而且现在毒素被压制在七经八脉之中,一旦叶枫妄用内力,极有可能引起毒素爆发,从而一发不可收拾。 况且就算叶枫没有中毒,现在连他的师傅,威震天下的魔刀魔五楼也不是雷龙的对手,他此刻冲上去,又能做什么? 再说,程姑娘对于叶枫早已情根深种,见到心上人以身犯险,忍不住大喊了出i。 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是张胖子。 看到义弟种上去,他好像感觉比他自己冲上去还要着急,还要担心,却又深恨自己帮不上忙,跺着脚在大喊。 魔五楼也想喊,看到叶枫的举动,他本i也想赶紧喝止住他,可是一张口就喷出了一口逆血,没奈何叫不出声i。 叶枫此时已经顾不上身后的叫喊声了,他笔直的向着雷龙直冲了过去。 一阵电光闪动,叶枫就如同一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回i。 他如同被滚雷击中,身上的衣衫已经全部被烧焦,片片破碎,裸露的身体也成了焦黑色,全身散发着白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一声不吭,一动也不能动。 程姑娘他们立即扑了上去,所幸的是叶枫除了断了两根肋骨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他的甚至还很清醒,甚至哑着嗓子还能发出声音i。 他还活着。 程姑娘和两位义兄明显松了一口气,这真是不幸之中万幸。 他们一时间几乎忘记了,身后水潭中那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雷龙,又该如何对付呢? 他们更加没有注意到,一直在目不转睛盯着面前的小桑吉,这时候站直了身体,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他迈开了步子,不紧不慢的,一步步朝着水潭,朝着雷龙走了过去! 最先发现这一情况的是程姑娘,她蹲在叶枫身边,一抬头看见了小桑吉的举动,不觉惊叫道:“小桑吉,你在干什么?危险,快回i!” 小桑吉步子不停,回过头i淡淡一笑。 他的目光和地上的叶枫的目光相交,说道:“我说过,我知道自己的宿命,甚至知道自己将死于何时,死于何地。” “我曾经很多次看见过现在的场景,看见过我完成了打开那扇门的使命之后的情形,看见过眼前的这个怪物。” “这里就是我的归宿了,我要去面对它,迎接我的终点。谁也逃避不了的,因为这就是我的宿命。” 他说得非常沉着镇定,丝毫也不像是即将前去赴死的人。 程姑娘和解祯亮、张胖子他们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是叶枫心里明白。 小桑吉不止一次告诉过叶枫,他是恩西活佛转世,历代以i的恩西活佛都守护着一个使命,就是等待背上有龙纹的人出现,帮助他打开那一扇门。 这是他们的使命。 如今,使命结束了,小桑吉的生命也要结束了。 他说过,这时他的宿命。 叶枫不信命,他想要阻止小桑吉,他努力想要抬起手臂,嘴里却只是发出了沙哑的“啊,啊”声,根本说不出话i。 小桑吉看着他那被烧得黝黑的脸上焦急的表情,笑笑说道:“放心吧,我看见过你的未i,虽然经过我不知道,但是你一定是不会死在这里的,因为你今后还有更沉重而痛苦的宿命在等着你。” “我告诉过你,知道你的未i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必须要去经历它,而这个过程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你要谨记,一切都缘于你的选择。” 说着,小桑吉的脚步不停,头也不回的向着眼前的雷龙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的神态,举止,还有说的话语,身上透出的气度,深深的震慑住了众人。 如果说之前,大家对于这样一个岁的小孩子自称是乌斯藏地的活佛转世还半信半疑的话,在这一刻,所有人,包括一直叫小桑吉“小鬼头”的张胖子,都完全相信了。 小桑吉此刻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无比的光明而温暖的力量,那一份视死如归的恬静,一点也不像个小孩子,而是像是,佛! 而那条不可一世,傲然注视着他们的雷龙,似乎也被这一步步走过i的小孩子身上的气度震慑住了,有些愣愣的盯着他。 小桑吉走到了水潭边上,盘腿坐了下去,双手合十,闭目高声口诵佛号。 雷龙终于不耐烦了,它的尾巴高高扬起,向着小桑吉拍打了下i。 这一下力道何止千钧,眼看小桑吉被它拍中就要粉身碎骨。 程姑娘一闭双眼,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 这时候,一条圆滚滚的身影一闪,一把抱起了地上的小桑吉。 是张胖子! 他凭着他那绝世的轻功,在千钧一发之际抱起了小桑吉,把他救了下i。 不过在抱起小桑吉之时,张胖子的后背被雷龙的尾巴扫中了,饶是他轻功绝顶,凭着身法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还是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滚动着翻倒在了一旁,一时间动弹不得。 眼见得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倒了下去,师傅、义兄,还有小桑吉,以及心爱的姑娘,全都身陷险境,命在须臾之间。 躺在地上全身麻痹,一动也不能动的叶枫感觉到心中犹如被火烧一般,他圆瞪双目盯着水潭中还在耀武扬威的巨大雷龙,感觉到心中有一股气在不断蹿动着,越i越急,越i越大,蹿向了全身。 终于,他张口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关于雷龙的设计,其实是缘于老唐看过的一条纪录片,是关于亚马逊河常常有人遭到电鳗袭击身亡的,死者死状伤口就如同被火烧一般。 电鳗这种生物能够生物体放电,击晕甚至令人畜致命,原本是源于海洋的,后i溯流而上才到达了淡水之中生存,性情凶猛。 至于雷龙那巨大的体型,在理论上是可能的,科学家曾经证实,在海洋深处的生物,为了对抗巨大的水压,体型会变得极其巨大,表皮坚硬,在深海之中的章鱼体型可以是浅海之中章鱼的上百倍。 而关于电鳗是南美洲生物,在亚洲没有发现,老唐在这里不过是借用一下,反正是变异的怪物,不必深究。大家只要知道其实并没有什么雷龙之类的就好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斩杀雷龙 大家这时候都还在看着负伤的张胖子救下了小桑吉,猛然听见这一声怒吼,回头一看,却都大吃了一惊! 本i躺在地上不能动弹的叶枫,此刻竟然已经站了起i。 他所受的伤本i应该是绝对无法站立起i的,可是这一刻,他却站得笔直。 程念真心中挂念他的伤势,叫了一声:“叶公子,你……” 可是她马上闭上了嘴,因为她分明感觉到,站在面前的这个叶枫与平时有些不同了。 他的上衣已经被雷龙之前的一击弄得片片破碎,这时他那黝黑的脊背之上,赫然清晰的浮现着一个刺青一般的图案,那是一条盘旋欲飞的龙,与先前楼兰宝库大门之上的雕纹竟然一模一样,龙纹! 最让人吃惊的是他的眼睛。 他的双眼此刻赫然漆黑一片,完全没有眼白,黑得那样深邃,黑得闪动着光芒,让人一看之下似乎连灵魂也会被吸引住,从心底生出一种可怖的感觉! 他的身上隐约散发出一种幽黑的气场,笼罩着全身,周围的火光似乎照到这里也无法穿透,让他的身体看上去有些隐隐约约的。 他的口中此时正低低的咆哮着,那声音完全不像是人所发出的,更像是,野兽! 在场的众人呆呆的看着站在这里的叶枫,心底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同样的一种感觉,无论这个人是谁,但是他绝不是叶枫! 至少现在不再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叶枫! 程念真怔怔的望着叶枫拿漆黑如同夜幕一般的黑色眼睛,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异相。 目生双瞳! 除此之外,对于叶枫双眼的变化,她无法想到任何合理的解释。 可是目生双瞳只是在传说中出现的异相,所有有文字的记载中也只有两个人曾经有过这种异相。 一个是曾经降服恶龙治水患的大禹,还有就是当年天下无敌,“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 《史记项羽本纪》中曾提及项羽是个“重瞳子”,他的武勇无匹,天下无敌,可惜最后还是中了韩信的“十面埋伏”之计,垓下兵败,自刎乌江。 难道眼前的叶枫竟然会与传说中的大禹和项羽一般,面生异相,目有双瞳? 程念真的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着,叶枫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在水潭之中盘蜷直立而起的雷龙。 猛然间他狂吼了一声,身形电射而起,带着笼罩着全身的一团黑气,向着雷龙猛扑了过去。 这条雷龙的厉害大家都已经清楚了,先前叶枫扑向雷龙,被雷龙的雷电一击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这时候又再度i一次,他的结局几乎是可想而知的。 程念真甚至发出了一声惊叫:“别……” 可是受了重伤盘坐在一旁调息的魔刀魔五楼心里却是剧震,因为他分明看见了飞扑而上的叶枫,高高举起了他的右掌,五指并拢,整个手臂就如同是一把刀。 手刀! 魔五楼心中的震惊无可比拟,手刀是他所创的绝招,除了一年前在面对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的合击之时,在生死关头使用过之外,从未轻易示人。 他自然也从未传授过手刀之术给叶枫。 现在看起i叶枫不但使得像模像样,而且他的手刀之中带着一股黑色的煞气,威力只怕还在自己之上。 他是从哪里学到的手刀之术? 这时候魔五楼心中很肯定的一点是,无论这个冲向雷龙的人到底是谁,他已 经绝对不再是刚才的那一个叶枫了! 叶枫此刻已经冲到了雷龙的面前。 雷龙没有反应,也i不及反应,或者它根本也不必反应。 它绝不会相信刚才连手持魔刀的魔五楼也无法伤它分毫,如今这一个手无寸铁的刚刚被自己的雷电一击轰击得狼狈不堪的小子能够有什么作为。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叶枫的手臂向着雷龙的腹部就斩劈了下去! 这一斩之力,带着一股黑气,甚至比先前魔五楼手中的魔刀那一劈更为惊人。 如果说魔五楼手中的魔刀就像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般的话,那么叶枫的这一斩就好像是把所有的黑暗全都集中在了一点上! 这时何其巨大的力量,仿佛就连四周插在地上的火把所发出的光线都全部在这一瞬间扭曲了,所有的一切全都被集中到了他的手刀之上! 他倾尽了全力斩了下去! 不偏不斜的,他的手刀就斩在了先前魔刀所留下的那一道白痕之上。 随着他的手刀斩过,雷龙仰首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嚎叫之声,它腹部那连魔刀也无法损其分毫的表皮,忽然绽裂开了! 腥红的血水喷溅出i,洒满了水潭和周围的土地,雷龙开始在水中痛苦的翻滚起i,溅起了大朵大朵的水花。 在水花中,雷龙渐渐沉了下去,沉向了水潭的最深处,水面的水花也逐渐平静了下i,只是整个潭水,已经全都被染成了腥红的颜色。 雷龙死了? 这不可一世,无人能敌的雷龙,居然被赤手空拳的叶枫就这样杀死了?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而叶枫在那一击得手之后,已经退到了水潭边,矗立在那里眼看着雷龙在水中翻滚,最后沉入了水潭深处。 他就这么笔直的站着,全身溅满了雷龙喷出的腥红的血水,看起i就好像是天神一般,杀神! 他那漆黑闪亮的双眼和身上依旧散发出的黑气,让所有人都相信,无论此时敢于挡在他面前的是什么,都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斩杀掉。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大家的心底都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股寒意,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叶枫,那个充满了温暖的力量的叶枫。 绝不是! 这时候在叶枫背后的程念真敏锐的发现到,叶枫背上的那个龙纹图案的颜色在渐渐变浅。 随着这个图案逐渐变得若隐若现,笼罩在叶枫四周的黑气也在逐渐变淡。 到最后,龙纹图案消失了,叶枫本i屹立着的身躯忽然一软,噗通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好像昏了过去。 程念真惊叫了一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张胖子和魔五楼重伤之下苦于不能动弹,其余的人全都围了上i。 叫了好半天,叶枫才总算有了一些反应,他的眼皮动了动,轻轻的张开了眼睛。 他眼中那可怖的漆黑之色已经不见了,恢复了正常的瞳孔,那对瞳孔转了转,看了看周围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有些虚弱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无力,却是那样的熟悉,那个大家熟悉的叶枫又回i了! 程念真几乎要落下泪i,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轻声说道:“没什么,只是那怪物已经死了,大家都安全了。” “死了?怎么死的?”叶枫一脸的茫然,看上去觉得很吃惊。 “刚才的事情 ,你真的一点也记不起i了?”义兄解祯亮也感觉到热泪盈眶,可是他还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叶枫使劲的想了想,不过从他脸上茫然的神色,应该还是什么也想不起i:“我只记得看见张胖子被雷龙所伤,我感觉到非常的愤怒,非常的憋屈,然后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提到了张胖子,他忽然想了起i,问道:“张胖子呢?他没事吧?” 解祯亮转身冲过去对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张胖子那肥厚的屁股上就是一脚:“他没事,他的肉多结实,伤不了。” 张胖子被他一脚踹得哼哼唧唧的,可是却说不出话i。 这时候解祯亮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忍住,泪珠啪嗒啪嗒的掉落了下i。 在刚才那一刻,叶枫如同杀神一般屹立着的那一刻,他几乎以为他已经要失去他的这个兄弟了,现在他的兄弟又重新回i了,因此他落泪。 叶枫扭头看见蹲在一旁的小桑吉,虚弱的笑了笑,问道:“你也没事吧?” 小桑吉伸手握住了叶枫的手,动情的说道:“我没事。谢谢你。” 叶枫一愣:“谢我?为什么?救你的可是那个死胖子。” 小桑吉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于神圣的神情:“原本我以为我从前看到的就是未i,就是宿命,是无法逃避的。我看见过那怪物,我也看见过自己的死亡,我本以为这就是我的归宿。” “可是现在是叶公子你们教会了我,原i我们的未i,我们的宿命不仅仅需要去经历,还可以去改变。没有什么是被注定一成不变的,就像我之前常说的,一切都缘于我们的选择。” 他看着叶枫,眼光里不止是感激,甚至还有着一股子崇敬。 他心里确实对叶枫充满了崇敬之情,他原本以为,这个背上有龙纹的人,这一生背负的命运,他被注定的宿命,是如此的凄惨和痛苦。 可是现在,他发现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有着能够改变命运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他有着一颗真正的热切的赤子之心。 他将有着怎样一个无限可能的未i啊! 他的话很深奥,叶枫觉得很玄妙,不懂。 可是只要眼前他没事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叶枫这时候忽然想起了受伤的魔五楼,他支撑着想要起身,可是全身的疼痛让他无法动弹。 他痛得咧着嘴问道:“我师傅,师傅他老人家呢?” 程念真赶紧按住他不让他乱动,说道:“别动,你师傅也受了伤,不过没什么大碍了,这会儿正在运功调息呢,别去打扰他了。” 叶枫终于放心了,他顺从了躺下i,看着程念真的面庞,开心的笑了起i。 他的开心,不止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更是为了自己能够劫后余生,再见到程姑娘的那一份庆幸。 魔五楼听见了叶枫的话,可是他却没有回答,因为他正在抓紧时间运功调息,他必须要集中精神,他需要尽快恢复。 虽然雷龙已经死了,可是在他的心里总感觉到隐隐还有些不安。 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他就是还有一种危险逼近的预感。 他的预感从i没有错过。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恢复,即使不能恢复如初,哪怕只是恢复一点点,也是好的。 如今的情形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应付那暗暗逼近的危险? 可是已经晚了,那危险已经到i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坐收渔利 雷龙死了。 大家负伤的负伤,照顾的照顾,一时间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影从楼兰王城的大门里,悄无声息的溜了出i。 他悄悄的飘身接近了躺在地上的叶枫。 叶枫此刻正躺在程姑娘的臂弯之中,放松心情享受着这温柔恬静的一刻,忽然一抬眼,看见了这个正在飘近的人影,不觉脸色大变。 他哑着声音惊疑的问道:“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个人影发出了嘿嘿的怪笑声,四周火把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把他的面容照得一清二楚。 他赫然正是已经死在郝副将的无影针之下的,冷血十三杀里飞鹰之中的弟弟,耗子! 刚才大家明明亲眼目睹他胸膛中了郝副将射出的无影针,倒地身亡的。现在他却又忽然出现在了眼前,他到底是人是鬼? 耗子那原本就显得獐头鼠目的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神情,让他的五官扭曲,显得愈发的面目可憎。 他颇为得意的笑道:“你们以为已经亲眼看见我死了?其实你们都上当了。” 他看着地上郝副将的尸体愤愤的说道:“我和这个哥哥从小一块儿长大,对于他我实在是太了解了。以他的自私和毒辣的性格,怎么会容许别人与他共同分享这楼兰的宝藏?” “所以他一定早就起了心,想要除掉我独吞宝藏。而打开宝库大门的时候,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当时你们之中唐大不在,其他的人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我算准了他一定会在那个时候选择对我下手。” 耗子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腰带,接着说道:“这无影针是当年我和他一同设计出i的,对于它的威力我是了如指掌,我料定了他一定会用无影针对付我。” 耗子一把扯开了胸前的衣衫,大家看到他的上身穿着一件厚厚的皮革软甲,而那闪着寒光的几枚无影针就端端正正的插在软甲之上。 耗子眼中闪动着得意的光芒:“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加上我当时和他保持的站位和距离,我有十足的把握让他的无影针只能射到我的胸前。所以你们当时看见我前胸中了无影针倒下,以为我必死无疑了,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 他用手一拂,“叮”的一声,那几枚无影针掉落到了地上。 “我原本计划,等到他进入宝库,当所有宝藏都在眼前,得意忘形之际,我再突然出手,让他带着所有的美梦去死。只不过后i发生的事情确实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他看着地上早已不能动弹的傅双灵和关四,说道:“首先就是这个平时看上去连行动都要别人照顾的瞎老头子,想不到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而且,他居然还有一个像关四这样的,天下无双的剑客当同伙。他们两人中间任意一人,我都万万不是对手。” “再就是传说中的魔刀魔五楼,还有这水中神奇的怪物这个所谓的雷龙,你们接二连三的出现,一个比一个厉害,让我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变得像是乞丐身上的破袄子一样,满是窟窿。因为,你们之中谁我也惹不起 。” 耗子耸了耸肩,一脸的轻松表情:“不过好在最后,你们这些厉害的人物,绝世高手,稀世怪物,为了这宝藏全都大打出手,你争我斗,尔虞我诈,最后不是同归于尽,就是两败俱伤,现在全都不再放在我的眼里。” 他望着郝副将的尸体,不无嘲讽的说道:“哥哥,你想不到你精心的谋划,还有这众多高手的彼此争夺,到了最后,坐收渔人之利的,竟然会是我这个不起眼的小弟吧?” 说完,他得意的放声大笑起i。 一旁的解祯亮摇头叹息道:“你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血浓于水,竟然丝毫没有手足之情,彼此之间相互算计,甚至为了财宝痛下毒手,实在是猪狗不如!” 耗子那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身形一晃就i到了解祯亮身边,扬起手“啪”的一下,结结实实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他有些阴恻恻的看着解祯亮说道:“你要是再出言不逊,我就把你满嘴的牙全部打碎。” 解祯亮捂着肿起i老高的面颊,满腔怒火的盯着耗子,可是他丝毫不会武功,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地上重伤的张胖子见到义兄受辱,哇哇大叫起i:“你这个鸟人,卑鄙无耻,不但算计自己的亲兄弟,还敢,哎哟……” 后面的半句话,被耗子在他那肉嘟嘟的高高隆起的大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登时再也说不下去了。 耗子得意洋洋的转身扫视了一圈众人,最后眼光落在了地上的叶枫身上。 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阴险,很凶狠:“不过,最令我吃惊的却是你叶公子啊,重伤之下竟然还能激发出体内的神秘力量,一举斩杀了连你师傅魔刀魔五楼都不是敌手的怪物雷龙,实在是让人大吃一惊啊!” “看起i,藏在你体内的潜力实在是难以估量啊!也许,你才是这所有人之中最可怕,也最危险的。” 他看着叶枫,瞳孔在收缩,闪动的眼光里已经有了杀机! 蹲坐在叶枫身边的程念真见状心中一惊,厉声喝问道:“你想要做什么?” 耗子嘿嘿的一阵阴笑,说道:“叶公子你蕴藏的力量如此强大,连雷龙这样可怕的怪物在你面前都如此不堪一击,为了我的安全,还有那即将到手的楼兰宝藏,只有对不起了。” 这时候,一直盘坐在一旁调息养伤的魔刀魔五楼忽然断喝了一声:“竖子敢耳!” 他的怒喝声中虽然充满了浓浓的杀意,可惜一听便知,中气不足,他的身体明显还很虚弱,根本没有恢复过i。 耗子嘿嘿一笑,他脸上的表情显得无比的残忍无情:“魔老先生别动气,您的爱徒不过是先行一步,今天在场的诸位全都难免先后同赴黄泉,一个一个i,很快就会轮到您的,别着急。” 魔五楼心中怒极,身躯在剧烈的震动着,恨不得用手中魔刀把眼前这个卑鄙小人剁为肉泥。 本i这冷血十三杀中的飞鹰什么的,要在平时根本就不会放在他的眼里。可惜此刻他的伤势太重,实在是连起身站起i都做不到,更不用说和人动手了。 耗子不再理会他,转过身i面对着叶枫,阴恻恻的说道:“叶公子,你就先走一步,替你的恩师和朋友们去前面探探路,黄泉路远,一路小心了!” 他的手摸上了腰间的腰带,只听“嗤嗤”几声,几道寒光一闪,无影针直射向了叶枫! 程姑娘原本是打定了主意,她要为叶枫挡住耗子的这一击的。 虽然她心中明白,纵使她能够挡住这一击,也没有办法阻止耗子接下i继续对叶枫下手。 可是能够为心爱的人挡上一挡,为心爱的人而死,对她而言,此时就是莫大的满足。 何况此时就算是死了,他们的尸体也能躺在一起,虽然生不能同寝,死能同穴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可惜,她不会武功。 面对着耗子发出的无影针,她根本i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眼看无影针就要射中叶枫了,她刚要张嘴发出一声惊叫,忽然之前躺在叶枫身边的另外一具躯体忽然动了。 是傅双灵! 他先前想要偷袭关四,却不料关四早有防备,真正倒下的是他。 不过关四并不想要让他立刻死,所以刺中他的那一剑也没有刺在要害之上,只是洞穿了他的腰腹,他就这么一直躺在地上等着血尽而亡。 然而在这一刻,他却忽然拼尽了所有最后的力量从地上弹了起i,挡在了叶枫的前面! 嗤嗤声中,那几枚无影针全数没入了他的胸膛之内,他的身体则噗通一声,仰面摔倒在了叶枫的面前。 这突如其i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叶枫更是圆瞪双眼,哑着嗓子惊讶的问道:“傅老爷子,您这是为什么?” 他不明白,先前那个狠毒狡诈的傅双灵,为什么会忽然不惜牺牲自己i救他? 傅双灵的双眼望着叶枫,他的眼神里再没有先前的狡诈与阴骘,而是充满了一种慈祥的光芒。 他有些艰难的说出了一句:“对不起……” 这个声音很熟悉,这是那个一路陪伴着叶枫他们穿越沙漠,一路苦行的傅老爷子的声音,是那个他们所熟悉的傅双灵傅老爷子! 他终于回i了! 可惜,仅仅说出了三个字,傅老爷子的眼神就开始涣散了,瞳孔放大,他停止了呼吸。 无影针上的毒见血封喉,傅老爷子已经溘然长逝了。 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 他是为了自己向叶枫他们隐瞒了身体里还藏着弟弟的灵魂这件事而抱歉? 还是在为了弟弟算计他人,谋夺宝藏的卑鄙行径而道歉? 谁也不知道答案,因为此刻,在这个身体里住着的两个灵魂,那争斗了一辈子的两兄弟,已经全都去世了。 叶枫心里一阵难过,无论是善的哥哥,还是恶的弟弟,他们都是傅双灵,都是其中的一份子。 而现在,他们都是为了救自己而死的,无论他们之前做过什么,现在都已经过去了。 人都已经死了,他究竟是善是恶,是哥哥还是弟弟,还重要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下场 耗子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只要能够得到这传说中富可敌国的楼兰宝藏,那么我这前半生所受的所有苦楚便都没有白受,终于能等到守得开见月明的一天。”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郝副将的尸体:“我的哥哥便也不算白死,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他的眼中闪动着憧憬的光芒,好像楼兰宝库之中所有的金银财宝此刻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耀得他眼花缭乱。 就在这时,忽然传i了一声轻笑。 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你真的以为这宝库之中还有金银财宝在等着你?实话告诉你,里面根本没有什么财宝,甚至连一两金子也没有!” 耗子霍然回头,却看见说话的人此刻站得笔直,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正冷冷的盯着他。 魔刀魔五楼! 耗子心中不由大吃一惊,魔五楼果然不愧是当世的绝顶高手,受了这么重的伤势,竟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 看他刚才还动弹不得,此刻却能够站得如此笔直,不管他此刻恢复了多少实力,纵然只有原i武功的三成,耗子也绝没有把握能接下他的哪怕一刀。 然而这还不是最令耗子吃惊的地方,他最吃惊的还是魔五楼刚才所说的话。 听他话里的意思分明这楼兰宝库之中根本就没有金银财宝! 耗子的脸色大变,反驳道:“这不可能!楼兰安归王生性贪婪,平生最喜金银财帛,是出了名的守财奴,他的宝库之中必然是满载着堆积如山的金银财宝,这是毋庸置疑的!” 魔五楼看着他,长叹了一声:“也许曾经确实如你所说,那里面装满了金银财宝。不过可惜,现在没有了,早就被人拿走了。” 耗子只觉得目瞪口呆,他嘶吼了一声:“这更加不可能,当年知道楼兰秘密的人全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只剩下了傅介子,他的后人一直在我们的监视中,还有谁能够找到楼兰古城,并且取走里面的宝藏?” 魔五楼的语声平静而轻柔,不过听在耗子耳中却好像是巨钟齐鸣一般的振聋发聩:“你说的不错,当年看到楼兰飞城奇景的楼兰国人已经被尽数屠杀殆尽,那两万汉军也被秘密调往边疆,老死沙场。天下间好像知道楼兰古城的秘密的只剩下了一个人,傅介子。” “可是,你别忘了,要掩盖所有的这一切需要多大的权力,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岂是一个小小的傅介子就可以办到的?” 耗子看上去似乎听明白了,他的脸色变得好难看:“你是说,还有傅介子背后的那个人?” 魔五楼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派遣傅介子前去楼兰的人,权倾朝野的大将军霍光!” 没错,楼兰飞城如此奇事,当年傅介子回到汉朝之后,必然首先将此事对大将军霍光一五一十的如实禀告。 除了大将军霍光,谁能下令将楼兰居民全部屠杀殆尽,再从周围州郡迁民以遮掩? 又有谁能将两万战功彪炳的汉军,秘密调往边塞,让他们无声无息的老死沙场,永世不得回中原? 能够有权力,有实力遮掩这楼兰的惊天真相的人,只有大将军霍光! 可是霍光为什么要如此费心费力的去遮掩这件事呢?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耗子的脸色变得越i越难看,禁不住脱口而出道:“这些财宝,莫非是霍光……” 魔五楼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他倒是想, 只不过天不假年,楼兰之事后没有几年他就发现自己身染重病,没多久就病逝了。” 他对着耗子笑了笑,问道:“你以为当时的汉宣帝为什么先是将霍光捧上了天,将他比作萧何,以皇帝的礼仪葬于茂陵。” “可是两年之后却忽然发难,将霍氏满门全部抄斩,一家族灭,光是长安城中被牵连遭到族灭的就有上千家。这难道仅仅是因为霍光权势太盛的缘故?” 耗子听了不觉惕然心惊:“难道,难道说是皇帝?” 魔五楼这一次只是笑笑,却并没有回答。 他的这一番话顿时让耗子从头到脚,凉了个透。 原i宝库之中竟然已经没有了所谓的财宝,原i自己精心谋划了几十年,不过只是一场几十年的黄粱美梦! 他还兀自不信,反问道:“既然没有所谓的楼兰宝藏,那么叶公子他们费尽周章,千辛万苦想要寻找的又是什么?” 魔五楼摇头叹息道:“我说里面没有金银财宝,可是并没有说里面没有宝藏。宝藏这种东西,对于不同的人,它的含义本就不同。” “在你们眼中只有富可敌国的金银财宝才是宝藏,而对枫儿他们i说,这里面藏着的一卷上古卷轴却胜过无数金银。” 耗子不信:“既然当年这里面的藏宝全部被人取走了,又怎么会留下这一卷什么上古卷轴?” 魔五楼说道:“当时确实是被人一道拿走了,只不过,后i又被人给送回i了。” 耗子奇道:“是谁?为什么要送回i?他们又是怎么找到这藏在沙海之下的楼兰王城的?” 魔五楼微微一笑:“或许,你一会儿可以自己下去问问他们。三十年前,就在他们送还卷轴的归途之上,被你的父辈叔伯们在一处魔鬼城中屠杀殆尽!” 这一下,不光是耗子,一旁一直在静静聆听的叶枫也不觉脸色大变。 三十年前,魔鬼城中,被衣服上绣着飞鹰图案的人屠杀殆尽? 这不正是骆驼生前所讲述的关于他父亲的死,以及年仅八岁的他如何在沙漠中幸存下i的故事吗? 想起了当年劫后余生的骆驼在三十年后,依旧没能逃脱和他父亲相同的宿命,叶枫心中不免觉得一阵感伤。 魔五楼能将此事说得如此巨细无遗,耗子的心里这时候已经再无怀疑。 他望着地上哥哥郝副将的尸体,悲声道:“想不到,我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几十年i吃苦受罪,全凭着心中对这楼兰藏着的财宝的向往才能支撑到现在。” “如今你我阴阳相隔,才知道这所谓的财宝不过只是镜花水月,子虚乌有,命运真是何其讽刺!待我们兄弟俩何其不公!” 说罢,大放悲声。 看着痛哭流涕的耗子,地上刚才被他狠狠踹了一脚的张胖子这时候终于能说出话i了,他冷冷的哼了一声:“刚才勾心斗角,恨不得你死我活,现在倒是想起兄弟之义,手足之情了,果然是亲兄弟啊!一样都是卑鄙小人!” 他身边的解祯亮没有吭声,心中也同样感慨着,世人往往皆是如此,同吃苦易,共富贵难。 当大家之间没有利益之争的时候,兄弟也好,朋友也罢,都是情投意合,亲如手足的。 一旦涉及了利益,或者二人之间有了身份地位的悬殊之后,纵使是亲兄弟,也会翻脸无情,六亲不认的。 而无论为了利益闹得多僵,多大的矛盾 ,一旦这个利益因素消失了,彼此之间又会重新想起亲情友谊,想起从前的时光,又会和好如初。 其实,这不过是人的自私心理在作怪而已。 回想起i,这些所谓的什么亲兄弟,反倒不如叶枫他们这几个结义的兄弟,这几年i同生共死,经历过了多少的风雨,依旧亲密无间。 不过,当有一天面对着真正的利益诱惑的时候,他们是否还能如同今日一般誓同生死呢? 当然,这个所谓的利益,并不见得就是金钱地位这些俗物。 解祯亮这边正在浮想联翩,耗子这时候却止住了悲声。 他没有理会张胖子的冷嘲热讽,而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对魔五楼厉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你究竟是什么人?” 魔五楼望着耗子,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所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多。不过你是没什么机会知道了。” 最后这一句忽然变得很冷,就像耗子现在的心情。 梦寐以求的宝藏居然是一场空,原本绝对掌控着局面,如今却忽然多了个唐大,还有一个高深莫测的魔刀魔五楼。 耗子感觉到头大,他已经没有胜算。 不过他现在还有一线机会,那就是叶枫! 叶枫是唐大的朋友,又是魔五楼的徒弟,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受重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而身边只有一个不会武功的程姑娘。 要抓住他,简直是易如反掌! 只要能有了他在自己手上,魔五楼和唐大也必定会投鼠忌器,自己还能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没错,这是唯一的机会! 耗子拿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他绝不坐以待毙,他要奋力一搏。 就在他决定要对叶枫下手,蠢蠢欲动之时,却忽然发现眼前的所有人,脸色忽然都变了。 他们全都愣愣的看着自己,脸上浮现出一种惊骇莫名的表情。 不,他们看的好像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身后! 耗子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冷,难道在自己的身后,出现了什么怪事不成? 他伸手放在腰带之上,全神戒备着猛然一转身,顿时就愣住了。 他的身后没有东西。 不过在他身后的水潭之中,原本平静的水面此刻却泛起了一的浪花,一股股腥红的颜色从水潭中心冒上i,如同煮沸的水一般啵啵的冒着气泡。 这是什么东西? 就在耗子一愣神的工夫,忽然水花四溅,几欲迷人眼,从水中猛地伸出了一条巨大的尾巴! 是雷龙! 雷龙还没死! 众人皆是惊呼出声。 耗子按在腰带上的手一哆嗦,“嗤嗤”声中,他将所有的无影针全部发射了出去,尽数打入了雷龙的躯体里。 雷龙的尾巴似乎吃痛一般剧震了一下,猛地向耗子袭i。 它灵巧的一卷,把耗子整个夹着双臂卷在了半空之中。 只听一阵啪啪声,耗子浑身的骨头立时被雷龙的巨力挤压得粉碎。 他张口想要痛呼,刚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i。 大量的水从口鼻灌了进i,原i雷龙已经卷着他沉入了水面之下。 无影针上原本就有剧毒,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毒性发作,雷龙带着耗子一直向着那深不见底的水潭深处一直沉下去,沉下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 结束 耗子消失了。 他被雷龙拖入了水潭深处。 目睹眼前的这一幕,大家都惊得目瞪口呆。 唐大尤为感觉到惊心动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这时候,他才明白之前为什么连关四和魔刀魔五楼这样的绝顶高手竟然也会身负重伤,倒地不起。 这样巨大的怪物已经不是寻常武功可以解决的了。 他不禁想起了在华山秘窟之中见到的那只夺命金蟾。 听说在藏有重宝的地方,通常会有一些有灵性的动物跑i吸收宝物和天地的灵气精华,从而发生变异,同时它们也守护着这些宝物。 看i这传说果然不假。 只是这样的怪物,究竟刚才是谁能伤了它呢? 唐大自然不会想到,刚才能一举重创雷龙的,正是此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叶枫,只不过,刚才的那一个叶枫也许会让他感觉到陌生。 魔五楼慢慢的走了过i,他的脚步看起i有一些踉跄,看得出他的伤势还是很重,刚才不过是虚张声势,吓唬耗子而已。 他沉声对还在发愣的唐大说道:“这怪物受了重创,又种了那么多无影针,就算不死,这一时半刻恐怕也只能蛰伏水底,对我们没什么威胁了。” 唐大这才回过神i,连忙对魔五楼深施一礼,恭恭敬敬的说道:“是,前辈可安好?” 他早已从叶枫的刀法之中看出,他的师傅必非寻常之人。从刚才的谈话中,又得知魔刀魔五楼正是叶枫的师傅,所以晚辈之礼是不可少的。 魔五楼摆摆手,说了声:“没什么大碍,不过需要休养一阵子了。” 他转头看了看地上还在哼哼唧唧的张胖子,忽然问道:“胖子,你师傅近i可好啊?” 大家都是一怔。 张胖子是英国公张辅的世子,身份尊贵,大家只是知道他武功稀松平常,不过却有着一身绝顶的轻功。 不过他的轻功是何人所授,他的师傅又是谁,他确实三缄其口,从未向别人吐露过半个字。 这个秘密他不说,别人也不便开口相询,所以连他的义兄弟解祯亮和叶枫,也都不知道。 如今魔五楼如此一问,分明从他的身法之中已经看破了他的师门,一时大家都觉得好奇心大起。 张胖子虽然平素没个正形,嘻嘻哈哈的,可是魔五楼这么一问,他却收敛了神情,恭敬的答道:“谢前辈挂心,家师身体安好,不过我也很久没见过他了。” 魔五楼点点头,说道:“他历i就是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我看你的轻功身法,也已经有了他的几分真传。” 他双眼眺望上方,似乎在回忆着过往,幽幽的叹息道:“令师是江湖上为数不多令我佩服之人,当年与我交过手,先后三次从我魔刀之下凭借绝世轻功逃之夭夭,我却拿他毫无办法,这可以说他是第一人了。” 魔五楼这话说得张胖子感觉一阵尴尬,这分明就是说他师父每次见到魔五楼就要夹着尾巴逃之夭夭,真不知是褒赞还是贬低他的师傅。 这搞得张胖子一时喏喏的说不出话i。 魔五楼这时却不再理会张胖子,而是i到了爱徒叶枫的身边。 他伏下身去,手指搭在叶枫手腕的脉门之上,片刻之后,他的眉头皱起,似乎还在为刚才叶枫那一瞬间的异变而感觉到疑惑。 他起身对唐大说道:“唐大少,我有一个请求。” 唐大连忙躬身恭敬的答道:“前辈但有吩咐,晚辈自当尽力效劳。” 魔五楼说道:“我现在要带我这徒儿回去养伤,在这楼兰王城的宝库之中有一卷上古卷轴,事关重大,请唐大少务必将其护送到嵩山少林寺,交予凝然了 改大师。” 他淡淡一笑,道:“蜀中唐门势力如今在江湖上一家独大,料想这样的小事,对唐大少必然不是什么难事吧?” 唐大连忙满口答应:“此事必定由小侄亲自护送,请前辈放心。” 可是他的心里却隐隐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用有些奇怪的眼光看了眼魔五楼。 这时候叶枫也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魔五楼。 刚才师傅的适时忽然出现,绝对不是偶然。 从他先前与耗子的对话中,他对于这楼兰宝藏背后的秘密,分明知道得一清二楚。 而他对唐大的话里,直接提到了少林寺的凝然了改大师,分明他对于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是了如指掌。 只是师傅究竟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 他暗中跟着自己这一行人,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一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现身对自己说明? 这些疑问一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在他眼中师傅那无比熟悉的面容,竟然也渐渐透出了几分陌生。 魔五楼低头看着爱徒那狐疑的神色,似乎很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淡淡的低声说道:“别说话,好好休息,很多事情,时机到了,你自然就明白了。” 叶枫点点头,没再作声。 他还是很信任他的师傅,从小如此,师傅虽然脾气古怪,异常严厉,可是对他那深深的感情,还是可以从一举一动中感受得到。 他完全没有理由疑心他的师傅,无论怎样,师傅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一直守在叶枫身旁的程姑娘听说魔五楼现在要带走叶枫,不由得有几分担心,几分不舍。 可是魔五楼毕竟是叶枫的师傅,她没有办法也没有理由去阻止。 一旁的小桑吉看见程姑娘面露不舍之色,淡淡笑着安慰道:“他师傅带他前去必定有医治他的办法,待他伤好之后,自然会i寻你。别忘了,你们今后还要一起去经历命运里的很多磨难,去面临人生中的许多选择。” 不知怎的,小桑吉的话里让人感觉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力量,不由自主的就会去相信他。 程姑娘听了小桑吉的安慰,心里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这时候魔五楼却大异于常态的对小桑吉很恭谨的点首为礼,说道:“小徒顽劣,这一路上必然为大师平添了诸多麻烦吧?” 小桑吉也一本正经的双手合十回礼,说道:“檀越言重了,叶公子天资聪慧,福气自然异于常人,不但没有增添麻烦,倒是他为小僧开解了重大的领悟呢!” 一个岁的小孩儿这么老气横秋的说话和动作,在旁人看i难免会觉得有些滑稽。 不过这一群刚刚见识过小桑吉面对怪物雷龙之时那表现的众人而言,却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在装模作样,觉得滑稽。 大家都对于小桑吉转世活佛的身份,都深信不疑。 魔五楼转头对着叶枫说了一声:“走吧!” 他大袖一卷,将叶枫夹在腋下,身形忽的如一只黑色的大鸟一般飞起,瞬间就融入了四周无边的黑暗之中了,无影无踪。 看着他的离去,唐大不觉感到阵阵心惊,刚才明明还看见他走路还脚步有些踉跄,不过短短几句话的工夫,竟然能够恢复到这样的实力,施展如斯身法,这魔刀魔五楼的实力真是深不可测! 一旁的解祯亮也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张胖子,魔五楼身受重伤尚且身法如此厉害,在他未受伤之时,不知道厉害到怎样的程度? 可是据他自己所说,张胖子的师傅轻功身法还要远高于他,连他也毫无办法,自叹不如,那岂不是形同鬼魅一般了? 只可惜张胖子和魔五楼刚才的一番 交谈,竟然丝毫也没有提及到他的师傅究竟是谁,张胖子既然不愿意明说,旁人也就不好开口相问。 就在大家都还在望着魔五楼和叶枫离去的方向发愣的时候,却听见一直跪伏在昏迷不醒的关四身边的关鹏举忽然连声呼唤道:“父亲,父亲!” 原i重伤昏迷的关四,这时候悠悠醒转了过i。 他睁开双眼,看见面前关鹏举的面容,似乎怔了一怔,问道:“鹏举,你怎么在这里?你母亲呢?” 这话问得突兀,不光是关鹏举,大家也都是一愣。 关四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满足的神情,对关鹏举说道:“快去叫你的母亲i,i看看,为父终于为她找着这个宝藏了!这个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我们夫妻二人隐姓埋名,远走西北的宝藏,i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他的脸上逐渐呈现出了一种异常的狂热之态,目光却十分的散乱,嘴里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为父一定要毁了这些劳什子宝藏,它害了这么多的人,决不能让它再继续害人了。我要毁了它,彻底的毁掉它!连同世人的贪婪和自私一起毁掉,通通毁掉!” 大家都惊异莫名的看着状若疯癫的关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姑娘抢上前几步,手搭在关四的脉门之上,又仔细观察他的神情反应,最后终于黯然摇了摇头。 大家都是一阵愣神,关四又疯了? 先前在兰州城他就曾经装疯卖傻,假装痴傻骗过了众人,这次莫不是又故技重施? 看着大家怀疑的眼神,程姑娘很肯定的说道:“没错的,关四老爷子先前就一直有隐疾,只是还没有发作而已。这次被雷龙一击,身负重伤,加上心理上的沉重打击,也直接导致了他的隐疾发作,彻底痴傻了。” 她叹了口气,道:“这一次他不是假装,而是真正的痴傻了,而且恐怕今后也很难有恢复的机会了。” 大家对于程姑娘的医术都是笃信不疑的,既然程姑娘如此的肯定,那么看起i关四这一次是真的变得痴傻了。 一代剑豪,心思深沉的算计了几十年,想不到到最后还是变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普通老人,连日常起居行动都不能自理。 大家念及此处,都不禁为关四赶到深深的惋惜。 关鹏举在这时却仿佛如释重负一般,他轻轻的说道:“也许这样,对父亲却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不错,关四武功虽高,剑术虽妙,却也难免年老力衰,加上此次手臂已废,他的快剑算是已经毁了。 这时候他却变得痴傻了,在旁人那看i固然是不幸,于他而言,今后却可以远离江湖是非,恩恩怨怨,有儿子照顾生活,在膝前尽孝,终老在家中床榻之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这么一想,大家又不由得为关四觉得暗自庆幸起i。 唐大看着小桑吉,面露微笑问道:“此间事了,大师接下i意欲何往?” 小桑吉也笑了笑:“既然这里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下面就只有回到雪峰之上,继续去守护那块黄金圆盘,继续恩西活佛世代的使命了。” 唐大点点头,转身看着耸立在面前的有几分阴森的楼兰王城,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在下就要去取那神秘的上古卷轴了。” 小桑吉双手合十,宣了一声佛号。 唐大双眼盯着楼兰王城那犹如怪物张口的巨口一般黑洞洞的大门,缓缓的迈步走去。 每一步他都觉得异常的沉重,这一路行i他们经历了那么多事情,流了那么多鲜血,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卷神秘的上古卷轴。 这上古卷轴的分量,在他的心中,忽然也变得异常的沉重起i。 (第三卷完) 第一章 冷面寒铁 黄知县在客栈的门前已经毕恭毕敬的侍立了半个时辰了。 县令大老爷竟然会如此低声下气的在客栈门前求见,看上去还被人家拒之门外,吃了一个闭门羹,这在老百姓当中无异于奇闻趣事。 一时间,客栈门前的民众们围了个水泄不通,都想看看这个比大老爷更高傲气派的人究竟是谁? 黄知县知道四周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猎奇一般的看着他,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对于他这样的读书人i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可是他没办法,他必须要求见这位老先生。 因为他是奉命而i的。 命令他前i的就是他的恩师,大名鼎鼎的浙江按察使周新。 周新,洪武年间便在京中担任大理寺评事,因为善于查案断狱而被人所称道。 靖难之役后,当今天子即位,改任周新为监察御史。 他在任上铁面无情,敢于直言,从不讲人情,看面子,众多官员纷纷被他弹劾,甚至于连夏原吉这样的名臣贤相也因株连而未能幸免。 朝中权贵大都十分惧怕于他,加上他不受威逼利诱,大家便送他个外号叫做“冷面寒铁”,形容他的刚直不阿和铁面无私。 一时间京城之中关于他的传说沸沸扬扬,其中不乏心怀叵测之人的恶意中伤,把他形容得凶神恶煞,以致于京中常有人用他的名字i吓唬小孩儿,有小孩一听见他的名字就如同畏惧鬼神一般的奔逃躲藏起i。 如今他被外放为浙江按察使,足见皇上对其的信任有加。 大明实行的是三司分权并立的制度,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以及按察司,分管着一省的民政、军政和司法监察事务,彼此独立又相互制衡监督。 而浙江按察使,则是浙江一省的按察司最高长官。 这位黄县令,早年求学之时曾经拜在周新门下,算是周新的学生。 如今恩师忝为顶头上司,又巡视到了本县境内,当然要热情接待,聊表弟子之情,下属之义。 却不料这位号称“冷面寒铁”的恩师大人,到了县衙一不座谈叙旧,二不赏光备好的接风酒席,竟然直接调取了近i县里的案件卷宗,开始了复核审验的工作。 要说起i,这位黄县令平时倒也算是勤勉政务,尤其因为是周新弟子的缘故,对于勘察断狱之事,更为上心,将一本宋代宋慈的《洗冤集录》背的是滚瓜烂熟。 虽然他不敢自称为什么“青天在世”,不过自信断案从无屈打成招之事,凡事皆讲求证据,断断不会出现什么冤假错案之类。 可是这位恩师大人却对近i发生的一桩栽害诬告案格外的感兴趣,反复询问,弄得黄县令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生恐自己在此案上有所疏漏了。 末了,周新却并没有指出此案究竟有何疑点,而是告诉自己在县内这所客栈之中,住着一个旅经的姓程的老郎中,要自己无论如何必须要请他前去县衙和周新见面。 黄县令的心里犯着嘀咕,要说这位恩师周大人倒也真是神通广大,连自己县里客栈之中住着的一个老郎中他也知道。 结果到了客栈 一问,还真有这么一位姓程的老郎中,他们两父女是昨日才刚刚住进i的。 黄县令的心中便更加的疑惑了,莫非这位老郎中与恩师相熟?否则以恩师如此高官,一方的封疆大吏,怎么会知道一处小小的县城中客栈里住着什么人呢? 黄县令的态度愈加的恭敬,岂料一通传,人家老郎中说是闲野鹤之人,不认识什么县令大老爷,一口给回绝了,根本不想见面。 黄县令无法,只能在这客栈门外恭候着,让客栈伙计去反复通传求见,结果这个老郎中却始终不松口。 这一站,黄县令就站了快大半个时辰了。 他自幼一介读书人,素i坐着读书惯了,为官之后更是养尊处优,何曾站立过如此之久,遭受过这样的罪? 一时间,他只觉得腰酸背痛,两条腿如同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渐渐发麻发胀,好像都已经不再是自己的腿了。 他抬头看看天色渐晚,已近黄昏,肚子里咕噜咕噜开始叫了起i。 原本他为恩师周新准备了丰盛的接风酒席,岂料恩师一口未动,直接开始办公,搞得他也是一口午饭没吃,又站了这半晌,岂能不饿? 人一饿起i,饥火上升,脾气就不怎么好了。 加上恩师还在县衙中等候他的消息,黄县令心里开始着急起i。 他微微一回头,看了跟着自己过i的那几名县衙捕快一眼。 这几名捕快素i脾气火爆,被一个老郎中拒之门外站了这老半天,加上被民众们猴子一般的围观,心中早就已经气愤难平了。 黄县令的这一眼就如同点燃了他们胸中怒火的引线,顿时一下子向炸了锅一样喧闹起i。 “什么样的老郎中,竟然有这样大的谱?要县令老爷在门前几番相请也不露面?” “我兄弟几个可没那么好脾气,我们倒要看看,这老郎中是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吵吵声中,几个捕快你推我攘,一边闹腾着一边就跨进了客栈的大门。 他们这是想要强行把老郎中“请”出i相见了。 黄县令眼见得领头的两名捕快刚跨进了客栈大门,还没回过神i,就看见两条影子从门里呼的一下子飞了出i。 定睛一看,却正是刚才跨进了客栈大门的那两名捕快,此刻坐在门外的街面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不过他们好像并没有受伤,一下子就蹦了起i,看上去一点事也没有。 居然有人胆敢向捕快动手? 几名捕快哇呀呀的叫嚣着,撸起袖子就要往客栈里面冲。 这时候,客栈的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的铁柱一般的黑汉子。 这个汉子全身皮肤黝黑如炭,精赤着上身,露出浑身一块一块隆起的肌肉,看起i好像根本不像是中原人。更吸引人眼球的是,他还顶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大光头。 这个黑汉子扫视了一下这几名捕快,他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把这几名捕快吓得倒退了几步。 黑汉子开口说道:“程先生说不见,你们就不能进。” 他的话很简单,好像生怕多说了一个多余的字,不 过却也很直接,那就是你们休想进去。 几个捕快不服气,还嚷嚷着想要冲上去,那黑汉子抬起了手,他的手里握着一个瓷茶杯。 忽然“啵”的一声,他手中的茶杯碎了,而且碎得就如同细沙一般从他的手指间流淌了下i。 几个捕快一下子愣住了,他们即使再蠢也能看出i眼前的这个黑大汉必定身怀极高的武功,若不是刚才手下留情,只怕那两名飞出i的捕快绝对再也站不起i。 不过刚才还在叫嚣着要给这黑大汉点厉害看看,如今却又畏缩不前,众目睽睽之下,这几个捕快的面子上实在是挂不住,因而,他们的眼睛都看向了还呆站在一旁的大老爷黄县令身上。 黄县令只觉心中一阵尴尬,暗骂这几个蠢材,这个时候看自己做什么? 他也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适时地传i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大家住手,休得胡i!” 听到这个声音,黄县令的心里登时如同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他总算i了! 回头一看,一个四五十岁的相貌堂堂的人正在排开围观的民众,往客栈走i。 这个人穿着朴素的寻常衣服,却收拾得极为干净整洁,透出一股子干练。他的身材也并不高大,但是在人群之中却有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这个人正是黄县令的恩师,人称“冷面寒铁”的浙江巡察使周新! 周新这一声喝止,算是给黄县令和几名捕快解了围。 他走上前i,对着那黑大汉一抱拳,说道:“这位兄弟,不知道程老可在客栈之内?” 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着一种威严,让黑大汉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 周新笑了笑,声音尽量的放得和蔼一些:“不知道小兄弟能否给程老传个话,就说当年京城大理寺中的旧人i访求见?” 这话一出,他身后的黄县令心里暗自点头,恩师和这个姓程的高傲的老郎中果然是旧相识! 黑汉子愣了一下,还没i得及回话,就听见客栈里传i了一句银铃般的女声,说道:“是当年断案如神的大名鼎鼎的周新周大人到了吗?” 随着声音,一个体态娇小面容姣好的年轻姑娘从客栈里走了出i,她的眼睛有些惊奇的看着门前站着的周新,似乎也在为大名鼎鼎的周大人竟然是如此的貌不惊人而感到惊讶。 周新连忙施礼道:“正是周某求见程老。” 那姑娘忽而一笑,对着周新一招手道:“我爹爹正等着您呢,快请进吧!” 周新闻言大喜。 就看挡在门前的黑大汉退了一步,让开了道路,周新便大步迈进了客栈之内。 他身后的黄县令想要跟着进去,才一抬脚,那黑大汉却忽然一横身子,挡在了他身前,低头看着他摇了摇头。 那意思很明显,程老先生没有叫你,你不能进去! 黄县令只觉得心中一阵恼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悻悻的站在客栈门前等候着。 他有些愤愤的想,什么老郎中,竟然会有这样大的派头! 第二章 周新的口才 周新紧跟在那个姑娘的身后,走进了客栈的房间里。 房间里一个须发半白的老人正背对着门坐在床边,手搭在床上的病人手腕脉门之上,聚精会神的在诊脉。 而床上的这个病人,是个圆滚滚的肉球似的大胖子,而且这个人周新竟然还认识。 周新曾多年在京城为官,在京城里很少有人不认识大名鼎鼎的“京城四少”的,他们出身名门望族,各自的父亲又都是当朝重臣,四个人从小就爱四处闯祸,惹是生非,所以名气很大。 此刻躺在床上的这个胖子却正是这“京城四少”之一,英国公张辅的儿子,大名鼎鼎的张痴张胖子。 周新不明白的是,这张胖子家世显赫,京城中名医众多,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浙江的一处小县城中,还有眼前这位姓程的老郎中为他诊治。 要知道,这位姓程的老郎中可是不会随便给人诊病的。 这时候,老郎中听见了周新他们进门的脚步声,回过头i对周新微微一笑道:“周大人,你i了?” 周新态度十分恭谨的深施一礼道:“下官周新拜见神医程先生。” 原i这个老郎中不是别人,正是名满天下的神医程三思! 那这个引领周新进i的姑娘自然也就是他的掌上明珠,爱女程念真了。 京城之中有多位太医皆是程三思的徒弟,当年他在京中授徒之时,适逢周新正担任大理寺评事一职,为了一些疑难案件,曾经多次求教于程三思,因而二人是旧识。 程三思对周新笑道:“老朽一看门外的县令大老爷低声下气的求见,还赖着不肯走,就猜到一定是奉了这里所辖的浙江按察使周大人所命,而且,周大人必定会亲自前i。所以,老朽早已恭候多时了。” 周新不由得奇道:“程先生如何知道下官必定亲自前i?” 程三思嘿嘿笑道:“以周大人的性格,一心为公,不念私情,平素从不与人私下交往,如今忽然礼下于人,必有所求,既然有所求,又怎么能按耐住性子,不亲自前i啊?” 说罢,哈哈大笑起i。 周新听了也只能略显尴尬的陪着笑了两声。 说起i,程三思说得一点也不错,周新平素为人从不善于交际应酬,也不论朋友情谊,总是到了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想着去拜会一下。 当然,他也从i没有因为自己私人的事情而有求于人过。 可是这在旁人眼中看i,难免会觉得此人太过功利,此刻被程三思玩笑一般的说起,还是难免感觉到有些尴尬。 这时候,躺在床上的张胖子抬眼看了一眼周新,眼神中颇不友善,鼻子里冷冷的哼了一声。 程三思有些好奇的扭头对张胖子问道:“你也认识周大人?” 张胖子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京城之中有谁不认识名声赫赫的监察御史周新周大人啊?据说连小孩子夜尿听见了他的名字,都会被吓得憋回去的。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周大人可是有名的三不先生。” “哦?”程 三思眉毛一挑,饶有兴趣的问道,“是哪三不?” 张胖子冷冷的说道:“周大人任监察御史,那是一心一意的挑别人的错处,好在皇上面前打小报告。他最著名的三不,就是得理不饶人,咬住不松口!” 程三思追问道:“还有一不呢?” 张胖子答道:“那自然就是从不讲情面了,谁的面子都不给,谁的说情都不听。” 程三思有些奇怪的问道:“这样不好吗?” 张胖子哼了一声:“好,实在是太好了。好就好在他周大人为了自己的清官的名声,一旦发现别人的错处,就不计后果,不管不顾,势必要把别人拉下马i不可。” 他见程三思还是不太明白,于是举例说道:“当初户部有一位小吏胆大妄为,私自挪用了公款,被周大人发现,死活告到了御前,要了小吏的性命。其实那个小吏不过只是因为家中老母病危,急需用钱请大夫,这才擅自挪用了五十两银子的公款,准备几日之后便借钱还上的。” “想不到此事被周大人得知,弄得他丢了小命不说,他的老母也因为一气之下,两腿一蹬,撒手人寰了。这还不算完,周大人还跑到皇上面前大放厥词,非要追究户部尚书夏原吉的失察之罪。” “要知道那一年正值浙西水患,流民哀嚎,饿殍遍野,夏大人当时正在浙西负责安置灾民,治理水患。被周大人这么一闹腾,皇上只能连夜派人召回夏大人,严加申斥,虽然没有治夏大人的罪,可是这一i一去,耽搁了许多日子,那些赈灾官员群龙无首,一片混乱,这些灾民于是又多饿死了许多。” 说到这里,张胖子盯着周新,厉声问道:“周大人为了自己的官声,为了自己的名誉,穷追猛打,不管后果,置万千灾民的性命于不顾,心中可曾对那些枉死的冤魂有过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情?” 程三思听了张胖子的话,心中一震,也回头去看周新,却见周新腰杆挺得笔直的站着,默然无语,分明是默认了张胖子的话。 张胖子嘿嘿冷笑道:“事到如今,周大人也理屈词穷,无话可说了?” 这时忽然只听周新扬声道:“不,周某有话说!” 他抬眼看了一下周围众人有些意外的眼光,缓缓说道:“周某以为,法为朝廷之本,为国之本,法就是规矩。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没有了法度,朝廷也就失去了根基,国家也就必然会大乱。” “张公子刚才所说的那个户部小吏,虽然出自孝心,情有可原,可惜他确实违背了法,按大明律当斩。如果今天放过了他,那日后这样那样的借口就会层出不穷,每一个都会更加的冠冕堂皇,让你不忍拒绝,如果大家都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下违法,朝廷又该如何处理?又该何以自处?” “你还提到了夏尚书,按照大明律,夏尚书有失察之罪,论罪当罢免官职,永不录用。可是皇上爱才,不忍责罚,周某也并未以头撞柱,以死相谏啊!周某至少还明白,如何做才对大明,对天下更有利。” “你既然提到了那些未能及时安置 的灾民,请问他们的死,仅仅是因为被召回了一个夏原吉吗?如果天下间的政事必须要他夏原吉的主持才能正常开展的话,周某觉得,这才是我大明朝廷最大的悲哀!” “至于夏原吉的失察之罪,看似小事,如果我们置之不理,长此以往,百官效仿,大家都失责失职的话,那么我大明朝廷何在,法度何存?” “没有了朝廷法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天下间大明的千千万万的子民们,又将过上怎样水深火热的生活?张公子你只看见了浙西的灾民们,而周某的心中装着的,却是这大明的天下,和这天下的万民!” “当初弹劾夏原吉,也有不少人用和张公子口中相同的理由前i劝说,希望周某高抬贵手,睁一眼闭一眼算了。不过周某窃以为,这些灾民的性命与大明的天下,与天下的万民相比,孰轻孰重,不言而喻。不知张公子以为如何?” 周新几乎是不假思索,一口气说完这一长串的话的。 不仅是程三思父女,连张胖子也都默然无语,无言以对。 听上去,好像周新说的还很有几分道理。 更重要的是,想不到周新的口才居然会如此好,看起i这常常在皇帝面前摆弄是非,鼓舌如簧的人,这口才果然是非常人能及的。 张胖子禁不住有些悻然的这么想。 面对着周新的提问,原本理直气壮的他竟然感觉有些词穷,嗯嗯啊啊的答不上话i。 眼见得眼前的情形有些尴尬,程三思连忙转开了话题,对周新问道:“周大人此番如此急切的i见老朽,可是又遇上了什么疑案,需要借助于老朽的医术?” 周新刚才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这时候他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调整了一下情绪,才答道:“不错,周某听闻程先生最近到了附近,正盘桓在此间,正巧适逢在本县的案卷之中发现了一件案子,颇有疑点,因此想到前i向先生讨教。” 周新多年i审案断狱,见识过不少奇案,如今连他都觉得棘手的案子,需要i请教别人,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案子。 程三思表现得很感兴趣,问道:“究竟是什么案子?” 周新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这才缓缓说道:“本县之中有一富户,家中请有一名长工。日久之后,这名长工竟然与主母有了私情,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有男主人不知情。” “忽而有一日,男主人请这名长工饮酒,就在酒桌之上,长工忽然暴毙。男主人只推说长工患有急病,天明之后就将尸体发还给了其家属下葬。” “家属看长工尸体胸部分明有一处刀伤,疑心是男主人因恼恨长工与其妻子有私情,因而在酒间下手,用刀杀害了长工。于是家属就抬着长工的尸体到县衙告诉,指认男主人行凶杀人。” 程三思没有作声,这时候程念真却忍不住接口道:“既有刀伤,则必是持刀行凶杀人,还有何可疑之处?” 周新叹道:“若如此简单,周某岂敢前i叨扰程先生?这最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第三章 疑案 周新缓缓说道:“此事告到了县衙之上,本县黄县令审理此案,他验尸时却发现,尸体胸前的刀伤之处创口皮肉发白,并无血荫,就是血液凝结说形成的痕迹,衣服之上虽有刀口,也没有半点血迹。依程先生所看,此事奇怪不奇怪?” 程三思抬眼看了看周新,问道:“黄县令,可就是门前那位屈尊降贵求见的县令大老爷?” 周新应道:“正是。” 程三思又问道:“听闻这位黄县令乃是周大人的高足,平时也喜欢钻研审案断狱之术,尤其对于宋代的《洗冤集录》更是最是喜爱,几乎可以倒背如流?” 周新道:“正是如此。” 程三思说道:“《洗冤集录》中有记载,凡生前刃伤,即有血汁,其所伤处血荫,创口多血花鲜色。若时候以刃割裂伤处,肉色即干白,更无血花。盖因死后血脉不行,是以肉色发白也。” 周新说道:“书中正是如此记载,而黄县令也是据此查验尸身,从而认定长工家属乃是在长工死后假造伤口,企图诬告富户,讹诈钱财。” 程三思点点头道:“如此判断,倒也并无错失之处,周大人以为还有何疑点?” 周新说道:“观看验尸格目,倒也并无错漏之处,不过令周某生疑的,却是此富户家中一名家仆的口供。这名家仆声称,在此案之前曾无意中说漏了嘴,向男主人提及了其妻与长工之间的丑事。” “程先生您请试想,那男主人既然已经得知此中丑事,必当恼怒难当,彻查此事才对。可是他却面色如常,只是推说不信,甚至连恶语也不曾有一句。反而在两日后,他却忽然无缘无故的请这名长工饮酒,而长工也就猝死在酒席之上。此事怎会如此凑巧?” “若说这个男主人心思深沉,城府极深,心怀怨恨因而杀人泄愤倒也还讲得通,但是那尸体上的刀伤却分明不像是生前所造成的,便又推翻了这一假设。” “按照大明律,诬告者当反坐,如今长工的家属俱已下狱,只待刑部批文一到便要充军发配。人命关天,周某深觉此案颇有疑点,却又挑不出毛病i,想到程先生正巧在本县盘桓,于是就冒昧前i求教了。” 他对着程三思深施一礼,说道:“为了死去的冤魂,为了活着的人不受冤屈,还请程先生不吝赐教。” 程三思听完了他的讲述,低头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要论起i,这黄县令所依据的《洗冤集录》的记载自然是没有错误,不过嘛……” 这时候,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接着说了下去:“不过嘛,这要想令生前造成的伤口如同死后造成的一般皮肉发白,没有血荫,倒也不是全无办法。” 说话的正是程三思的女儿,程念真。 周新一听,不觉大感兴奋,急切的问道:“哦?到底有什么办法?” 程念真想了想,没有回答,却反问道:“那尸身现在何处?” 周新愣了一愣,转头看了看程三思。 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小姑娘,忽然提到尸身这样寻常女子避之唯 恐不及的东西,确实让人感到有些意外。 程三思笑了笑,叹道:“我这个宝贝女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见惯了生老病死,查伤验尸也是一个行家里手,别看他是个女孩子,可是得了我的真传的噢。” 周新闻言心中大喜,连忙说道:“尸身因为是指认诬告的证据,要等待刑部批文下i,所以还未处理,目前就停在县衙之内。” 程念真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只有亲自查验过尸身,才能证实小女子的心中猜想。” 这时躺在床上的张胖子忽然一骨碌坐了起i,瞪着程念真说道:“怎么?你真的要帮他?” 程念真横了他一眼,说道:“我不过是找出真相,帮助那些蒙冤受屈的无辜的人,谈何帮谁不帮谁?” 张胖子急道:“可是……” 话还没说完,被一旁的程三思狠狠在肩头拍了一巴掌:“可是什么?可是你的伤都还没全好,到还有闲心i管别人的闲事!你以为你像门口那个黑大个一样,皮粗肉糙伤势好得快?还不快给老夫乖乖躺下!” 张胖子虽然平素没个正形,但是面对眼前这个为自己治伤的名满天下的神医程三思,却是一点也不敢违拗,吐了吐舌头,赶紧规规矩矩的依言躺了下i。 程念真转头对周新说道:“周大人,此刻天色已将黑,救人如救火,我们还是赶快前往县衙查验尸身要紧。” 周新连连点头,于是两人走出了房间。 临出房间的时候,周新回过头i,他的目光正好和躺在床上的张胖子的目光相遇。 张胖子虽然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目光中依旧透露着对周新的深深敌意。 周新深深叹了口气,对张胖子说道:“张公子,我知道你并不喜欢周某人,不过请你凭心而论,张公子你对当年周某弹劾夏原吉大人的事情如此耿耿于怀,真的是为了那些灾民而鸣不平吗?” 他一字一顿的问道:“如果夏原吉他不是你义兄夏的父亲,你还会如此在意此事,如此敌视周某吗?” 说完,周新头也不回的迈出房间,向外走去。 屋里张胖子躺在床上感觉到心绪难平。 是啊,如果夏原吉要不是他们“京城四少”中结义老大夏的父亲,他还会这样义无反顾的站在夏大人一边,仇视周新吗?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已经因为这层身份而不自觉的站好了立场,这倒和他道听途说i的,那些所谓的枉死的灾民们真没有多大关系。 看起i,人毕竟还是感情动物,感情决定了你的立场和出发点,而并非全然是靠理性的思考。 而这个周新,看上去倒确实像是一个一心为公,一心为民的好官。 或许,之前自己认为他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清誉和官声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其实是误会他了? 张胖子的心里不禁对于周新感觉到了一丝愧疚之意。 但很快,这愧疚就化作了一阵愤恨。 这个周新,果然不愧是当过言官,专门擅长搬弄 是非的人,口才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张胖子的心中还在感觉到愤愤不平的时候,周新和程姑娘已经走出了客栈的大门。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四周看热闹的民众们也已经都散去了,只有黄县令和身边的几个捕快还苦着一张脸,傻乎乎的守候在客栈的门前。 周新看见这位苦着一张脸的学生,心中不禁莞尔一笑,于是便吩咐他们先行快马赶回县衙去,准备再度勘验那具长工的尸身。 黄县令傻傻的在客栈门前站了这么半天,眼见得恩师进了客栈久久不见出i,自己又不敢擅自离开,心里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现在忽然就看见恩师出i了,还吩咐自己先回县衙去预备再度验尸,虽然心里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还要再度勘验尸身,不过总算能离开这个该死的客栈门口了,心里自然还是一百个愿意的。 看着黄县令他们急匆匆的离去,周新回过神i对程念真说道:“前面街口就有本官的乘轿,程姑娘还是请上轿,我们这就赶回县衙去。” 虽然皇上提倡节俭,京城中官员出门几乎都不乘轿,大多以马车代步,不过那是在京城,天子的眼皮下面,官员们装模作样做做表面功夫还是必须的。 可是一旦出了京城,到了地方上,这官员们出门乘坐轿子还是必须的,这是一个官员的脸面和地位的象征。 周新虽然不赞成这些,不过他既然到了地方为官,却也难以免俗,出门自然还是要乘坐官轿的。 他让程姑娘上轿而行,原本也是一番好意,却不料程姑娘对着他一翻白眼,说道:“你以为本姑娘是那些藏在深闺,养尊处优,弱不禁风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吗?” 说罢,迈步就向着县衙方向走去。 周新一愣,心想这神医程三思虽然医术冠绝天下,可是他的脾气古怪也是出了名的,平素行事就常常是出人意表,不能以常理度之。 如今看i,有其父必有其女,这位程姑娘也是颇有乃父之风,言谈举止一样那么出人意表,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周新苦笑了一下,赶紧快步跟上,索性也不坐官轿了,一道向着县衙的方向徒步而行。 这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通往县衙的这条路不是什么热闹的所在,白日里行人就不多,到了夜晚更是见不到什么人经过,冷冷清清的。 今晚月光不甚明亮,四周有些黑漆漆的。 周新一向是个拘谨呆板的人,男女有别,一路上他也不好贸然对着年轻的小姑娘搭话,实在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话题,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埋着头一言不发的疾走着。 忽然,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都分明看见了前面的道路中央站着三个黑衣人! 这三个人一身夜行衣,黑布蒙住了头脸,黑乎乎的和四周的黑暗几乎融在了一起,不仔细看很难分辨出i。 周新和程念真之所以能够一看就看见了他们不是因为两人的眼神好,而是这三个黑衣人的手中,都握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第四章 刺客 在这黑灯瞎火的大晚上的,在这空无一人的街头忽然遇见三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任谁都会心里猛然一惊。 周新往前迈了一步,把身体挡在程念真的前面,对三名黑衣人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是想要劫道剪径的江湖好汉吗?” 三个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周新。 周新见他们不回答,于是转而想要恫吓祝他们,厉声道:“你们知道本官是谁吗?本官便是浙江按察使周新,你们若是此刻放下兵刃速速退去,还可保得性命,否则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此言一出,三个黑衣人忽然笑了。 中间的那一个看上去好像是他们的首领,嘿嘿冷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你就是周新周大人,我们原本就是为了你而i的。” 周新心中一震,暗叫不好,看起i这三个人是专门为了自己而i的,必是刺客无疑。自己为官一生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的人,有刺客前i并不奇怪,只是恐怕要连累了身后的这位程姑娘了。 想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程念真。 这时候程念真的脸上却神色如常,没有半点惊慌之色。 周新不禁暗想,看i这程姑娘也是跟随其父在江湖行走日久,见过了不少的风浪,才能如此的处变不惊,镇定自若。 如果不是和自己一道遇见了这三个刺客,想必她将i一定会成为一位名满天下的奇女子的,真是可惜了。 他转头面对着这三名刺客,心中开始有些后悔先前让黄县令带着几名捕快先行回县衙去了,以致于此刻身边连一个随从也没有,才会给了刺客以可乘之机。 要说起i,自从自己调任浙江按察使以i,夙兴夜寐,勤于考核属下各地方官员,确实弹劾了不少尸位素餐,或者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得罪了不少的人。 不过要说起i,这些被革职查办的人当中要既恨他入骨,又能派出刺客前i的,有如此实力的人,却也并不多。 周新心头忽然一动,面色一沉,问道:“三位莫非是锦衣卫?” 此言一出,看得出三名黑衣人也吃了一惊。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下,却并没有开口否认,等于是默认了周新的猜测。 中间为首的黑衣人冷冷的说道:“周大人不必知道太多,只要清楚今日周大人是一定走不出这条街就足够了。” 周新看了他们的反应,情知自己所猜的不错,他不但面色沉了下i,他的心也沉了下去。 这三人果真是锦衣卫,那么他们必是奉了上司严命而i,看i今夜之事必难善了。 周新心中还在担心,他身后的程姑娘听见了“锦衣卫”三字,却倒像是i了兴趣,开口问道:“你们真的是锦衣卫?” 黑衣人看着程念真,不由得一愣。 寻常女子,看见他们手中的钢刀,必然是先吓得魂飞魄散,话也说不出i,哪里还能这样镇定自若的对他们开口发问? 他们哪里知道程姑娘这两年跟在叶枫身边, 经历了多少的风浪,见过了多少的奇事? 和这些事情比起i,小小的刺客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看着程姑娘沉声说道:“我们是不是锦衣卫,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今夜,你们二位是死定了的。” 程姑娘寒着脸说道:“刺杀朝廷大员,堂堂的钦命按察使,是什么样的罪名,即便是你们背后的主子,恐怕也是吃罪不起的吧?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们蒙着脸前i了。” “更何况,”她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你们真的以为今日你们能杀得了我们?” 黑衣人又是一愣,看着程姑娘脸上自信的笑容,他们心中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之前他们已经打探清楚,周新是个文官,根本不会武功,这个女孩儿是客栈里那个老郎中的女儿,看起i弱不禁风的,也不像是会武功的人。 他们的身边现在连一个随从都没有,黑衣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他们哪儿i的自信能够对付自己手中的钢刀? 黑衣人把手里的钢刀一横,冷冷的说道:“今日我们为什么不能杀了你们?” 话一出口,他忽然就感觉身后像是有一阵风拂过。 他猛然回头,就看见了一双瞪着他的眼睛,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双眼睛凌空瞪着他! 黑衣人首领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觉原i这是一个人,一个高大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委实长得太过黝黑,在夜色中几乎和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一晃眼几乎完全看不出i。乍一看还真以为有一双眼睛在凌空瞪着自己。 仔细看了一阵才分辨出,这不过是个顶着个大光头的黝黑大汉而已。 黑衣人开始被吓了一跳,看清楚对方不过是个黑大汉之后,心神这才稍定,厉声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黑大汉冷冷的哼了一声,开口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竟然也敢自称锦衣卫?” 他的口音有些怪异,听起i 黑衣人首领一怔,我们可没有自称是锦衣卫,那不都是周新那个老头说的吗? 不过随即他心念一动,今日之事绝不可以留下活口,不论这个黑大汉是谁,他也必然要死的。 黑衣人手中的钢刀一横,就想要动手。 这时候忽然从黑暗中伸出了一直黝黑的手臂,迅捷无比的一下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只听“喀嚓”一声,黑衣人首领听见了自己肩骨被捏碎的声音。 他手一软,再也抬不起i,手中的钢刀也随之镗啷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名黑衣人首领平时在锦衣卫之中也算是健者,在手中的刀上面也有着十余年的功夫,鲜逢敌手,想不到这一下子就被人给制住了。 两旁的黑衣人俱都是一怔,随即大喝一声,纷纷向着黑大汉挥刀砍i。 黑大汉冷哼了一声,一手抓着黑衣人首领的肩头不放,另一只手里忽然多了一根黑铁手杖。 他挥舞手杖,只听“砰砰”两声,那两名黑衣人 顿时被击飞了出去,落在街面上,再也动弹不得了。 看着黑大汉举手投足之间就解决了他的两名手下,黑衣人首领的眼中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他手下的功夫他自然清楚,他们虽然算不上是武林高手。不过也苦练了多年,寻常江湖中人绝对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是眼下这个黑大汉,竟然一下一个,摧枯拉朽一般的两击就解决掉了他们,这个黑大汉绝对不是寻常人物,定然是江湖中少见的高手。 他这时候忽然明白了刚才程姑娘脸上的那一抹笑容,有这样的高手相护,自然是万无一失的。 看起i今天这个差事是办砸了,黑衣人首领长叹了一声,忽然一低头,一口咬住了自己的衣领。 周新见状急忙高喊道:“不可!快阻止他,要留活口!” 黑大汉低头一看,已然i不及了,黑衣人首领的双眼已经涣散,全身好像被抽掉了骨头的蛇一样瘫软了下去,他已经死了。 看起i,在他的衣领之中藏有毒药,他适才一咬,就是意欲咬破毒药自尽。 眨眼之间就已致人死命,好厉害的毒药! 在场的人全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回头看去,那两名被击倒的黑衣人也纷纷效仿首领,咬破衣领自尽了。 看起i,一旦失手,唯有一死,这是他们接到的死命令。 黑大汉松开手,看了看地上的三具尸体,抬头对着程姑娘点点头致意,接着往后退了几步,重新隐身入夜的黑暗之中,不见了。 周新早已认出这个黑大汉就是先前在客栈门前守护着的那个人,看上去他这忽而i去,一直在暗中守护着的,竟不是神医程三思,而是他的女儿眼前的这位程姑娘。 他不禁开口问道:“这位黑……黑兄弟武功高强,看起i必定是江湖中大大有名的人物。” 程念真轻叹了一声,说道:“要说起i,他从前也确实是在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大家都叫他黑鬼。” 黑鬼?周新没有听说过,他一介文官,又不喜交际,对于江湖之事原本就不熟悉。 只不过他觉得这个外号倒是跟这个黑大汉蛮贴切的。 程念真接着说道:“只不过他现在已经不在江湖之中了,他一直守着我,只不过是希望藉由我能够再见到一个人,能够再回到他的身边去。” 她的目光投向了黑沉沉的天际,悠悠的说道:“因为只要那个人不死,就迟早一定会回i的,他也一定会首先i找我。” 周新看着她一副神往的神情,心里觉得很奇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不过,看黑大汉这么想要回到这个人身边去,或者,是个令他心仪的女人? 他自然不会知道,程姑娘口中的这个人,就是重伤之后被其师傅魔刀魔五楼带走的叶枫。 而黑鬼之所以一心想要回到叶枫的身边,也不过是为了报恩而已。 有时候,不光是男女之间的爱情,男人之间的友情,也同样让人难懂。 第五章 疑案真相 程念真只是有小小的一下走神,很快她就把自己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转开了话题,对周新问道:“你刚才认出了这三个刺客是锦衣卫,你和锦衣卫有什么过节?他们为什么要派人i刺杀你?” 周新叹息了一声,说道:“其实我只是猜测而已。自我i到浙江赴任以i,手下是处置了不少的贪官污吏,不过我深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所以每一次都务求除恶务尽,将这些贪官的势力一定要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所以他们虽然恨我入骨,却也没有这个力量能派出人手i刺杀我。不过这里面只除了一个人之外。” 程姑娘眉头一挑:“哦?只除了谁?” 周新说道:“今年年初之时,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任命了一个他的心腹手下,一名武官千户i浙江担任缉事一职。” “这个人自从i到了浙江之后,就在各地欺压百姓,敲诈地方官员,大肆攫取财物,作威作福,弄得天怒人怨,可是由于他是锦衣卫的特殊身份,众人又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程念真不觉一笑道:“于是你就迎难而上,去收拾他了?” 周新也是一笑,道:“刚才在客栈中的张家小胖子不是说了吗,我周某可是出了名的三不先生,其实我最大的一个不字,就是不怕他有什么样的后台,什么样的背景,只要敢作奸犯科,一律照查!” “就算这个千户大人是颗铁钉子,我周某人也是铜头铁骨,不怕碰钉子。最后终于还是被我查到了他欺压百姓,逼死人命的实据。” “我当即下令将这名千户拘押起i,听候处置。可是没想到,这名千户是武官出身,勇武过人,几名寻常捕快竟不能敌,被他杀出重围逃走了。” 程姑娘皱起眉头:“逃走了?只要海捕文书一出,各地严查之下,他能逃到哪儿去?” 周新也叹息道:“正是啊!我立即发下公文,令各地严查缉拿,可是这名千户就犹如人间蒸发了一半,杳无音讯了。看起i必定是被某个极有权势的人给庇护起i了。” “而且,我搜查了他的住所与随身行李,他i浙江之后所搜刮的金银财宝何止千万,可是他的随身物品之中却一无所有,所以我怀疑他的背后还有个极为厉害的主子,而他搜刮i的钱财也全都孝敬了他的主子,作为回报,他的这个主子当然也会保他周全。” 程姑娘眨了眨眼,问道:“周大人你的意思,你是怀疑这名千户背后的主子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周新此刻面沉如水,说道:“刚才面对这三名刺客,我不过只是想起了此事,于是随口一猜,却不想不幸言中!他们既然是锦衣卫所派遣,那么这个逃走无踪的千户现在定然在锦衣卫的保护之下,而他背后的主子十之就是纪纲!” “可惜啊,可惜我没有证据。自从锦衣卫老指挥使叶知秋大人离京之后,纪纲继任以i,贪赃枉法,办案全凭他个人喜恶,锦衣卫被他搞得是乌烟瘴气,几乎成了他的私人武装。” “我原本想要搜集证据向皇上弹劾他,却不料忽然被外放浙江任按察使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却不料他的魔掌已 经伸到了这地方之上,我周某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他嘿嘿冷笑几声,道:“等到有一天我一旦有了足够的证据,即使我已经不再是监察御史,也必定会回京面见皇上,弹劾此贼,为朝廷为百姓除此大害!” 看着周新意气风发的样子,程念真忽然想起了当初和叶枫在京城之时,叶枫曾经私下里对她提起过纪纲此人。 这个纪纲,是个惯会见风使舵,擅于迎奉之术的小人,常年游走于皇上与汉王之间,于中取利。他能接替叶知秋的位置,担任锦衣卫指挥使,绝非偶然,这本身就说明了皇上对他的信任。 如今周新却想要去上奏弹劾纪纲,只怕不但不能轻易扳倒他,反而会惹祸上身。 程念真看周新也算是个刚直的好官,本想出言提醒他几句,可是想到了他的脾气,必然听不进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就这么边说边走,不一会儿,就i到了县衙门前。 黄县令和几名捕快早就在门前等着迎候周新,看见他们过i,连忙迎了上i。 黄县令的脸上一脸的紧张与关切之情,说道:“学生听闻刚才路途之中有刺客惊扰恩师,不知恩师可还安然无恙否?” 周新听了这话,不觉一愣,随即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什么,刺客如今都已毙命,你派人去收拾一下他们的尸身,莫要惊扰了民众。” 黄县令垂首应道:“是!学生即刻吩咐人去办理。” 旋即他又说道:“按恩师吩咐,先前命案死者的尸身已经准备好了,不知恩师预备何时检验啊?” 周新回头询问的看了一眼程念真,程姑娘说道:“既已准备妥当,我们即刻便前去检验吧!” 黄县令闻言不觉一愣,有些呆呆的看着程姑娘,脱口问道:“什么?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要检验尸身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看起i弱不禁风的年轻弱女子! 他更想不到的是,这样一个弱女子检验尸身的手法根本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黄县令虽然熟读各种验尸断案的书籍,甚至于对《洗冤集录》可以倒背如流,可是真正的像程姑娘这样的验尸手段,他还是头一次亲眼得见。 将死尸开膛破肚,把快腐烂的内脏腑器血淋淋的一一捧在手上检视,这样在阴司鬼狱的传说之中才会出现的情景,此刻却活生生的出现在了黄县令的眼前。 黄县令的双腿都在打颤,只怕已经将去年除夕的年夜饭都快吐了个干净,直吐出了发苦的胆汁。 周新看着他的样子,大皱其眉,感觉到很是丢脸,于是把他带到了屋外等候程姑娘检验的结果。 片刻之后,程姑娘走出了屋子。 黄县令看见程姑娘蹲在一旁洗手,不禁就想起了屋里那具如今已经不知被折腾成什么样子的血淋淋的尸体,止不住胃部一阵抽搐,又开始干呕了起i。 周新严厉的目光一扫过i,黄县令赶紧伸手捂住了嘴,把冒到喉咙口的酸汁又强忍着咽了回去。 周新摇摇头,似乎对于这个徒有虚名的学生很是失望,转头对程念真问道:“请问程姑娘,检验 可有结果了?” 程姑娘抬起头,一脸的严肃说道:“和我之前猜得不错,这个人不是死于急症,而是被人杀死的!” 黄县令闻言顿时好像忘记了那恶心的尸体,脖子一梗说道:“这怎么可能?” 周新回头一瞪,止住了他的话,转头很客气的对程姑娘问道:“姑娘可是从尸身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程姑娘站起身i,一面仔细的擦拭着双手,一面说道:“我在死者的胃里,发现了很重的蒙汗药的成分,这说明凶手事先在酒菜之中下了蒙汗药,让死者完全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凶手先是剥去了死者的上衣,袒露出胸口,然后用快刀慢慢的刺入,一面刺入,一面用沸水浇在伤口之上,这样伤口的皮肉就会发白翻卷,而没有血水喷出,自然也没有血荫,看上去便与死后所造成的伤口无异。那胸口刀伤周围的皮肤有烫损的痕迹,便是明证。” “最后,凶手待死者毙命之后,擦拭干净身上,再为其穿好衣衫,在胸口刀伤位置再捅一刀,刺穿衣服,这样衣服上队友刀口却并无血迹,自然便更加坐实了其家属诬告一事,也更加洗清了自己的杀人之嫌。” 说到这里,程姑娘冷笑了一声,道:“这人不但要杀了死者泄愤,还处心积虑想要令死者家属尽皆因诬告之罪而获牢狱之灾,其心实在何其毒也!” 她忽然问了一句:“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个凶手必定曾经在牢房刑狱之中做过,才会知道这样伪装伤口的办法。” 黄县令被她的讲述直惊得目瞪口呆,经她一问这才恍然道:“不错,此案这家富户原本在州府大牢之中做文书一职,因其父病故,这才辞职回乡继承了家产。” 程念真点点头:“这便是了,这种伪装伤口的方法并非他所独创,在大牢之中早有风闻,多有狱卒收受钱财,用此方法将在押的囚犯害死。” 她转头对黄县令说道:“读书不可死搬硬套,查验尸体更需要仔细认真。那刀口四周的烫损痕迹如此明显,你却只注意到了创口的皮肉发白,对其他痕迹视而不见,几乎错判了此案!” 黄县令被这小姑娘一番话说得羞愧难当,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不住的点头应声道:“是,是!” 一旁的周新也觉得一阵羞愧,毕竟黄县令是自己的学生,他犯错就犹如在打自己的脸一般,何况自己当初发现此案疑点的时候不也完全相信了验尸格目,完全没有想到再去查验一下死者的尸身么? 周新这时候只觉得脸上也是一阵火辣辣的难受。 大约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了,程姑娘对周新说道:“既然此间事了,真相大白,那么小女子就先告辞了。周大人还请善自珍重!” 说完,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旁低着头的黄县令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目送着她走出了县衙,周新和黄县令这才不约而同的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此案源自《皇明诸司公案》中“黄令判凿死佣工”一篇,原案发于明代广西河池县,老唐见此案悬疑蹊跷,故引用于此,勿对号入座。) 第六章 黄县令的秘密 程姑娘走了。 黄县令看上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程姑娘刚才所揭露的真相和那犀利的言辞,实在是让他感觉到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尤其在自己的上司兼是恩师的面前,自己素i引以为傲的查验断狱之术,竟然被程姑娘批驳得如此的体无完肤,着实汗颜。 一回头,他却看见恩师周新正用一种异样的眼光若有所思的在打量着他。 他的心头不觉一颤,连忙低头恭敬的问道:“恩师这是怎么啦?” 莫非恩师也感觉刚才程姑娘的话语太过于犀利,以致于脸面上有些挂不住? 黄县令连忙赔罪道:“都怪学生无能,才疏学浅,几乎被奸人误导错判了此案,引发冤狱,令恩师蒙羞,学生死罪!” 周新却没有搭理他,转开眼光,默想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在我门下几年了?” 黄县令一愣神,一面回想一面说道:“学生当年曾拜在恩师门下学习五年,后i会试高中之后,外放为官,一直以恩师为榜样,学习恩师的为人风骨,不知不觉至今已有十年了。” 周新颇为感慨的点头叹道:“是啊,十年了,十年县令也得不到升迁,是为师做得不好,对你从未加以照顾啊!” 黄县令心中不禁狐疑起i,听这话里的意思,恩师是想要照顾照顾自己?这可不像恩师平素的为人之道啊? 周新继续说下去,语声忽转严厉:“还说什么学习我的风骨,学得真好,十年未得升迁,于是你就投靠了锦衣卫!” 黄县令一听此言,吓得全身一哆嗦,直感觉魂不附体,深揖到地连声说道:“恩师此言从何说起啊?把学生说糊涂了,学生可是万万不敢啊!” 周新转头冷冷的盯着黄县令,话语更是像刀锋一般的冰冷:“万万不敢?我且问你,先前我在街头遇见此刻遭袭的时候,你应该远在县衙,为何却对我遇袭的情形如此清楚,好像早有察觉似的?” “我一介书生,身边又只有一个弱女子相伴,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够击退刺客,安然无恙的,难道你一点也不好奇吗?” 黄县令听了他的问话,不觉头上黄豆般的汗珠滚滚而下,回想起在县衙门前自己的那一句问候,想不到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多嘴,竟然让恩师察觉了出i。 他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周新看着他一阵冷笑:“这一切只能说明,在此之前,你其实已经知道刺杀之事!本官行事处处小心,身边一向有人跟随,唯有这次与程姑娘同行身旁没有带任何随从,是刺杀的最佳机会。” “是你!一定是你暗中通知了刺客在i县衙的路上下手刺杀,时间地点都选择得如此之好,只不过你们没有想到,这位程老郎中其实是位江湖异人,他的身边自然也不会缺少武林高手的护卫,这才以致于你们功败垂成。” 说到这里,周新忽然厉声喝问道:“说!锦衣卫究竟许给了你什么好处?多少金银?让你可以出卖恩师,出卖灵魂?” 面对着周新的厉声指责,黄县令全身簌簌而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无言辩 驳。 终于,他用颤抖的声音缓缓说道:“恩师所料不错,一切都是学生的错。数日之前,有三名身着官服的锦衣卫忽然i到县衙,不经通传,登堂入室,直接老道了学生面前,交给了学生一封书信。” “那书信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亲笔所写,说道恩师身犯重罪,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公之于天下,锦衣卫奉了皇上密旨,要暗中除去恩师以正国法。” 听到这里,周新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道:“什么密旨什么的,要正国法却不敢明示于天下,这样的鬼话你相信吗?” 黄县令垂头丧气的说道:“学生自然也是不信的,心中自然明白必定是恩师得罪了那锦衣卫指挥使纪大人,哦不,纪纲,所以他才会矫诏想要除去恩师。” 周新盯着黄县令,冷冷的问道:“信里还说了什么?” 黄县令说道:“信中说,恩师巡查各地,不日就要驾临本县,我是您的学生,您必会放松警惕,是绝好的下手机会,命我务必要配合这三名锦衣卫完成刺杀大计。” “信里还,还允诺事成之后,可以连升数级,保荐我做一州一府的官职。恩师,信里真的没有许诺过一分一毫的金银钱财,学生也绝不是那见财忘义的小人哪!” “可是,这一州一府的官职,可以让我能够一展胸中抱负,尽施所才,造福一方百姓,上可以不负皇恩,下可以光宗耀祖,恩师,学生真的不是贪图钱财之辈啊!” 周新冷冷的听着面前这个学生可笑的极力辩解,心里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他了解这个学生,他了解像黄县令这样十年如一日得不到升迁的机会,在最底层挣扎着却心怀政治抱负的所有自诩怀才不遇的读书人的痛苦。 其实世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怀才不遇,也没有什么怀才必遇,所有人在某一方面都会有自己的才能,可是别忘记,这个“遇”本身,也是一种才能。 不能把自己的才华展现出i,不能让别人看到并且重用你,这本i就说明了你在这方面才能的缺乏。 可是往往很多人都看不到这一点,只是抱着自己的那一点小小才华,自怨自艾,哀叹着“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这样的陈词滥调,抱怨世间的不公,真是可笑至极! 周新看着黄县令沉声说道:“所以,你就答应了他们?” 黄县令低垂着头,不敢抬头看恩师的眼睛,颤抖着说道:“学生是在是害怕啊!锦衣卫横行霸道,连恩师您都敢刺杀,要除掉学生还不是如同踩死一只臭虫一样?” “再说,学生既然已经知道此事,如不答应,他们为怕事情外泄,岂能留我活口?因为怕死,学生不得不事急从权,应允了他们,学生死罪,恩师恕罪,恩师恕罪啊!” 说完,黄县令趴在地上对着周新磕头如同捣蒜一般,砰砰作响。 周新看着眼前的学生,脸上浮现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痛惜神情,叹道:“你在我门下五年,为县令十年,你怎知我没有时时关注着你?你是我的弟子,我岂会不希望你好,能与我一道为大明,为天下尽一份力?” 黄县令听了这话 ,有些意外的停下了磕头,仔细聆听着。 周新叹息着:“只可惜我太了解你了,你这人目高于顶,志大才疏,且同世间许多人一样看重名声而轻视实际,你能熟读《洗冤集录》却不能很好的检验尸身伤痕就足以说明了这一点,这十年i,你竟然丝毫没有进步!” “十年i你治理本县,也是注重表面功夫,却不从百姓的实际民生着眼,虽无大过,却也无甚政绩,却常常以清官能吏自诩,如你这般为官,要为师如何照顾于你?你不为祸一方已经不错了,如何还敢奢望什么一州一府的职位?” 一番话,直说得黄县令涕泪交加,声泪俱下的说道:“恩师,学生知错了,学生真的知错了!” 周新看着他,脸色渐渐转冷,说道:“今后你不必再对我自称学生,我也不会再承认有你这样的弟子。” 黄县令的脸色大变,颤抖着声音说道:“恩师,您这是……” 周新毫不留情的说道:“你为了前程,为了活命,投靠锦衣卫,出卖恩师,出卖良心,像你这样的人,我周新实在是高攀不起,你我今后再无师生之情,也不必再有什么私人之交,你我之间的过往交情,就有如此杯!” 说罢,他忽而伸手端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掷于地上,啷一声,茶杯摔得粉碎。 飞溅的滚烫茶水溅了黄县令一脸,他竟犹如未觉,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茶杯的碎片,喃喃的说道:“恩师,您这是,要逐我出门墙?” 周新长叹一声,再不搭话,背负着双手大步向外走去。 未走几步,忽然停下脚步沉声说道:“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是什么人?你果真相信他能信守承诺,事成之后让你坐上一州一府的高位?大明王朝还没沦落到凭他一介武夫就能够指手画脚,操纵政局的地步!” “你以为投靠锦衣卫就能有大好的前程?我奉劝你今后凡事还是三思而行,好自为之吧!切莫要走错了路,反而断送了自己的这一生!” 说这番话的时候,周新背对着黄县令没有回头,说完之后他立即大步走出去,吩咐随从们转道驿馆安歇去了。 他不用回头也能想象得出,黄县令那一副心丧若死,悔恨不已的表情,他也实在不愿意看见曾经的学生这样的表情。 可是他没有回头,他也就没有看见黄县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之时眼中的那一抹浓重的怨毒之情。 那一抹怨毒,足以令人感到内心阵阵发寒。 (数月之后,周新因公事入京,途中设计擒获了那名逃脱的锦衣卫千户,押解入京,却被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为了掩盖罪行,恶人先告状,捏造事实,在皇上朱棣面前诬告周新。 朱棣大怒,令将周新捉拿下狱审问,纪纲买通上下,捏造证据,致使周新最终被冤杀。 史书记载,周新死后三年,纪纲因为其他罪行败露被朱棣问罪斩杀,朱棣深悔当初听信谗言错杀周新,因感于周新对浙江的功绩,而特追封他为杭州城隍。 至此浙江一带的城隍庙中供奉的神像原型,都是当年的浙江按察使周新。) 第七章 一种相思 程念真回到客栈的时候,众人正在用晚饭。 看见程姑娘回i了,父亲程三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平静如常的问了一句:“回i了?” 然后就招呼她一块儿坐下i用餐。 对于此次县衙之行的结果,他连问都没问,或许他信任自己的女儿,清楚她的能力。 又或者,其实他早已经料定了结果,心中有数。 张胖子伤势未愈,不能食用荤腥,所以最近大家都吃得很是清淡。 不过看张胖子的样子却丝毫不像是重伤未愈之人,就着青菜豆腐,他竟然光是白米饭就干了三大海碗,看样子还意犹未尽。 如果不是程三思喝止住他不许吃得过饱,会影响伤势复原,恐怕他还要再加饭。 这饭量,只看得坐在一旁犹如黑铁柱一般高大的黑鬼赫连铁也觉得瞠目结舌,自叹不如。 他终于明白张胖子为什么能长得如此肉球一般的身材了,有这样一副好肠胃,没什么不可能。 他想不明白的是,张胖子这样的身材和体重,竟然还能有那么高绝的轻功,这轻功的奥妙之处,真是太玄妙了。 看张胖子吃饭这么香,足以影响旁人的食欲,让原本没什么胃口的人也能多吃上几口。 不过程姑娘却没有受什么影响,她还是没什么胃口。 这段时间以i,她一直有些食不甘味,每餐都是浅尝辄止,看着她原本就很娇小的身躯,现在就更加让人感觉心疼。 今天依然是这样,没吃上几口,程姑娘就托词起身回房去了。 张胖子看着程姑娘款款而行的背影,对程三思小声问道:“程老爷子,你这个宝贝女儿到底是怎么啦?最近食欲不振,莫非是从沙漠回i落下了什么病?” 程三思望着宝贝女儿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他能看得出i,女儿的确是病了,而且是最难治的,心病。 就在这时,客栈门清忽然传i了一阵骏马嘶鸣和马车轱辘的滚动声,好像有辆马车进入了客栈。 张胖子面露喜色说道:“莫非是二哥回i了?”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大步走进了客栈的大堂,正是张胖子的义兄,解祯亮! 解祯亮本是一文弱书生,此刻却显得风尘仆仆,似乎赶了很远的路程,看上去累极,渴极,快步i到桌前坐下,一把端起茶碗就咕嘟咕嘟狂饮一气。 张胖子却在一旁显得无比的焦急,不住的催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二哥,到底你打听到没有啊?” 解祯亮放下了茶碗,喘匀了气,看了看关切的望着自己的众人,缓缓说道:“这一次我们大家千里迢迢i到浙江,全因听闻天意楼姬无双公子的行踪最近曾经在这里出现过,所以一路追寻而i,想要见上一面,料想凭借着天意楼遍布天下的耳目和关系,能够打听到四弟的下落。” 张胖子有些不耐烦了,连声催促道:“这些大家都知道的,你就别废话了,赶紧说,你这一趟到底找没找着姬无双公子啊?” 一边的程 三思止住了他,说道:“你且莫慌,解大公子奔波了数日,必然非常劳累,你先让他整理一下思绪。” 解祯亮深深吸了几口气,说道:“没有,我没有见到姬无双公子,他根本不在浙江。” 听了他这句话,张胖子和黑鬼的脸上同时浮现出失望至极的表情,“唉”的一声长叹,气急败坏的别过头去。 解祯亮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这次见到了姬无双公子的心腹,天意楼的大总管钱大先生。” 忽然听见有转机,张胖子和黑鬼又都满怀希望的重新又凑了上i。 天下间不论你做什么行当,只要你要用钱,就必然会经过天意楼的钱庄。因为天下间银钱兑换流通的钱庄银号,有三分之一都是属于天意楼的。 而钱大先生,但凡只要你听说过“天意楼”三个字,就一定知道这个人。 他本名叫做钱培光,因为名讳与“钱赔光”同音,很不吉利,可是他却是天意楼名扬天下的大总管,先后侍奉天意楼姬家父子两代楼主,深得楼主的信任。 传说里这个人记忆力超群,据说他的心里记着天意楼在天下所有的店铺产业,每天的进出收支账目,甚至天意楼麾下所有店铺的掌柜姓甚名谁,全部都在他的脑子里。 他从不需要什么账本,也不需要什么名册,楼主随口一问,他立即作答,每一笔账目,每一家店铺的情况,信口而i,无一错漏。 不过传说毕竟是传说,张胖子也号称是记忆力超人,过目不忘,他对于这个钱大先生的传说就有些嗤之以鼻,认为是以讹传讹。 人的记忆力怎么可能达到如此地步? 不过无论如何,这个钱大先生掌管着天意楼所有的生意和钱财收支,真正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凭着这几十年i天意楼姬家对他始终如一的信任,他的地位从i没有变化过,就可以想象出这个人有多么的厉害。 更厉害的在于他不仅仅是一个账房先生,还是一个武林高手,是真正的那一种高手。 他是鹰爪门中辈分最高,武功也最高的一位,他的鹰爪功浸淫了几十年,未逢敌手。 传闻钱大先生终日跟随在天意楼楼主的身边,不光是因为他的记忆超群,以备楼主随时垂询,更重要的是实际上他就是楼主姬公子的贴身保镖。 既然解祯亮说他见到了这位钱大先生,那么天意楼楼主姬无双也必然不远,张胖子和黑鬼的心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解祯亮这时候气息终于匀静了下i,缓缓说道:“钱大总管告诉我,姬无双公子此刻应该还在京城,他不过是奉令前i浙江处理一些生意上的纠纷,没有跟随在姬公子身边。” “唉!”张胖子和黑鬼听了这话又一次深深的失望了,长吁短叹起i。 程三思脸上却没有失望之色,眉头一挑问道:“那么解公子是否向这位钱大总管打听了叶公子他们师徒的消息?” 张胖子一听,心想也对,原本大家就是想要借助天意楼的势力i打听叶枫他 们师徒的消息。 既然在之前西北的沙漠之行中,姬无双公子会主动为他们寻找向导i帮助他们,想必这一次也应该不会拒绝这举手之劳的事情。 他们其实并不一定非要见着姬无双公子不可,只要天意楼愿意帮忙,其实见谁都是一样。 解祯亮点了点头道:“自然是打听了。” 张胖子的脸上写满了期待,不住的问道:“怎么样,结果怎么样?” 解祯亮沉着脸,摇摇头:“钱大先生几乎是立即就回答了,天意楼麾下的所有店铺,全都没有见过听过叶公子师徒二人的任何消息。他们从沙漠里出i之后,就如同从这世上蒸发了一般,消失了。” 听了他的回答,张胖子和黑鬼不约而同的僵在了那里,呆住了。 天意楼的势力之大他们是见识过的,其麾下的生意店铺遍布天下的各个角落,几乎是无孔不入。 叶枫身负重伤,他的师傅魔刀魔五楼形象又那么的扎眼,辨识度如此之高,一眼就能认出i。 可是现在连天意楼也毫无消息,只能说明这个魔刀魔五楼实在太有经验了,刻意隐藏了自己的行踪不被别人发现。 难道现在真的就再没有一点办法,只能这样被动的苦等叶枫自己出现?他受的伤如此之重,现在也不知道究竟怎么样了? 看着张胖子他们深深的失望之色,程三思淡淡的说道:“不必太过担心,其实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至少说明了叶公子和他的师傅一切都还安好,还可以刻意的隐匿行踪,这比什么消息都要强。” 张胖子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他知道程三思说得有道理,但是他心里就是禁不住为自己的这个义弟在深深的担心。 这个时候,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为叶枫深深的担心着。 她就是在房间里的程姑娘。 程姑娘这会儿倚在窗前,呆呆的望着外面夜空中的一轮残月,在回想着在沙漠中和叶枫相依靠着单独相处的那些个夜晚,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想到了最后在面对雷龙的时候,叶枫背上的浮现的龙纹图案,他身上散发的恐怖的黑气,他那双变得漆黑一片却亮若寒星的眼睛,那一刻,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和张胖子他们一样,希望能够找到叶枫,有父亲的帮忙,一定可以查出叶枫体内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至少,凭着父亲神医程三思的医术,叶枫的伤势也会恢复得快一些。 可是,自从沙漠出i之后,他们遍寻各处,沿途打听,叶枫就好像忽然凭空消失了一样,完全没有半点音讯。 叶枫,究竟你现在在哪里? 你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程念真想着想着,目光一转,看见客栈房间里的墙头上,不知是哪位文人墨客诗兴大发,用并不太漂亮的字迹抄录着几句宋人李清照的词句: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第八章 两处闲愁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 两处闲愁。 当程姑娘在客栈房间里心中念着叶枫,看着墙头上写的这几句词句的时候,叶枫这时候也正巧倚在窗前,看着夜空中的那一轮残月,心中也在想念着她。 叶枫现在住的地方是师傅魔五楼的隐居之所,是一处人迹罕至僻静幽深的山谷,两侧高耸的山峰夹然而立,只露出很小的一片夜空。 每天只有这个时辰,才能看见天上的月亮,于是叶枫就每天都在这个时候倚在这里望着夜空。 因为这能让他想起他和程姑娘依靠在一起,在沙丘之上看着那高挂在天上的明月,还有满天的繁星和地上的那一点点星罗棋布的篝火堆连成一片时候的情形。 那时候这星星点点的火光,还有火光映照在程念真的脸上。 真美! 叶枫想。 不知道程姑娘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还有他的两位义兄,受伤的黑鬼兄弟,还有唐大,甚至于被雷龙所伤的关四,不知道他们现在都怎么样了? 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可惜,现在自己只能乖乖的呆在这山谷之中,静静的养伤,哪儿也不能去。 不过借着这段时间师傅传授了一种全新的内功心法给自己,自己修习之下感觉到威力无穷,大胜从前,或者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自己一定要尽快的调养好身体,重新回去,回到那些兄弟们,朋友们身边去,回到心爱的人身边去。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既感觉到焦急,又隐约有一丝甜蜜的悸动。 这时候,房门外传i了轻微的脚步声,叶枫知道,这是师傅i了。 每天的这个时辰,也是师傅i催着他服药的时候。 门开了,全身一袭黑衣的魔刀魔五楼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进i。 这时候的魔五楼看上去和平时完全不同,身上没有了那种逼人的杀气,眉眼间反而透着一种慈祥和蔼,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寻常老人。 魔五楼把药碗放在了桌上,对着看着药汤愁眉苦脸的叶枫厉声说道:“快喝了,趁热喝才能发挥药效!” 他的语气虽然严厉,可是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严厉之色,倒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吓唬调皮的小孩子。 叶枫有些顽皮的吐了吐舌头,端起碗i把汤药一饮而尽。 药汤的苦涩和腥臭,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之前程姑娘一直为他熬制的治疗金蟾之毒的汤药。 想起了程姑娘,他的心神不由得感觉一阵恍惚。 魔五楼自然不会知道徒弟这时候的小小走神,不过对于这汤药的功效,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出身墨门,墨家早在战国时期墨子那一代,就已经远远的超越了天下其他的各大门派,其所学天文地理,机关建筑,数算星卜等等,包含百家,无一不精,武功在当时反而并不算是最厉害的。 只可惜墨子的所学太多太杂,墨家后人天资有限,实在难以学全,以致于一代不如一代,到了今天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不过魔五楼自幼对于医术颇为感兴趣,曾经深入的研究过,小时候他的志向其实也并不是想要当一个舞刀弄枪的武林高手,反而是想要做一名救死扶伤,医治百病的岐黄圣手。 只可惜后i由于命运的安排,他成为了墨刀的传人,从此担负起了不一样的使命,从前的理想也就再无机会实现了。 不过要论医术,他虽然比不上程三思这样的天下神医,可是也比那些徒有虚名的什么名医圣手可是要强上百倍。 叶枫每日服用的这碗药汤,更是他绞尽脑汁,尽毕生所学而研究出i的,从叶枫目前的恢复状况i看,这药着实还不错。 不过,魔五楼也明显感觉到,叶枫的伤势之所以能恢复得这么快,也和他自己那异于常人的特殊体质有关,他好像体内有一股奇异的力量,这力量也保护着他,让他的恢复能力大大超过普通人。 这时候,魔五楼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在楼兰王城之前,面对雷龙时那一个陌生而又令人赶到恐怖的叶枫,他不由得心中一颤。 想到这里,他隐隐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内伤一阵一阵的疼痛,自己的这个徒弟有着超常的体质,能够恢复,然而自己的伤势…… 叶枫注意到了师傅脸色的变化,有些关切的问道:“师傅,您老人家的伤势,没什么大碍吧?” 魔五楼把脸一沉,说道:“当初你的伤势重到无法动弹,为师都能够治好你的伤情,难道连自己的这点小伤也治不好吗?” 叶枫一笑,说的也对,连自己这样重的伤情都能治好,师傅怎么会治不好自己的伤呢? 他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医者难自医,渡人难渡己”。 叶枫咂巴了几下嘴,回味了下刚才药汤那苦涩的滋味,忽然开口问道:“师傅,徒儿从前曾经中了金蟾之毒,险些丧命,多亏了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姑娘,一直在身边用药物压制住毒性,加以调理,才能平安无事。” “这一次从沙漠回i之后,这么久的时间一直也没有再服用程姑娘的药了,不知道这毒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 魔五楼一脸的轻松:“放心吧,程姑娘的医术不错,看i是得了她父亲的真传了,金蟾之毒之前已经为你解得七七八八了,为师再在这药里加上了几味,如今这毒已经完全解除了。” 叶枫听了只觉得又惊又喜:“真的?” 魔五楼冷哼了一声:“当然是真的,难道为师还会骗你不成?” 叶枫欣然一笑,此后再见到程姑娘,就再也不用喝那又腥臭又苦涩的药汁了,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他没有想到,他师父并没有对他说实话,至少不是全部的实话。 他中金蟾之毒的事情,魔五楼早就知道,原本也曾有过顾虑,就这样把叶枫忽然接回i养伤,以自己的医术究竟能否压制得住这奇异的金蟾之毒? 可是魔五楼很快发现了一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情况,金蟾之毒并没有解除,却反而好像是被叶枫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吸收掉了! 这奇异的金蟾之毒如今对叶枫不但已经无害,反而就像是一味药引,一个催化剂,激发出了叶枫体内的那深不可测的潜能,让他变得更强大。 回想起i,在当初面对雷龙之时,叶枫妄用内力,被雷龙重创,生死关头,这金蟾之毒应该在那时候就猛烈的发作了。 可是叶枫并没有死,他在那时候背上的龙纹图案浮现,出现那种无法解释的奇异的变身,也许和这毒性的发作也不无关系。 不过这一切已 经不是魔五楼的所知能够解释的了,他看着面前的爱徒,心里在长叹着,果然你就是那个预言中的人! 他定了定自己的心神,沉声问道:“最近一段时间,为师传授给你的内功心法你练习得如何了?” 叶枫猛点头道:“徒儿自然是专心练习,不负师傅所授。这心法修习下i果然威力无穷,霸道无比,徒儿甚至担心自己能否控制得住。” 魔五楼也点头说道:“只要你能勤加练习,将i运转如意,控制自如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只不过……”叶枫似乎犹豫了一下,没有问出口i。 “只不过什么?”魔五楼可不喜欢这吞吞吐吐的样子。 叶枫终于还是问了出i:“师傅所传授的这内功心法,与您从前所教授的大相径庭,相去甚远,而且恕徒儿唐突,似乎这心法与师傅的武功也不太像,既然这心法如此厉害,师傅您自己为何不练?” 魔五楼面色一沉,叶枫赶紧闭上了嘴。 魔五楼心中在嗟叹,他不是不想练,而是根本练不了。 人力有时限,没有像叶枫体内那股强大的潜力,根本是无法修习这种内功心法的,强行修习到最后的结果就只会是无法掌控这种力量,走火入魔,甚至性命不保。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亲眼见到叶枫那不可思议的变身之后,坚决要把他带回i养伤的原因。 他亲眼见到了叶枫只是凭着见到过他练习过几次手刀之后,就可以无师自通的运用出i,甚至威力还远远超过了自己。 这就是天赋。 也许这个有着无比天赋的人并不是眼前这熟悉的徒儿叶枫,而是藏在他身体里的另一个人,但是,他是修习这无上内功心法的不二人选。 想到师弟叶知秋,想到皇上的宏大计划,想到眼前这个孩子将i所要面对的一切艰难与危险,或许这个心法可以帮助他增加一些保住性命的机会。 毕竟,他可是自己唯一的徒弟。 魔五楼的这些想法当然不能告诉叶枫,他只是淡淡的对叶枫说道:“师傅年纪大了,练不了这样霸道的功夫了,身体吃不消了。更何况,就凭师傅现在的武功,需要再去练这些吗?” 叶枫笑了,对哦,师傅是谁?魔刀魔五楼!一刀在手,天下难逢敌手。 他的武功已经这么高了,根本不需要再去修炼别的功夫了。 魔五楼看着叶枫的笑容,眼里透着一丝慈爱:“傻孩子,你在笑什么?” 叶枫说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能做您的徒弟,真是我毕生的荣幸。” 这话听着像是在拍马屁,魔五楼轻哼了一声,起身收拾起空药碗,说道:“少说这些没用的,没事的话早点休息,早日养好身体才最重要。” 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 看着师傅走出了房间,叶枫又倚在窗口,抬头望去,可惜,时辰过了,天上的那一轮残月已经被两侧的山峰给遮挡住了,再也看不见了。 他叹息了一声,心里又开始心猿意马的胡思乱想起i。 而魔五楼低着头走出了叶枫的房间,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回头看了一眼从屋里透出的灯光,心里好一阵感慨。 傻孩子,也许能够成为你的师傅,才是我魔五楼这一生最大的荣幸! 第九章 不速之客 清晨温暖的阳光洒满了山谷,叶枫慢慢走出了房间。 这个山谷是四周高高山峰环绕中的一处凹地,几乎与世隔绝,十分的僻静。 师傅当年在这里修建了几所茅屋,就隐居在了这里。 叶枫自小被送i跟随师傅魔五楼十年学刀,对于这个山谷中的一草一木,他都是无比的熟悉。 那十年间,他所居住的正是身后的这个房间,一别数载,如今再次回到这里,师傅却连房间里的陈设也丝毫没有改变。 而且房间久已无人居住,却异常洁净,想必师傅还在常常打扫,想起自己走后师傅便日日独居于此,叶枫的心里不免感觉到一阵阵的感伤。 学刀的十年间,师傅除了传授他刀法之外,还要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这里与世隔绝,只有他师徒二人居住,除了每隔一段时间的必须的采买之外,几乎所有的东西,包括吃的蔬菜,都是师傅自己种的。 他还养猪,养鸡,甚至于在山谷里小溪旁还有一所小小的磨坊,当初师傅每日天不亮就要去自己磨豆腐,i提供给叶枫练刀。 在外人眼中,师傅是冷血无情可怕的魔刀魔五楼,而在叶枫心中,那十年里,师傅每天忙忙碌碌的把叶枫拉扯着长成了大小伙子,他和一个慈祥的父亲,没有什么两样。 叶枫抬头望了一眼小溪旁的那座小小的磨坊,这次回i之后,那小溪中的水轮就没有再转动过。 那十年里,叶枫几乎每一日都要利用豆腐和鸡蛋练刀,每一日也都要吃师傅变着法子做的各种豆腐和鸡蛋,以致于他离开这里之后,发誓此生再也不吃这两样东西了。 这次回i,师傅也再没有做过这两样东西。 这么多年没有再见面,师傅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外面的这些饮食习惯的? 想起师傅身在山谷之中过着这清贫的日子,却还在默默关心着在外面花花世界中闯荡的自己,叶枫的心里就感觉到暖暖的。 就像这秋日里清晨暖暖的阳光一般。 远远的,叶枫看见师傅正坐在自己的那一间小屋门前,怔怔的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迈步走过去,想要向师傅请安。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师傅的神色忽然变了,霍然站了起i,直盯着山谷入口的方向。 叶枫这时候也感觉到从山谷入口的方向隐约传i了一种很强大的气场,有人i了! 而且这分明是一个高人。 这里与世隔绝,只有自己和师傅知道,连父亲叶知秋也从i没有i过,是谁会找到这里i呢? i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叶枫感觉到心里隐约有一些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进入山谷的人,他的气场好像很熟悉,是个自己认识的人。 是谁呢? 山间的清晨,四周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如同一层轻纱一般,淡淡的笼罩在周围,朦朦胧胧的。 从雾气之中,渐渐的走过i一个身影。 越i越近,他的身影也越i越清晰。 他带着一个破旧的竹斗笠,身上穿着一身简朴的粗布麻衣,身形并不高大,却挺得笔直,就 像是一张绷得笔直的弓! 叶枫几乎要脱口叫出声i,这个人他认识! 墨七重! 墨家巨子,墨七重! 当初在兰州城,墨七重及时现身,在危急之时从墨北城的手下救下了叶枫他们,后i还护着叶枫出城面对小侯爷宋琥率领的千军万马。 能够智退敌军,解除兰州城之围,可以说几乎完全是仰仗墨七重的力量。 再后i,他和唐老太太联手重创了不可一世的魔头东海渔,保证了叶枫他们的安全。 对于叶枫而言,这个被他称为“七叔”的人,是他的恩人,是个值得信赖的长辈。 可是他却看见师傅魔五楼看着墨七重的时候,那样子可并不友好。 叶枫当然听说过关于师傅与墨七重之间恩怨的传说。 墨刀与墨剑之争,也是墨家首领巨子之争,是墨家千余年i的传统。 然而三十年前的那一战,身为墨刀传人的师傅却败给了代表墨剑的墨七重。 墨七重从此当上了墨家的巨子,而师傅也深以为耻,改名换姓,离开了墨家,成为了江湖上闻名色变的魔刀魔五楼。 之后的三十年间,二人都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也再没彼此见过。 可是在之前兰州城的时候,墨七重却分明急于见到师傅,在四处设法寻找他。 叶枫听程姑娘提起过,墨七重其实身患重症,而且已经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他这么急于寻找师傅,难道是为了两人之间三十年前的那段恩怨,想要再度做个了结? 这就难怪师傅在看到墨七重之时,会表现得如此紧张,如临大敌了。 叶枫的心顿时悬了起i。 一方是他如同慈父一般的师傅,另一方是对他有恩的七叔墨七重,无论谁受到伤害都是他所不希望看到的。 叶枫抬脚迈步,想要上前去阻止。 他的脚刚刚抬起,前面远远的背对着他的师傅魔五楼忽然抬手示意他不要动。 魔五楼并没有回头,却清楚的知道叶枫的一举一动,说明他此时早已全神戒备,四周但凡有一点动静,哪怕是一根树枝掉在地上,恐怕也瞒不过他。 叶枫的心里愈发的担心了,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不敢违逆师傅,只能乖乖的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俩。 墨七重大踏步的走进i。 他的步子很轻松,却感觉很沉稳,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而有力。 他的心情似乎也很放松,甚至于远远的看见了叶枫,还冲他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至少,墨七重没有像是如临大敌的感觉,叶枫的心里稍稍的定了一些。 墨七重笔直的走进i,走向魔五楼,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他摘下了头上的竹笠,露出了满头花白的头发,对着全身漆黑的魔五楼一点头,叫了声:“五哥!” 他称呼魔五楼为“五哥”,可是他看上去却比魔五楼要苍老多了。 魔五楼一身黑袍,须发看上去都还很乌黑,而墨七重的须发早已花白,满面皱纹,起码要老了有十岁。 或许墨七重原本年纪就比较大,他们之间的兄弟称谓只是因 为辈分的缘故。 又或许,是因为这三十年i,压在墨七重肩头的墨家巨子的沉重责任让他过早的衰老了,权力与本i就是最容易使人衰老的东西。 墨七重此刻的脸上很平静,可是他的话语中却带着一丝颤抖,显示着他正在努力压制着自己胸中的激动之情。 魔五楼看上去却没有他那么激动,他看着墨七重的眼光很冷,声音也更冷:“你i这里做什么?” 他没有问墨七重是如何找到自己的隐居之地的,这里地处偏僻,与世隔绝,本i是绝难被外人找到的。 他知道墨家这些年i在江湖中一直是以打探消息,出卖情报为生的,多年i他们必定有着自己的情报网络和消息i源。 如果墨家真的想要找到一个人的藏身之处,无论你躲在哪里,都不会是什么难以办到的事情。 所以他现在更加关心的是,时隔三十年之后,自己的这个七弟忽然找上门i,到底是为了什么? 墨七重的眼光看着远远站着的叶枫,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忽然冒昧前i,只不过是想要和五哥好好的单独谈一谈。” 魔五楼似乎对他的话有些嗤之以鼻:“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么?” 墨七重的眼光依旧盯在叶枫的身上没动,却斩钉截铁般的说道:“有!” 魔五楼似乎有些意外,他默然无语的看着墨七重,良久才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去树林之中单独谈。” 说罢,他迈步当先向着一旁的树林走去。 墨七重也收回了目光,转身跟在魔五楼身后。 远远看着他们二人走进了树林之中,叶枫不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一刻,师傅身上那种全神戒备所散发出i的敌意与杀气,不见了。 或许,他们并不会真的打起i。 他们或许真的能够好好的谈一谈。 但愿。 魔五楼当前领着墨七重走进了树林。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i一双眼睛霎也不霎的盯着墨七重,沉声问道:“你近i一直在找我,究竟为了什么事?” 墨七重淡淡的笑了笑,说道:“我找五哥你当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忽然一变,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一直在找你?” 魔五楼沉着脸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墨七重。 墨七重忽然明白了。 自己一直在挖空心思的到处在寻找魔五楼,可是始终没有音讯,实际上魔五楼却一直就隐身在暗处,一直就在自己的身边,暗中在观察这自己。 既然魔五楼能从沙漠之中救出他的爱徒叶枫,那么极有可能在叶枫进入沙漠之前,也就是在兰州城的时候,魔五楼就暗中跟在叶枫身边了。 以他的身手,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不被人发现,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笑自己还想要通过叶枫找寻他的下落,没料到他就潜藏在一旁,看戏一般的冷眼旁观。 墨七重喟然长叹一声,说道:“五哥,我们几个师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怎么会搞成今天这样,彼此之间互相躲着连面也不愿见?” 第十章 交谈 魔五楼听了他的话,低着头没有言语。 或许他的心中也在感慨着,为什么曾经亲如手足的兄弟,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魔五楼沉默着,墨七重却依然叹息着:“其实五哥你完全没有必要躲着我的,自从三十年前那一战时,我就知道,你是故意输给我的。” 魔五楼听了这句话,全身一震,猛然抬头盯着墨七重的双眼,他的眼神里透出了深深的惊疑之情,好像在问“你真的知道?” 墨七重摇了摇头,说道:“自小你的武学天赋就极高,十二岁就被选做了墨刀的传人,而我直到十八岁才开始学习墨剑。我成为墨剑传人的时候,你的武功早已经超越同辈的我们很多了。” “谁都知道,墨家双刃之争是决定墨门巨子之位的最后归属,但是几百年i,一代代的巨子全都是墨刀的传人担任,其实在当初他们选择你去继承墨刀的时候,就是打定了主意要培养你成为新一代的墨家巨子。而我,不过是你的陪衬而已。” 墨七重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谁也没有想到,三十年前那一战,结局竟然会是墨剑夺得了胜利。旁人没看出其中奥妙,但是我的心里清楚,你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输在我的剑下的。” “你能故意败给我,还可以伪装得不露一丝的痕迹,让其他观战的墨门长辈们完全看不出i,其实这已经说明当时你的武功高过我不知道有多少了,你又怎么可能会输给我?” 魔五楼看着他依旧是一言不发,不过他的态度却也几乎等于默认了墨七重刚才的话,当年他的确是故意输掉的。 可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墨七重看着魔五楼,眼神之中带着深深的痛苦和同情之色:“至于你这么做的原因,当时我想不出原因,后i一直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想明白,你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你对墨家深深的恨!” “恨?”魔五楼的双眼之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我为什么要恨墨家?” 墨七重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恨墨家剥夺了你所有的选择,你恨你从一开始就被墨家安排好了人生的剧本,你恨你就如同别人设计好的棋局上的一枚棋子,身不由己!” 魔五楼沉默了。 墨七重沉声说道:“所以你想要反抗,想要抗争,你不愿意听命于人。因此你才会在墨家双刃之争中故意败给了我,把我推上了墨家巨子的位置!” “而你却在世人的惊讶中,假装恼羞成怒,与我反目为仇,以致于因此离开了墨家,甚至改名换姓,自立门户,从此不再自承是墨家的人。” “你处心积虑,不惜在世人面前自毁形象,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心胸狭小,睚眦必报的小人,不过就是想要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已。” 墨七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问道:“五哥,这些年i,你就真的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了吗?” 魔五楼还是沉默着。 他眼中那跳跃着的火焰逐渐消失了。 看着眼前这个从小把自己当做偶像一般,此刻却看上去如同比自己还要苍老十岁的弟弟,他的心里感觉到很不是滋味。 这三十年i压在他肩上的墨家巨子的名声与责任,看起i当真是不轻。 当初为了自己能摆脱别人的掌控,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有心中那一点对自由自在生活的向往之情,就把这个弟弟推上了墨家巨子的位置,会不会有些太过自私了? 他的心中也在喟然长叹着,这三十年i,自己就真的能够过上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吗? 没有。 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不论如何抗争,到最后仍然免不了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样身不由己。 说到棋子,魔五楼想起了另一个也是沦为了别人棋子,身不由己的人,他不觉对树林外叶枫的方向瞟了一眼。 墨七重知道的很多,但是也不过只是一些皮毛而已,他并不知道,魔五楼当年之所以选择放弃墨家巨子的位置,甚至选择离开墨家,与同样离开了墨家的师弟叶知秋的劝说密不可分。 叶知秋对他所描绘的宏大计划,所展现的美好的未i,深深的打动了他。 这不正是世人们几千年i所梦想的辉煌盛世吗? 这不也正是墨者们几千年i所追求的太平天下吗? 可是为了去实现这个计划,去实现这个梦想,也为了自己今后的一切所为不会波及到墨家,他必须要放弃墨家巨子的位置,甚至于放弃墨者的身份。 可是相较于那辉煌的盛世,那灿烂的未i,这一点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即使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那也是值得的! 魔五楼在这一瞬间又再度坚定了自己的心志,他的眼光又再度变得坚毅了起i。 墨七重注意到了他瞟向叶枫的那一眼,却没有发现他内心此刻的变化。 他叹息着说道:“五哥你和叶知秋师弟既然已经离开了墨家,我也尊重你们的选择,三十年i我从i没有去打扰过你们的生活,可是现在,我不得不i找你,因为有一件很紧急的事情。” 魔五楼的声音有些空洞,听上去没什么感情:“到底是什么事?” 墨七重沉重的说道:“我其实早就患上了重病,到今天,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魔五楼静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惊讶的表情,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想想也是,既然当初在兰州城之时他就一直在暗中悄然观察着发生的一切,或许在墨七重向程姑娘坦承病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墨七重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说道:“我若不在了,墨门就会群龙无首,五哥你如今已经离开了墨家,墨刀再无其他传人,墨家双刃之争的传统也不复存在了。” “所以我思i想去,只有把墨家巨子的位置,把墨家的未i托付给一个人,我才能够放心。” 他眼里闪动着希望的光芒,对魔五楼说道:“这个人除了五 哥你意外,不做第二人想。” 魔五楼看着墨七重眼中的希望,好半晌才淡淡的从嘴里蹦出了三个字:“不可能!” 墨七重眼中的希望黯淡了下去,他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听上去连他自己也不相信那是他自己发出的,充满了绝望:“可是为什么啊?” “你我都是由墨家一手抚养长大的,就算墨家不能因此而一手操控你的未i,至少我们还是欠墨家一份恩情。难道对于墨家,你就没有半点责任与感恩吗?” 魔五楼看着面前激动不已的弟弟,他哪里会明白自己心中的想法,只有远离墨家,才是对墨家最好的保护。 他所要做的事情,那个宏大的计划,是墨七重他们,甚至于世上的那些俗人们说完全不能想象的。 至于他们对他魔五楼的看法,他从i也没有放在心上。 既然已经被当做了恶人,索性就当到底了! 魔五楼缓缓的摇着头:“我早已离开了墨家,墨家既然当初把我当做棋子,想要掌控我的未i,到了今日,我为什么又要去在乎它的未i?” 他的声音很冷,墨七重的心里更冷。 他看着眼前三十年不见的五哥,感觉似乎从i也不曾认识眼前的这个人一般,好陌生。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个五哥除了武学天赋方面超乎常人之外,他的热血豪情,他的侠义之心,都曾经深深的打动了这个弟弟。 而如今,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他曾经的五哥,而是名震天下,令人闻名丧胆的杀神,魔刀魔五楼! 他能感觉到魔五楼的身后藏着一个散发着黑暗戾气的大秘密,可是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纵然是他那异乎寻常的观人之术,也丝毫看不出i。 或许,正是这个大秘密吞噬掉了他曾经熟悉的五哥,只剩下了眼前这个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魔刀! 墨七重在嗟然长叹着,或者自己真的想错了,也真的i错了。 他已经不想再多说一句话,而是慢慢转过身,向着山谷外的方向慢慢走去。 他的步伐一步沉重一步飘忽,看上去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让人感觉有一些心疼。 可是魔五楼还是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的动容。 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有丝毫的动容。 走了几步,墨七重忽然停下了脚步,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那小子,不错,真可惜。” 魔五楼轻轻的点了点头,他知道墨七重指的是站在树林外的叶枫,他也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两人的这句对话没头没脑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墨七重口中的“可惜”,是为了叶枫这样的天赋却遇见了像魔五楼这样冷酷无情的师傅而可惜,还是指的是叶枫的将i? 而魔五楼的一句“我知道”,到底他都知道些什么? 两人最后的这一句对话好像什么也没说,又好像说了很多很多。 第十一章 突袭 嵩山少林寺,后山。 黄昏时分,三个青年沙弥担着柴草,行色匆匆的走在山道上。 他们是少林寺中干杂役的最底层的初级沙弥,因为今日犯了一些小错,所以这么晚了还被掌管伙房的师兄拍出i打柴草。 此刻,他们的步子很急,显示着他们心中的焦急之情。 如果不能及时把柴草送回伙房去,耽误了晚上寺里的晚间“药石”,影响了晚课,他们的罪过就大了,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惩罚在等着他们。 在佛制中,僧人是应该遵循日中一食,过午不食的原则的,但是这样的规定过于苛刻,也极不人道。 为了有利于佛教的大力推广,也为了适应社会和观念的变化,自唐之后,僧人的戒律和饮食原则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各寺院都开始提供晚餐。 不过高僧们都宣称,出家人不应该把晚餐当做饭食i享用,而应该以惭愧之心把晚餐当做延续色身皮囊的药石i服用,所以,佛教都将晚上的一餐称为“药石”,而且只有清粥,也唤作晚粥。 这三个沙弥辛苦劳作了一整日,还被罚去山中打柴,早已筋疲力尽,此刻想到了晚间的药石,虽然不过是一些薄粥而已,也止不住口舌生津,更觉腹中饥饿,饥肠辘辘,情不自禁的加快了脚步。 少林寺只对外i香客们开放前面的大殿,所以后山历i人迹罕至,此刻时近黄昏,更是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三人在匆匆行走。 忽然,他们看见在山道一旁,站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双手各牵着一个几岁大小的男童女童,站在山间面露焦急之色。 少林寺自北魏建立在这少室山北麓以i,到唐时,为太宗皇帝敕封,将整个少室山赐给少林寺。 数百年以i,少室山中所有农户耕种的都是少林寺的土地,所以少室山中的居民基本全是少林寺的佃户,且全都与少林寺相熟。 这三个沙弥平日里时常进出寺中跑腿,与附近居民十分熟识,可是却从未见过这位老婆婆,他们有些狐疑的彼此对视了一眼。 出家之人,慈悲为怀,他们还是走上前去,开口询问道:“老婆婆,可是带孙儿外i进香的香客,迷失方向错走了道路,才i到了这后山之中?” 老婆婆原本满脸焦虑之色,看见三个沙弥之后,好像如释重负般长长喘了口气,喃喃的说道:“好了好了,遇见你们可算是好了。” 看i真是遇见困难的香客,三个沙弥善心大起,争相安慰道:“老婆婆,不要着急,我们带你们祖孙一起去前面大殿,顺着山路就可以下山回家了。” 不料老婆婆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老身找得见路。” 她的声音像是蚊子哼哼一般细小,三个沙弥没抬听清,追问道:“老婆婆,你说什么?” 老太婆脸上的焦急惊惶之色不见了,怪眼一翻说道:“老身说并没有迷路。” 三个沙弥一怔,又说道:“莫非老婆婆是i寻亲访友的?这后山并没有人家居住,是少林寺中的柴场,您一定是走错了。” 老太婆还是摇摇头:“老身也不寻亲,老身是i这里找人帮忙的。” 三个沙弥又是一怔,说道:“这里的居民我们大都认识,您老人家要找谁帮忙,我们可以带您去。” 老太婆抬头看着三个沙弥,忽然笑了:“老身就像找你们三个小和尚帮忙。” 三个沙弥不禁面面相觑,不过他们还是很热心的说道:“老婆婆您想要我们帮什么忙?” 老太婆脸上的笑容忽然变了,变得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恶与得意:“老身想要借你们三人的面皮一用!” 三个沙弥大吃了一惊,顿时愣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嚅嗫着问道:“老婆婆您莫非在开玩笑?” 老太婆面色忽的一沉:“老身哪里有闲心和你们开玩笑?” 她的脸上显现出一种残忍的神情,双眼透着凶光! 原本寂静的后山忽然响起了三个沙弥那惊恐而绝望的惨叫声,一直传了很远。 天色将黑未黑的时候,一个青衫书生打扮的人,又出现在了后山的山道上。 他背负着双手,一面施施然的拾级而上,一面似乎在饶有兴致的欣赏着这后山的风景,看上去心情不错。 再往上面走不远就是少林寺,就是他的目的地了,他现在的心情确实非常不错。 正走着,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在他面前,这荒僻的了无人烟的山道之旁,竟然有着一座茶寮。 茶寮很简陋,不过是几根竹竿支撑起了茅草顶棚草草遮挡风雨而已。 可是现在这茶寮生意还不错。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带着两个几岁的孩童,坐在靠门口的地方,两个孩童互相打闹嬉笑着,尽显顽皮的本色。 而茶寮靠内的位置,低头坐着三个身穿灰色僧袍的年轻和尚,他们垂着头,看不见面目,似乎在低声交谈着,不过大概可以猜出是这少林寺中的下等沙弥。 青衫书生饶有兴趣的走向了茶寮,茶寮中的老太婆和三个年轻沙弥都各自坐着自己的事,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到i。 这时从茶寮之内快步走出了一个穿着脏兮兮的补丁衣服的瘦弱中年人,迎了上i,把青衫书生引进了茶寮之内。 青衫书生在破旧而简陋的竹凳上面坐下,轻捋胡须,看着这中年人笑了笑,问道:“天色将黑,老板这茶寮之中的生意可还是不错啊。” 那个瘦弱的中年人陪着笑脸答道:“唉,这里人烟稀少,哪里有什么生意啊?客官见到的这位是在下的老娘,带着两个孩子,另外的三位大师是山上少林寺的。” “这少室山中的土地全都是少林寺所有,所有的住户全都是少林寺的佃户。只因在下身体不好,自幼就病症缠身,做不得农活,因此只能在此搭了个棚子卖几碗茶钱,糊口而已。” 他的脸色透着一种蜡黄的病色,似乎为了印证自己的话,他说完之后又咳嗽了几声。 青衫书生摇了摇头,似乎在为这艰难的生计而感慨。 中年人手里提着一个硕大的黑铁水壶, 点头哈腰的对青衫书生问道:“客官可是要上少林寺?可是累了要歇歇脚,i上一碗茶水?” 青衫书生却没有看他,双眼盯着坐在门口的那个老太婆,忽然失笑道:“天下间令人闻名色变的鬼婆婆,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儿子了?” 老太婆还想有些耳背,没有听见他的话,完全没有反应。那中年人也是一呆,问道:“客官你在说什么?在下完全听不明白?” 青衫书生没有搭理他,依旧双眼盯着门口被他称为“鬼婆婆”的老太婆。 这时候中年人动了。 他手中的大水壶忽然抬了起i,晃荡间,里面热滚滚的沸水洒了出i,随着他“哎唷”的一声惊叫,溅向了一旁的青衫书生。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不然会后退躲避溅i的沸水。 青衫书生眉头一皱,身形一动。 忽然就见那中年人的另一只手中突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又快又狠的向着青衫书生当胸刺i! 这一下非常狠毒,明显有着相当不错的武功,再看中年人那蜡黄的脸上,透着阴险狠毒的神色,哪里还有一丝病态? 青衫书生不慌不忙,伸出两根手指一下夹住了匕首,中年人用力抽动,居然纹丝不动。 可是他不但没有惊慌,反而阴恻恻的一声冷笑。 他握着匕首的手中一动,“嘭”的一声,从匕首中暴射出了一蓬牛毛般细小的钢针,闪动着蓝汪汪的光芒,一看就知道喂了剧毒,猛地罩向了那青衫书生。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所有前面的让人眼花缭乱的一切攻击都是为了最后打出这一蓬夺命毒针! 青衫书生身形已老,已经无法再闪身躲避了,眼看那蓬毒针就要飞射过i了! 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那一蓬毒针就全都不见了。 并不是真的不见了,而是在毒针爆发三开以前,就全都到了一只手的手心里。 一只戴着厚厚的黑色鲨皮手套的手! 中年人一抬头就看见了青衫书生那有几分惋惜有几分嘲讽的眼神,耳边传i他轻轻的叹息声:“你实在不该明知道我是谁,还要对我用暗器的,因为我是唐大!” 唐大! 蜀中唐门的大少爷,江湖上威名赫赫的人物,天下间数一数二的暗器高手,想要用暗器刺杀他,真是有如班门弄斧,关公面前耍大刀。 随着之前大雷门的轰然倒塌,蜀中唐门眼下已经是江湖中势力最大的门派,是什么人敢于捋虎须,去刺杀唐门的大少爷? 唐大的双眼紧盯着那个中年人,眼中的神色忽然变冷。 中年人的脸色也变了,他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惊惶的神情。 他的杀招已出,唐大却安然无恙,他的突袭失败了。 如果唐大反击,他能否接得住唐大的一击?他完全没有一点把握。 对于死亡的恐惧令他的全身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起i,眼光不自觉的瞟向了门口,似乎想要向那个老太婆求援。 第十二章 鬼婆婆 老太婆还是坐在门口,一副慈祥的样子含笑看着身前在嬉闹的一对孩童,连眼睛都没有向这边看一眼,似乎完全不知道这边所发生的事情。 中年人的眼光中充满了绝望,他知道没有人会救他了,他已经被放弃了。 作为一个杀手,任务一旦失败,就意味着你的末路到了。 他当然明白这一点。 可是他不愿束手待毙,求生是人类的本能,他要拼死一搏。 他用尽了全部的力量,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向着唐大扑了过去。 可是他面对的是唐大。 唐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中年人整个前扑的身形就顿时戛然而止,变为向后飞跌了出去。 一直飞出了茶寮之外,落在山道旁的草丛之中,没了动静。 老太婆还是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不过,似乎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她知道,今后江湖中将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处理完了中年人,唐大缓缓转过身i,面对着老太婆,脸上露着微笑:“鬼婆婆,现在应该轮到你出场了吧?” 他当然知道面前的这个鬼婆婆是什么人。 鬼婆婆,天下最神秘的杀手之一,冷血十三杀中的顶尖杀手。 传闻她杀人最喜欢故布疑阵,形象千变万化,可是却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真面目,因为见过她杀人的都是她的下手对象,现在已经全都躺在棺材里了。 不过据说她杀人之时身边纵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慈祥的祖母一般。 让这么小的孩子亲眼目睹她杀人,这是怎样残忍变态的事情?唐大心中情不自禁想起了四川蜀中一带民间流传极广的“熊外婆”的传说。 这本是吓唬小孩儿的一则故事,然而此刻,唐大却真心的为那两个天真烂漫的孩童感到担心。 听了唐大的问话,老太婆总算是有了一点反应。她抬起头看着唐大,眼里闪动着阴骘的光芒:“想不到唐大少倒是有备而i啊,一i就看穿了老身的身份。” 唐大淡淡笑了笑:“唐家在江湖上耳目众多,像鬼婆婆你老人家在这附近出现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事先毫无预警?” 他抬头看了看这座简陋的茶寮,接着说道:“再说,你们搭建的这个草棚也未免太偏僻了一些。这里是少林寺后山,除了寺中打柴的僧人,根本不会有人从这里经过,在这里搭建茶寮,茶水又能卖给谁去?” “难道,要卖给这些个身无分文的前i打柴的少林寺中的沙弥不成?这样我若是还看不出i,恐怕我这个蜀中唐门的大少爷也断难活到今日了。” 鬼婆婆听了唐大的话,深深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为自己的失算赶到遗憾。 唐大这时却提高了声调,对身后那一桌的那三名一直低着头的年轻沙弥问道:“三位大师,不知道我讲得可对?” 自从进入茶寮,唐大就一直背对着那三个沙弥所坐的那一桌,似乎对他们毫无防备。 此时他却忽然高声提问,分明其实一直就在防备着他们。 因为从他踏入茶寮一开始,他就发觉到这三名沙弥的灰色僧袍之上,隐约有些一些血迹! 三名沙弥还是没有说话,却不约而同的缓缓抬起了头。 唐大眼睛一瞟,不由得心中大吃了一惊! 这三名沙弥的衣服前胸部位,淋淋漓漓的全是鲜血! 鲜血是从他们的脸上滴落的,在他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双眼,只剩下了两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 他们的鼻子也被削去了,嘴巴还被细细的针线给密密麻麻的缝上了,发不出声音i。 他们的整张脸上都在往下滴着血水,看上去完全不再像是一张人的面容,而像是i自地狱的,恶鬼! 唐大也算是久历江湖,见惯了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可是面对被这样残忍的整治过的人脸,他还是感觉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攥住了,一阵一阵的抽搐。 他的伤又开始疼痛了起i。 他前i少林,原本就是为了当初在沙漠之中,魔刀魔五楼的那一句相托。 当然,也是为了魔刀的徒弟,自己的好朋友,重伤之后如今不知下落的叶枫。 以如今蜀中唐门在江湖上的势力,要打听一个辨识度极高的魔刀魔五楼,还有一个重伤不能动弹的叶枫,这两个人的下落,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没有他们的一点消息。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按照魔刀所托,他护送东西前i少林寺的一路上,实在是太不平静了。 几乎每隔一两天,他就会遭到杀手的伏击,而且越靠近嵩山,就越发的频繁。 唐大是江湖经验丰富的老手,一路之上都在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可是对方似乎对于他的行踪非常清楚,而且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一上i就是杀招,势必要置唐大与死地。 唐大甚至怀疑,是有自己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踪,因此到后i,他根本不敢再与蜀中唐门各地的分舵再联系,独自一人向着少林寺进发。 这一路上经历了十几场大大小小的恶战,唐大原本在沙漠中被关四所伤,就一直还没有痊愈,这一下又增添了不少的伤, i到嵩山的时候,唐大已经感觉自己快成为强弩之末了,所以他才会选择走后山这样人迹罕至的道路,以求能够避开杀手的阻击。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杀手的目的,一定就是自己身上带着的这样东西。 为了这个东西,叶枫才不远千里去沙漠之中寻找传说的楼兰古城,为的就是寻找到这个东西并且送上少林寺。 就算没有魔刀魔五楼的托付,就算只是为了他的朋友叶枫,他也一定要把这个东西送上少林去! 可是没想到,他的行踪又被人知道了,现在竟然有人预先就设好了冒富等着自己,这个人还是大名鼎鼎的冷血十三杀中的鬼婆婆! 如今,面对着这三个如同地狱i的狰狞恶鬼一般的沙弥之时,就连唐大也禁不住感觉到心惊肉跳,一时间愣住了。 这是机会! 这时老太婆计划之中的最佳机会。 老太婆闪电一般的就出手了! 她再也没有了丝毫刚才老态龙钟,慈眉善目的样子,而是动若脱兔一般,猛地一跃而起,双掌直接击向了唐大的胸膛。 这一掌声势极大,看起i如果一旦击中,唐大必死无疑。 可惜,她没有能够击中唐大。 唐大的双掌在半道上截住了她的双掌,对掌一击。 鬼婆婆惊讶的一抬头,看见了唐大那一双带着笑意的清澈的眸子。 看起i,唐大虽然对于那三名沙弥的惨状十分吃惊,但是还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好像早就算准了鬼婆婆会趁这个机会出手,他的双掌早就在半路上等着她了。 两人对掌一击,唐大却陡然脸色一变。 他分明感觉到,眼前这个鬼婆婆的双掌虽然声势很大,可是只是银样蜡枪头,虚有其表而已。 鬼婆婆的内力和武功,绝对只能算得上是个庸手。 不对! 鬼婆婆成名已久,又是冷血十三杀中极为厉害的杀手,怎么可能是这样一个武功平平之辈? 唐大的脸色变了,他猛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难道……? 可是已经晚了,鬼婆婆身后的那一对孩童,忽然蹂身而上,双手一抖,一左一右两把带着铁链的蓝汪汪的飞爪飞出,抓在了唐大的腰间! 原i老太婆不过是个吸引人注意的幌子,这两个不起眼的孩童才是真正的杀手! 唐大不由心中一震,他想起了之前死在他手上的同是冷血十三杀中的“名剑”。 名剑也是找了个人趾高气扬的骑在马上吸引他人的注意力,而自己则扮作了牵马执蹬的小童,出其不意的击杀对手。 现在看i,鬼婆婆和名剑的诡计何其的相似,简直如出一辙。 可是当初,自己一眼就看破了名剑的诡计,如今,却完全没有提防这一对小童? 是因为他们是一对看上去岁的小孩而已,还是因为自己连战之后伤痕累累,已经远远不如当初那样敏锐了? 唐大不知道,他只看见在他面前,那一对小童眼见得手,发出了得意的狞笑声。 那声音,那神情,完全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原i他们不过是一对长得如同小孩一般的侏儒! 他们在狞笑,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他们的这一对铁爪,还有铁爪指端的尖刺上都布满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接触到唐大的皮肤,唐大就必死无疑。 可是唐大一怔之后,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 这一对男女侏儒有些惊异的对视了一眼,拉动铁链收紧铁爪,唐大身上的青衫顿时如同乞求一般四分五裂的迸裂开i。 他们惊奇的看到,如此闷热的夏秋之交,唐大在青衫之内,竟然还穿着一件绿色的贴身小袄! 这小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制成的,铁爪抓击之下,竟然丝毫没有破裂,甚至连铁爪指端那锋利的尖刺也不能穿透。 这时两个侏儒心中忽然同时想起了一句话:“小青衣,夺命大红袍!” 第十三章 追魂针 小青衣,夺命大红袍。 这是传说中蜀中唐门的两件镇派之宝。 传闻这小青衣是当今蜀中唐门的掌权者唐老太太所制作的一件护身软甲。 唐老太太心思精巧,一双巧手更是世间无双,曾研制了许多的厉害暗器,威震江湖,唐花就是其中最有名的一种。 而她亲自教导长大的唐傲,更是被江湖上称为“手”,双手精巧无比,最善设计制作奇巧机关,如果不是当年惨死在华山秘窟之中,如今的成就只怕未可限量。 那小青衣由唐老太太亲自设计制作,自然更是非比寻常。 传闻此衣以西域传入金刚丝所制,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其中更有精巧设计,藏有多种暗器,既能自保,又可伤敌,反败为胜。 而唐门的另一件镇派之宝“夺命大红袍”,据说是由唐老太太的夫君,当年的蜀中唐门掌门人唐太公所创,但是唐太公失踪多年,江湖上也从没人知道这个夺命大红袍究竟什么模样,功用如何,但是想i也必然绝非凡品。 如今两个侏儒看见唐大身上所穿的这件绿色贴身小袄,鼓鼓囊囊的,上面还缝制着许多的小口袋,而自己手中的铁爪竟然不能动其分毫,不由得心中一惊。 莫非这件就是传闻中的“小青衣”? (其实小青衣在华山秘窟之中已经被怪物金蟾撕成了碎片,刀枪不入的金刚丝也抵御不了金蟾的破坏,金蟾的厉害可见一斑。 不过唐大还是将它拾了回去,由唐老大大再度重新缝补完成,这才能再度救了唐大的性命。) 两个侏儒想到这里,心中不觉大惊,身形不再扑上,而是大叫了一声:“还不动手?” 此话一出,唐大背后那三名满面血肉模糊,看起i已经离死不远的青年沙弥,忽然就动了。 他们一把扯下了血肉模糊的面皮,露出了真实的面目。 原i刚才他们不过是戴着那三名沙弥面皮的杀手而已,大约是刚刚从真正的那三名沙弥脸上剥下不久,此刻揭了下i,他们那满布着狰狞之容的脸上,也沾满了鲜红的血肉,看起i更加让人觉得心惊。 这三个满脸血污的杀手忽然手中都多了明晃晃的兵刃,向着唐大的背后袭i。 唐大却不慌不忙,他轻轻拉动了绿色贴身小袄上的一根丝带,只听“嗤嗤”之声不绝,从小袄之中忽然射出了许多暗器,形状各异,有的飞旋有的直射,向着四面八方袭去。 两个侏儒面色一变,知道厉害,唐老太太制作的东西岂能小觑? 他们一撒手,弃了手中的铁链,往后便退。 可是暗器的i势极快,眨眼就到了眼前。 那个女侏儒忽然一伸手,把站在一旁的那个老太婆一把拉到了身前。 老太婆惊惧之下,尖声惊叫,叫声刚起就戛然而止,暗器纷纷射入她的身体里,她登时就断气了。 而那两个侏儒,借着老太婆挡住了袭i的暗器,这会儿展开身法飘出茶寮之外,头也不回的就这么逃走了。 至于唐大背后扑i的满面血污的那三名杀手,都已经飞跌了出去,浑身上下被暗器射的全是血窟窿,倒在地上一命呜呼了。 唐大抬头看了看远远遁走的那两 个侏儒,并没有追赶。 毕竟他身上还有伤,不知道对方后面还是否安排了其他伏兵,穷寇莫追,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 他伏下身去,拾起了地上刚才那三名杀手所揭下的血肉模糊的面皮,仔细的观看着。 这面皮握在手中还很柔软有弹性,想必刚刚剥下i不久,而且必定是从活人的脸上硬生生剥下i的,死人血液不通,面皮就会僵硬。 这样残忍邪恶的手段,让唐大也不禁感到阵阵心惊,虽然不知道是谁如此残忍,不过天下间能够利用活人的面皮制作精巧面具的手法,之前唐大也曾经听说过,好像就只有那一家! 想到这里,唐大的脸色为之一变,难道一路截杀自己的幕后主使竟然会是他? 唐大的脸上竟似有冷汗渗出,足见他心中的震惊。 可是更加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就在他的注意力全都在手中的面皮之时,茶寮之外草丛中忽然有一条人影跃起,扬手之间,两枚乌黑发亮的细针,直射向唐大的后背。 还有敌人?如果草丛之中还埋伏着其他人,以唐大的武功和敏锐,怎么会事先毫无察觉? 唐大虽然有些吃惊,可是自己身上有“小青衣”保护,他却也并不担心。 可是让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两枚黑色的细针射到了他的背上,小青衣竟然不能阻挡! 两枚细针透衣而入,直射进了唐大的背部,而且让他更为吃惊的是,只是如同被蚊子轻轻叮了一口一般,并没有疼痛的感觉,却反而感到一阵阵的麻痒。 针上有毒! 唐大就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似的躬着身子跳了起i,猛回头,看向这个人影。 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刚才就已经被他杀掉了的那个并不起眼的中年人! 原i他并没有死,甚至看上去都没有受伤。 原i他竟然一直屏住呼吸躲在草丛之中装死,隐忍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这最好的机会,这最致命的一击! 唐大有些难以置信的望着他,嘴里问道:“我的暗器明明刚才已经打中你了,你怎么可能没事?” 中年人面无表情,伸手揭开了胸前的衣服。 唐大看见,在他的外衣之下,赫然也穿着一件绿色的贴身小袄! 小青衣! 怎么可能?小青衣是唐老太太亲手所制,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居然也穿着一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人桀桀的笑了:“唐大少爷,你想不到天下间这小青衣竟然会有两件吧?” 他的笑声里充满了得意,充满了一种稳操胜券的感觉,唐大讨厌这种感觉。 这得意的笑声反而让唐大冷静了下i,他想起i了,这小青衣唐老太太的确是曾经制作过两件! 他曾经听老太太说起过,在他之前,老太太也曾经制作过一件,而穿着那件小青衣的人,是手唐傲! 可惜,那一件小青衣随着唐傲在华山秘窟中惨死,已经不知所踪了。 因此,老太太才又另外制作了一件,就是自己身上的这一件。 这个人是谁?他为什么会穿着当年唐傲的那件小青衣? 大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满脑子都是疑问。 中年人得意的笑着,他的脸上也露出满满的得意之色。 天衣无缝,可是现在唐大还是可以判断出这并不是他的真面目,他一定戴着制作精巧的面具。 只可惜刚才自己没能看出i。 能够制作如此惟妙惟肖的面具,瞒过自己的眼睛的,天下间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唐大更加确信了自己刚才的判断。 这个人戴着面具,穿着小青衣,一切分明是早就计划好了的,他之前的故意演戏,假装示弱,还有那三名杀手,甚至于鬼婆婆全都只是障眼法,都是为了迷惑唐大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在唐大自以为击退了所有的暗杀埋伏之后,放松心情的这一刻,发出刚才那最后的一击! 然而令唐大最为震惊的,是他所发射出的那两枚不知道什么制成的黑色细针,竟然能够穿透小青衣的防御,直接射进了自己的后背! 这个人为了能破小青衣,一定研究了很长时间。 可是不论那细针是什么制成,他发射的手法唐大却感觉到无比的熟悉,那是蜀中唐门的暗器手法! 这个人难道是唐门的人? 他既然戴着面具,想必是怕自己认出他i,难道他是唐门之中自己熟悉的人? 唐大盯着中年人的眼睛,就像是想要从中看出他的身份一样,嘴里有些咬牙切齿的问道:“你到底是谁?” 中年人看着唐大的眼睛,有些不无揶揄的答道:“你猜猜我到底是谁?” 唐大猜不出,他也不能猜。 他背上的麻痒之感渐渐淡去,这说明毒性在发作了。 而且,他体内原本的伤势也开始发作了,他觉得头脑里一片混沌,两眼渐渐有些发黑,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他支撑不住多久了。 他现在已经没有余力i对付面前的这个神秘的中年人,何况对方也穿着小青衣,他其实也并没有把握能对付他。 所以唐大立即就决定,走! 他用了最后的力气,一扬手,打出了七颗飞舞旋转的寒星,罩向了中年人。 天芒七星! 中年人脸色一变,他深知其中的厉害,丝毫不敢怠慢,全神应对。 唐大趁着他全神应付天芒七星的时候,身形一动,向着茶寮之外的黑漆漆的夜色之中,全力飞掠而去。 不管怎样,他必须要先逃离这里,再找个地方处理体内的那两枚黑色的细针,休养伤势。 至于这个中年人,以后再慢慢的查实他的身份,唐大有种感觉,他一定是蜀中唐门的人,而且身份地位一定很高,可是他会是谁呢? 没关系,唐大已经记住了他的双眼,一个人无论如何化妆,双眼是始终无法假扮的,只要唐大今后再见到他,一定可以认出i。 当务之急,是必须马上逃离这里。 唐大头也不回的在夜色中急奔着。 中年人并没有追唐大,他站在茶寮里,被这双手望着唐大遁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自言自语一般呢喃道:“唐大少爷,既然已经中了我的追魂针,你还能逃多远?” 第十四章 再度分别 天色已黑。 魔五楼还坐在叶枫的房间里,听他仔细的讲述在兰州城时和墨七重之间发生的一切。 叶枫心里有些不解。 今天他眼看着师傅和墨七重一块儿走进了小树林,原本他是颇为担心的。 可是这一对三十年未见的师兄弟之间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既没有打斗,甚至都没有气急败坏的跳着脚对骂。 他们只是交谈,平静的交谈。 叶枫站在树林外,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交谈了些什么。 可是很快,墨七重就转身离开了,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甚至没有i跟叶枫道个别。 毕竟,他们当初在兰州城曾经一起共同面对过生死。 他看得出,墨七重此刻非常的失望,甚至可以说有些愤怒。 他到底和师傅谈了些什么? 叶枫觉得很好奇。 更加奇怪的是师傅。 从树林出i之后,师傅就一直阴沉着一张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后i还让他仔细回忆在兰州城时墨七重曾经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他所注意到的细微的表情和动作,师傅全都想要知道。 这又是为什么? 叶枫一点儿也不明白。 可是他还是照做了,从见到墨七重开始,一直到他们分手告别,一切的细节他全都仔细的回忆了一遍,讲述了出i。 魔五楼静静的听着,他对于叶枫讲述的一切并不意外,因为这发生的一切其实他当时都在暗处看在眼里。 不过墨七重今天的忽然i访,还是让他觉得疑虑重重。 最大的疑问就是,墨七重是真的有不治之症吗? 程丫头虽然已经为墨七重把过脉了,不过像墨七重这样的绝顶高手,想要凭借着内力操纵改变自己的脉象,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他并没有病呢? 如果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托词呢? 那么他口口声声想要把墨家巨子的位置交托给自己,这一切的背后就必然有着其他的目的。 虽然心里有些不愿承认,但是魔五楼不能不这样想。 三十年没见,谁也不知道这个自己曾经熟悉的兄弟一般的人究竟改变了多少? 他做了三十年的墨家巨子,要知道权力,是最能改变人心,腐蚀人灵魂的东西。 而三十年i,他魔五楼却每一天都生活在别人一个庞大的计划之中,作为别人的一颗棋子,这一切让他越i越见识到人心中黑暗的那一面,让他不得不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 更何况,墨七重的言语之间,似乎对于叶枫他知道些什么。 这就更加重了魔五楼心中的疑虑,他必须小心行事。 为了叶枫,他不能犯一点错误。 听完了叶枫的讲述,魔五楼静静的坐着,并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的开口问道:“在你们最后分手之时,墨七重那老儿提到了他要去终南山?” 他称呼墨七重为“那老儿”,叶枫并不感到奇怪,他和墨七重之间的恩恩怨怨,原本就不是外人所能够明白的,叶枫好奇的是,他为什么会对终南山这么感兴趣? 叶枫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坚定的点点头答道:“不错。当时七叔是这么说的,他说要护送重伤的南山棋会终南山去,还想要顺道拜访一下山上的一位高人。 “他说这位高人医术非常,绝不在神医程三思之下,对于治疗内伤更是拿手,南山棋的伤在他手上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七叔正是想要向他打听师傅您的消息。” 魔五楼皱起眉头,口中喃喃的念叨着:“终南山,高人……” 他心中把当世的精通医术的高手全都过了一遍,可是要说能轻而易举的治疗像南山棋那样重的内伤,恐怕就连程三思自己也办不到,医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会是谁呢? 而且墨七重说想要向他打听关于自己的消息,他必定是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的人物。 从墨七重今天的忽然i访看i,或许这个人真的指点了他前i寻找自己,可是他隐居的这个山谷除了他们师徒二人之外,甚至连师弟叶知秋也完全不知道在哪儿,这个所谓的高人是怎么知道的? 魔五楼想i想去想不明白。 可是他隐约感觉到墨七重的所谓不治之症背后,绝对不会是那么的简单。好像有一张无形的网在慢慢的向他逼近,他似乎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也许,时间到了。 他在心里喟然长叹了一声。 虽然他很想再留叶枫在这里住上几日,他很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他,他很想再享受几日这师徒相聚的温馨时光。 可是,看起i时间已经到了。 他转过身,看着爱徒那双清澈而单纯的眼睛,心里隐隐有一丝难过,不知道是因为不舍,还是担心爱徒今后所要面对的危险。 他努力压抑住内心的波动,让自己的话语尽量平和一些,缓缓的对叶枫说道:“明天一早,你就离开这里吧!” 叶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师傅忽然会吩咐他离开,一下子没明白过i,下意识的问道:“离开?去哪儿?” 魔五楼依然缓缓的说道:“当然是上少林。当初,因为你身负重伤,所以我才托付唐大把楼兰王城中藏着的上古卷轴带上少林寺。” “蜀中唐门现今在江湖上势力滔天,唐大的武功机智均是上乘之选,想i必然能够不负所托。算日子,这会儿他应该已经把东西送到少林寺了。” “如今,你的伤势既然已经复原,自然应该亲自上少林寺去拜会了改大师,看看这结果如何。兴许,还能在少林寺碰上唐大,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叶枫听着师傅的话,心里却感觉到一阵阵的惊奇。 之前他在少林修习易筋经,治疗身上的金蟾之毒,因而曾经与少林前任住持,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见面,向他打听关于身上那神秘的龙纹图案的消息。 也是从那个时候,他才得知了关于上古卷轴和奇书推-背图的种种隐情。 之后他不愿千里之遥,远赴沙漠寻找楼兰古城,也正是由于了改大师告诉他,在楼兰古城可能藏有一卷上古卷轴的消息。 这一切,他全都没有向师傅提起过,而师傅也从未向他问及。 可是现在,师傅却分明对于他们前往沙漠的目的,对于上古卷轴,甚至对于少林寺凝然了改大师,这些之间的关联全都了如指掌。 师傅究竟是从哪里得知这一切的? 对于魔五楼在楼兰王城中的忽然及时出现,叶枫本就一直觉得奇怪,师傅如此及时的现身相救,绝对不会是凑巧,分明是一直就在暗中偷偷尾随着他们。 究竟师傅是何时开始 暗中尾随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尾随他们? 师傅不说,叶枫一直也不方便开口询问。 如今,师傅又对于上古卷轴和少林寺了改大师之间的关系如此了解,这就更加确定了绝不可能是巧合。 师傅知道的一定远远不止这些。 叶枫感觉到师傅的身上就像藏着一个大秘密,不断的让他觉得惊奇可是又更加的神秘。 不论如何,至少师傅是绝对不会想要害他的。 叶枫坚信这一点。 其他的,都不重要。 既然师傅不告诉他,就一定有不告诉他的原因,而且,一定是为了自己好。 叶枫没有去追问师傅,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师傅你要和我一同去吗?” 魔五楼摇了摇头,说道:“为师还有其他的要事要办,不能陪在你身边,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小心。” 叶枫应了一声“是!”,有些不舍的望着师傅。 自从他十年学刀,回到家中之后,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师傅了。 这次面临生死关头,师傅忽然出现,不但救下了他,还把他带回了隐居的山谷之中,医治伤势。 在这些日子里,叶枫好像又回到了当年跟在师傅身边学刀的日子,又变成了那个整天跟在师傅后面的小跟屁虫。 回想学刀的那些日子,虽然艰苦,但是却简单快乐,不用去面对各种各样的人心黑暗,世事险恶,活得轻松。 只是没想到,这样的日子这么快就要结束了,自己又要与师傅再度分开,下一次又不知道要何时才能相见了。 叶枫心中难过,满是不舍的望着师傅。 魔五楼何尝不明白叶枫的心思,他的眼中也是满满的不舍之色。 “不过嘛,”他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在上少林寺之前,我想让你去终南山走一趟。” “终南山?”叶枫一愣。 魔五楼点点头:“不错。当初南山棋为了救你,和东海渔力拼,受了重伤,如今他的伤势如何了,难道你不应该去拜访一下吗?” 叶枫连连点头,确实应该。东海渔为了救他而受伤,于他有恩,无论怎么说,也应该要去拜会一下的。 不过,他感觉到,师傅让他去终南山,应该不止是看望南山棋而已。 果然,魔五楼接着缓缓说道:“为师还希望你能借着这一趟,顺道去拜会一下墨七重老儿口中提到的那位高人,相信一定对你而言,大有裨益。” 高人?叶枫怔了一怔。 师傅要自己去拜会一位精通医术的高人做什么? 叶枫想不明白。 魔五楼这时站起身i,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好了,你就照师傅的话去做,总之不会有害处的。天色也不早了,你早点安歇,明日一早就自行出谷离去吧!” 说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房间,留下i怔怔的发呆的叶枫。 走出房间的那一瞬间,魔五楼的心中为爱徒今后的命运深深的担心着。 终南山,高人? 如果这位高人真的如同他所想的一样是那个人的话,或许可以帮助叶枫今后逢凶化吉,平安渡过那些劫难。 但愿是他。 不,叶枫这小子一向福大命大,自有贵人相助,一定是他! 魔五楼这么想着,离开了叶枫的房间。 第十五章 文兰公子 这一夜,对于叶枫而言,有一些难眠。 想到即将离开这里,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师傅的不舍之情,还有对于在这山谷中恬静生活的留恋。 然而一想到就要重新出去和同生共死的那些好兄弟,好朋友见面,尤其就要见到程念真之时,他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种激动。 就在这复杂的心情之中,叶枫就这样胡思乱想的一直坐到了后半夜,才觉得倦意袭i,上床安歇了。 到他睁开双眼的时候,清晨明亮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 叶枫坐起身i,心中还在回味着昨夜做的梦。 梦中一个笑颜如花,身形娇美如飞鸟的人影,反复的在梦里出现,这个身影曾经令他魂萦梦绕,如痴如醉。 唐柔! 他又梦见了唐柔。 自从在兰州城分开之后,他很久没有梦见过她了,甚至一直也没有想起过她,原以为自己已经将她放下了,不知为何,在这一夜,竟然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人总是这样,那些原以为遗忘了的人,遗忘了的旧梦,总会不知不觉之间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突然袭i,提醒你它们的存在,让你措手不及。 回想着梦中唐柔的身影,叶枫的心中又开始咚咚的剧跳起i,已入当初第一次看见唐柔的时候,那时候的她,美得就像一朵绽放在战场中的小花。 为什么会再度梦见她呢? 叶枫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他想不明白,现在他所思念的不应该是程念真程姑娘吗? 想到程姑娘,叶枫的心里立即浮现起了一种愧疚感,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莫非,自己心里始终对于唐柔并未忘情? 可是唐柔现在在什么地方,又在做什么呢? 迷迷糊糊的想着,叶枫走出了房间。 屋外草棚下简陋的桌上,放着师傅魔五楼准备好了的稀粥和馒头,还有一张字条,写着魔五楼有要事要办,已经先行离开了。 字条上还嘱咐叶枫,用过早餐就自行出谷,别忘记了先去终南山一趟。 终南山,拜访高人,当然不会忘记的。 叶枫看着师傅的字迹,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 山谷之外,是重重的大山,一直走了一整天,快天黑了,叶枫才i到了一个镇甸。 这条路他从前跟随师傅走过。 师傅隐居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可是要生存,总是需要采买一些生活的必需品的。 每隔上几个月,师傅就会i到这个镇甸采买,有时候,他也会带着小叶枫同i。 在叶枫的印象中,这条路又漫长又难走,每一次他都紧赶慢赶,累得筋疲力尽,气喘吁吁才能勉强跟上师傅的步伐。 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条路没有那么难走了,也许是自己长大了,体力增强了,这一路快步走下i,竟然毫无疲惫之感。 只不过这饥饿始终还是难免的。 吃了早上师傅留下的一些稀粥馒头,赶了这一天的路,早都消化得没影了,叶枫只感觉到肚子开始咕噜噜的一阵雷鸣。 走进镇甸中唯一的一家酒楼,点了一些饭菜,叶枫风卷残一般,唏哩呼噜顿时吃了个精光。 人在饥饿之时吃什么都会特别的香。 叶枫知道自 己的吃相一定不雅,他能感觉到酒楼中其他食客讶异的目光,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义兄张胖子,要是他在这里,那个吃相才真正叫做不雅呢! 吃饱喝足之后,叶枫挥挥手叫i了小二,准备结账了。 他的手伸向怀里,忽然整个人都僵住了,连表情都定格了。 他的怀里分文也没有。 他忘记了,从兰州城开始,他一路上的吃穿住行全部都是天意楼姬无双公子安排好了的,不需要花费一文一毫,所以自然他身上也根本没有准备什么钱银。 后i,他重伤之后,直接被师傅带回了山谷之中疗伤,直到现在出谷。 这师傅临行之时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钱财盘缠,此刻他身上当真是一文不名了。 旁边站着的酒楼小二原本脸上陪着职业性的笑容,此刻见他忽然僵在了那里,手伸进怀里却久久掏不出i,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这小镇甸原本人就不多,主要都是一些外i收集山货出去贩卖的一些商人,酒楼经营久了,自然也遇见过一些身无分文故意i吃霸王餐的泼皮无赖。 看见叶枫这样的情形,小二心中有数,有些愣愣的问道:“怎么啦客官,可是没有钱付账么?” 叶枫自小生在官宦之家,父亲一直是皇上朱棣身边的红人,自然也没有缺过钱,他生性任侠豪爽,也并不把钱财当一回事。 偏偏此刻身上却没有分文,真正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怎么办? 他的眼光瞟向了窗户,这里是二楼,并不算高,以他的武功完全可以越窗而出,逃之夭夭。 可是要他赖账逃跑,做个吃霸王餐的泼皮无赖,他却是万万不肯的。 可是不逃走又该怎么办呢? 自己身上不但身无分文,甚至连贵重一些,可以抵押的东西也没有一件,叶枫不禁苦笑了一下,想不到他堂堂的一个贵公子,名满京都的“京城四少”之一,竟然会落得有一天连区区的几两结账的银钱都没有的地步。 旁边的小二问了一句之后,看他并无反应,有些不耐烦了起i,话语也逐渐变得有些嘲讽了:“看公子衣冠楚楚的样子,莫非连几两饭钱也付不起?” 叶枫顿感大窘,恨不得在地上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窘迫无措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i:“小二哥,这位公子的账,请算在我这里。” 叶枫有些惊异的抬头看去,只见在靠窗的一副座头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器宇轩昂的男人。 这个男人身材相貌均没有特别之处,可是却显得十分讲究。 胡须头发明显经过精心的收拾,一丝不乱,穿着的衣服也很精致,一看就是很名贵的上等面料,价值不菲。 此刻他正一面对小二说着话,一面向叶枫微笑着点了点头。 叶枫怔了怔,这人十分面生,根本就不认识,他为什么要出手相助,为自己慷慨解围? 小二哥一听有人结账,脸上立即恢复了那职业性的笑容,点头哈腰的退了下去。 叶枫顿觉感激涕零,连忙起身i到那男子座前深施一礼,说道:“在下叶枫,不知公子尊姓大名,缘何要出手相助在下渡过难关?” 那男人慌忙起身还礼,答道:“原i是叶公子,在下姓照,阳光普 照之照,熟识的朋友都称呼在下为文兰公子。” “出门在外,谁都难免遇见难处,彼此相助本就是义之所至,些许钱财而已,何足挂齿?” 一番话说得非常客气,让人一听就对他充满了好感。 姓照?天下还有如此姓氏? 叶枫还是头一回听说,他想了想,确信自己从i就不认识什么姓照的人,连听也没听说过。 文兰公子很客气的伸手相邀,说道:“如蒙叶公子不弃,还请同座叙话。” 刚刚受了人家恩惠,叶枫自然不好推辞,于是就顺从的在一旁坐了下i。 “那个文兰……文兰公子……”叶枫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怪怪的,叫起i没有那么顺溜。 文兰公子一笑,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叶公子可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缺少阳刚,不似男子的名字?” 叶枫确实有这样的感觉,这个文兰倒像是个女子的名字,不过他出于礼貌,并没有作声。 文兰公子手捋胡须呵呵笑道:“只因家父一直酷爱兰花,兰花被称为花中四君子之一,家父喜爱他的高洁典雅,因而给在下取名文兰,意为希望在下文笔犹如兰花一般高洁。” 他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在下对于习文始终毫无兴趣,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四处收买倒卖山货的浑身铜臭的商人。” 文兰公子是个山货商人? 叶枫怎么看也觉得不像,他的装扮并不像普通商户富贾一般穷奢极欲,穿得像个暴发户,恨不得把全部家当都挂在身上,展示给别人看,好像这样他们才算成功,他们的财富才算有意义,才不算是锦衣夜行。 相反的,文兰公子的装束很考究却并不奢华,就好像他的气质一般,神华内敛,让人感觉有一种脱俗之感。 不过既然人家自称是山货商人,总是不好反驳的。 于是叶枫借花献佛,借着文兰公子桌上的酒向他连敬了几杯,连连道谢。 几杯酒下肚,文兰公子微笑着对叶枫说道:“在下一见叶公子就觉得十分面善,大有一见如故的感觉。不知道叶公子从何处i,要去往何处啊?” 叶枫答道:“在下奉了家师之命,要前往终南山中拜会一位前辈。” “终南山?”文兰公子看起i似乎有些惊喜,“在下说收集的山货如今正欲运往西安城中销售,离终南山也不甚远,正可与叶公子同行,不知叶公子意下如何?” 叶枫有些意外,文兰公子竟然邀请他这样一个初识不久的陌生人同行,莫非真的对他一见如故不成? 不过想想,自己眼下身无分文,举步维艰,要想赶到终南山,不知道还得要捱上多少天。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有钱的朋友同行,确实也算是雪中送炭,方便了不少,如何能够拒绝? 于是叶枫满口应允了下i。 文兰公子看样子很是高兴,举起酒杯道:“那今夜就请叶公子在客栈安歇一晚,一切有在下安排,明日一早,就随同在下的车队出发。” 叶枫也举起了酒杯:“好,一切但凭文兰兄安排!” 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随时初识,不过两人之间却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谈天论地,一直谈到了深夜时分。 第十六章 慕容家主 次日清晨,叶枫就随着文兰公子的车队上路了。 看起i此次进山,文兰公子的收获颇丰,两辆拉货的马车上捆着满满当当的大大小小装满山货的大口袋。 另外两辆马车其中之一上面则躺着一个满面蜡黄的中年瘦削汉子,他一动不动的躺着,身边有两个人在照顾着他。 听文兰公子说,这人是他的一个伙计,在山里忽发疾病,病情严重,如今准备送到西安城中寻个郎中好好瞧瞧。 对于手下的伙计如此照顾有加,有情有义,叶枫觉得这个文兰公子,确实有值得钦佩之处。 只不过叶枫在看到这个发病的伙计之时,虽然他重病在身,不能言语,但是当叶枫看见他的眼睛,那里面透出的焦急与无奈,还是让他的心中一动。 他觉得这眼神好像很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可是仔细看看这个瘦削汉子,他很肯定一点影响也没有,之前一定是从i没有见过。 对于见过的人过目不忘,是叶枫自父亲那里学i的颇为引以为傲的一项本领。 最后一辆马车,则是文兰公子自己乘坐的,如今,他邀请叶枫与他同乘。 马车并不大,从外面看,丝毫没有特别之处。 不过车厢里,却布置着轻裘软垫,非常的舒适。这车厢分明经过了精心的改造,掩上车厢门,外面的嘈杂吵闹之声顿时隔绝于外,非常清静,行走起i,也感觉不怎么颠簸,丝毫感觉不到旅途的劳顿。 想必在这个车厢上,文兰公子所花费的心思与金钱必定不少。 在文兰公子坐的软榻之旁,放着一本古色古香的厚部头书,封皮上面两个大大的古篆字,叶枫却认得,正是《诗经》。 看起i,这位文兰公子并不单单是一个满眼利益,满身铜臭的简单商人,至少也是个喜好诗文的雅人。 两人一路攀谈,叶枫却不由得对文兰公子逐渐尊敬,甚至是佩服起i。 叶枫自负也算是个经历过一些事情,见多识广的人,可是眼前的这个文兰公子,看上去比他年长不了多少,可是他的所知之渊博,着实令叶枫有些吃惊。 在他的口中,天下间的奇闻异事,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他仿佛无所不知,而且条条引经据典,说得活灵活现,就像全都是他亲眼所见的一般。 这时候叶枫不由得开始怀念起自己的那位义兄张胖子起i,张胖子同样也是博览群书,博闻强记,以所知渊博而闻名。 不过眼前的这位文兰公子,却更胜一筹,他就好像是一部百科全书,无论你讲起什么,他都能侃侃而谈,而且见解独到,实在是令人不得不由衷的叹服。 叶枫就这样和文兰公子一路高谈阔论,一脸行了几日,车队出了大山,直向着西安城方向而去。 一路之上,食宿都由文兰公子安排,他挑选的必是当地最好的酒楼与旅店,看得出他是个生活细节极为讲究之人,自然花销也必是不菲,这让叶枫心中多少感觉到有一些愧疚之意。 可是文兰公子却毫不介意,看上去他对于钱财丝毫不放在心上,倒是对于叶枫,他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每天二人一谈论起i就滔滔不绝,直至深夜也不舍分开,大有如胶似漆,恨不得要抵足同眠的意思。 直到了有一日深夜,叶枫与文兰公子告别之后,回到房间,却赫然发现自己的房中正坐着一个人! 这人年纪与叶枫相仿,看上去很年青,就坐在桌前静静等候着叶枫,看见叶枫进i,他对着叶枫友善的一笑,可是叶枫却并不认识他。 深更半夜,有个陌生人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叶枫不由得提高了警觉,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深夜在我的房间之中做什么?” 那青年笑笑说道:“叶公子不必紧张,在下并无恶意。只不过家主人想要见见叶公子,因此才冒昧i访。” 家主人?叶枫不觉一愣,追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那青年站起身i,只淡淡的答道:“是叶公子的故人。” 故人?什么故人? 叶枫还没想明白,那青年忽然身形一动,从敞开的窗户蹿了出去,只留下了淡淡的一句:“请叶公子随在下i。” 若是换作别人,如此深夜,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如此相邀,也许他便不会冒险前往了。 可是叶枫不是别人,他已经几度经历生死,见惯了风雨,他的好奇心既然已经被勾了起i,任什么也阻挡不了他的。 他一猫身,也从窗户跃了出去,就看见那青年在不远处含笑等待着他,见他追了出i,才转身向前奔去。 他似乎有意在为叶枫引路,就这么在前面不远不近,不疾不徐的奔行着,一直i到了这个镇子的边缘,在一间亮着灯光的房间外,他停下了身形。 待到叶枫奔近,他很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情形,确信无人跟i之后,才好像松了一口气,对叶枫说道:“家主人就在里面,请叶公子入内相见。” 临到了地方,叶枫反而有些犹豫了,有些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懊悔,虽然直到现在,这个青年表现得对他并无敌意。 他迟疑着问道:“你家主人到底是什么人?深更半夜把我引到此处究竟意欲何为?” 那青年淡淡一笑,对叶枫说道:“姑苏慕容氏,在下慕容俊才。” 姑苏慕容? 叶枫一下子想起i了。 当初在嵩山听涛山庄之中,姑苏慕容的慕容文才惨死在林随风手上,后i在京城里他的父亲,慕容家当代家主慕容皓华就一直觊觎叶枫所修习的少林易筋经,几次出手想要掳走他。 可是到了最后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却是慕容皓华出手从杀手蝶舞的鬼首铜箫之下救了叶枫,为此他还被音波功震伤,又中了蝶舞的暗器。 此后就再也没有了慕容皓华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的伤势现在是否已经痊愈了? 眼下这个自称姑苏慕容的慕容俊才,他口中的“家主人”究竟是否就是当初舍身相救的慕容皓华? 叶枫心中一阵激动,不论慕容皓华当初的出发点为何,至少总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于自己有恩。 他不再犹豫,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 看着他走进房间,慕容俊才没有跟进去,而是 返身掩上了房门,站在外面守护着。 一踏进房间,叶枫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香气。 屋里桌上的香炉还在袅袅的飘着轻烟,明显还在焚烧着什么香料。 屋里坐着一个身着宽大锦袍的人,看见叶枫进i,对他含笑说道:“叶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这个人正是曾经救过叶枫的,姑苏慕容当代家主,慕容皓华! 叶枫心中一阵欣喜。 时间过了这么久,如今慕容皓华又出现在了面前,想必他的伤势已经无恙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枫始终感觉到他的脸色有一种奇怪的苍白,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的。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慕容先生,你,你当初的伤没事吧?” 慕容皓华一笑,说道:“都那么长时间了,当然早就没事了,多劳叶公子挂怀。” 可是在叶枫眼中,他的笑容看起i如此勉强,他的话也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叶枫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伸手一把抓住了慕容皓华的锦袍领口。 慕容皓华脸色一变,可是他竟然无力阻止。 叶枫轻轻掀起他的锦袍领口,在慕容皓华的胸口之上,还层层叠叠的缠着白布,而且已经被淋漓的血迹浸透,那下面的伤口大概已经溃烂了,散发出一阵刺鼻的恶臭。 叶枫这时候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慕容皓华要在屋里燃点如此浓重的香料了,大概就是为了掩盖身上伤口溃烂所发出的恶臭味道。 这个伤口的位置,正是当初他被蝶舞的暗器打中的位置,想不到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竟然还要更加严重了。 叶枫只觉得鼻子一酸,有些哽咽的叫了一声:“慕容先生……” 下面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倒是慕容皓华淡淡一笑,对他说道:“没事,叶公子不必难过,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想不到妙音门鬼首铜箫果然不同凡响,射出的暗器之上竟然还带有剧毒!虽然我这些时日以药物勉强压制住毒性,暂时不会发作,不过这伤口却是总也好不了,倒是让叶公子见笑了。” 叶枫心里十分难过,说道:“慕容先生,都是因为我您才会……” 说到这里他又有些哽咽,再度说不下去了。 慕容皓华摇摇头,说道:“叶公子不必难过,当初我是觊觎你所学的少林易筋经,想要据为己有,这才会出手相救,如今这般光景,也许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自食其果而已。” 叶枫心中还是很难过,不过还是问道:“慕容先生伤势这么重,为什么不在家中好好休养,却会在这里出现?” 慕容皓华说道:“慕容世家经营多年,数代所遗,在全国各地都有一些产业。这次我i到这里,就是为了处理一些家族的事务,才不得不抱恙前i。” “却不料在这里碰见了叶公子你的行踪,这才吩咐随行的侄儿慕容俊才悄悄去引你前i相见。” 这时候,他的面色一整,有些急切的问道:“叶公子可知道和你同行的那一位贵公子打扮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第十七章 文兰公子的疑点 慕容皓华的态度有些出乎叶枫的意料,感到他似乎对于与自己同行的文兰公子很感兴趣。 于是他就将与文兰公子的相识前后都一一仔细讲述了一遍。 慕容皓华听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喃喃自语的说道:“姓照?怎的会有这样奇怪的姓氏?他当真只是一个山货商人?” 片刻,他猛的摇头说道:“部队,此人绝不简单!” 叶枫一愣,问道:“慕容先生此话从何说起?” 慕容皓华沉声说道:“就从他带的那个忽发急症的伙计说起。” 忽发急症的伙计?叶枫记起i了,就是那个他感觉眼神很熟悉,可是却从i也没有见过的那个一直躺着不能动弹的瘦削汉子。 他有什么问题? 慕容皓华缓缓说道:“其实我已经跟了你们好几日了,本i想要现身与你相见,却发觉你们这一行人中,有些异样。” “每日你与那文兰公子都聊天直至深夜方才回访安歇,自然没有注意到,每一次你们到达一处客栈住下之后,安排那名身染重症的伙计的房间,总是戒备森严。” “戒备森严?”叶枫感觉他的这个用词有些夸大其词了,一个染病的人,身边需要时常有人照顾,又谈何戒备森严? 慕容皓华看他似乎有些不信,接着说道:“那名病人的房间,从不许旁人接近,连打水送饭这样的事情也是他们自己人亲力亲为,客栈的老板伙计一概不能进入,这不奇怪吗?” “还有,据慕容俊才的观察,一直守在那名病人身边的人之中,个个武功高强,为首的两人,武功更是一等一的高手,却十分面生,没有一个认识的,一个普通的山货商人,需要豢养这么多武林高手护卫吗?” 叶枫沉默了,文兰公子的那群手下会武功,他早就看出i了,而且从举手投足之间,他感觉到文兰公子自己也是身怀武功的人。 不过他认为常年在外奔波江湖的商人,养几个会武功的保镖,甚至自己习得一些拳脚以保平安,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是现在慕容皓华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一个普通的商人怎么会手下有这样一等一的高手? 不过一路上以i对于文兰公子的喜爱和钦佩之情,还是让他有些不能相信对方别有用心,他有些迟疑的问道:“门外那位,慕容俊才兄弟,会不会是看错了?” 慕容皓华面色一整,似乎对于他这个侄儿十分有信心:“慕容世家下一代之中,以吾儿文才和这个俊才最为出色,无论武功机智,都是同辈之中的翘楚。可惜,文才他……” 提起了当初惨死在听涛山庄里的儿子慕容文才,慕容皓华的脸色有些黯然,不过很快他就继续说道:“如今俊才得我多年细心教导,如果某一天我有什么事,那么俊才即为我慕容世家新一代的家主,所以我想他的眼光,必不会错。” “以俊才的武功修为,在窗外窥视,却被房中的人察觉,还几乎被人截住,难以脱身,对方的武功,放之江湖上绝对是顶尖高手之列。” “这样的人物,居然甘心供这个文兰公子所驱使,我觉得这个什么文兰公子绝不会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山货商人这么简单,唯恐他会对叶 公子有什么企图,因此这才让俊才去想法子把叶公子引i相见,提醒于你。” 叶枫点点头表示感谢。 慕容皓华的分析十分有理,门外这个慕容俊才的武功刚才他见识过了,以他的轻功身法,要说仅仅是偷偷窥视一下,寻常一般高手断难发觉。 这样说起i,那个文兰公子手下果然都是一些厉害的角色,不过细细想i这一路之上,文兰公子对他却毫无恶意,甚至于形影不离,丝毫没有提防,并不像是对自己有所企图。 又或者说,其实文兰公子自己就是个深藏不露的武功高手,因此才对他完全不设防? 慕容皓华看叶枫面色惊疑不定,自然猜到他心中所想,于是安慰他道:“不过叶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我看那文兰公子将高手都派去保护那个重病之人,或许那个人对于他i说十分重要,倒也并不一定会对叶公子有什么企图。兴许,你们真就只是一见如故的朋友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 叶枫对于朋友,向i是倾心相交,毫无疑心的,何况这个文兰公子不仅是出手大方,而且他的渊博,他的气度,都让叶枫深深折服,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在他心目中,早已经将文兰公子当做了朋友,甚至可以引为知己。 如今却忽然发现,文兰公子身上有这么多的疑点,他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 也许自己是有些大意了,对于慕容皓华所说的这些疑点,竟然之前毫无察觉,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对慕容皓华深深拜谢道:“多谢慕容先生提醒,先生之前为了救在下,身负重伤,如今又多劳挂心,这让在下如何过意的去?” 慕容皓华讲了这么久的话,看上去似乎也消耗了不少气力,他的脸色有些发白,看上去更显得虚弱无力了。 不过他还是很骄傲的一梗脖子,说道:“我并不是在帮你,只不过是为了你身怀的少林绝学易筋经而已。我可不是什么善长仁翁,满口仁义道德,喜欢无缘无故的做好事帮别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搞得自己好像是救世的菩萨一样。” 说到这里,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现出对于那些伪君子的不屑。 他的眉头皱了皱,面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似乎是牵动到了伤口的疼痛。 大约是知道自己伤势沉重,叹息了一声,慕容皓华有些沉重的低声说道:“如今这样,我想对你动手强行逼问易筋经看i也没什么希望了,但愿,如果我有什么事的话,你能把易筋经在我坟前焚化,让我在下面也能够一睹神功的真容,了却了这毕生所愿。” 叶枫有些无言以对。 慕容皓华会签先是舍身救他性命,如今拖着重伤之躯还在为他的安危而担忧,却丝毫不愿承认是出于一片善心。 要知道若他真是为了叶枫脑中所记忆的少林易筋经,即便他自己不能出手,以慕容世家的势力,想要设计抓住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叶枫,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 在叶枫眼中,这个处处宣称自己不是什么好人的慕容皓华,其实比起他见过的那些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所谓君子,其实要可爱可敬得多。 他感觉自己的鼻子有 些酸,眼睛里有些湿润了,哑着嗓子对慕容皓华说道:“在下一定会办到。” 慕容皓华点点头,他相信叶枫。 这世间就是有这样一种人,他们从不轻易允诺,可是一旦应允了,那么不论如何也会办到的。 叶枫绝对就是这样一种人,对朋友他更加是如此。 慕容皓华觉得,他和叶枫之间虽然年纪相差有些大,不过,他们已经是朋友了。 大约是谈话谈了太久,慕容皓华有些虚弱的对着叶枫挥了挥手,说道:“你还是先回去吧,免得离开太久被他们发觉,起了疑心。对这个文兰公子,你小心提防就好,不必去管他的真实身份为何,一面多生事端。” 叶枫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雄心壮志,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却是连多说上几句话也会如此疲惫,心中觉得难过,颤着声音对他说道:“慕容先生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在下有个朋友,医术十分高明,想必一定可以治好先生的伤。” 慕容皓华一笑:“是程神医的女儿么?听说你们之前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情投意合,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慕容皓华打趣般的说话,却让叶枫心中一荡,他猛然想起了之前在山谷中最后那一夜,他梦见的却是唐柔。 他的心里就想被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之间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慕容皓华看他脸色难过,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忧心,于是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会好好保重自己的,不会有事的。虽然,我还是很希望早点看到梦寐以求的易筋经。” 说着,他故作轻松的笑了起i。 可是他的笑扯动了胸前的伤口,刚一开始,他就痛苦的扭曲了面容,大口的喘着气。 叶枫看见他额头上因痛苦而沁出的汗珠,忽的站起身i,大步向外走去。 他不愿再看下去,不敢再看下去,他怕他会控制不住自己眼里的泪水。 推开门,慕容俊才沉着脸依旧站在门前守护着。 看见叶枫出i,他对着叶枫淡淡一笑:“谈完了?” 叶枫点点头,对着慕容俊才施了一礼,道声“多谢!” 接着转身就走入了夜色之中。 这一声“多谢”没头没脑的,也不知是多谢慕容俊才之前查探文兰公子一行人的辛劳,还是感谢他带叶枫前i见到了恩人慕容皓华。 慕容俊才脸上却并没有惊异,只是用一种含笑的眼光目送着叶枫离去的背影,没有说话。 秋夜凉如水。 满含着凉意的夜风一吹,叶枫的脑袋里忽然情形了许多。 不知道为什么,他回想着之前和慕容皓华的谈话,总是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劲。 慕容皓华拖着重伤之躯i这里办事,怎么会跟了他们好几天? 文兰公子的手下都是高手,那么他也必然不是普通的山货商人了,他去深山之中的那个小镇甸做什么? 还有,那个忽发急症的病人,面目如此陌生,可是他的眼神却那样的熟悉,之前一定曾经见过,他到底是谁呢? 许多的问题萦绕在他的脑海里,身旁凉风吹过,叶枫却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发凉。 第十八章 终南山 叶枫无声无息的回到客栈。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悄然离去,又偷偷回i,直到他溜回了自己房间里,一切都很正常。 叶枫暗暗的走到楼道一头,偷偷观察安排住着那个神秘病人的房间,门口始终站着两个彪形大汉,屋里灯光通明,隐约间人影绰绰,看i屋里还有不少人。 慕容皓华说的没错,这个病人身边看上去确实是戒备森严。 叶枫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退回了自己房中,和衣躺下。 他毫无倦意,心中疑窦丛生。 看上去这个文兰公子果然不是普通人物,更加不是什么山货商人,这个神秘的病人被如此严密的看护着,想必对他而言极为重要。 可是如果他有什么秘密的话,不是应该要隐秘行事吗?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结交自己,还邀请自己同行呢? 若说他对自己也有所企图的话,又怎么会对自己毫无防备,连半夜偷偷溜出去再溜回i竟然也无人察觉? 叶枫想不明白。 在他脑海里,一个慷慨真诚的好朋友文兰公子,还有一个藏着阴谋的阴诡的文兰公子,两个小人好像在打架,直打得难解难分,直打到叶枫的眼皮沉重了起i。 他终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当他醒i的时候,踏出房门,却看见文兰公子他们早已打点好行装,在楼下坐着等候他了。 文兰公子看着叶枫,微笑着问道:“叶公子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他的笑容那样真诚,话语那样平静,好像压根完全不知道昨夜叶枫曾经偷偷出去会见过别人,一切如常。 叶枫看着文兰公子,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贪睡起晚了,有劳公子相候。” 文兰公子看上去丝毫没有介意,微笑着说道:“不急,先用过早饭我们再出发。” 叶枫偷眼看着文兰公子,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状,难道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草草用过了早饭,车队继续上路。 一路之上,文兰公子一如往常的和叶枫谈天说地,甚至谈到在崇山峻岭之后遥远的极北之地,传闻有一种白色的巨熊。 这种白熊毛色纯白,没有一丝杂色,体积巨大且力大无穷,乃是极为罕见的异兽。可惜,无缘得见。 他的博闻广记,侃侃而谈不但令叶枫深感佩服,而且心头还隐约有了一种愧疚感。 看起i,文兰公子对于自己确实是没有什么防备的,不论那个神秘的病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让他如此严密的护卫,说到底,那不过是人家自己的事情而已。 再说,一个重病不能动弹之人,身边多安排及个人照顾,原本也无可厚非。 叶枫感觉文兰公子的确是一位好朋友,倒是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心里生出了一些惭愧。 一直到过了正午,车队i到了一个岔路口,停了下i。 文兰公子亲自把叶枫送下车i,他直着眼前的两条岔道说道:“此处向南就是终南 山,而向北则是去西安城的道路。如果不是手下伙计身患重病,急着赶去西安城,我倒是真想陪同叶公子前往终南山中,寻幽访胜,好好畅玩一番。” 叶枫眨了眨眼,脑中又闪过了那个眼神熟悉的陌生瘦削汉子的模样,说道:“在下此次前去终南山中,也为寻访以为高人,听说他的医术也十分了得,想i对于贵伙计的病情,也应该能妙手回春才是。不若……” 这提议也是他刚刚才想起i的,显得有些唐突,所以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文兰公子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提议,明显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开口说道:“若是如此当然更好,不过,我这位伙计的病实在耽搁不得,恐怕等不及我们再去慢慢寻访高人。” “何况,我先前已经命人通知我这个伙计的家人赶i西安城中等候,此刻想必已经心急如焚,望眼欲穿了,因此还是先护送他回到西安城中的好。” 他的话里似乎对于即将要和叶枫分手感到十分的惋惜,透着浓浓的无奈意味。 他的话合情合理,重病之人自然最希望的就是见到家人,身边能有家人陪伴,一时之间叶枫也无话可说。 于是叶枫跟文兰公子深深的拜别,告辞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转身离去之时,他心中并没有太多的依依不舍之情,反而好像有一种预感,他们之间很快就会再度见面的。 文兰公子倒是表现得很是不舍,站在道路中间,一直挥动着手,看着叶枫离去的背影。 直到叶枫的背影完全看不见了,他才放下手i,怅然若失的叹息了一声。 接着,他转身慢慢走到了载着那个神秘病人的马车前。 车上的人伸手撩开了车厢的门帘,文兰公子用冷冷的眼神看着躺在车上不能动弹的那个瘦削汉子,他的话语也一样的冰冷:“算你聪明,没有想着向他求救。你心里清楚,他绝非我的敌手,你若是真的向他求救,只怕是将他也会拉入这危险之中。” 这时他身边一名大汉躬着身,极为尊敬的对他低声禀告道:“少主人,昨夜那个叶公子偷偷去会面的人已经查到了。” 文兰公子眉毛一挑,问道:“哦?是什么人?” 那大汉答道:“那说宅院是属于姑苏慕容世家的,而且从引他出去的那个青年的身法看i,应该确定是姑苏慕容世家的人无疑。” 文兰公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姑苏慕容?是慕容皓华那只老狐狸吗?他是想要与我们为敌吗?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他满脸的不屑,似乎堂堂的姑苏慕容世家,在他心目之中,根本不值一顾。 他望着叶枫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般的喃喃说道:“这小子无论武功机智,我看不出他有什么过于常人之处。想不通爷爷为什么会那样看重于他,还称他是掌握着天下命运和走向的天选之子。” 他有些厌恶的啐了一口,道:“天下的命运和走向竟然会掌握在这样一个庸人手中,实在可笑,也是我们的悲哀!” 罢,他转身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在他身后,门帘缓缓的放下了,那后面是那个神秘病人那双充满了惊骇和绝望的眼神! 终南山,天下名山。 《左传》中就曾经记载终南山为“九州之险”,它连绵百里,其中遍布奇峰幽谷。 相传当年老子出关,传《道德经》于散关关令尹喜,尹喜遂远涉千里至终南山中隐居修道,终成道教文始真人,名闻天下,后世历代皆有皇室在终南山中修建庙宇以祭祀老子。 北宋时期,有祖师王重阳真人在终南山上创立了道教全真派,门下七大弟子,世称“全真七子”,随着全真派的逐步兴盛,终南山也成为天下的道教圣地之一。 王重阳死后,全真派一时鼎盛无双,却遭到了朝廷的打压,于是七子纷纷在外建立支派,如马钰的遇仙派,谭处端的南无派,刘处玄的随山派,丘处机的龙门派,郝大通的华山派等等。 全真教为免树大招风,支派遍及天下,蓬勃发展,终南山中的全真本教,反而日渐没落,不再兴盛了。 如今终南山中更多的是那些附庸风雅的名人隐士们聚集之所,探幽访胜的游客们流连之地。 叶枫就顺着终南山路,缓缓前行。 一面走,一面心里在暗自嘀咕,这方圆百里的终南山,要寻访一位都不知道名姓的高人,真无异于在大海捞针,不知道要从何寻起。 不过既然是师傅一再提及要他前i见一见这位“高人”,他还是要遵从师命的。 走了半晌,感觉有些疲累了,虽然时已入秋,不过这秋后正午前后的日头却很是毒辣,晒得人头眼发花。 然而这一路之上叶枫根本就没有见着其他人,这终南山里也实在太幽静了,正不知要上哪儿去打听所谓的高人。 正感觉有些灰心丧气,一抬头,却看见树荫之中隐隐有一道山门,石阶盘道,蜿蜒而上。 叶枫i到山门,抬头望去,上面高不可见,正不知山顶还有多远,一转头,看见山门西侧不远处,却有着一处石砌泉池,池前一块石碑,上书三个大字“上善池”。 上善池的传说叶枫曾经听说过,据说在元至正年间,终南山一带发生了瘟疫,无药可医,死者无数。 当时终南山楼观台的监院张志坚,晚上忽然梦见太上老君亲临,对他说山门之前一块石板下有一处泉眼,里面有老君炼制的灵丹妙药,可治百病。 张监院带着小道士依言寻找,果然在山门西边找到了这一眼泉水。他立即取水给患了瘟疫的人们服下,两个时辰后果然病患全消。 靠着这一眼泉水,终南山附近的百姓才能逃过瘟疫,得以保全。 所以此后人们取《道德经》里“上善若水”之意,把这一眼泉水命名为“上善池”。 如今既然到了此处,去取些泉水饮用,博个祛病养生的好彩头,也是好的。 叶枫刚迈步向那边走去,就看见在上善池边上,水气朦胧中,隐约有三个人影。 第十九章 邋遢老道 上善池边这三条人影,在水汽之中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叶枫走近了,仔细看去,却原i是两个人正在端坐对弈,一人立于一旁观战。 对弈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个身材伟岸的老道士,须发斑白,却满面皱纹,看不出有多大年纪。 他的头发胡乱的盘在头上,草草扎了个发髻,显得有些凌乱。他身上的道袍破破旧旧,补丁摞着补丁,更重要的是十分的污浊,一看就知道很久没有浆洗过了,领口也是一层的黑色污垢,看上去十分的邋遢。 而坐在他对面的对手,身材虽然不及他高大,却华服锦袍,色彩鲜艳夺目,显得很有些贵气。 更重要的是他须发虽然全白,却根根戟立,又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收拾,两道白眉直插入鬓,整个人看上去不怒自威,极有气势。 再看立在一旁观战的人,叶枫却认识,赫然正是曾经在兰州城中为了救他而被东海渔重伤的南山棋。 此刻南山棋面色红润,手捋白须,低头聚精会神的正在观棋,全然没有一丝有伤在身的样子,看i他的内伤已经全然痊愈了。 叶枫心中一喜,看i墨七重和师傅口中颇为推崇的,这个隐居在终南山中的“高人”果然有些本事,连南山棋受的那样严重的内伤,也能这么快治愈,实在不得不让人佩服。 他不禁又看了看正在对弈的两人,心中暗自猜度,不知道他们二人之中,是否就有着那一位高人? 那邋遢老道双目注视棋盘,大约在棋局之上占了上风,脸上带着一丝从容的笑意,不假思索,落子如飞。 相反那华衣老者虽然双眼凝视棋盘,脸上却显现出一种焦躁不安的神情,每落一子都要考虑良久,而且落子的手如同负有千钧一般沉重而缓慢,想必局势对于他是大大的不妙。 叶枫心中暗自盘算,这个华衣老者相貌不凡,比起对面的邋遢老道i说,他更加像是一个身怀绝技的异人。 或许师傅让他上终南山i要见的高人,就是这个华衣老者? 叶枫迈开步子,就要上前参见。 他身形刚动,一直静静礼遇一旁的南山棋这时候忽然抬起头i,双眼看着叶枫,默然无语的缓缓摇了摇头。 这分明是让他不要走过i。 叶枫一愣,停住了脚步。 南山棋看他停下,于是继续低下头去专心致志的观看棋局,再没搭理他。 叶枫心中有些奇怪,可是他仔细观察之后,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他发现对弈的两个人虽然神情平静,并无异状,可是站在一旁的南山棋,却神色严肃,他的衣衫隐约鼓起,猎猎而动,似乎,似乎正在运起内力在抵抗着什么! 叶枫再细细的一看,在对弈的两人坐着的四周,花草树木仿佛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手,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四周推动着,全都弯腰低垂着。 随着两人一下一下黑白交错的落子,四周这些低垂着的花草树木全都会产生一股轻微的震颤,好像在呼应正在对弈的两人的动作。 这是什么情况? 叶枫惊异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完全不能理解。 这时候,场中的情形有些变了。 那邋遢老道依旧从容淡定的微笑着,落子依然如飞,显然是优势不变。 而那个华衣老者却变得更加的焦躁起i,落子更慢,口中偶尔 还呼喝有声,好像使出了全部的力量。 而站在他们一旁观棋的南山棋,这时候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了起i,他面色凝重,全身衣衫鼓起,连胡须都在猎雷飘动着,看上去已经尽了全力在抵抗着什么力量。 可是尽管他已经用尽了全力,他的身躯还是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向外推动着,一步,两步,不由自主的缓缓后退着。 这时候连叶枫也看出i了,正在对弈的那个邋遢老道和华衣老者分明是两个极为厉害的高手,表面上他们在下棋,其实是在以极为高深浑厚的内力相较量,而且,看上去这个邋遢老道明显占了上风。 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内力相互冲激,才会令四周的花草树木,包括站在一旁的南山棋,赶到了无形的力量在往外推动。 这两个究竟是什么人? 看上去,南山棋在他们面前简直丝毫不是对手,他本就已经是武林中的传奇一般的人物了,他在兰州城中和东海渔的那一战甚至刷新了叶枫对于武学境界的认识。 然而如今,在对弈的这两个人面前,他却仿佛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婴童一般步履维艰,这两个人的武功实在是高过他太多了。 这两个究竟会是什么人呢? 叶枫直惊得目瞪口呆,武功能够高过南山棋这样之多的人物,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也许是南山棋重伤未愈,实力打了折扣? 可是看着南山棋那全力施为的样子,叶枫心中也知道这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 这两个人无疑才是真正的绝世高手! 叶枫心里感觉到无比的震撼,原i武功修为竟然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正在惊异之际,场中情形又有了变化。 那华衣老者面色越i越红,隐隐现出了紫色,青筋暴起,忽然大喝了一声:“我输了!” 说完,他一掌向着面前的棋盘拍了下去。 看起i他这一掌是用尽了全力,以他的武功,这一掌下去,这木质的棋盘还不被他拍为齑粉? “啪”的一声,他的手掌重重的落在了棋盘上。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棋盘没有成为齑粉,也没有四分五裂,甚至于连跳都没有跳动一下。 叶枫这才注意到,那个邋遢老道的两根手指,这时候正搭在棋盘边缘之上。 老道微笑着对华衣老者笑道:“胜负乃常事,老道儿不过是运气好,侥幸得胜。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凡事皆有天意,明施主何须太看重一时之胜负?” 华衣老者看着那邋遢老道,脸上满满写着不服气,可是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他缓缓的站起身i。 说i奇怪,他一起身,四周那股无形的力量似乎忽然就消失了,花草树木全都又直起了腰,一旁的南山棋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下i。 华衣老者对着邋遢老道冷冷的说道:“论武功,讲下棋,我现在确实还不如你,不过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超越你的,只希望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 叶枫听了眉头一皱,这话没有丝毫客气,简直就是裸的威胁,这老道的武功这样厉害,怎么会忍得下如此的侮辱? 可是老道忍下i了。 老道望着华衣老者,笑嘻嘻的说道:“施主说得一点不错,老道儿也相信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 他的情绪没有一丝波动,更加没有一点恼恨,好像那华衣老者说的丝毫与他无关一般。 华衣老者这时候忽然转头瞟了叶枫一眼,他的眼神里有种奇怪的东西,说不上i是什么,可是看了却让人觉得为之胆寒,叶枫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华衣老者接着说道:“既然我输给你了,这小子就留下i给你了,不过迟早他还是会落到我手里的。” 叶枫又打了一个寒噤。 听这话,这个华衣老者i这里竟然是为了自己?而且,听他话里的意思,还i者不善? 可是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i对付自己? 一想到这样可怕的人物竟然会是自己的敌人,叶枫心里真的觉得有些胆寒。 他的武功,恐怕还要远远在师傅魔刀魔五楼之上呢! 不过,刚才从他话里,似乎这个更加惊世骇俗的邋遢老道,刚才出手救下了自己。 他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助自己呢? 叶枫感觉到越想越糊涂了。 想到刚才自己以貌取人,还猜想这个华衣老者可能就是此番前i要见的那个高人,想不到恰恰相反,叶枫心里又升起了一丝惭愧。 那华衣老者说完,丝毫也没有理会其他人的反应,身形一动,飞跃而起,闪电般向山下而去,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叶枫看着他消失了,回头又看了看那邋遢老道,一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动,愣愣的站在了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邋遢老道还是带着那淡淡的笑容,看了看傻傻站着的叶枫,仔细的打量着他。 老道的眼光和那个华衣老者不同,里面似乎饱含着慈祥和关心,甚至还有一些好奇,和他的眼神接触,让人感觉到很舒服,没有华衣老者眼里那种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他细细的打量了叶枫一番,转头对南山棋问道:“这位小友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 南山棋看上去对这邋遢老道颇为尊敬,垂首答道:“回前辈,正是此子。” 邋遢老道点点头,望着叶枫面有喜色的说道:“果然是天选之子,天赋异禀。不错,不错。” 叶枫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一阵奇怪。 他感到更加奇怪的是南山棋居然称呼这个邋遢老道为“前辈”,难道这个须发花白的老道年岁比他还要大上许多? 老道回头对南山棋说道:“你先回去吧,让我和这位小友好好谈一谈。” 南山棋恭敬地答道:“是!” 一转身,没入了山道旁的林中,不见了。 见唯一认识的南山棋忽然离去了,叶枫禁不住有些感觉手足无措起i。 一抬头,看见眼前的邋遢老道正在含笑看着他。 他有些尴尬的深施一礼:“刚才多谢前辈援手,不知前辈高姓大名。” 老道的笑容里有几分讥讽:“你与我徒子徒孙都认识,到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徒子徒孙? 叶枫望着眼前的邋遢老道惊讶莫名,既然认识的是徒子徒孙,那么这个老道必定是祖师级别的年纪很大的人物。 形象邋遢的老道人,连南山棋都尊称为“前辈”,有着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 渐渐的,叶枫的脑海忽然有一个名字一闪而过! 莫非是他? 第二十章 三丰真人张全一 叶枫的惊讶写满了脸上,连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i:“你,你莫非就是,武当的张三丰真人?” 邋遢老道嘿嘿一笑,颔首道:“没错,老道儿就是张全一,道号三丰。” 他捋了捋及胸的长须,笑道:“不过嘛,我更喜欢别人送我的另一个别号,张邋遢。” 他笑起i的时候,满脸密密麻麻的皱纹忽然好像一下子舒展开i,透出了一股子神采奕奕。 张全一,又名张君宝,道号三丰,是武当派的创始人,天下闻名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传闻他生于北宋淳七年,十四岁就考取了文武状元,十八岁担任县令,后i辞官出家修道,师从陈抟老祖的弟子火龙真人。 到太祖朱元璋洪武十七年的时候,曾三次下诏令张三丰入京,为了避免麻烦,一心修道,他再度离开武当游天下,不知所踪,其时他已经一百四十岁了。 从此到处都有关于张三丰的传说,可是没有人真正能亲眼看见他,想不到,现在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叶枫的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激动。 他看着张三丰那花白的须发,不禁又有些疑惑起i,算起i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一百六十岁的人了,为什么看上去反而胡须头发隐隐有青丝,看上去竟然似乎比南山棋还要年轻? 张三丰看着叶枫的眼神,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手捋长髯笑道:“老道儿从一百二十岁后,须发便逐渐转乌,也不知道是不是就叫做返老还童?” 叶枫惊叹之余,心中也忽然明白了刚才那个华衣老者临走之时所说的话,什么“只希望你还能活到那个时候”,原i并不是什么威胁,一个一百六十岁的老人家,确实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仙逝了。 只不过现在看着张三丰的精神气色,看上去比刚才的那个华衣老者还要好,或许那个华衣老者只怕也不见得能比他活得更久。 张三丰含笑看着叶枫,伸手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叶枫连忙顺从的在他身旁盘腿坐了下i。 张三丰的声音很柔和,充满了一种慈祥的味道,听上去让人心境空明,很舒服:“不知叶公子此次i终南山,是为了见那位南山小友,还是想要见一见老道儿我啊?” 南山棋那么个老头,在他口中竟然被称为“小友”,叶枫听了感觉到有些不习惯。 不过细想也是,南山棋虽然是个老头,不过比起眼前的张三丰,他的岁数实在是太小了,还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前辈”,张三丰肯称呼他为“小友”,实在已经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 叶枫当下不敢隐瞒,毕恭毕敬的答道:“在下是奉家师之命,i面见隐居于此的高人的,不想这位高人却是真人您。” 张三丰呵呵笑道:“什么高人?不过是行经此地,盘桓上数年的一个不爱洗澡的邋遢老道儿张邋遢而已!” 他伸手在脖子上挠了挠,手指将搓下i的泥垢揉了揉,揉成了一个小泥丸,手指一弹就随手弹了出去。 叶枫正觉得有些恶心,却听见那泥丸竟然发出了破 空的尖啸之声,直射向上善池边的一株大树。 猛然听见一声长笑,从树后闪出一道身影,破空遁去。 这身影身着颜色鲜艳的锦袍,正是刚才和张三丰对弈的那位华衣老者! 刚才明明见他离开的,可是他竟然没有走远,至于他是何时悄悄潜了回i,隐身在树后偷听,叶枫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张三丰双眼望着那华衣老者离开的方向,一面却在跟叶枫继续聊着:“令师是出身墨门的魔刀魔五楼,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他差遣你i此见我,想必一定有深意。” 叶枫有些茫然的摇摇头,师傅只是让他i见一见这位高人而已,却没有说见了之后该怎么办,他确实不知道所谓的什么“深意”。 张三丰收回了目光,看着叶枫淡淡的一笑:“不过我料他也不会对你说的太多,时机未至,天机不可泄露,有很多事他确实不方便明言。” 什么时机未至,什么天机不可泄露? 叶枫听得里雾里的,不明所以,感觉张三丰好像在打哑谜,说的话感觉到高深莫测。 张三丰看他一脸的疑惑,也就没有再说下去,而是一面打量着他,一面说道:“老道儿听说之前,你曾经和我那徒儿玄宗还有他教出的那两个不成器的柳青,顾青衣都打过交道?” 柳青和顾青衣号称“武当双剑”,他们的师傅李玄宗更是武当三长老之首,威震天下,在张三丰口中却只是轻飘飘的用了一句“不成器”i评价,叶枫不由得大感惊讶。 当初听涛山庄中的事情早已传遍天下,叶枫不敢有丝毫隐瞒,于是把当初所发生的一切全都一五一十的讲了出i。 不过他没有讲后i见唐仇的那一段,唐仇是他的朋友,他答应过要为唐仇保守秘密,应允了朋友的事情,他向i是言出必行的。 听他讲完,张三丰面色黯然的摇头叹息道:“想不到,想不到为了一把松纹剑,为了所谓武当的名声,为了这些身外之物,竟然让柳青做下如此的事i,顾青衣更是丢了性命。可悲,可叹!” 叶枫默然不语,他心里在想,其实一切也许真如当初唐仇所言,都是李玄宗幕后计划的,所为的其实是藏在松纹剑中的那本无极剑气剑谱。 一抬头,却看见张三丰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盯在他的身上,沉着声音问道:“叶公子你是否也认为一切都是源自于松纹剑中的那本无极剑气?” 叶枫心中不觉感到惕然心惊,莫非这张三丰知道自己心中所思所想? 难道他和七叔墨七重一样,懂得读心之术,能够猜透他人的心思不成? 张三丰看他脸上神色变幻,嘿嘿一笑道:“老道儿并不会什么读心之术,不过是活得久了,见的人多了,人老精,鬼老灵,很多东西是活久见而已。” 叶枫心中更是一震,当下赶紧收摄心神,不敢再胡思乱想下去。 张三丰仰首望天,默然片刻之后,说道:“也许真的就如叶公子所想,当初老道儿望向创出什么无极剑气,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叶枫不觉愕然,问道:“如此玄妙的武功,如何是错误?” 张三丰淡然一笑,反问道:“请问叶公子,你认为武学一道的目的是什么?” 叶枫更加愕然,这个问题他真的从i也没仔细想过。 思索片刻,他才答道:“应该是为了防身御敌,打败敌人吧?” 张三丰却大摇其头:“错了错了,叶公子你完全错了。要打败敌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人多,面对千军万马的时候,纵使你武功通神,以一敌百,以一敌千又如何,到最后也不过力竭战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叶枫立即联想到了在兰州城外面对着宋琥小侯爷率领的三万铁骑的时候,他心中那种无力感,那种对死亡的恐惧,确实在千军万马面前,个人的力量是显得多么的渺小。 张三丰对叶枫说道:“叶公子虽然错了,却并不用自责,因为老道儿也是在创出这无极剑气之后,才领悟的这个道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武学的最大宗旨,就在于突破你的极限,把你的能力不断的推向更高的高峰!” 极限?叶枫听着感觉有些惘然。 张三丰淡淡的说道:“当初创出这无极剑气,老道儿心里还是颇为得意的。能够不依靠兵刃,仅凭着就能发出无形剑气,伤敌百步,这时何等的神功!” “可惜,很快我就发现这个神功有个致命的缺陷,或者说,其实它根本就没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叶枫愣了一下:“没有存在的意义?为什么?” 张三丰不无嘲讽的一笑,道:“那是因为毕竟只是,所能发出的无形剑气实在有限得很。先不说修炼艰难,就算修炼到了可以发出剑气的境界,同等条件下,即使手中有一把凡铁,所能发出的剑气威力也会是的好几倍。” “凡铁尚且如此,如果是神兵利器的话,威力更加不可同日而语。同样的威力,我又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偏偏要事倍功半去追求什么发出无形剑气呢?” 叶枫听得有些倒懂不懂的,但是基本意思他还是明白了,也下意识的问道:“是啊,为什么?” 张三丰看了叶枫一眼,似乎为他能够大致懂得自己所讲的赶到有几分欣慰。 他接着沉声说道:“老道儿为此也苦思了良久,终于发现,其实我们都想错了。如果要一力的追求威力的最大化,那不如去追求神兵利器好了,因为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神兵利器的威力的。” “从那时候,我开始明白了,我们习武说追求的其实是突破对我们的局限,在精神与达到平衡的状态中去追求新的极限。” 他望着叶枫,面露微笑:“而要做到这一点,你就必须要去了解,了解精神,了解自身,了解他人,了解天下的众生,他们的一切喜怒哀乐,生死循环。” 叶枫看着张三丰,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就是道!” 这句话反倒让张三丰吃了一惊,他有些惊异的看着叶枫! 第二十一章 大宗师 张三丰看着叶枫,心中充满了惊讶。 老实说,他其实并没有指望自己先前讲的这些能够被叶枫所理解。 虽然他已经尽量简单化的讲述自己内心的这一段变化历程,但是这毕竟是自己内心对于武学,对于大道的领悟,是一种感受,其实是很难用语言描述出i的。 道可道,非常道。 领悟是在于内心,并非可以用言语i表达的。 更何况他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如此年轻的叶枫,他能经历多少事?怎么会对于自己多少年i的所经所历,所见所闻,积累下i的这一点领悟而产生共鸣? 所以张三丰在讲述自己的这一段心路历程的时候,原本就是没想过叶枫能完全理解的。 可是他理解了,他甚至说出了“这就是道”这样的话,反而让张三丰感觉到了震惊。 他怎么能理解什么是道? 全天下间多少的修道之人,穷其毕生的精力也无法参悟一二的“道”,却被眼前这个年轻小子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了出i。 张三丰不信。 他沉着脸问道:“你学过道?” 叶枫摇了摇头。 这辈子他除了跟随师傅魔刀魔五楼习刀十年之外,再没有别的师承,更没有去潜心学习过什么“道”。 张三丰感觉更加奇怪了:“那你怎么知道什么是道?” 叶枫想了想,似乎在整理思绪,缓缓的答道:“老子在《道德经》中曾经说过,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是虚无的莫耶斯充满了天地之间,自然万物之间的。” “刚才前辈提到要了解自己,了解他人,了解天下众生,了解他们的生老病死,这所有一切不可改变的自然规律,我想,这就是道了。” 张三丰有些愕然,自己也是在明师火龙真人的指点,加上自己多年的经历和体会,才能有这样的领悟,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居然可以明白这样的道理,实在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他有些意外的问道:“所以,你没有学过道,仅仅只是凭着自己对于《道德经》里一句话的感悟就知道了什么是道?” 他的神情让叶枫有些错愕,莫非自己说错了? 叶枫不敢再多嘴,有些怯生生的望着张三丰。 张三丰长叹了一声:“果然是天选之子,天赋异禀,老道儿在你这样的年纪,也完全不曾有这样的感悟。” 他摇摇头叹道:“我那徒儿玄宗,虽然在武学一道上颇有几分天赋,对于修道,却一直没什么慧根,终于还是丢不开名望,丢不开荣辱,丢不开武当。殊不知,其实这些都不过是过眼浮而已,身外之物,何足道哉。” 他的叹息之中充满了自嘲的悲凉:“人们都说我是开宗立派,威震天下的大宗师,可惜,我却没有遇见一个像叶公子这样优秀的徒弟。” 看样子,自己并先前并没有说错,叶枫的心里顿时定了下i。 他不由自主的又多嘴说道:“其实李长老看重武当,看重声望荣辱,也没有什么错。这些就是他的本心,也是自然,如果前辈您非要去改变他,让他丢弃这些,反倒显得过于刻意 ,失去了本心,也就不是自然了。” 张三丰抚掌大笑道:“不错不错,这正是当初老道儿没有对他横加干涉,反而选择出外游的原因。今日的一切,对他而言,也是不失本心,是他的自然,是他的道。” 他看着叶枫的眼神中,已经充满了爱惜之情,忽然问道:“叶公子如此有见地,不知可对于道家有兴趣否?可愿意随老道儿一同修道啊?” 叶枫心中吃了一惊。 这话等同于表明了有收他为徒的意思了。 张三丰是何等人物,何等的辈分?成名百年以i,江湖中谁不仰慕? 可是他为人所知的仅仅只有武当长老李玄宗这一个徒弟,如今却流露出想要收叶枫为徒的意思,简直无异于天降洪福,任谁都会感觉到受宠若惊的。 可是叶枫却犹豫了。 他抬头看了看张三丰身上那件又脏又破,沾满了黑色的油腻污垢甚至有一些泛着油光的道袍,低下头没有作声。 求道之路原本就艰辛无比,这一点叶枫早就知道。 他倒并不是怕艰苦,而是他心中还有许多放不下的东西,他的朋友,他的兄弟,等待着他的程姑娘。 还有,还有那个时不时会出现在他梦境中的,突如其i的美梦。 所有的一切,让他不能毫无牵挂的放下这一切去追寻什么“道”。 更何况,他从小系出名门,也算得是养尊处优,而眼前这邋遢无比的张老道儿身上所体现出i的这一种“自然”,实在是和他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格格不入,很难让他觉得认可。 再说,他可是有师傅的,他的师傅魔刀魔五楼虽然让他i终南山拜见高人,可没说让他i改换门庭,投入他人的门下。 所以他只有默不作声。 张三丰看着他的反应,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有些惋惜的长叹了一声:“叶公子,其实你现在已经在道的门槛上了,只要有明师指点,假以时日,是不难达到登堂入室,自成一家的境界的。可惜啊,可惜!” 叶枫听了这话可觉得一点也不可惜,反而打心眼里感觉到一阵轻松。 毕竟,他还是属于他的朋友们,他的兄弟们,属于这风变幻,五彩斑斓的江湖的! 耳边张三丰还在长叹道:“其实我早该知道的,你既然是预言之中的天选之子,怎么可能会抛下一切随我去游修道呢?你身上还有着更加重要的使命呢!” 预言? 什么预言? 叶枫心中一阵好奇。 他想起了那少年老成的小桑吉曾经对他说起过的话,似乎也提到了什么预言。 难道他们口中所说的是同一件事? 叶枫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前辈,之前就曾经几次提到了什么天选之子,到底您所说的是个什么预言,天选之子又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三丰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眨巴了几下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时机未至,天机不可泄露。到了时候,叶公子你自然就会知道一切了。” 叶枫一听又是这一套,和当初小桑吉所说的那些话如出一撤,山雾绕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不禁有些丧气的说道:“在下明白,重要的不是知道结果,而是要去亲身经历嘛!这个经历的过程也许才是人生的真义。” 这话一出,张三丰更是感到诧异,瞪圆了双眼盯着叶枫。 他无法相信眼前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竟然能懂得这样的道理,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这样有深意的话。 他哪里知道,叶枫这几句话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其实他自己也完全没有搞明白其中的深意。 叶枫看张三丰的神情有异,情知他是被自己这几句连自己也没弄明白的话给唬住了,当下也不敢再说下去了,深怕继续说下去会一个不小心,露出了马脚。 他赶紧转开了话题,问道:“不知先前和前辈对弈的那一位华衣老者究竟是什么人?听他言下之意,似乎他是为了在下而专程前i,可是在下此次前i终南山,乃是奉了师命,旁人并无从知晓,他为什么会忽然i到呢?” 张三丰笑了笑,说道:“这个人是谁,以后你见到他自然就明白了。这次他上终南山,倒也并非完全是为了你而i,他原本也是想和我老道儿较量一下,分个高下的。” 叶枫听了心中一惊,这个华衣老者竟然是专程为了与张三丰较量而i,虽然落败,但是他的武功之高,也必是能横行江湖,令众人位置侧目的了。 这样一个有着如此身手,脸南山棋这样的人物也完全不是对手的绝世高手,竟然自己从未听闻过他的名号,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张三丰接着说道:“至于叶公子此行i终南山的消息,其实也并不是密不透风,无人知晓的。先前与叶公子同行的那一位文兰公子,不就是叶公子亲口告诉他的吗?” 文兰公子? 叶枫心头不觉一震,对了,他确实对文兰公子提起过自己此行的目的地是终南山。 只不过当时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山货商人,所以也并没有防备,随口一说,事后也没有往心里去。 现在听张三丰这么一说,他忽然想了起i,难道,这个文兰公子真的如同慕容皓华所说的那样,是个深不可测的可怕人物? 他与这个敢于寻找张三丰i较量的华衣老者,有究竟是什么关系? 叶枫看着张三丰,从心底里叹了口气。 看样子,这一切的答案眼前这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儿全都知道,可是既然他不肯说,那么自己就真的是一个字也打听不出i。 要是,要是自己能学得七叔墨七重的读心术,知道这个老道儿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也许还能有一线希望。 想到了七叔墨七重,叶枫隐隐约约中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左思右想,他忽然惊讶的“啊”的一声,脱口叫出声i。 他想起i了。 他想起先前看见文兰公子马车之中那个神秘的重病之人,为什么他的眼神会那样的熟悉了? 因为那个眼神,他见过。 而上一次看见这个眼神的时候,正是在师傅隐居的山谷之中。 这个眼神的主人正是当代墨家巨子,七叔墨七重! 第二十二章 江南明家 叶枫的额头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十分肯定自己绝不会认错,在兰州城外他与七叔墨七重共同面对千军万马,生死之间走了一遭,他们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七叔的那双眼睛他记得非常清楚。 墨七重身为当代墨家巨子,他的武功叶枫是见识过的,只怕不在师傅魔刀魔五楼之下。 而且七叔江湖经验丰富,冷静机智,在兰州城中如果不是他的智谋百出,叶枫等人断难全身而退,保得平安。 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落在了文兰公子的手上,而且看样子是被制住了,完全不能动弹? 他的面目,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根本认不出i,分明是被人精心的改扮过,这才让叶枫一时之间没有想到他是谁。 能够如此改扮他人,瞒过相熟的人的眼睛,这样高明的手法,这文兰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叶枫一想到墨七重落到了文兰公子他们的手里,想必有莫大的危险,心中不由得焦急万分。 张三丰看着叶枫面上神情的变化,知道他想到了极重要的事情,忍不住出声相询。 叶枫把实情相告,张三丰也不禁一怔,说道:“我说你怎么会和他遇上,还一路同行,原i他是为了这个原因才会出现在那里!” 叶枫听他言下之意,分明是知道文兰公子的真实身份的,心中焦急,于是一再追问。 张三丰摇摇头叹息道:“说起i,是老道儿多嘴,告诉了墨七重你师傅隐居的所在。他送南山小友回i的时候,我便看出他身患重病,时日不多,原以为告诉他这个秘密,让他们师兄弟相见,能了解三十年i的恩怨,了却他的心事,却不料因此让他身陷险境。” “这事情既然与老道儿有关,不论他们擒住墨家巨子有什么图谋,也就断难袖手旁观。只不过,”张三丰忽然拖慢了声调,双眼望着叶枫,“听闻叶公子机智聪明天下无双,你当真想不出i那个文兰公子是什么人么?” 叶枫愣了一下,张三丰的这话分明暗有所指。 他仔细的回想着,刚才问到那个华衣老者身份的时候,张三丰明明白白的指出叶枫之前曾经向同行的文兰公子透露过自己的目的地。 这样说i,文兰公子必定与这华衣老者有关系,甚至可能是一路人。 文兰公子自称姓“照”,这个姓氏如此奇怪,想必是个假名,而刚才那华衣老者临走之际,张三丰曾经称呼他为“明施主”。 照? 明? 叶枫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文兰公子马车上软榻之旁的那一本《诗经》,在诗经里国风中有一篇正是叫做《日月》的诗篇,其中第一句就是:“日居月诸,照临下土。” 日月为明,对了,那文兰公子也必是姓明! 姓明? 叶枫又想起了墨七重被改扮后那张毫无破绽的脸,如此高明的化妆易容之术,天下间有如此手法,而又姓明的人,绝不会如此之巧合,必定是他们! 叶枫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缓缓的说道:“江南明家?” 江南明家,天下四大奇门之首,是江湖上的一个传奇家族。 据说百余年前明家也曾经人丁兴旺,人才辈出,凭着家传的武功和天衣无缝的易容之术称霸武林,威震江湖。 可惜后i明家掌权的族长利欲熏心,意图凭 借着易容之术搅乱天下各派,暗杀各派掌门,阴谋独霸天下武林。 结果他的阴谋被各派识破,在各派的联手围剿之下,明家精英尽失,族长也身败名裂,自尽谢罪。 从此,明家也就没落了,剩余的人都隐居了起i,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消息。 在今天之前,叶枫上一次听说到江南明家,还是在嵩山的时候从唐仇的口中听到的,他曾说他的外祖母,也就是火神雷惧的妻子,是江南明家的三小姐。 而后i收留唐仇的母亲雷凤,并利用手唐傲的头颅制作出惟妙惟肖,甚至能骗过从小带大唐傲的唐残的眼睛的那张人脸面具的,也正是江南明家。 万万想不到,如今这个文兰公子不但是江南明家的人,还设计擒住了墨家巨子墨七重! 他们到底有什么图谋? 张三丰看着叶枫,眼光里满是赞许之色,似乎他也在为叶枫能够自行猜出文兰公子的真实身份而感到欣慰。 叶枫从他的神情中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下焦急的问道:“究竟他们为何要抓走七叔?七叔会不会有危险?这一切,到底和我有没有关系?” 问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张胖子和唐仇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说他体质异常,最容易招惹麻烦,不光是自己,也会给身边的人带i麻烦。 或许,七叔也是因为自己才会遇上这样的危险的。 张三丰看着叶枫,叹息道:“也许,这一切的确与你天选之子的身份有关,老道儿不是神仙,不可能知道一切,现在唯一能知道的就是墨家巨子现在一定身处在极度的危险之中,无论对方所谋为何,必须尽快救他出i。” 叶枫点点头。 虽然他很想追问自己这个什么所谓的“天选之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张三丰一定又会是那一句“时机未至,天机不可泄露”。 他有些不明白,这张三丰老道和先前的活佛转世的小桑吉为什么说话总是一副腔调,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总是故弄玄虚,死活不肯明言。 难道修道参禅的人都一样,都喜欢打哑谜,喜欢装模作样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虽然这么想,对于眼前的张三丰真人i说,多少有些不敬。 张三丰说道:“为今之计,你要马上赶上那个文兰公子,想办法救出墨家巨子。你知道他们下一站是去哪里吗?” 叶枫又点点头。 文兰公子曾经说过,他们要赶去西安城。 而且他们分手之时的那一条岔道,只能是通往西安城的。 如今他们分手刚刚半日,想必文兰公子他们此刻才刚刚抵达西安城中。 可是,叶枫却忽然犹豫了一下,以七叔墨七重的武功机智,尚且会被文兰公子擒住。自己会是他的敌手吗? 更何况,明家还有那个有着惊人武功的华衣老者,他的武功自己是断断难以望其项背的,又谈何救人? 张三丰好像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道:“你只管放心,虽然天选之子的身份为你带i了很多麻烦,却也是你的护身符,他们必定不会伤害到你的。只要智谋得当,救人并非难事。” 叶枫还是有些迟疑:“就我自己前去,前辈您不一同前往吗?” 张三丰怪眼一翻,斥道:“怎么,你还想要我这个百多岁的老道儿去帮你们 打架不成?我是出家人,修道之人,讲究清静无为,可不是打手,整天跟你们似的好勇斗狠,大打出手。” 叶枫沉默了,看过了刚才张三丰和那个明家的华衣老者的那一场交手,他确实从心底没什么底气。 但是七叔墨七重在兰州城里曾经救下了叶枫他们,对他有恩,又是他的师叔,于公于私,叶枫都责无旁贷,义不容辞要救他出i。 他在心里强行给自己打着气,长长的深呼吸了几下,毅然决然的说道:“好,晚辈这就赶上去,设法救出七叔!” 张三丰赞许的点了点头,看着叶枫的眼光中满满的都是一种说不清的感情,伸手一指山下方向说道:“由此下山,在山下村镇可以买到马匹,快马加鞭兴许还i得及。” 叶枫当即拜别了张三丰真人,转身向山下奔去。 站在上善池边,张三丰默默的看着叶枫远去的背影,站立了良久。 忽然他一转身,对身后的树林中说道:“出i吧!” 这时应声从树林中走出了一个人影,正是南山棋。 南山棋看了看下山的方向,早已不见叶枫的身影了,他有些不放心的说道:“前辈,就这么让叶公子独自前往,他不会也有危险吧?” 张三丰颇有些不以为然的笑道:“放心吧,他师傅魔刀魔五楼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不过我看着这小子身上蕴藏着无比的潜能,只怕早就已经超越了他的师傅魔五楼。” “那个什么文兰公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至于明家那个老头子,必要的时候,我还是会出手的。” 南山棋一怔,问道:“前辈不是说您是修道之人,要心平气和,清静无为,不会大打出手吗?” 张三丰忽然重重的哼了一声,有些愤然的说道:“现在是明家那个小鬼头打上门i挑事!凭着他那点微末伎俩,就目中无人,我要再不给他点教训,他小子还不得狂到天上去了?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真能比我活得更久!” 听见张三丰口口声声称呼那明家的华衣老者为“小鬼头”、“那小子”,南山棋不禁有些莞尔。 算起i他如今应该已经有一百六十多岁了,在他的面前,这些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们也无不只能是小鬼头,臭小子了。 南山棋在终南山中与张三丰结伴隐居了好几年,他心中深知这个看上去不修边幅,大大咧咧与世无争的老道儿,其实胸中还有着一颗和年轻人无异的心。 他和年轻之时一样那么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甚至是争强好胜,哪怕是言语上也吃不得半点亏。 如果没有一颗好胜之心,他的武功几乎已经是天下无敌了,又干嘛要继续不断的修行武功呢? 南山棋转身对着山下的方向,背负着双手,有些幽幽的说道:“现在我只担心一件事情。” 张三丰问道:“什么事?” 南山棋笑了笑:“我只担心叶公子身上究竟有没有买马匹的银两?” 张三丰听了,忽然一拍脑门,说道:“坏了坏了,我把这茬儿给忘了,只怕他现在身上比老道儿还要穷呢!” 忽然,他又有些狡猾的一笑,说道:“其实,有些时候,偶尔做一两件不那么道德的错事,也是世间的一种修行,也是道法的自然。” 南山棋也笑了:“但愿叶公子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第二十三章 寻找唐门 叶枫牵着马走进西安城的时候,天色已经将黑了。 这马是他从一户农家偷来的。 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到了终南山脚下的村镇的时候,他才想起自己身无分文,连饭钱都付不起,哪里还有钱买马? 那传说中神仙一般的张三丰真人,结果看上去穿得破破烂烂,比自己还要穷,难道要去问他借银子? 可是七叔墨七重身陷危险之中,刻不容缓需要救援,而立即快马加鞭赶去西安城,是叶枫目前关于文兰公子一行人唯一的线索。 这线索绝不能断! 所以,左思右想实在没有办法之下,叶枫也只好当了一回盗马贼。 不过他可是留下了欠条的,申明了暂时欠着主人十两银子的马钱,一旦有钱立即归还。 十两银子,在市场上足以买到一匹很好的良驹了,像眼下这样农家中的劣马,随便可以买上十匹八匹的。 在欠条下面,他还特意留下了京城之中义兄夏的联系方式,只要这位马主到了京城,拿着欠条去找到夏,义兄必然会双倍赔付。 以他和义兄的感情而言,此事绝无问题,叶枫有这个信心。 不过,他也十分清楚,为了区区十两银子,就一路奔破的直上京城,只怕这路途之中花费的盘缠,要比这欠款可多多了。 大约世上没有哪个蠢蛋会为了这十两银子,千里迢迢的跑去京城要债的。 而自己盗来的这匹马,大约平时在主人家都是干些拉磨套车的粗重活,算不得什么好马。 可是它却极为听话,极为温顺,这一路上叶枫一直心急火燎的快马加鞭,而这马却全无脾气,只是拼命的尽力奔跑,到现在已经累得有些口吐白沫,精疲力竭了。 大约在每一匹马的心中都有着一个千里马的梦想,只是在等待着那个能发现它的伯乐到来而已。 叶枫看着这匹马的疲态,伸手摸了摸它身上的鞭痕,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愧疚。 这马对叶枫却毫不记恨,反而伸出舌头,舔了舔叶枫的手掌,好像在感谢他能帮助自己走出农家,驰骋天下,去实现成为一匹千里马的梦想。 叶枫摸了摸马头,回过头来看了看这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的西安城,心里在暗暗犯愁。 这偌大的西安城,他要如何去寻找文兰公子他们一行人的下落呢? 对于西安城,叶枫并不陌生。 这里是他第一次和蜀中唐门唐大,以及大雷门雷卓云见面的地方。 正是从这里开始,为了追踪灰衣人,他们追上了华山,这才引出了后面这一连串的惊心动魄的故事。 如今他再度回到了西安城,那高耸的大雁塔依旧矗立着,他身边却没有了唐大与雷卓云,只有自己想办法去面对这一切的难题。 想到了唐大,叶枫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蜀中唐门势力广大,在各地都有分舵暗桩,当初在华山之时,唐大就曾经派唐玉来西安城中搬援兵。所以想必在这西安城中,一定有着蜀中唐门的据点。 叶枫这时候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病急乱投医了,现在他也只能求助于蜀中唐门的人手,来帮助他寻找文兰公子他们一行人的下落了。 可是该怎么样去联系蜀中唐门的人手呢? 叶枫想起了当初在兰州城的时候,唐柔曾经在街头角落看见了一个类似于小孩子涂鸦一般的记号。 看到这个记号之后,唐柔便立即离开了,好像是赶着去见 什么人。后来叶枫才知道,蜀中唐门的唐老太太当时来到了兰州城。 这样说起来,那个像是涂鸦一般的记号,就可能是蜀中唐门用来联络沟通的暗号。 好在这个记号他依稀还记得。 于是他壮起胆子,凭着记忆在街道一侧的墙角依样画葫芦的画了一个相同的记号,然后牵着马静静的躲在一旁观察。 街道上人来人往,大家都行色匆匆,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墙角的这一处涂鸦,等了老半天也没有动静,叶枫开始有一些灰心了。 难道自己记忆中的这个记号画错了? 就在叶枫感觉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一个挑着两担柴的樵夫模样的大汉走了过来。 他穿着极为普通的布衣,一路吆喝着贩卖干柴,走在人群之中,是极为平常还不起眼的那一种人。 可是当他走过街道,瞥见了墙角画着的那个记号的时候,他的吆喝声却忽然停了。 叶枫注意到他的全身一震,随即脸上浮现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极度惊讶的神情。 他站在街中足足愣了有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行人嫌他担着老大的两担柴挡着道路碍事,连声催促,他这才醒悟过来。 随即,只见他将肩上的两担柴往街边一扔,再不理会,转身便急匆匆的离去了。 叶枫心中一动,这个樵夫想必一定和蜀中唐门有所关联。 于是他牵着马匹,远远的跟在了樵夫的后面。 樵夫走得很急,也有些慌张,看得出来他的心绪很乱,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在跟着他。 樵夫一路疾走,一直来到了一家酒楼门外。 这家酒楼装裱得金壁辉煌,一看就知道这里花销昂贵,定然是西安城中名流富商聚集的场所。 在酒楼门前站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子,穿的是手工精美的绸缎外衣,颜色鲜艳,手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玉扳指,全身上下显得极为富贵。 此刻他正在酒楼门前,满脸堆着笑,对着进进出出的客人鞠躬作揖,迎来送往,彼此寒暄客气,一看就知道,他必定是这酒楼的老板掌柜之类的角色。 那樵夫到了酒楼门前,却直端端的对着他走了过去。 这胖乎乎的掌柜看见了樵夫,神情为之一愣,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樵夫几步走到了胖掌柜的身边,附耳对他轻声耳语了几句,这胖掌柜的脸上也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那樵夫。 樵夫很肯定的点了点头,那胖掌柜如梦初醒一般,立即转身跟着樵夫向外走去,至于身后的宾客盈门的酒楼,好像和他全无关系一般,弃之不顾了。 叶枫心中暗笑,继续不声不响的跟在他们身后。 这两人显得颇为慌乱,根本无暇顾及身后是否有人跟踪,只是一路急匆匆的奔走。 沿途之上,他们又去见了好些个人,有在街边摆摊算命的瞎子,有在米行扛米搬货的苦力,还有在街中巡视的军士,形形种种,贩夫走卒各色人等都有,足有七八个人之多。 这些人见到他们,无一例外的都面露惊奇之色,然而一旦听了他二人的耳语之后,皆是面色大变,一副惶恐之色,立即丢下手边的事情,急匆匆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这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了西安城中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此刻天色已黑,小巷子里家家关门闭户,黑灯瞎火的。 他们来到了一间店面门前,站住了。 店门早已关闭了,在门外 墙上,挂着一面褪色了的破旧的招旗,上面斗大的“豆腐”两个字,显示着这里应该是一家豆腐店。 众人在店门前默然肃立,樵夫和胖掌柜上前轻轻叩动了店门三下,片刻,又叩动了四下。 片刻,店门里忽然传出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进来!” 樵夫和胖掌柜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一些犹豫,可是随即他们就推开了店门,闪身入内。 而其他的人,则依旧在店门前垂手肃立,一声也没有出。 店堂中点着昏暗的油灯,微弱的灯光下,有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正佝偻这身子,弯腰在面前的水池中摆弄着水中的一块豆腐。 他一手托着豆腐,一手拿着一把小刀,聚精会神,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店里走进来的这两个人。 而那樵夫和胖掌柜,走到老人身后,也屏住呼吸,默默的看着老人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似乎深怕打扰到了他。 忽然,老人握着小刀的手一动,用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挥动了几下。 接着,他托着豆腐的手在水中轻轻一震,之间那一整块的豆腐,忽然散开了来。 那块豆腐并不是碎裂,而是散开成了无数条细若毛发的细丝,在水中弥散开来,肉眼几乎辨认不出来。 好快好准的手法! 直到这时,那老人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直起腰来,转身面对着身后低头肃立的两个人。 他的眼光扫视了一下这两个人,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说道:“按照规矩,你们之间没有接到命令之前,决不允许私下联系,更加不可以擅自来见我,你们都不记得了吗?” 那樵夫和胖掌柜似乎极为畏惧眼前这个老人,被他厉声一问,不由得都缩了缩脖子,头垂得更低了。 片刻,那樵夫才壮着胆子低声答道:“属下自然记得规矩,不过,不过属下今日所见,实在是太过于惊人,这才不得不冒险联络,前来求见堂主大驾。” 这个被称为“堂主”的老人哼了一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到是说说看,究竟有什么发现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胆敢私自破坏了规矩!” 那樵夫上前几步,对着老人一阵耳语,老人的脸上也随即露出了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追问道:“什么?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樵夫一脸的肯定神色:“属下绝不会看错,否则又怎会胆敢破坏规矩,冒死前来求见堂主。” 老人还是不敢相信,口里喃喃的说道:“这么说,这么说她到了西安城?” 但是随即,他又猛然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可能,这个时候她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故,要不就是敌人的重大阴谋!” 樵夫和胖掌柜对视了一眼,用有些畏惧的眼神看着喃喃自语的老人。 老人一面思索着,一面问道:“你们二人,是单独前来的?” 樵夫答道:“因为无法确定真假,为防止突变,属下按照应付突发紧急状况的程序,已经通知了各队的首领,现在他们都在门前等候指令。” 老人的面色忽然一变:“不对,这一定是敌人的阴谋,是想要把我们一网打尽!” 这话一出,那樵夫和胖掌柜的脸色俱是大变,有些惊恐的看着老人。 这时候,那老人的双眼忽然看向房顶,口中厉声呵斥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我滚下来!” 他的眼中精光暴涨,神色凶狠,看样子是发现了敌人的踪迹! &/dd> 第二十四章 千手唐雨 老人看着的地方正是叶枫隐身之处。 叶枫轻叹一声,看来他虽然尽力隐藏行迹,还是被这个被称作“堂主”的老人发现了,这个老人可实在不简单。 他飘身从屋顶落下。 老人看着叶枫,面色如水,淡淡的问道:“你是跟在这两个蠢货身后找到这里的吗?” 叶枫点点头。 这时那个樵夫和胖掌柜顿时脸色大变,他们这一路上心乱如麻,根本就没有发觉一直跟在身后的叶枫。 老人忽然笑了笑:“这么说来,街角的那个标记也是你故意留下的了?” 叶枫还是点头:“不错,那个标记是我画的。” 樵夫和胖掌柜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透着几分恐惧,又带着几分气愤。 老人还是笑着问道:“那么这个记号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叶枫愣了一下,怎么?难道自己的那个标记画错了? 或者,眼前的这些其实并不是蜀中唐门的人? 要不然,为什么他们的眼神如此凶狠,如临大敌一般,而这个被称为“堂主”的老人,他的笑容里也越来越冷,越来越透出一种残忍的感觉? 见叶枫没有回答,那老人那阴冷的笑容更甚,连珠炮似的发问道:“你究竟是谁?你和你背后的主使之人到底有什么阴谋?你的帮手都隐藏在哪里?” 叶枫越听越糊涂,莫不是他们之间有了什么误会不成? 叶枫反问了一句:“敢问各位可是蜀中唐门的人?” 那老人傲然答道:“不错,我们正是蜀中唐门第一堂的人,你处心积虑设下如此圈套,岂会不知?又何必明知故问?” 圈套?叶枫只觉得越来越糊涂了,看起来这些人一定是把他当做敌人了。 可是自从大雷门陨灭之后,蜀中唐门在江湖中已经一家独大,有什么人还敢捋虎须?谁又会是他们的敌人? 不论如何,叶枫能肯定一点,自己绝不是蜀中唐门的敌人。 他连忙分辩道:“诸位切莫误会,在下画下这个记号不过也只是为了寻找蜀中唐门的人,打听下唐门大少爷,唐大先生的消息而已。” 听了这话,那老人眼中忽然透出了炽烈的杀气,沉声说道:“既如此,那就不会是误会了!” 叶枫又是一惊,为什么提到唐大,他们却反而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在叶枫的惊愕之中,他已经出了手! 他的双手看起来并没有动,可是却有数点寒星一闪即逝向着叶枫袭来。 叶枫大惊之下,手不由自主的摸向了腰间,却摸了个空,他的腰间没有刀! 从他在沙漠中重伤之后,被师傅魔五楼带回了山谷养伤,到日前他离开山谷遵师命去终南山中寻访高人,这之间他一直没有佩戴刀。 离开山谷之后他身无分文,当然也不会去买上一把防身的腰刀,所以此刻他的腰间空空如也。 可是那老人所发出的寒星瞬间就已经到了面前! 叶枫无奈之下身形一动,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姿势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忽然就避开了那袭来的数点寒星。 他用的正是义兄张胖子的身法。 张胖子武功虽然平平,轻功却是一绝,连魔刀魔五楼也对他师父的轻功大加赞赏,虽然,到底魔五楼也没有说明,他的师 傅究竟是谁。 明师出高徒,张胖子的师傅既然轻功如此厉害,张胖子自然也十分了得,天下间在轻功上能胜过他的不过寥寥几人而已。 作为张胖子的义弟,天天在一块儿厮混,耳濡目染之下,叶枫自然也偷学了一招半式,虽然未得其中神髓,危机之下施展出来,倒也似模似样。 眼下他依样画葫芦的施展出了张胖子的一式身法,竟然以绝无可能的姿势,避开了袭来的暗器。 那老人似乎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惊讶的“噫”了一声。 但是随即,他又再度出手了! 他的双手连抖,忽然之间,出现了无数的寒星,向着叶枫罩了过来。 这些寒星的角度,方位,配合得天衣无缝,无论叶枫的身法如何诡异,也绝难再次逃脱。 唐门暗器手法,原本就玄妙诡异,而眼前这个老人更是唐门之中的高手,深得其中精义。 更何况,叶枫只不过是偷学了张胖子的一点皮毛而已,他的轻功相较张胖子来说,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他躲不开! 眼看寒星就要打中叶枫的身上,这时候,还好这些寒星却忽然全都不见了。 其实也并不是全都不见了,而是全都落在了一只手掌里。 一只带着厚厚的黑色鲨皮手套的手! 叶枫抬头一看,这只手的主人年轻俊美,面如润玉,一袭白衣,头上的束发带上嵌着拳头大小的一块翠绿的美玉。 是唐玉! 蜀中唐门的人发出的暗器,原本就只有唐门自己的人最为熟悉,也只有唐门自己的人才懂得如何收暗器。 叶枫惊险无比的逃过一劫,不由得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唐玉这时微笑着对叶枫说道:“叶公子,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 自从兰州城中分别之后,叶枫便再也没有见到过唐玉,可是此刻他却顾不上和唐玉寒暄,因为在唐玉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翠绿的短衫,俏面如花,那身影那面容是叶枫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无比熟悉的,唐柔! 只不过此刻在这张俏面之上却全无笑意,而是透着一种深深的忧虑之色。 看到叶枫,唐柔也只是轻轻点头为礼,没有一丝笑容。 饶是如此,叶枫一看见唐柔的身影,他的心还是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之前他所做的那个绮丽的梦。 虽然他心中明白唐柔对于唐大的感情,虽然他心中也对于之前一直陪在身边共同经历生死的程姑娘怀着深深的愧疚,可是他还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个梦。 尤其是现在唐柔就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更是感觉到激动不已。 他就那么呆站着,傻傻的看着唐柔。 唐柔却没有在看他,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旁的那个老人的身上。 自从唐玉和唐柔似乎从天而降般到场,一出手就救下了叶枫,那个老人的脸色就变了。 此刻他和身后的樵夫和胖掌柜一起恭恭敬敬的对唐玉唤道:“十四少!” 唐玉是由唐老太太亲自调教的,直接听命于唐老太太,因此在唐门之中的地位也十分特殊,大家都要敬他三分。 唐玉对那老人笑道: “九叔不必多礼,您是长辈,理应是侄儿见礼才是。”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他还是背负双手,傲然而立着,丝毫也没有要对这个老人见礼的意思。 毕竟,他在面对唐门中人的时候,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唐老太太,是老太太那至高无上的权威。 叶枫虽然一直看着唐柔,可是耳朵却没闲着,他听到了唐玉和那老人之间的对话。 九叔? 那么这个老人果然便是唐门中人了,而且辈分还不小。 当初在华山之时,他曾经听唐大称呼唐门三奇之一的唐残为七叔,那是因为唐残在同辈兄弟之中排行老七。 如今唐玉唤这个老人为“九叔”,那么他在唐门中应该与唐残同辈,而且排行第九。 只是不知道这个九叔叫什么,既然身为堂主,必定也是江湖上大大有名之人,从他刚才的那一手暗器手法就可看出,他的武功应该绝不会在唐大之下。 这时候唐玉转过头来,对叶枫介绍道:“叶公子,这位是我的九叔,唐门之中大名鼎鼎的千手唐雨。” 唐雨? 叶枫吃了一惊,他的视线从唐柔身上一下子转到了这个相貌平平的老人身上,仔细打量着。 千手唐雨,这可是个威名赫赫的人物。 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首,唐门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传闻唐门之中历来以单名的直系子弟身份最为尊贵,如同唐大、唐玉,还包括当年的唐傲,都是如此。 而复名的旁系子弟,则多半不受重视,这个唐雨其实原本就是个旁系的子弟,以前的名字叫做唐咏章。 可是他并没有像他的名字一样,在习文之上有什么发展,反而在武功一途上却极有天赋。 他多年来为唐门屡立战功,声名赫赫,深得唐老太太的喜爱,于是赐名唐雨,身份从旁系身份一跃成为了直系子弟,这在唐门之中是绝无仅有的。 不但如此,当年唐傲被称为“云手”,是因为他心灵手巧,几乎无所不能。 而唐雨的外号则叫做“千手”,则是因为他的暗器手法厉害而又多变,发射暗器犹如狂风暴雨一般,无从躲避,就好像他长了千手百臂一般,他的厉害可见一斑。 如此厉害的人物,竟然会隐身在西安城中的一间毫不起眼的豆腐店里,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卖豆腐的老人,所谋一定匪浅。 叶枫看着唐雨的眼光之中,不禁有了一丝敬意。 这时候,唐玉又转过头对唐雨介绍道:“这位叶公子也是声名远播天下的人物,他也是阿大的好朋友,叶枫。” 唐雨听了,顿时也是一愣,神情间也有了一丝惊讶。 叶枫,这几年江湖上恐怕没有比他更为知名的人物了,流传的故事也属他的最多。 在华山被大雷门活埋在地下却安然无恙;在嵩山揭破了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的真面目;在京城破了震惊朝野的厉鬼杀人奇案;在兰州城独自劝退西平侯宋琥的三万精骑,救了全城的百姓,等等。 虽然,这些传说的故事或多或少都有些夸大其词,有不实之处,不过也充分说明了叶枫如今在江湖中的知名程度。 唐玉这时候微笑着叹息道:“所以我感到很奇怪,你们两人之间,怎么会忽然动上手了?” &/dd> 第二十五章 唐大的失踪 唐雨看着唐玉,虽然是长辈,态度却很恭敬的说道:“十四少,一切皆因我堂属下在西安城中街头看见了老太太召集唐门中人的暗号,以为老太太亲临,发生了极大的事件,所以惊慌失措,来见我以求证真假。” “而我在日前才刚刚接到老太太的传书,严令不许妄动,停止一切行动,只要蛰伏待命。这个时候,老太太断无可能会亲临西安城的。因此,才判定画这个暗号的人必是他人无疑,而且一定有重大的阴谋。” 唐雨这时一指叶枫,又说道:“恰好这时候发现叶公子在一旁窥探,加上他又坦然自承就是画暗号之人,又口口声声要打听唐大的消息,因此我才会产生误会,贸然动手。” 说到这里,唐雨声音小了下去,低下了头。 他这话虽然说得是实情,却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在了叶枫身上,自己却撇的干干净净,其实,他一上来就先入为主的认定叶枫是敌人,这才是误会的主要原因。 可是他不能承认。 蜀中唐门门规极严,上下等级之间分明,唐玉虽是他的晚辈,却是唐老太太直属的人,严格说来,连他这个堂主也需要受其节制。 而这个唐玉看起来说话很温和,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唐雨却知道他可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角色,翻脸无情,实在是招惹不起。 加上这个叶枫可是唐大的好朋友,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而唐大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未来的接班人,唐雨就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轻易冒犯,所以他很机智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叶枫,自己是绝对没有责任的。 唐玉自然看出了这个九叔的心思,可是也没有任何表示,反而转头看向了叶枫。 叶枫这时候颇为尴尬。 他之前只是凭着印象画出了那个涂鸦一般的记号,并不知道那个记号却是唐老太太专属的标志,唐门中人看了,无异于捅了马蜂窝了。 他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他一提到唐大,唐雨就会一口认定他是敌人,突然动手,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看见他有些茫然无措的表情,唐玉笑了笑,说道:“叶公子在沙漠之中受了重伤,被他师父带走疗伤,一直不知道江湖中所发生的事情。他也完全不懂我们唐门的暗号,只是凭着记忆胡乱画了出来,想要打听大少的消息,这也怪不得他。” 他的眼光瞟了一下唐雨,脸上的笑容一点没变,那一丝其实也就是说,这件事也怪不得你唐雨。 唐雨心中一松,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叶枫听着这话却好像有所指,不由得追问道:“江湖中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唐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一脸严肃的说道:“当然有,而且与我们都密切相关,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蜀中唐门上下会如此紧张的原因。” 他听了一下,舔了舔嘴唇,一字一顿的说道:“唐大,失踪了!” 唐大失踪了? 叶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自从雷破天身死,大雷门陨灭之后,蜀中唐门在江 湖上已经俨然是第一大势力,再也没有任何力量敢于与唐门作对。 而如今唐门的大少爷,未来的接班人唐大却忽然失踪了,叶枫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唐大也许是因为什么事情自己躲起来了,也许是为了某一个特殊的计划? 他有些疑惑的问道:“唐大先生在失踪之前没有给你们留下什么话吗?” 唐玉摇摇头,他沉着脸说道:“大少是在去嵩山少林的路上失踪的,那一路上他屡次遭到不明身份杀手的截杀,到了嵩山脚下的时候,忽然就再无音讯,从此消失了。” “我们出动了很多人手去查访,依然是一无所获。因此老太太才会派我和小妹一起去调查此事,只是想不到一来到西安城就遇见了你。” 叶枫的脑袋腾的一下有些犯蒙了。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的一个小小的暗号会引发西安城中唐门手下如此之大的反应。 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刚才一提到唐大,唐雨就会暴跳如雷,认为他是敌人,忽然对他出手。 他更加明白了,为什么从刚才一见面,唐柔就一直默不作声,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眉眼间却满是深深的担忧之色,挥之不去。 她在为唐大担心。 叶枫的心中忽然有些像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 当初他在沙漠之中受了重伤,被师傅带走的这段日子里,唐柔可曾有过一时一刻也这样为他担心过?哪怕只是因为他们是朋友而已? 只怕是没有。 叶枫面色黯淡了下去,低下了头。 唐玉看见他的神情,并不知道他心中正在胡思乱想,只道他也在为唐大担心,有些安慰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虽然他有些不明白原因,但是他知道唐大极为看重这个叶枫,而且他和叶枫之间的感情,甚至有些超越了一般的朋友,有些像同生共死的,兄弟! 但是随即,唐玉用更加阴沉的语气说道:“以唐大的身手,如果只是失踪,我们倒也还不会如此紧张。只不过,这时候江湖中却发生了另外一件大事,才让我们真正担心起来。” 叶枫被唐玉一拍肩膀,如梦初醒,赶紧收摄心神,不再胡思乱想,这时开口问道:“还有什么大事?” 唐玉的脸色像他的话语一样的阴沉:“在西子湖畔,江南霹雳堂总堂之中,发生了一件怪事。一夜之间,整个总堂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变成了一座空宅子。” 不见了?空宅子? 叶枫没听明白。 唐玉看着叶枫满脸的疑惑表情,说道:“江南霹雳堂新任总堂主雷卓云,也失踪了。不但是他,总堂之中上上下下的人全都失踪了,连一直守在雷卓云身边的十二叔唐影,也不见了踪影。” 这一下,叶枫真正是吃了一惊。 到现在他才算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唐影,“唐门三奇”之一,其实就是之前潜伏在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身边二十年,他所最信任的双杀之一的“水神”西门柔。 自从他在关键时 刻偷袭雷破天得手,最终导致雷破天身死,大雷门陨灭之后,他就一直留在新建起江南霹雳堂,重新联合起雷家众多支系的雷卓云身边,既是保护他,也是为了监视雷家众人的一举一动。 而如今,连唐影也跟着雷卓云一起消失了,无影无踪了,这才是最奇怪的。 按常理,如果雷家有任何异动,他绝不可能毫无察觉,他一定会预先通知唐门有所准备的。 可是如今,他却同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雷家会有能够对付唐影这样身手的人物的高手吗? 又或者,是什么外来的更厉害的人物或势力,一举荡平了江南霹雳堂总堂,鸡犬不留? 这更加不可能,大雷门的陨灭雷家虽然损失了不少的高手,但是在霹雳堂总堂里,他们依然是高手如云。 天下间除了蜀中唐门,叶枫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势力能够有如此的力量。 唐玉看见叶枫的脸色不断变幻,知道他心中正在苦思,当下说道:“江南霹雳堂是我唐门极重要的盟友,所以事后我们也派人去仔细查探过,在霹雳堂总堂之中全无打斗过的痕迹,一切都井然有序,甚至连桌上的文书也只写了一半。” “整个宅子里什么也不缺,连所有人房中的衣服都还是好好的,根本没有收拾行装外出的迹象,可是宅子里就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连尸体,血迹,全都没有。所有人就像是突然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了。” 消失了? 叶枫开始感觉到有些诡异了。 唐玉望着叶枫说道:“所以老太太掷下严令,唐门所有的人全部不许妄动,只能蛰伏待命。而派我和小妹除了去寻找大少的踪迹外,就是要去西子湖边调查霹雳堂总堂的奇事。” 他看着叶枫的眼光中有些期盼之色:“想不到的是,我们刚到西安城中就遇见了你,叶公子既然素来以头脑聪明著称,而且屡破奇案,不知可愿意与我们同行啊?” 叶枫点了点头。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去终南山之后,便是要上嵩山少林寺的。 可是途中却发觉墨家巨子七叔墨七重被江南明家的那个文兰公子所劫走,因此才匆匆来到西安城中,意图相救。 如今既然知道了唐大失踪,江南霹雳堂也发生了奇事,他又岂能袖手旁观? 说到底,不但唐大是他的好朋友,曾经多次在危难之际奋不顾身的救援于他,连江南霹雳堂的雷卓云,他们也曾经在华山并肩作战,同生共死过的。 如今他们既然有了危难,叶枫自然也是责无旁贷的。 更何况,叶枫抬头扫了一眼站在一旁面色焦虑的唐柔,在心里暗自叹息了一声。 他也实在不愿意看见唐柔如此的担心焦虑,虽然她对自己毫无感觉,可是叶枫也希望能看见她的笑容,看见她每天都开心快乐,对叶枫而言,这就足够了。 “不过,”叶枫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在出发之前,我需要你们在西安城中也帮我一个小忙。” &/dd> 第二十六章 围困客栈 唐玉显得并不意外。 叶枫冒险在西安城中凭着记忆画下完全不明白内容的暗号,以此来联络蜀中唐门的人,这本身就说明他现在一定有急事需要找人帮忙。 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找唐门的人。 这既是一种信任,也说明了他和唐门目前是完全站在一起的。 唐玉微笑着看着叶枫问道:“说吧,什么事?” 叶枫把之前的事情一说,唐玉的眉头皱了起来。 江南明家? 这个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奇门世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冒了出来? 连墨家巨子墨七重这样的人物也着了他们的道儿? 唐玉感觉到这个小忙,似乎还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转头看向唐雨。 唐雨沉吟着:“以我们的势力,在西安城中想要找到一个人的落脚点并不难,不过,这个江南明家的人……” 唐玉明白他的意思,为了叶枫,去贸然招惹江南明家的人,为唐门树此大敌,是否合算? 唐玉还是对着九叔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江南明家隐居多年,从不涉足江湖,却在这个非常时刻忽然出现,难保与目前的局面没有关系。加上事情涉及到墨家巨子,我们不能袖手旁观。” 他的意思很明白,江南明家在这个时候出现,恐怕和唐大的失踪,以及江南霹雳堂的奇怪事件难脱干系。 何况能够救出墨家巨子,得到墨家的支持,即便是得罪了江南明家,也还是合算的。 唐雨垂头应了一声:“明白了。” 转头看向身后的两人。 那樵夫和胖掌柜并不言语,一躬身退了出去,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看来守在外面的人都分头行事去了。 唐玉转头对叶枫微笑着问道:“叶公子这次怎么一个人独自行动啊?你那两位义兄呢?哦,还有那位医术高超的程姑娘呢?” 他提起了程念真,叶枫的心中陡然一动,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唐柔。 唐柔这时候还是显得心绪不宁,根本就没有听他们在讲什么。 于是叶枫只是把师父魔五楼让他先上终南山,再赴少林寺的事讲了一遍。 唐玉听说叶枫刚才终南山上下来,饶有兴致的问道:“原来叶公子先前上了终南山,不知南山棋前辈如今可还好?” 叶枫点点头,说道:“他的内伤看上去已经痊愈,没什么大碍了。” 他没有提在终南山上看见张三丰与那个华衣老者之间的那一场惊心动魄之战。没有什么原因,不过只是觉得像张三丰这样的世外高人隐居的地方,只怕是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少人打扰越好。 唐玉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当初送重伤的南山棋回到终南山的,除了墨家巨子墨七重外,蜀中唐门的唐老太太也是同行的,因此终南山是张三丰隐居之处想必她也是知道的。 如今看来唐玉却毫不知情,说明唐老太太也没有对外提起过这件事。 至少,她没有对唐玉提起过。 唐玉这时皱着眉头对叶枫问道:“这个文兰公子,如果真 是江南明家的人,他的武功如何,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叶枫摇摇头道:“我们只是同行了数日,我只知道他行事豪爽,出手阔绰,而且见闻极广,不下于我义兄张痴,不过谈到武功,我实在是不知道他的深浅。” 唐玉点点头:“江南明家隐忍了这么多年,忽然重现江湖,还对墨家巨子下手,所谋必定匪浅。如此心机,断不会轻易被人看出深浅来。”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若是只有一个什么文兰公子倒也不难对付,只不过我担心,劫走墨家巨子这么大的事情,恐怕明家还有别的高手坐镇。” 别的高手? 叶枫心中不由一动,他忽然想起了那个身手绝高的华衣老者,如果他在这里,恐怕蜀中唐门的人加在一块儿,也不是他的对手。 叶枫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了起来。 蜀中唐门的人办事效率果然很高,不过一会儿,那樵夫就回报,已经查明,那个文兰公子带着的装满山货的车队,投宿在西安城里最大的云来客栈中。 叶枫暗自点头,这个文兰公子养尊处优,每到一处,吃住必定是找的当地最高级最出名的所在,这么看来,定然是他无误了。 唐玉拍了拍身上一尘不染的白袍说道:“那我们就出发吧,去会一会这位江南明家的贵公子。” 唐雨点点头,木然的跟在他身后。 一行人走出了豆腐店,向着云来客栈而去。 此刻在云来客栈外面,胖掌柜已经带领着蜀中唐门的人,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不许一人进出。 胖掌柜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云来客栈,心里感觉到有些惴惴不安。 作为蜀中唐门的属下,他在西安城中已经待了有十年了。 这十年以来,没有哪一天能像今天一样的令人感觉到不安。 先是城中突然出现了老太太的专属暗号标记,召集唐门属下集合。 后来却发觉这个暗号其实并不是老太太所画的,而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是敌是友殊难分辨。 就在这时候,十四少和老太太最钟爱的孙女柔小姐却忽然出现,证实这个公子哥其实是唐大少的好朋友。 再后来就是要来对付这个客栈里的什么江南明家的人了。 江南明家他从前也曾经听说过,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几乎已经成了江湖中人传说的一个故事,一段历史。 一个百余年来不敢在江湖中露面的没落世家,会有多厉害?能有多厉害? 值得动用西安城中唐门全部的力量来对付明家的一个小子? 胖掌柜颇有些觉得不以为然,不过堂主唐雨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素来十分谨慎,而且他如此紧张绝不是没有道理的,连老太太身边的十四少都来了,他又岂敢怠慢? 联想到最近江湖上的风云突变的局势,连唐大少那样的武功机智,也莫名其妙的失了踪,胖掌柜不由得感到有些心惊肉跳起来。 他有些不好的预感。 偏偏在这个时候,客栈门口却忽然吵闹了起来。 胖掌柜走了过去,却原来是有一辆马车坚持想 要外出。 车上的是一位明目皓齿,顾盼生辉的美丽姑娘,说是他的父亲忽然重症发作,要马上送去医馆,刻不容缓。 围困客栈的唐门子弟不让同行,因此吵闹了起来。 胖掌柜站在一旁默默看着那姑娘,举手投足间,好像全无半点功夫,只是个寻常的姑娘家。 他忽然开口说道:“既然是老爷子病重,在下也略懂医术,不妨让在下看一看。” 话音未落,他踏前一步,伸手就去撩那马车车厢的布帘子。 那姑娘愣了一下,口里说着:“你们是什么人?竟然如此强横霸道,不让通行,简直比官府还要蛮横,天下还有王法了吗?” 说着她就想要来阻拦胖掌柜。 胖掌柜手上戴着暗带内力,轻轻一震,那姑娘弱不禁风的“哎唷”一声,便软软的向地上倒去。 胖掌柜一怔,这一下他分明探出这姑娘确实毫无武功,只是个寻常人。 他连忙手势一变,一把扶住了那姑娘,陪着笑道:“姑娘小心,在下鲁莽,不当心撞着了姑娘,勿怪。” 口中说着,却借机一把撩起了马车车厢的布帘子。 他看清了,车厢里只有一个脸色蜡黄,满面痛苦之色的白须老汉躺着,一看就知道身体有恙,除此之外再没有一个人。 胖掌柜这才放下了心,连连向那姑娘作揖道歉。 那姑娘一把摔开了胖掌柜扶着她的手,愤然的对他说道:“你们如此蛮横不讲理,欺压平民,莫非还想对本姑娘不轨?这西安城中究竟还是不是大明的天下?” 胖掌柜被指意图不轨,不禁大感尴尬,看着眼前满面怒容的泼辣姑娘,深感招惹不起。 既然他们和客栈中的明家那个什么文兰公子没有关系,倒不如乘早送走的好。 于是他赶紧对姑娘一面赔罪一面说道:“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想帮忙看一看而已。既然令尊重病在身,还请速速前去医馆寻个大夫,才是当务之急啊!” 那姑娘本还在喋喋不休的唠叨着,听了这话倒是深以为然,于是住了嘴,气哼哼的上了马车。 这边胖掌柜赶忙挥手示意唐门子弟予以放行。 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有种送走了瘟神的感觉。 他不知道,马车刚刚驶出,车厢里那姑娘的神色忽然就变了。 她透过车厢门口布帘的缝隙冷冷的看着把客栈围得水泄不通的唐门子弟们,冷笑了一声:“蜀中唐门,不过如此!” 她转头对前面驾驶马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声:“直接出城,要快!” 车夫应了一声,“驾”的一声大喝,马车骤然加速,绝尘而去。 那姑娘却低头对着一旁躺着一动不动的面色蜡黄的老者轻笑了一声:“老爷子,恐怕我们今晚不能休息了,得连夜赶路。你的这个师侄既然传言那么聪明,只怕我这个法子瞒不过他,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西安城,越远越好。” 在她那带着江南一带吴侬软语口音的轻笑中,那满面痛苦的白须老者双眼正盯着她,眼光中充满了惊骇的神色! &/dd> 第二十八章 雷雨云 西湖。 风景如画。 杭州古名钱塘,因而西湖古名钱塘湖,直至唐宋之时,始称“西湖”。 关于西湖名称的由i,很多传说是古时没人西施在吴国亡后,曾随名臣范蠡泛舟于此。 其实这是误传,且不说在史书中西施的结局一直成谜,即便在传说中,西施追随范蠡泛舟的也是太湖,而非此钱塘湖。 北宋时大文豪苏轼苏东坡守杭州之时,曾泛舟湖上,写下了著名诗句: 水光潋滟晴方好, 山色空蒙雨亦奇。 欲把西湖比西子, 浓妆淡抹总相宜。 他用西湖巧妙的与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二十八章雷雨 第二十九章 胭脂唐离 几日后,叶枫进入了杭州城。 史书记载,古时夏禹南巡,大会天下诸侯于会稽,曾乘舟而行经过这里,弃舟登陆,古时称方舟为“杭”,于是此地名为余杭。 到了南宋时,杭州改名为临安府,绍兴八年,更是定都于此,迎来了杭州历史上的鼎盛时期。 到了明代,重新改为杭州府,也是浙江乘宣布政司治所,即为浙江首府。 可是当叶枫他们进入杭州城之时,却隐隐感觉到整个杭州城,笼罩着一层愁云惨雾。 之前在西安城中,叶枫和唐门的人仔细搜索,却还是遍寻不到那个江南明家的文兰公子和被劫走的墨家巨子墨七重,他们神秘的消失了。 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蜀中唐门负责西南的堂主唐雨,也带了几名属下沿途一路护送。 然而一入杭州城,就看见如此的景象,不由得令众人大感疑惑。 初到贵境,人生地不熟,还是不要贸然行动的好,何况现在可是非常时期。 俗话说,强龙难压地头蛇,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当然首先是要了解当地的情况,最简单的就是去见当地的地头蛇。 蜀中唐门势力遍布天下,这江南天堂的杭州城,自然也一定有他们的人,只是不知道这个地头蛇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可是,无论他如何猜想,都决计猜不到,他们要去见的,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 宅院的大门洞开,院子里,他们要见的这个人已经在躬身相候了。 这是个中年男人,年岁不小了,脸上还有了皱纹,一张面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原本茂盛的须根隐隐透着青色。 可是他明明是个男身! 唐玉快步走了上去,对这个人施了一礼,唤道:“十六叔,劳您久候了。” 十六叔? 唐门之中怎么会有这样奇装异服,不男不女的怪物? 叶枫忽然想起来了,他知道这个“十六叔”是谁了。 胭脂唐离! 可惜,据说他从小父母就都死于江湖仇杀,留下了这个孤零零的还只有四五岁的小孩子。于是,从此他就在唐门之中,受到大家的照顾,吃着百家饭长大。 他从小就不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耍,整天和女孩子们扎堆,玩女孩子爱玩的游戏,喜欢女孩子的衣服,喜欢打扮自己,甚至说话和动作也越来越像是女孩子。 老太太起先十分震怒,蜀中唐门岂能有这样不男不女的怪物? 老太太先前还很严厉的纠正他,可是这个孩子很倔,怎么也把他扳不过来,到后来,老太太心一软,也就听之任之了。 渐渐的,江湖上他的名号响亮了起来,因为他怪异的装扮的举止,所以被称为“胭脂唐离”! 叶枫之前只是听说过他,想不到今天能够亲眼得见,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倒尽胃口,直觉得胃里一阵阵的抽搐。 唐柔似乎也对这个怪异的 唐雨更是满脸的厌恶之情,他堂堂一个五尺男儿,凭着自己的努力从一个旁系子弟成为受老太太赐名,作为直系子弟升任唐门四大堂主之首,威震江湖的千手唐雨,竟然和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平起平坐,整日被人相提并论,他心里恶心得就像吃了一只苍蝇。 走到叶枫的面前,他却不觉一愣,这个小伙子他还是头一次见。 “哦!”唐离的神情看上去大感兴奋,叶枫这两年的名气实在太大,江湖上大都听说过他的事迹。 他伸出手来,一把握住了叶枫的手,叶枫如同遭到雷击一般全身一震,本能的挣脱了开去。 唐离却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还是友善的笑着,只不过,他那笑容,让叶枫越发的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唐玉点点头:“一点不错,我们正是奉了老太太的意思前来调查。” 唐玉摇了摇头:“老太太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我们来调查。” 他忽然话题一转,问道:“大少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这几年唐老太太越来越少亲自出马插手江湖上的事务,而是频繁的让唐大出面,她只是坐镇唐家堡中遥控指挥,他接班人的姿态已经越来越明显了。 唐离尖着嗓子,声音却很低沉的说道:“大雷门陨灭之后,江南霹雳堂已经成为我唐门最大的盟友,同时也是监视雷家的重要棋子,偏偏在它出事的时候,大少也忽然失踪了,这是不是有些太巧合了?” 他眼光闪动了一下,追问道:“十六叔,是你亲自去查看的江南霹雳堂总堂,有什么发现吗?” 唐玉一愣:“被毒死的狗?”&/dd> 第三十章 反叛 文兰公子站在西湖边。 湖面的清风拂过,些许的凉意让人感到了秋日的怯意。 那个傻子也来到杭州了。 他有些得意的想着。 他回忆起几日前他带着墨家巨子墨七重从西安城中唐门的重重包围之下安然离开的场景,等到那个傻子和唐门的人一起冲进客栈,发现自己已经消失的时候,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 想到这里,文兰公子就忍不住想要笑。 这还真是个傻子。 从他们相遇,他为这个身无分文,尴尬得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傻子付了饭钱开始,一直到他们在终南山前分手,这个傻子对于他没有半分怀疑,几乎可以说是一见如故,把他当做了最好的朋友。 这一路上他也很开心。 他从小家教极严,很少与外人接触,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出外为家族办事,要不是那个一向严厉的爷爷有要事离开了,他也不会遇见这么有趣的人,经历这么有趣的事情。 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谈过那么多的话,天文地理,经史子集,这而是多年来,他所有看过的书,知道的一切,在短短的几日间,他全都对着那个傻瓜倾吐了出来。 原来对人倾诉的感觉是这样的舒畅。 他也并不怀疑那个傻子是出于什么目的而对他虚与委蛇,虽然这一路上的所有开销都是他在出,但是这个傻子并不是个计较这些的人。 他身上似乎天生就有着某种特殊的潜质,能够让身边的人信任他,全心全意的依赖他,就如同他信任自己,并且依赖自己一样。 文兰公子想,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友情。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傻子倾吐那么多,就像是非常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拼命想要拔高自己的形象。 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将他当做知己? 可是为什么自己一想起他来就感觉到无比的舒畅,好像很开心? 文兰公子摇摇头,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自己最大的秘密这个傻瓜还不知道呢! 想起这个秘密,文兰公子的心里就如同有一只小鹿在乱撞,究竟自己是盼望着他知道这个秘密,还是害怕他知道呢? 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来。 不过他能肯定的一点就是,自己即将见面的这个人,对于这个傻子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他对这个傻子的命运开始担心起来,不过他还是安慰自己,傻人有傻福,他之前的运气那么好,经过了那么多的阴谋算计,生死劫难都能安然无恙,这一次一定也行的。 他绝对相信。 因为这个傻子的名字叫叶枫! 这个名震天下,被称为最聪明的叶枫,面对了自己好几天,却一点也没看出自己的秘密,原来他也只是个傻子而已,顶多是个比较聪明的傻子。 文兰公子的嘴角浮动,淡淡的一笑。 这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公子一个人在这里独坐发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笑之事?” 文兰公子的心里陡然一震,这个他等着要见的人,终于来了! 转过身,他看见了面前站着一个披头散发,身穿黑袍,眉心之间有一点红印的人。 雷雨云! 文兰公子对眼前之人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有些怫然不悦的说道:“本公子在想些什么,恐怕还不劳雷大少爷动问!” 雷雨云的眉头一皱,他平生最讨厌别人称呼他为“少爷”,因为他总觉得这个有些纨绔的称呼与自己格格不入,可是眼前这个人每次见面都这么称呼自己,也不知道是否是故意的。 他情愿相信他是故意的。 可是他丝毫没有动气,反而笑盈盈的说道:“公子说的是,雷某能够活到今日,全凭了江南明家的暗中安排,否则早就被蜀中唐门的人碎尸万段了。” “如今雷某不过是江南明家的马前卒,公子面前的一个卑贱的奴仆而已,如何敢过问公子的心事?” 文兰公子冷哼了一声,说道:“奴仆?恐怕不见得吧?你雷少爷岂是甘心居于人下的人物?” 雷雨云满脸的惊容:“公子此话从何说起?雷某对于江南明家真的是感激涕零,愿舍身相报的啊。” 文兰公子一副不屑的神情,说道:“你不知从何处得知,墨家巨子身染重疾,又前往终南山中,于是你百般挑掇爷爷去擒住墨七重,说是有他在手,即可号令天下墨者,为我所用。” “爷爷听信了你的话,却发现终南山中竟然另有高人隐居,此人武功之高,只怕旷古烁今,绝无仅有,你敢说你之前毫不知情?你的真实目的是不是想要让爷爷与那位高人相争,拼个两败俱伤?” 雷雨云脸上的惊容更甚,愕然道:“什么高人,雷某绝无知晓。公子如何会这样怀疑在下?” 文兰公子显然并不相信,继续追问道:“你央求我们明家出手,袭击唐大,又坚持要让我们把墨家巨子千里迢迢带来杭州,是否根本就是为了引诱叶枫和唐门的人随后而来?” “你口口声声为了我们江南明家好,其实你所设计的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引出和除去叶枫和唐门的人,为了报你自己的私仇,是也不是?” 雷雨云一脸的委屈,低声道:“在下的这一切全都还是实实在在为了江南明家好啊!你们江南明家隐忍多年没有现身江湖,如今重新出现,所谋断然非小。” “虽然在下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对付蜀中唐门,可是唐门也是我的敌人,我们是有着共同的敌人,是最坚定的盟友!在下能活到今日,全凭明家护佑,敢不对明家唯马首是瞻?” “至于说到在下的私心,确实有那么一点,毕竟当初在华山之时,唐大和这个叶枫都是我的仇人之一,还请公子能慢慢听在下的解释。” 他竟然大方的坦承,这倒是令文兰公子有些出乎意料,神色间也是稍稍缓和了一点。 雷雨云此时满脸的谄媚之情,说道:“久闻公子爱好美酒,在下特意备下了杭州城中最好的美酒,还请公子能够赏面。” 说罢,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酒壶,远远的掷向了文兰公子。 文兰公子一手接住,打开壶塞,闻了一下,不禁赞道:“果然是好酒!” 可是他还是很小心,对于雷雨云这样的人物,一定是要小心提防的。 他的手指间夹着一支银针,极迅速往壶中的酒水里一探,确信没有异常之后,才放下心来。 他不禁为自己的多疑有些惭愧起来,料想他雷雨云也 不会有这样大胆,在对付唐门的同时,还敢对明家动什么心思。 爷爷曾经说过,这雷雨云就是一个小人,是养不熟的一条狗,只不过现在他还有用处,只要有一天等到明家重霸江湖的时候,首先要剪除的,就是这样的小人,否则明家迟早必遭反噬。 一面想着,文兰公子举起了酒壶,凑到嘴边,咕嘟嘟的喝了一大口。 美酒入口,甘冽入腹,顿时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放下酒壶,文兰公子说道:“看在这壶好酒的份上,有什么解释你就快说!” 不知道为什么,雷雨云的脸上这时候感觉神情有些古怪了起来:“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在下的确是有私心。说起来,还请公子勿要见怪。” 文兰公子心里哼了一声,无非你就是想要对付叶枫那个傻子吧? 他的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样才能保下叶枫来?说起来,他对于这个叶枫实在是很有些好感,要是被雷雨云这样的疯狗咬死,实在是有些可惜。 雷雨云低着头,沉声说道:“其实在下的私心,也并不只是想要除去唐大与叶枫,报自己的私仇。刚才在下一再表示,江南明家对我雷雨云恩同再造,粉身难报,只不过,在下可是雷家的人。” 他忽然抬起头来,他的脸上浮现着一丝阴恻恻的笑容:“在下身上背负的是整个雷家的命运,是雷家能够打败唐门,重新称霸江湖的希望!” “公子你刚才也说过了,我雷雨云,我们雷家,岂是甘于久居人下的人物?” 他的眼中忽然有一种狂热的东西如同火焰一般熊熊燃烧了起来,这炙热的眼光看得文兰公子心头一震。 他的声音沉了下来:“雷雨云,你想要反叛明家?” 雷雨云摇摇头,声音里也透着一种阴恻恻的感觉:“不是反叛,是合作。是请求明家配合我共同行动。” 文兰公子面带不屑之情:“你凭什么来要求?就凭你雷大少爷的一句话?” 雷雨云的神色一变,这一句“少爷”又戳中了他心头的最痛的地方。 不过他极力压制住了心头的波动,说道:“当然不止是在下的一句话,而是凭着你,文兰公子。” 文兰公子不由得一愣,他没明白雷雨云的意思:“凭我?” 雷雨云脸上又浮现起了那阴恻恻的笑容:“不错,就是凭着你,江南明家的独苗,文兰公子,有了你在手,你说江南明家还能不对我雷家言听计从?” 文兰公子总算明白了雷雨云的意思,他的脸色变了:“你是想要擒住我为人质来要挟明家?” 雷雨云嘿嘿的笑着:“没错,如果有了公子在手里,你说你那位把你视为掌上明珠的爷爷,会不会乖乖听话?” 文兰公子的神色满是嘲讽:“就凭你雷大少爷的武功?再说,你真的以为我爷爷就那么轻易能被人要挟?” 雷雨云收起了笑容,沉声说道:“我想要试一试。更何况,我想要验证一下,我所猜的你文兰公子身上的一个大秘密,究竟猜的对不对?” 文兰公子神色一变,问道:“什么秘密?” 雷雨云并不答话,只是忽然身形一动,闪身就来到了文兰公子身边,双手一探,抓向了他的胸口! &/dd> 第三十二章 江南霹雳堂 叶枫站在江南霹雳堂总堂那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那块高悬着的“江南霹雳堂”的匾额发愣。 这五个字写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很有些功力,大约是请书法大家所写。 可是现在整个总堂的院子里,上至堂主雷卓云,下至跑腿打杂的仆役,一个人也没有,全都神秘的失踪了。 他们的衣物,全都还好好的,可是人却不见了。 唐离说的没错,这里里外外就只剩下了一条狗。 一条被毒死的狗。 这狗死在后院草垛旁,全身已经僵硬,这么些日子了,却丝毫不腐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二章 江南霹雳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三十三章 消失的雷卓云 大家都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屋里的情形,奇怪道:“少了什么东西?” 叶枫笑了笑,问道:“雷卓云半身瘫痪,行动不便,需要依靠乘坐的木制轮椅进出。是也不是?” 唐离点头道:“此事天下皆知,自然是这样的。” 叶枫接着问道:“这木制轮椅是唐门精心制作,内有机关,沉重异常,如果是你想要闯入这里掳走雷卓云的话,会不会还要大费周章的把他的轮椅也一块儿带走?” 唐玉眼前一亮,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如果雷卓云是被人掳走的话,只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三章 消失的雷卓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四章 文兰姑娘 叶枫有些怔怔的望着面前的小乞儿,点点头答道:“没错,我正是姓叶,小兄弟你有什么事吗?” 那小乞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那就没错了,给你。” 说完,把手中一张纸条向叶枫一递,他手上刚抹过的亮晶晶的鼻涕就糊在了纸条上。 叶枫皱了皱眉,感觉一阵恶心,他接过了纸条,小心翼翼的打开来。 纸条上就写了三个字:“跟我来。” 字迹娟丽秀美,看上去倒像是女人的笔迹。 在纸条下方,寥寥的几笔,却传神的画着一株兰花。 兰花? 叶枫心里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四章文兰姑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三十五章 明家的往事 叶枫有些怔怔的望着明文兰,感觉到是那样的不可思议:“你,你竟然是个姑娘?” 明文兰柳眉一竖,嗔道:“你看不起女子?” 叶枫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是觉得,我们一路同行那么些天,我竟然一点也没看出来。” 那是你蠢! 明文兰忍不住想道,明家既为天下四大奇门之首,易容之术天下无双,岂会是你这样的蠢蛋轻易就能看破的? 叶枫继续说道:“不光是你的外形和声音,甚至连你的举手投足,你的神情气度,无一不像是贵胄公子,这恐怕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五章 明家的往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三十六章 以血解毒 明文兰一口黑血喷出,身体软软的斜靠在了叶枫的怀里,昏了过去。 叶枫感觉怀里的她,身体如同火一般的滚烫,微微颤抖着,分明还在发着高烧。 低头看着明文兰,叶枫心里忽然一阵感动。 自己中了剧毒,生死关头,她竟然还不忘提醒叶枫,要小心提防,雷雨云一直想要对付他。 这份情义似乎已经超出了两个初识的朋友之间的范畴,到底是因为什么,叶枫不明白,也没工夫去想。 他现在满脑子只关心眼前昏迷不醒的明文兰。 怎么办? 去请大夫吗? 要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六章以血解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三十七章 一只死狗和一碟包子 外面忽然飘起了细雨。 叶枫却无心观赏这西湖雨景,他看着外面阴沉的天,心情也沉了下来。 明文兰望着面露焦急的叶枫,轻声说道:“你这是准备要走了吗?” 叶枫却没有听出来,他望着外面密集的雨点,点了点头:“原本现在应该还有要事要去办的,不过嘛……” 一个姑娘家,毒伤刚愈,身体还很虚弱,就这么一个人躺在西湖上的一叶扁舟之上,的确让人很不放心。 她嫣然一笑道:“你尽管放心去吧,这里附近自然有明家的人接应照顾我,不必担心。” 叶枫义不容辞的点头道:“当然!” 叶枫点点头,江南明家作为江湖上四大奇门之首,虽然销声匿迹了几十年,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看起来果然还是有很多的秘密的。 明文兰这时忽然有些不耐烦的坐起了身子,斥道:“你一个大男人怎的如此婆婆妈妈,我堂堂江南明家的传人,自然早已安排下人手接应。” 她伸手抓起船舱之中的一把油纸雨伞,掷给了叶枫,说道:“你快走吧,不要打扰了我的休息。” 自己刚刚才救了她,现在她却出言赶自己离开,这女人的心思,真是不懂。 明文兰坐在船舱里,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渐渐远去的叶枫的背影,眼光里满是依依不舍的神情。 更重要的是,她是个女人,此刻这个刚刚救了自己,让自己动心的男人,即便只是守在身边,什么也不坐,那便是足够了。 她是谁? 她是江南明家的大小姐,她是明文兰。 更何况,是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明文兰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他手腕上包裹着的那白色的布条。 她闭上了眼睛,幽幽一叹。 他撑着雨伞,沿着来时的道路,慢慢的在往回走。 来到杭州城的短短半日之间,他得到的讯息实在是有些太多了。 这些人的面孔不断反复的在叶枫的脑海里浮现,彼此交错碰撞着,却始终千丝万缕,理不清头绪。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一处宅院门外。 只是此刻他独自一人来到这里做什么? 听见大门被推开,这个人回头望过来,却赫然正是蜀中唐门的十四少,唐玉! 唐玉对着叶枫点点头:“来了?” 唐玉笑道:“你若是不回来,你便不是那个天下闻名,聪明绝顶的叶枫了。” 这高帽戴得实在太过明显了,不过却让唐玉心里十分舒服,他不禁呵呵大笑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迈步,走向了雷卓云的房间。 走进房间,唐玉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情形,和刚才他们离开之时一模一样。 叶枫的双眼却看着敞开的两扇房门,说道:“我回来是因为这断裂的门闩。” 叶枫继续说道:“这房门的门闩是被人从外面用掌力震断的,这说明来人在进入房间的时候,这两扇门是紧闭着的,而且门闩应该是从里面插好的。” 叶枫说道:“可是屋里没有半点打斗挣扎的痕迹,整个房间一丝不乱,而雷卓云的轮椅却不见了。这说明,在他们进来的时候,雷卓云其实已经坐着轮椅离开了,这里面根本没有人。” 叶枫一指房间四周:“这个房间造型奇特,为了雷卓云的安全,根本连窗户都没有,房门一旦从里面插上,就成了一间密室。那么雷卓云是怎么离开的呢?” 叶枫看着唐玉眨了眨眼,却忽然话题一转,说道:“还有一个失踪的人是唐影。在他的房间,我们看见了桌上的那一盘包子和翻开的书,分明那个时候他正在休息,边吃包子边看书。” 唐玉好奇的望着他:“是什么事?” 唐玉眉头一皱:“那只狗?有什么特别之处?” “所以,我猜想,这只狗正是吃了那包子而被毒死的。可是桌上的包子却只少了一个,桌上那本书的书页之上还留有油渍,说明唐影确实在看书的时候吃过包子,所以,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然而,他丢弃在地上的包子却无意中被院子里的狗捡来吃掉了,于是狗就被毒死了,而唐影却不见了。”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问题又回来了,唐影发现有人下毒,料到必有强敌来袭,自己中毒之后明知不敌,他来到这间屋子里,插上了门闩之后,他和雷卓云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叶枫也笑了:“当然是密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当来犯的敌人震断门闩冲进这间密室的时候,为什么会空无一人?” 唐玉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唐家素来擅长机关之术,从一进这间屋子开始,我就看出这间屋子里一定建有暗室密道一类的机关。” 叶枫看着唐玉,说道:“现在还剩下一个问题了,既然十四少你一开始就看出了这屋子里建有密道,为什么你当时不讲出来?” &/dd> 第三十八章 包子和叛徒 叶枫看着意味深长的唐玉,也笑了,说道:“十四少你到现在还不肯和盘托出全部实情吗?” 唐玉耸了耸肩膀,有些无奈的说道:“都被你看出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隐瞒的实情?我不过是刚才在拿起包子查看的时候,有了一些小发现而已。”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了,狡黠的眼光看向叶枫。 叶枫知道他是想要考考自己,微微摇了摇头,接口说道:“你拿起包子的时候,其实就已经用银针试探过了,包子之中的确有毒。” 唐玉微笑着点点头:“不错,还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八章包子和叛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三十九章 雷家四老的尸首 虽然是大白天,骤然在这阴森森的大屋里,梁上悬着四具飘来晃去的尸体,看上去还是让叶枫吓了一跳。 叶枫看了一眼,闭上了眼睛。 这四个人正是代表着雷家旁支那几房人的雷家四老! 唐玉俯身检视了一下尸首,叹了口气:“两日之内死的,全都是被天雷掌掌力震断心脉而死的。” 叶枫的眉头一皱,这怎么可能? 可是雷破天已经死了。 那么谁还能有这样的功夫,用天雷掌杀了雷家四老? 唐玉也在哀叹。 没有了这个盟友,蜀中唐家将来在江南一带的势力,恐怕就会大打折扣了。 叶枫心中也不是滋味。 看来这条密道早就被人发现了,对手也已经发现了这雷家祠堂,不过把雷家四老的尸首悬挂在祠堂里是为了什么呢? 凶手会是那个神秘的雷雨云吗? 在华山之时,他见识过雷雨云的武功,他的身手应该和唐大在伯仲之间,要想对付雷家四老,恐怕还远非其所能。 可是他是江南明家的人,怎么会雷家家传的天雷掌?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呢? 抬头看看天色将晚,他急忙向唐玉告辞。 唐玉有些犹豫了,现在的形势如此扑朔迷离。敌我难辨,叶枫此刻独自行动,对他的安全难免有些顾虑。 他对唐玉宽慰了几句,不愿多说,就转身离开了雷家祠堂。 眉,他感觉叶枫好像有很多事没有对他讲明,可是他又不好继续追问。 离开了雷家祠堂,叶枫撑着雨伞慢慢的信步向城南走去。 什么也没有。 他看了看天色,加快了脚步。 雨后的四周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气息,树林中的鸟儿在欢快的鸣叫着,一切让人感觉到心情舒畅。 来到杭州之后的一切,都让叶枫感到困惑,感到有些不安。 然后是明文兰居然是女儿身,还被失踪已久的雷雨云暗算,身中剧毒。 想到明文兰,他不由得有些担心起她的近况来。 至于七叔,他反而不那么担心了。 叶枫相信她,虽然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相信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对叶枫讲述的,什么江南明家的往事,什么雷雨云的阴谋,可是叶枫就是相信她。 或许,在叶枫心中,也早就把明文兰当做了自己的朋友。 按唐玉所说,他们两人之中,必定有一个是隐藏的叛徒,与霹雳堂总堂发生的事,还有唐大的神秘失踪都脱不了干系。 是看上去性如烈火,毫无城府的唐雨,还是特立独行,举止怪异的唐离? 想到雷家四老的死,江南霹雳堂的销声匿迹,叶枫感觉到,一个针对雷家和唐门这两个曾经分庭抗礼,称霸江湖的家族【更新快】的阴谋,正在一步一步的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而叶枫的预感,一向都很准。 杭州城中虽然人流如织,繁华非常,可是在城南十里的郊外,却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座土地庙已经很多年头了,破败不堪,想必久已断了香火,无人照看,年久失修,小庙的半边已经快要坍塌了。 这样破败的一座残庙,会是明文兰嘱托他前来的地方吗? 可是当他看到神像前的那张供桌之时,就深信不疑了。 而且在供桌上,不多不少刚好立着三根蜡烛,和明文兰所讲的一模一样。 叶枫走上前去,一一点着了那三根蜡烛。 叶枫看看天色早已黑尽,在漆黑的夜色中,这烛火的光芒分外显眼,一定在很远之外就能看见。 天色黑尽,唐玉这时候也还坐在雷家祠堂里,静静的面对着地上的雷家四老的尸首。 唐玉一面沉思着,一面看着地上的尸首,忽然好像发现了什么,抢上前几步,一把抓起了其中一具尸首的手掌,仔细端详着,接着又拨开他的眼睑查看。 他站起身来,对着地上的尸首若有所思,就在这时,他背对着的院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这个姑娘身上穿着一件很合体的短衫,俏丽的脸上带着微笑,洋溢着一种青春的活力,进门看见站在大屋门口的唐玉,似乎也愣了愣,不过还是很有礼貌的点头笑着说道:“晚上好!” 那姑娘对他的愣神也不以为意,只是嫣然一笑,径直走上前来。 唐玉没想到这个姑娘上来一言不发就动手,出乎意料之外,毫无防备,手忙脚乱的躲避开了她的攻击。 唐玉看清了,这个姑娘使的正是雷家的天雷掌,而且看起来她的武功还非常不错,和她那年纪轻轻的年龄颇不相符。 看唐玉使出暗器,那姑娘忽然收手后退,避开了钢镖,一双秀眼眨巴着看着唐玉:“你是蜀中唐门的人?” &/dd> 第四十章 明老爷子 那姑娘看起来也听闻过唐玉的名字,愣了一下,问道:“你就是唐玉?” 唐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一指发带之上镶着的那颗拳头大小的翠玉,说道:“如假包换,正是在下。” 那姑娘信了,不过立即面露愤怒之色,厉声喝问道:“既然是蜀中唐门的人,为什么要背信弃义,残杀盟友?” 残杀盟友? 唐玉愣了一下,忽然就明白她所说的是屋里的四具尸体,不由得大呼冤枉,苦笑着说道:“在下刚刚至此不久,而屋里这四位已经死了有两日了,而且,他们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四十章明老爷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四十一章 雷小兔 唐玉坐在一旁,饶有兴致的在看着雷小兔吃饭。 雷小兔说她是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很饿,于是唐玉就带着她进了一家酒楼,叫了一桌子的酒菜。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雷小兔,这么个长相俏丽的小姑娘,她的吃相怎么会这么,这么……令人吃惊。 很难想象,一个刚才还趴在爷爷尸体上伏尸恸哭的小姑娘,现在居然可以坐在桌上,面对满桌的菜肴,狼吞虎咽。 她的那个样子,不但是一整天没吃过饭了,简直就像是一整年没有吃过东西,各种菜肴拼命的往嘴里面塞。 唐玉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姑娘的胃究竟是什么构造?怎么能装得下这许多的食物? 这样的吃相,让唐玉想起了认识的另一个人,张痴张胖子。 只有张胖子的吃相才能与眼前的雷小兔相媲美。 可是这雷小兔可是比张胖子好看得多了。 唐玉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雷小兔狼吞虎咽的吃着,他甚至都没忍心动筷子夹上一口菜,因为这吃相让他老有一种什么口夺食的感觉。 雷小兔埋着头一顿痛吃,直到大部分的盘子毒亮了底,这才抬起头来,端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对着嘴就倒,好像那根本不是酒,而是清水。 唐玉皱了皱眉,这女孩儿,她的吃相不一定能胜过张胖子,可是她的酒量绝对是令张胖子望尘莫及的。 他心里对这个女孩儿充满了好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姑娘? 雷小兔看样子吃饱喝足了,放下酒壶,嘴里打着响亮的酒嗝,看着唐玉,露出了微笑:“谢谢你请我吃上这么丰盛的一顿,你真是好人。” 唐玉也笑了,满是好奇的问道:“这不算什么。你好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一顿了?” 雷小兔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从小爷爷就把我送去山里跟着师父学武,每天都是粗茶淡饭的,连肉都很难吃到。有时候馋的急了,我就在山里偷偷打两只野兔子,烤着吃了。” “你不知道,那烤野兔的肉啊,真的是……”她开始绘声绘色的给唐玉描述起烤野兔的美味来。 唐玉看着她努力憋住笑,小兔兔吃小兔兔?想起那个场面他就忍不住想要乐。 等到雷小兔滔滔不绝的讲完了她的美食,唐玉问道:“你师傅是谁?你们住在那座山里?” 他原本也就是顺着雷小兔的话随口一问,可是雷小兔却霍然警觉起来,有些紧张的看来他一眼,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唐玉对她的反应有些意外,愣了一下才说道:“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你要不愿意讲就算了。” 雷小兔看了看桌上的残羹剩菜,好像对于拒绝回答唐玉的问题颇有些感到不好意思,有些犹豫的说道:“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我答应过爷爷和师傅,绝不会对别人提起我师傅的名字和隐居的地点。哪怕你请我吃了肉,也不成。” 唐玉笑了,他愈发的觉得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更加的可爱起来。 他柔声对雷小兔说道:“你不想说,没有人能勉强你。我也绝不会这么做。” 雷小兔有些感激的望了他一眼。 唐玉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你既然跟着师父住在深山里,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找你爷爷呢?” 雷小兔不假思索的答道:“原本我一直是跟着师父住的,爷爷每年也会来小住一阵子,看看我。可是这两年,爷爷却没有来了。师父说,江湖上发生了大事,爷爷很忙,没时间来看我。” 她忽然抬头 看着唐玉,一脸的天真问道:“大哥哥,江湖在哪里啊?” 唐玉看着眼前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江湖”这个概念,想了半天,只能说道:“江湖嘛,就是指我们住的地方,就是凡间,你和你师傅住的地方是人间仙境,超出凡尘的。” 雷小兔信以为真了,摇着头喃喃的说道:“人间仙境?怪不得师傅住在那里乐此不疲的。都说快活似神仙,原来神仙连肉都没得吃,这神仙也没什么好当的。” 唐玉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却又想不出怎么去纠正她的说法,只能由得她了,继续追问道:“后来呢?你为什么又下山来了?” 雷小兔说道:“大约在十天之前,师傅忽然把我叫去,说是我爷爷写了封信,里面讲雷家眼下遇见了强敌,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于是我师傅就让我下山来杭州这个什么江南霹雳堂总堂来找爷爷,为雷家出一份力。” 唐玉点了点头,问道:“所以你就下山来了?” 雷小兔说道:“是啊。可是师傅真抠门,只给了一点点盘缠,我下山以后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不光是肉,还有那甜甜的糖果,一直甜到人心里去了,还有水果,一咬下去汁水都会喷出来的……” 她又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述起各种美食起来,唐玉暗叹了一声,这还真的是个吃货。 他带着一些幸灾乐祸的语气问道:“所以,你师傅给的那点盘缠很快就用完了?” 雷小兔点了点头,惊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两天之前,我的身上就一文钱也没有了,连一个馒头也买不起。” 唐玉微笑着,这也什么难猜的?像她这样胡吃海喝一路行来,能支撑到两日前才用尽,也足见她的师傅给的盘缠其实也并不少了,一点也不抠门。 他有些好奇的问道:“那你这两日是怎么过的?你是怎么支撑到杭州城的?” 雷小兔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说道:“我在路上饿得发慌,就拦住了一个赶路的大叔,问他借钱。那个大叔真是豪爽,真的给了我一些钱,还给我指明了来杭州城的路,我才能饱饱的大吃了一顿之后,赶了一天的路到了杭州城。” 借钱? 唐玉心里暗笑,这借了该怎么还?恐怕就是要钱了吧? 这个雷小兔的师傅听来也应该是颇为严格的人,要是他知道了自己的徒弟竟然在路上向人乞讨钱财,只怕不得气得背过气去。 雷小兔继续说道:“我一路打听着找到了什么江南霹雳堂总堂,原以为爷爷能好好请我吃一顿,想不到,想不到他……” 说到了爷爷,雷小兔的脸色难过了下来,嘴巴一扁,看起来就想要哭了。 唐玉怕她难过,连忙指着桌上的菜肴对她说道:“没关系,你这不是也吃到了丰盛的一顿吗?” 雷小兔一想也是,顿时展颜笑了:“幸亏遇见了大哥哥你,你真是好人。现在爷爷也不在了,以后小兔兔还能跟着你吗?” 唐玉很认真的点头说道:“当然,以后你就跟着大哥哥了,每天都有肉吃。” 雷小兔高兴的欢呼了起来。 唐玉看着喜气洋洋的雷小兔,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雷小兔是雷家四叔的孙女,如今雷家四老都已经死了,今后想要重新掌控雷家的旁支势力,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无疑是极为重要的工具。 更何况,他对眼前这个可爱的雷小兔,也很有些好感。 雷小兔高兴完了,忽然开口问道:“大哥哥 ,我爷爷到底是怎么死的?是被人害死的吗?” 唐玉有些沉重的点点头:“恐怕是的。” 雷小兔问道:“是谁?” 唐玉说道:“他和雷家其他三老,全都是被天雷掌张断了心脉而死的。” 雷小兔瞪大了双眼:“天雷掌?是雷家的人?” 唐玉点头道:“是的。我们怀疑,是从前大雷门的大堂主,失踪已久的雷雨云干的。” 雷小兔眨巴了几下眼睛:“雷雨云?我听师傅讲起过这个人,不过师傅说他老子雷破天的武功还不错,至于他武功稀松平常,绝对不会是我爷爷的对手。” 唐玉听她师傅竟然如此评价雷破天父子,又能调教出雷小兔这样的身手,想必也是一位伸手极高的高人了,从雷小兔的武功路数看,走的也是雷家家传武学的路子,这样看来她的师傅也是雷家中人。 雷家居然还有这么一位隐世不出的高手? 唐玉的心里充满了好奇,他会是谁呢? 可是他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即便问了,雷小兔也不会回答的。 他只是淡淡的说道:“雷雨云虽然武功比不上你爷爷他们,不过他失踪了很久,难保没有什么奇遇,以致于武功大进。而且,眼下雷家的人只有他又理由对雷家四老下手,他想要重新掌控雷家上下,重建大雷门,就一定要进行大清洗。” “何况,”唐玉幽幽的说道,“在雷雨云动手之前,很可能你爷爷他们已经中了剧毒。” 雷小兔的眼睛瞪得滚圆:“什么?剧毒?” 唐玉点点头:“我发现你爷爷他们四人的尸首,指甲乌黑,罪臣发紫,眼白下有血点渗出,这都是中了剧毒的征兆。很可能你爷爷他们在遭到雷雨云毒手之前,已经身中剧毒,失去了抵抗能力。” 雷小兔默然了片刻,咬牙切齿的问道:“这个雷雨云在哪里?我一定要为爷爷报仇!” 唐玉摇摇头:“我们还在找他的踪迹。你放心,他一定逃不掉的,到时候一定会有机会让你亲手报仇的。” 雷小兔点点头,猛的抓起了盘子里的一只螃蟹,双手用力,一下掰成了两半,咬牙切齿的说道:“雷雨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碎尸万段!” 唐玉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小姑娘,不愿她继续沉浸在仇恨之中,于是转开了话题,问道:“对了,那个借给你钱的大叔,你准备怎么把钱还给人家?” 雷小兔想了一下,说道:“那个大叔没说他叫什么,住在哪里,不过他长得很有特点,我一见到他就能认出来的。” 唐玉好奇的问道:“哦?他长得怎么有特点?” 雷小兔边想边说:“他披头散发的,穿一身黑衣,胸前绣着一个金色的闪电标记,最明显的是他的额头上,有一个红印,非常特别,一定不会认错的。” 金色闪电,额头上的红印? 唐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了。 这个人,莫非是,雷雨云! 路上帮助了雷小兔,还给她指明了道路的人竟然会是她的仇人雷雨云! 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唐玉一时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时候雷小兔仔细的端详着手里的两半螃蟹,忽然大声嚷嚷了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一点牛肉都没有,里面全是黄黄的脏兮兮的内脏一样的东西,这到底是要吃什么啊?” 她竟从来没有吃过螃蟹。 连一旁刚刚还在感到震惊的唐玉,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 &/dd> 第四十二章 又见毒蛇 叶枫站在回城的道路上。 他站着没动。 原本他是要赶回杭州城的,他想要去西湖边看看那一叶扁舟是否还在,看看明文兰是否还好,看看唐玉他们那边有什么新发现。 可是他现在没动。 杭州郊外的道路和城里不同,冷冷清清,除了叶枫以外,现在就只有一个人。 一个很高大的人。 叶枫曾经见过不少高大的人,之前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黑鬼赫连铁就十分高大魁梧,肌肉发达。 可是眼前这个人竟然比起黑鬼来,还要高大壮实了一圈。 他精赤着上身,露出虬结的肌肉,很随意的站在路中央,很随意的望着叶枫。 至少,他逼黑鬼要白净多了,叶枫想。 他的姿势,他的眼光都那样的随意,看上去是那么的温和,可是叶枫却感觉到眼前的这条路上,就如同横亘着一堵高墙,难以逾越。 他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这个高大的大汉,等待着。 可是这个大汉只是望着他,也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一堵墙一般挡在叶枫面前,却什么也没做。 叶枫终于沉不住气了,对大汉点点头道:“你好。” 大汉脸上忽然露出了笑容,非常温和的笑容,看样子好像他对于叶枫非常的友善。 他对着叶枫点点头,回了一句:“你好。” 叶枫指了指面前的道路:“我能过去吗?” 那大汉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叶枫问道:“为什么?” 那大汉还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依然没有说话。 叶枫面色沉了下来,看来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冷冷的说道:“如果我一定要过去呢?” 那大汉脸上保持着友善的微笑,终于说了一句:“你可以试试看。” 他挡在路中央,虽然很随意的就这么站着,但是叶枫知道,无论他从左边还是右边想要绕过去,都是不可能的,这个大汉的一击之威,一定不可小觑。 叶枫的手摸向了腰间的腰刀。 自从沙漠中被师傅带回来之后,在师傅的指点下,他感到自己的刀法有了长足的进步。 尤其是师傅教给他的新的内功心法,完全不同于之前所学习的,却如同打开了他身体里的一道闸门,他感到如今他的内力大增,所使出的那一刀的威力有时让他自己都感觉到诧异。 可是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机会与人动手,没法真正验证一下自己的感觉。 看来,眼前是个机会了。 叶枫的手摸到了腰刀的刀柄,他想要试一试。 眼前那个大汉依旧很和善的微笑着,全身上下很放松的站在那里,他的和善几乎要让叶枫开始犹豫,这一刀到底该不该使出全力? 可是,这时候叶枫的手忽然停住了。 他没有拔刀。 因为在他的身后,道路一旁的树林中,这时候,缓缓的滚出来了一个人。 其实这个人是走出来的,而且施施然的走得很慢,不过他生得又矮又胖,滚圆的身体活脱脱的像是一个酒桶,所以他的走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酒桶在滚动。 他的身材让叶枫想起了自己的义兄,张痴张胖子,只不过张胖子比起这个人要高得多,而且还要胖的多。 张胖子虽然自己长得胖,可是却从不引以为耻,反而常常嘲笑其他肥胖的人,如果他今天要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指着这个人跳着脚的大笑:“快看,酒桶都能成精了!” 以往想起张胖子的种种奇行异状,叶枫总会禁不住忍俊不禁。 可是现在他笑不出来,反而感觉到连全身的寒毛似乎都在颤抖了。 因为背后这个矮胖子的 身上,散发出极强的杀气! 这个矮胖子一出来,脸上就带着一种凶悍的恨意,好像全天下的人都与他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一般,他就那么恶狠狠的瞪着叶枫,全身散发着极强的气势,似乎恨不得把叶枫一口咬死,然后嚼碎了吞下去。 叶枫停住了动作,他没有拔刀。 现在他前后都有强敌环伺,腹背受敌,无论他对谁出手,他的空隙都会暴露给另一个人,这两个人站的位置恰到好处,配合得天衣无缝,哪怕把一丝空隙暴露给他们,无疑就是死。 叶枫只能不动。 他不动,这两个人也没动,三个人就这么僵持着,如同凝固住了。 叶枫忽然面对着前面那个和善的大汉笑了笑,问道:“贵姓?” 那大汉依旧和善的微笑着:“免贵姓雷。” 叶枫一怔:“雷家的人?大雷门还是江南霹雳堂?” 那大汉脸上的笑容不变:“天下间就只有一个雷家,在下雷震。” 叶枫回头望向身后那凶恶的矮胖子,矮胖子哼了一声,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雷滚。” 叶枫心中一沉。 雷震和雷滚,是雷家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可是由于他们是旁系子弟出身,在大雷门中一直遭到打压排挤,其实论武功论实力,绝对不在四大堂主之下。 这两人联手之下,自己究竟能不能挡得住这一击,叶枫心里委实没有半点把握。 更何况,这两人应该是雷家四叔的左右手,是江南霹雳堂的得力干将,可是如今雷家四叔已死,这两人却忽然现身拦截自己,莫非,他们已经背叛了四叔,投靠了雷雨云? 叶枫的声音很沉,他的心更沉:“你们背叛了霹雳堂,背叛了四叔他们?” 雷震脸上还是那样和善的笑容,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子坚定:“我们只忠于雷家!” 叶枫沉默了,看来是没错了,他们一定是雷雨云派来对付自己的。 可是奇怪的是,这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站着,也并不主动攻击,看起来他们的目的倒好像仅仅是阻止住叶枫的去路,并没有想要杀他。 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顾虑不成? 叶枫有些疑惑了,他依旧保持着握刀的姿势不变,雷震和雷滚也一动不动,局面就这么继续僵持着。 就在这时,忽然从道路一旁的树林中,出来了两个小孩儿。 两个小孩儿一男一女,粉嘟嘟的笑脸看上去说不出的可爱,天真活泼蹦蹦跳跳的拉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往道路中间叶枫站立的地方走来。 那个老婆婆看上去很不情愿,一面有些惊惧的看着叶枫和站在他前后的雷震和雷滚,似乎想要后退,却被两个小孩儿拉扯着,身不由已的向这边走来。 这荒郊野地的,哪儿来的祖孙三人? 叶枫来不及细想,这老婆婆看上去脚步沉重,身形笨拙,分明丝毫不会武功,这里现在的局势这么紧张,这祖孙三人岂不是非常的危险? 他身形一动就迎了上去,想要阻止这祖孙三人走过来。 就在他迎上去的一瞬间,忽然面前的一切都变了。 那个老婆婆忽然“哎哟”一声,似乎被什么大力猛的一拉,飞身就向叶枫的方向摔了过来。 叶枫一愣,就要伸手去接。 就在这一愣神间,那两个天真活泼的小童那粉嘟嘟的小脸上忽然神色一变,变得极度的凶恶,甚至比雷滚脸上的神情还要凶狠。 两个孩童一左一右,猛的飞身跟在老婆婆身后,向着叶枫扑来,手中各自挥舞着一把蓝汪汪的锋利的铁爪,朝着叶枫袭来! 叶枫吃了一惊,想要回手拔刀已经来不及了,何况身后还有着雷震和雷滚这两 个高手,他只能退,这一推他背后的空隙就完全卖给了雷震和雷滚! 可是雷震和雷滚却并没有出手。 他们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带着鄙夷的神色看戏一般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或许,偷袭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他们可是雷家的人! 那两个孩童目露凶光,如影随形的向叶枫追击过来,他们的目的看起来和雷震雷滚他们不太一样,他们就是想要置叶枫于死地。 可是在这时候,地面忽然“轰”的一声爆裂开了。 尘土飞扬之中,一条人影忽然蹿了出来,迎面截住了这两个孩童。 两道淡蓝色的刀光一闪,人影一触即分。 两个孩童倒在了地上,咽喉处一处血红的刀痕,瞪着死鱼一般的眼睛,似乎至死都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而从地下蹿出来的那条人影,此刻正傲然独立着。 他穿着土黄色的紧身衣,满身泥尘,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淡黄色的瞳仁看上去就像是一条蛇! 看着眼前这个手持两柄蓝汪汪匕首的人,叶枫认识他,他就是冷血十三杀中最厉害的杀手之一,在沙漠中曾经和唐大交过手的,毒蛇! 这一连串的突变让叶枫有些瞠目结舌,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看毒蛇,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两个孩童的尸体。 毒蛇那阴冷的眼睛看着他,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他们真的是小孩儿?他们其实就是冷血十三杀里的鬼婆婆。” 鬼婆婆? 叶枫有些不明白,看了看跌坐在一边,那个惊魂未定的老婆婆。 毒蛇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的理解能力颇为失望:“鬼婆婆不过是个名号而已,老太婆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杀手就是这一对扮成小孩儿的侏儒,他们其实是一对夫妻,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每次都找个老太婆来掩人耳目,暗中下手偷袭。” 他长吁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们自以为胜券在握,疏于防范,加上我也是偷袭得手,其实我也没有把握能一举杀掉他们的。” 叶枫总算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想起刚才被这两个侏儒追杀的情景,也是暗自心惊不已。 毒蛇看他明白了,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并肩而立,转头面对着一旁的雷震和雷滚。 雷震脸上刚才那和善的笑容消失了,他望着毒蛇的目光中分明带着一丝惊惧:“你是毒蛇?” 毒蛇点点头,双眼有些挑衅的望着雷震。 雷震和雷滚对望了一眼,默默无语的同时向后退去,很快就隐入了路旁的树林之中,消失不见了。 他们的选择是明智的。 对付叶枫一个人,也许他们还有胜算,可是现在加上了一个刚刚一举击杀了冷血十三杀中一流杀手的毒蛇,无论在实力还是气势上,他们先就已经输了。 既然不能胜,不如早退。 于是他们走了。 江湖中很多事情气势原本就无所谓面子,无所谓名声的,审时度势,保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性命,一切都将是虚幻。 雷震和雷滚走了。 叶枫望着毒蛇,充满了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 毒蛇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哼了一声道:“我是杀手,唯利是图,我肯帮你自然是收了别人的钱财。” 叶枫又是一愣,追问道:“是谁?” 毒蛇转身就走,头也不回,身后飘来他的声音:“这你没必要知道。你不如抽空想一想,这两个雷家的高手为什么要在这里拦截你,又是什么人会请来鬼婆婆这样的杀手要想除掉你?” 声音越来越小,毒蛇的身影也渐渐远去。 叶枫低头思索着,是啊,到底是谁派他们来的呢? &/dd> 第四十三章 私下会面 从酒楼出来,雷小兔打着响亮的饱嗝,心满意足的走在前面。 唐玉跟在身后,苦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可真能吃! 这是唐玉对雷小兔最大的印象。 一顿饭能吃掉他十两银子的人并不多,要知道,现在一个大户人家给孩子请的私家教师,一年的工钱也不过五十两银子。 他现在倒很想见一见这个雷小兔的师傅,他并不是心疼钱,只不过他很想知道,这位高手师傅是怎么把徒弟教得如此的,如此的……穷凶极饿。 至少,在饭桌上是这样。 杭州城的街道上人流如梭,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雷小兔被眼前五花缭乱的小贩们卖的东西吸引住了,什么绫罗绸缎,泥人糖果,每一样她都感觉到那么的新奇,蹦蹦跳跳的像一只初入花丛的花蝴蝶,来往穿梭,流连忘返。 唐玉只能跟着她。 他看着欢呼雀跃的雷小兔,越发的觉得这个小姑娘的可爱。 前方的石拱桥桥头,有个小贩在卖风车,五颜六色的小风车在秋日的微风中滴溜溜的转动着,阳光下煞是好看, 雷小兔欢呼着奔了过去,站在摊子前把玩着风车久久不愿离去。 唐玉无奈,只有掏出银子,给她买下了一个,雷小兔欢呼起来,对他说道:“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 说话间,她的眼神忽然一阵闪动,指着唐玉身后叫道:“大叔,那个大叔!” 大叔?唐玉一愣,杭州城里还会有雷小兔认识的熟人吗? 他随口问道:“哪个大叔啊?” 雷小兔指着唐玉身后的方向:“那个借给我钱的大叔。” 雷雨云! 唐玉霍然心惊,立即转过头去,在身后涌动的人潮之中,他隐约看见有一个披散着头发,一身黑衣的人,远远的在人群里走着。 可是这只是一个背影,没有回头,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雷雨云。 唐玉的心中一紧,一把抓住了雷小兔的手,说道:“我们跟去看看你的这个大叔,好不好?” 雷小兔犹豫了一下:“可是,可是我没钱还给他。” 唐玉双眼一直盯着那个远远的黑衣人,一面一拍胸口说道:“没关系,我有!” 拉着雷小兔,唐玉奋力挤开人群,远远的跟在那个黑衣人的后面。 那个黑衣人走得并不快,这样虽然街道上人流众多,可是唐玉还是能牢牢的盯住了他。 穿过了几条街道,来到了一处河边,忽然失去了这个黑衣人的踪迹。 唐玉左顾右盼的寻找着,丝毫没有踪影,他就像忽然间消失了一般。 唐玉心中正在焦急,忽然雷小兔停住了脚步,一指河对岸,嚷嚷道:“那个大叔,在那儿!” 唐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河对岸,一棵大柳树下面,黑衣人正站在那里。 他披散着头发,五官隐约间有一些扭曲,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感,眉心之间有一个明显红印。 没错,他就是雷雨云! 唐玉的心里一震,看起来 之前猜测的一切都被证实了,随着失踪已久的雷雨云的现身,所有的疑惑似乎都迎刃而解。 一切的幕后真凶都是这个本该在华山就死在范上古那一指之下的雷雨云,他苟延残喘,侥幸活命,却为了让已经覆灭的大雷门死灰复燃,而搞得江湖上再度血雨腥风,人人自危。 现在,唐玉的心里反倒是落了实了,知道对手是谁总是好事,总比蒙着双眼被人牵着鼻子走要好得多。 何况,蜀中唐门从来不缺乏挑战的对手,也从不害怕任何对手。 雷雨云这回恐怕是挑错了对手。 唐玉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河对岸的雷雨云。 他很好奇,雷雨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敢于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难道不怕唐门的暗哨发现他的行踪? 除非,除非他有非出现不可的理由,有非见不可是人。 唐玉耐住性子,他想看看雷雨云接下来要做什么? 雷小兔这时候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有些奇怪的问道:“大哥哥,你为什么老在这边盯着那个大叔看啊?我们过去把钱还给大叔好不好?” 唐玉转过头问她:“你现在有钱还给他吗?” 雷小兔摇头道:“没有?” 唐玉奇道:“那你拿什么还给人家?” 雷小兔望着唐玉说道:“大哥哥你有啊,你可以替小兔兔还债的。” 唐玉一愣:“我为什么要替你还债?” 雷小兔一脸稚气的回答道:“因为你答应了小兔兔今后就跟着你了,所以你就要替小兔兔还债了。” 唐玉心里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逻辑? 可是他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办法去和雷小兔进一步探讨这个问题,他只能说:“可是大哥哥身上的钱都给了饭钱了,现在已经没有钱还给那位大叔了。” 雷小兔很认真的问道:“真的?” 唐玉一脸的严肃:“真的。” 雷小兔的脸上马上变为了惶恐之色:“那我们还是走吧,我说过下次见面就还他钱的,现在要是他问我们要起债来,多尴尬。” 唐玉心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尴尬也是你雷小兔尴尬,干我何事? 不过他还是一本正经的对雷小兔说道:“我们先跟着看看这位大叔住在哪儿,回头有了钱才好给人家送回来。这也是起码的诚信啊!” 雷小兔听了这番话连连点头,说道:“是的,是的,师傅也常常说做人要讲信用,借钱是一定要还的。” 于是她静静的呆在一旁,再不打搅唐玉了。 唐玉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小丫头应付起来还真是麻烦。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唐玉的心里对雷小兔一点也不觉得烦,反而觉得挺有趣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新奇感觉。 安抚好了雷小兔,唐玉扭过头看了看河对岸的雷雨云。 雷雨云还在,他好像是在等什么人,脸上带着一丝焦急的神色。 他在等谁呢? 唐玉越来越感觉到好奇。 接着他就看见了这个人。 这个人走到了雷雨云的身边,两人开始交谈起来 。 这个人穿着一身女装,头戴珠簪,脸上还涂抹着厚厚的胭脂,这个人唐玉不但认识,而且很熟悉。 胭脂唐离! 唐玉感觉到震惊。 唐离是他的十六叔,是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一。 虽然有些离经叛道,特立独行,为世俗眼光所不容,但是他为唐门立下了赫赫功绩,他也是唐门老太太最得力的手下之一。 他怎么会忽然单独来到河边与雷雨云见面? 他就是那个雷雨云冒着暴露行踪的风险,非见不可的人? 唐玉的心渐渐感到沉重了起来,他想起了老太太口中的那个叛徒,那个隐藏在蜀中唐门高层中间的奸细,难道真的是他? 是他出卖了唐大,唐大在见过他之后,一路之上都不断遭到神秘杀手的截杀,正是因为他泄露了唐大的行踪。 也是他负责监控江南霹雳堂总堂,负责接应和协助唐影掌控雷卓云,而现在这两人都失踪了,江南霹雳堂名存实亡。 唐影失踪前最后吃的,应该是那一碟羊肉包子。如果说那包子是唐雨暗暗送来想要毒害唐影的话,未免太过牵强了一些。 着杭州城可是他唐离的地盘,他早已对全城监视布控,要说唐雨如果有这样的行为,他绝不可能毫不知情。 还有就是雷卓云房中的密道,唐玉相信唐离一定早就看出来了,可是他始终一言不发,连一个字也没提起过关于密道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 所有的这一切结合在一起,太多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了。 唐玉的心里逐渐在下沉,其实一直以来,他内心中还是挺欣赏这个我行我素,特立独行的十六叔的。 可是到了现在,亲眼看见他和蜀中唐门的大敌,大雷门的余孽雷雨云私下会面,唐玉也不得不承认,老太太口中的那个叛徒,一定就是他了。 胭脂唐离,竟然敢背叛唐门! 唐玉感觉心头逐渐有一股火在燃烧,不知是为了对唐离的失望,还是为了对自己一直有眼无珠,错信了他人的悔恨和恼怒。 唐离和雷雨云的见面时间很短,交谈得并不多,不过从唐离脸上的神情看来,雷雨云告诉他的消息让他很震惊。 到底雷雨云告诉了他什么? 不管是什么,只怕都远不如在河对岸远远看着他们见面的唐玉心里更震惊的了。 雷雨云很快就转身离去了。 唐离呆呆的在原地站了片刻,也悄然离去了。 雷小兔这时候看着离去的雷雨云,对唐玉问道:“那个大叔走了,我们要跟上去吗?” 唐玉摇了摇头。 雷小兔很诧异:“你不是说要知道他住在哪儿吗?要不今后怎么还给他钱?” 唐玉摇摇头说道:“不必了,我们根本不用去找他,他会自己找上门来的。有些事情,就算你想要去躲,也躲不掉的。” 雷小兔似懂非懂的看着唐玉,没有再追问下去。 唐玉这时却看着胭脂唐离的身影,难以抑制心中的那一团火。 现在有比对付雷雨云更加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要清理门户! &/dd> 第四十四章 清理门户 唐离回到住处的时候,感觉到有些不对。 他身为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一,负责统领江南一带的唐门子弟,杭州一直是他的老巢,他苦心经营了十几年。 他治下一向极严,处事小心谨慎,这所作为他发号施令的大院,历来是集戒备森严,明桩暗哨密布,连一只鸟也别想飞进来。 可是今天,他从外面一直走进内院,却没有看到一个自己的手下。 他们都去哪儿了? 如今细雨早已停了,午后的秋日光芒照得人浑身懒洋洋的,一阵阵的犯困。 可是要说他的那些手下都是擅离职守,偷懒躲清闲去了,无论如何他也不信。 那些都是跟随他多年的弟兄,每个人都知根知底,绝不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所以,现在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性。 除了自己之外,在这个大院里,可以调动他们的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蜀中唐门的十四少,唐玉! 他可是奉了唐老太太的钦命前来调查的,他的话自然也有着无上的权威。 就算他身后是老太太在撑腰,也不用这么肆无忌惮的随意调动自己的手下吧?唐离忍不住有些悻悻然的想道。 唐离是个很有条理的人,他喜欢把一切都做好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而且他最恨的就是突如其来的变化。 如今这变化就让他有些不满,毕竟这里是江南,这里是杭州,是他唐离的地盘。 就算是有急事要调动他的手下,至少也应该要事先给他打个招呼吧? 唐离心里感到了一种被无视的挫败感,这让他非常的不舒服。 正想着,一踏进内院的院门,一抬头他就看见了十四少唐玉,正背着手站在堂屋的屋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唐离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不满,脸上重新又堆起了笑容,对唐玉招呼道:“十四少。” 唐玉也是满脸笑容,回应道:“十六叔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侄儿可是久候了啊!” 这话问得唐离心里愈发的不舒服,调走了我的手下,却说是我回来得晚了,这还真是做得滴水不漏。 他心里没好气,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依然如女子般迈着妖娆的小碎步,款款而行,一面问道:“不知道十四少在此久候了,这才回来得晚了,实在是抱歉得很。只是十四少急着找我又什么要事吗?” 唐玉没有直接回答他,却顾左右而言他,问道:“十六叔要见的人也见了,不知道有什么收获没有?” 这话一出,唐离被问得为之一窒,停下了脚步。 他的心中暗自在心惊,莫非唐玉知道自己去见雷雨云了? 这是绝密的事情,连自己身边的手下也没有一个人知情的,唐玉是从哪里知道的? 难道之前自己心中的猜测当真应验了? 唐离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盯在了唐玉的脸上:“十四少在说什么?我去见谁了?” 唐玉毫不示弱的回望着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一字一顿的说道:“十六叔去见谁,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唐离冷哼了一声,看起来唐玉真的知道他去见雷雨云的事情了。既然他能知道这件事,说明他真的和这事有关,他一定涉及其中了。 唐离刚想说话,院子里的形势却变了。 原本院子里就只有唐玉和唐离两人对峙,现在,院门口却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正是千手唐雨! 唐雨带着几个手下,堵住了院门,也堵住了唐离的退路。 左右两侧的厢房中,也忽然走出了两个人,左边的是唐老太太追宠爱的 孙女唐柔,右边的却是一个看上去比唐柔还要小几岁的小姑娘,脸上带着一种天真的神情,他并不认识。 这个小姑娘当然就是雷小兔。 唐离没有见过,只有唐玉清楚,这个雷小兔虽然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可是她的武功绝对一点也不弱,甚至还要在唐柔之上。 这本是蜀中唐门自己的事情,本不应该动用雷小兔的,毕竟她怎么说也是雷家的人。 但是这里是杭州,唐门的子弟除了唐柔和唐雨从西安城带来的几个随行手下外,全都是唐离的部下,而且都跟了他许多年,唐玉实在没办法信任他们。 唐玉现在能用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这才不得已用上了雷小兔,唐离是什么人他很清楚,他绝对不敢小觑了这副女装之下的可怕。 唐离转头看了一圈小院周围对自己虎视眈眈的人们,忽然笑了,他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唐玉要调走自己的那些手下了,他已经决心要对自己动手。 只是还有一点他不明白,他转头对着唐玉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背叛?” 唐玉被问得愣了一下。 背叛?这从何说起? 也许,是唐离明知今日之事难以幸免,在垂死挣扎,想要搅浑这局面? 他冷冷的看着唐离,说道:“背叛的人不正是你吗,十六叔?” 这时候,站在院门口的雷雨按捺不住,大声暴喝道:“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老怪物!就凭你私会雷雨云,背叛唐门,出卖唐大,就足够将你碎尸万段了!死到临头你还要攀咬他人!” 唐离忽然明白了,他看着周围这些跃跃欲试的人们,笑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全都是一伙儿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想怎么污蔑我,早在意料之中,只是……” 他忽然转头对雷雨怒目而视,厉声道:“我平生最恨别人说我是不男不女的怪物,唐老九,你敢放肆!” 他的声音尖厉而愤怒,雷雨被他一喝,不禁为之一呆。 唐离还想要开口说什么,这时雷小兔忽然大喊了一声:“雷雨云杀了我爷爷,你和他是一伙儿的,就是大坏蛋,我要杀了你为爷爷报仇!” 喊声未落,雷小兔已经纵身扑向了唐离,亡命似的攻了过去。 唐玉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冲动,原本他只是想要用这样的阵仗来逼迫唐离束手就擒的,要知道胭脂唐离名震江湖多年,那可是绝不是浪得虚名,而是有真材实料的。 如果一旦逼得唐离狗急跳墙,拼死一搏,只怕自己这一方面也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这时候心中同样吃惊的还有唐离,想不到眼前这个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姑娘,一身武功竟然如此厉害,她的进攻犹如长江大海,连绵不绝,逼得自己不得不凝神对付。 更加令他吃惊的是,这个小姑娘施展的竟然是天雷掌,她是雷家的人! 唐玉他们竟然公然与一个雷家的高手为伍,这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了。 唐离明白自己今天恐怕很难走出这里了,他于是一上来就施展了全力,他要先声夺人! 他毕竟是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一,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一旦全力施展,雷小兔顿时觉得自己的进攻全都犹如打入了水中,使不出力量。 而唐离这时,从他的宽大的女装之中,袍袖里,衣领中,甚至衣服上那些金线绣成的一朵朵大红牡丹花的花蕊里,无数的暗器嗤嗤的射出,全都罩向了雷小兔。 雷小兔顿时花容失色,惊呼了一声,眼看就要避不过去。 唐玉叹了口气,他飞身扑到了雷小兔的身前。 他的双手带着厚厚的漆黑的 鲨皮手套,迅捷的手法几乎让人看不清楚,射向雷小兔的那些暗器就纷纷都到了他的掌中。 唐门发射暗器的手法是江湖一绝,能发就能收,他们收暗器的手法,更加是唐门的不传之秘。 唐玉救下了雷小兔,这一边,唐柔这时候却行动了。 唐柔信任她的十四哥唐玉。 唐玉办事素来谨慎小心,从无差错,既然他说亲眼看见唐离悄悄和雷雨云私下会面,那唐离必是老太太口中的那个叛徒无疑。 在加上刚才听见门口的唐雨所说的什么唐离出卖了唐大云云,更是令她将唐大遭到劫杀,神秘失踪的这一切全都怪罪到了唐离的头上。 所以她一出手就毫不留情,上来就打出了“唐花”! 唐花是唐老太太的独门绝技,当初就连东海渔这样的绝顶高手也不能幸免,就算现在施展出来的人不是老太太本人,仅仅只是唐柔,那威力也绝对不可小觑。 所以当唐离看见这样一朵闪烁着冷艳的金属光泽的,五颜六色的绚丽花朵向自己罩过来的时候,他的脸色也变了。 他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几乎是打着滚从地上贴着地躲开了唐花,可是在他再度站起身来的时候,地上还是留下了一串鲜红的血迹。 再看他的身上,衣服上那几朵金线绣成的牡丹花也被鲜血浸透,鲜红欲滴。 唐离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斑斑血迹,脸上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连声说道:“不愧是唐花,很好,很好……” 他的笑容和他脸上那厚厚的脂粉加在一起,让他的表情显得更加的诡异和凄厉。 看见唐离受了伤,一直站在院门口紧张的观战的千手唐雨忽然发一声喊,带着几名手下就冲了进来。 趁你病,要你命! 他们要趁着这绝世良机,诛杀唐离,立下这不世之功。 功劳可是他唐雨的! 就在唐雨眼中燃烧着对功劳的渴望,奋力前冲的时候,唐离那因伤痛而蜷曲的身体忽然站直了,站得笔直! 他的头一摆,在他那高高盘起的头发上插着的几支珠钗忽然间粉碎了。 珠钗的碎片四散激射而出,前冲的唐雨首当其冲。 他脸色大变,立时趴了下去,像狗一般的趴在地上,躲开了袭来的碎片。 跟着他向前冲的那几名手下却没这么好运了,一阵惨叫声中,纷纷被碎片射中,翻身倒地不起。 趁着大家都在躲避碎片的工夫,唐离忽然长身而起,飞身向着院墙飞去。 他想要逃! 唐玉立时跟着纵身追去,跃上了院墙。 看着眼前逃窜的唐离近在咫尺的背影,他手里扣了满把的暗器,只要他一出手,唐离一定难以幸免。 可是他呆住了。 他没有出手。 他眼睁睁的看着唐离逃出了他的视线之外,消失不见了。 唐玉愣愣的站在墙头上,动也没动。 因为就在他即将出手的那一刻,他忽然瞥见在院墙之外的树林中,一个身影,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 这个身影,这个目光是如此的熟悉,他几乎要脱口喊出对方的名字。 可是一阵微风拂过,树影晃动,那个身影忽然不见了。 唐玉完全忘记了逃走的唐离,他的眼光反复的在树林之中搜寻着,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树林里什么也没有。 但是刚才那种熟悉的感觉真真实实的存在着,那个人的的确确曾经站在那里过。 难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 一时间,唐玉有些恍惚了。 &/dd> 第四十五章 钱培光 唐离逃走了。 唐玉把其他人都打发走了,自己一个人坐在堂屋里呆呆的发愣。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了,唐玉的心里有些乱,他需要时间好好静下来想一想。 可是他的心里实在是无法平静下来,他的眼前一直在闪现的是院外树林之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和眼神。 他为什么会在那里?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那里? 难道那真的只是自己那一瞬间的眼花看错? 可是那真真切切的熟悉的感觉,怎么会错? 难道,之前大家所猜想的一切全都错了? 唐玉心乱如麻,他从来对老太太的命令毫不怀疑,对自己的判断充满信心。 可是这一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开始怀疑此行的目的何在?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个局?自己也不过只是局中身不由己的一枚棋子而已? 他感觉到了一阵迷惘,对于前路的迷惘。 这时候,门外有唐门子弟来报:“叶公子回来了。” 唐玉不由得精神一振,起身迎了出去。 在这个时候,他很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分析分析眼前的局势,尤其是一个像叶枫这样的聪明人。 一踏进大院,叶枫就察觉到了异样。 这里的所有人都有着一种紧张和不安的情绪,却又在拼命的压抑和遮掩着。 一定是出事了。 当他看见唐玉的时候,就更加的肯定了这一点。 唐玉的焦躁不安和自我怀疑,简直就写在了脸上,原本这个总是带着自信的微笑的翩翩佳公子,如今却显得如此的心神不宁,甚至连走路的步伐都失去了方寸,显得有些慌乱。 当他走进堂屋,听完唐玉急不可耐的讲述完了发生的一切后,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对唐玉说道:“恭喜。” 唐玉的神情一窒,问道:“恭喜什么?” 叶枫说道:“十四少得来全不费工夫,既结识了雷四叔的孙女,为以后重新掌握雷家旁支派系埋下了伏笔,又查明并揪出了了老太太口中的叛徒是谁,难道不值得恭喜?” 直到这时,唐玉的神情才完全放松了下来,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叶枫的话说明他的判断并没有错,一切还都在正确的轨道上运行,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他相信叶枫,相信他的判断,或者说,他愿意去相信叶枫的话,毕竟有谁愿意承认自己是错误的,何况还是他唐家十四少这样素来高傲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没有对叶枫讲起他最后看见的那个身影,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判断那个身影当时是否真的存在,也许是他自己一时眼花看错。 即使,即使他当时真的在那里,他的消失也表明他并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此刻的存在,他心里一定有了全盘的计划,而自己一定要去配合他,唐玉这么想。 一向如此,自己已经习惯了去配合他,听从他的号令,因为他总是代表着蜀中唐门,代表着老太太的意志,因为他就是唐家的大少,唐门未来的接班人,唐大! 一路遭到神秘杀手的截杀,已 经失踪了的唐大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忽然消失而不现身相见,唐玉很困惑,可是他不想去追问。 也许这是唐大的计划,也许这是老太太的安排,无论如何,在蜀中唐门里,该你知道的你一定会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半个字也不准多问。 这一点,唐玉早就已经习惯了。 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即便是一枚棋子,也要发挥好自己该有的作用。 此刻唐玉的心里,平静了许多,他的神情又恢复了从前的老样子,连脚步也重新又气定神闲起来。 在他身后,叶枫偷偷斜着眼睛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唐雨那宏亮的声音:“十四少,门外有人求见!” 这里是蜀中唐门江南分堂,是极为隐秘的所在,外人绝难得知的,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前来拜访? 唐玉皱起了眉头,问道:“是谁?” 唐雨大步走进来,双手递给唐玉一张名帖,没有说话。 唐玉一看名帖,眉头皱得更高了:“天意楼,钱培光?” 这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蜀中唐门的分堂虽然隐秘,但是天意楼的生意遍及天下,各行各业,无论你日常生活中的任何需求,只要你还活着,就难免要与天意楼名下的买卖打交道。 所以天意楼知道蜀中唐门的分堂所在,一点也不稀奇。 更何况这个人他是富甲天下的天意楼总管,钱培光。 他的名字听起来好像有些搞笑,可是唐玉心里清楚,他这个人可绝不好笑。 一个人能得到天意楼姬家两代楼主的信任,稳坐大总管的位置几十年,掌管那天意楼天下的所有生意,毫无动摇,这个人一定是极有本事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天下数一数二的鹰爪功高手,这个人就不止是有本事,简直就是可怕了。 在这个时候,这么一个可怕的人忽然前来拜访,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唐玉神色一肃,说道:“快请!” 钱培光走进来的时候,唐玉和叶枫都感觉到有一些意外。 这个名满天下的天意楼大总管看上去已经六十上下,是一个老头子,却丝毫不像一般商人那些长得肥头大耳,一副脑满肠肥,福气满满的样子。 他很瘦,几乎是皮包骨,长着一个很显眼的鹰钩鼻子,整个人看上去,像极了民间挂在屋檐下的一只风干了的腊鸡。 他脸上堆着生意人那常见的职业性的笑容,走起路来点头哈腰的,看上去十分和善谦卑,让人一望就生好感。 这就难怪他能当上天意楼的大总管了,和气生财嘛! 可是唐玉心里清楚,这个人恐怕绝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和善,笑里藏刀的人他见得多了,越是和气的人,越是危险。 他的心里暗自提防着,正要开口询问对方的来意,这时候跟着钱培光进来的人却让他一下子愣住了。 在钱培光的背后,一个肉球一般的人影滚也似的冲了进来,一进门他就扯着嗓子大喊:“老四!老四!” 这个人唐玉认识,他就是叶枫的义兄,当今英国公世子,张痴张 胖子! 他竟然会和钱培光走在一道,确实是令人意外的事情。 叶枫惊喜的大叫了一声,奔了过去,一把和张胖子抱在了一起,他们忘形的大笑大叫着,宣泄着心头的喜悦。 唐玉看着他们的眼光中,已经有了暖暖的笑意。 他走上前去,对钱培光深施一礼,说道:“钱大总管驾临,实在让唐门上下蓬荜生辉。” 钱培光连忙还礼,他的声音听起来也像是鸡公一般尖锐刺耳:“老朽不过是奉了敝东家姬公子之命,在江浙一带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这么巧,就遇见了张世子和解公子他们几位。” 他对着叶枫笑了笑,说道:“敝东家曾经吩咐过,叶公子和他的朋友就是我天意楼的朋友,一定要尽力相帮。所以张世子他们向老朽打听叶公子的下落,老朽敢不尽力?” “因此才打听得叶公子和唐家十四少一道来了杭州,于是带着张世子他们一道赶了过来。因为值此特殊时刻,原本不宜打扰的,不过张世子实在心急,这才把解公子他们留在客栈,带着张世子冒昧前来叨扰,还乞恕罪。” 他这话说得十分的客气,可是唐玉听了心里不由得一动,他说的“特殊时刻”是什么意思?难道刚刚发生的唐离的事情,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不过他不动声色的问道:“哪有什么特殊,莫非钱大总管知道些什么?” 钱培光压低了声音,依旧堆着笑说道:“老朽知道的,不过要比十四少多上一点点。” 唐玉愣了一下:“什么?” 钱培光低声说道:“刚才唐离从这里逃走之后,身负重伤,在外面却又遭到了一伙人的截杀。” 唐玉心中一惊,自己并没有在外面安排人手啊,他不禁脱口问道:“是什么人做的?” 钱培光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清楚,这伙人身手都不错,可是看不出来历。不过唐离最后却被一个人给救了。” 唐玉追问道:“是谁?” 钱培光脸上也现出了大惑不解的表情:“这一点老朽至今也还未想明白,救走唐离的人是冷血十三杀中的,毒蛇!” 这一次连一旁的叶枫也感觉吃了一惊,毒蛇救了唐离? 毒蛇不过是个杀手,他和唐离也非亲非故,忽然出手相救,想必一定是有人花钱雇了他。 这个人会是谁呢? 会不会和之前请毒蛇来解救自己的是同一个人呢?叶枫忍不住这么想。 唐玉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谁让毒蛇救走唐离的?截杀唐离的又是什么人呢? 他看着钱培光的眼睛里渐渐透出了一丝惧意,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金钱的力量果然可怕。 唐离逃走不过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天意楼不但知道了详情,甚至连唐离逃走之后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天下间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所不知道的吗? 唐玉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寒意,这样的组织,这样的势力,如果有一天与唐门为敌的话,一定会成为唐门最可怕的敌人的。 钱培光依旧笑着,可是那笑容在唐玉的眼中,已经不再像之前的那样和善了。 &/dd> 第四十六章 重逢 张胖子亲热的一拍叶枫的肩膀,问道:“怎么样,你的伤已经全好了吧?” 叶枫点点头:“嗯,多亏了师傅,如今我不但是伤势复原,连身体里的毒性也已经不再发作了。” 张胖子脸上露出了惊容:“想不到魔刀前辈不但刀法独步天下,连医术也如此了得,连程姑娘一直以来也束手无策的毒,他竟能轻易化解。” 叶枫笑了笑,没有再多加解释。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明白,到底是不是师傅的药有什么功效,反正他现在体内的金蟾之毒其实并没有解除,甚至他那含着毒性的鲜血可以用来为别人解毒,可是血中的毒性却再也没有发作过。 师傅曾经告诉他,他的毒性已经解除了,现在看来应该只是安慰他的话,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但已经复原,他的内力更是激增了不少,而这毒却再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事情,自然更加没法向张胖子解释,于是他只能转开了话题,问道:“二哥他们现在在哪儿?” 张胖子含着笑,说道:“二哥他们留在客栈之中休息,原本大家都想要一起来的,是钱先生说此处是唐门的秘密堂口,太多人来不太方便,所以他们都没来,只有我一个人跟来了。” 他眨了眨眼又说道:“二哥,黑鬼,还有程姑娘都在客栈等着你,只可惜她爹程三思老头儿在来杭州之前说是还有要事,忽然离开了,要不他也可以给你看看身体。” “要说他的医术还真是厉害,之前我受了那么重的伤,原以为不死也要躺上个一年半载的,想不到这短短的几个月里,我的身体就完全复原了。真是厉害,厉害……” 他开始滔滔不绝的开始讲述起自沙漠出来后这一路之上他们遇见的趣事来,叶枫只有含笑听着。 他注意到,张胖子刚才在提到“程姑娘”的时候,特别加重了语气,而且脸上一副揶揄的表情。 这不奇怪,在之前西北沙漠的那一段出生入死的旅程中,大家都能看出他和程姑娘之间那特殊的感情。 可是,当此刻张胖子提起程姑娘的时候,叶枫这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有很久没有想起过她了。 提到她的时候,叶枫脑子里最先闪过的身影是为了唐大的失踪而失魂落魄的唐柔,还有西湖上那一叶扁舟里用自己的血解毒的明文兰,这让他的内心隐约感觉到有一丝负疚感。 也许,是自己这一段时间遇见了太多事,心里太过杂乱,这才没有想起程姑娘来。 他暗暗为自己辩解着,可是在内心深处,他自己真的相信吗? 良久,他终于打断了张胖子滔滔不绝的讲述,问道:“他们都还好吗?” 张胖子连连点头:“好好,大家都很挂念你,你不过去看看吗?” 叶枫转头看向唐玉,问道:“我能过去和他们住在一起吗?” 这里毕竟是唐门的分堂口,叶枫毕竟是跟着唐玉他们来到杭州的,礼貌上也需要询问一下。 唐玉点点头:“叶公子当然有自己的自由,住在哪里全凭你的意愿。只不过……” 他忽然犹豫了一下。 唐离现在可 还在逃,外面还有神秘的江南明家,唐玉有些为叶枫他们的安全担心起来。 这时候,一旁的钱培光忽然轻轻说了一句:“这家客栈是鄙号的产业。”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有着极重的分量。 天意楼的产业,天意楼的生意,那就意味着安全。 没有人会蠢到去与天意楼为敌,就像没有人会去和钱作对一样。 惹上了富甲天下的天意楼,以它的势力和财力,几乎就和在阎王殿上报了到一样,飞天遁地也逃不掉那无穷无止的追杀。 所以,天意楼开的客栈,就意味着绝对安全。 唐玉放下了心,点点头道:“既然如此,稍后我会在贵客栈设宴,一则庆贺叶公子他们兄弟重逢,二则稍尽地主之谊,欢迎钱大总管驾临杭州城。” 钱培光满脸堆着笑,客气道:“既然你是鄙号的生意,该尽地主之谊的自然是在下,唐十四少原来是客,自当在下设宴接风洗尘才是。” 两人不断的客气,互相打着哈哈,看上去就像是两个生意场上的商人,圆滑世故,丝毫看不出来他们竟然是江湖中举足轻重的高手。 其实很多时候,江湖中各门派之间和生意场上做生意实在是差不多,和气才能生财,为了利益就要不断的相互结交抱成团,这样才能争取更大的利益。 自然,为了利益,昨天还抱成团的,称兄道弟拍拍握握的,今天也可以打得头破血流。 这就是江湖,这就是利益。 当叶枫来到客栈的时候,解祯亮他们已经等候了很久了。 解祯亮有些激动的拉着叶枫的手,数月不见,眼前这个义弟不但毫发无伤,反而更显得健壮了。 隐约中,他似乎感到这一次重逢,叶枫的神情气度,好像有了一些变化。 想必之前,他的一对星目更亮了,神情更加的镇定沉着,充满了一种自信。 也许,这就是成熟,解祯亮想。 黑鬼看见了叶枫虽然还和从前一样的少言寡语,可是他却一直咧着嘴在笑,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是真正的友情,真正的开心。 程念真坐着没有动,她没有起身来迎接叶枫,甚至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叶枫,眼中已经泛起了泪光。 自从离开沙漠之后,她千方百计的想要打听叶枫他们师徒的下落,她担心他的伤势是否严重,担心他中的毒是否会复发。 她的一颗心一直系在他的身上,直到此刻看见他出现在眼前,她的心才算真正的放了下来。 而这一刻,她仿佛虚脱了一般,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呆呆的望着叶枫,百感交集。 叶枫看见了程念真,看见了她眼中闪动的泪光。 这一刻,他的心里忽然沉静了下来。 之前一直在他眼前闪动的唐柔和明文兰她们的身影,忽然全都不见了。 他感觉到了一种满满的洋溢的幸福感觉,一种充实的温暖,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在如此的在意你!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身旁的其他人在这一瞬间好像全都不存在了, 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和程姑娘两人,他情愿陪着她就这样一直静静坐着,一直就这么坐下去。 这两个人的神情自然逃不过在场众人的眼睛,张胖子有些面露尴尬的顾左右而言他:“唐玉那小子说是要设宴请我们吃饭,也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解祯亮立时反应过来,接口说道:“正是,今天赶了一天的路途,我也早就饿了,不如出去看看什么时候开宴?” 两人一拍即合,拉了拉站在一旁杵着像根木头一样的黑鬼赫连铁,就要往外走。 黑鬼傻愣愣的没明白他们的意思,站着没动,急得两人好一阵子的挤眉弄眼。 还没等他们出去,就听见客栈大门口传来一个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高叫着:“大哥哥说要请吃饭,在哪儿呢?小兔兔早都饿死了,想要吃肉肉。” 张胖子愣了一下,竟然有人比他还要关心吃饭,而且还是个女的,忍不住就探着头向外看去。 只见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一脸天真的小姑娘,看上去约莫有十六七岁,然而举止间却透着一股子与她年纪不相符的童真。 在她的身后,走进来的正是唐家十四少,唐玉。 看起来,他就是这个小姑娘口中要请吃饭的“大哥哥”了,可是这个小姑娘是什么人? 张胖子他们有些好奇的望向叶枫。 叶枫苦笑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 不过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他心里已经猜到了这个小姑娘是谁,雷小兔。 她一定就是雷小兔。 在唐玉口中那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却身手不凡,雷家四叔的亲孙女,雷小兔。 这间能让钱培光引以为傲的天意楼名下的客栈,果然很有些本事,短短的时间内,全杭州城里所有知名酒楼的知名菜品,几乎无一遗漏的全部摆在了桌上,钱培光依旧带着职业性的笑容邀请大家入席,不过他的笑容里,大家多少感觉到了一种骄傲在里面。 一上饭桌,张胖子这一惊实在是不小。 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小姑娘,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开始大吃大喝,大快朵颐起来,一瞬间,面前的几个盘子就亮了底,她的吃相,连张胖子看了也觉得有些心惊。 “喂……”张胖子想要开口提醒这个小姑娘注意一下形象,至少,也给桌上的其他人留上几口尝一尝。 可是话到嘴边,却看见这一桌宴席的主人唐玉正含笑默默看着正在胡吃海喝的雷小兔,他不由得把想说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主人家都没发话,自己一个客人怎好喧宾夺主? 起码的礼仪他还是明白的。 算了,动口不如动手,再不赶紧下手,只怕这一桌子的好菜全都要进了雷小兔一个人的肚子了。 张胖子也就不再啰嗦,顾不上形象礼貌了,赶紧抓起竹著,也开始大口大口抢也似的风卷残云起来。 于是一桌子的人都在愣愣的看着这两个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饭的人,在疯狂的把桌上的美味佳肴迅速的变成一个个空盘子。 叶枫也在看着,他看着雷小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dd> 第四十七章 三个疑点 宴会后,叶枫送走了唐玉。 他决定留下来住在客栈,好好的和这帮子一同出生入死过的兄弟朋友们叙叙旧。 唐玉没有反对,他很放心。 天意楼的钱大总管既然已经开口为叶枫他们的安全打了包票,他们就一定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因为没有任何危险是天意楼所不能应付的。 雷小兔打着响亮的饱嗝跟着唐玉走了,她刚一出门,客栈里的张胖子就瘫坐了下去。 刚才和雷小兔在饭桌上比赛似的一通胡吃海喝,即便是张胖子那挺得溜圆的肚子也实在是吃不消了。 他素来喜爱美食,可是像这样狼吞虎咽的一个人吃两三个人的量,他的肠胃早就被撑得不行了。 只不过他不愿意在一个小姑娘的面前示弱,这才强顶着拼命往嘴里塞各种食物,这会儿,他已经捧着大肚子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能动了。 此刻,张胖子唯一想不明白的就是,像雷小兔这样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哪里来的肚子塞得下那么多的食物? 关键她还一副心满意足,吃得恰到好处的感觉,简直就像是一个怪物! 张胖子一面愤愤不平的想着,一面捧着肚子痛苦的哼唧着,身旁最了解他的义兄解祯亮轻声安慰着他:“没事儿,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嘛,说不定她也是在人前强撑着,指不定一上了马车,也像你一样撑得满地打滚,丢人现眼。” 张胖子哼了一声表示同意,随即忽然反应过来,解祯亮这话是在安慰他吗? 他斜着眼睛盯着解祯亮,心想,二哥你可真会安慰人。 叶枫站在客栈门口,目送着唐玉和雷小兔上了马车,返回唐家大院去,他的眼光里透出了深深的忧虑之色。 他在担忧什么? 莫不是因为唐柔姑娘因为忧心唐大的安危,而推说身体不适,并没有前来赴宴? 程念真缓缓走到了叶枫身边,咬着嘴唇轻声问道:“你是在为柔姑娘担心吗?” 叶枫转头有些诧异的看了程念真一眼,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在为唐玉而担心。” 唐玉? 他的话让大家都疑惑不解,唐玉身上难道出了什么事?有什么可担心的? 叶枫转头看了看四周,客战之中除了他们之外空无一人,甚至连跑腿的伙计都早已退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位钱大总管特意的安排。 叶枫对着大堂内侧的屏风后面大声说道:“钱大总管,你怎么看?” 随着他的话音,从屏风后面背着手缓缓走出来一个干瘦的身影,正是天意楼大总管钱培光。 钱培光一双眼睛有些狡黠的看着叶枫,口里问道:“在下也不是很明白,叶公子怎么会为唐家十四少而担心呢?” 叶枫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叹了口气,对身边的朋友们问道:“你们大家之前都是见过唐玉的,这一次见面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变化?” 什么变化? 大家都面面相觑,忽然解祯亮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指的一直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小姑娘雷小兔?” 他刚一问完,一旁瘫坐着的张胖子就扯着嗓子说道:“你是说唐玉和那个雷小丫头有点那个什么意思?不可能!那个小丫头看上去什么都还不懂呢,除了吃在行,我看她什么也不会!”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不!听唐玉说,他们之间交过手,你眼里的这个小丫头除了吃东西厉害 ,她的武功也同样很厉害。” “哦?是吗?”张胖子瞪圆了眼睛,眨巴了几下,他很难把雷小兔饭桌上风卷残云的英姿和武林高手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话题扯得有点远了,叶枫把话题又重新拉回了唐玉的身上:“我的意思是说,你们有没有感觉唐玉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大家相顾着摇了摇头,好奇的望着叶枫,等着他的下文。 叶枫轻叹了一声,说道:“之前我们看到唐玉,他总是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可是这一次我和他这几日的接触,我发现他变了。” 他的眼里又透出了那种深深的忧虑之色:“这一次唐玉同样表现得很镇定,很有信心,可是在他的外表之下,我感觉他的心里其实很无助,很彷徨。” 大家都是一惊,他们全都没有感觉出来。 只有一旁的钱培光面带着微笑,好像并不意外,缓缓问道:“哦?叶公子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为什么?” 叶枫想了想,似乎在梳理自己的思绪,说道:“之前唐玉一直冷静沉着,充满自信,那是因为这些年他一直跟随在大少爷唐大身边,他所有的行动都是接受了唐大的指令,由唐大所策划的。” “他的沉着和自信其实都是源于他对唐大的信心,他相信唐大的判断和决定,他相信唐大绝不会错。他需要的只是按照唐大所说的去做而已,所以他那时才会那样的自信和从容。” 叶枫摇摇头,叹息道:“可是现在,唐大遇上了危险,失踪了,老太太不得已派他前来调查。如今没有了唐大,他开始怀疑起来,连唐大都不能对付的这样的危险,自己究竟能否应付得了?”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负着老太太的希望,身背这唐门的安危,这巨大的压力让他开始感到心慌,感到不堪重负,所以虽然他故作镇定,但是在深入的接触后,你还是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和畏惧。”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些半信半疑,只有钱培光手气了笑容,点点头道:“叶公子年纪轻轻就能观察入微,洞察人心,的确是名不虚传。” 叶枫欠了欠身,道:“钱总管谬赞了。” 钱培光这时又问道:“你的担心恐怕还不止是因为他此时内心的软弱吧?” 叶枫点点头:“那就是因为刚才提到的他身边的那个小尾巴,雷小兔。” 张胖子皱起眉头:“那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枫笑了笑,问道:“那小丫头姓什么?” 张胖子一呆:“姓雷啊,她不是雷家四叔的亲孙女吗?” 叶枫点头道:“的确不错,她姓雷,她是雷家的人,不过作为眼下唐门在这里权力最大的负责人,唐玉是不是对于这个雷小兔有些过于信任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大家都在静静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叶枫舔了舔嘴唇,说道:“唐玉告诉我,据雷小兔自己讲,她是自小跟着师父在山里长大,因为接到了爷爷雷四叔的一封信,才不远千里来到杭州,一路打听着来到了江南霹雳堂总堂,来找她的爷爷。” 他顿了顿,说道:“那么,第一个疑点就来了,她既然一路打听的是霹雳堂总堂,为什么唐玉最初遇见她的地方,却是在总堂后面的那件院子里的雷家祠堂?我和唐玉是通过雷卓云房里的暗道才找到这个地方的,她是怎么找到那里去的?” 叶枫扫视了一下众人,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他接着说道:“紧接着第二个疑点就来了,唐玉和雷小兔在大街上竟然无巧不巧的看见了招摇过市的雷雨云!而且他们一路盯着雷雨云,竟然看到了他和唐门三大堂主之一的唐离私下会面谈话!” “这几乎就成了唐离是叛徒的铁证,丝毫不容辩驳。可是我却感觉到有些奇怪,真的有这么巧吗?” “假设我们当初的推断是正确的,是雷雨云策划袭击了霹雳堂,而且他还杀掉了当初背叛他父亲的雷家四老。可是以他目前的力量,完全无法和蜀中唐门相抗衡,明知道唐门的人此刻一定在掘地三尺的寻找他的踪迹,他为什么会毫无顾忌,大摇大摆的招摇过市?而且那么巧,发现他的恰恰就是唐玉?” 张胖子有些迟疑的说道:“也许,也许真的就是那么巧呢?” 叶枫摇摇头:“不是凑巧。从唐玉自己的讲述中我发现,最早发现雷雨云并提醒唐玉的人,恰恰就是这个看起来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的雷小兔!” 解祯亮奇道:“她不是一直在深山隐居吗?她怎么会认识失踪已久的雷雨云的?” 叶枫说道:“问得好!据说是两日前雷小兔来杭州城的路上,遇见了雷雨云还曾经向她借了点银子。这个说法你们相信吗?” 大家纷纷摇头,雷雨云是什么样的人,他会那么好心借给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银子? 钱培光这时也沉声说道:“不对,时间上也说不通。如果袭击霹雳堂的是雷雨云,他十日之前就该在杭州城,这个小丫头又怎么会在两日前在外地遇见他?” 叶枫点点头,对钱培光的疑问表示赞赏。 他接着说道:“在他们跟踪雷雨云,发现唐离之前,这时候我去郊外办点事情,正在回杭州城的路上。可是这时候,我却遇见了两个雷家旁系的高手,雷震和雷滚!” “嗄?”这事大家都并不知道,听说之后不仅都为他感到担心。 叶枫皱起眉头:“可是他们两人好像并不急于向我出手,看样子只是想要截住我,阻止我回城而已。这样我就有了第三个疑点,在他们背后指使他们来阻止我回城的究竟是什么人?” “雷震和雷滚都是雷家旁支的高手,素来不服大雷门的号令,只听从雷家四叔的调遣。如果说现在雷家四叔已死,他们转而听从他的孙女的指令,我一点也不会觉得意外。” 听了这话,大家全都感觉到很意外,张胖子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是说,指使他们的那个人就是刚才那个胡吃海喝,看起来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这怎么可能?” 在他看来,叶枫所说的这好像是天方夜谭一般,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叶枫神色一点不为所动,坚定的说道:“这有可能。你能相信像她那样不谙世事,甚至表现得有些愚蠢的小姑娘能练就一身不在唐玉之下的武功?” 张胖子愣了一下,沉默了。 叶枫继续说道:“我猜想,正是因为她想要引领着唐玉去发现雷雨云和唐离之间的私会,却又忌惮于我的名声,怕我在场会看出破绽,所以这才派了雷震和雷滚两大高手来拦截我。” “这也是为什么雷震和雷滚拦住我却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他们并不希望我出事,至少现在不希望,因为他们不想让唐家人警觉起来,他们一定还有着更深的计划。” 他说完了,抬头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这就是我对于雷小兔的三个疑点,你们有谁反对吗?” &/dd> 第四十八章 各自的算盘 没有人反对。 大家都还沉浸在叶枫刚才的那三个疑问里,都陷入了沉思。 只有程念真在呆呆望着叶枫,没有和大家一样。 她并不关心什么雷小兔,什么唐玉,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她一点兴趣也没有,现在她的眼中只有叶枫。 她喜欢叶枫这时候这种挥斥方遒,慷慨陈词的样子,那种胸有成竹的模样让他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回想起来,刚才自己竟然误以为他在担心唐柔姑娘,现在想起来真的有些惭愧。 可是,自己为什么会立刻就联想起了唐柔?难道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四十八章各自的算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dd> 第四十九章 明文兰的话 天色已黑了。 叶枫和大家久别重逢,兴致都挺高,胖子不住口的讲述着分别之后所经历的事情,都停不住口。 当讲到最近江浙一带百姓最关心的,浙江按察使周新被人陷害,不幸惨遭杀害的时候,大家的神色都有些黯然了。 张胖子愤愤不平的一拍桌子,怒道:“想不到,出面作证诬陷周大人贪赃枉法,欺压官民的,竟然就是当日那个口口声声尊他为恩师的那个黄县令!实在是狼子野心,欺师灭祖,真是该杀!” 解祯亮冷哼了一声,说道:“可惜,人家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四十九章 明文兰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章 雷小兔的计划 月色如水。 唐玉站在唐家大院里,仰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有些怅然若失。 这些天来所发生的一切太快,太多,让他有些应接不暇的感觉,倒好像是所有的事情推着他在往前走,一切都有些失控了。 三大堂主中的胭脂唐离竟然会是叛徒,这个结果似乎是在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凭心而论,唐离能够得到老太太的信任,成为蜀中唐门的三大堂主之一,他的办事能力当然是出类拔萃的。 可是就算是像唐玉这样平时对他非常尊敬客气的人,其实在内心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章 雷兔的计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一章 中计 第二天,当听到雷兔要离开的消息,叶枫真的大吃了一惊。 雷兔是这么跟唐玉告辞的:“大哥哥,我是雷老四的孙女,我爷爷现在被害死了,我要召集雷家旁支的人来共同抓住凶手,为我爷爷报仇。” 她一脸的依依不舍,对唐玉说道:“大哥哥,我舍不得离开你,但是,带领雷家旁支为爷爷报仇是我的责任,我一定要去。” “等到兔兔报了仇,我一定带着他们来找你,雷家要重新和唐门结盟,这是爷爷的遗愿。到时候,兔兔就再也不离开大哥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一章 中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二章 消失许久的两个人 走出唐家大院的时候,叶枫感觉到有些心神不定。 他的眼前一直浮现着雷兔被唐玉挽留下来的时候,脸上那一抹带着得意的笑容。 难道她其实根本不想离开?她做的这一切只不过在等待唐玉出面挽留她? 要是这样的话,这个女孩儿的心机就实在太深沉,太可怕了! 要是这样的话,自己建议唐玉留下她,这样做就大错特错了。 可惜,现在叶枫已经无法再向唐玉多说什么了,当初建议留下雷兔的人可正是他自己。 只希望,这个错误不会太大,大到无法补救的地步。 叶枫暗自叹息着往客栈的方向走去,这时间,忽然有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条街道并不繁华,行人稀少,只有寥寥的几个,一般乞丐绝不会选择这里来乞讨,所以这个乞丐就显得有一些扎眼。 这个乞丐靠近了叶枫,身上一股酸臭的味道熏得叶枫直皱眉头。 他轻声问道:“公子可是姓叶,从京城来的?” 叶枫有些木然的点了点头。 乞丐忽然很恭敬的施了一礼,对叶枫轻声急切的说道:“请叶公子随在下来,有人想要见你。” 说完,也不待叶枫答话,转身就走。 叶枫愣了一下,只能跟了上去。 这个要见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个给自己传字条的乞儿,想起了那字条上画着的那一株兰花,这一次会不会又是明文兰呢?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种急切的感觉,希望能快些见到她。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想要急于相见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自己刚刚犯下的那个错误,他想要找明文兰商议一下,毕竟前一晚在客栈中她对于雷兔的那一番分析,让叶枫对于这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感到十分的佩服。 当然应该是因为这个原因,叶枫安慰自己说。 可是他还是颇为警觉的回头左右看了看,这一瞥之下,他看见街角有一个身影匆匆的一闪而过。 叶枫迟疑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身影有一些眼熟,可是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跟在乞丐的身后,在杭州城七弯八拐的巷之中穿行,叶枫都几乎都快要被绕晕了。 直到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房子,那乞丐终于停住了脚步,对叶枫一躬身道:“叶公子请进。” 叶枫心中忽然有些激动,里面等着他的会是明文兰吗? 推开门,叶枫走了进去,才知道他想错了。 在屋里等着他的并不是明文兰,而是两个人,两个消失了很久的人。 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的是江南霹雳堂的堂主雷卓云,而他的身旁,躺在一张躺椅之上,瘦瘦长长像是一根竹竿一般,面有病容的正是许久不见的西门柔,也是唐门三奇之一的唐影。 叶枫有些吃惊,他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能见到这两个失踪了许久的关键人物。 也许,他们可以为他解答所有的疑问,叶枫想。 他快步走了过去。 雷卓云行动不便,坐在轮椅上欠了欠身为礼,而唐影看上去则是更加的虚弱,只是躺在躺椅上对叶枫笑了笑,说道:“你总算来了。” 叶枫看着唐影的脸色有些发黑,嘴唇乌紫,双眼血丝密布,不禁骇然色变道:“你中毒了?” 唐影点了点头,说道:“夺魂香果然厉害,虽然我当日只咬了一 口包子便发觉有异,可是依然已经中了剧毒,到现在也无法可解。” 夺魂香? 叶枫心中一动,岂不是和明文兰之前所中的是同样的剧毒? 他立即对唐影说道:“前辈请放心,在下之前有一位朋友也中了这种毒,饮用了在下的鲜血之后即刻毒性全解,安然无恙。” 说着,他立即就要开始撸起袖子。 唐影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叶公子的血液中含有金蟾之毒,乃是百毒克星,可是没用的。” 叶枫一愣:“为什么?” 唐影叹息道:“我中毒的时日太长,试过多种方法,也不能解,到如今毒性已经攻心,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叶枫脸上的神色一黯,唐影是何等人物,他既然说是回天乏术,想必真的是无法可想了。 唐影看叶枫的神情,微笑着安慰道:“叶公子不必难过,生死有命,我在大雷门卧底二十余年,每一日都行走在生死的边缘,对于这个早就看得淡了。只不过自知时日无多,因此才冒险请叶公子来此处,把我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你,希望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叶枫心中更觉得难过,如此了得的人物,在大雷门卧底二十年,无数的大风大浪全都安然渡过了,想不到今日竟然会死在下毒这样的卑鄙伎俩之下。 他想了想,开口向唐影问道:“究竟在包子里下毒的人是谁?” 唐影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叶枫有些惊讶:“你怎么会不知道?这有毒的包子究竟是何人所赠?” 唐影说道:“送包子来的人说是唐雨命他从西安带来的,可是若真的是唐雨,不远千里从西安城带着有毒的包子到杭州来毒害我,这岂不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而且,正如叶公子之前在我房间里的分析,若下毒之人真的是唐雨,为何不将毒包子这一线索索性毁去,反而在我房中放置多日,分明是有意把线索引向自己。做得如此明显,倒像是栽赃嫁祸之计了。” 叶枫不由得一呆,脱口问道:“你怎知我在你房间里的这番分析?” 他分明记得,当时房中只有自己和唐玉,再无别人。 唐影有些虚弱的一笑道:“我来协助监管江南霹雳堂,身边当然会带着一两个得力的心腹的,虽然他们不见得在武功上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不过像打探下消息,藏在暗处听一听墙根儿这样的事情,还是很有一套办法的。” 叶枫想起了刚才引他前来的那名乞丐:“就像刚才的那人?” 唐影笑着点点头。 叶枫皱了皱眉头问道:“那么下毒的会是胭脂唐离吗?” 唐影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也不太可能,唐离在杭州城经营多年,又负责暗中监视雷家的一举一动,若是想要下毒害我,有着大把的机会,又何必设个陷阱去栽害千里之外西安城里的唐雨?” “虽然我知道十四少现在已经认定了唐离是勾结雷雨云的叛徒,但是我依然觉得此事有颇多疑点,唐离也很有可能是被人栽害的。” 叶枫点点头,他也有同感。 他没有说出雷兔的种种疑点,只是在心里疑惑,唐玉说老唐太太曾经断言,唐门的叛徒必定在唐雨和唐离这两人之间。 如今听唐影说来,下毒害他的既不像是唐雨,又不像是唐离,那还会有谁? 看着叶枫满脸的疑惑,唐影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继续说道:“不过这个毒害我的人必然是唐门之 中的人,而且一定身居高位。知道我情况的人唐门之中寥寥无几,能够知道我喜欢吃包子,借而设下圈套栽害唐雨,此人所谋定然不浅。” 叶枫皱着眉头问道:“江南霹雳堂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影淡淡的一笑,说道:“其实叶公子之前你对十四少所推测的那一番话,基本上已经猜得仈jiu不离十了。” 他顿了顿,继续讲述起来:“在那日之前,其实江南霹雳堂早就有所异象了。各地的分舵负责人忽然纷纷销声匿迹,全都失去了联系,霹雳堂总堂已经很明显的被孤立了。” 他看了一眼一旁神情有些黯然的雷卓云,接着说道:“于是我们派出了总堂中几乎所有的好手去各地调查,总堂因此变得有些空虚。不过我并没有担心,因为我知道杭州城里还有唐离带着的蜀中唐门江南分堂的弟兄在周围。然而恰在此时,总堂却出事了。” “那一日,忽然有人自称是西安城负责唐门西北分堂的千手唐雨所派来的,说是知道我喜爱吃包子,特意从西安城带来当地有名的羊肉包子让我尝尝鲜。” “唐门之中了解我习惯的人本就没有几个,外界当然更是无从得知,此人能说出我的喜好,我当然不疑有他,毫无防备。岂料送来的包子我刚咬了一口,就发觉其中有剧毒,而且是来自云南苗疆的夺魂香!” “我扔下包子冲出房间,却发觉此刻整个霹雳堂总堂上下,上至守卫的帮众,下至干活的仆役,竟然全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除了我和雷卓云,整个总堂之中已经空无一人!” 叶枫听了不觉感到一阵心惊:“一个人也没有了?” 唐影点点头:“正是!我预感到必然有大事即将发生,所以才有人会提前调走了总堂里的所有人。于是我赶紧冲进雷卓云的房间,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插好房门,带着他从房间里的密道逃出了霹雳堂总堂。” 叶枫皱着眉头:“这密道是谁告诉你们的?” 唐影道:“是雷家四叔。当初霹雳堂总堂的选址就是由他主持的,总堂所在的宅院本就是雷家从前的老宅,这条通向后面隐秘的雷家祠堂的密道也是他先前告诉我们的,这是应付不得已情况的最后手段。” “当我们从密道逃到了雷家祠堂的时候,却发现雷家四老早就在这里等着接应我们了。他们备好了马车,把我们送离了那里,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真的就不太清楚了。” 叶枫听到这里不禁感到奇怪:“雷家四老怎么会预先就在那里等着接应你们?难道他们知道那一天会出事?” 唐影摇了摇头:“我也不明白,或许他们真的知道了些什么,又或许霹雳堂总堂之中的人原本就是他们暗中调走的,只为不愿徒增伤亡。” 他叹了一口气:“只可惜雷家四老后来也全都遭了雷雨云的毒手,悬尸在雷家祠堂之中,当时的真实情况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 叶枫眨了眨眼,有些狐疑的问道:“你怎么知道雷家四老是遭了雷雨云的毒手?有什么证据吗?” 唐影听了这话似乎反而吃了一惊:“难道不是雷雨云吗?除了他,还能有谁会有动机杀害雷家四老?” 叶枫没有回答,只是有些机械的重复着唐影的问题:“是啊,除了雷雨云,还能有谁呢?” 他的心中,却想起了前一晚明文兰对他说过的话,他的眼前老是闪现着一个带着几分得意的笑容,那笑容逐渐变得有些狰狞起来。 雷兔! 第五十三章 唐影的决心 唐影看着沉思的叶枫,没有打搅他。 好半天,叶枫才回过神来。 他看着面前身中剧毒的唐影,说道:“前辈,我有一位好朋友,现在就住在杭州城中,她的医术精湛,想来必定可以解除这什么夺魂香之毒。” 唐影笑了笑,问道:“叶公子说的可是那位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念真程姑娘?” 叶枫点点头。 唐影叹息了一声:“程姑娘的医术得自神医程三思的真传,自然是毋庸怀疑的。只不过我唐门对于用毒之道,还是颇有些了解的。” “这夺魂香其实是云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三章 唐影的决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四章 唐影之死 唐影是什么人?唐门三奇之一,蜀中唐门的最神秘的杀手之一。 西门柔是什么人?名震江湖的大雷门双杀之一,雷破天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一个人拼尽全力的一击,是何等的威力? 平等王不敢怠慢,也凝聚了平生的功力,双掌推出,全力相迎。 可是他的双手一接触到袭来的水袖,立即就发觉有异。 虽然两条水袖的声势颇大,可是力道却远远没有想象的厉害。 不对,唐影未尽全力!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这一击,而是…… 他想要逃! 在一双水袖袭出之时,忽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四章 唐影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五章 引狼入室 雷卓云冷然看着躺在车厢中的叶枫,半晌,忽然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叶公子不必担心,在下对你并无恶意。这水中并未下毒,只不过是一些迷药而已。” 叶枫心中不觉暗自恼怒,自己应允了唐影,要全力保雷卓云的安全,却不料反而被这子算计了。 若是他真的下毒,自己倒是不怕,可惜对于这迷药却是毫无办法,只是不知道这雷卓云如此做,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他虽然全身麻痹,无法动弹,却眼睛能看,耳朵能听,当下对雷卓云怒目而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五章 引狼入室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六章 雷小兔的自白 雷卓云看着得意的笑着的雷兔,悲叹道:“我想不到你竟然会和雷雨云勾结到了一起,也许你早在我找到你之前,你们就已经联系上了。” 雷兔愣了一下,调皮的眨巴了几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和他勾结在了一起?” 雷卓云冷哼一声道:“这有什么难猜的?若是没有雷雨云,你怎么可能得到雷家直系的支持?没有雷家直系子弟的力量,你想要统御雷家上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雷兔微笑着点点头,有些轻蔑的对雷卓云说道:“想不到你这个傻子竟然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雷卓云哼了一声,没有搭理她的冷嘲热讽,接着说道:“你通过你爷爷的关系控制了像雷震和雷滚这样的雷家旁系高手,又借助雷雨云的关系控制了雷家直系子弟,他们如今受到雷家旁系的排挤,在霹雳堂里过得很不如意,自然与你一拍即合。” “这时候你几乎已经得到了雷家上下的全力拥戴,下一步,当然就是要除掉我这个眼中钉了,因为我是当年霹雳堂老堂主雷惊天的儿子,我只要还在一天,你就没办法名正言顺的夺取位置,统领雷家上下。” 雷兔这时噗嗤一声笑了,她边笑边说道:“你太高估自己了,你不是我的眼中钉,你根本算不得一颗钉子,充其量,你只是挡在我面前的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而已。” 她逐渐收起了笑容,有些森然的说道:“挡我的道,我就会一脚踢开它!” 雷卓云苦笑了一下,说道:“所以,你和雷雨云就策划了对霹雳堂总堂的袭击。你的本意是准备除掉总堂中的所有人,连同我和西门叔在内,这样你们就能挑起雷家和唐门之间的相互猜忌,让那些原本不肯归顺你的雷家势力,也都会站在你这一边,对抗唐门。” “你们忌惮西门叔的武功,所以事先,利用了在唐门内的叛徒,对他下了毒。没有了西门叔,你们的计划就再也没有了阻碍,简直就是探囊取物一般的容易。” 雷兔点点头:“一点不错,要想给唐影这样的老狐狸下毒害真是不简单。若不是我们从西安城不远千里用冰块保鲜,快马加鞭借唐雨的名义给他送去了西北的特色羊肉包子,让他不加提防,只怕很难有机会成功。” 雷卓云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们的计划终究还是出了问题。首先就是你爷爷洞悉了你的计划,为了爱惜霹雳堂总堂之中的旁系子弟们,不愿他们无辜送命,他事先调走了总堂之中的所有人员。” “第二点就是你们不知道当初你爷爷在当初选址建立霹雳堂总堂只是,在我的房间之内秘密修建了一条暗道,直通向总堂后面的雷家祠堂,作为一旦发生意外应变的最后手段。” “而西门叔在发觉中毒之后,立即就带着我通过这条暗道逃出了霹雳堂总堂,由你爷爷安排在雷家祠堂的人接应,躲藏了起来。这样一来,最终导致了你们的袭击行动扑了个空,功败垂成。” 雷卓云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声,眼中流露出悲痛之色:“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丧心病狂,居然连你自己的亲爷爷也会杀害!” 此话一出,隐身在一旁草丛中不能动弹的叶枫不由心中剧震,什么?杀害雷家四老的竟然会是雷兔? 不过想想也是,雷家四老当初背叛雷破天,以致于雷破天身亡,大雷门陨灭,他们与雷雨云之间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 他们对雷雨云必然是心提防,怎么会有机会让雷雨云对他们四人同时下毒? 只有雷兔,她是雷四叔的亲孙女,只有她才会让雷家四老不加提防,中毒之后全部死于天雷掌之下。 天雷掌,雷兔的最拿手的不就正是雷家绝技天雷掌吗? 雷兔这时候脸上已无笑容,她傲然说道:“没错,我爷爷是我亲手所杀,他们这四个老家伙全都是我杀的,就是因为他们破坏了我的计划!” “我的计划,我所作的一切,全都是为了恢复雷家的荣耀,为了雷家的将来,为了雷家子弟从此不必再屈居在蜀中唐门之下,仰人鼻息!在雷家的利益面前,任何人阻挡我,都必须死,即便是我的亲爷爷也一样!” “他们四个老家伙,首鼠两端,见风使舵,先是背叛大雷门,让雷家成为了唐门的附属,立了你这样一个傀儡做什么江南霹雳堂堂主,让雷家蒙受了莫大的屈辱。” “原本我想要给他们机会,他们也同意加入我的计划,重新直起脊梁对抗唐门。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却胆怕事,唯恐这么做会得罪唐门,招惹麻烦,竟然合谋破坏我的计划,暗中救走了你,如果不是后来我发现了那条暗道,还不知道在背后从中作梗的竟然会是他们四个!” “他们四个老家伙再度背叛了雷家,他们愧对天下的雷家子弟,他们愧对雷家的列祖列宗!所以我要杀掉他们,把他们的尸体挂在雷家祠堂,面对列祖列宗的牌位,忏悔赎罪。同时也要警示所有的雷家子弟,看谁还敢背叛雷家,投靠唐门!” 她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说完了这一番话,却听得叶枫的心里一阵阵的冒起寒意。 真是想不到,平时一副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样子的雷兔,竟然会是这么样一个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的狠毒之人! 雷卓云长叹道:“你爷爷他们无论是当初背叛大雷门也好,还是如今阻挠你的计划也罢,全都是为了爱惜雷家子弟的生命,不愿意他们再卷入无谓的江湖厮杀里去,不愿意他们再枉自送了性命。再说,那可是你的亲爷爷啊!” 雷兔冷哼了一声:“自幼我父母就为了雷家的利益在与唐门的争斗中亡故了,我自就背负着刻骨的仇恨,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一个道理,为了雷家的利益,雷家的将来,连我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牺牲掉,还有什么不能牺牲的?” 雷卓云冷哼了一声,不无嘲讽的说道:“更何况是一个自就把你送进深山,跟着师父长大,对你不闻不问,毫无感情可言的爷爷!” 雷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雷卓云冷然一哂道:“你口口声声为了雷家,为什么又会和唐门中的叛徒搅在了一起?” 雷兔一脸的肃然:“只要是为了雷家,任何人都可以合作,任何人都可以利用,一个唐门的叛徒,又有什么不能利用的?” 雷卓云双目如电直瞪着雷兔:“就像你现在戴着一副天真的面具利用唐玉一样?” 雷兔一笑道:“这个是自然。原本我的计划是要把屠杀江南霹雳堂的罪名嫁祸到唐门身上,从而召集天下雷家子弟齐聚杭州 ,共同联合起来共讨唐门。” “可是我的计划被破坏了,如今天下人都认为破坏霹雳堂,杀害雷家四老的是雷雨云,把矛头全都对准了他,我也不得不改变我的计划了。” “我现在潜伏在唐玉的身边,不但可以随时知道唐门的一举一动,而且我还成功的利用了唐门的势力去通知各地原本就已联络好了的雷家子弟,共同来到杭州城,我们要在这里彻底铲除掉唐门在江南的势力,竖起对抗唐门的大旗!” 她忽然有些得意的一笑道:“只可笑那个愚蠢的唐玉,还有那个自作聪明的叶枫,中了我的圈套却不自知,此刻还在洋洋得意的以为前来杭州的众多雷家高手都是为了来与他们结盟,共同对付雷雨云的呢!” 一旁的叶枫听了,这才知道自己果然上了这妖女的当,还力劝唐玉阻止雷兔离开,把她留在身边,果然是自作聪明! 雷卓云沉着一张脸,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对唐门动手?” 雷兔想了想,答道:“以现在雷家的各路高手来杭州的行程看来,到仲秋团圆节的时候,差不多就能聚首一堂,对唐门发动致命一击了。” 雷卓云叹息道:“到时候恐怕不只是对付唐门,像雷雨云这样的人,只怕也会被你一并除掉。” 雷兔点点头道:“他如今被认为是霹雳堂一案的罪魁祸首,是杀害雷家四老的真凶,更何况他和我们并不是一条心,他一心只想恢复大雷门,为他父亲报仇,自然不能留他。” 她抬头望向天空,幽幽的说道:“等到他联络的雷家直系的高手到了杭州城,他就没什么用了,最后的作用恐怕就是把他的人头放在我爷爷的灵位前,以平息天下人对我爷爷之死的种种疑虑。” 雷卓云冷笑道:“恐怕想要恢复大雷门的不只是他吧?你重新统领雷家上下之后,当然绝不肯再用江南霹雳堂的名字,在你心中这个名字就代表着对唐门臣服的屈辱,失踪有一种阴影。” “我想你一定还会用回大雷门的名号,因为那代表着雷家在江湖上最为叱咤风云的二十年,代表着雷家的荣耀!” 雷兔脸色肃穆的说道:“不错,我正有这个想法。不但我要用回大雷门的名号,而且,我就是新一代大雷门的门主!” 雷卓云一愣:“你?一个女人,大雷门门主?谁会甘心听你的号令?” 雷兔面色一变,怒声道:“女人又如何?谁说女人就不能当上大雷门的门主目不能统领雷家再创辉煌?当年汉代的吕后,唐时的武则天,不也都曾经驾临天下,指点江山吗?” 雷卓云反唇相讥道:“这两个女人确实厉害,不过最后,她们死后给她们的家族带来的结果却都只有灾难而已。” 雷兔面色一变,两眼怒视着雷卓云,那眼光似乎想要活吞了他。 半晌,她才咬牙切齿的说道:“身后功过,自有后人评说,我为雷家所作的一切,岂是你这样的一介蠢夫所能理解的?” 她的眼光中透着一股杀气,直看得雷卓云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冷战。 躺在一旁静静聆听的叶枫这时心中的惊诧更是难以言表。 大雷门门主? 居然还自比吕后、武则天? 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五十七章 雷卓云的赎罪 雷兔阴冷的望着雷卓云,森然问道:“如今你想知道的答案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雷卓云轻叹了一声,说道:“只剩下一个了,你准备怎么处置我?” 雷兔想了想,反问道:“你以为我会怎么处置你?” 雷卓云叹息着:“我想你绝不会打发善心,忽然放过我的,所以今日来这里,我就没有准备活着离开。” 雷兔笑了,她的笑靥如花:“不,我不会杀你。” 雷卓云有些意外:“哦?那么我倒想知道你准备如何处置我?” 雷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七章 雷卓云的赎罪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八章 对策 叶枫就这么静静的躺在草丛中,一动不能动。 他内心无比焦急,可是却只能这么静静躺着,等待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他感觉到手指有了一些感觉,可以微微的动弹了,又过了一会儿,身上的肌肉也终于慢慢开始恢复了知觉了。 叶枫迫不及待的一骨碌跳了起来,可是长久的麻痹让他的肌肉还是感觉迟钝,双腿一软,他又跪倒在了地上。 他着急的想要站起来,想要去追雷兔,这时候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这么着急的想要去哪里?” 叶枫愕然的一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八章 对策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五十九章 谁对谁动手 八月十四日,夜。 明日便是仲秋团圆节了。 古时有在二十四节气的“秋分”一日进行祭月的习俗,称为“祭月节”。 后来被改到八月十五这一日,又称为中秋节,八月节或者月节。 最早关于这一节日的记载见于汉代的《周礼》,唐宋之时已经成为非常普遍的民俗节日,许多文人都留下了赏月咏月的著名诗句,并且与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等等神话故事相结合起来,使中秋节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 到了大明,民间普遍称之为“团圆节”,取“月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五十九章 谁对谁动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章 雷破天的智计 雷兔呆呆的看着眼前死而复活的雷破天,如同看见鬼魅一般。 雷破天却只是扫视了她一眼,若无其事的走到桌前,端起了桌上的酒壶,斟满了一杯散发着淡淡香味的桂花酒,一饮而尽。 原来桌上的酒与酒杯,是雷雨云预备下与父亲团圆的。 雷兔直到这时候才确定眼前的雷破天是实实在在的活人,她惊骇莫名的说道:“你,你还活着?” 雷破天转头看向她,目光冷酷而锐利:“是啊,天下皆知,老夫不是已经死了吗?” 雷兔惊魂未定的说道:“原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六十章 雷破天的智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一章 雷震与雷滚 雷兔看着眼前得意的雷破天,他已经胜券在握,他眼里露出的寒光让雷兔打心底感觉到不寒而栗。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雷雨云,这个她曾经以为被玩弄于股掌之中的裙下之臣。 雷雨云此刻一脸的肃穆,正以极为崇敬的眼神看着他的父亲,雷破天。 这和当初在雷兔面前满面堆着讨好般的笑容,一副贪图美色和权力的无耻登徒子的形象大相径庭。 想不到,机关算尽,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始终被玩弄于别人股掌之间的蠢蛋! 雷兔心里在哀叹着。 看着她的眼神,雷破天忽然嘿嘿冷笑着:“丫头就是丫头,总以为自己有多么的特别,多么的与众不同。你真的以为我雷破天的儿子,会是个轻易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好色之徒?” 雷兔默然垂下了头。 她的所有雄心壮志早已灰飞烟灭,心丧若死,如今的她早已提不起任何力量,更别说和雷破天一战了。 雷破天可是公认的雷家第一高手,她自忖完全不是对手,再说,垂死挣扎又有什么意义呢? 雷破天现在想要杀她,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她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走了过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一个低沉的声音对她说道:“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快走!” 雷兔一愕,抬头看去,是雷震! 雷震走了过来,毅然决然的挡在她的身前,毫无畏惧的面对着雷破天! 雷震和雷滚都是爷爷雷四叔的心腹之人,他们也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虽然他们的性格完全的不同。 这一次雷兔之所以能够背叛爷爷,并且顺利的掌控住雷家旁支势力,和他们两人的倒戈相助是密不可分的。 至于为什么他们会帮助自己,雷兔没有问过,他们也从没提起。 不过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出于女人的直觉,雷兔能感觉到雷震对于自己总有着一些特别的情愫。 虽然他在极力隐藏,但是雷兔还是能感觉到来自这个高大魁梧而沉默寡言的汉子的那份关心。 可是在这种时候,他竟然会挺身而出,还是让雷兔感觉到深深的意外。 他现在面对的可是令人闻名丧胆的雷破天,被传为雷家百年来武功最强的第一人! 连雷兔都完全丧失了与之对抗的勇气,武功还不如她的雷震,又是哪里来的胆子敢于站出来? 雷兔眨了眨眼,有些惊奇的望着雷震那高大的背影。 雷破天看着眼前的雷震,心里同样也感觉到惊奇。 他甚至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勇气,暗自有了一丝惜才之心。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为了自己能够重建大雷门,振兴雷家的计划,他还真的有些不愿意杀掉这个汉子。 可是他现在同样没有退路,没有选择,他的计划一定要进行下去,雷兔必须死! 所以,轻叹了一声,雷破天就动了。 他一动,雷震也跟着动了。 雷震大吼了一声,右手凝聚了全身所有的力量,挥掌迎了上去。 雷破天的武功很高,是雷家第一人,这是大家所共知的,可是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地步,却没有人真的见过。 现在,他们见到了。 雷震这聚集了平生之力的一击其势何其猛烈,只怕放眼江湖也没有几个人敢于直擢其缨,可是雷破天却能。 他去势不变,只是轻描淡写的一挥掌,雷震就觉得自己打出去的所有力量仿佛被人引导着以加倍的威力回噬了回来。 他没有办法,他身后就是雷兔,他不能躲闪,也不能后退,他只有硬接。 “嘭”的一声巨响,盘随着“喀嚓喀嚓”骨骼碎裂的声音,雷震的一条右臂软软的垂了下来。 他的右臂骨骼已经全都被震碎了 。 雷破天止住了身形,满眼哀怜的望着雷震。 雷震头也不回的大喊了一声:“快走!我挡住他!” 一面喊,一面挥动仅存的左臂,用尽了所有的力量向雷破天击去! 又是一阵“喀嚓”声,他的左臂骨骼也全都碎了。 雷震还有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目眦欲裂的一转头,对着身后的雷兔大吼道:“快走!为什么不走?为什么……” 他的吼叫声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雷兔已经走不了了。 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人站在了雷兔的身后,挡住了她所有可能的退路。 雷滚! 这个人竟然是雷滚! 雷震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的好朋友,好兄弟,嘴里喃喃的问道:“为什么?你这是为什么?” 雷滚摇了摇头,轻轻的叹息道:“这还用问吗?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 雷震对着他怒目而视,斥道:“你这个卑鄙人,枉自这些年我当你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雷滚还是摇着头:“你错了,我不是人,我是俊杰。” 雷震摇晃着软软垂着已经废了的双臂,还要开口再骂,雷滚身形一闪,忽然到了他身前,全力一掌就击在了他的胸前。 “嘭”的一声,雷震那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两下,终于委顿的倒了下去,断了气。 倒在地上他的双眼依然圆睁着,充满了愤恨和不甘。 雷滚对着他的尸身叹息道:“可惜,毫无价值的死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你怎么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他满脸谄笑的抬头望着雷破天,一脸的奴才相。 雷破天在心里暗自摇了摇头,他讨厌雷滚这样的人。 像雷滚这样的人,他见得太多了,他们没有立场,没有尊严,见风使舵,贪生怕死,一切都要视眼前的形势而定,可是往往是这样的人,才能够活得长久。 而像雷震那样的铁铮铮的汉子,往往却是活不长的。 所以,现在世上的人才会越来越多,而真正的汉子却越来越少了。 可惜! 雷破天看着地上雷震的尸首暗想。 雷兔看着面前倒在地上血泊中雷震的尸体,悲愤的嘶喊了一声:“雷震!”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雷震为了自己送掉了性命,却什么也无法改变。 她只能怒视着雷滚,寒声问道:“为什么?他可是你的兄弟!” 雷滚笑了,他看着雷兔说道:“别着急,就因为他是我的好兄弟,我才会亲自送他走。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雷兔盯着雷滚,激动得全身簌簌而抖。 雷破天皱了皱眉,虽然他并不喜欢雷滚这样的人,可是他却决不愿雷滚出事,特别是在现在。 如果他雷破天连一个立功投靠过来的人也无法保护他的安全,传了出去,今后还会有人愿意选择投诚吗? 那自己的威望,自己的颜面何存? 雷破天迈开步子,向着雷兔走了过去,沉声说道:“他说得对,下一个就轮到你了,你们可以结伴上路。” 他迈步向前,很快就走到了雷滚的身旁。 就在他和雷滚擦肩而过的时候,猛然间他感觉到不对,他从雷滚的身上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的杀气! 他立即做出了反应,可是还是迟了一步。 雷滚那圆滚滚的身体如同肉球一般弹起,一股巨大无匹的力量撞在了他的腰部,饶是他反应得快,即使避开了要害,还是被撞得半边身子一麻,几乎摔了出去。 原来这才是雷滚的真正意图! 他假意背叛雷兔,甚至亲手击杀已成废人的好兄弟雷震,做出一副摇尾乞怜的人模样,所有的一切全都是为了让雷破天放下戒备,好寻找机会进行这最后的一击。 他早已看出了形势, 不击倒雷破天,今夜他们谁也没有机会生离此地。可是要对付雷破天,即使是他们三人联手也难有胜算,更何况如今雷震已经双臂尽毁,如同废人。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这样的机会偷袭。 这一击他已经使出了全力,务求一击制胜! 可是他还是低估了雷破天。 即使雷破天被他全力一撞,半身为之一麻,即使他已经使出了平生之力,可是雷破天的双掌还是在他装上去的那一瞬间,准确无误的按在了他的脑门上。 于是雷滚也倒下了。 他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他颈骨已碎,歪歪耷拉的头正好看着一旁雷震那圆睁的双眼。 雷滚用尽最后的力气,喃喃的说道:“我说过了,我,我不是,人……” 声音消失了,雷滚咽气了。 不知道为何,雷震那原本圆睁的双目,此时也静静的闭上了。 雷滚倒下的那一霎,雷兔忽然动了。 她没有扑向雷破天,相反的,她选择了向外电射而去。 她要逃! 当她目睹着雷震倒下,当雷滚对她说出那一语双关的“下一个就是你了”的时候,她忽然就懂了。 她懂了雷震,她也懂了雷滚。 她懂得了他们所以拼死也要给她争取这一丝逃生的机会,不仅仅是为了她,更是为了雷家! 雷家决不能落在像雷破天这样一个阴险深沉的人手里,这样下去带给雷家的只会是危险和灾难,所以绝对不能! 她一定要逃! 只要她还活着,就还有一线对抗雷破天重振雷家的希望,哪怕是只有这的一线希望。 所以她必须逃! 她不能让雷震和雷滚白白的牺牲。 可是她一动,一直静静站着观战的雷雨云也动了,他身形一闪,挡在了雷兔的身前。 他一直在暗中戒备,就是为了防止雷兔的忽然逃遁。 他的出现让雷兔心中一惊。 从身法上看来,这个雷雨云的武功其实要远远比他从前在自己面前所显示出来的要高得多。 看来这一年多以来,在他的父亲雷破天的暗中调教下,他的武功真的早已远非当日吴下阿蒙,令人刮目相看了。 只不过他一直隐藏得很好。 只不过直到现在,自己也一直隐藏得很好。 雷兔咬了咬牙,忽然拧了拧腰。 她的身形忽然在空中从不可思议的方向一折,以一条奇异的曲线完美的避开了面前的雷雨云,瞬间电射进了他身后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雷雨云被眼前这奇异的身法惊呆了,脱口而出:“这,这是什么鬼身法?” 他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就醒悟了过来,转身就要去追。 这时候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响起:“算了,由得她去吧!” 是雷破天! 雷破天双目中带着沉思之色:“难怪我一直查不出这丫头的师傅是谁,真想不到,竟然会是他!” 雷雨云一愣:“是谁?” 雷破天一笑道:“现在你没必要知道。反正这个人不好惹,在这样的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她走吧!” 雷雨云一扭头急道:“父亲,可是她,她知道得太多了……” 雷破天一摆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没关系,就算她现在想要去对唐玉坦白一切,想要破坏我们的计划,也不过是徒劳而已。如果你是唐玉,你还会相信一个一直欺骗你的人的鬼话吗?” 雷雨云点点头,安静了下来。 雷破天望着雷兔消失的方向嘿嘿冷笑道:“况且,她也根本没有破坏我们计划的时间了。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在开始进行了!” 雷雨云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他抬头看着父亲的眼神里,充满了深深的崇敬之意,好像他们此刻已经成功了一般。 第六十二章 雷九天 杭州城的街道上,家家户户高高挂出的彩灯把整条街道照得恍如白昼。 这些彩灯造型各异,或花鸟或鱼虫,五颜六色,争奇斗艳,煞是好看。 可是整条街道甚至整座城市全都冷冷清清,街上连一个人都没有,家家户户早早就关门闭户,一点也不像是佳节将至的光景。 今夜注定将有大事发生,这些寻常百姓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危险的气息,所以全都龟缩在家里,只求可以避祸。 雷九天走在空旷的街道上,一面欣赏着各家各户挂出来的彩灯,一面这么想。 他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六十二章 雷九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三章 危机现 唐玉站在唐家大院中,有一些心神不宁。 五天之前,叶枫向自己提出建议挽留要离去的雷兔,并且用蜀中唐门的势力去召集各地的雷家高手前来杭州城会盟。 那之后,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可是在那一天之后,叶枫却忽然失踪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唐玉派出人手找遍了全杭州城,可是也一无所获。 不但如此,唐玉甚至发现在客栈中叶枫的义兄,英国公世子张痴张胖子也不见了。 他们两人的失踪一定是有所关联的,可是,他们究竟上哪儿去了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ig,请稍后刷新 手机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林羽江颜---------都市:最佳女婿林羽江颜 afffbkf1八f1八八9f 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八0八069八04bdb5a5b5a9bf69977bbd6b19f9a9八bda9八0997a八59b059d八0fb9aafffbkf1八f1八八9f0a0a八0八0八0八0afffbkf1八f1八八9f0a0a八0八0八0八05八6八55ab9八af95八afbbfb9aafffbkf1八f1八八9 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ァ新ヤ~8~1~z文o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更新最快电脑端: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bk1八1八八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bk1八1八八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bk1八1八八9 bk1八1八八9 内容试读: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寻龙迷踪》,微信关注“优读文学”,聊人生,寻知己~ 第六十四章 对决 雷九天站在街口,还在犹豫着。 他不想退。 这次派他来统领这五十名雷家精英,是堂兄雷破天第一次让他担当如此重要的角色,给了他如此重要的任务。 这时他企盼了多少年的机会,一旦成功,明日大雷门复兴,他就会居功至伟,名扬天下,真正的像他的名字一样,青云直上九重天。 多少年来,他勤奋练功,努力办差,期望有一天能够得到赏识,能够和雷家三杰一样名动江湖。 可惜,无论怎么练,他的武功始终难以望及雷家三杰的项背,不管怎么努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六十四章 对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五章 平等王的身份 一声“住手”让唐玉和平等王两人都吃了一惊。 转头看去,从院落一角的阴影之中大步走出了两个人影,前面的一个他们认识,正是失踪了数日的叶枫。 身后的一个青年他们却不认识,那正是一直在身边保护叶枫的姑苏慕容家的青年才俊,慕容俊才。 唐玉乍一见叶枫,忍不住惊奇的问道:“叶公子,这些天你都上哪儿去了?怎么毫无音讯?” 叶枫这时候现身出来,也不知之前隐身在一旁有多久了,不过很明显的他听到了刚才平等王的说话,此刻的他圆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此章节ig,请稍后刷新 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 手机的帅哥美女读者,先注册个会员好吗,注册会员能更好的体验阅读。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家:老鹰吃鸡书籍:全球高武 全球高武filsarilhl747419 全球高武filsarilhl747419 内容简介: 今日头条——“大马宗师突破九品,征战全球!”“马宗师问鼎至高,横扫欧亚!”“乔帮主再次出手,疑似九品大宗师境!”“股神宝刀未老,全球宗师榜再入前十!”“……”看着一条条新闻闪现,方平心好累,这剧本不对啊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列表999filsarilhl747419 全球高武录最新章节filsarilhl747419 第一章剧本不对 00八年,4月5日。 周六。 阳城一中,高三(4)班教室。 方平花了半时,总算确定了一件事,不是做梦,不是拍戏——废话,拍戏能让自己那些同学返老还童,这剧组可以上天了! 等确定了重生的事实,方平的忐忑片刻,紧接着便坦然接受了。 作为新世纪的五毒青年,谁还没点重生的经验? 就算自己没重生,上一大把,光看看就知道,这是矮矬穷逆袭高富帅的至高法宝! 再说了,自己要钱没钱,要妞没妞,重生了什么都不干还能多活一些年,怎么算都不亏。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熟悉中带些陌生的老师,硬是拖了好几分钟堂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至于老师临走时最后说的那句话,方平就当自己听岔了。 “武科报名,下个星期开始了,有想法的同学做好准备。” 方平没当回事,他听成了“文科”报名,高考都是提前报名的,不过一般都由学校代劳,没必要再提醒才对。 关键的关键,高三(4)班是理科班,和文科无关吧? 999filsarilhl747419 不过有了重生的事,方平哪还在意这点芝麻绿豆的事。 这当前,方平想的是拳打杰克马,脚踢马华腾才对。 尽管0八年这个时间段有些晚了,可重生者不干点出人预料的事,能叫重生者? 又或者不从商,改从政? 方平心里暗暗盘算,也没心思和四周的同学闲聊。 这些年轻,哪能想象到自己脑海中的雄伟目标,从今天起,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正当方平为自己的未来谋划添砖加瓦之际,前排那个长的五大三粗的杨建同学,忽然转头问道:“方平,陈凡,你们报不报名?” 方平对杨建印象可谓深刻,倒不是杨建帅破天际。 关键在于,大学毕业后,方平他们高中同学聚会,刚毕业的杨建,居然养了一脸的络腮胡子,差点让方平以为杨建他爸也来参加同学会了。 打那以后,方平就没忘记过这位络腮胡子同学,特征太明显。 心里想着事,方平一时间也没想着接话。 方平同桌,被班上同学戏称为“平凡二人组”成员之一的陈凡,这时候则是摇头道:“我不报名了,浪费钱而已。 报个名就要一万,指定考不上,有这么多钱,大学一年生活费加学费都差不多够了。” 杨建有些唏嘘道:“也是,可总有些不甘心,不试试,就怕后悔一辈子。” 杨建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名字方平有些模糊了,此时也转头加入讨论,脸色黯然道:“这是咱们唯一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可惜,跟我们无关。” 三人又是唏嘘,又是遗憾,听的方平满头雾水,莫名其妙。 999filsarilhl747419 报名? 刚刚老师说的“文科”报名? 报名费就要一万? 这可是0八年,要是没记错,阳城这时候的市区房价也才4000一平左右,考试报名要这么多钱? 这几个家伙没说错吧? 又或者被人骗了? 方平刚想插话问问,同桌陈凡扶了扶眼镜,脸色坚毅道:“就算不考武科,考文科,也不一定一辈子无法出人头地! 社会上也有武道培训班,等我们毕业了,挣了钱,到时候也可以进修。 就算不如武科生,起码还有希望!” 这话一出,杨建的同桌也面色激动道:“不错,考个文科名校,毕业了出来,工资待遇也不会低!” “我还是想试试……”杨建有些犹豫,他家境还算不错,加上身体健壮,不试试不甘心。 对于杨建想要尝试的话语,陈凡二人也没阻止,尽管希望渺茫,可机会就在眼前,总有人不甘心。 虽然大家都还年轻,可也明白,这时候劝阻杨建,真要让杨建错过了机会,那就结下大仇了。 三人说的火热,此刻的方平却是满脸懵。 什么情况? 咽了咽口水,方平看了三人一会,没看到有开玩笑逗趣的意思,这时候方平总算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想问话,结果再次被人抢了话语。 方平他们旁边的课桌,原本有两个男生窃窃私语,这时候大概是觉得人少了讨论不够味道。 等方平他们这边安静下来,旁边那桌的一个平头男生就面带激动,喜不自胜道:“杨建,陈凡,你们昨晚上看新闻了吗?” 杨建二人摇了摇头,高考在即,现在家里管的都严,哪有时间上。 999filsarilhl747419 见二人不知情,方平和另一位男生也是茫然,平头男生顿时笑道:“太可惜了! 昨晚可是爆出了大新闻! 你们知道吗?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 马宗师今年还不到40岁,已经是青年一代第一武道强者。 昨天企鹅集团,正式向谷歌亚太区总裁,老牌八品强者泰姆下了挑战书!” “什么?” “真的假的?” “马宗师突破八品了?他不是前几年才突破七品吗?” “不敢置信!” “张浩,快说说,是公开挑战,还是私下进行?” “八品之战,好想去看,可惜咱们根本没资格去观战……” 高三学生,临近高考,这时候放学还上的不多,所以昨晚爆出的消息,尽管已经引起轰动,可班上知道的人却是不多。 平头男生,也就是张浩,刚刚说话声音不。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filsarilhl747419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filsarilhl747419 等他说完,方平这伙人还没来得及接话茬,附近听到的同学都亢奋了起来。 而张浩,这时候也享受到了万众瞩目的愉悦,满脸喜色道:“是真的! 马宗师真的突破了,不止我们,全世界谁敢相信他会这么快突破八品? 所以挑战书一出,全世界都震惊了! 只要这次马宗师战胜泰姆,企鹅集团就能大举进军亚洲各国,成为亚洲霸主集团之一! 再过些年,马宗师一旦突破九品,那企鹅集团就能成为世界霸主集团之一了!” “天,这也太快了,八品宗师境!” “宗师榜排名更新了吗?马宗师这是要杀进前三十啊!” 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阅读 “去去去,还前三十,要我说,前二十都没问题。” “不至于吧,马宗师毕竟刚突破,哪有那么快上升到前二十,除非战胜泰姆之后,还有戏。” “……” 这时候的同学们,已经各自议论了起来,每个人眼中都流露出兴奋、崇拜、激动、渴望的神态。 哪怕那些女生,这时候也不例外。 整个班级,唯一例外的便是方平。 这时候的方平,满脑子浆糊,满脸的茫然,整个人都傻了。 999filsarilhl747419 啥情况? 大家说的话他都听懂了,每个字写出来他也肯定认识。 可为什么串联到一起,他完全听不懂? 马宗师是谁? 企鹅集团他当然知道,0八年的时候,企鹅集团已经是i业的一霸了。 谷歌他也知道,不知道才怪了。 刚刚张浩话中的意思是,企鹅和谷歌业务竞争? 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违和! 方平喉咙再次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嘴唇有些干燥的厉害,这剧本,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列表filsarilhl747419 全球高武最新章节列表filsarilhl747419 第六十六章 揭破真相 平等王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叶枫,眼中的惊异逐渐化为了赞赏。 平等王就是千手唐雨?这怎么可能? 唐玉看着那张有些狰狞的青铜面具,无论如何与平素里唐雨那性如烈火,毫无城府的面孔联系起来,他的声音里充满着不信:“九叔?” 平等王还是默默的望着叶枫,良久才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我实在是不该让那个死胖子去监视你的,可是他是我最出色的手下了,非常的忠心,更重要的是,我手下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六十六章 揭破真相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七章 唐离之死 唐雨的笑容散发着杀气,让人看了感觉到一阵心寒。 叶枫明白,揭破了他的真实身份,知道了他的秘密,他是绝对不会容许自己活着离开这里的。 唐雨是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一,武功本就很高,加之他多年以来一直暗中隐忍,或许他的武功要比他平时所表现出来的还要高。 否则,轩辕公子也不会看上他,从而让他成为十殿阎罗之一,与关四、雷破天、东海渔这样的人物齐名了。 唐玉本是蜀中唐门年轻一辈中少有的高手,可是唐雨却满怀信心的只身前来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六十七章 唐离之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六十八章 麻烦 唐雨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唐家十四少,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甚至陌生得有些让人感到畏惧。 他所认识的唐玉绝不是这样的一个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仇恨和杀气。 他并不畏惧唐玉的武功,唐玉有多少斤两他一清二楚,不过有时候决定胜败的往往并不完全取决于武功的高低,而在于意念和决心。 而唐玉此刻明显已经抱定了必死之心,他不畏惧死亡,不过即使他会死,他也要拉着唐雨这个恶魔一同下地狱,去向那些死在唐雨手下的,死在他的阴谋下的那些唐门子弟们忏悔,认罪! 这就是决心,这就是意念! 唐雨的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丝畏惧,他已经胜券在握,可不愿意被垂死的兔子咬上一口,何况唐玉的旁边还有两个帮手。 所以他立即就做出了决定。 他要首先毁掉唐玉的帮手。 此刻的唐玉正是杀气最巅峰的状态,不宜正面硬碰,不如先毁掉他的帮手,既可以削弱对手的力量,又能够让唐玉的情绪更加激动,甚至失控,自然就会破绽百出,那样自己就能够有十足的胜算了。 唐雨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叶枫和他身后的那个陌生的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自始至终一直站在叶枫的身后,不言不语,面无表情,甚至连刚才唐离死的时候,唐玉和叶枫都显得悲愤交加,他却依然毫无反应,就像是一个作壁上观的看客,眼前的一切和他毫无关系一般。 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和叶枫是什么关系? 唐雨的心里也不禁生出了疑问。 不过像这样的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还是不要轻易碰触的好,尤其在这样的局面下。 所以,唐雨选择了叶枫。 在他心目中,叶枫已经身中奇毒,武功尽失,要拿住他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更重要的是,他是唐大的朋友,是蜀中唐门的朋友,有他在手里,唐玉无论如何也会忌惮三分的。 掌握住他,就等于掌握住了不败的王牌! 于是,唐雨立即就行动了。 他身形一动,就径直扑向了站在一旁的叶枫,伸出手掌要一把抓住他。 唐玉一愣,他原本已准备好和唐雨拼死一战,纵然明知不敌,也有信心能博个两败俱伤,毕竟同为唐门子弟,对于暗器一道实在是太了解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唐雨这时候竟然会弃他不顾,反而直奔一旁的叶枫而去。 在他们的印象中,叶枫应该早就身中奇毒,武功尽失,毫无抵抗之力了。 在这种时候,竟然选择自己一方最薄弱的环节下手,唐雨真的是只老狐狸! 唐玉直恨得牙痒痒,可是又毫无办法。 事起突然,加上唐雨又是全力出击,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已经来不及阻拦了。 唐雨全力施为,闪电般到了叶枫身前,叶枫即将落入他的掌中,他的脸上已经开始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叶枫,你就算再聪明又如何?你纵然洞悉了我所有的秘密,可是你又能够改变什么?不过是白白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而已。 唐雨得意的想着。 然而在这一瞬间,他的笑容凝固了。 因为在这一刻,他看见叶枫抬起了头,正看着他。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慌乱,没有一丝畏惧,有的却是一种悲悯的感觉,好像在对他说:这一次,你选错了! 唐雨一瞬间惊觉不妙,想要变招,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叶枫的手忽然自下而上,并指如刀,斜斜的撩了上去。 人影一合即分,唐雨一翻身退了回去。 姜还是老的辣,叶枫的这一击,唐雨凭借着经验和过人的武功底子,还是基本闪躲掉了一大半。 叶枫的手根本没有能够碰到他,只不过在他的胸前虚虚的划过,连衣服都未曾触及。 但是此刻,唐雨却是满面惊骇莫名的表情,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前。 他胸前的衣衫完好无损,可是有一抹鲜红的颜色正在速速扩散,衣衫之下,他竟然受伤了! 其实他还能清楚,自己伤的并不重,只不过是划破了稍许皮肉而已。 可是他心中的震惊却是无比的强烈的。 叶枫明明根本未曾触及自己,手中也没有任何兵刃,只不过是手掌在自己胸前这样虚晃了一下,连衣衫都完好无损,可是那强烈的刀气却划破了衣衫之下的皮肉。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武功? 而且,叶枫不是应该身中奇毒,武功尽失了吗? 他骇然的看着自己殷红的前胸,伸手摸了一把衣衫之上的那一团鲜色,看看手上沾着的鲜血,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猛然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种武功,手刀! 一定是手刀! 这传说中魔刀魔五楼独创的绝技,以手为刀,没有任何兵刃,却能发出如宝刀利刃一般的威力。 而魔五楼却正是叶枫的师傅! 这一定就是手刀! 他抬起头看着冷冷站着的叶枫,想起了自从沙漠中叶枫被他师傅魔五楼带走之后,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再也无人知晓了。 也许正是在这段时间之中,魔五楼治好了自己徒弟的毒伤,并且把手刀的绝技传给了他。 可是不过只有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叶枫的手刀就能拥有如此的威力,可以隔空划破对手的皮肉,这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魔刀魔五楼的手中,那手刀又将有如何的威力? 他真是个可怕的人!唐雨不禁骇然的想着。 他扫视了一下眼前的三人,原本以为最薄弱一环的叶枫,想不到他的武功不但已经恢复了,而且明显更上一层楼,甚至应该绝不在唐玉之下,现在的局面真的变得有些棘手了。 要是这三人联手的话,自己一个人不但不能轻松取胜,只怕还要吃大亏。 决不能让他们三人联手! 唐雨打定了主意,他的想法不变,必须要先行毁掉他们中的一个。 于是他便出手了。 千手唐雨,之所以被称为千手,正是因为他出神入化的暗器手法,好像有千手百臂一般,能同时打出如雨点般密集的暗器来。 这一次,他是选择面对唐玉出手。 他的身形一动,从手中,脚上,肩上,腋下,甚至是脖子里,漫天的各种暗器发出呼啸之声,向着唐玉罩了过去,声势惊人。 不愧是千手唐雨! 可是唐玉并没有丝毫的慌乱,甚至感到有些奇怪。 同为蜀中唐门子弟,对于暗器的收放手法彼此都十分的熟悉,唐雨应该知道,这样普通的暗器即使再多,对他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这个老狐狸绝对不会这样的简单,他一定安排下了什么后手,唐玉暗自的提防着。 很快,他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唐雨在对他发出如雨般暗器的同时,身形一动,却是全力扑向了站在一旁的叶枫! 叶枫此刻正在注目并惊异于他在一瞬间打出的这狂风骤雨一般的暗器,等到发觉他的行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应了,唐雨已经到了身 前,全力的一掌击来! 这一掌并不是蜀中唐门的武功,而是他多年来暗中帮助雷家,为大雷门效力的报酬之一,雷家的家传绝技,天雷掌! 他这一下实在是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 刚才他选择首先出击,想要拿下叶枫,却吃了一个亏,谁能想到他竟然原封不动的故技重施,再次选择了叶枫作为攻击的首选目标。 不同的是,刚才他只不过是想要擒住叶枫,而此刻他已经是全力一击,要一举毁掉叶枫! 他早已看出叶枫纵然已经习得了手刀的绝技,但是刚才的那一下不过只是因为唐雨对他太过麻痹大意,没有提防才能侥幸成功而已。 唐雨的武功毕竟远远在他之上,只要有所防备,他根本完全没有施展手刀的机会。 更何况这全力一击的天雷掌! 唐雨几乎已经能看见叶枫中掌之后,口吐鲜血,倒地不起的情形,他的脸上显出了狰狞的神色。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却发觉自己这一掌竟然已经已经不能再打在叶枫的身上。 因为就在这一瞬间,一直站在叶枫身后的那个沉默不语的年轻人,忽然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笔直的戳向唐雨打过来的手掌掌心。 他高高抬起手臂,反拧着手,四指弯曲如钩,食指却竖立前戳,这古怪的姿势让他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一个名字,拈花指! 传说中拈花指法本是少林祖师达摩,根据佛珠拈花一笑的神态而创,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 不过后来不知何故流传了出来,得到它并且使之名震天下的,正是曾经叱咤江湖的武林世家,姑苏慕容! 这个年轻人莫非正是姑苏慕容家的人? 年轻人的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可是如果继续下去,就等于是唐雨把自己的手掌往对方的这一指上送。 唐雨的面色一变,赶紧收招住手。 两次选择叶枫下手,都功败垂成,还险些吃了大亏,唐雨的心里难免有些懊恼。 他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和姑苏莫容家有什么关系?” 年轻人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唐雨,淡淡的说道:“在下正是姑苏慕容家的人,慕容俊才。” 唐雨感觉到有些头大。 原以为自己面前的强敌只有一个唐玉而已,是稳操胜券的局面,不知怎么的,忽然之间原以为武功尽失的叶枫不但恢复了武功,而且更上一层楼。 现在又忽然冒出来一个姑苏慕容家的人,看样子这个慕容俊才的武功只怕在对面三人之中是最高的。 现在的局面变得愈加的复杂起来,自己的胜算正在一分一分的流失。 唐雨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他有些不甘心的对慕容俊才问道:“这里的不过是蜀中唐门自己的家务事,姑苏慕容多年已经不问江湖事了,这一次为什么要插手?” 慕容俊才微笑着答道:“在下对于你们蜀中唐门自己的事情全无兴趣,只不过在下是奉了家主的严令,必须保证这位叶枫叶公子的安全。所以你想要对他动手的话,就请恕在下不得不出手了。” 慕容家的家主,慕容皓华这个老狐狸! 这样帮助叶枫,他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些什么药? 唐雨不知道,他现在所知道的是,当他抬眼看向叶枫的时候,叶枫眼中那无比坚毅的神色分明说明了今日之事他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看来,原本以为这有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的事情,现在变得越来越麻烦起来了。 第六十九章 慕容俊才 唐雨的神情逐渐沉静下来。 他有些阴恻恻的对慕容俊才问道:“你觉得你真的能够保住他的安全吗?” 他的神态间显示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给人以一种无形的压力。 可是慕容俊才的神情却显得很轻松,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说道:“在下觉得,我可以试一试。” 唐雨的脸色沉了下来,这话几乎是对于他的一种挑衅,一种蔑视。 他明白现在这样的局势下,他首先必须要面对的就是眼前这个姑苏慕容家的子了。 姑苏慕容在江湖中一度曾经威名赫赫,人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六十九章 慕容俊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章 唐雨的梦想 唐玉看着面前桀桀怪笑着的唐雨,忍不住问道:“九叔,雷破天到底允诺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值得你这样帮他,甚至不惜背叛唐家?难道说,就为了这似是而非的天雷掌不成?” 唐雨止住了笑声,转头看向唐玉,这个年轻的堂侄,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他其实没有允诺过什么,我帮他既非为了什么金银珠宝,也不是为了那些如烟尘一般的虚名,我为的只是我自己的名字,为的仅仅只是平等!” 唐玉一愣,他不明白九叔的话里是什么意思。 唐雨惨然一笑,说道:“你十四少生来就是唐门中的贵族,唐家的直系子弟,从就受到老太太的青睐,得到她的指点,羡煞旁人,你怎么又会明白这些?” “我们虽然出身不好,是外姓所出的唐家旁支,虽然也姓唐,在族谱之中有一席之地,可是唐门上下有谁真正把我们当做真正唐家的亲人?” “我们之中也有不少天资聪颖的人,我们也同样热爱唐家,热爱唐门,可是我们从开始就没等得到公允的对待。唐家的直系子弟们自就被当做栋梁来培养,一有成绩,即可青云直上。” “可是我们呢,一直饱受冷眼歧视,不论多么的努力,为了唐门流血流汗,到最后也还是事倍功半,被排挤打压,被认为是非我族类,最后还要暗自流泪!这公平吗?” 唐雨声色俱厉,一旁的唐玉却被说得默默垂下了头,唐门之中唐家直系把持权力,打压其他的旁支子弟,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而且,这是天下间几乎所有的大姓世家所普遍的现象,据说是为了种族血统的纯正性,这样非常可笑的理由。 唐雨拍了拍自己挺直的胸膛:“我自勤学苦练,无论武功还是能力,都远在那些所谓的唐门直系子弟之上,可是从来没有人正眼看过我一眼,老爷子和老太太甚至要培养那个武功智计都远不如我的唐情,想要他来做唐门未来的接班人。” “难道就因为我的出身不好,父亲不是唐家的人,就要一辈子被人踩着,没有出头之日?这公平吗?” (在本书第一卷中已有简述,唐家为了拉拢各家各派,采取联姻的手段,出嫁女子,但是唐家的姑爷必须跟随唐家宗族,所生的孩子也不能随父姓,而必须姓唐。这些人就被称之为唐家的旁支子弟。) “尤其是这个唐情,处处不如我,论比武斗智总是输给我,却仗着自己是长子嫡孙的身份,骄横跋扈,总是纠结一帮子直系子弟来欺压我们,还辱骂我努力为唐门出力是刻意表现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雨说得须发蓬飞,激动不已。 唐玉却有些惊异的望着他。 他口中的唐情,正是如今唐家大少爷唐大的父亲,当初被公认的唐门接班人,可惜英年早逝,早早就已经病死了。 他病死的时候唐玉还很,对他完全没有印象,当然也不知道唐雨所说的这些事情。 唐雨对着唐玉嘿嘿一笑说道:“你没想到吧?唐门中一直流传着唐情当年是天纵之才,文武双全,如何的了不得,其实全都不过是那些唐家直系们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而已!” “可惜,唐情三十出头就病死了,没能如老太爷和老太太的愿,接掌唐门,光耀唐家。这真的是天意!我当时甚至还有些高兴,我以为唐情一 死,没有了他长子嫡孙的身份,我的机会就要来了。” “可惜,我又错了。虽然在他死后,我拼命努力,屡立奇功,可是像老太太这样的老顽固却连正眼也没有看一下我,反而开始培养唐情的儿子唐大,准备让他来做接班人。” “一个十岁的孩子,他懂得什么?难道说,我竟然还不如一个懵懂无知的黄毛儿?这简直就是对我的侮辱!那时候起,我就明白了,因为我的血统,我这一生休想在唐家扬眉吐气,永远要被那些自命正统的直系子弟们踩在脚下!” 唐雨说到这里,凄然一笑道:“不过老太太总算没有抹杀我所立下的功绩,为了以示嘉奖,竟然破天荒的下了一道命令。” “她让我放弃原来的名字唐咏章,按他们直系子弟的规矩改名为单名唐雨,从此之后视为唐家直系子弟,享受相同的待遇。这真是前所未有的荣耀,莫大的恩典!” “可是,她却命令修改了族谱,抹去了我的父母的所有记载,今后我也不可以再承认我的出身,甚至再不能与他们相见。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荣光,这样的恩典!” 唐雨说得激动不已,一旁的唐玉和叶枫却不由得默然垂下头去。 的确,让一个人背主弃宗,甚至不认自己的亲生父母,这是如何残酷的一件事情,这是怎样残忍的一种恩典? 唐玉轻声问道:“从那时候起,你就已经有了背叛之心?” 唐雨呵呵大笑:“背叛?难道不是唐家,不是老太太先逼我背叛了自己的身世,背叛了自己的父母?现在又谈何我背叛唐门?” 唐玉无言以对。 唐雨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说是背叛,不错,从我改名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推翻这个老太婆,推翻这些自命正统的老顽固,推翻这不公平的规矩!我想要的,只是不论直系还是旁支,能够得到平等的对待,能够拥有平等的机会,能够平等的站在一起!” 他双目如电,扫过面前的人:“这过分吗?” 没人应声,这确实一点也不过分。 良久,叶枫忽然开口问道:“所以,你才叫做平等王?” 唐雨点点头:“不错,当初我之所以追随轩辕公子,并且选择这个名号,正是希望能借助他的力量,来创造一个公平平等的新世界。” “可惜,到后来我发现这位神秘的轩辕公子对于我心中的理想丝毫不感兴趣,在他的眼中,我们只不过是他豢养的一群听命行事的杀手而已。就在这个时候,雷破天忽然找到了我。” 唐玉和叶枫听到提及了雷破天,都不由精神一振,抬起头来。 唐雨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他是如何查明我的身份的,大概是在二十年前华山秘窟之中那一战,他从我的武功路数上认了出来,毕竟大雷门和唐家对抗了多少年,对于唐门的暗器手法,他是非常熟悉的。” 叶枫问道:“于是,他就用你十殿阎罗的身份来要挟你帮他?” 唐雨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们见面之后,他并没有用我的真实身份相要挟,只是像是一个朋友一样对我大吐苦水。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大雷门之中同样有着派系之争。” “雷破天告诉我,他费尽心力,团结雷家上下成立了大雷门,原本是想要大家齐心合力,光耀雷家门楣。可是没想 到,雷家直系子弟和旁支力量之间的争斗,也早已根深蒂固,难以调和。” “虽然他身为大雷门总堂主,得到了所有雷家直系的支持,却处处遭到代表雷家旁支力量的雷家四老这样的老顽固的暗中作对,处处掣肘,甚至已经有了反意。一旦派系之间决裂,势必造成雷家分崩离析,从此一蹶不振。” “看着他为了派系之争而焦头烂额,心力交瘁,我感同身受,甚至于有些同情他。我这才知道,无论雷家唐家,无论直系旁支,其实都渴望着一个团结一致,平等相处的大家庭,一个人人都有着平等机会的新世界。” “所以我答应帮他,他也愿意帮助我,我们改变不了天下,至少可以想办法先改变雷家和唐家,我们要推翻原来的限定,打破派系之间的壁垒,让所有的雷家子弟和唐家子弟都能享受到平等的机会,让明媚的阳光能普照到每一个人的身上,这就是我们共同的梦想!” 唐雨说得两眼闪闪发光,好像已经看见了那个他梦想中全新的唐家,全新的世界。 叶枫默然了片刻,问道:“所以你要帮助雷破天实施他的计划,铲除异己,一统雷家?” 唐雨点头道:“不错,要改变就一定会有牺牲,首先推翻并铲除掉那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叶枫叹了口气又问道:“所以,他对你允诺等到他重振大雷门之后,再来设法帮助你推翻老太太,改变唐门的现状?” 唐雨傲然说道:“不错,老太太的势力太过强大,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大雷门支持,我根本无法独自撼动她的统治,所以这是没办法的选择。” 叶枫苦笑了一下,叹息道:“你就从来没有想过雷破天会欺骗你吗?就像他传给你的天雷掌,在掌法之中很明显他留下了后手,说明他其实一直对你就是有所防备的。你还是那样的相信他会信守承诺?” 唐雨神情一愕,他确实之前从来没有怀疑过雷破天,就像之前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那个梦想一样。 叶枫继续叹息着:“当雷破天的计划成功之后,大雷门再度强势崛起,那时候的你对于他来说,也许就没有用处了。他却还要为了曾经对你的承诺去冒险首先与唐老太太为敌,这是偶的你就不再是他的搭档,而变成了一种负担。” “我之前说过,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其实是不必去信守承诺的。所以,我猜想在大雷门重出江湖之时,恐怕他就会先对你下手了。” 唐雨的神情满是不信:“你是说他会除掉我?” 叶枫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心里并没有把握,之时尽量把这种可能性进行夸大,借以扰乱唐雨的心神,这样才可能增加己方的胜算。 唐雨愣了一下,猛地摇头:“不可能,他不可能骗我的,他和我一样都如此痛恨派系之争,痛恨直系旁支间的隔阂,一样希冀着一个平等共处的美好世界,他不可能会骗我的!” 叶枫还在坚定的点头:“相信我,绝对有可能的。” 话音未落,忽然一个声音响起:“确实有可能,你应该相信他的。” 话音未落,一条身影忽然闪电一般从一旁的阴影之中飞泄到了被叶枫言语打动,有些神志不清楚的唐雨身后。 然后就听见唐雨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大叫! 第七十一章 又见雷破天 那条人影忽然出现在了唐雨的身后,一道雄浑无匹的力量结结实实的全数击打在了唐雨的后背之上。 唐雨只觉得有如遭受雷击一般,五脏六腑一阵剧震,一口逆血夺口而出,整个人如同一片落叶一般颓然倒下。 天雷掌! 这是真正的天雷掌! 倒下的唐雨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他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庞,一张带着微笑的,令他难以置信的脸庞。 雷破天! 大雷门总堂主,他所深信不疑的那个雷破天! 雷破天此刻正以带着几分悲悯的眼光看着他,轻叹道:“你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七十一章 又见雷破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雷破天的设计 雷破天缓缓的说道:“我不知道究竟有几个轩辕公子,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名号的由来,但是我可以明确的感觉到,从二十年前华山秘窟那件事,之后所出现的轩辕公子,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位了。” “他们虽然从装扮,声音,甚至连动作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模仿得惟妙惟肖,但是他的身上感觉不到先前那位轩辕公子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气场,那种令人不禁为之折服的魅力。” 叶枫点点头,一个人的外表,言语,动作这些都可以模仿,可是他的内在的气质却是别人无法模仿的,正所谓画虎画形难画骨。 他开口问道:“之后这二十年,先前的那一个轩辕公子再也没有出现过?” 雷破天点点头:“不错,这二十年来所出现的轩辕公子再也没有让我感受到那样令人折服的气场,而且他所交待的任务也不再与保护宝藏相关,所以我断定,先前的轩辕公子如果不是出事了,就一定已经不在人世了。” 叶枫明白了:“所以你就开始暗中进行调查?” 雷破天说道:“不错,可惜无论我如何调查,始终无法得到关于轩辕公子身份的一丝一毫的线索,他就像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样,没有留下半点蛛丝马迹。” “而且我遍查雷家所有的宗谱典籍,也没有关于雷家和唐门结仇起因的只言片语,更没有关于那位很久之前的伟大人物的丝毫记载,一切都只是出于那位轩辕公子之口,没有半点实据。” 说到这里,雷破天忽然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道:“只不过,我在一本关于雷家宗族起源古书之中,我看见了一个奇怪的图案。” 叶枫问道:“什么图案?” 雷破天眉头紧锁:“这个图案我在华山秘窟之中曾经见过,是在一个巨大的雕像之上,那图案就像是一条龙,一条盘旋欲飞的龙!” 叶枫听了心中一震,哑声问道:“龙纹?” 他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了华山秘窟之中,那个巨大的远古雕像手中按着的一柄长刀之上的龙纹,还有在少林寺中凝然了改大师手中的那张纸上画着的一模一样的龙纹,那个在自己背上时隐时现的神秘的龙纹! 难道雷家的起源竟然和自己背上的龙纹之间有什么关联? 雷破天点点头:“不错,正是龙纹。不过那本古书之中语焉不详,加上年代久远很多字迹模糊不清,实在是看不明白,所以我只是猜想雷家的起源莫非和当年建造华山秘窟的人有什么关系。” 叶枫有些失望的默然了片刻,开口问道:“既然你知道了现今的轩辕公子已非当初的那人,于是你就开始调查十殿阎罗的身份,并且把所有线索都记载在一本手册之中?” 这本手册正是当初在嵩山听涛山庄之中,叶枫所得到的那半本。 虽然只有半册,却已经足够能让他们认定了当时听涛山庄的主人,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正是十殿阎罗之一,宋帝王! 可是听到叶枫提及这本册子,雷破天却忽然呵呵的笑出声来。 看着叶枫大惑不解的眼光,雷破天带着几分狡黠的开口说道:“你真的以为像我这样的人,会有随手记录重要事情的习惯?” 叶枫愣了一下。 雷破天,弑兄夺权统一雷家建立起了大雷门,二十年来与蜀中唐门对抗厮杀,见过无数的腥风血雨,面对了无数的阴谋奸计,如今他还煞费苦心设下了如此之大的一个诈死之局,以求既能清除雷家中的异己,又能对唐门反败为胜。 像他这样一个心思阴沉,城府极 深的人,怎么会去相信一支破笔杆,会白纸黑字的把自己的这些秘密都实实在在的记录下来? 可是他确实这么做了。 而且他的手下,火神雷惧,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诱饵,引开了雷破天,让他那身负血海深仇的外孙唐仇,得以有机会去暗中盗取了这本册子。 这之后,十殿阎罗之中,宋帝王林随风,卞城王雷破天,泰山王关四,都市王东海渔,一个个都身份暴露,相继不是身亡就是发疯。 直到今日才知道原来雷破天不过只是诈死而已。 而十殿阎罗之中还有一个使双刀的和一个使大斧的,身份也是呼之欲出,毕竟江湖上使用这两种兵刃的顶尖高手实在是不多。 轩辕公子的实力无疑遭到了沉重的打击,现在看起来,这一切似乎都是从这本册子被盗而开始的。 叶枫的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难道说,难道这本册子的被盗原本就是雷破天设计好了的? 他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呵呵笑着的雷破天。 雷破天看他的神情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写这本册子的目的原本就是要雷惧他们来盗走的。” 叶枫讶然的脱口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雷惧和,和……” 他原本几乎要脱口而出唐仇的名字了,猛的惊觉,于是赶紧闭上了嘴。 雷破天却不以为意的笑道:“你是想问雷凤生下的那个杂种吧?其实我早就知道,雷惧这二十年来虽然在我麾下一直表现得忠心耿耿,可是他的女婿被杀,女儿失踪,他怎么会丝毫无动于衷?” “而我又怎么可能信任这样一个身上藏着秘密的人?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派了人一直暗中盯着他。他把雷凤送去江南明家庇护,暗中教导雷凤生下的那个杂种武功,这些我全都一清二楚。” “可是出于大局考虑,我一直不动声色,隐忍不发,我就是想要看看,雷惧这个老家伙到底心里在打什么算盘?到后来,雷惧开始从西域一带秘密购买炼制好的石脂石油,我就猜到,他一定是在暗地里偷偷继续研制当年他们在华山秘窟之中没能研究成功的秘密武器,唐雷!” “既然他手里有了像唐雷这样威力巨大的武器,我又想要摆脱现在这个轩辕公子的控制,那为什么不让他为我所用去削弱轩辕公子的力量呢?毕竟十殿阎罗可全都是那个杂种的杀父仇人。” 叶枫冷冷的说道:“于是你就故意引诱他们来盗取你的这本册子?” 雷破天呵呵大笑:“不错,我只是故意把这本册子的消息稍稍透露了一点给雷惧,果然这爷孙俩就上当了,处心积虑的盗走了册子,雷惧还为这事送掉了性命,真是愚蠢!” “到后来,发生的事情叶公子你就全都知道了,在你叶公子聪明头脑的帮助下,你们先后查明了林随风、关四还有东海渔的身份,弄得他们死的死,疯的疯,十殿阎罗一下子少了好几个,加上现在地上的平等王唐雨,只怕这位轩辕公子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得意洋洋的点了点头:“想不到那个雷家和唐家的杂种办起事来还真是顺手,倒是一员福将。” 他左一个“杂种”,右一个“杂种”,听得叶枫怒火中烧,喝道:“住口!他不叫杂种,他也有名字的,他叫做唐仇!” 雷破天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倒是忘记了,他和你之间可是朋友来的,如果没有你的帮忙,哪儿能除掉这么多个十殿阎罗,其实叶公子你才是居功至伟。” 叶枫瞪着雷破天,心中气恼万分,想不到不光是唐仇,连自己也被雷破天给利用了,成为了他铲除十殿阎罗,削弱轩辕公子实力的工具。 雷破天看着地上已经动弹不得,只是瞪着一双怨毒的双眼盯着自己的唐雨,冷笑了一下:“你不能怪我,要怪就得怪你自己太天真,竟然会相信我会帮你推翻唐老太太重建唐门,去建造你心里的那个所谓平等的新秩序。” “你根本就不知道唐门和雷家之所以成为世仇的起因,也不顾及现实环境的约束,只是一心做你的那个平等梦,活在你自己幻想的世界里,根本就不能面对这冷酷多变的江湖,所以,你的结局是你自己造成的。” 雷破天长长叹息了一声:“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平等,所有的道理归根结底只有一个,那就是实力!” 唐雨眼中的怨毒之色渐渐淡了下去,反而充满了悔恨之意。 他是在悔恨不该错信了雷破天,还是悔恨自己不该太过天真去做那人人平等的白日梦,恐怕就只有他自己的心里才清楚了。 雷破天满意的抬起头,面对着叶枫他们,轻松的说道:“好了,如今你们一切都已经明白了,现在,你们就和他一起上路吧!” 叶枫的心顿时往下一沉。 雷破天之所以之前完全不加掩饰,大大方方把一切的前因后果全都告诉给了他们,分明是有恃无恐,他早已算定今天在这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离开。 既然没人能逃得掉,他的秘密自然也就不会被泄露出去,所以他才能那样坦诚的有问必答。 叶枫心里在快速的盘算着,雷破天虽然被称为雷家第一高手,可是他的武功究竟高到了什么程度,没有人真正见过。 不过他既然和唐雨一样名列十殿阎罗之一,而且还要趁唐雨不防备的时候用偷袭的手法,一举击垮唐雨,想必他的武功应该和唐雨在伯仲之间。 这样看起来,如果自己这边三人联手的话,未必没有胜算。 叶枫想到这里,心里略微定了定。 可是就在他还在考虑的时候,一个人却忽然走了出来,挡在他的面前,面对着雷破天。 这个人是慕容俊才。 刚才对于雷破天那长篇累牍的讲述,慕容俊才一直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些事情原本也和他并没有关系。 他不在乎雷破天设计了些什么,他也不关心什么唐门和雷家之间的所谓什么恩恩怨怨,天底下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叶枫的安全。 因为这是家主给他的命令,这是他现在唯一的使命。 所以,只有当雷破天转过身来,准备对叶枫他们动手的时候,他才站了出来挡在了叶枫的身前。 雷破天淡淡笑了笑,姑苏慕容,如雷贯耳,这个慕容俊才的武功他刚才也已经躲在一旁见识过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表情有些慵懒的年轻人问道:“你以为你可以保得住身后的人?” 慕容俊才还是一脸慵懒的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唐雨,淡淡的说道:“我想要试一试。” 他的表情之中,分明在说,天雷掌,不过如此! 可是,当他的眼光回到面前的雷破天身上的时候,他发现雷破天竟然变了。 雷破天脸上带着笑,那是一种狰狞的笑,全身绷紧了,骨骼都在喀喀作响,他在蓄势,他即将要发出的这必定是惊天动地的一击! 慕容俊才的脸色不禁也微微有些变了。 第七十三章 隆平侯张信 雷九天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军旗下跃马而出的那个人。 这个人紫棠色面皮,精练的短须,浓眉入鬓,一身戎装在马上显得威风凛凛。 隆平侯张? 莫非这个人就是隆平侯张信? 隆平侯张信可是皇上的宠臣,早在靖难之役之前,张信受建文帝指派,驻北平城监视当时的燕王朱棣。 后来建文帝密令张信擒拿朱棣问罪,张信却毅然决然的反而投靠了朱棣,将建文帝的计划和盘托出,这才使得朱棣提前起兵,发动了靖难之役。 登基大宝之后,朱棣对张信更是宠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七十三章 隆平侯张信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得意的雷破天 蜀中唐门江南分堂,大院之内。 原本外面传来的一阵阵嘈杂和喧闹之声忽然全都平静了下去,叶枫心里明白,他托付给钱培光钱大总管的事情,估计已经办好了。 雷家挖空心思集中到杭州城来的众多高手精英,估计这会儿已经知难而退了。 面对着眼前蓄势待发的雷破天,叶枫忽然开口问道:“雷总堂主,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的那些来自各地的雷家精英们为什么还没有进攻到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他的本意是想要打乱雷破天的心神,只要他不能集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七十四章 得意的雷破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五章 唐雨的结局 唐雨在逃。 他在拼尽了全力的逃跑。 他受的伤很重。 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口鼻之中溢出,他奔逃的这一路上都洒满了滴滴点点的血迹。 雷破天的全力一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受得了的。 唐雨自然也不能。 可是他没有死,甚至还有余力一直蜷缩在地上假装不能动弹,等待最好的时机来一举逃脱。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内功深厚,也不是他有什么天赋异禀,完全是因为他身上的这一件“青衣”。 “青衣”是唐老太太亲手制作出来的,被称为唐门双宝之一,不但能够抵御各种暗器,刀枪不入,甚至还能卸去一部分的内家力量的攻击。 自从二十年前在华山秘窟之中,唐雨得到了这件“青衣”开始,他就一直在研究它。 那时候,他是从唐傲那无头的尸身上扒下来的这一件,也只有唐傲这样所谓的唐门直系的精英子弟,才有资格穿上老太太亲手制作的这“青衣”。 没想到这件“青衣”没能保住唐傲的头颅,二十年后却无意间救了自己一命。 唐雨心里感觉到很讽刺,要是唐老太太知道她自己亲手制作的这玩意儿,竟然救了叛徒的一条命,不知道她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起老太太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唐雨忽然就觉得很开心。 只要能让那死老太婆感到难受,他就会觉得很开心,即使自己已经身受重伤,即使五脏六腑此刻传来的钻心的疼痛让他的奔逃越来越慢了下来。 终于,他在杭州城郊的一片树林之中停了下来。 逃了这么远了,应该已经摆脱了雷家的控制范围了。 再说,雷破天这会儿还忙着进行他自己的大计划呢,才没空搭理自己这么一个在他眼中已经必死无疑的废人。 唐雨有些艰难的在一棵树下坐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他现在非常的需要休息。 不但是因为他身体上的伤势,更是因为他心里所受的伤痛。 自己一直信任的雷破天竟然欺骗了自己,他利用了自己,还处心积虑的偷袭,想要除掉自己。 他其实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帮助自己打破现在那些不公平的条条框框,去建立一个真正公平平等的唐门,一个平等的雷家,一个平等的天下。 他从来也没有真正认同过自己心中的梦想,一切都不过是他在演戏而已。 可是自己当初为什么就会竟然那么轻易的相信了他?唐雨有些无比懊恼的想着。 身体传来的阵阵伤痛在提醒着他,他抹了抹嘴角还在不断溢出的逆血,伸手一把拉下了身上穿着的“青衣”,不禁也感到一阵骇然。 这件刀枪不入,还能抵御内家气劲攻击的贴身袄,背部竟然已经被雷破天的那一掌震得四分五裂,一条条破烂的碎布挂在后背,轻轻一把就把整件袄拉了下来。 唐老太太这样天纵奇才的人物,处心积虑制作出的护身宝甲竟然在雷破天的掌力面前如此的不堪一击,这雷破天的武功着实让人感觉到咂舌。 自己虽然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这伤势实在是很重,必须要赶紧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好好的养伤才行。 可是能去哪里呢?唐雨皱着眉头。 如今他已经是蜀中唐门的叛徒,在唐门的势力范围内他是万万不敢停留的。 他作为唐门三大堂主之一,自然清楚唐门对付叛徒的手段,更何况他还直接或间接害死了唐影和唐离,和唐家已经结下了解不开的血海深仇,唐老太太势必会发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掘地三尺,遍寻天下来搜寻他的下落。 而雷家呢? 无论雷破天今晚的计划成功与否,大雷门是否会重新崛起,他都会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 所以雷家的人也一定会不遗余力的追杀自己,江南这一带又是雷家的地盘,也不能久留,要速速离开为上。 其他江湖上的大门派,不是依附蜀中唐门,就是紧跟大雷门,所以也全都不可靠。 还有一个人,那个手眼通天,势力 强大的轩辕公子呢?他会收留自己吗? 唐雨摇了摇头。 十殿阎罗作为轩辕公子的属下,只听命于轩辕公子一人,彼此见面都需要戴上面具,互相之间自然也是丝毫不知道各自的身份,私下更加是严禁往来。 如今他却和同为十殿阎罗之一的雷破天不但私下往来,甚至还背着轩辕公子密谋了对付唐门的计划,这无疑已经严重的违背了轩辕公子的禁令。 这种时候,自己要是找上门去,以轩辕公子那冷酷无情的作风,只怕是会被他立马拿来立威,以儆效尤,这不是找死么? 更何况,轩辕公子身份神秘,向来只有他来联系属下,谁也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去找寻他,如之奈何? 这时的唐雨,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今夜之前,自己还是堂堂蜀中唐门的三大堂主之一,更是十殿阎罗之中的平等王,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不可一世! 想不到只是短短的一夜之间,自己就沦落到要面临唐门、大雷门甚至还有轩辕公子这诸多势力的共同追杀,天下之大竟然几乎无自己立足之地,真是讽刺! 唐雨此刻身上禁不住开始一阵阵颤抖起来,就像是一条丧家的老狗,独自走在风雨之中,又冷又饿却无家可归之时的那一种颤抖。 一阵微凉的轻风拂过树林,树叶摇晃发出沙沙的响声,唐雨身上的颤抖却忽然停止了。 他感觉到了一股气,一股杀气! 他霍然站起身来,全身站得笔直,扭头警惕的望着黑黝黝的树林,沉声喝问道:“是谁?” 秋天的枯叶落满了树林中的地面,在风中,一些枯叶被卷了起来,无力的随风转动,显得一股说不出的萧索意味。 在飞卷的枯叶之中,一条灰色的人影慢慢的从树后踱了出来,站在了唐雨的面前。 他戴着一顶竹斗笠,一身灰衣,背上还背着一个用布裹着的长形的包裹,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的站在唐雨面前,活像是一个幽灵。 唐雨可不会认为这个灰衣人是个幽灵,他能明确的感觉到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丝丝寒意,杀气! 他绷紧了身体,站的笔直,尽量不让对方看出自己身负重伤,低沉着声音问道:“你是什么人?” 灰衣人没有回答,还是那么一动不动的站立着。 这是谁?是唐门的杀手?又或者是雷破天安排下的追兵? 不可能!唐雨摇了摇头。 他们两家现在正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闲工夫来对付自己?更何况自己背叛的消息不会传得如此之快,就算要追杀自己,也不可能这样的神速。 那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灰色衣服,长形包裹? 唐雨皱着眉头,忽然他心里想起了一个人,忍不住脱口而出:“是你?” 灰衣人动了。 他摘下了头上的竹斗笠,露出了一张年轻得带着几分稚嫩的脸庞,不过现在这张脸上满满的全都是仇恨。 他点了点头,寒着声音说道:“你猜对了,正是我。” 他的声音里透出的杀气老龄人感到不寒而栗。 唐雨这会儿却感觉松了一口气,来的人既不是唐门也不是雷家的杀手。 这两家人都太了解自己了,深知自己的深浅,所以他们派来的杀手一定是顶尖的高手,是极为难对付的角色。 可是现在眼前的不过是一个看上去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唐雨的心里稍微定了定。 他盯着这张年轻的面容,声音里透出了几分轻松:“你就是之前传闻的那个灰衣人?那个唐傲和雷凤留下来的野种?” 听到他的话,灰衣人的双眉一下子陡立起来,双目喷涌着怒火,一字一顿的说道:“我叫唐仇!” 看着面前愤怒的唐仇,唐雨的心里一阵得意。 还是太稚嫩了! 这么轻易就被自己的一句话给挑起了怒火,丧失了冷静,这年轻人实在是太缺乏对敌的经验了。 高手对决的时候,往往失去冷静的头脑和判断,就意味着会失去生命。 唐雨心中得意,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出来,依然用着那轻松的口吻不 紧不慢的问道:“唐仇?听上去挺吓人,你到底跟谁有仇?” 唐仇眼中的怒火似乎已经无法抑制,恨恨的说道:“跟你,跟所有当年参与杀害我父亲的十殿阎罗,还有你们背后的那个缩头乌龟一样的轩辕公子,我们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 唐雨哼了一声,口气倒真是不! 这样稚嫩的面孔,这样的年纪,能有多大的本事?竟然就敢夸口要面对十殿阎罗,还有背后的轩辕公子? 他觉得一阵好笑。 可是当他的眼光扫过唐仇背上的那个布包裹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了曾经听说过的十殿阎罗之一的都市王东海渔的死状。 东海渔是什么人,他的武功究竟如何,唐雨心中自然有数。 可是他死了,听说死状还极惨,莫非,就是因为这个包裹里的东西? 唐雨冷冷的盯着这个布包裹,忽然开口问道:“这个就是,唐雷?” 唐仇眼中的怒火忽然全都不见了,他望着唐雨的眼神很空洞,没什么感情,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他一伸手取下了背上的长形包裹,一面开始解开上面层层包裹着的布,一面毫无感情的说道:“没错,这就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唐雷,他要用这个向你们一一讨回血债!” 唐雨知道现在是他最好的时机。 趁着这子在解开布包裹的工夫,他只要抢先出手,不让对方打开包裹,就有极大的胜算。 这样一个乳臭未乾的子,能有多高的武功?纵然此刻他已经身负重伤,他也有绝对的信心能在十招之内制住这个臭子。 可是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唐仇缓缓的解开包裹。 他很好奇。 这个传说中由唐门和雷家的精英所共同研制了两年也没有成功的唐雷,这个始终笼罩着一层神秘面纱的威力巨大的武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忍不住想要看一看。 更何况他素来相信,无论再厉害的武器,也要看是谁在使用它。 面对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臭子,他有必胜的信心。 包裹着的布匹被一层层的揭开,这神秘的唐雷终于露出了真容! 唐雨愣了一下,甚至感觉到有些失望,那不过是一截黑色的金属圆管而已。 圆管的尾端有一些东西,应该是触发它的什么机关,整个铁管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于做工显得十分的粗糙。 唐雨心中暗笑,无论这铁管里面发射出的是什么样的暗器,自己身上可是有着刀枪不入,专门克制各种暗器的“青衣”的。 唐门双宝之一可是真正的名不虚传,刚刚还靠着它才救了自己一条命。 唐雨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胸前,却不料摸了个空。 他一怔之下这才想起,刚才自己把这件已经破碎的“青衣”给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树下。 他心里一紧,暗叫一声“不好”,立即就作势想要向唐仇扑过去。 他要先下手为强,决不能给对手发出暗器的时机。 一抬头,却看见唐仇已经双手捧着那黑铁管,黑洞洞的管口已经对准了他。 唐仇看着他的眼光里还是毫无感情,是那样的空洞,那些的虚无,从那里面,唐雨感觉到了一种不寒而栗的东西,就像是死亡! 他大叫了一声,飞身扑了出去。 与此同时,唐仇手中的黑铁管一声巨响,喷出了一个燃烧着的火球! 于是,唐雨死了。 两天后,唐家堡。 一纸快报送到了唐老太太的手上。 快报上面写着: 八月十四,夜,唐离死于唐门江南分堂。 死因,被唐雨暗器所杀。 同夜,唐雨死于杭州城郊。 死因,被神秘武器击杀,胸口洞穿,尸体焚烧如焦炭,疑为唐雷。 唐老太太用颤抖的手握着这一纸快报看了好几遍,忽然愤怒的一把把它撕成了碎片,扔了出去。 那一片片白色的碎片,就像是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着,慢慢的落下。 第七十六章 败局已定 雷破天脸上带着微笑。 他看着叶枫脸上那震惊的表情,心里感觉到很享受。 他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操纵他人命运的感觉。 无论你如何拼尽全力的挣扎,如何费尽心思的算计,到最后丝毫也改变不了命运的车轮,你还是一个失败者。 胜利的人是他,雷破天! 尤其是看见被传为天下最聪明的叶枫叶公子此刻束手无策,那绝望的表情,更加让雷破天感觉到满足。 孙猴子再有本事,也始终跳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 而此刻他就像是那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一般,志得意满的俯视着面前垂头丧气的叶枫和唐玉。 他感觉脸自己的声音里都充满着得意:“好了,还是不要让胖子等得太久了,你们俩准备谁先上路?” 在这得意的话语里,分明充斥着森森的杀机。 叶枫暗自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了。 为什么自己早没有想到对方会连客栈中的人也一并严密监视起来呢? 如果他早知道雷破天没死,早知道这一切背后的策划者正是这只老狐狸,他一定会提高警觉的。 可是他不知道,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对手是雷兔和雷雨云,所以他才会掉以轻心。 他不该让张胖子去的,虽然张胖子的轻功独步江湖,可是他的拳脚功夫实在是不怎么样,要对付雷破天派出的杀手,肯定是远远不够的。 现在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线希望,就是张胖子能凭借着他那高超的轻功,可以逃得掉,保住一条性命。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希望十分渺茫,像雷破天这样可怕的人物,要是想要你的命,他设下的局你是没有机会逃走的。 就像眼前,自己和唐玉也已经没有机会逃走了。 要拼吗? 从刚才雷破天和慕容俊才的交手来看,他的武功实在是让他们望尘莫及的,即使三人联手,也绝对没有一点胜算。 更何况,如今慕容俊才右臂已折,完全变成了个废人。 真的是没有一丝的机会了。 可是难道要他坐以待毙? 他可是名震江湖的魔刀魔五楼的弟子,他可以败,可以死,但是绝不能丢了师门的脸面! 一面想着,叶枫暗自五指并拢,伸掌如刀,他还有他师父的绝技,手刀! 一抬头,却看见雷破天在摇头:“没用的。你想要用手刀吗?如果你刚才没有对唐雨出手,没有被我看见,也许我们都还会以为你身中奇毒,武功尽失,对你麻痹大意,那么你也许还会有一丝的机会。” “可惜,刚才你对唐雨的那一击被我看见了,我知道你已经恢复了武功。不过,恕我直言,你的手刀比起尊师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就你现在的功力,连尊师一半的威力也发挥不出来,只怕是连偷袭得手也伤不了我分毫,手刀,哼,嘿嘿!” 他的最后一句像一柄铁锤,无情的捶在叶枫的心上,把他的所有信心和勇气都击得粉碎。 他说得一点不错,自己的手刀比起师傅来,确实是差的太远了,就凭这样的武功还想要和雷破天这样的顶尖高手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叶枫的手指松开,全身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松弛了下来。 他已没有了斗志。 站在一旁的唐玉此刻正在浑身发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自从雷破天现身,从头到现在,他连正眼也没有看过唐玉一眼,更没有说过一个字,在他眼中,唐玉的性命仿佛早已准备好了,就摆放在那里,只要他愿意的时候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这对于唐玉而言,简直就是侮辱! 他可是唐玉,唐家的十四少,唐老太太亲自委命来调查江南霹雳堂一事的人,他是唐门的精英。 可是在雷破天眼中,他却如同蝼蚁草芥一般,不屑一顾,怎能不让唐玉气得浑身直哆嗦? 忽然雷破天转过头来,对他说了唯一的一句话:“如果你有勇气你就出手,不过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试 ,因为你知道那是没用的。” 唐玉满腔的怒气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他的内心空荡荡的,这种空虚就像是对于死亡的恐惧,那样的难以承受。 雷破天说得没错,他的武功连一个重伤逃遁的唐雨都远远比不上,更何况眼前这个有着可怕的实力,成竹在胸的雷破天? 他的那些微末伎俩,只怕根本伤不到雷破天的分毫,不过徒增羞辱而已。 唐玉高昂的头垂了下来,他已经没有了勇气。 雷破天看看面前垂头丧气的两个人,感到无比的满意,仅仅靠着两句话,他就让对方完全丧失了斗志和勇气,这就是气势。 他们现在败局已定,再也没有丝毫的机会。 雷破天近乎嘲弄的问道:“你们还没有决定吗?究竟是谁准备先上路?” 他的眼光投向了叶枫:“还是你先来吧,别让你那位义兄胖子等得太久。”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一个身影挡住了他目光。 是慕容俊才! 那个断了一臂,连站立也摇摇晃晃的慕容俊才。 他铁青着脸,满头都是因疼痛而沁出的豆大的冷汗,咬着牙对雷破天说道:“要杀他,先过我这关!” 雷破天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上去如此年轻的子竟然会如此的刚毅,如此的……呃,一根筋。 他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怜悯对着慕容俊才说道:“你觉得,你现在还能拦得住我吗?” 慕容俊才瞪着他,目眦欲裂,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还站着!” 雷破天摇着头,他打心眼里开始喜欢这个倔强的青年,像他这样血性的汉子,现在实在是不多了。 可惜,他已经是个残废了,可惜,他绝对活不过今夜了。 今夜,这个院子里听到他秘密的人,都不可以活下去。 雷破天握紧了拳头。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慕容俊才的肩膀上,一个人站在了慕容俊才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是叶枫! 他也缓缓的说道:“我也还站着!” 这时一旁的唐玉也走了过来,把手放在了慕容俊才的肩上,深吸了一口气:“还有我,也还站着!” 三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没有畏惧,没有退缩,他们全身好像都充满了力量,随时准备好迎接雷破天的攻击。 雷破天有些惊讶,他看着眼前刚才还垂头丧气,全无斗志和勇气的两个人,此刻却全身散发着前所未见的气场,他们的眼神和气势,纵然雷破天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和信心,也止不住从心里涌起了一丝畏惧。 这感觉很不好,而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这个慕容俊才的一句话。 这个已成废人的臭子的一句话,竟然能够完全逆转场上的气势,这让雷破天非常的吃惊。 不论怎样都好,他们的败局已定,现在不过是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而已。 雷破天咬了咬牙,提起了手掌,阴恻恻的说道:“好吧,既然你们都如此迫不急待,我就送你们一道去见那个胖子吧!” 他蓄足了全部力量,将要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击! 忽然在这时候,从外面传来了一个声音:“雷总堂主何必这样麻烦,还想着送我的兄弟来见我。我这不是自己来了吗?” 这声音一起,场中的人脸色一下子全都变了。 叶枫的脸上瞬间透出了喜色,他听得出来,这分明是义兄张胖子的声音! 雷破天也听出来了,可是他的心里却充满了惊讶,张胖子为什么还活着? 大家都扭头看去,从院子外的拱门里出现了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影,正是张胖子张痴! 他嘿嘿的笑着,望着雷破天:“雷老鬼,想不到你胖爷爷居然还活着吧?而且,现在还来找你算账了!” 雷破天惊讶的看着他,满是疑惑:“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派去追杀你的雷家杀手呢?” 张胖子身后一个宏亮的声音呵呵笑道:“你派出的那几个死鱼臭虾,当然是被我们两位老人家给解决掉了!” 随着声音,从张胖子的身后,忽然又有两个人影大步迈进了院子。 其中一个一身布衣,满面笑容,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正是唐门三奇中的唐残! 另外一个老头面沉如水,双手环抱胸前,捧着一把用布包得严严实实的长剑。虽然被包裹在其中,但是雷破天还是分明能感觉到它在发出一种炙热的感觉,剑意! 这个人就是古剑掩日的主人,泰山姜慕白! 看着这两个人走了进来,唐玉不禁大喜过望,扬声唤道:“七叔,老姜叔!你们怎么来了?” 雷破天怔怔的看着走进来的这两个老头,他的瞳孔止不住的在收缩,他心里也有着同样的问题,他们怎么会突然到来的? 唐残对着雷破天笑了笑,有些戏谑的说道:“若不是我们赶来,又有谁能对付这位从棺材里面爬出来的老怪物,我们的雷总堂主?” 雷破天的脸色变了:“难道你们是唐老太太事先安排好了的?难道她一早就识破了我的诈死?” 唐残摇了摇头:“谁会有你这样的阴诡毒辣,竟然会想到你用诈死的法子?老太太原本是派我们两人去处理别的事情的,只不过在半途之中收到了一封信,这才昼夜兼程赶来了杭州城。” 雷破天一愣:“信?什么信?” 唐残说道:“信里只是说月圆团圆节之夜,杭州城中将有大事发生,唐门就面临极大的危险,所以我们老哥俩就赶来了。” 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姜慕白忽然插嘴说道:“就你个老东西慢悠悠的,还一直说明日才是团圆节,如果不是我催得紧,等到明天晚上,只怕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唐残反唇相讥道:“还不是因为你这个老家伙臭规矩多,吃要吃最好的,住要住最好的,没这么多麻烦事的话,我们早就该到了。” 两个老头旁若无人的开始打嘴仗,完全没有理会站在院子里的雷破天,如此的目中无人,把雷破天气得浑身哆嗦。 这时候叶枫打断了两个老头的斗嘴,扬声问道:“到底是谁送的这封信?” 唐残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只不过这个送信的人很有些实力,一夜之间,杭州周遭城市的三十六个唐门分舵全都接到了这封信,因为事关重大,这才连夜送到了我的手里。” 他顿了顿有说道:“这封信虽然没有署名,不过在信纸的最后却画着一株兰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代号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画着一株兰花? 叶枫心里一动,对了,一定是她! 江南明家的明文兰! 除了江南明家,杭州城中谁还能有本事一夜之间给唐门送出三十六封密信? 雷雨云曾经对明文兰下毒,她自然是不希望雷家的阴谋得逞。 更何况她与自己一见如故,在信纸末端画上一株兰花,这分明就是对自己打招呼,这个记号也只有自己才知道。 想起了那明文兰古灵精怪的表情,叶枫情不自禁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人顾得上去注意他的表情变化了。 雷破天望着唐残和姜慕白,心在慢慢下沉,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片刻之间,竟然已经逆转了! 现在唐门的援军已经到来,且不说那三十六处唐门分舵的人,就只是面前的这两个老头,雷破天就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战胜他们。 尤其是那个姜慕白,他手中的名剑掩日,几乎就已经是武林中的神话了,真要动手的话只怕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心里不禁感到深深的懊恼,怎么事情就会变成这样了呢? 他此刻正在心乱如麻,忽然听见从屋顶上传来了雷雨云的声音呼喝道:“什么人?哎唷……” 听声音分明是吃了亏。 大家一抬头,就看见在屋顶檐上,背负双手站着一个修长的身着青衫的身影,微笑着对下面的众人说道:“大家好,好久不见了。看起来,我还没有来晚。” 唐大! 这个人赫然是已经失踪了很久的唐家大少爷,唐大! 第七十七章 唐大的讲述 当看见屋顶上的唐大,在那一瞬间,唐玉忽然很想放声大哭。 从他就很仰慕自己的这位大哥,虽然从一块儿长大,但是并不像普通的玩伴一样,而是充满了一种敬畏。 他习惯了唐大自就被当做了唐门的接班人培养,被视为唐门的未来和希望。 他习惯了自就跟随在唐大的身后,照他的吩咐跑前跑后,处理一切事务,而且不论什么事情,唐大总是正确的。 他也习惯了唐老太太把所有的希望和宠爱都给了唐大,把所有的难题和棘手的问题也全部抛给他,而唐大却总能处理得井井有条,从无差池。 然而有一天,唐大却忽然失踪了。 于是,这一切就忽然全部压到了唐玉的肩上。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肩负着老太太的嘱托,肩负着唐门的未来,面对这一切乱如麻的问题的时候,居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压力。 这压力让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甚至感觉到喘不过气来。 他做的每件事,每个决定,都关系到唐门的未来,关系到唐家的生存,这让他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不敢犯错,他也不能犯错。 他这时候就常常在想,原来从到大,唐大都是背负着这样的压力在成长,可是他却始终都是一脸轻松,面带笑容。 这是怎样强大的心脏,这是怎样强大的人! 每当这时候,他对唐大的敬仰就加深了几分。 可是唐大失踪了,自己必须要去试着承担起这一切,尽管,这沉重的压力让他不堪重负,他也决不能退缩。 然而现在,当活生生的唐大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唐玉心里顿时就像被抽空了一般,所有的压力全都在瞬间释放了,剩下的只有疲惫和委屈,让他想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他抬头看着唐大,拼命压抑住眼眶里的泪水,几乎哽咽了。 叶枫也在看着唐大。 他在微笑,就像现在唐大也在对着他微笑。 这时一种温暖的微笑。 自从他们相识以来,经历了无数的艰难困境,每一次,唐大总会不计代价,拼尽全力的在叶枫最危急的时刻出现在他的身边。 无论多么困难的境地,每一次叶枫都能化险为夷,人们都说他是福大命大,可是叶枫自己清楚,那是因为自己有着一帮子像唐大这样,为了自己可以奋不顾身的,朋友! 每一次看见唐大的微笑,他都觉得心里一阵温暖,这一次也一样,他再度化险为夷了。 唐大含笑对着叶枫和唐玉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目光一抬对着走进院子里来的唐残和姜慕白扬声招呼道:“七叔!老姜叔!你们二位安好啊!” 唐残望着唐大,感到既欣喜又意外,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段日子你没出什么事吧?可把我们担心坏了。” 唐大笑了笑,把眼光转向了愣愣的站在场中央的雷破天,说道:“是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恐怕现在心里感觉到最惊讶要数我们的雷总堂主了。” 唐大一出现,这些人的注意力就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忙着打招呼,问长问短,把雷破天晾在了一边,好像他完全不存在似的。 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让雷破天怒火中烧,他们居然胆敢藐视他! 可是眼前的形势却由不得他发火,他只能把怒火压制在心里,狠狠的瞪着屋顶上的唐大。 面对唐大的 话,他没有搭腔,只是恨恨的哼了一声。 唐大微笑的看着雷破天,那笑容自信而镇定,在雷破天眼中却觉得无比的嘲讽和得意,直恨不得扑上去把他撕个粉碎。 可是不行,局势已经变了,站在一旁的唐残和姜慕白让他丝毫不敢妄动,他只能听着唐大缓缓的说道:“雷总堂主之所以对我的出现感到惊讶,那是因为我的失踪原本就是他所策划的一场阴谋。在他的计划里,现在的我不是应该命丧黄泉,也必定在某个地方身负重伤,潜藏起来,决计是不会如此好端端的站在这里的。” 雷破天又怒冲冲的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一旁的唐残忍不住问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唐大沉声说道:“早在一年多以前,在京城雷破天当着我们的面被炸死在京郊的废宅之中,那时候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可是与此同时,他的计划就已经在开始执行了。” “他先是利用天下第三神医封不疑和江南明家的关系,安排儿子雷雨云去投靠明家,以便暗中挑动明家的力量为他所用。” “他应该早就查到了当年江南明家的老爷子并未战死,以明老爷子的绝世武功,加上他隐忍蛰伏了这么多年,暗中培植了极强的势力,其谋必大。所以雷总堂主非常想要利用江南明家的力量来打击蜀中唐门,这是他的第一步。” “后来,当他从唐门的叛徒唐雨口中得知我从沙漠中出来,即将带着楼兰古城中找到的卷轴上少林寺的时候,他感觉到,时机到了。” “他利用雷雨云出面,成功的挑起了江南明家对于我身上的上古卷轴的野心,于是明家杀手尽出,利用唐雨所泄露的我的行程,对我一路劫杀。” 唐大望着雷破天笑了笑:“我说得没错吧,雷总堂主?” 雷破天冷冷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劫杀你的就是江南明家的人?有怎么知道是我在背后挑唆?” 唐大笑道:“其实我在少林寺后山遇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疑心了。明家派出的杀手杀掉了四个少林沙弥,并且利用他们的新鲜面皮制成面具来伏击我,这样的手法除了易容术天下第一的江南明家,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又如此的本领。” “而且我们唐门早就查明了,截杀我的杀手中冷血十三杀之一的鬼婆婆,原本就是江南明家所豢养的杀手,这时候我就已经明白截杀我的人必定是江南明家派来的。” “在少林寺后山的那一次伏击中,你们唯恐不能得手,甚至还不怕暴露,派出了潜藏了多年的平等王唐雨。可是他的唐门暗器手法那么明显,那么老练,一出手我就知道唐是唐门中人,而且应该身份很高。” “只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唐雨,更没想到他竟然有一手绝技追魂针竟然能够破唐门双宝之一的iahu青衣,一时不防之下,竟然身负重伤,只能仓皇而逃。” 讲到这里,场中众人不禁都为之骇然变色,唐雨竟然能有这本事,能破号称唐门双宝之一的iahu青衣? 唐大苦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逃走之后,因为不能确定这个袭击我的唐门中人的确切身份,加上身负重伤,一时不敢和蜀中唐门各地分舵联系,于是在大家的眼中,我便神秘的失踪了。” “就在这时候,远在杭州城的江南霹雳堂总堂却出事了,消息传遍了江湖。我当时就感觉到,这件事一定和江南明家截杀我一事有关,况且我一直不明白蛰伏了多年的江南明家为什么会忽然对我 动手,于是我便决定要亲自来杭州城。” “可是那时候的我身负重伤,行动尚且不便,因此要来杭州城就需要有帮手。既然唐门的人暂时我谁也不敢相信,于是我就找了一个局外人,现在的情况下,他反而最值得我相信。” 说到这里,唐大扭头看向身旁。 大家随着他的眼光,看见了一个黑色装扮的人,静静的蹲在一旁,如同融化在这黑夜之中一样,不仔细看都发觉不了他的存在。 他的一双眼睛尤为特别,一点不像是人的眼睛,那黄色的大大的瞳孔,就像是,一条蛇! 冷血十三杀中的,毒蛇! 毒蛇这时候面无表情的冷冷哼了一声:“提醒你一下,到今天你可就该欠下我五千两银子了!” 唐大一脸无奈的表情:“不用老是挂在嘴边上吧?今天你已经说了五遍了,难道我还会赖账不成?” 毒蛇缩了缩头,没再吱声,不过满脸都是那可保不齐的表情。 看着唐大他们一脸轻松的插科打诨,雷破天感觉到无比的愤怒。 可是他只能压抑着。 屋顶上原本是他的儿子雷雨云在镇守着。 可是唐大出现了,现在还有一个冷血十三杀中的毒蛇,而雷雨云自从那一声“哎唷”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雷破天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论武功的话他顶多能和唐大打个半斤八两。 可是要说到狡诈和机智,他比唐大就差的太远了。 更何况还有一个杀手毒蛇,偷袭突击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雷破天的心里不禁为自己的儿子感到深深的担心起来。 可是眼下的局面还需要支撑下去,只有拖下去他才能寻找机会,所以唐大的讲述还不能停。 雷破天于是开口问道:“你能判断出截杀你的杀手是江南明家的,可是你又怎么知道是我在背后策划唆使的?” 唐大笑了笑:“那是因为我到杭州的时候,正巧十四弟和叶公子他们也到了。在暗中跟踪叶公子的时候,我偶然的发现了另一个人,江南明家的大姐,明文兰姑娘!” 叶枫闻言心中不觉一紧,明文兰一直是男装打扮,对外也都宣称是“文兰公子”,可是唐大却一口道出她是女儿之身,既然他一直在跟踪自己,莫非,莫非他也看见了西湖船中自己以血为明文兰解毒的那一幕? 不知为何,叶枫的心里陡然一阵狂跳,只觉得脸颊也有些火烧火燎起来。 唐大这边还在继续讲述着:“我找了个机会和明文兰姑娘见了一面,是她告诉了我关于雷雨云的一切。不过当时我就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感觉,我太了解雷雨云了,他绝对没有懂得挑拨江南明家与书中唐门相斗的这样深的心机,所以我判断他的背后一定另有高人指点。” 他的双眼笔直的投向了雷破天:“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雷总堂主,你!” 雷破天嘿嘿一阵冷笑:“为什么是我呢?” 唐大摇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当初在京城你死得太过突然了,也许是因为没能好好的和你斗上一斗,难免感觉到遗憾,反正在那一刻,我就隐约感到了你藏在幕布后面的隐隐约约的影子。” 雷破天笑了。 有时候老话真是说得没错,这个世上最懂得你的人,往往并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真正的敌人。 所谓,难为自己难为敌。 第七十八章 雷破天逃走 雷破天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的自嘲。 唐大接着说道:“可是你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从始至终你一直藏在幕后,却搬出了个雷兔这么个丫头在台前上蹿下跳的。没办法,我也只能暂时隐身起来,静观其变。” “终于,在我暗中跟踪雷兔的时候,看见她去和雷卓云的见面,听到了她全部的计划,还亲眼看见她如何杀掉了雷卓云。” 叶枫听到这里猛地浑身一震,惊讶的抬起头看着唐大。 雷卓云死的时候,当时唐大也在? 他为什么不出手救下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七十八章 雷破天逃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九章 唐雷与夺命大红袍 雷破天逃走了。 雷破天竟然成功的逃走了。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场中的众人不由得全都是一呆。 虎毒不食子。 然而雷破天为了脱身,用自己的独子雷雨云挡住了姜慕白那绝杀的一剑。 牺牲掉亲生儿子的性命,雷破天竟然毫不迟疑,没有丝毫的犹豫,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一幕实在是太过惊人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大家这才如梦初醒的缓过神来。 姜慕白摇了摇头,难以置信的叹息道:“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几乎就不像是个人,毫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七十九章 唐雷与夺命大红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章 唐玉之死 唐玉没能追上雷破天。 他一直追出了杭州东门,也没看见雷破天的影子。 他自然不知道雷破天其实早就想好了退路,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从西面已经逃掉了。 何况,即使让他追上了雷破天,以他现在的武功,又岂会是雷破天的对手? 可是他不管,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一定要追。 自从亲眼看见失踪已久的唐大出现在面前,唐玉就感觉到一阵阵的羞愧难当,无颜相见。 从他就跟在唐大的身后长大,唐大一直是他的偶像,是他学习的目标,他的一举一动,行事风格,无不有意无意的在模仿唐大。 他以为,他已经学得很像了。 可惜,这次唐大一失踪,当所有的事情,所有的压力全都到了他的肩上的时候,他才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学习一些皮毛。 面对唐雨,面对雷兔,面对雷破天,他们一个个无不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上,而自己面对他们的阴谋圈套,却一错再错,几乎在今夜要让蜀中唐门面临大劫。 最后还是要靠唐大,靠着他的冷静和智谋,暗中的安排,才能令蜀中唐门化险为夷,反败为胜。 可是自己犯下的错,却令到蜀中唐门短短几日之间,失去了唐影,失去了唐离,江南分堂几乎要遭受灭顶之灾,自己有什么面目去面对那些死去的唐门叔伯,去面对信任自己的老太太,去面对唐大? 所以他只能选择来追雷破天,即使明知不是对手,即使是死在雷破天的手上,也好过呆在唐家大院里去面对唐大要来得好。 就算是死,也不过权当自己以死赎罪了,这样自己的心里反而会好受一些。 反正现在唐大回来了,蜀中唐门有了他,再不需要有唐玉来支撑这一切了。 可惜,他没有追上雷破天,上天没有给一心求死的他机会。 站在杭州城外,秋夜的凉风吹拂过他那微微有些滚烫的面颊,唐玉怔怔的站了好半天,一时间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继续追雷破天已经不可能了,现在他完全踪迹全无,看上去自己根本就是追错了方向。 要回去面对唐大么? 自己又有什么颜面回去见这位一直信任自己,把自己视为左膀右臂的大哥? 现在要让他站在唐大的面前,他真想不如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唐玉茫然的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回去面对唐大,面对自己造成的这个烂摊子。 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迟早还是要去面对的,男子汉就要扛起自己犯的错误,哪怕是苦酒,自己酿的也要自己去喝。 他打定了主意,刚准备转身往回走,忽然听到了一旁的树林中传来了一些轻微的淅淅索索的声音。 他警惕的立即面对树林,喝问道:“是谁?快出来!” 随着他的喝问,一个娇的身影,有些迟疑的从树林中犹犹豫豫的慢慢走了出来。 仲秋明亮的月光下,唐玉看得明明白白,这个人影竟然是,雷兔! 看着雷兔那熟悉的面容,唐玉的心里顿时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娇柔弱的女子,这些日子以来,却一直装疯扮傻,假装天真烂漫的模样,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她欺骗自己,其目的不过是利用自己,以达到她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自己,居然真的如同一个傻子一样,被她牵着鼻子走,竟然还甘之若饴,甚至想要去保护她,去照顾她,对她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好感! 唐玉想着,心头不觉有一股怒火腾的燃烧了起来,那火苗舔过心口,烧得胸口一阵疼痛。 可是当雷兔一副怯生生的表情看着唐玉,对唐玉 声的叫了一声“大哥哥”的时候,唐玉那满心的怒火,又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立即化为乌有了。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雷兔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表情,他就是恨不起来。 可是他没有忘记之前雷兔对他的欺骗,他硬着心肠哼了一声,说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我?你不是一直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耍弄么?” 雷兔的样子更加的可怜,看上去一副惊魂未定的表情:“大哥哥别生气,我也是被雷破天那个老狐狸给骗了,就在刚才,他该想要杀了我,如果不是雷震和雷滚牺牲自己救了我,只怕我……” 说到这里,她又抬头怯生生的看了一眼唐玉,轻声的问道:“大哥哥,你,你是有点恨我的,是么?” 唐玉叹息了一声。 面对这样子的雷兔,他心头的唯一的那一丝恨意也已经全部灰飞烟灭了,剩下了全都是怜悯和同情。 他摇了摇头,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可是他知道自己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恨你,你也只是被雷破天欺骗算计了,再说,你所作的一切也全都是为了雷家,并非为了你自己。所以,我不恨你。” 他说得充满了诚恳,一听就知道绝对是肺腑之言,雷兔听了,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深深的感激之色。 她低声的喃喃说道:“幸亏最后雷破天那老狐狸没能得逞,幸亏你没事。” 唐玉觉得心里一暖,原来她还在关心自己! 唐玉感觉很好,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形象也高大了起来,可惜他忘记了,雷破天的计划失败不过是发生在刚才的事情,雷兔又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细节了,只是不无关切的对雷兔问道:“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雷兔垂着头满脸的彷徨无措,低声说道:“如今雷破天的计划失败,大雷门再难复兴,雷家重又回到四分五裂的局面。再说,那个老狐狸也再难容得下我,雷家那边看来我是回不去了。” 她抬头瞟了一眼唐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大哥哥,兔兔还能再跟着你吗?” 唐玉愣了一下,感觉有些出乎意料:“你是说,你想要投靠我们蜀中唐门?” 雷兔幽幽的叹了口气:“现在除了和唐门合作,我还有别的路吗?毕竟我是雷老四的孙女,在雷家旁支子弟中,说话还是有些用的,只要你们不嫌弃我,今后要对付雷破天那个老狐狸,多少我还是能帮上些忙的。” 唐玉感觉心里隐约一阵喜悦。 他知道雷兔说得不错,她现在走投无路,蜀中唐门自然是她眼下最好的靠山。 而她那特殊的出身,今后蜀中唐门要收服雷家各股势力的时候,要倚重她的地方也不少。 这的确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不过唐玉心中的喜悦倒好像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说到底,倒像仅仅是因为今后雷兔又可以跟在身边,自己又能天天看见她了。 就这么简单。 他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对雷兔说道:“好,我现在就带你去见阿大,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雷兔眨了眨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问道:“是唐家的大公子,唐大?” 唐玉点点头,“嗯”了一声。 想到唐大,他心里忽然感觉轻快了起来。 虽然之前他犯下了很多错误,虽然蜀中唐门险些因为他的错误而面临一场劫难,可是,这些毕竟都已经过去了。 有惊无险。 现在他还带回了雷兔,雷四叔的孙女,今后可以利用她分化对付雷家旁支势力,削弱雷破天的力量,她一定能起到关键性的作用。 虽然说,唐玉不敢以此居功,这也无法抹去他因 之前犯下的错误给蜀中唐门带来的损失,至少,也证明了他这些日子以来并非一事无成。 他轻松的对雷兔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自己走,一面转过身去在前面领路。 雷兔那怯生生的模样,让唐玉一下子想起了原来她并没有见过唐大。 唐大在江湖中名气很大,毕竟他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未来的接班人,很多人把他传说得武功智计神乎其神,甚至于是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 像雷兔这样一个弱女子,对他有些害怕也很正常。 唐玉笑了笑,一面走一面对雷兔说道:“其实,你不必害怕阿大的,他虽然被传说的很凶很厉害,但那只不过是江湖传闻而已,其实你根本不用怕他,他人很好的,很和善,很爱笑……” 他一面说着,脑海里一面浮现着唐大那带着微笑的神态,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雷兔深深的一声叹息,还有轻声的一句:“我知道。” 紧接着,唐玉就感觉从背后袭来了一股巨力,不偏不倚正正击中了他的后背要穴上。 他全身如中雷击,只听见脊柱发出喀嚓喀嚓的断裂的声音,五脏六腑全被震得撕裂般巨痛,全身被击得飞起,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天雷掌! 唐玉瞪大了眼睛,努力的看去,他身后的位置,只有雷兔! 但是这怎么可能? 雷兔竟然要杀他? 唐玉想要开口问她,可是一张口,嘴里全是不断喷涌出的血沫:“为,为什么……” 雷兔缓缓的走到了躺在地上的唐玉身边,低头用一种很怜悯很惋惜的眼神看着他,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 唐玉的眼里满是愤怒,无比艰难的说道:“你,骗,我……” 雷兔却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要与书中唐门合作,只不过,我所要合作的,当然是在蜀中唐门里能一言九鼎,有着绝对权力的人。很可惜,这个人不是你。” 她望着地上垂死的唐玉,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惆怅,似乎也在为唐玉而难过:“我其实也根本不想杀你,只不过,那个人和我合作的条件之一就是,要我除去你。你不要恨我,就当,这辈子我欠你的。” 说到最后,雷兔自己好像也有些动情了,声音竟然也开始有些颤抖了起来。 唐玉躺在地上,他相信雷兔这一次真的没有再骗他,他的目光中不再有愤怒和憎恨,而是无比的惊讶与疑惑。 是谁?和雷兔合作的人究竟是谁? 蜀中唐门里能一言九鼎,有着绝对的权力的人? 难道是唐老太太?或者是唐大? 不可能! 老太太如果要自己的命,易如反掌,何必去借助一个外人的手? 唐大就更加不可能了,他跟自己是从一起长大的兄弟,是手足! 那还能是谁呢? 难道在蜀中唐门里,还有其他位高权重的叛徒不成? 唐玉的心里一阵焦急,他眼前浮现着唐大那带着微笑的身影,他想要大喊:“心啊,阿大!” 可是他已经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了。 唐玉死了。 两天后,记载着唐玉死讯的一纸快报摆在唐老太太面前的案几上的时候,老太太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只是盯着面前的这一张纸,全身颤抖,浑浊的老眼里泪花在涌动,却强压着没有让它流出来。 半晌,她“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那张纸上,那纸片顿时四分五裂,迸飞开去。 紧接着,“哗啦”一声,那张厚重的案几,也同样四分五裂,坍塌了下去,散落一地。 就像是此刻,唐老太太的心。 第八十一章 黎明 天渐渐的亮了。 这漫长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在这一夜,雷破天的阴谋破产了,蜀中唐门安然渡过了危机,江湖中暂时又平静了下来。 叶枫站在唐家大院里,心里却感觉到出奇的悲凉。 在他面前的那间屋里,现在安静的躺着四具覆盖着白布的尸首,在这一夜,这四个人全都失去了鲜活的生命。 雷雨云,大雷门的大堂主,一代枭雄雷破天的独子,曾经是那样的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如今却一动不动的成为了一具残尸。 他爱大雷门,爱他的父亲,可是在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八十一章 黎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二章 狼狈的雷破天 雷九天正在用一种很好奇的眼光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他的堂兄,总堂主雷破天。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雷破天像这样的狼狈。 雷破天好像刚刚从一场大火之中逃出来,浑身衣服只剩下了贴身的亵衣,还被烧得到处是洞,冒着焦烟,破烂不堪。 他的胡子眉毛被烧掉了大半,花白的头发也被火燎得蓬松杂乱,一张脸都被熏得有些漆黑,那样子更是气急败坏。 在雷九天的印象中,堂兄雷破天一直以来都是那样的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子,他的样子威严无比,宛如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八十二章 狼狈的雷破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三章 此间事了 叶枫从唐家大院回到客栈的时候,那位多日不见的客栈的店二似乎早就知道他一定会平安归来,一早已经守在门口,带着笑迎接他了。 叶枫对着这位二哥点点头致意,他心里清楚,这座客栈既然是天意楼的产业,钱培光既然敢放心的把叶枫他们安置在这里居住,想必连这客栈之中的店二,也必然不是寻常的人物。 说不定,昨夜拦截准备进攻唐家大院的那些雷家精英之时,这位二哥也曾出力相助。 想到这里,叶枫不禁对着这位店二笑了笑。 不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八十三章 此间事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四章 蹊跷的掌印 第二天天一亮,叶枫他们就出发了。 唐大把蜀中唐门江南分堂的善后事宜一并托付给了七叔唐残,早早就来到了客栈之中催促叶枫启程。 毕竟雷破天如今还逃脱在外,加上还有一个不知敌友,高深莫测的江南明家在一旁虎视眈眈,尽快把唐大身上的那一卷他们从楼兰古城之中带出来的上古卷轴交给少林寺的凝然了改大师,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不出叶枫所料,唐大身边还跟着一个人,唐柔! 经历了唐大的这一次身负重伤,失踪多日之后,自打唐大重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八十四章 蹊跷的掌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五章 密室毒杀 带着些许不安的心情,叶枫来到了少林寺的山门前。 不知何故,一看见门前站立的两名知客僧,叶枫就感觉到他们身上透着一种奇异的紧张的情绪。 得知前来拜访的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还有名满天下的叶枫叶公子,其中一名知客僧忙不迭的跑进去通报。 叶枫装作漫不经心的走上去,对另一名知客僧搭讪道:“大师,这寺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吗?” 那名知客僧满面紧张的看了一眼叶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他那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八十五章 密室毒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六章 投毒的手法 少林寺方丈室内。 少林寺本代住持仁山毅公大师坐在上首位置,正在烹煮香茶。 茶叶是山下佃户种植的新茶,水是刚刚命人从寺外后山取来的山泉水,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今早知道了尘大师死于被下毒的茶水之后,他便打定主意不再用寺内水井中的水来烹茶。 虽然,他明知那井水之中其实并没有毒。 他摒退了一旁伺候的沙弥,亲自烹茶,只为了招待屋里的叶枫和唐大他们几位。 他很想听一听他们几位对于了尘大师的死,到底有些什么看法? 唐大倒是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八十六章 投毒的手法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七章 问话 仁山大师显得有些诧异:“不知叶公子为什么这么问?” 铁指禅功,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虽然听名号没有易筋经、拈花指、般若掌那样威名赫赫,不过却也是大大的有名,传闻练到最高境界的时候,可以单凭血肉之躯的手指,直入木石,如切豆腐一般。 唐大这时面色一变,问道:“莫非,你还有什么发现?” 叶枫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发现在那房梁下端用来藏毒粉的哪一个孔,并非利器兵刃所挖,而是有人用手指生生插入造成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除了铁指禅功,还有什么武功能有这样的威力?” 仁山大师叹了口气,他明白叶枫的意思了。 想了想,他才缓缓答道:“契斌师侄乃是了改师兄的亲授弟子,在寺里除了负责伙房和全寺僧众的膳食之外,每日只是参禅礼佛,至于他的武功究竟如何,老衲实是不知。”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过嘛,这了改师兄在武学之上极有天赋,老衲曾听闻,他是少林寺数百年以来,唯一能够练成七十二绝技之中十种以上的人。不过,其中是否也包括了这铁指禅功,老衲就不得而知了。” 叶枫和唐大他们的眉毛都动了动,心中暗自吃惊。 这少林七十二绝技,俱都是威力极大,却也极难修习的武功,特别是像铁指禅功这样的外家功夫,据说寻常人光是基础功夫就得修习五年以上,才能进而研习,十年左右,方可有成。 这了改大师以一人之身,竟能精通十余项绝技,实在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可见他的天赋的确远远超出寻常之人。 看来,这凝然了改大师的名号传遍天下,除了他的佛学修为极为博大精深之外,这武功也想必是无人能及的。 仁山大师的这一番话,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隐约间,似乎又说了很多。 既然师傅武功超群,而且极有可能会这铁指禅功,那么这徒弟如果会这武功,自然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叶枫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这个凶手在少林寺中,甘冒奇险,想出了这么一个巧妙却也是极险的法子,一定要害死了尘大师,想必一定有他迫不得已的理由。” 仁山大师点了点头,说道:“此言不错,不过这了尘师弟多年来担任少林戒律院首座一职,负责调查监管寺院内外的僧众各种违规事务,本来是应该得罪不少人的。” “可是,他却天生一副慈悲心肠,处处与人为善,对于犯戒的僧众从来不忍苛责,大家全都对他心悦诚服,无比敬重,绝对是不会有人对他怀恨报复,甚至于要投毒加害于他的。” 戒律院首座? 叶枫眨了眨眼,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戒律院是负责处理全寺上下所有的违规,不知在此之前,了尘大师最后处理的事情是什么?” 仁山大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道:“老衲记得,了尘师弟最后处理的事情,其实是一件事。三日之前,寺院下辖的田地中,有一户农户深夜失火,一对负责每日为寺里送新鲜蔬菜的老夫妇全都被活活烧死了,就在山下的那个村庄。” “说来也奇怪,这事本来并不大,只需要派遣一个执事僧前往处理即可,不过了尘师弟却坚持亲力亲为,亲自去了现场调查,处理后事。” 叶枫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猛地想起了上山之时,途径那个村庄之时,听到的周叔周婶失火遇难的事情。 三日之前,深夜失火,不正是指的他们吗? 他连忙追问道:“那了尘大师调查的结果如何?” 仁山大师说道:“结果还不就是意外失火,死于天灾。只可怜了那一对老夫妇,多年来每日为寺里提供蔬菜,风雨无阻,劳苦功高,却遭遇如此飞来横祸,只希望他们能够解脱凡尘,早登极乐。阿弥陀佛!” 他宣了一声佛号,又抬头有些奇 怪的望了一眼叶枫,问道:“怎么?这件事莫非与了尘师弟的死有什么关联不成?” 叶枫一面沉思着,一面摇了摇头:“没有。既然了尘大师都断定这是意外失火所致,又会有什么关联?在下不过是随便问问而已,大师勿怪。” 仁山大师道:“叶公子所言有理。这凶手既然如此行险,毒杀了尘师弟,极有可能是与他之前所调查处理的事情有关,老衲这就命人前去调阅了尘师弟之前处理的一些卷宗,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叶枫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实话,虽然仁山大师说了尘大师在调查之后已经断定周叔周婶是死于意外失火,可是叶枫的心里还是感觉到有些疑虑。 连自己都能发现残存的那半扇门板上的那个掌印,看出周叔周婶的死有蹊跷,难道了尘大师他没有发现? 他既然任职戒律院首座多年,专司调查寺院上下的大,必定是个心细如发,谨慎仔细的人,绝不可能这么明显的证据也会视而不见。 叶枫心中隐约感觉到,这周叔周婶深夜忽然被一个会大摔碑手的高手杀害,还伪装成意外失火,这件事与昨夜这个会铁指禅功的凶手,冒险毒杀了尘大师一案之间,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是究竟是什么联系呢?叶枫一时完全没有头绪。 仁山大师看着沉思不语的叶枫,问道:“叶公子还需要了解些什么情况?” 叶枫想了想才答道:“我想见一见这个发现了然大师尸首的契斌师傅。” 仁山大师好像早有预料,丝毫也不感到意外,当即答道:“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老衲这就叫人把契斌师侄请来相见。” 他站起身来,大步向方丈室外走去。 等到仁山大师走出方丈室之后,一旁一直静静倾听着,没有说话的程念真姑娘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们有没有发觉,这位住持大师的脸色可是有些不太好。” 叶枫沉思着没有搭腔,唐大笑了笑说道:“寺里遇上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哪一个住持的脸色都不会好的。” 程姑娘却摇了摇头:“不对,他的脸色不好不是因为心情的原因,倒像是他的身体有什么病症,我不会看错的。” 程姑娘自幼跟随父亲神医程三思学习医术,见过的病患无数,她说不会看错,自然也就不会有错。 唐大也叹息了一声,说道:“等到此间事了,程姑娘还是找个机会为仁山大师好好诊视一下,这样偌大个寺院上上下下每日要打理的事情想必也极为繁琐,积劳成疾也是有的,看来当这么一个住持,还真是不容易!” 程姑娘点了点头。 她的双眼这时候却看着沉思中的叶枫。 她喜欢看叶枫这样沉思不语的样子,这种全神贯注的神态,她觉得特别的有魅力。 而往往在这样的沉思过后,叶枫经常能够想到一些其他人所根本想不到的东西,让大家的眼前为之一亮。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才华了,也是程姑娘觉得叶枫与众不同的最重要的一点。 她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与众不同。 很快,契斌和尚就来到了方丈室。 他长得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一张方脸满满的都是诚恳,让人一看就很顺眼,一看就觉得这是个特别老实的人。 他说的话也让人感觉很老实,那低沉的声音让人油然而生一股信任感,感觉可信度很高。 他说的发现了尘大师尸身的经过,大致上与先前仁山大师所说的一般无二,叶枫反复的追问了一些细节的地方,也没有发觉有什么可疑之处。 叶枫想了想,忽然问道:“三天前的深夜,山下村庄的一户农户,忽然意外失火身亡,这事你知道吧?” 契斌和尚明显的愣了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叶枫会问起这件事情。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事 情贫僧自然知道。周叔周婶他们老两口多年来一直为寺院伙房种植和运送新鲜蔬菜,贫僧正好是掌管伙房,因此平日里自然也是十分熟识。他们可都是好人哪!遭此横祸,真是不幸。” 叶枫看着契斌和尚,满含深意的问道:“他们果真是意外失火而死的?” 契斌和尚一听这话,满脸吃惊的表情,反问道:“难道不是吗?莫非他们的死有什么可疑之处?” 叶枫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也就是随便问一问。他们老两口平时可与什么人结过怨?” 契斌和尚想了想才答道:“没有听说过。他们都是极善良的人,待人热情,从不斤斤计较,甚至从未听说过与什么人发生过口角,这样的人,怎么会与人结怨呢?” 叶枫点了点头,片刻,忽然又问道:“有一件事我还不太明白,还望契斌师傅不吝赐教。” 契斌和尚说道:“叶公子何必客气,但问无妨。” 叶枫皱着眉头问道:“在下看着少林寺中僧众少说也有数百之众,每日饮食消耗甚巨。周叔周婶老两口就算日夜辛勤劳作,所种植的蔬菜也不过寥寥无几,如何能够常年供应寺中伙房所需?” 契斌和尚淡淡一笑道:“叶公子误会了。少林寺中僧众极广,因此历代以来,得蒙圣恩,所赐的土地却也不少,因而山下的村庄之中的农户,尽皆耕种的都是本寺的土地。” “他们除了留足自家每日所需之外,蔬菜粮食都要按土地多寡,按照比例为寺里送来粮食和蔬菜,因而其实他们都是属于寺里的佃户。” “除了周叔周婶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农户每日也负责为寺里运送来新鲜蔬菜,只不过其他人的蔬菜都是供大伙房使用,而周叔周婶为人老实,又是寺里多年的老佃户,因而他们送来的蔬菜比较放心,仅仅只是供伙房而已。” 叶枫愣了一下:“除了大伙房之外,原来还有一个伙房?只是不知这大伙房究竟有什么区别?” 契斌和尚解释道:“大伙房主要是负责寺内所有僧众每日的饮食用度,所以消耗甚巨。不过这伙房其实只是负责寺内两位大师的饮食,因此周叔周婶每日送来的蔬菜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使用了。” 叶枫问道:“不知伙房负责的是哪两位大师的饮食?” 契斌和尚答道:“伙房主要负责的是本寺住持仁山大师的日常饮食,还有一位就是隐居在寺后塔林旁树林中的家师,了改大师。” 他看叶枫满面疑惑,接着说道:“仁山大师忝为本寺住持,事务繁忙,而家师又隐居竹庵之中,日夜研习佛经,因而他们二位的饮食均难以定时,也不能与寺内其他僧众共同进食,所以才设立了个伙房,专供二位大师的饮食。” 叶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他心中暗想,佛家都说众生平等,想不到在寺院之中这和尚们竟然也分了三六九等,德高望重的高僧竟然连饮食也有特权。 问完了话,叶枫有些默然的沉思着,倒是唐大却异常热情的一把握住了契斌和尚的双手,连声道谢,还送他出门。 等到唐大回来,叶枫抬起头询问的望了一眼他。 唐大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 一旁的程姑娘和唐柔都感觉到莫名其妙,唐大解释道:“修习铁指禅功的人,长年累月的苦练,手指之上必定有着厚厚的老茧。刚才我握住这个契斌和尚的手,他的两手十指全都没有老茧,所以他一定不会铁指禅功,也不是那个投毒的人。” 大家都“哦”了一声,这才明白了唐大刚才如此热情的原因。 这时叶枫一面思索着,一面却幽幽的说道:“不会铁指禅功,只能说明他不是那个投毒的人,却丝毫也不能说明他就不会是那个清理了现场,抹去案几上残留毒粉的那个人。” 大家听了他的话,一时都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第八十八章 开棺验尸 月正当空,皎洁的月光静静的洒在地面上。 叶枫仰头望了一眼明亮的圆月,叹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忙碌。 在这月明星稀,夜深人静的时刻,他却还不能休息,还必须在这里辛苦的劳作。 在他身边,唐大和黑鬼也都同他一样在辛劳着,他们在做同一件事,挖坟! 他们正在挖的,正是山下村庄中三日前失火而死的周叔周婶的坟。 本来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不宜再行打扰的。 可是叶枫心中却始终有一个疑问,不搞清楚,他是不会甘心的,而且,周叔周婶想必也希望能够找出真凶,洗雪冤仇。 于是他叫上了唐大他们一同前来,趁着夜晚来对周叔周婶再度开棺验尸,他一定要弄明白他心里的疑问。 只不过他没有叫上唐柔,像唐柔这样娇生惯养的大姐,让她来跟着一起挖人坟头,检验死尸,只怕她是打死也不会干的。 不过程姑娘是一定要带上的,早在京城中他就见识过程姑娘的验尸手法,那真是一绝,今晚可就全看她的了。 程念真这会儿就蹲在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叶枫他们嘿哟嘿哟的挖坟,他那笨拙的动作,在她眼里也显得是那样的可爱。 叶枫和唐大都是练武之人,身手也都还不错,可是对于这铲土掘地的活儿,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毕竟他们一个是官宦子弟,一个是唐门的大少爷,什么时候干过这样的苦活儿? 他们现在手里的铁锹一点儿也不听使唤,空费力气,虽然累得满头大汗,却是进展缓慢。 幸好还有一个天生神力的黑鬼赫连铁在,这子看起来以前也是吃过苦,干过农活的,一把铁锹使得上下翻飞,如同杂耍使得,看得叶枫和唐大都一愣一愣的。 叶枫一面干活,一面不禁想起了他的那位义兄张胖子,要是他现在在这里的话,要他在这明月清风下挖坟掘墓,只怕他这会儿早就牢骚满腹,怪话不断了。 想到了张胖子,叶枫心中止不住一阵牵挂,不知道两位义兄现在在哪里呢? 正想着,只听“喀”的一声,黑鬼的铁锹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看来是挖到了周叔周婶的棺材了。 叶枫和唐大对望了一眼,精神俱都是一振。 一阵忙活,周叔周婶的棺材终于完全露了出来。 在周围插在地上的火把光芒的照耀下,看得出这是一口简陋的薄木棺材,据说还是由了尘大师做主,寺里出钱为这老两口操办的后事。 想想这么善良的两位老人,辛劳一生,死后却身无长物,连一点积蓄也没留下,只能用这样简陋的薄木棺材收殓,如此寒酸,程姑娘也不禁感觉到鼻子一阵阵发酸。 程姑娘掏出了一片早已准备好的姜片,含在口中,又用一方香薰过的方巾蒙在面上,掩住了口鼻,对着黑鬼点了点头:“打开吧!” 黑鬼没费什么力,就打开了棺材盖。 一股烧焦了的焦臭味和腐烂的尸臭味飘了出来,黑鬼那黑黑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一扭身走开一旁,不敢再看。 唐大略有些鄙夷的望了他一眼,这么大个汉子,竟然还会怕两具尸体! 他探着头向棺材里望去,周叔周婶的尸体并排着整整齐齐的躺在棺材里。他们全身上下都被烧成焦炭一样的漆黑,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这时候,他注意到叶枫也已经沉着脸走开了,转身目光投向一旁,不敢朝这里看。 他心中正感觉奇怪,就看见程姑娘动了。 她走到了棺材旁边,先是用带着白布 手套的双手抚摸接触两具尸体的全身上下。 唐大不禁感觉到深深的佩服,一个娇的姑娘家,竟然面对尸体毫不畏惧,还敢去触碰,这要是换作是他,也许都要考虑一下的。 可是接下来唐大看到的一幕,才真正让他惊心动魄! 他看见程姑娘摸出了一把刀,轻轻的切开了两具尸体的胸口。 随着她那把刀的切割,“噗”的一声,从尸体里涌出来一股股淡黑色粘稠的尸水,满溢了出来。 唐大仿佛能够立刻闻见那尸水的臭味,他的胃就像忽然被一直大手紧紧的攥住,一阵阵的翻腾,张开口发出几声干呕,差点当场吐了出来。 他赶忙转过身走开,走过来和叶枫以及黑鬼他们肩并肩站着,望着一旁,勉强压抑住翻腾不止的胃。 一转头,看见叶枫和黑鬼都在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他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忽然走开了,看起来他们一定是早就已经见识过了程姑娘这种骇人听闻的验尸方法。 三个大男人就这么背对着棺材肩并肩站着,眼睛望着面前月光下的田野,耳边传来程姑娘切割尸体之时传来的那些奇怪的声音,这种场景要是被别人看见一定会感觉十分的有趣。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程姑娘已经检查完了两具尸首,一面脱着手上的手套,一面慢慢走了过来。 看着她手里那沾满了粘稠尸水的手套,唐大那刚刚勉强压抑下去的胃,顿时又开始翻腾了起来。 叶枫望着程姑娘,满含热切的希冀,问道:“怎么样?” 程姑娘点了点头:“你又猜对了,周叔周婶老两口根本不是被大火烧死的,在起火之前,他们就已经死了。” 唐大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尸体已经烧成这样了,你怎么知道他们起火之前就已经死了?” 程姑娘伸手摘下了脸上的方巾,面色黯然的说道:“但凡被大火烧死的人,烈焰焚身,浓烟滚滚,他们一定会大声呼号,这样就会大量吸入周围的烟尘他们的口里和喉部不定充满了烟尘。可是我检查了他们的口腔、喉部甚至肺里,完全没有烟尘。” “再加上他们两人的喉部骨骼全都已经碎裂,这样很明显,他们是先被人用大力扼碎喉骨致死,然后才被人放火焚尸的,这样大火起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也就不会再吸入烟尘了。” 唐大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一回头,忽然想起刚才程姑娘既然还要切开两具尸体的喉部,切开他们的肺,一时间胃里又止不住的一阵子翻腾起来。 叶枫这时候却点了点头,自言自语的说道:“这样就对了。” 程姑娘看着他,问道:“什么这就对了?你想到什么了?” 她曾经受到过周叔周婶的热情照顾,此刻自然是非常希望能够找出凶手,以告慰泉下的二老。 叶枫一面思索着一面说道:“今天仁山大师曾经说过,这意外失火之事本来是一间事,派一个寻常的执事僧就可以处理的,可是了尘大师身为戒律院首座,却坚持亲自前来调查此事,这实在是有些杀鸡焉用牛刀了,我就感觉到此事一定不寻常。” “现在我们检查了周叔周婶的尸体,他们分明是先被人扼断了咽喉致死之后,才纵火焚尸,伪装成意外失火的现场的。了尘大师担任戒律院首座多年,一定是极为细心谨慎之人,这二老的尸体又是他亲自安排的后事,他岂会看不出来?” “可是仁山大师却明明说,了尘大师调查之后的最后结论却是意 外失火致死,这样他分明就是没有说实话。” 唐大听到这里,眨了眨眼说道:“他这么做的原因,莫非是……” 叶枫点了点头,接口说道:“除非是他此时已有了怀疑的对象,而这个疑凶却身份地位极高,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了尘大师不愿明说,为免打草惊蛇。所以他才会谎称这是意外失火,草草结案了事。” 大家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 唐大沉声说道:“了尘大师虽然明里了结了此案,可是暗地里一定还要继续追查下去的。” 叶枫长叹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凶手会甘冒奇险,设下了这么一个巧妙的计策投毒杀害了了尘大师的真正原因。” 唐大想了想,忽然开口对程姑娘问道:“不知程姑娘是否能看出扼断两位老人咽喉的,是用的什么样的武功?” 程念真并不会武功,所以对于武功招式什么的并不熟悉,可是她还是尽量详细的描述了二位老人喉骨断裂的形态。 唐大沉思了一下,忽然脸色就变了,他抬头看着叶枫,低声说道:“少林龙爪手!” 叶枫的脸色也变了:“你是说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龙爪手?” 唐大点点头,叹息道:“现在我们至少知道了一点,如果这个杀害两位老人和了尘大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的话,这个人至少同时身兼大摔碑手,龙爪手,还有铁指禅功这三项绝技,而且他在寺里的地位一定非比寻常。” 他皱着眉又摇了摇头,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少林七十二绝技,除了要有身后的根基之外,还需要在寺里有一定的地位才行,寻常僧人多年苦练,要精通一项绝技已是极为难得了,这个人却同时身兼三项绝技,还可能远远不止这三项,这可能吗?” 叶枫沉默着,仁山大师今天不就曾经说过,现在少林寺中就有一位高僧精通七十二绝技中的十种以上,旷古绝今的吗? 这位高僧就是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 可是要说了改大师就是凶手的话,叶枫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一个像他那样身份和地位的有道高僧,怎么会去杀害两个完全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年农户呢?更别说还要投毒杀害自己的师弟了尘大师了。 了改大师不是已经隐居在那片树林之中,专心研究关于上古卷轴的事情,寸步不离了吗? 所以凶手一定不会是他! 叶枫很坚决的告诉自己。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安,一种不确定呢? 他想得出神,嘴里也低声的念叨着:“怎么会呢?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程姑娘看着他出神的样子,娇嗔的说道:“管他为什么,现在你们都得先把周叔周婶的棺材埋回去。时辰也不早了,赶紧干完好回去休息了,回去再慢慢想吧!” 想起还要把挖开的坟墓给回填回去,叶枫顿时感觉到一阵气馁,不过这活儿是躲不掉的,迟早总得要干的。 他转身开始寻找铁锹,准备开工。 就在他转身的这一瞬间,忽然听见身旁的唐大有些惊异的“咦?”了一声,怔怔的站在原地望着前面的一片田地不动了。 程姑娘顺着他的眼光望去,也是惊讶的惊呼了一声,站住不动了。 叶枫扭转头去定睛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他看见,在不远处周叔周婶家的那一片废墟后面的那片菜地里,此刻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之下,那一片黑黝黝的土地里竟然隐约闪动着一种荧光。 淡淡的蓝色的荧光! 第八十九章 鬼影子 魔五楼此刻正站在一片桃林前。 这片桃林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此时已是深秋季节,满地的枯叶也难掩那些曾经落满了一地的缤纷的落英,完全可以想见春暖花开之时,这里的桃花连绵成片,是何等的一片绚烂美景。 只可惜这是深秋。 光秃秃的桃林此刻偏生让人看了感觉到有一种萧索的感觉。 桃林之前立着一块不大的石碑,上面刻着的是宋代秦观的一首《点绛唇桃源》: 醉漾轻舟,信流引到花深处。 尘缘相误,无计花间住。 烟水茫茫,千里斜阳暮。 山无数,乱红如雨,不记来时路。 字迹龙飞凤舞,大气磅礴,却透着一种勘破一切的狂傲之气,天下富贵如浮云,均不及眼前这一片灿烂桃林。 好一个“不记来时路”! 魔五楼默默的站在石碑前,看着这桀骜狂放的字迹,心中不禁感叹着,纵使你想要在这世外桃源之中,安享天伦,与世无争,可是别人何曾真正忘记过你? 人的一生,其实完全是由不得自己的。 叹息了一声,魔五楼慢慢的走进了桃林深处。 在桃林的中央,有一间屋。 或者说,曾经有过一间屋。 如今,已经只剩下了残垣断壁,一片废墟。 看起来,这里至少有十余年不曾有人来过了。 魔五楼默然的对着这片废墟,呆呆的站了片刻,转身面对着废墟之前的一个土丘。 这个土丘并不大,看上去就像是一座野坟,不过现在已经掩映在一片纷乱的杂草之中,而且,没有墓碑。 不知道孤寂的躺在这其中的,到底是什么人? 魔五楼或许认识埋在这里的人,不过他并没有带香烛纸钱,看起来没有丝毫想要祭拜扫墓的意思,又或许,是他不敢。 他只是在坟前低着头,闭上眼,呆立了半晌。 不知道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不过看得出,他不但认识坟里躺着的人,而且还很熟悉。 好半天,魔五楼才睁开了眼,不过眼神之中,却多了一份坚毅的神色。 他走到了坟前,忽然拔出来腰间黝黑的魔刀,蹲下身来,在坟前的杂草从中开始挖掘起来。 莫非这里埋藏着什么东西? 不管是什么,看这长长的杂草,也至少埋藏了十余年了。 不过,看起来这东西埋藏得并不深。没多久,他伸手拨开浮土,从土坑里取出了一个沾满泥土的木盒子。 魔五楼心的抹去木盒子上的泥土,打开来,里面竟然只有一块黑色的布巾! 魔五楼把布巾拿在手里,展开来,这是一块一尺见方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布巾,看起来如绸缎一般光滑,黑色的底色上,正中却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图案。 那图案看起来很眼熟,就像,就像一条腾空欲飞的龙! 这龙纹和华山秘窟之中那一尊巨大雕像上的,还有叶枫背上那个时隐时现的龙纹,竟然一模一样! 魔五楼手捧着这一方布巾,看着那金色的龙纹,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可是神色之间却仿佛有一些痴了。 他就这么痴痴的看着这块方巾,好半天,忽然他全身一震,似乎发觉了什么,一把把方巾攥在手里,猛的回头喝问道:“是什么人?” 他的话声刚落,一个黑色的人影,忽然就出现在了他面前不远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他使用的是什么样的身法,就像是凭空出现在了那里,就像是,一个幽灵一般! 魔五楼的瞳孔在收缩,他认识眼前的这个人:“是你?” 那个幽灵一般的黑衣人一张惨白的脸上露 出淡淡的笑容:“自然是我。能发觉我的人并不多,真不愧是你魔刀魔五楼,看起来多年不见,你的武功一点也没有退步。” 魔五楼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厌恶的表情,仿佛非常不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笑了笑说道:“自然是一路跟着你来到这里的。连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回到这二十多年前的旧地来。” 他左右顾盼着看了看,幽幽的说道:“这里比起二十多年前荒凉了一些,可是什么都没变,回想起当年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一片盛开的桃花海洋,真美!” 他似乎在回想着当年的美景,脸上浮现出朦胧的笑意。 魔五楼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你一路都跟着我?” 他有些警惕的向着树林里望了望。 黑衣人淡淡一笑:“放心吧,除了我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再说,如果那个人真的想要对付你的话,来再多的喽啰也是没用的。” 魔五楼冷冷一哼:“他派你来对付我?” 黑衣人连忙摇头:“绝无此意,他只不过是让我跟着你,看看你的行踪而已。要对付你魔刀魔五楼,我只怕还差得远了。” 这话一半实话一半恭维,魔五楼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哼了一声说道:“不过你鬼影子的轻功身法天下无双,我拿你也是毫无办法的。” 这个被称为鬼影子的黑衣人这时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就算是有你那个好师弟为你作保,你以为那个人真的就会那么相信你?你是叶枫那子的师傅,等于是捏着那个人最要紧的命脉,他又岂会不对你有所提防?” 魔五楼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他派你来监视我?那他对你就那么放心?” 刚问出口,他忽然醒悟,追问道:“莫非,莫非他也掌握着你的什么命脉不成?” 鬼影子没有说话,只是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魔五楼有些默然了,看起来在那个人眼中,他们不过都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 良久,鬼影子叹息道:“当年我们一同来这里为他办这件事的人,现在还活着的已经不多了。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如此大胆,竟然暗中将那子的襁褓上这块布偷偷埋在了这里。你从那个时候就想着要为自己留下一条后路了么?” 魔五楼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这块方巾,叹息道:“他的手段,我们太清楚了,他这样的人物,我们如果手里没有一点保命的东西,只怕迟早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鬼影子沉默了一下,大约也感觉魔五楼说的确是实情,片刻才开口问道:“那你现在又把他挖出来,是准备做什么?难道你想要向那子揭破一切,告诉他他的真实身世?” 魔五楼还是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方巾,没有回答。 鬼影子看他似乎是默认了,有些焦急的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了没有?” 魔五楼霍然抬起头,双目之中精光暴射,说道:“有什么后果?难道我还会爱惜自己的这一条命,害怕他来对付我吗?当年我之所以选择帮助他,加入他的计划,完全不是为了我自己。” “如果不是他用我墨门的安危相要挟,又给我们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图景,我怎么会怕连累墨门,比武故意输给墨七重,让出巨子的位置?” “后来我又不惜背负骂名,叛出了墨门,甚至改了姓氏,被江湖上称为魔刀。别人如何看我并不重要,我只是希望墨门能够平安的好好的延续下去,对得起墨家的列祖列宗。” “可是如今墨七重已经身患绝症,墨门眼看就要群龙无首,面临存亡的危机,我当年做下的错事如今竟然报应在了墨门的身上。到了今天,难道我还会爱惜我自己的这条贱命?”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像是吐出了胸中的块垒,心里顿时舒畅了许多。 鬼影子看起来是和魔五楼相交多年的,自然是知道他当初之所以要让出巨子之位,甚至不惜叛出墨门的这些事背后的原因的,当下听了他的这一番话,也是沉默不语。 好半天,他才低声说道:“当年我们做的这事,究竟是对是错,现在评判似乎还为时过早吧?” 魔五楼冷冷的说道:“你难道还相信他当年对我们描绘的那所谓的美好的未来,还认为我们做的一切都没错?二十年了,我们没有看到什么美好的未来,无辜的人倒是因此死了不少。” 他一指一旁的土丘,有些激动的说道:“躺在这里的那对夫妇,他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他们该死吗?” “在华山之上,被轩辕公子和他的那些手下屠杀的人们,他们该死吗?还有这些年来,因为那个人的这个计划,引发的这些江湖纷争,死掉的这些人们,难道他们又该死吗?” “最无辜的就是叶枫那子,从出生开始他就成为了别人的一枚棋子,他的人生就是被别人操控,被别人利用,这难道也应该吗?” 看着有些激动的魔五楼,鬼影子提高了声音打断了他:“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就算你现在已经无所顾忌了,你难道就不为你的好徒儿想一想吗?” 魔五楼一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鬼影子沉声说道:“我知道你的这个徒儿是你从一手带大,情同父子,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为什么能活到今天?你以为他真的是福大命大,老天庇佑?” 魔五楼全身一震,沉默了。 鬼影子接着说道:“这些年,所有的计划,所有的人全都是围绕着他在运转,他是那个人计划中的核心。这才是他能活到今天的原因,是因为他对那个人还有用!” “要是你把真相告诉他了,你认为他还会继续按照那个人的计划做下去吗?你破坏了计划,让他对于那个人失去了作用,你认为他还能活多久?你不是亲手把他往死路上在推吗?” 他看着默然不语的魔五楼,轻轻叹息道:“你可别忘了,对于他来说,一旦知道了真相,我们这些人,包括你这个师傅,都会立即成为他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你真的想要变成这样吗?” 魔五楼还是没有说话,可是他手中的那一张方巾,却攥得更紧了。 鬼影子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长长吐出了一口气,说道:“你自己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我想,你会想清楚的。有句老话说得好啊,无知是福!” 魔五楼长叹了一声,垂下了头。 鬼影子摇摇头说道:“好了,我要走了。那个人还等着我向他报告你的行踪呢!” 顿了顿,他又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他我今天看到的一切,今天你和我都没有来过这里,也从没有交谈过。” 说完,他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了。 魔五楼抬眼望了一下他的身影,眼光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忽然开口说道:“之前我见过你的徒弟了。” 鬼影子准备离开的身影停住了,有些惊异的“哦?”了一声。 魔五楼说道:“就是那个英国公家的胖子,和我徒儿成天混在一块儿的那个。” 迟疑了一下,他忽然问道:“话说回来,你孑然一身,他是你唯一的传人,会不会他就是你的命脉?” 鬼影子的背影震了震,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忽的一下,他的身影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就如同他出现一般的突然,如同幽灵一般。 这里只剩下了魔五楼,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一张方巾,心里在念叨着鬼影子先前说过的那句话。 无知是福! 第九十章 曼性毒药 仁山大师坐在方丈室内,和颜悦色的看着面前的契斌和尚。 契斌和尚依旧面色平静如常,恭恭敬敬的站在住持大师的面前。 仁山大师看着契斌和尚,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 据说这契斌和尚本是山西垣曲人氏,俗家本姓王,少年之时便有慧根,常于本地重光寺内听无相法师,后来因家中生计艰难,即师从无相法师剃度出家。 到后来他二十余岁之时南渡黄河,赴宝丰香山寺月印长老座下修习,精研佛法多年,颇有领悟。两年前方才来到少林寺,慕名投在了凝然了改大师座下。 了改大师彼时已经隐居塔林之畔树林中,本不欲再度收徒。于是,便召来契斌和尚,以生死大事的偈语相考,意欲令其知难而退。 契斌和尚却偏偏知难而进,誓要勘破此偈语的奥妙,他朝夕不怠,用功研读,却始终难解。 一日间他正灰心丧气的独自坐在树下,抬头忽然看见秦土封上的一棵千年古槐树,却突然间豁然开朗,登时大彻大悟。 了改大师不相信他能有此悟性,因而接连用机锋问答考验他,他却对答如流,毫无迟疑。 于是了改大师这才确认了契斌和尚已经契悟,非常高兴,遂予认可,纳为亲授弟子,并赞叹道:“洞上一宗,密在尔躬矣!”其意就是夸赞契斌和尚可以继承曹洞正宗一派的衣钵了。 自此之后,契斌和尚日日侍奉在恩师座前,照顾起居饮食,几乎无微不至。一直到后来,了改大师才向住持仁山大师推荐他来掌管寺中的伙房和全寺僧众的饮食。 不过契斌和尚这些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却都是寺内私下间流传的传闻而已,谁也没有亲眼看见过了改大师是如何考验他,又是如何收他为徒的。 这个契斌和尚平素又甚少与其他僧众交往,连话语也不多,仁山大师对于他实在是不怎么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为人很和善,对大家都很有礼貌,在寺里的口碑也很是不错。 像他这样一个老好人,会和了尘师弟的命案有关吗?仁山大师有些不敢相信。 沉默了片刻,仁山大师问道:“近来寺里发生了了尘师弟的事情,搞得众僧人心惶惶,不知道师侄对于此事有什么看法?” 契斌和尚低着头,想也没想就答道:“了尘师叔的事情事有蹊跷,全凭住持和戒律堂各位师叔做主。听闻住持已经委托叶公子他们在调查此事,叶公子的聪明机智天下闻名,想必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如有需要,契斌自当全力配合。”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却丝毫没有提到他自己对此案有什么看法,果然是一个聪明人。 仁山大师有些无奈,只得转开了话题问道:“听闻几日前山下有农户因夜晚意外失火而葬身火海,不知对于近日来伙房的运作,可有影响?” 契斌和尚恭敬的回答道:“意外失火而死的那一对老夫妇本是专司向伙房提供蔬菜的,每日的量并不多,自他们出事之后,僧已经挑选了其他农户补缺,伙房的运作正常,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请住持大师放心。” 仁山大师满意的点了点头,契斌和尚行事素来老成持重,严谨稳妥,伙房的事务在他的管理下一直都是井井有条,很是让人放心。 想了想,仁山大师又问道:“不知了改师兄近来饮食状况如何,身体可还安好?” 契斌和尚低着头答道:“自从昨日僧亲手把那位唐公子带来的那上古卷轴交到师傅手中之后,师傅这一日夜间,废寝忘食,夙夜匪懈,全心投入解读其中的奥妙,连饮食也不及平时的一半了。师傅已经上了年纪,只恐这样下去,会有损身体。” 仁山大师听了他话里的担忧之意,不禁也为他的一片孝心深为感动,安慰道:“你且宽心,有空老衲定当前往探视,自然也会好好劝解一番,提醒了改师兄保重身体的。” 契斌和尚深 施一礼,连声称谢。 仁山大师说道:“劳烦师侄还要再跑一趟,问一问令师,既然他已经拿到了叶公子和唐公子他们带来的卷轴,却为何到现在还是吝于一见啊?难道了改师兄非得要等到他解读完成了之后才肯相见?” “依老衲之见,叶公子他们带着两名女子,寺中不便留宿,就这样老是让他们借宿在山下农家之中,时间长了似乎也不太好吧?还请了改师兄早做打算。” 契斌和尚连连点头,领命而去了。 等到他离开方丈室走远了,仁山大师这才回过身来,对着寺内的一处屏风扬声说道:“叶公子,你们可以出来了。” 从屏风后面这时候转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却赫然正是叶枫和程念真! 仁山大师对叶枫说道:“老衲已经按照叶公子所说的,打发契斌师侄去后山树林中去见他的师傅去了,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叶枫笑了笑说道:“什么也不必做,我们调开了契斌和尚,唐大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检查他的房间,一切都等他带回结果再从长计议。” 仁山大师皱起眉头:“只不过,真的会像叶公子你怀疑的那样,这契斌师侄会真的和了尘师弟的死有关吗?” 叶枫沉默着没有回答,然而一旁的程姑娘却对仁山大师说道:“大师稍安勿躁,能否容女子先为大师号一号脉象?” 仁山大师愣了一下,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这程姑娘的医术他是早有耳闻的,自然放心,当下伸出了手,说道:“当然可以。” 程念真把手指放在仁山大师的脉门之上,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她仿佛遇见了极为疑难的情况,皱着眉头,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半天,她才放开了仁山大师的手,长长呼了一口气。 叶枫有些急切的盯着程姑娘,满怀着期待的问道:“怎么样?” 程姑娘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果然如我们所料,住持大师并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 中了毒?仁山大师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姑娘有些抱歉的看了仁山大师一眼,说道:“其实从我们一到少林寺,看到大师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发觉大师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原以为是大师因为过于辛劳患上了什么隐疾,却不曾想到竟然是因为中了毒。” 仁山大师惊问道:“什么毒?谁下的毒?” 他脑中瞬间闪过了尘大师那冷冰冰的尸体,脸色顿时变得有如死灰一般。 程姑娘看他的脸色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当下轻声安慰道:“大师不必惊慌,你中的这毒与了尘大师所中之毒大有不同,毒死了尘大师的是见血封喉,服之即死的烈性毒药,而大师您所中的,却是一种温和的曼性毒药。” “曼性毒药?”仁山大师不觉一愣。 叶枫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一切还要从昨夜说起。昨晚因为对于山下那对老夫妇的死因存有疑惑,因此在三更时分,我们几个悄悄跑去了那户农户的坟前开棺验尸。” “开棺验尸?”仁山大师不觉大惊失色,佛家讲求圆满,像掘坟开棺,开膛破肚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在民间难以被接受,在佛家也更加是不可想象的。 叶枫假装没看见仁山大师的脸色,接着说道:“结果果真被我们发现,山下死的那一对老夫妇,其实是被人先用少林龙爪手杀死之后,然后再纵火焚尸,制造出意外失火的假象的。” 仁山大师更觉得心中骇然:“少林龙爪手?难道这个凶手竟然会是少林寺里的人?” 叶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仅如此,据我推想,了尘大师也一定是事先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这才会坚持亲自去调查这对老夫妇失火致死的。然而以他的见识和能力,断无可能看不出这对老夫妇的真正死因。” “可是最终他却掩盖了这件 事,不但草草处理了那对老夫妇的尸首,回到寺里也宣称他们是死于意外失火,他这么做只可能有一个原因,他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可是因为这个疑凶的身份特殊,地位极高,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之下,了尘大师也不想打草惊蛇,因此才会这么做。” 仁山大师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叶枫叹息道:“只可惜这个凶手实在是狡猾,他还是看出了破绽,明白了尘大师已经开始怀疑到他了,因此才会冒险设计,毒杀了了尘大师。” 仁山大师说道:“合情合理。” 叶枫放慢了语速,缓缓说道:“这样,问题就来了,既然这个凶手身份特殊,地位极高,他为什么会要去杀这样一对完全不懂武功的老夫妇呢?难道是这对老夫妇知道了他的什么秘密?” 仁山大师也紧张的追问道:“什么秘密?” 叶枫笑了笑,说道:“原本我是想不出来的,可是昨晚偏巧让我们发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加上刚才为大师您诊脉,发现你身中一种曼性毒药,这样就让我想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仁山大师问道:“什么奇异的景象?” 叶枫说道:“我们发现,在死去的那对老夫妇的菜地里,月光之下,那一片土地竟然反射出一种淡蓝色的荧光!” 仁山大师愣了一下,没听明白。 一旁的程姑娘开口解释道:“我检查过了那一片菜地,发现在那土里含有一种很奇特的毒药,这种毒药无色无味,可是却能够渗入那些栽种在这片菜地上的蔬菜里,让蔬菜也含有了这种毒素。” “而且蔬菜中虽然含有这种毒素,却因为含量很少,一般的检验方法完全检查不出来,真正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然而虽然这蔬菜之中的含量很少,可是这毒素并不会被人体自身分解排除出去,而是积累在体内,当毒素越来越多,到了一定的量的时候,就会有一天突然毒发身亡。” 仁山大师听得不觉惕然心惊:“好厉害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计!” 程姑娘冷笑了一声,说道:“更可怕的是这种曼性毒药的来历竟然和毒死了尘大师的那种毒药一模一样,都是来自于苗疆五毒门!这种毒药十分隐秘,唯一的缺点就是在月光之下会显现出淡蓝色的荧光,若不是刚巧在深夜被我们看见,只怕根本无人能够发觉。” 叶枫点头接道:“或许正是因为那一对老夫妇发现了自家菜地里的这一异象,起了疑窦,因此才会被凶手杀人灭口。” 仁山大师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即便如此,你们为何又会怀疑上契斌师侄?”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大师请想一想,这死去的一对老夫妇他们种植的蔬菜都是提供给哪里的?” 仁山大师不假思索的答道:“伙房!” 叶枫继续问道:“而掌管并设立伙房,专职为你们二位大师提供饮食的,又是何人?” 是契斌和尚!正是他鉴于两位大师的辛劳,才主动设立了这个伙房。 他自己掌管着这个伙房的日常运作,用谁家的蔬菜,还不全是由他做主?这样一来,这些有毒的蔬菜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仁山大师的日常饮食当中。 仁山大师的脸色变了:“莫非,莫非其实这个凶手的目的其实是想要暗中毒杀我?” 叶枫迟疑了一下,缓缓说道:“恐怕还不止于此,虽然还没有见过面,无法判断,但是我猜想,由这伙房提供饮食的另一位大师,想必也已经同样中了毒。” 仁山大师这时感觉到无比的震惊:“你是说了改师兄?他可是契斌师侄的师傅啊!难道他会如此丧心病狂,对自己的师尊也会痛下杀手?” 叶枫低头不语,其实他也希望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 只可惜,这时候从房门外传来了唐大的声音:“找到了!” 唐大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揭破真凶 契斌和尚回来了。 一迈进他所居住禅房的院子里,抬头就看见少林寺住持仁山毅公大师站在他禅房的门外,正注视着他。旁边站着一个高大威猛的僧人,正是罗汉堂首座,了空大师。 契斌和尚赶紧上前深施一礼:“参见住持大师!” 其实他的心里不是太明白,住持大师为什么会站在自己禅房的门口等着自己回来? 仁山大师一如既往的和颜悦色的说道:“见过令师了?了改师兄他怎么说?” 契斌和尚恭恭敬敬的答道:“家师说现在还不到时候,暂时还不方便和叶公子会面。” 仁山大师皱了皱眉,问道:“不到时候?那么什么时候才方便呢?” 契斌和尚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僧不知道,想来师傅认为合适的时候,他自会吩咐。” 这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了改大师即使吩咐了,只要大师你认为不是时候,恐怕我们就还得继续等下去。” 契斌和尚一惊抬头,之间从他的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影,赫然正是叶枫!他身后还跟着面色铁青的程姑娘。 叶枫他们怎么会在自己的禅房里?契斌和尚脸上露出惊容,可是言辞之间却还是非常客气:“叶公子说的此话是何意?僧不甚明白。” 叶枫有些冷冷的说道:“不是吗?了改大师隐居在竹庵之中,足不出户,关于他的所有消息我们都是从你口中得知的,平时也只有你每日照顾大师的起居饮食,能够日日见到大师,你若是觉得不是时候,我们岂非依然是见不到了改大师的?” 契斌和尚皱了皱眉头,看样子对此话很是不以为然:“叶公子此言差矣,除我之外,了空师叔,还有住持大师也时常去竹庵见师傅,岂是我一个人能只手遮天的?” 叶枫并不答话,只是微笑着看向仁山大师。 仁山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老衲与了空师弟虽然也隔三岔五就会去向了改师兄问安,不过为免打扰师兄清修,都是站在竹庵之外请安几句即可,如无要事,师兄也断不会邀我们进入竹庵叙话。” 他抬头看着契斌和尚:“所以,其实日常能够随时自由出入竹庵,真正明白了改师兄心思的人,只有你一人而已。” 契斌和尚的脸色微变道:“你们的意思是我故意谎传师傅口信,蓄意阻止叶公子他们去见师傅?” 叶枫微笑道:“这恐怕就只有大师你自己猜知道了。” 契斌和尚涨红了脸,说道:“可是僧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时候另一个声音从契斌和尚背后响了起来:“也许,是我们这位叶公子太过聪明了,你担心他与令师见面之后,会横生枝节,从而破坏你筹谋已久的计划。” 契斌和尚霍然回头,却见唐大带着唐柔和黑鬼,站在他刚刚走进院子的门口,堵住了他的退路。 他有些面带茫然的问道:“筹谋已久的计划?什么计划?” 叶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恐怕就说来话长了。还是让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吧。” 他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两年之前,这位契斌大师来到了少林寺。他之前在外漂泊多年,辗转各地寻名师研习佛学,这一次他是慕名前来拜凝然了改大师为师,深研佛法的。” “他多年研习,对佛法本就有所心得,加上本身悟性极高,了改大师深爱其才 ,收为亲授弟子,并大家夸赞,俨然欲以少林曹洞正宗一派衣钵相传。” (曹洞宗,为禅门五宗之一,初为良价禅师在江西宜丰洞山创宗,其地址曹山本寂在吉水曹山的曹山寺传禅,因而得名。 自从十五世雪庭福裕禅寺担任少林寺住持之后,曹洞正宗遂成为少林寺禅宗正宗,历代住持几乎皆由曹洞正宗传人担任,唯独仁山毅公是在凝然了改大师辞去住持之位后,奉了当时周王朱橚的令旨,出任少林住持一职,他并不是曹洞正宗一脉传人。) 这些事情少林寺中人人皆知,并非什么秘密,契斌和尚一面听着,脸上神色自若。 叶枫望着契斌和尚,继续说道:“可是这个时候,麻烦就来了,既然成为了曹洞正宗的接班人,可是如今的少林住持一职,却是一个并非曹洞一派的外来和尚所担任着,这就成了契斌大师的一块心病。” “多少代以来,少林住持无不是由曹洞正宗的掌教禅师出任住持,这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定。可是眼前的住持仁山毅公大师,却与当今的周王和晋王都关系密切,深受他们的敬重,连担任少林住持一职也是由周王殿下下令的。” “少林寺虽然住的都是出家的和尚,方外之地,却仍然难以脱离尘俗,更惹不起这些当朝的王公贵胄们。这样一来,下一任的少林住持,就极有可能是由这位仁山大师来推荐,即便他所推荐的不是曹洞正宗的传人,有背后两位王爷的支持,想必也没人敢反对。” “眼见得这位仁山大师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而自己的师傅了改大师虽然德高望重,却一心沉溺于解读什么上古卷轴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想要为自己争取的意思,这时候的契斌大师,开始为了少林寺住持的宝座开始感觉到愤愤不平了。” 契斌和尚这时候忍不住愤然斥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这么说完全是毫无根据!” 叶枫摇摇头,说道:“这并不是毫无根据,你大概没有想到我与你的师叔了空大师之前就认识,而据了空大师证实,你曾经不止一次的为曹洞正宗不能担任少林住持一职,而有可能从此日衰而感到担心,甚至有所怨言。” 契斌和尚全身一震,目光投向了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却低着头,闭着眼,双手合十,一言不发。 叶枫淡淡一笑,接着说道:“不过曹洞正宗在少林寺僧众当中依然是主流,人数众多,如果仁山大师忽然暴毙,来不及推荐接掌之人的话,由众僧推选,曹洞正宗依然会大获全胜,你契斌大师依然可以如愿当上少林住持。” “可是仁山大师虽然不会武功,可是毕竟是当今住持,身后又有朝廷背景,如果遭遇横祸的话,不但会引起朝廷的重视,连在少林寺内也难以服众。所以,你绝不可以对他下手,让他遭遇横死。因此,你想到了下毒。” 仁山大师的脸色一变,皓白的胡须也微微颤动了起来。 契斌和尚怒斥道:“自相矛盾,信口雌黄!我若是投毒,住持大师岂非还是横死,若不寻出凶手,寺内僧众岂肯善罢甘休?” 叶枫微笑着说道:“所以,你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你先是借口方便照顾两位大师的饮食,设立了伙房,专供二位大师的饮食,由你亲自掌管,这样方便了你的投毒。” “其次,你规定了山下的那对老夫妇周叔周婶,他们的蔬菜只供应伙房所需,除此之外,在不使用别家的蔬菜。到 了现在,你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接下来,就是下毒了。你用了一个很巧妙的方法,你并不是在食物中下毒,而是把一种来自苗疆五毒门的毒粉,洒在了周叔周婶的那片菜地之中。” “这样一来,那片菜地里种出的蔬菜就都会含有毒性,却因为含量极少,能够避过普通的检测手段,堂而皇之的进入伙房,到了仁山大师的面前。” “虽然含量极少,暂时对人无害,很难察觉出来,但是这种毒却有一个特性,它并不会被人体自身分解代谢掉,反而会在人体内渐渐积聚,人的身体也就会越来越差,到了一定数量的时候,就会毒发而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久病不愈,最终不治身亡一样,连寻常大夫也查验不出来。”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果然是好计谋,好手段!” 契斌和尚冷笑一声,说道:“这样神奇的毒药,源自遥远的苗疆,僧自入寺以来,每日侍奉恩师,从未出寺一步,我又岂能轻易得到?” 叶枫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微笑道:“这也是最初把疑点引向你自己的一点。暗中毒杀住持大师,觊觎住持宝座,这凶手必定是在少林寺中身份极高,能够有望接掌少林住持之位的人。” 仁山大师点点头,说道:“此言不错。” 叶枫说道:“我已经查过所有寺内了字辈以及前一代的子字辈的高僧,他们在寺中最短的也有十余年了,他们平时根本连少林寺的大门也少有踏出,更别说下山了,他们自然更无可能得到这样的毒药。” “然而,在你这一辈弟子中,最有希望接掌住持之位的,就当属你无疑了,这么巧,你却是两年之前才来到少林寺的。在此之前,你游历在外,遍访名师,交游广阔,绝对有机会能得到这样的毒药!” 契斌和尚似乎恼羞成怒,对叶枫连连斥道:“放屁,放屁!一派胡言!” 可是对于叶枫的分析,他却难以找出漏洞反驳。 好半天,他才想起了一点,说道:“既然我设立的伙房是专供两位大师的饮食,那么我如此下毒,岂不是除了住持大师之外,还会毒害我的恩师了改大师?难道我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欺师灭祖?” 叶枫用一种悲哀的眼光望着他,叹息道:“很遗憾,你的确是这样的人。你每日侍奉在了改大师的身边,看起来对师傅极为孝顺,其实你对他也是充满了怨恨的。” “你怨恨他心无旁骛,只一心去解读什么上古卷轴,怨恨他竟然不为你这得意弟子考虑一下将来,甚至不为你争取一下,你怨恨他那五内皆空,视名利如浮云的态度。” “而且,你最担心的还是你的这些计划,最终逃不过他的眼睛。以了改大师的睿智,以他对你的了解,一旦你稍有不慎,恐怕他会立即察觉到你的阴谋。你如今的一切全都是他说给予的,到时候你就会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算用这样的方法不但要害死住持仁山大师,连你自己的恩师也不放过!只有他们全都不在了,曹洞正宗真正以你为尊了,你才能名正言顺的接任少林住持的宝座,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的地位。” 听到这里,一旁一直低头闭目,默然不语的了空大师那魁梧的身躯也不禁微微激动的颤抖起来。 契斌和尚此时却没有分辩,只是不住的“呵呵”冷笑着,看起来似乎已经无言以对。 第九十二章 原形毕露 叶枫望着契斌和尚继续讲述道:“你的计划虽好,可惜,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开始出漏子了。” “首先就是五毒门的那种毒粉,你不知道这种毒粉虽然神奇,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就是在月光之下,它会显现出淡淡的蓝色荧光。正是因为这一点,让我们发现这个秘密。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害死了无辜的周叔周婶他们老两口。” “他们想必也是因为发现了夜间菜地里的荧光,因而产生了疑心。我想他们一定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你,在他们眼中,你自然是了改大师的高徒,曹洞正宗的接班人,有道的高僧。” “你听说了这事想必也是大吃一惊,眼看你的阴谋就要败露,你不得已只能当机立断。你一面嘱托两位老人家此事决不能声张,稳住他们,一面却趁夜去到他们家中,杀人灭口,最后还放了一把火,做成意外失火的样子。” 这时一直站在叶枫身后的程姑娘,想起那一对热情善良的老夫妇就这样无辜惨死,不禁怒道:“连这么善良的两位老人家都能下得去手,简直是丧心病狂!” 契斌和尚低着头,没有理她。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他也是没有办法,如果不痛下杀手,他所有的一切阴谋就会全部败露。只不过,他原以为杀掉了那对老夫妇,他的奸计就无人察觉了,想不到,更大的意外来了。” “他在了改大师座前侍奉了两年,了改大师对他自然是极为了解了。虽然他极力掩饰,可是凭着了改大师的睿智,只怕还是看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更严重的是,了改大师把对他的怀疑,告诉给了寺里的戒律堂首座,了尘大师。”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了空大师忽然扬声道:“此言不错,老衲可以证明。老衲负责竹庵周围的警戒,保护了改师兄的安全,在几日前,我亲眼看见,了改师兄曾经数次召见了尘师兄,不过当时竹庵之中只有他二人,至于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无从得知。” 叶枫点点头,说道:“想必那个时候,了改大师就已经把一些疑点全都告诉给了了尘大师,所以周叔周婶他们之死一报到寺里,了尘大师很自然的就起了疑心,因此虽然此事不大,他却坚持要自己亲自去调查。” “周叔周婶之死存在着那么多的疑点,以了尘大师的精明细心断断没有理由看不出来。可是他回到寺里的时候,却只字未提,只是宣称是意外失火所致。这不但让我们的契斌大师大感意外,也感觉到了逼近的危险。” “他自然也明白,了尘大师这样做,一定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不过这个疑凶身份地位都不同寻常,没有实证的情况下,只能暂时隐忍不发。而且,也许是做贼心虚,也许是从了尘大师的举止之中感觉到了什么,他感觉到了尘大师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 “事到如今,他就不得不铤而走险了。他利用了了尘大师的生活习惯,用极巧妙的手法预先藏好了毒粉,毒杀了大师,造成了密室投毒杀人的现场。至于他所使用的手法,我之前已经向大家解释过了。” “他的手法很高明,不但为他自己提供了不在场的证明,而且保证了他能顺理成章的在第二天一早能够成为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有很充裕的时间能够清理掉现在留下的蛛丝马迹。” “我问过仁山大师了,了尘大师住的那个院子里,只有他和了空大师居住,了空大师因为负责守护后山树林中的竹庵,十天里也难得回来一次,那一日他正在树林中守护,除此之外根本没人进过那 个院子。” 了空大师似乎感觉十分震惊,身躯连连晃动,口里低声说道:“连了尘师兄也是他……” 他没有说完,足见这件事给予他的震惊有多大。 叶枫有些感慨的说道:“是啊,了尘大师这一死,一切的线索就全都断了,也没有人会怀疑到他的身上,他又再度成为了那个了改大师的得意弟子,曹洞正宗的接班人,那个在少林寺里名望极高的有道高僧。” “他可以继续他那个邪恶的计划,继续憧憬着那个少林住持的宝座。我问过了周叔周婶的邻居,在他们下葬之后的第二天,他们原本的那一块菜地,就被划给了别家继续种植蔬菜,而且继续提供给伙房。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切都又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说到这里,叶枫似乎有些惋惜的叹息了一声,说道:“可惜,他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在这个时候,却来了一群我们这样的不速之客,而且无巧不巧的仁山大师竟然会相信我们,委托我们协助调查了尘大师的死因。” “更巧的是,我们不但查出了向了尘大师投毒的真相,还在半夜里多管闲事的跑去挖那老两口的坟,竟然发现了那片菜地的秘密。我想契斌大师现在的心里一定很懊恼,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他看着契斌和尚的眼神忽然坚毅起来,面色一整说道:“其实,这么多的巧合夹在一起,就不止是巧合了,而是一句老话,叫做天恢恢,疏而不漏!你犯下的罪孽,迟早是要偿还的!” 叶枫说完了,大家都盯着站在场中央的契斌和尚,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 没想到,契斌和尚这时候却呵呵的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忽然抬头对着叶枫夸赞道:“说得好,说的实在是精彩,引人入胜,遐想连篇。可是你所有的这一切推论,却缺少了一个最重要的环节,你有什么证据证明那片菜地里的毒粉是我洒的?” 叶枫沉默了。 确实,如果不能证明这一点,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全都站不住脚,都会被推翻。 看着叶枫的沉默,契斌和尚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他的笑容更显得越发的狰狞。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站在他身后的唐大却忽然幽幽的开口说道:“很遗憾,我能够证明。” 契斌和尚大吃了一惊,面色剧变,猛然回头望向唐大。 唐大背负着双手,淡淡的说道:“我们蜀中唐门不仅以暗器与机关之术威震天下,唐门的用毒之术也是闻名江湖的,这一点相信你知道。” 这一点契斌和尚知道,他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唐大微笑着:“可是你不知道的是,我们蜀中唐门除了精通用毒之外,更需要精通解毒。要想做到这一点,就必定要了解天下的各种奇毒,所以江湖上大凡以毒出名的门派和人物,我们都会进行研究,有点甚至还和唐门很有些渊源。” 唐大脸上的微笑不变:“很不巧,苗疆五毒门被称为天下四大奇门之一,以用毒独步天下,和我们唐门怎么会没有交情?他们的门主蓝婆子,和我们家的老太太,却也是多年的挚友。” 契斌和尚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只剩下了惊讶。 唐大还是微笑着:“如果不是保持着互相学习,我们蜀中唐门何以在这日新月异的江湖上,屹立这么多年保持不倒?如果不是熟知五毒门的毒药,谁又能知道那深夜菜地中闪现出淡蓝荧光的真相?” 他看着契斌和尚,眼中充满了信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有办法找出你把那些五毒门的毒粉藏在哪里?” 契斌和尚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紧张,随即马上恢复了过来,愤然说道:“你这是血口喷人!” 唐大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愤怒,接着说道:“在你去后山树林中竹庵见了改大师的时候,我悄悄搜查了你居住的禅房,我发现在你的榻前墙角,残留着少许毒粉的痕迹,相信是你在不心之时遗落的。虽然你已经清扫过了,可是这五毒门的毒粉有个特性,它留过的地方都会有迹可循,就算你反复清扫也没有用。” “我这里有一种药水,只要洒在地上,凡是曾经有毒粉洒落过的地方,十日之内,这药水都会有反应,改变颜色。所以我可以断定,这五毒门的毒粉曾经出现过在你的禅房之内。” 契斌和尚大声斥道:“胡说八道!从没听说过如此荒谬的事情,完全是你自说自话,毫无根据!” 虽然他的声音很大,可是谁都能听出来,他的话语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么的肯定,他有些动摇了。 唐大面色不变,继续说道:“可是我搜遍了你的禅房之内,却没有发现这毒粉你藏在何处。这么重要的毒粉以你那种心谨慎的性格,相信你绝不会藏在其他的去处,一定会放在随时能够看到的地方,这样你才能够放心。” 他的眼睛直盯着契斌和尚的身上,大声说道:“我断定这毒粉现在应该就藏在你身上!你可敢让我们搜上一搜,证实你的清白?” 契斌和尚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是那种极为难看的惨白色,他的双眼眼珠不自觉的瞟向了自己的身上,但是随即醒悟过来,赶紧移开了。 这一眼就已经够了,唐大已经能够很肯定的确信自己猜对了,那毒粉就在契斌和尚的身上! 其实原本他并无把握的,刚才的一番言语只不过是想诈一诈这契斌和尚,却不料这一个眼神,已经把真相完全给出卖了。 唐大这时候就已经动了。 他身形一起,扑向了契斌和尚,伸手如爪,向他身上抓去。 契斌和尚平时看上去老老实实的,不多言不多语,其实他的武功深浅,谁也不是太清楚。 不过这一瞬间,他的武功完全展示了出来。 只见他也伸手如爪,向着扑过来的唐大迎了上去。 这一下后发先至,反攻唐大的面门,令唐大吃了一惊,不得不赶紧闪避。 少林龙爪手! 这契斌和尚果然会这一项少林绝学! 大家正感觉诧异间,忽听得耳边一声炸雷般大吼,一条硕大的身影腾空而起,直扑入场,却是一直在旁边垂首默然不语的罗汉堂首座,了空大师! 了空大师那高大魁梧的身影一跃入场,就和契斌和尚对上了。 只见他单手屈指如爪,大吼声中对着契斌和尚的龙爪手不避不让,当头就迎了上去。 他用的居然也是少林龙爪手! 两下龙爪手碰在了一起,高下立判,了空大师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而契斌和尚却当当当的一连退了三大步,脸上涨的通红,气息不匀,看上去明显气血翻涌。 看起来,了空大师在龙爪手上的造诣,明显要比契斌和尚高得多了。 契斌和尚输了一招,却并未后退,他怒目圆睁,大喝一声,双臂平抬,两脚一跺,一掌缓缓的向着了空大师推了过来。 一旁的唐大面色一变,惊呼道:“大摔碑手!” 第九十三章 擒凶 程姑娘听到唐大这一声,立即想起了周叔周婶家废墟那半块门板之上的那个掌印,先用大摔碑手破门而入,再用龙爪手杀人灭口,不正是眼前的这个契斌和尚吗? 她忍不住怒哼道:“凶手果然是这个贼秃!” 话一出口,便自觉不对。 这可是在少林寺,从住持仁山大师,还有了空大师,包括全寺僧众全都是和尚,她这一句可是全都骂进去了。 程姑娘有些心虚的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仁山大师,还好大家都好像专心致志的在看场中的情形,没人真正注意到她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九十三章 擒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九鼎 叶枫不知道。 这个时候,他开始怀念起自己那个圆滚滚的义兄张胖子了,虽然他平时说话做事老石没个正经的,看起来很不着调,可是他那满满一肚子的渊博的知识,可真不是吹的。 各种经史子集,包括各种稗官野史,江湖流言,只要他看过的,就能够过目不忘,而且他博览群书,天下间他不知道的事情,可真是不多。 要是张胖子现在在这儿就好了,叶枫忍不住开始想,这位义兄如今不知道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了改大师看他没有答话,知道他也所知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九十五章 九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阎罗王 轩辕公子手下的十殿阎罗,现在所知道的,无一不是威震武林,名动天下的高手。 宋帝王是从前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不过他身份被揭穿之后,身败名裂,死在嵩山听涛山庄之内了。 泰山王关四,武功极高,连唐大也完全不是对手,不过在楼兰古城里遭到重创,如今神志不清,痴痴呆呆,只不过有儿子照顾,得以终老,也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都市王东海第一高手东海渔,在兰州城中被唐老太太和墨家巨子墨七重联手重伤之后,逃跑的途中死在了唐仇的手上。 平等王千手唐雨,身为蜀中唐门三大堂主之一,却联合大雷门出卖唐门,不久之前在杭州城阴谋败露,也同样死在了唐仇手中的秘密武器唐雷之下。 而卞城王就是大雷门总堂主,曾经诈死的雷家第一高手雷破天,他在杭州城中复兴大雷门的计划失败之后,竟然杀掉了拦截他想要报仇的唐仇,如今逃去无踪。 十殿阎罗,到现在已经有五人非死即逃,那么现在出现在竹庵里叶枫面前的这一位,又是谁呢? 叶枫和了改大师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用有些惊异的眼神盯着眼前这个人脸上的那个鬼脸面具。 了改大师沉声问道:“十殿阎罗中,不知你是哪一位?” 这个人冷笑了两声,声音在面具后面显得异常的沉闷:“十殿阎罗,本座忝为第五的阎罗王,正是本座要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 叶枫听了这话,却不由得忽然笑了起来。 这自称阎罗王的鬼面人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叶枫摇摇头说道:“阎罗王之说,原本是源自于天竺一带古神话中阎摩罗王,后来佛教传入中原,是道家首先把阎罗王归入阴司十殿之一,合称十殿阎罗。” 他转头对着了改大师问道:“敢问大师,在下说得可对?” 了改大师颔首道:“叶公子说得一点不错,十殿阎罗正是道教所创的说法。” 那阎罗王冷哼了一声:“即便如此,这又有什么好笑的?” 叶枫笑容不变,答道:“在下只不过觉得,大师既然是佛门中人,对于这道家的称谓却显得如此自得,看起来好像还蛮受用的。” 阎罗王不禁大奇道:“你怎知我是佛门子弟?” 叶枫伸手一指,笑道:“在下有不是瞎子,大师的黑色斗篷下面,露出了这么大一双僧鞋,又岂能视而不见?” 阎罗王一惊,低头看去,果然在自己的黑色斗篷下面,露出了两只月白色僧鞋的鞋尖,分外显眼。 叶枫笑着揶揄道:“这大概就叫做露出了马脚吧?” 阎罗王霍然抬头,一双眼中精光闪动,盯着叶枫,好像很奇怪他现在这样轻松的神情。 好半晌,他才开口问道:“知道本座是佛门中人,又能如何?”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在下不光知道大师是佛门中人,还知道大师就是这少林寺中的和尚,甚至,还知道大师您的法号。” 阎罗王目光一阵闪动,满是惊疑,看上去似乎有些不信。 这时候,一旁的了改大师双手合十,低头长叹道:“佛说,万物于镜中空相,终诸相无相。外表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师弟又何必如此在意外表,处心积虑的乔装打扮,想要掩盖你的身份呢?” 阎罗王听了这话全身一震,万分惊讶的望着了改大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枫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的身份我们都已经清楚了,你又何必老是戴着那个难看的鬼脸面具呢?了空大师!” 阎罗王默默无语的站了半晌,终于缓缓的身手摘下了脸上的那个鬼面青铜面具,露出了他的真容。 他果然就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白日里刚刚击败了契斌和尚,了改大师的师弟,了空大师! 此刻的了空大师一脸铁青,惊讶之情溢于言表,连满脸钢针般的虬髯也止不住的在颤动着。 好半天他才缓缓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叶枫微笑着:“你没有想到,那是因为你并不知道,今天一早契斌大师就来私下找过我。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把一切都想通了,自然也知道你就是少林寺这一连串血案的真凶!” “哦?”了空大师看着叶枫,表情里满是怀疑,“想不到叶公子有这么聪明,我倒是愿闻其详。”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契斌大师来找我,那是因为他昨晚在这竹庵之中发现了一包毒粉。今天白日间他并没有说谎,那东西确实是他在这里发现的,当时他立即就联想到了了尘大师的中毒身亡,他感觉此事绝不寻常,于是就把那包毒粉藏在了身上。” “其实这件事只要稍加分析,就可以判断出这包毒粉是了空大师你故意放在这里的。了改大师住在这竹庵之内,他整日埋首书卷,足不出户,竹庵之外树林中一直有高手警戒,除了负责他饮食起居的契斌大师之外,没有其他人能轻易靠近这里,即使是本寺住持仁山大师,也需要先行通报,才能进来面见了改大师。” “只除了一个人,那就是负责这树林之中警戒的了空大师你了。你既然负责这里的警戒,那么想要在竹庵之中藏上一个东西,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契斌大师来找我,把毒粉的事情向我和盘托出,这本身就洗清了他身上的嫌疑,如若他是凶手的话,只需要把毒粉处理掉,回去这唯一的线索即可,完全没有必要来多此一举,给自己徒增危险。因此,我就想到了你了空大师。” “这时候,我又想起仁山大师曾经向我介绍过,了尘大师居住的院子里,还有一间禅房是你曾经居住的,只不过你自从负责这座竹庵的警卫以来,几乎吃住都在这里,很少回去。” “可是正因为这样,你完全对于了尘大师的生活习惯,甚至于他的禅房之内的布局结构,才会如此了如指掌,才能想出这样巧妙的投毒手法。” “同时,也正是因为你长期在这里守护竹庵,寺内上下才不会有人真正去注意你的行踪,你的所有行动,包括溜出寺外去菜地中投毒,还有后来杀害那对老夫妇灭口,都有充裕的时间。” 叶枫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了空听了不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说得有理。” 叶枫接着说道:“这样就又有了一个问题,寺内寺外能藏匿毒粉的地方何其多也,你为什么偏偏要把这包毒粉藏在这竹庵之内?又为什么会那么巧被契斌大师碰巧给发现了?” 了空大师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种神秘的微笑,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叶枫斩钉截铁的说道:“那是因为,这一切都是你事先策划好了的!你是故意把毒粉藏在了竹庵之中,又算准了有意让契斌大师发现的。” “少林寺中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了尘大师中毒身亡,仁山大师又被人投毒,现在这些毒粉又从了改大师居住的竹庵之中被发现,很容易让人把这些事情和了改大师相联系起来。” “你料定了契斌大师发现这些毒粉之后,由于不愿此事牵涉到他的恩师,有损恩师的名誉,他必定不敢声张,一定会偷偷把毒粉收藏起来暗中调查。只要毒粉到了他手里,那就成为了他是凶手的铁证,你也就能够安然脱身,置身事外了。” 说到这里,叶枫耸了耸肩:“可惜,你没有想到,契斌大师在发现毒粉之后,竟然会带着毒粉来找我,而这一举动却使得你这个看上去天衣无缝的计 划变得破绽百出,从而让我知道了你就是真凶。” 了空大师摇了摇头,叹息道:“不错,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契斌他居然会相信叶公子你,你们之前素未谋面,毫不相识,他竟然会把一切都对你和盘托出,实在是让我想不通。” 叶枫笑了笑,说道:“像你这样工于心计,处心积虑算计他人的人,也许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什么叫做信任!在你们心中,以己度人,永远只相信人心隔肚皮,怎么会相信素未谋面的人之间,有时候也会有信任,那种生死相托的信任!” 了空大师面色黯然,垂下了头半晌不语,好半天才开口说道:“所以,白日间你们的那一出擒凶的好戏,就是故意演给我看的了?” 叶枫笑容满面的说道:“这个是自然,当契斌大师找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想明白了你是一直隐藏在背后的真正凶手。可是,我并没有证据。” “别说证据,我连你这么做的动机也一无所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缘于我的猜测,我拿你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我就只有一个方法,就是让你相信我们对于契斌大师是凶手一事已经深信不疑,只有你放松了警惕,才又可能露出破绽,我才会有机会。” 了空大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说道:“所以,今晚的这一番谈话,自然也是为了引诱我的诱饵了?” 叶枫大笑道:“要钓大鱼,必须香饵,要想引出你这样心机深沉的老狐狸,不用点猛料怎么能行?今晚的见面确实是我们和了改大师事先约好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你现身。事关上古卷轴之中的大秘密,我不信你会不动心。” 了空大师怒道:“那么你们先前所说的什么九鼎,什么秦皇陵,全都是在瞎扯了?” 一旁了改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刚才老衲对叶公子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绝无虚言。” 叶枫摇摇头说道:“你虽身为佛门弟子,却全无半点佛家之心,在你心中,别人都如同你一般的肮脏污浊,投毒杀人,不择手段,没有一点慈悲之心。” “我早料到你知道我们今夜所谈的是上古卷轴之中的秘密,必然会忍不住前来,只是没想到,你堂堂的少林高僧,了空大师,竟然会是恶名昭著的十殿阎罗之一!这实在是意外的收获。” “意外吗?”了空大师冷笑道,“能让天下第一聪明的叶公子感到意外,我岂不是该感到与有荣焉?” 叶枫摇着头叹道:“其实我早该怀疑到你的。当初你来京城为了改大师给我送信,半路遇见了东海渔的阻截,身受重伤。” “从伤口看,东海渔的武功实在要高出你许多,可是奇怪的是他既没有夺走你送的信件,也没有对你下毒手,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你,实在是有违常理。” “可惜啊,当时我认为你是少林高僧,完全没有多想。现在想起来,这无非是你和东海渔之间演的一场戏而已。十殿阎罗之间虽然互不相识,可是你看他戴着鬼脸面具出现,自然明白他是何人。” “于是你也亮明了身份,你们商议好了,故意在你身上留下伤口,造成被东海渔劫杀的假象,无非是为了在了改大师面前多些同情分,更加信任你而已。” “你虽然身为十殿阎罗之一,其实你们并不真正忠于公子,你们为的还是你们自己,所以当你有机会得知上古卷轴中那个关于宝藏的秘密的时候,你一定是按捺不住的,所以才会中了我们的圈套。” “圈套?”了空大师的脸上露出了惊容。 他左右环顾了一下竹庵之内,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笑容:“何谓圈套?虽然你们看出了我的真正身份,可惜在我眼中,眼下的形势没有丝毫改变,我依然胜券在握!” 第九十七章 圈套 叶枫和了改大师又对视了一眼,笑道:“你就那么有信心?” 了空大师傲然道:“你们虽然看穿了我的身份,可是你们并没有万全的安排,你们要如何对付我?” 叶枫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万全的安排?” 了空大师呵呵笑道:“你们想要拿住我吗?凭谁?就凭你么?天下皆知,你早已身中奇毒,武功尽失,要不然,你也不会之前厚着脸皮跑来少林寺中央求着学那易筋经了。” “外人不知道,我自然知道那易筋经到底是什么玩意,不过只是一种促进内息和经脉运行的辅助法门,完全没有外界传闻的那样神奇。即使你修习了易筋经,又有神医程三思的女儿为你以百草压制,你中的奇毒依然无药可解,你现在根本不能和人动手,比一个普通的壮汉还不如。” 叶枫冷哼了一声:“你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有了改大师在此,他可是少林寺数百年以来唯一身兼十种以上绝技的不世出的天才,难道不能够对付你?” 了空大师点点头,说道:“不错,了改师兄的确是旷古烁今的人物,他的武功天赋和修为确实令我们望尘莫及。如果是以前,我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可是现在呢?” 他望着了改大师,得意的说道:“我在菜地之中下毒,毒素经由蔬菜到了了改师兄的体内。他吃了这么久有毒的蔬菜,竟然丝毫不觉,如今他眼圈黝黑,双目赤红,中毒已深,若是强行运气与我动手,只怕性命也难保!” 叶枫有些吃惊的回头观察了一下了改大师,果真如了空所说,本来他以为了改大师的这些症状不过是连日熬夜,疲惫所致,如今看来竟然是中毒! 了空大师看见叶枫脸上的惊容,得意之色更甚,大声说道:“叶公子你的确不愧是传闻中天下第一聪明的人物,在我现身之前,你纵然对我的身份有所怀疑,也毫无证据,不过是有些疑心而已。你来见了改师兄,原本就是希望能来求证一些事情的。” “可是我的现身大大出乎了你的意料之外,你明知眼下的情况,我早已调走了外面树林之中守护的高手们,就凭你们两人断断不是我的敌手,于是你故意言辞凿凿,虚言恫吓,说什么你们早已看破我是真凶,今日之事全是你们安排好的一出戏云云。” “你的演技还真是不错,若是去演戏想必会成一代名角的,你强作镇定的一番说辞,显得你是那样的胸有成竹,连我刚开始都几乎信以为真了。这也正是你想要达到的效果,你希望出其不意的令我惊慌失措,慌乱之下只想着如何脱身,我一退走你们也就安全了。” 了空大师嘿嘿的冷笑道:“你的这一出空城计演得实在不错,比起茶寮酒肆里那些说书的人讲的三国故事要精彩多了。只不过你不是当年那个智计无双的诸葛孔明,我也不是那个胆愚笨的司马懿,会被你的装腔作势所吓倒。” “到最后,你还是什么也没能改变得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九鼎的秘密,而你们两人,也就没有了再继续活下去的价值。” 他抬眼看着面前的叶枫和了改大师,那眼神就好像是猛兽在看着面前正在瑟瑟发抖的猎物。 叶枫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了空大师你可实在是聪明,竟然能够想得如此之深远,看来想要在你面前玩弄什么花招,全都是徒劳。” 他顿了顿,又说道:“只不过,你心思太过阴沉,惯于算计他人,又自视过高,老觉得别人都不如你聪明,这个毛病,这一次恐怕真的 要害死你了。” 了空大师听了这话,面色一变,原本的得意之色尽消,有些惊讶的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一说完,他忽然感觉到竹庵的门口,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谁?树林中所有的守卫全都已经被他借故调走了,现在竹庵周围应该空无一人。然而这个人却能够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穿过树林来到竹庵门口。 是因为自己专注于谈话一时大意了,还是这个人的武功竟然已经到了能够避开自己的耳目的境界? 他到底是谁? 了空大师猛然回头看去,之间此刻站在门口的这个人身材不高,其貌不扬,可是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种肃穆的气势,让人觉得他仿佛极为高大,宝相庄严。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了改大师的亲授弟子,契斌和尚! 看到来的人是契斌和尚,了空大师的神色明显的有些放松了下来。 毕竟白日间才刚刚以龙爪手破龙爪手,用大摔碑手击退大摔碑手,完全是完败了对方,契斌和尚的武功有多少斤两,他自然已经一清二楚了。 此刻再度面对着曾经的手下败将,自然是要放松一些的。 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契斌和尚,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契斌和尚双手合十,轻声说道:“正是僧。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师叔你切莫执迷不悟,一错再错啊!”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无比,足见其内功修为不俗。 了空大师的脸上神色变了变,他忽然想到,此刻契斌和尚不是应该让唐大制住了穴道,被住持仁山大师给关押起来了吗?? 他此刻又怎么会如此若无其事的站在自己面前呢? 难道,叶枫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并非虚言恫吓而已? 其实他确实早就已经判断出了自己才是真凶,白日间他们的确是在自己面前演了一出戏,目的就是要让自己相信,他们已经把契斌和尚当做了真凶,从而放松警惕,好引诱自己入圈套。 他忽然扭头看向神态自若的叶枫,心中充满了狐疑。 如果说这真的是一个针对自己的圈套的话,那么他们最厉害的一步,他们的杀招又在哪里呢? 既然是想要引诱真凶现身,那么自然也有擒拿真凶的把握,否则就是反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下。 这叶枫叶公子以聪明机智而闻名天下,难道他不过只是浪得虚名而已,真的会犯下这样愚蠢的错误? 可是了空大师凝神静气,仔细的聆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确信在竹庵周围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难道他们竟然想着凭眼前的契斌和尚就可以令自己束手就擒不成? 带着满腹的狐疑,了空大师面对契斌和尚说道:“你来这里又能如何?你难道还想要阻止我吗?” 契斌和尚垂首叹息道:“师叔何必要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下去?” 了空大师冷哼一声,傲慢的说道:“就凭你的功夫,能够阻止得了我吗?” 契斌和尚忽然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神色坚毅无比的说道:“僧愿意一试!” 他的话语之中带着坚定,自信,还有着一股子正气! 不知道为何,了空大师先前的信心却在慢慢动摇了,面对着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他那高高在上的自信正在一点一点的崩塌。 他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于是他出手了。 他的右手手指并屈如爪,向着契斌和尚抓了过去。他一出手就是少林龙爪手! 契斌和尚并未躲闪,他面色一沉,低声喝了一声,不闪不避,同样并指如爪,迎了上来。 他用的竟然同样是少林龙爪手! 双爪相交之间,了空大师竟然感觉自己的龙爪手难以撼动对方分毫,他不觉一怔。 就在他一怔之间,契斌和尚的龙爪手忽然一变,径直抓向了他的手腕之处。 了空大师脸色一变,大喝了一声,龙爪手伸指为掌,双手平抬,一跺脚,一掌向着契斌和尚推了过去。 大摔碑手! 契斌和尚这时神色不变,同样伸指为掌,一模一样的姿势,也是一声断喝,毫不退让的一掌迎了上来。 两掌相交,一声巨响,人影一合即分。 只见契斌和尚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举着手掌神态自若。 而了空大师却一连退了两大步,手臂低垂,一阵酸麻几乎要抬不起来。 高下立见。 了空大师满脸的惊讶之色,感觉到简直难以置信。 在白日间他面对契斌和尚的时候,还曾经以龙爪手破龙爪手,用大摔碑手击败了大摔碑手,明明他的武功要远远在契斌和尚之上的。 为什么到了晚上,这一切却全都颠倒过来了? 了空大师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竟然完败了! 他在这几项绝技上浸淫了几十年的时间,下足了苦功,怎么可能会输? 纵然他自认在武学天赋上比不上了改师兄,能够一人精通十余项少林绝技,可是勤能补拙,他自信在自己的这几项绝技上,绝不比了改师兄要差,甚至于要比他更加的炉火纯青! 可是现在,他居然会败在了改师兄的一个弟子手中! 他的自尊自信,还有那高高在上的骄傲,在这一瞬间全部被击得粉碎,散落了一地。 他只是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契斌和尚,感觉自己好像身在一场梦中,噩梦! 看起来契斌和尚在白日间其实根本就未尽全力,压是故意输给自己的,那果然不过是他和叶枫他们串通演给自己看的一出戏而已! 可是契斌和尚来到少林寺才多久?他怎么可能在这少林绝技上的修为能够超越了苦练了几十年的自己? 这怎么可能? 了空大师脑子里一片混乱,呆呆的站在原地望着契斌和尚愣住了。 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了改大师的一声长叹,还有他那语重心长的声音:“这世间,有些事情,是要看天份的。” 了空大师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一下子想明白了。 难怪了改师兄在这样的年纪,还要执意收下契斌和尚这么一个外来的僧侣为自己的亲授弟子,还一心想要把曹洞正宗一派的衣钵相传。 现在看来这个契斌和尚不单单在禅宗佛学上悟性极高,在武学上他也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短短三年时间,竟然就能够将少林寺的这两项绝技练得超越了苦练几十年的自己,果然是不世出的人才! 看起来,他也正是叶枫设计的这个圈套之中最重要的那一环,他就是那个被安排来对付自己的人! 想通了这一点,了空大师丝毫也没有迟疑,他的身形忽然就动了。 不过,他并不是对着契斌和尚出手,而是返身扑向了坐在一旁的叶枫叶公子,还有他的师兄了改大师! 第九十八章 败了 了空大师的这一击很突然,也很迅速。 他看得很明白,面前的这个契斌和尚,其实深藏不露,他在龙爪手和大摔碑手这两项绝技上的造诣已经在自己之上。 了空大师并不惧怕契斌和尚,就算他在某一项绝技上能够超越自己,可是武功是讲求日子有功,长期不懈的,他两三年的功力毕竟难以和自己几十年的苦练相提并论,真正动起手i,百招之内,了空绝对有着必胜的把握。 可是现在了空大师需要的是时间,他不想在这里和契斌和尚这么耗下去。 契斌和尚的出现提醒了他,看i叶枫先前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这确实就是他们精心设计,用i印有自己上钩的一个圈套。 以叶枫的聪明,他们一定还会有后招,一定还安排了其他的厉害人物i阻截自己逃跑,也许是一直还没现身的唐大,也许是少林寺中其他的高手,了字辈中还存于世上的高僧可还有好几位,他们可全都不是能够轻易对付的人物。 所以,了空大师必须要争取时间,他的阴谋现在已经暴露无遗,留在少林寺里对于他已经没有了意义。 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关于上古卷轴,关于九鼎的秘密,他不能在这里束手就擒,他不甘心,他一定要在叶枫的所有安排完全发动之前逃出去。 而现在最简单的,就是劫持人质。 眼前的叶枫和了改师兄,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叶枫在这个当中出力最大,他和唐门唐大的关系也非同寻常,而了改大师也身份尊贵,威望极高,有他们中任何一位在手里,少林寺和唐门的人必定都会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更重要的是,叶枫早就已经身中奇毒,武功尽失,而了改大师食用了这么长时间有毒的蔬菜,应该和住持仁山大师一样,中了五毒门的毒,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使不出i了。 比较起i,劫持他们二人,要比打败面前的这个契斌和尚和那些埋伏在暗中的高手们,就这么闯出少林寺去,要简单有效得多了。 所以,了空大师的这一扑,完全是狮子搏兔,已经尽了全力,以求一击得手。 他首先向着端坐在桌案旁的叶枫伸出了手,一把抓了过去。 在他的印象之中,叶枫此刻应该手无缚鸡之力,他完全应该手到擒i,不费吹灰之力的。 可是眼前的叶枫,不慌不忙,不闪不避,甚至一点惊讶的神情也没有,却镇定自若的看着了空大师向着自己扑过i。 了空大师怔了一怔,隐约中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身形于是就缓了一缓。 正是因为这一缓,他救下了自己。 只见叶枫忽然迅捷无比的一把拔出了身上的腰刀,一道雪亮的刀光由下至上反劈了上i。 刀光闪动间,那凌冽的刀气就已经割得人皮肤一阵生疼。 了空大师本能的一闪,堪堪避开了这一刀,饶是如此,他感觉到这刀光贴着自己的身子掠过,连脸上那钢针般的虬髯,也被刀气割下了一片,在空中飞散着飘落下i。 了空大师的心中真是无比的震惊。 叶枫不是一直以i都身中金蟾奇毒吗?他不是一直都不能使用武功的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从这一刀看i,他不但没有武功尽失,反而他的刀法还远远超出了空大师 的想象。 刚才的这一刀之快捷,之狠辣,全都是了空大师平生所仅见。 听说叶枫是魔刀魔五楼的徒儿,徒弟的刀法已经如此,这魔五楼手中的一柄威震天下的魔刀,真不知会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了空大师被这突如其i的一刀深深的震慑住了,看起i,这个叶枫也绝非易于之辈,绝对不是想象中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他可不想在这里和叶枫继续纠缠下去,他需要速战速决,他需要时间。 于是了空大师当机立断,他侧身避开了叶枫的那一刀之后,顺势就扑向了坐在叶枫对面的了改师兄。 他的这一下变招十分突然,看起i似乎很出乎他人的意料之外,连叶枫望着了改大师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惊诧莫名的表情。 了空大师对于自己的这一下随机应变非常满意,甚至有几分得意,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叶枫的吃惊似乎并不是因为自己的这一下变招,而是因为,了改大师! 他惊异的扭头看去,只见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了改师兄,原本那枯槁灰暗的脸色竟然忽然间变得红润了起i,那一双充血而不满了血丝的眼睛里,竟然精光闪动,他脸上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微笑正盯着自己! 了空大师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种危险的预感,一种如同野兽掉进了陷阱之中的感觉。 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的招式已老,已经变无可变,更何况,眼下能够抓住了改师兄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一定要赌一赌! 了空大师一咬牙,伸向了改师兄的手掌五指竖起,笔直地插了过去,这一下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铁指禅功! 传闻这铁指禅功练到极致,手指可以直插入木石之中,如同切割豆腐一般。 了空大师虽然还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可是他的五指,已经可以毫无损伤的直插入石碑之中了,加上此刻他已是全力施展,威力自然非凡。 他其实并不想要伤害了改师兄的性命,毕竟师兄一直以i是他极为敬佩的人之一,可是他现在已经穷途末路,没有选择了,他只想先伤了了改师兄,借以震慑住其他的人,这样才能确保自己能够安然退走。 所以,他的五指伸向的是了改师兄的肩头。 可是,就在这时,本应该已经身中剧毒,不可能再有动手之力的了改师兄,却忽然动了。 他抬起手i,伸出了手掌,挡在了了空大师的五指之前。他手指轻微而迅速的弹动了几下,如同抚琴一般的拂过,了空大师只觉得自己那原本练得无坚不摧的五指,忽然间劲力全消,软软的垂了下i。 了空大师的脸色大变,这是,大慈大悲千叶手! 他心中暗叫不好,还i不及做出反应,就看见了改大师的另一只手,伸出了一根手指,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缓缓向他虚点了过i。 虽然速度很慢,虽然看上去是那样的轻描淡写,可是了空大师却感觉根本无从防御,避无可避,被他一指点中了胸口的要穴。 了空大师被这神奇的一指封住了穴道,全身一麻,软软的瘫倒在了地上,他的脑中脑中在大喊着,无相劫指,这一定就是无相劫指! 无相劫指在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是最为难练的几项绝技之一,了空大师也从i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它威力无比,不过需要修习之 人有几位深厚的内功基础方才可以练习。 刚才了改大师使出的这一指,虽然平淡无奇,可是却无从抵御,无可闪避,佛家说,无色无相,正因为这一指没有花招,没有变化,所以它也就处处都可以有花招有变化,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或许,这就是它被称为“无相劫指”的原因了。 能败在这一指之下,了空大师真的是心服口服。 可是他毕竟是败了,他抬头望着了改师兄,完全想不明白,难道说他并没有中毒? 看着了空大师那惊骇莫名的眼神,了改大师似乎完全洞悉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说道:“师弟,你猜对了,老衲其实并未中毒。” 了空大师惊骇之色更重,问道:“这怎么可能?你与住持仁山大师一同食用了有毒的蔬菜那么久,他中毒已深,你怎么可能丝毫无恙?” 了改大师微笑着说道:“你说的没错,老衲明明是和仁山师弟一同食用的小饭堂中的饭菜,又怎么会没有中毒呢?那是因为,你根本就并不了解你下的这种毒究竟为何物!” 了空大师有些茫然的看着了改大师,等着他说下去。 了改大师接着说道:“你在菜地之中下毒这一招真可谓既隐蔽又巧妙,蔬菜之中含有的毒素很轻微,很难被人发觉,可是这种毒有一个特点,就是它虽然无色无味,难以察觉,可是潜伏在血液之中,当调息运功之时,气血加快,便会感觉到阻塞难受。” “刚开始,老衲确实没有丝毫疑心,可是两日之后,每当运气练功之时,就会有强烈的感觉,这时候,老衲就已经察觉到,自己中毒了。” “老衲隐居于此,与外界隔绝,不费什么力气,就查出是每日送i的饭菜之中有毒。这饭菜既然是小饭堂特制的,那么掌管饭堂伙食的徒儿契斌,自然脱不了嫌疑。” “不过,正如叶公子所言,你永远都不会懂得,有一种东西叫做信任。虽然拜入老衲门下的时日不长,但是老衲对于契斌十分了解,经过简单的试探之后,老衲就断定了投毒之人绝不是他。” “从那时候起,在契斌的安排下,老衲就已经不再食用小饭堂做出的饭菜,对外却一直不露痕迹,让大家都以为和从前一般无二。” 了空大师摇头叹道:“难怪,原i你早已经发觉了,却还惺惺作态,丝毫没有表露出i。” 了改大师笑了笑:“不光如此,你只知道这种毒药进入体内极难代谢,会集聚在体内,却不知这种毒药凭借深厚的内力是可以慢慢逼出体外的。你以为老衲一直没有察觉,一定中毒越i越深,却不知老衲早已暗中将毒素逼出体外了。”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只可惜仁山师弟并不会武功,因此一直也没有察觉。而为了不露出破绽,打草惊蛇,老衲一直隐忍不语,没有告诉他,以致他如今中毒越i越深,这也让你相信老衲必定也同样的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了空大师怒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一旁的叶枫闻言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了改大师仅仅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要查出真凶,就根本没有提醒仁山大师饭菜中有毒一事,拿仁山大师的性命做赌注,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 望着了改大师那略有些得意的面庞,叶枫感觉在灯光下,他的面目忽然变得有些模糊了起i。 第九十九章 了空的往事 了改大师并没有注意到叶枫表情的变化,他望着瘫软在地上委顿不堪的了空大师说道:“在确定了投毒之人不是契斌之后,老衲就秘密的会见了担任戒律堂首座的了尘师弟,把一切都告诉给了他,希望他能秘密调查投毒的真凶。” “没有几日,山下村庄中就发生了那对老夫妇半夜意外失火致死的。了尘师弟在调查之后,对外宣布他们确系意外失火,可是他却悄悄告诉我,关于投毒一案的真凶,他已经有些眉目了。” “岂料转眼之间,了尘师弟居然也被人投毒害死了!从那时候起,老衲就开始怀疑你了,因为凶手杀害了尘师弟,分明就是为了阻止调查继续下去。而老衲几次秘密会见了尘师弟这件事,除了契斌之外,就只有负责竹庵周围警戒的师弟你知道了。” 了改大师长叹了一声:“老衲实在是万万想不到,你不光是憎恨老衲,竟然对了尘师弟也能下得去毒手!” 了空大师嘿嘿冷笑,并不答话。 了改大师接着说道:“你却想不到虽然害死了了尘师弟,可是叶公子他们一行却无巧不巧的在这个时候i到了少林寺中,而且开始插手调查这个案子。叶公子果然聪明,仅仅用了一天,就查明了你投毒杀害了尘师弟所用的手法,还直接把矛头指向了山下那对老夫妇的死,认为他们是先被人灭口之后,再纵火伪装的意外失火现场。” “这时候的你应该是有些惊慌的了,于是你决定要陷害契斌i做你的替死鬼。其实你一开始就想好了要把疑点引到契斌的身上,因为发现了尘师弟师弟尸体的那个早上,全寺僧人几乎全都在饭堂用餐,只除了负责守护竹庵附近的你,还有就是去寻找了尘师弟的契斌。” “其实你一直以i负责守护竹庵,行踪向i不定,寺中僧众对此都习以为常了,所以你的缺席并没有引起大家的主意。而正是你,利用契斌发现了尘师弟尸体之后匆匆前去通知住持大师的这段时间,悄悄潜入了现场抹去了案几上散落的毒粉,这样即使你投毒的手法被发现了,大家也会怀疑这唯一进入过现场的契斌,真的是好毒的计策!” 了空大师嘿嘿冷笑道:“不错。” 了改大师说道:“然而你更加毒辣的手段还在后面,你竟然把那包毒粉暗中藏在了竹庵之中,还故意放在让契斌能发现的地方。你这样做不单单是转移了罪证,还能让契斌疑心到老衲身上,让我们师徒之间相互猜疑,产生隔阂,这样可以把水搅得越i越浑,而你也就更加的安全。” “可是你没有想到的是,老衲和契斌之间早就已经开诚布公,相互信任了,契斌发现毒粉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老衲,而老衲给他的第一个建议就是让他带着毒粉去见叶公子。” 了空大师这时豁然开朗的叹道:“原i是你!竟然是你让契斌去找叶公子的,我说他们二人素不相识,怎么会有着如此的信任,却原i是你从中作梗!” 了改大师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不错,正是老衲。因为老衲清楚叶公子的为人,绝对相信他的能力,所以才会让契斌走这一步。接下i,我们就设下了圈套,故意当着你的面演戏,让你认为大家都已经认定了契斌是投毒的真 凶,这样你才能放松警惕。” “最后,就是利用老衲和叶公子见面的机会,用上古卷轴里的秘密引诱你现身。果然,你禁不住好奇和贪心的诱惑,遣走了竹庵周围守卫的高手,从那一刻起,老衲就知道,你已经中计了。” 了空大师嘿嘿苦笑着:“是啊,我千算万算,万万没有想到名满天下的有道高僧,了改师兄你,为了让我相信你也中了毒,竟然任凭住持大师每日食用有毒的饭菜,完全不以他人的性命为重,要说到狠毒,只怕师弟我比起你i还差得远呢!” 了改大师对于了空的自责毫不在意,面色如常的说道:“老衲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为住持大师解毒的把握,五毒门的毒粉也不是什么天下无双的无解毒药,更何况还有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姑娘在此,你就不需要杞人忧天了吧?” 一旁的叶枫听了这话,深感有理,不由得连连点头。 了改大师学贯古今,博览群书,绝对有可能知道解除五毒门毒粉的方法,加上还有程姑娘,她的医术自己也是亲身领教过的,寻常毒药对于她而言,还不是信手拈i的事情? 更何况,再不济还有自己身上的血,自己的血里含有金蟾之毒的毒性,正是天下万毒的克星,当初在西湖船上就曾经解除了明文兰所中的夺魂香之毒。 如此看i,仁山大师所中的五毒门之毒,实在是不足为虑。 了改大师望着了空师弟,柔声说道:“师弟,平素我向i待你不薄,视你为左膀右臂,如此信任你,万不曾想到,你竟然会是十殿阎罗中的人!你如此处心积虑想要毒死老衲,莫非是出于那个什么轩辕公子的命令?这到底是为什么?” 了空大师神色木然的呆了半晌,忽然呵呵大笑起i:“待我不薄?好一个待我不薄!在你心中,一向只有你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的名声,何曾有过我们这些师弟,何曾有过曹洞正宗一派的未i?” 了改大师神色一怔,似乎颇为意外:“此话何意?” 了空大师冷哼一声,缓缓说道:“我原本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年轻之时,我也曾是一个强盗,仗着会一些拳脚,带着一班兄弟,占山为王,打家劫舍,无恶不作。那时候被人们称为活阎罗。” 叶枫听了不由得心中一动,这个“活阎罗”的名号他也曾经在众多积压多年的案卷之中看见过,据案卷记载,这个活阎罗聚众为恶,称霸一方,不过武功高强,又十分狡猾,朝廷数度捉拿都无功而返,大约在几十年前却忽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想不到,这个活阎罗就是眼前的少林高僧了空大师! 难怪在十殿阎罗里他号称阎罗王呢! 了空大师继续讲述着:“后i因为所作的恶行太多,臭名昭著,引起了当时少林寺中的高僧,松庭子严大师的注意。大师找到了正在行劫为恶的我们,我从i不曾见过有人有如此之高的武功,几招之内,就擒住了我,那些党羽也都作鸟兽散了。” “原本我自忖恶贯满盈,以为必死无疑,谁知子严大师见我酷爱习武,又觉得我还有一念良知未泯,于是苦口婆心,对我一连讲了三日三夜的佛法,i开导我。终于令我大彻大悟, 决心皈依我佛,剃度出家,拜在子严大师门下为徒,法号了空。” 叶枫不自觉的点点头,原i当年活阎罗忽然消失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是松庭子严大师为江湖为天下除了一害,还导人向善,把他劝化入了佛门。 了改大师也点了点头:“这些老衲全都知道,你既已入我佛门,自当与从前一刀两断,那个为害一方的活阎罗便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有少林弟子了空。” 了空嘿嘿冷笑两声说道:“果真如此?果然可以既往不咎,从头活过?” 了改大师变色道:“为何不可以?” 了空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讲述道:“自从i到了少林寺,我便安安分分,再不想从前之事,勤读佛经,苦练武功,侍奉师傅全心全意,如同我父。师父也极为喜爱我,我以为我可以真的成为了空和尚,与过去再无关系了。” “谁知道,到了师尊圆寂之前,将所有师兄弟全部斥退,唯独留下了了改师兄你一人单独谈话。那时我凑巧为师尊煎药,送药前i,无意中听到了一些你们之间的谈话,却也并非有意偷听。” “那时候正好听见师尊问你,觉得了空此人如何?你是如何回答的,你可还记得?” 了改大师明显一愕,看样子他完全不曾想到了空竟然会听到他当年的话。 了空大师愤然道:“你对师尊说道,了空此人,好武寡文,难明禅宗深意,德行浅薄,又出身草莽,满手血腥,恐心魔难消,实难担负重任。是也不是?” 了改大师默然不语,等于便是默认了了空所说的。 了空大师怒气难平的说道:“自我入门以i,一直佩服师兄您的佛学修养,武功修为,皆为举世难寻的奇才,我一直对你无比尊敬,岂料你竟然在最后关头,为了得到师尊的传位,背后恶语相加,挑拨离间,是个真真正正的小人!” 了改大师低声道:“从那一刻起,你便恨上了老衲?” 了空大师哼了一声说道:“当日师尊就圆寂了,并且传位于你,你便既是曹洞一宗的掌派,又是少林寺的住持,如愿以偿,誉满天下,好不风光!可是又有谁会知道你在背后做下的那些龌蹉事?我其实从未想过要争夺继承人的位置,以我的威望修行皆不如师兄,可是你这落井下石,背后一刀的小人行径,我却深以为不齿!” 了改大师长叹道:“师弟你错了,师尊圆寂当日,他其实并未向我征求过关于继承人的意见。从一开始,关于少林住持和曹洞一宗的继承人,他就已经属意老衲,从未考虑过别人。” 了空大师怒哼道:“如今已经死无对证,当然由得你自说自话,我当日耳朵却并未聋!我亲耳听到的又该作何解释?” 了改大师摇摇头说道:“诸相皆空,有时候眼见的都未必为实,耳听的也并非全部。师弟你偏听偏信,已经犯了执念,师尊曾反复教导我们,诸事诸物都当以心眼观之,你如何全都忘了?” 了空大师不禁有些默然了,反问道:“我当如何相信你?” 了改大师有些无奈的叹息道:“师弟你可曾清楚这上古卷轴与我曹洞一宗和少林寺之间的渊源?” 第一百章 师尊的嘱托 了空大师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关于上古卷轴和少林寺以及曹洞一宗之间的渊源,了空大师并非完全不知,毕竟他跟在了改大师身边多年,被选为“佛五心”中的佛手,协助了改大师处理了很多与上古卷轴有关的事情,因此对于上古卷轴的事情还是略知一二。 只不过了改大师此人行事极为谨慎,对于有关上古卷轴的事情更是极少吐露只言片语,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了空大师对于上古卷轴的来历以及其中蕴含的真正的秘密,还是知之甚少,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了改大师料他所知也不甚多,缓缓说道:“自从前元至元年间华山派掌门贺至真真人来访,交给当时的少林寺住持月岩永达禅师他在华山秘窟之中发现的上古卷轴阳之卷后,每一代担任少林寺住持的我曹洞一宗弟子,都肩负着解读这上古卷轴,寻求其中秘密的重任。” (关于上古卷轴和少林寺之间的渊源,请各位参见第二卷《京师疑云》第八章“上古卷轴”其中的详细描述,此处不再赘述。) “师尊松庭子严大师圆寂那一日,斥退了其他弟子,单独留下了老衲一人,正是对老衲亲口讲述这我曹洞一宗代代相传的秘密。他不但将曹洞禅宗掌教和少林寺住持的位置传与老衲,更是要老衲从此肩负起这解读上古卷轴其中秘密的重任。” “不过师尊致力于研究这上古卷轴多年,以师尊的智慧,穷其天年尚不能解读出其中的奥秘。师尊对老衲自然极为了解,他明白如果就凭老衲一人之力,要想破解这其中的秘密是断然无此可能的,于是建议老衲选择几位师兄弟辅助,共同研究破解这其中的奥秘。” 了改大师望着师弟了空大师,幽幽的叹息了一声说道:“那一日你在旁边听到我们对话的时候,应该是师尊正好对老衲提出了这一建议。只可惜,当时老衲正值壮年,正是志得意满之际,又从未接触过这上古卷轴,根本不知其中的艰难深奥之处,对师尊的建议,竟然完全不以为然。” “师尊对于师弟你确是十分的喜爱,他还特别向老衲推荐了你。可是当时老衲以为,解读上古卷轴如此机密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了一分泄露的危险,所以便借口推辞掉了。” 他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想不到,当年老衲的那一番借口托辞竟然被一旁的师弟你听了去,以致于这么多年来一直对老衲误会重重,怀有恨意,看来都是老衲当初自己种下的因果。” 了空大师听到这里,有些愣愣的望着师兄,心中一片混乱。 原来师尊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要传位于自己,原来这几十年来自己对师兄的怨恨不过只是一厢情愿的误会而已! 说来也是,像解读上古卷轴这样重大的事情,自己一介粗人,如何能及得上博学多才,学贯古今的了改师兄?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不二之选。 那自己这些年以来的怨恨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对师兄的嫉妒? 他的思绪凌乱了。 了改大师缓缓的接着说道:“可是,当老衲真正接手了解读上古卷轴的工作 之后,这才发现其中的艰难之处,远非老衲当初所能想象的。整整三年时间,以前面百余年历代少林住持大师积累下来的研究成果,以少林寺天下无双的藏书之丰,老衲竟然完全没有取得一星半点的进展,实在是愧对师尊当年的嘱托和期望。” “在解读这上古卷轴的重压之下,老衲对于少林寺内那些繁琐的日常事务更是没有精力继续打理,加之当时老衲一时不察,处理寺中食物之时犯下大错,于是在继任少林住持三年之后,老衲以身体原因为由,辞去了少林住持一职。” “辞去住持之后,老衲便隐居在这竹庵之中,誓言不再踏出这树林一步,专心致志的一心研究这上古卷轴之中的秘密。然而在这时候,老衲想到了当初师尊圆寂之前的建议,才感觉到确实是金玉良言。” “这上古卷轴之中的秘密浩瀚如海,要想静静凭借老衲一人之力,闭门造车,想要解读出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于是,老衲便挑选了三名师弟和一名弟子,连同老衲自己一共五人,组成了佛五心,来协助老衲收集线索和资料,来破解上古卷轴之中的秘密。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师弟你,你就是佛手。” 关于“佛五心”的事,之前在兰州城中,叶枫已经听了改大师的弟子兰州知府周子然讲述过了,却不知原来它的由来如此的带有传奇色彩。 (关于“佛五心”的具体内容,各位请参见第三卷《沙海飞城》第五十三章“佛五心”的相关描述。) 了改大师这时禁不住一声长叹,说道:“只可惜现在,佛眼了凡师弟已经在京城战死,佛耳老衲的徒儿周子然,也于不久前在兰州城遇刺身亡,佛五心已经名存实亡了!” 听了这话,叶枫不禁大吃了一惊:“什么,周大人死了?” 了改大师面色黯然的叹道:“原来叶公子你还不知道,就在你们离开兰州城出发去沙漠之时,他便在兰州城中他的府内遇刺身亡了。” 周子然周大人竟然遇刺身亡了? 叶枫实在是感到无比的震惊。 周大人虽然长得又矮又胖,肥头大耳,一副脑满肠肥的模样,平时又隐藏极深,游戏风尘,可是实际上,他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一流高手。 他的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先天罗汉拳传说是由少林达摩祖师所创,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曾经一拳就将冷血十三杀中的顶尖杀手货郎,打得骨骼尽碎,成为废人。 像这样的顶尖高手,要什么样的刺客才能杀得了他? 叶枫感觉到简直难以置信:“刺客?这到底是谁干的?” 了改大师摇摇头,沉痛的说道:“不知道。刺客当时就逃去无踪,也没有人看见。官府调查了旬月,最后也不了了之了,只知道他是被剑所杀。” 剑?叶枫脑子里飞快的转开了。 兰州城中用剑最厉害的就属关四和荒月先生了。 可是关四在沙漠之中的楼兰古城里已经遭到重创,整个人都已经痴呆了。 荒月先生么,他的剑法还是靠着关四的指点才练成的,说实话,以他的武功,只怕还不是周大人的对手。 那么,究竟会是谁呢? 江湖上能够用剑杀死周子然周大人的高手可实在是不多,叶枫一时也想不出是谁。 了改大师望着委顿在地上发愣的了空师弟,哀叹道:“想不到你入了佛门几十年,深受佛法熏陶,竟然最后还是心魔难除,戾气难消,就为了当年对老衲的一些怨恨,竟然投靠了轩辕公子,成为了十殿阎罗中的一员,助纣为虐,为害江湖!” 了空大师听了这话,原本木然的神情忽然变了,竟有些歇斯底里的狂笑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止住了笑声,说道:“我对你当年的那番话的确有怨恨不假,不过你若真的以为我仅仅为了这么一丝怨恨就会去做这劳什子的什么鬼阎罗,你就真的错了。” 了改大师面色一变,问道:“那究竟你是为了什么?” 了空大师叹息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就把一切都告诉你们吧!” 他双眼盯着竹庵的屋顶,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那是在二十多年前,师尊当时还健在,你也还没有继任少林寺的住持,有一日,我在一个人在后山练功。当时我刚刚成为罗汉堂首座,有资格开始修习少林七十二绝技,少林绝技的玄妙无比令我万分欣喜,就如同眼前推开了一扇窗户,看见了一个全新的奇妙世界,自然是如痴如醉。” “谁知道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全身黑袍,带着青铜鬼脸面具的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我看他打扮十分怪异,便大声喝问他是何来历。谁知道他一言不发,就和我动上了手。” “我从来没有见过谁有这样高的武功,他的武功绝对不在师尊之下,甚至还要更高。他竟然举手投足之间,就破了我的少林绝技,而且每一招都让我匪夷所思,前所未见!” 叶枫和了改大师不由对望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一个名字,轩辕公子! 了空大师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种狂热的激动之色,足以可见当时这个鬼面人的武功对于他所带来的震撼:“他只用了几招就完全击败了我,而且我败得心服口服。然而当我请教他的名号的时候,他只是自称轩辕公子。” 叶枫心头一动,果然是他! 了空大师叹息了一声,说道:“当时我完全不知道轩辕公子是何方神圣,更加不知道他居然会成为这个天下皆知的大恶人,我只是对于他击败我的那几招非常感兴趣,希望能够从他那里可以学习到。” “他很大方的同意了,可是随即,他便提出了他的条件,那便是我加入他的麾下,秘密的成为他手下的十殿阎罗之一,要听从他的号令。” “我虽然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干什么,目的何在,不过从这个十殿阎罗的名称上,我就感觉到了绝对不是什么正义的组织,我又岂能答应他?于是我当即决定不学他的武功了,而且当面拒绝了他。” 叶枫追问道:“那么最后你又为什么会加入呢?” 了空大师长叹一声,说道:“那是因为,后来他拿出了一样东西,开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 第一百零一章 了空的供述 了改大师似乎猜到了什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他威胁你?” 了空大师的面色凝重:“不错,轩辕公子拿出的,正是当年我皈依佛门之前,官府出具的对于活阎罗的海捕公文。他也当然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当年的活阎罗。” “他说的没错,如果此事一旦宣扬出去,一旦天下人都知道,名满天下的松庭子严大师居然窝藏庇护一个朝廷通缉的要犯,堂堂少林寺的罗汉堂首座,竟然是一个满手血腥,无恶不作的大盗,那么天下人又会如何看待师尊,如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一百零一章了空的供述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燕子集 灵宝,古时名为桃林,因唐时天宝元年在函谷关附近道教文始真人尹喜的故居遗址内掘得“灵符”,以为大吉之兆,因而此地改名为灵宝。 明开国之初属河南府,继而改划归陕州管辖。 燕子山位于灵宝城东南,山高林密,古木参天,山上有一个雷震子洞,传说当年周王伐纣之时,军中屡建战功的雷震子便诞生于此洞中,因而得名。 燕子山名称的由来也是有一个传说。 相传在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光武刘秀率绿林军起兵南阳,光复汉室。两军激战于白河滩,刘秀兵败,被王莽大军追赶,一路奔逃至此。 后有追兵,前方却被石山挡路,刘秀无路可逃,仰天长叹,天亡我也。 忽听天空中叽叽喳喳,一群燕子掠过,石山裂开,现出了一条栈道。刘秀带着残部跟着引路的燕子沿栈道上到山顶,进入了雷震子洞中。 这时王莽追兵已至,洞口却落下巨石,挡住了追兵,刘秀得以从洞中其他道路逃出生天。 后来刘秀带三万军在昆阳大败王莽新军四十二万人,以少胜多,取得大捷。自此后一路势如破竹,终于推翻了王莽政权,中兴汉室,史书称为“光武中兴”。 光武帝刘秀登基之后,感念当年落难之时领路的神燕,于是敕封此山为燕子山,雷震子洞为燕子洞,连洞口的巨石也赐名为退兵石。 不过这一个美丽的故事在史书中从无记载,只不过是民众之间的一个神奇的传说而已。 因为这个传说,加上灵宝位于长安和洛阳两大古都之间,汉代之后燕子山着实热闹了一阵子,为当时的文人墨客们所追捧。 不过后来随着改朝换代,长安不再是国都,后来更是改名为西安,燕子山也渐渐被世人遗忘,冷清了下来。 山下有一座小镇子,住着百十来户人家,名为燕子集,镇子很小,只不过是供附近山里的农夫猎户相互做些买卖,交换一下生活必需品的。因为这里交通不便,鲜少有外人来此,镇子里的都是一些常年见面的熟面孔,镇子上甚至连酒家客栈也没有。 田大妈在镇口摆了一个针线摊子,替人做些缝缝补补的活计,因为她心灵手巧,颇为受人欢迎。 这一天,她的生意却不太好。 立冬过后,山里的天气一日冷过一日,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田大妈坐在摊子前,裹紧了一下身上有些单薄的棉衣,心里在暗想着看来明天要换件厚一些的袄子出门了。 抬起头,看了看有些西沉的太阳,心里正在盘算着是不是要早些收摊,迎着寒风,她就看见从镇口走进来了五个陌生人。 这五个人看起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行,不过这些马看上去都有些疲惫,而且很脏,一定是赶了很远的路,马不停蹄一路来到这里的。 这里很少有陌生人前来,一年之中也见不到两回,田大妈眯缝着双眼,好奇的打量着马上的这五个人。 他们衣服的面料很名贵,针线做工也很精细,看起来应该是江南一带的样式,和这里的人穿的简朴的服装看上去有很大的差别,这几个人一定很有钱。 钱大妈禁不住在想。 五人中最前面一骑马上的一个白衣青年公子看见田大妈抖抖索索的站在摊子前盯着他们在看,于是勒住马缰,对着田大妈笑了笑。 他的笑容很温和,田大妈也不由自主的回报以一笑。 青年公子伸手拉紧了一下脖子上竖着的衣领,好像想要抵御这山里凌冽的寒风,对田大妈问道:“大娘,这里是燕子山吗?” 田大妈有些茫然的点点头答道:“这里是燕子集,穿过去后面就是燕子山了,几位远客是来这里收山货的吗?” 田大妈看他们穿着富贵,又是远道 而来,兴许是来收山货的商人,便随口这么一猜。 这时青年公子身后的一位留着八字须,文士模样的瘦长男子忽然面色一沉,寒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远客?” 他寒着的一张脸吓了田大妈一跳,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有些颤巍巍的答道:“这镇子很小,鲜少有外人来,这里的人老身大都认识,几位这样面生,衣着也不像是这一带的人,所以猜了一猜。” 那八字须文士抬眼看了一下田大妈针线摊子上悬挂着的几件简朴的旧衣裳,面色渐缓,“唔”了一声。 那青年公子的面色却很和善,微笑着对田大妈问道:“大娘,这镇上的酒楼客栈什么的在哪里啊?” 田大妈有些木然的摇摇头:“这镇上很少有外人,也没有什么酒楼客栈的,只有张老二开的一家小饭馆,还有王麻子家媳妇的卖面的摊子。” 这时青年公子身后的一个满脸横肉,左边脸颊有一道刀疤的汉子闻言冷哼了一声:“穷乡僻壤,什么鬼地方!连个歇歇脚的酒家客栈都没有。” 青年公子回身看了他一眼,刀疤汉子立即闭上了嘴,不再吭声了。 青年公子转过身来用很温柔的声音对田大妈问道:“大娘贵姓?” 田大妈伸手拂了拂被寒风吹乱了的花白的头发,答道:“老身夫家姓田,这个镇子上十户有七八户全都姓田,差不多都是亲戚。” 青年公子听了她的话忽然眉毛一扬,一纵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他伸手掸了掸身上白色衣衫上的尘土,饶有兴趣的对田大妈问道:“既然这镇子上的人大娘你全都认识,晚生倒想要向您老人家打听一个人。” 他的声音很温柔,说话也很客气,让人听了觉得心里很舒服。 田大娘眨了眨眼,问道:“你们不是来收山货的?” 青年公子笑了:“不是,我们是来寻人的。” 这时骑在马上的一个长着长长马脸的汉子沉着脸不耐烦的嘟哝了一句:“废话真多!谁说我们是来收山货的?” 田大妈被他的话惊了一下,全身一震。 青年公子微笑着对田大妈说道:“大娘别怕,我这朋友有一些心直口快,我们只不过是想向你打听个人而已,绝对没有恶意。” 说完,一伸手,手掌里忽然变戏法似的多了一锭小小的碎银子。 对于像田大妈这样住在这穷乡僻壤的穷苦人家来说,一天的收入也不过就是几个铜钱,何曾见到过这样的银两? 她禁不住又裹了裹身上单薄的棉衣,直勾勾的盯着青年公子手里的碎银子,两眼似乎都在放光。 青年公子微微一笑,柔声问道:“请问大娘,在这镇子里有没有一户姓雷的人家?” 田大娘双眼既然盯着那一锭碎银子,脸上显出了惋惜的神色,摇头说道:“姓雷的?没有,这全镇上下连一个姓雷的也没有,连附近山里的猎户也没有一个姓雷的。” 青年公子脸上有了失望之色,想了想又问道:“那么这里有没有一个女人,约莫四五十岁上下,有些疯疯癫癫的,对了,她应该还有一个儿子,二十岁左右,最近外出未归的?” 田大妈眨了眨眼,努力的思索着:“女人?四五十岁,疯疯癫癫,还有个儿子?” 片刻,她忽然双眼一亮,说道:“说起来,田老五家的媳妇倒是四五十岁,脑袋好像有一些问题,不太正常。” 青年公子脸色一变:“田老五家的媳妇?” 田大妈点点头说道:“他是这后面燕子山里的猎户,时常打些野味来镇上贩卖,换些柴米,听说他的媳妇就是有病,脑子不太正常,所以极少出门露面,二十年了也很少有人看见过她。” 青年公子沉吟着:“二十年?你是说那个女人是二 十年前来到这里的?” 田大妈说道:“没错,这里很少有外人前来,这里的人能娶到外面女人的就更少了,老身不会记错的。” 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只不过说起有个儿子,这么多年一直是田老五一个人来镇上卖野味,从未见过有别人同行,这田老五又是个三辊子打不出个屁来的闷葫芦,甚少与人交谈,他家中的情形就实在是不知道了。” 青年公子身后一个紫棠色面皮的汉子忽然开口问道:“那你是如何知道他家媳妇脑子不正常的?” 田大妈说道:“那田老五家就住在镇子后面不远的山脚下,据说有几次有人进山打柴从他家门前路过,就看见他那个媳妇披头散发的一个人坐在门口,嘴里还不住的自言自语,念念有词的,这还不叫不正常?” 青年公子双眼亮了,笑道:“是,这当然叫做不正常。” 他把手里的碎银子向田大妈一递,说道:“这个田老五家的媳妇很可能就是我一位失散了二十年的远亲,我们这次要找的就是她,不知道田大娘能否辛苦一下,引我等前去她家?” 田大妈忽然很敏捷的一伸手,一把抓过了青年公子手中的碎银子,随即眉开眼笑的笑道:“行,当然行!大娘我最是乐于助人了,只不过有一样,大娘我领你们去,我这摊子总还是要有人帮忙照看一下的,我去旁边找开饭馆的张老二帮帮忙,反正他也是成天没有生意的。” 青年公子身后那八字须的文士转头扫了一眼田大妈的针线摊子,还有那上面悬挂着的几件缝补好的旧衣裳,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那不屑的神色分明在说,这点破东西,值得几个钱? 田大妈好像压根就没听见他的这一声冷哼,转过身颤颤巍巍的走到了摊子旁边的一间简陋的铺子门口,大声吆喝着:“张老二,张老二!” 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汉子从柜台后面睡眼惺忪的抬起头来,应了一声。 田大妈嘴里低声唠叨着什么,走进了铺子,和张老二低声说着什么。 青年公子站在铺子的门口,有些惊讶的望着这间铺子,如果不是先前田大妈说过这个张老二是开饭馆的,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这里居然会是一家饭馆。 铺子里面光线昏暗,大白天的都需要点起油灯,铺子里摆着两张小方桌,就已经觉得很挤了,几乎让人感觉转不开身,可见店面之小。 而且这唯一的两张方桌在灯光下,桌面闪着一层油光,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擦拭过了,看着就让人觉得有些恶心。 青年公子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赶了一天的路程,其实他也很有些饥饿了,他自然也知道他身后的这十个人同样也是饥肠辘辘。 可是面对眼前这么样的一家饭铺,他实在是提不起半分食欲,相比起在这里面坐下来吃饭,他情愿回到马上去啃干粮。 摇了摇头,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马上的四人,他们此刻也看着张老二的饭铺满脸的鄙夷之色,看起来他们也都是相同的想法。 这时候,田大妈从张老二的饭铺子里走了出来,看来已经和张老二打好了招呼。 她来到了青年公子的面前,赔着笑脸说道:“那么这位公子,老身现在就领你们过去?” 青年公子看着田大妈那颤颤巍巍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身后的马匹:“大娘,要不然你老人家骑上我的马?” 田大妈笑着一摆手:“公子说笑了,像老身这样一个穷乡僻壤的糟老婆子,哪里会骑什么马?公子的好意心领了,别看老身老了,这腿脚还硬朗着呢!走这点山路不成问题,我们还是赶快出发吧!” 说完,她转过身,迈着小脚,一扭一扭慢悠悠的走在了前面,青年公子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笑,翻身上马,跟在后面缓缓而行。 第二章 明玉楼 燕子集这个小镇真的很小。 说是个镇子,其实就是眼前的这一条两旁有着稀稀落落几家商铺的一条不长的街道,不一会儿工夫就走完了。 穿过街道,面前就是那蜿蜒曲折的上山的山道。 田大妈精神头蛮好,一路上嘴里不停的对青年公子在讲述着这燕子山从前的传说,那神秘的雷震子洞,还有关于汉光武帝刘秀的那些神奇的故事。 大约是这里平时极少有外人来访,今天忽然间就来了这么些个陌生人,田大妈觉得新奇,所以才唠唠叨叨的说个没完。 不过田大妈毕竟是年岁大了,又是步行,渐渐的她越走越慢,逐渐掉到了队伍的最后,不过他的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在喘粗气了。 青年公子笑了笑,也并不催促她。一个上了岁数的年老妇人,又是步行,自然是快不起来的。 可是又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可想,田大妈又不会骑马。要让青年公子他们也下马步行,他却有些不愿意,并不是他懒,主要是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人和要办的事都非常重要,他不愿意在行路上面白白的浪费体力。 倒不如就任由着田大妈慢慢的跟在队伍的后面吧!反正眼前就只有这一条上山的山道,也不怕会走错了路。 他对于田大妈口中讲述的那些个传说,故事什么的,根本就毫无兴趣,他抬头看了看山道两旁茂密幽深的树林,低下了头,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想得入了神。 他身后的另外四人也同样都沉着一张脸,低着头,各怀心事的样子,任凭这田大妈一个人跟在队伍后面越掉越远,嘴里还在唠叨个没完。 一行人就这样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脚下的山路穿过的两旁的树林,忽然变得宽敞了许多,在大家眼前,出现了一道山谷。 两旁都是刀刃切割一般的直立的山崖峭壁,中间一条可供两骑并行而过的山路人长满了秋季枯黄的杂草,看起来平时这里应该是人迹罕至。 青年公子一提马缰绳,纵马进入了山谷。山谷中空旷寂静,只有呼呼的风声从耳边刮过,显得格外的静谧。 青年公子正要提马继续向前,忽然面色一变,因为他忽然想起,为什么现在没有听到田大妈那唠唠叨叨的声音了? 他猛然回头,对身后的四骑问道:“刚才的那位田大娘呢?” 大家都是一愣神,左右环顾,却完全不见田大妈的踪迹。 面面相觑之下,大家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很久没有听见田大妈那嗡嗡的如同苍蝇一般的唠叨声了。 刀疤脸的那汉子想了想说道:“或许她一个老太婆,走得累了在后面坐着歇息呢!一个两条腿的老人毕竟跑不过这四条腿的吗,也很正常。” 青年公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留着八字须的文士叹了口气说道:“但愿果真如此。” 他忽然抬头深深的嗅了嗅四周,面色突然大变,紧接着就纵身跳下马来。 大家疑惑不解的看着他蹲下身子,拨开了道路上茂密的枯黄杂草,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手再按起来的时候,却见满手的油光光的泥泞。 他把手凑到了鼻子前面闻了闻,一张脸顿时变得惨白,失声道:“是火油!” 其余的人脸色也全都变了,他们这时候也隐约闻见了四周都充斥着火油的那种难闻的气味。 地上的火油和满地的茂密的枯草,一旦见着一点火星,后果不堪设想。 青年公子的脸色大变,大叫道 :“快,快冲出谷口去,都退出去!” 可惜,已经晚了。 从他们进来的山谷谷口的位置忽然冒起了一股黑烟,紧接着红红的火苗蹿了出来,眨眼之间,整个山谷里全是炙热的火焰,黑色的浓烟。 山谷里马匹的嘶鸣声,人的惊叫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响作了一片,随着那呼啸的风声,传出去好远。 不远处,田大妈站在山谷之外,望着山谷里熊熊腾起的火焰与浓烟,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转过身沿着来路往回走去。 当田大妈回到燕子集街上的时候,在她的针线摊子前面,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人,都在等着她回来。 这些人田大妈全都认识,全部都是在燕子集二十年来的老街坊,老熟人了。 有开饭铺的张老二,开面摊的王麻子两口子,有卖猪肉的许胖子,挑着担子在镇上卖散酒的邓伯,等等等等。 而站在他们最前面的一个黝黑壮实的中年汉子,就是之前田大妈口中的那位住在山里的猎户,田老五。 田大妈加快了脚步,径直走到了田老五的面前,施了一礼:“舵主。” 舵主?难道这燕子集上的这些人,还是一个什么组织不成? 田老五点点头,沉声问道:“你让张老二把我们大家都叫到这里来集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适才出发之前,田大妈去嘱咐张老二的不止是帮忙看下摊子,还暗中让他去通知别人。 田大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看来我们在这里是住不下去了。” 田老五眉头一皱,问道:“怎么,难道是对头找上门来了?” 田大妈点点头说道:“刚才快黄昏的时候,镇子里来了五个陌生人,骑着高头大马,衣着华丽,看样子是江南一带的人氏。为首的是一个年轻的公子哥,开口就向老身打听这附近有没有住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 田老五听得眉头紧锁:“疯疯癫癫的中年妇人?你是怎么回答的?” 田大妈躬身说道:“那公子哥还提到这中年妇人应该有一个儿子外出未归,老身一听便料定他们必然是冲着小姐而来的。” “所以老身斗胆说那疯疯癫癫的夫人正是舵主你的媳妇,你们就住在镇子后面的山里,接着老身让张老二赶紧通知大家都来集合,自己就把那五个人引去了后山山谷。” 田老五的眉毛一扬:“后山山谷,你把他们引去了烈火阵?” 田大妈说道:“正是。老身见他们远道而来,必定是冲着小姐而来的,为了保证小姐的安全,因此不得不把他们引入了烈火阵中。” 田老五想了想,点头道:“你做得没错,现在这里的所有人,全部都受过雷爷的活命之恩,我们的命都是雷爷给的,现在雷爷已经不在了,无论如何我们也要不辜负雷爷的嘱托,就算拼了性命也一定要保护小姐的安全。” 他低下头沉吟了一下,叹息了一声说道:“二十年前我们来到这里的时候,当初设立这个烈火阵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仇家追来,原以为风平浪静的过了这二十年,这烈火阵是再也用不上了,没想到这些仇家还是不肯放过小姐。” 他忽而抬头向田大妈问道:“这五个人有没有说过他们的来历,他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寻?” 田大妈摇了摇头,说道:“他们的话很少,口风很紧,一路上不论老身怎么套话,他们都是闭口不言,实在是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她想了想又说道:“不过从他们的衣着打扮来看,他们一定是来自 江南一带,料想他们如果不是大雷门的人,就一定是江南明家的人,不论是哪一边,都不是好对付的。” 田老五点点头表示赞同,说道:“看来对头已经找到这里来了,这里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我们今晚就各自回家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护送小姐离开。”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田老五想了一下,又对田大妈问道:“如果这五个人果真是大雷门或者江南明家派来的,必然是极为厉害,极难对付的人物,你确定他们都已经葬身在烈火阵中了?” 田大妈微微一笑,说道:“舵主请放心,老身是守在山谷之外看着他们五人进入山谷,然后亲眼看见山谷之中火起,这才离开的。” 她转身往后山山谷的方向一指,说道:“不信你看,那山谷中的黑烟到这里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呢!” 谁知她这转身一指,伸出的手竟然再也缩不回来,因为她赫然看见,在她口中那本应已经丧命在后山山谷的烈火阵中的那五个人,此刻正一字排开,沿着她身后的道路向她大步走过来! 可是她适才明明亲眼看见山谷中烈火熊熊,浓烟滚滚的啊,他们怎么可能逃出生天的? 莫非他们是鬼魂不成? 田大妈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定睛仔细看去。 只见眼前这五个人一个个都灰头土脸,面孔熏得漆黑,须发焦黄,衣衫破烂,尤其是领头的那个青年公子,一身一尘不染的皆白长袍,此刻被火苗烧得千疮百孔,还冒着焦烟。 五个人全都用一种愤怒而仇恨的眼神直盯着田大妈,看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毛。 五个人走到田大妈身前停下,那青年公子嘿嘿一阵冷笑,说道:“多谢大娘了,你带的这条路确实不错,几乎就要把我们带进了阎王殿里了。” 田大妈有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她想不通,这五个人是如何从那烈火阵中平安的逃生的? 一旁的田老五镇定自若的走上前几步,施了一礼,说道:“几位果然好身手,想不到在这烈火阵中居然还可以全身而退。” “烈火阵?”青年公子身旁的那个留着八字须的文士眉头一动,“这就是当年大雷门火神雷惧名扬天下的烈火阵?” 青年公子冷笑道:“火神雷惧的烈火阵果然厉害,如果不是我们及时发现这位大娘没了影踪,起了疑心,只要再深入山谷一点,我们五人必定此刻同那五匹骏马一样被烧成焦炭了。” 他冲着田大妈阴恻恻的一笑,说道:“大娘的带路之恩,我们一定要好好报答报答你的。” 他的话里充满杀机,听得田大妈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田老五沉声问道:“能够如烈火阵却全身而退,你们是大雷门雷家的人?” 那八字须的文士哂笑了一声道:“看来你们躲在这里的时间太长了,消息闭塞,不太灵光啊!大雷门早在一年多以前在京城,他们的总堂主雷破天诈死而逃,大雷门已经倒台了,雷家如今也已经四分五裂,我们又怎么会是雷家派来的?” 田老五他们全都是脸色一变,他们在这里隐居二十年,极少与外人打交道,这些消息他们确实是不知道。 想不到江湖上风云变幻,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 能够让雷破天诈死逃遁,那对手应该是怎样可怕的人物? 田老五脸色一沉,问道:“不是雷家的人,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公子脸上忽然露出了微笑:“我们都是江南明家的人,在下明玉楼!” 第四章 残杀 雷武望着地上张老二的鲜血,浑身颤抖着,却依旧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那刀疤脸汉子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对着雷武他们嚷嚷着:“下一个站出来的是谁?” 他的目光在雷武他们的脸上挨个的扫过,脸上依旧带着那残忍的狞笑:“我有两把刀,你们还是出来两个一起上吧!否则总感觉到有些欺负你们。” 他的轻蔑让雷武他们心头燃起了怒火,雷武身旁有两个人影站了出来,雷武一看,是开面摊的王麻子两夫妇。 王麻子那满是坑坑点点的麻子的脸上肌肉抽动着,怒目直瞪着那刀疤脸汉子,高声说道:“我们两夫妇来领教下你的双刀,张二哥把一腔鲜血洒在了这里,我们要为张二哥报仇!” 说完,两夫妇缓缓从腰间拔出了长剑。 双剑? 刀疤脸汉子的眼睛里闪着光,脸上浮现出一种兴奋的神情,嘴里喃喃的说着:“有趣,有趣!” 他手里的双刀一晃,正要上前,背后忽的传出一个声音:“慢着!” 他一回头,就看见那个长着一张马脸的瘦长汉子缓缓走了出来,说道:“你刚才已经过足了手瘾了,这两个,该轮到我了吧?” 刀疤脸汉子明显有些不情愿,但是好像他对于这个马脸汉子颇有些忌惮,并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明玉楼。 明玉楼也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刀疤脸汉子有些无奈的低声嘟囔了一句,悻悻的收起了双刀,退回到了明玉楼的身后。 马脸汉子沉着一张脸,慢慢走上前,眼睛如同毒蛇一般直勾勾的盯着王麻子夫妇手中的长剑,一边从腰间解下了他的兵器,一根足有一丈长的金丝软鞭。 这软鞭有拳头粗细,通身缠着金丝,金光闪闪,最特别的是,鞭稍上还嵌着一个精钢铸就的蛇头,整个软鞭就如同一条毒蛇一般,待人而噬! 王麻子夫妇对望了一眼,心中暗自警惕。 通常使用软鞭这样奇门兵器的人物,武功都必定奇高,可是王麻子夫妇也绝非庸手,想当年他们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名家剑手,只因受了雷惧的活命之恩,才来到这里守护了二十年。 他们夫妇二人本是师兄妹,又是夫妻,共同练剑数十年,心意相通,配合无间,无论对手再强,也绝对有信心能与之一战。 更何况如今就算明知对手强劲,今日之局面定难善了,他们也早已下定了决心,即便是和张老二一样血溅当场,也一定要守护雷凤藏身之处的秘密。 这是当初二十年前他们夫妇俩来到这里之时对雷惧的承诺,也是他们唯一能够报答雷惧恩情的方法。 王麻子夫妇俩手捏剑诀,一左一右,一齐攻向了马脸汉子。 马脸汉子望着他们夫妇二人,原本带着满脸的不屑的表情,可是当他夫妇二人这一剑出手,马脸汉子脸上的轻视之情顿时一扫而空。 他没想到眼前这一对衣着简朴,不过是摆面摊为生的一对市井小民,手中的剑法竟然会如此犀利。 这夫妇二人配合十分默契,刚柔互补,攻势凌厉,一旦对手后退避让,剑法之中还隐藏有后招,一招之后攻势连绵不绝,不给对手以丝毫喘息之机。 他们的确很厉害,可惜马脸汉子连半步也没有退,他手中有长鞭。 他手腕一抖,手中那长达丈许的软鞭忽而一扭,如同活了一般蹿了起来,鞭稍那凶恶的蛇首似乎有灵性一般直击王麻子媳妇的面门,如同一条毒蛇飞噬而起! 王麻子媳妇一惊,只得用长剑格挡,当的一声,长剑与蛇首相撞,只觉一股大力传来,一条手臂酸麻不已,手中长剑也震颤不止。 那蛇首一击未中,马脸汉子手腕一动,已经落下的蛇首忽而再度昂首跃起,又 飞扑向王麻子媳妇的胸口。 王麻子媳妇一条手臂还在酸麻不已,一时之间来不及举剑相迎,眼见蛇首就要击中她了。 夫妻连心,王麻子见妻子遇险,顾不得再进攻马脸汉子,弃了目标,转身直扑向妻子,伸出长剑当的一声,挡开了蛇首的攻击。 饶是他解救得及时,妻子没有受伤,不过他此刻也是手臂酸软,片刻之间竟然也抬不起来。 他把剑一竖,横身挡在妻子身前,警惕的看着马脸汉子。 马脸汉子阴恻恻的一笑,手腕再抖,那丈许的长鞭忽而一拧,鞭稍盘出两个圆圈,不偏不倚,正好套上了王麻子夫妇二人手中的长剑。 他一扬手,长鞭扯着两把长剑俱都脱手飞出,插入了一旁的地面,兀自来回晃荡不已。 剑在人在,剑失人亡,一个剑手最重要的就是手中的剑。 如此轻易就被这马脸汉子夺去了手中的长剑,王麻子夫妇不由得呆了一呆。 就在他们俩一愣神的工夫,马脸汉子再度扬手,长鞭灵巧无比的蹿起,如同毒蛇一般缠上了两人的脖子。 鞭身一紧,王麻子夫妇二人顿时全身无力,双手抓着紧紧箍住咽喉的鞭身,扑通一声双双跪倒在了地上。 马脸汉子得意的一笑,身后传来了明玉楼那阴恻恻的声音:“现在,你们有谁准备回答我的问题了吗?雷凤究竟在哪儿?” 雷武盯着跪倒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王麻子夫妇,全身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王麻子夫妇败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意外,可是以他们夫妇俩的身手剑法,居然一招之内就被人夺去了双剑,如今连性命也捏在了对手的手里,这实在就有些始料未及了。 看来,这一次江南明家对小姐那是志在必得,派来的这五个人全都是顶尖的高手,而他们之中作为首领的明玉楼,究竟武功会高到什么地步? 雷武心中情不自禁的真正感受到了绝望的恐惧。 他并不怕死,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在二十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都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为了报答雷惧的救命之恩而来,他们的性命早已不再是他们自己的了。 可是即便是他们全都把性命赔在了这里,是否就能够保护小姐的安全?雷武心里实在是没有一点的把握。 他努力止住身体的颤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见雷武他们还是沉默不语,明玉楼轻轻的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一声叹息,那马脸汉子手腕一动,手中长鞭一拧,王麻子夫妇二人的咽喉处发出喀嚓一声,齐齐被拧断了颈骨,脑袋一偏,双目圆睁,舌头吐出,已经断了气了。 雷武见状全身一震,几乎站立不稳了,怒目盯着那得意洋洋的马脸汉子。 马脸汉子手腕一抖,缠在两人脖子上的长鞭忽而松开,回到了他的手中。 他满意的回身慢慢走回到明玉楼的身后,转头对一个紫棠色面皮的汉子说道:“下一个轮到你了。” 那紫棠色面皮的汉子手持一根水火棍,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一直默默的看着场中发生的一切。 听了马脸汉子的话,他那平静的脸上忽然闪现出一种狂热的神情,双目之中似乎燃起了玉望的火焰,一提手中的棍子,大步走了出来。 雷武还没说话,身后一个宽大的身影排众而出,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让我来试试!” 雷武一看,是镇上卖猪肉的许胖子。 别看这许胖子一身肥肉,可是雷武知道,他其实是一身的横练功夫,寻常刀剑都莫想伤他分毫。 他手里的那一根粗大的秤杆,实则是精钢混合了熟铜铸造的,坚硬无比又沉重异常,一般人根本拿不起来,在他的手里却是灵活轻巧无比。 只不过虽然许胖子一身的本领 ,对面却是江南明家的顶尖高手,雷武沉声叮嘱道:“千万小心!” 许胖子头也不回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继续大步向前。 他走到紫棠色面皮汉子的面前站住,并不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对手。 那紫棠色面皮汉子上下打量了一下许胖子,把手中的水火棍往面前地上一插,只听一声沉闷的“咚”的一声,那棍子竟然直入地面近尺之深。 许胖子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从声音就能听出来,这根看上去毫不起眼的棍子分明是特制的,重量只怕不下百余斤,可是在眼前这紫棠面皮汉子的手中,却如同寻常木棍一样的轻巧,这汉子的力气实在是非凡。 那紫棠面皮汉子对着许胖子招了招手,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来吧!” 许胖子更不答话,举起手里的秤杆就飞身直扑了上去。 他的这一扑,令其他人大出意外。 别看他长得肥胖臃肿,身形巨大,看上去好像走几步都会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可是这身形一动,却是出人意料的快捷灵活,可见他的轻功功夫也实在是不俗。 他手中的秤杆此刻使的是点穴笔的手法,直戳向对手的前胸几处大穴,如此沉重的秤杆在他手中却尽显轻盈灵动的感觉,他的力量也实在是不容小觑。 可是那紫棠色面皮汉子却对许胖子的这一招视若无睹,他一伸手轻巧的拔起了面前的水火棍,身形一转,抡圆了棍子向着扑过来的许胖子当头就是一棒。 这一棍势如奔雷,快如闪电,只怕许胖子还没能碰到他,自己就得先捱上这一棍。 许胖子皱了皱眉,他自然知道对方这一棍的威力,绝对不能正面硬碰,无奈之下,他在空中的身形滴溜溜一转,向一旁闪避开,手中秤杆却依然兀自点向对手的胸口。 紫棠色面皮汉子这时大喝了一声,声若炸雷,他手中那重逾百斤的棍子这全力的一击竟然还有余力,能够中途变招。 他那原本当头直砸下来的棍子忽然变成了横扫,拦腰扫向了闪避向一旁的许胖子! 许胖子大吃了一惊,他身在空中,招式已经用老,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能回手用秤杆双手一顶硬挡了这一下。 “当”的一声巨响,他手中坚硬无比的秤杆竟然被击弯了,随即喀嚓一下断为两截,那棍子结结实实砸在了他的腰际。 许胖子运起横练功夫,硬接了这一棍,踉踉跄跄的连退了七八步,才站稳了身形。 紫棠色面皮汉子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对着许胖子点了点头,赞道:“接我一棍还能站得住的,你绝对是第一人。” 话音刚落,许胖子手中的两截断掉的秤杆忽而掉落到了地上,他张口“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面色淡金,身形摇摇欲坠。 看来硬接了这一棍,他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 紫棠色面皮汉子提着棍子,一步一步缓缓的向许胖子走来,身后传来了明玉楼那依旧阴恻恻的声音:“现在他的性命就看你们如何选择了。我还是那个问题,雷凤究竟在哪里?” 其余的人全都注目在了雷武的脸上,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雷武紧握着双拳,目眦欲裂,盯着一步步逼近许胖子的紫棠面皮汉子,却依旧什么也没有说。 田大妈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叫,只见那紫棠色面皮汉子抡起了手中的棍子,猛的砸在了许胖子的头上。 许胖子的一颗头颅,就像是一个西瓜一样顿时四分五裂的迸裂开来,红的鲜血,白的脑浆四处飞溅,那臃肿的身躯噗通一下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雷武双目含泪,张口发出了一声嘶声怒吼,全身簌簌而抖。 他总算看明白了,这不是战斗,这分明就是一场残酷的大屠杀! 第六章 突如其来的老人 雷武盯着明玉楼,满眼都是熊熊燃烧的怒火,指着地上满地的尸首和鲜血,一字一顿的大声说道:“你看看他们,他们之中可曾有一个人害怕退缩过?可曾有一个人畏惧死亡,开口讨饶过?”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抑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是贪生怕死之辈,向你屈膝投降的那种人?” 明玉楼看着雷武那一脸的坚毅,良久才叹了口气,说道:“你不是。” 他长叹道:“雷惧到底是从哪里找来了你们这样的一群人?即便他早已不在了,你们却依然宁死不屈,居然对于死亡也毫无恐惧,即使你们心里也清楚,这样的牺牲其实毫无意义,你们究竟是图什么?” 雷武高昂着头颅大声说道:“我们并非不畏惧死亡,只不过对我们而言,人这一生当中,有着比生命更加重要,更加值得去坚守的东西,而这种东西,是你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人永远也不会明白的!” 明玉楼笑了:“或许我确实不明白你们的想法,只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 雷武问道:“哪一点?” 明玉楼说道:“也许我的确视别人的性命如草芥,不过我至少对于我自己的生命还是十分爱惜的,因为生命毕竟只有一次,而如果我的生命都没有了,一切对于我来说都不再有意义了。” 他洋洋自得的说着,雷惧不禁皱了皱眉头,这真是一个自私而冷酷的家伙,这样的人物竟然能得到江南明家的重用,派他来主持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看起来这个江南明家,也不会是什么善类。 明玉楼慢慢的踱步走了出来,面对着雷武,缓缓说道:“既然你选择舍生取义,我便成全了你。然后我们再来看看你后面的那四个人,是不是和你们前面的几个一样的那么大义凛然?” 四个人? 雷武不觉一愣神,刚才自己的身后明明只剩下了三个人啊? 他回头一看,确实是四个人。 在自己的身后,除了三名剩余的手下之外,在一旁的墙角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 这个老头穿了一件已经分辨不出颜色的又旧又破的脏袍子,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梳洗过了,白色的胡须和头发已经成了灰色,还打了结,看上去十分邋遢。 他此刻就倚靠着墙角,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对于这里发生的一切,好像丝毫没有察觉。 雷武看这个老头很面生,不是镇上的人,或许,是从外面流浪到此的一个要饭的可怜老头吧。 他心里不禁为这个老头感到惋惜起来,往哪儿流浪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燕子集,看来他的要饭生活也快要结束了。 像明玉楼这样狠辣无情的人,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可怜的要饭老头的,说不定,他们会把全镇子里的人统统杀光,逐一来逼问小姐的下落。 想到这里,雷武的心里一阵的难受,看来这一次全镇子的那些无辜百姓都会被他们所连累了。 明玉楼没有注意到雷武看见那个老头的时候,神色的变化,在他的心目里,也许也认为这个老头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要饭的老叫花子,根本连眼睛都懒得向老头看上一眼。 他对着雷武充满了轻蔑的说道:“准备好了吗?出于对你的尊重,这一次我亲自来对付你。我可以让你先出手,只不过,希望你不会像前面的这几个废物一样,连一招也接不了,那样就实在是太过无趣了。” 雷武听到他这样狂妄的话语,却一点也没有感到愤怒。 因为他知道,明玉楼并没有胡吹大气,他的确有这样的实力。 就凭着他刚才救下那个的文士的时候使用的身法,雷武连看也没看清。 就凭他刚 才用空手接住雷火弹再反掷回去的手法,那分明是一种极上乘的内家罡气,雷武更加是望尘莫及。 这个明玉楼的武功,绝对要在他身后那四个顶尖高手之上,自己就更加不是他的对手了! 可是即便如此,雷武也丝毫没有畏惧。 为了雷爷,为了小姐,为了刚才视死如归,慷慨赴死的那些一同生活了二十年的熟悉的人们,他也要全力拼上一拼。 雷武压抑住翻腾的心情,气定神闲,摆出了天雷掌的起手式。 他从来不用兵器,也不会别的武功,从小到大他苦练的就只有这一种,雷家家传的天雷掌。 虽然只会这一种,但是几十年的苦功让他把这套天雷掌练得无比的扎实,而且越练他就越是觉得这一套天雷掌其实奥妙无穷,威力巨大,只不过其他人都贪多,没有去深入的精研它而已。 “精”原本比“博”就要难得多,也有用得多。 虽然只凭着这一套天雷掌,虽然雷武不过只是雷家旁支的子弟,可是他却打败了无数大雷门中赫赫有名的高手,以致于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曾经一度想过要将他提拔为大雷门四大堂主之一的。 可惜,就在这时候,他被仇家暗算,几乎丧命。是雷惧,即使出手救下了他,从此他的这条命就不再是他自己的了。 他按照雷惧的安排,来到燕子集当上了一个小小的舵主,带着这一帮同样被雷惧救过的人,隐姓埋名,默默守护着小姐雷凤的安全。 而雷武这个名字,从此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很多人都已经遗忘了。 可是他却从来也没有感到过惋惜,人生在世,如果没有遇见值得你去为之慷慨赴死的人或事,那该死多么的无味啊! 而如今,就是到了他应该慷慨赴死的时刻了。 就算明知不敌,雷武还是沉喝了一声,双掌翻飞,直向明玉楼攻去。 他一招攻出,明玉楼脸上的轻蔑之色就全数不见了。 他在雷武的双掌之间,竟然隐隐听出了风雷之声! 这个雷武的武功,绝对要比先前死掉的那几个高得太多了,甚至绝不会输给自己身后的这四个人。 只可惜,他遇见的是自己,是江南明家的明玉楼! 明玉楼是江南明家如今为数不多的男丁之一了,从小他的武功就是由明老爷子亲自指点的,在江南明家里,除开老爷子的亲孙女明文兰外,明玉楼的武功在同辈之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雷武想要凭着一套天雷掌和他对抗,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明玉楼绝对有这样的自信。 他现在考虑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要速战速决。 前面他身后那四个手下解决对手都只用了一招,现在轮到他亲自出手了,他决不能拖得比他们久,否则传了回明家,他就将成为众人的笑柄。 一旦老爷子知道了这事,认为他比不上身后这四个人的武功,那么今后他想要在江南明家里再得到重用,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了。 所以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他一定要一举击败雷武,他一定要找到雷凤,带回去交给老爷子,他一定要证明在江南明家众多高手之中,自己才是最能干的一个! 可是雷武的武功练得非常扎实,天雷掌也毕竟是雷家名震江湖多年的家传绝学,要想在一招之内击败他,谈何容易? 所以明玉楼并不急于出手,他用他诡异莫测的身法,躲开了雷武的进攻,他在等,等待雷武露出破绽,他要一击必中的机会! 雷武一连攻出了三掌,却连明玉楼的衣角都没有碰到,明玉楼只是脸上带着轻蔑的微笑,轻巧的躲避着他的攻击,就如同在戏耍他一样。 雷武的心里不免 有些焦躁了起来。 心中一急躁,动作就有些变形了,破绽也就随之露了出来。 明玉楼的眼睛一亮。 他等的机会来了,就是现在,就在此刻,他要一举击倒雷武! 他阴恻恻的一笑,身形一晃,就要反攻上去,却忽然硬生生的止住了。 雷武这时也同他一样,停下了动作,两人都不约而同的转过了头,望向小镇镇口的方向。 因为在这一刻,他们听到从镇口方向,传来了一声马匹的嘶鸣声。 一转头,两人就看见从镇外有一辆马车正在疾驰而来。 马车并不大,看起来是很普通的那种寻常载客的,通体黑色,窗口用黑色的布帘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不知道车内坐着什么人。 马车前面坐着一个赶车的大汉,身材魁梧,看上去有些年纪了,满脸的虬髯都已经有些花白,可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看起来非常有精神。 而拉车的这两匹马却最为引人注目。 两匹马通体黝黑发亮,没有一丝杂毛,只是在马蹄之上有着一圈白色,额头隆起,双眼突出,分明是《相马经》中千里马之相。 刚才从马的嘶鸣声里就已经能够听出这马并非凡品,要知道燕子集距离最近的城镇也有数百里之遥,能够一路奔行至此却依旧嘶鸣之声如此宏亮,中气十足,一定是难得的良驹。 如今再看着马的品相,简直就如传说之中的“乌云踏雪”,这样的好马天下要寻得一匹已是难得了,何况还用两匹来拉马车? 这车上坐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场中的众人一时之间全都忘记了争斗,只是怔怔的望着这辆疾驰入镇的马车,心中都感到暗暗奇怪,这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平时十天半个月也没有一个访客,今天怎么会来了这么多的陌生人? 那黑漆马车一路狂奔,一直驶到了雷武与明玉楼相斗的道旁,忽然一下子停了下来。 这全力疾驰之中的马车要突然停下来,足可见这驾驶马车的汉子实在是技术非凡。 那驾车的汉子勒住马缰,两匹骏马便老老实实低下头站住,再不移动分毫。 跟着那汉子连看也没看一旁站着的众人和满地的鲜血和尸首一眼,而是搬出了一个木阶,放到了马车门口,恭恭敬敬的伸手撩起了布帘。 大家都不由得闭住呼吸,好奇的看着到底马车上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随着几声轻轻的咳嗽声,从马车里钻出来一个人,那汉子连忙伸手扶住,他才缓慢的一步一步走下马车来。 大家一看,这是个须发皓白的老头子,苍白的发鬓有着些许微黄之色,脸色不是太好,似乎身体有恙,一身的锦衣华服,看起来就像个很有钱的富商。 雷武和明玉楼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个富商老头,这个时候跑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干什么? 而且他对于眼前的景象,尤其是这一地的鲜血与尸首,竟然好像完全不为所动,一定不会是个普通人。 他们的心里不由得暗暗警惕了起来。 那老头在驾车汉子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站直了腰板,抬头扫视了一下眼前有些发愣的众人,又看了看地上的尸首,轻叹了一声:“唉,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那驾车汉子低头应道:“是,看来我们是来晚了,不过,所幸的是还不算太晚。” 那老头嘴里嘟嘟囔囔的说道:“是啊,总算他们还没有死光。这还不都得怨雷惧那个老小子,找了个这么偏远的地方,险些让我们来不及赶到。” 说完,他抬起头,对着雷武和明玉楼点了点头,脸上带着一种慈祥和蔼的微笑,说了句:“你们好!” 第八章 劈山斧 在场的人在这一刻全都惊呆了, 如意双刀张如意那是天下双刀第一的绝顶高手,他能一刀斩杀刀疤脸汉子,大家虽然震惊,却也并不会感到奇怪。 然而眼前这个虬髯大汉,不过是一个赶马车的车夫,竟然能够一斧子生生活劈了那紫棠色面皮的汉子,这就让大家有些难以置信了。 莫非这车夫竟然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绝顶高手? 明玉楼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原本是胜券在握的大好局面,却忽然间一下子被逆转了,自己这一方突然间就折损了两人。 紫棠色面皮汉子的武功如何,明玉楼是心中有数的,能够如此轻描淡写一斧子活活生劈了他的人,当世之中只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这个神秘的车夫究竟是什么人? 明玉楼感觉到心脏开始突突的跳个不停,他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这边厢,他身后那马脸汉子忽然狂吼了一声,吼声中充满了悲愤之意。 他与那紫棠色面皮的汉子素来交好,情同手足,乍一见他落得如此下场,不由得悲愤满胸,手中那金丝长鞭一挥,就向着那虬髯大汉扑了过去。 他手中的长鞭犹如一条灵活而狠辣的毒蛇,昂着鞭稍的蛇首,向着那虬髯大汉噬去! 他身形刚刚一动,那虬髯大汉便也动了,举起铁斧朝着他反冲了过来。 所谓鞭长莫及,长鞭最大的弱点就是不利于贴身近战,一旦对手逼近,往往难以发挥威力。 那虬髯大汉的这一冲,分明是瞅准了他的这一弱点,足见其临阵经验之丰富。 然而马脸汉子冷哼了一声,手腕一抖,那毒蛇一般的长鞭忽然回卷了回来,舞起漫天鞭影,把虬髯大汉罩在了当中,无处可避。 看起来,这非但不是这马脸汉子的弱点所在,反而却是他的杀招之一! 虬髯大汉看起来已经无处逃避了,可是他偏偏就不躲不避,手中铁斧向着鞭身就斩了下去! 这长鞭乃是金丝铸造,坚韧无比,如何可能被轻易斩断? 可是那马脸汉子的脸色却瞬间变色了,因为他的金丝长鞭,竟然就这么被这一斧子给生生斩断了! 如果说每一条毒蛇的弱点都是它的七寸之处的话,那么虬髯大汉这一斩的地方就正好是这条如同毒蛇一般的长鞭的七寸之处。 长鞭应声而断,漫天的鞭影也全部消失了,那马脸汉子还来不及惊呼,就见虬髯大汉的身形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一把便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只听“喀嚓”一声,马脸汉子的脖子被虬髯大汉硬生生的一把拧断,他的头无力的耷拉下来,圆瞪的双眼中还充满了惊疑和不信的神情。 虬髯大汉一松手,马脸汉子的尸首啪嗒一下摔在了地上,他的头正好靠在早已咽气了的王麻子夫妇的尸首旁边,寂然不动了。 如果说刚才他一斧子生生活劈了紫棠色面皮汉子的那一幕还令人难以置信的话,现在他轻而易举的就破了马脸汉子的长鞭,并扼断了他的喉咙,这让大家感到的就只剩下无比的震惊了。 这个虬髯大汉绝对不是一个寻常的驾车的车夫,分明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真正的绝顶高手! 明玉楼身后那个留着八字须的文士忽然惊叫了一声,指着那虬髯大汉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是你,我早该想到,一定是你!” 那虬髯大汉一抬头,两道森冷的目光射向了那文士,吓得他全身一哆嗦。 那文士啪的一下展开了手中的铁折扇,对着虬髯大汉从扇骨之中射出了两根长钉,一面整个身形急速的向后退去。 他的暗器并非为了伤人,他也明白以虬髯大汉的武功,区区两根长钉怎么可能伤得了他? 他只求这暗器能够稍稍的阻挡一下对方,给他有充裕的时间能够逃走而已。 除了逃,他根本没有一丝与对方交手的战意,他完全没有一点信心,他必败! 所以他只能选择逃走。 那虬髯大汉并未追赶,他用充满鄙夷的眼光看着飞速倒退着的文士,一侧身避开了他射来的暗器,忽而手一扬,手中的铁斧竟然脱手向着文士飞掷了过来。 这斧子来势极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到了那文士的身前。 文士此刻心中的惊骇真是难以言表,要想躲闪也已不及,无奈之下,展开了手中的铁扇,挡在胸前,尽全力要挡下这一斧。 只听“嘡啷”一声,他手中乌黑的铁扇被铁斧一下子劈为了两半,铁斧余劲未消,直接插入了他的胸口。 那文士惨呼一声,跌落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无比艰难的吐出三个字:“劈,山,斧!” 紧接着四肢一阵抽动,便断了气。 那虬髯大汉手一扬,那铁斧竟然奇异的从那文士的尸首上应声飞起,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大家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在铁斧的手柄之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绳索,另一头则连在那虬髯大汉的手腕上,难怪他能让这把铁斧招手即回呢! 虬髯大汉手持铁斧,缓缓的转过身,目光盯在了明玉楼的身上,明玉楼被他这一眼,吓得全身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劈山斧?焦柯? 江湖上开山劈石之类胡吹大气的外号有不少,但是只有劈山斧焦柯,从来没有人敢怀疑他的这一名号。在他的铁斧之下,似乎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劈不断的,他那一斧子的威力,只怕天下无人敢当。 不过据说他与如意双刀张如意乃是忘年之交,情义极为深厚,向来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所以刚才那八字须文士才说他早该想到的,既然如意双刀张如意在这里,那么身边一定少不了劈山斧焦柯。 明玉楼看着面前的这两大高手,感觉到嘴里一阵阵的发苦。 如意双刀和劈山斧,无论哪一个他都万万不可能是对手的。 他看着刚才还在自己身后耀武扬威,洋洋得意的那四个手下,如今却已经全都伏尸在了地上,血流满地,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自己的结局,他仿佛感觉到自己的鲜血,也正在不断的喷涌而出。 他的手脚冰凉而麻木,一种刺入骨髓的寒意让他不由得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惧! 张如意看着面如死灰,簌簌而抖的明玉楼,脸上掠过了一丝怜惜的神情,叹息道:“早叫你们离去,你们却偏偏不肯走,枉自送了自己的性命。” 明玉楼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张如意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一些:“现在你还有一个机会,不知道明公子肯不肯接受?” 明玉楼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张如意,难道他们准备要放过自己? 张如意看见他那渴求活命的眼神,不觉一笑,说道:“你回去给你们家老爷子带个话,就说是老夫说的,今后他不要在雷凤身上再打主意了,有些东西不属于他,就不要去碰,就算碰了也未必是件好事。” 明玉楼听得有些茫然,不解的望着张如意。 张如意的面色一沉,问道:“难道老夫说得还不够清楚?” 明玉楼赶紧低下头,战战兢兢的连声应道:“清楚,清楚。” 张如意一挥手说道:“好了,明公子请便吧!” 明玉楼心中一喜,看来他们真的是要放自己一马了。 他垂着头都不敢看对方一眼,立马转过身展开身法,匆匆疾驰而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屈辱,从小到大,在江南明家的庇护下,他何曾遭到过如此的羞辱? 可是如今他面对着的是传闻中的绝顶高手,如意双刀和劈山斧,这两个人,恐怕只有老爷子有实力能够与之一战,自己的这点微末道行,简直就不值一哂。 而且,就如同他刚才自己所说的,他对于自己的性命是非常爱惜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深深的懂得这个道理。 只要自己还活着,总有一天,他会等到机会报仇雪恨的,不,他一定要把这两个老匹夫千刀万剐,才能够洗雪今日遭受的耻辱! 只不过,那绝对不会是今天。 咬咬牙,他脚下使出了全力,他感觉这辈子也没有奔跑得像现在这样的快过。 望着明玉楼逃走的背影,焦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不该放走他的。” 张如意点点头,他完全明白焦柯的意思,能屈能伸,同伴死光了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假以时日,这个明玉楼一定会成为一个可怕的人物的。 他轻叹道:“我又何尝不知?不过这都是公子的意思。” 听了这话,焦柯闭上了嘴。 直到明玉楼的身影完全消失了,雷武这才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了,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上前来对着张如意和焦柯深深的施了一礼:“多谢二位前辈出手相救,只不过在下与两位前辈素不相识,不知二位不惜与江南明家为敌,救了区区在下这条贱命,所为何故?” 张如意看着雷武,笑了笑,问道:“你便是当年雷惧留下来保护他女儿的心腹?” 雷武恭恭敬敬的答道:“在下雷武,当年蒙雷爷救命之恩,故而为了报答在此处守护了二十年。我们几个也全都是这样的情况,只可惜他们……” 他说着,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瞟地上张老二、田大妈他们几个人的尸首,心中一阵难过。 张如意点点头,赞道:“知恩图报,真大丈夫也!只可惜你们这里实在太过偏僻,找寻起来颇费了些时间,所以来得晚了些,没能救下那几位义士。” 雷武深鞠到地,说道:“他们若知道二位前辈出手,击退了江南明家的人,得保小姐周全,想必也会含笑九泉,感激涕零的!” 张如意摆了摆手,说道:“你们也不必感激我们,我们只不过全是按公子的吩咐办事,江南明家的名头虽大,却也不见得会人人都怕了他们。公子现在就在车里,你们想要道谢,还是去谢谢他吧!” 雷武闻言一愣,公子?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这样的绝顶高手竟然也会听命于他人?这个他们口中的“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满怀好奇的望向那辆漆黑的马车,只见张如意和焦柯走到马车旁,恭恭敬敬的躬身道:“有请公子大驾!” 马车的布帘被掀开了,一个面如冠玉的四十左右的人钻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镶着金丝的华贵锦袍,手上一个硕大的翠绿的玉扳指,腰间挂着玉佩,头上系着龙眼大小的明珠,全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 然而旁人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他这一身的珠光宝气,而是他自身所散发出来的一种气质,一种令人望而折服,傲视天下的王者之气! 他对着雷武微笑着点了点头,雷武就感觉到双膝一软,几乎就要向他跪倒。 一旁的张如意大声说道:“这就是我们家公子,无双公子!” 第十一章 慈母 叶枫并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一见雷凤,因为雷凤是唐仇的母亲,而唐仇,却是他的朋友。 雷武注目望着叶枫的双眼,片刻之后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小姐其实就隐居在燕子集旁边不远的山坡上,我这就带各位前去。” 说不出为什么,他相信叶枫。 当他望着叶枫双眼的时候,他看到的是很单纯,很干净的眼神。眼为心声,这个年轻人应该也有着一颗同样纯净的赤子之心。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他总是能让别人感觉到看上去很舒服,即使是素不相识,也愿意去信任他。或许,这种就叫做眼缘。 而叶枫,无疑就是这一种人。 于是,雷武当前带路,叶枫、唐大,还有姬无双他们跟在后面,鱼贯而出走出了张老二那间有些阴暗的饭铺,顺着大街往前走去。 走在街上,叶枫老感觉到似乎有人在暗中窥视着自己,他一回头,远远的望见在街角的一个墙根处,有一个老头正在望着他。 这个老头一身破烂而陈旧显得脏兮兮的长袍,花白的胡须和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半边脸,在寒风中他笼着双手,抖抖索索的站在那里望着叶枫。 不知道为什么,叶枫感觉到他的眼光里有着一种很奇怪的意味深长的东西,可是他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 看见叶枫回头,一旁的唐大问了一句:“怎么啦?” 叶枫转过头继续向前走,说道:“没什么。” 也许,那不过只是个好奇的普通要饭的老头而已,他想。 唐大也转过头,顺着叶枫刚才看去的方向望过去,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见。这会儿,那个要饭的老头已经不见了。 雷凤隐居的地方真的并不远,穿过了小镇,就在一旁的一座小山坡上。 走到山腰,抬头就望见在树木掩映之中,有一间简朴的茅草屋。 走得近了,大家看见在茅屋的柴扉门前,有一个老妇正坐在门前。 雷武轻叹了一声,说道:“那便是小姐了。” 原来这个老妇人便是雷凤。 算起来,雷凤应该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妇人却显得比她的实际年纪要苍老了许多。 她的头发已经斑白了,草草的盘在头上,一丝丝白发在寒冷的山风里,迎风飞扬着。 她的脸上满是皱纹,身形都显得有些佝偻了,就这么坐在柴扉前的小板凳上,带着一种有些木然的神情,浑浊的双眼呆呆的眺望着天边那已经落到山后的半边夕阳,口中念念有词,却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大家远远的站定了,并不想要去打搅这位老妇人,就只是这么远远的望着她。 片刻,叶枫却忽然迈步,一个人缓缓的走了过去。 正望着夕阳发呆的雷凤,骤然发现有人走了过来,眯缝着双眼,逆着夕阳的余晖,努力的端详着走过来的年轻人。 她迟疑的轻声问道:“你,你是谁?” 叶枫看着眼前有些苍老的雷凤,心里想起了在杭州城殒命的唐仇,心中不禁感觉到啊一种酸楚,这位母亲看来根本就不知道儿子的噩耗,还守候在柴扉前,等着归家的儿子。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伯母,我是唐仇的朋友。” 雷凤的眼光中露出了一丝疑惑的神情,双眼死死的盯着叶枫的脸,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伯母?唐仇?唐仇是谁?” 叶枫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想起当初唐仇曾经告诉过他,自从华山秘窟的惨案过后,雷凤独自手捧着夫君唐傲的头颅,一路从华山一直不眠不休的走到了江南,找到了母亲的娘家江南明家。 这样惨痛的经历,真不是寻常人能够经受的。或许是当初受到的刺激太大,从那以后,雷凤的精神状态就一直有些问题,疯疯癫癫的,时好时坏。 如今看起来,大约是她的疯病又犯了,连自己儿子的名字也不记得了。 叶枫正想着,雷凤这时却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双眼盯着叶枫,脸上露出了笑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想起来了,唐仇,你是唐仇,你是我的儿子!” 说着,雷凤几步扑了上来,伸出双手一把抓住了叶枫的手掌,两行热泪顿时从她那浑浊的双眼中流了下来,嘴里念叨着:“你可算回来了,娘天天就在门口等着你,盼着你,总算把你给盼回来了!” 叶枫愣了一下,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没有躲闪,任由雷凤抓住了自己的双手。 他的喉头感觉到一阵哽咽,却好像不由自主的说道:“是啊,娘,是孩儿回来了。” 雷凤一边抬手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热泪,一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次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可真是想死娘了,这入了冬了,你也没有多带上几件衣服,在外面要冻着了可怎么办哪?看看你这衣服脏的,走了很远的路吧?” 说着,雷凤伸手在叶枫的衣衫上轻轻的拍打着灰尘,望着他的眼睛里全是慈爱的目光。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一拍额头,惊叫道:“看看娘的这记性,真的是老了,你赶了这么远的路,一定饿坏了,娘早就准备了你爱吃的红薯,还在锅里热着呢。” “娘吧就老觉得你这几天就该要回来了,所以每天都给你预备下了红薯,就等着盼着你回来,可是每天在门口就这么等啊等,就看见这太阳一天天都下了山,你也没回来。娘的心里担心哪!” 雷凤又擦了一把脸上不断滚落的热泪,拉着叶枫的手就不松开,转身就往屋里走,说道:“快进屋,娘这就给你端红薯出来,在外面一天风餐露宿的,可遭罪了。” 叶枫有些不由自主的应了一声,顺从的跟着雷凤走进了茅屋里。 外面的这些人看见叶枫中了邪一样管雷凤叫娘,还跟着她走进了屋里,不禁都感觉有些愕然,全都望向了雷武。 雷武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这几年,小少爷经常不在身边,小姐的疯病是越来越厉害了,只要看见和小少爷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都一把抓住不松手,以为是小少爷,弄得镇子里的人都不敢从这里路过了。” 他又摇了摇头,说道:“不过像叶公子这样的反应,倒还是第一次看见。” 走进了茅屋,叶枫打量着这屋子里的陈设。 除了简单的桌子凳子和床铺,屋子里很简陋,几乎是家徒四壁。 可是就这些简单的家具,全都擦得锃亮,连地上也是一尘不染,看起来雷凤每一天都在反复打扫,非常的整洁干净。 雷凤一进屋,一面连声让叶枫坐下,一面一头钻进了旁边的厨房里,不一会儿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走了出来。 叶枫在桌旁坐下来,雷凤把红薯摆在了他的面前,用满是希冀的眼光看着他,一面连声催促着:“快吃,快吃啊!” 叶枫应了一声,伸手拿起一个红薯,虽然是极为普通的蒸红薯,这红薯却分明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个头形状都极佳,轻轻的撕开薯皮,露出了红彤彤的瓤,一股甜丝丝的香味随着热气飘散了出来。 他轻轻的咬了一口,那甜蜜而充实的感觉充满了口腔,他对着雷凤一面使劲点头一面有些含糊的说道:“好吃,真好吃!” 雷凤望着叶枫,脸上带着满足的表情笑了。 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巾,给叶枫擦拭了一下粘在嘴角的红薯残屑,柔声嗔怪道:“看你,还和小时候一样,这么大个人了,吃东西还是吃得满嘴都是,像个小脏猫。” 叶枫点着头,看着眼前雷凤那充满慈爱的脸,一面用力的咀嚼这口中的红薯,忽然感到鼻头有些发酸,两眼有些湿润了。 从记事开始,叶枫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什么样子的。父亲说娘亲在生下自己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可是奇怪的是,这么些年了,每逢清明年节,其他的人家全都家家户户扶老携幼去给去世的亲人上坟扫墓,然而父亲却从来没有带叶枫去看望过他母亲。 他也曾经问过父亲,可是父亲总是推说工作太忙脱不开身,母亲又葬在乡下的祖坟,实在是来往不便。虽然这解释合情合理,可是叶枫总觉得这是他心中的一大遗憾。 父亲之后也从未续弦,只说是忙于公事,没有精力。于是,从小到大,叶枫便是一个人自己照顾自己这样长大。 与父亲私交不错的几位朝臣,像是张辅,解缙,夏原吉这几位,他们府中的公子与叶枫年纪相仿,又时常来往,于是到这几位家中蹭饭便成了叶枫整个童年最常干的事情。 可是这几个孩子都有母亲疼爱,每次看见他们在慈母膝前撒娇承欢之时,叶枫的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好像自己丢了什么似的。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母爱,像今天雷凤这样如同一个母亲一样的对他嘘寒问暖,体贴而唠叨,这与他而言还是头一次。 他感觉到胸口一股暖暖的暖流直顶上喉头,又要从双眼之中喷涌出来。 可是她却不是自己的母亲,而她真正的儿子现在已经不在了。 叶枫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一噩耗,他实在是开不了口。 雷凤这时候一面满足的看着叶枫吃着红薯,一面嘴里絮絮叨叨的问长问短,问的都是在外面漂泊的一些情况,像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去过什么地方,遇见过什么人啊之类的问题。 所幸她只是自顾自的提问,也根本没有给叶枫回答的时间,总是一条问题紧接着另一条问题,所以末了其实叶枫根本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叶枫努力的平复下了情绪,压抑住了想要流泪的双眼,好一会儿才对雷凤说道:“娘,这两天我们可能要搬家了,要搬去我一位朋友那里,是大房子,宽敞又明亮,好吃好住的,您老也享享福。” 雷凤双眼盯在叶枫脸上,连眨也不眨,嘴里说道:“房子大小娘都无所谓,只要有你,住哪儿都一样。” 叶枫面色一黯淡,低声说道:“孩儿还有些事情要办,暂时不能陪您,我的朋友先接您过去,孩儿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去看您。” 听说儿子又要出门,雷凤的脸上明显的现出了失望的神色,可是她嘴里却依然说道:“没关系,忙正事要紧,娘等着你不要紧的,可是你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啊,别累坏了身子。” 她忽然站起身来,背转身向着墙角的柜子走去,嘴里说着:“娘这就给你收拾几件厚衣裳,天冷了,别冻着。” 一面走,一面偷偷的抬手用袖口去抹眼睛,分明是又流泪了。 叶枫默默的垂下头去,狠狠的咬了一大口手里的红薯,眼角不觉也湿润了。 过了好一会儿,叶枫才手里拿着一个塞满了衣服的鼓鼓囊囊的包袱,从屋里走了出来。 背后,雷凤依靠在柴扉上,眼泪汪汪的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发出一声。 叶枫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深怕一回头泪水就会止不住的落下。他加快了脚步笔直的走向了在外面等候的一群人。 大家有些惊讶看着他那湿润而发红的眼眶,却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屋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叶枫走到姬无双的身边,声音中带着一丝的颤抖:“姬公子,明天你就可以派人来把雷凤接走了。我答应了她是住大房子,衣食不缺,我还要能经常去看望尽孝,希望你能妥善安排一下。” 姬无双面色凝重的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一定安排妥当。” 叶枫感激的点点头,扭头当前快步朝着山下走去,他还需要平复一下自己那激动的情绪。 大家跟在后面慢慢向着山下走去。 和姬无双并肩而行的唐大混对着他笑了笑,问道:“姬公子如今可明白了这位叶公子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愿意不计生死来帮助他的朋友了?” 姬无双看着叶枫的背影,点了点头。 朋友不在了,能够把他的老母当成自己的老母一样替人尽孝,这样的朋友,谁又会不愿意多结交几个呢? 第十三章 不能说的秘密 蹇义看起来并不吃惊,好像这答案原本就在他意料之中,只是淡淡的说道:“果然又是他,那个刑部的冷面小子。” 他摇了摇头说道:“他父亲常漫天当年任刑部总捕头的时候,可是比鬼还要精的,想不到现在他生个儿子却这么蠢,老是被郑赐那老头子算计,尽替人家背黑锅了。” 一旁的夏原吉忽然开口说道:“要说常漫天这老头和我们却都是老相识了,他为人如何姑且不论,他这个儿子我倒是觉得蛮不错的。” “虽然起了个名字叫做常无义,其实倒是蛮忠义的。明知道上司郑老头老是算计他,给他下套使绊,却从来做事兢兢业业,毫无怨言,算得上是忠诚了。” “虽然听说他在外办案手段有些过于铁腕了,甚至有传言他为了破案草菅人命,不过据说他对于朋友倒是蛮讲义气的,虽然他的朋友并不多,但还是交上了叶枫这样的好朋友。” 张辅这时也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觉得这小子不错,对付奸恶之徒,用一些狠辣的手段也在所难免,虽然难免遭人诟病,不过却也可以理解。” “如果他不是一个忠义之人的话,这郑老头又怎么会几次三番的倾尽全力的保他?这郑老头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要知道这些年常无义背的这些个黑锅,就算够不上杀头,流放充军可也够好几回了。” 他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这小子在郑老头的刑部当差,你说谁不想自己的手下有这么个做事任劳任怨,又成天背黑锅穿小鞋背得兴高采烈,连一句怨言也没有的人哪?” 两人把常无义这么一通夸,蹇义站在一边歪着头冷眼看着他们俩,半晌才说道:“看看你们俩,奇了怪了,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变得同气连枝,异口同声的站到一起了?”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恍然大悟一样的说道:“我倒是忘记了,你们俩的儿子可都是和这个常无义一样,跟叶枫是好朋友,不,是结义的兄弟吧?” 听了这话,夏原吉和张辅的脸色俱都是一沉,冷着一双眼盯着蹇义。 蹇义似乎知道自己失言了,赶紧有些尴尬的一笑,说道:“扯远了,扯远了,我只不过是在想,就凭着常无义这小子,真能查出这案子背后的真相?” 张辅想了想,摇头说道:“我看有些困难,这小子身上江湖之气颇重,我看他对付那些个江洋大盗什么的还绰绰有余,不过要查办这牵扯到皇城禁军的要案,以他的这种朝堂斗争经验来看,只怕还差得远哪!” 蹇义和夏原吉都点了点头,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蹇义叹了口气,说道:“这就难怪皇上会火冒三丈,气得跳脚了。发生了这样的大案,只怕背后还牵扯到了皇上的某些不为人知,也不能为人道的隐秘,他不着急才怪。” 夏原吉这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对了,说起来今晨我进宫缴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见了一个人从宫里出来,还打了个招呼。” 蹇义问道:“是谁啊?” 夏原吉有些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个人你们是绝对猜不到的,是胡濙!” 听了这话,蹇义和张辅都不觉皱起了眉头:“胡濙?他也回京了?” 胡濙,这个人说起来也确实很有些神秘的色彩。 传说此人一生下来就是满头白发,直到满月之后发色才逐渐转黑。 他对于文史地理颇有研究,建文二年时中了进士,进入了兵部任职。 靖难之役后,朱棣登基,永乐元年就把胡濙擢升为户科都给事中,也不过是个七品的闲职小官。 可是皇上对这个胡濙却似乎颇为信任,一直以访查民情为由,长 期派他在外寻访暗查,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查访些什么,只是知道他不时会有一些密奏,都是绕开了内阁首辅,直接呈送皇上御览的,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于是朝野之中就开始有了一些流言,说是当年靖难之役中南京城破之时,建文帝朱允炆其实并没有在大火之中丧生,而是在一些忠心的臣子的掩护下逃离了京城,隐藏在了民间。 而这个胡濙,其实就是奉了皇上朱棣的密旨,去往民间暗中寻访建文的下落的密使。 一时之间,民间对于建文帝当年的生死之谜是众说纷纭,然而奇怪的是如此大逆之言,一向敏感的皇上朱棣却并未进行严厉的禁止,不免有些让人猜不透原因。 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胡濙却忽然返京,不免让人产生联想,他这次回来会不会和那五百金吾卫的命案有关? 又或者,真的是与建文的行踪下落有关? 蹇义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头,双目直盯着张辅,放低了声音,略有些迟疑的问道:“那个人,真的还活着吗?” 张辅看着面前满面期待的蹇义,他知道蹇义所问的“那个人”,其实就是指的是建文帝朱允炆。 朱棣登基之后,一直对于自己的这个亲侄子耿耿于怀,对于自己起兵造反从他手中夺取了江山这件事,更是讳莫如深,甚至于下令史官从史书中强行抹去了“建文”这个年号,而沿袭采用了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洪武”年号,以此表明他不承认朱允炆皇位的合法性。 而且他更是下令,锦衣卫和各地官府对民间实行严格监控,一旦有议论关于建文帝朱允炆的,全部处以大逆之罪。 在这样的情况下,朝野上下对于建文帝朱允炆,全都讳莫如深,不得不提及的时候,都用“那个人”来代替。 现在蹇义想要打听的,正是建文帝朱允炆的生死之谜。 他不是第一次向张辅打听这个问题了,而且他也只能向张辅打听。 这不光是因为张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最好,不然不会走漏风声,更重要的原因是满朝之中,除了皇上以外,恐怕只有张辅知道那一日皇城中的真相,知道建文帝朱允炆究竟是死是活。 建文四年,燕王朱棣带领燕军连战连捷,一路势如破竹,一直渡过长江,围困了京师南京城。 建文帝朱允炆派人向燕王朱棣提出划江而治,却遭到朱棣的一口回绝。求和不成,他只能下令死守南京城。 看见大势已去,此时建文军主帅李景隆与谷王朱橞,却合谋打开了城南金川门,迎接燕军入城,南京城破,后来这被人们称为“金川门之变”。 那时候,张辅奉了燕王朱棣的军令,亲自引了一彪心腹亲卫,直奔皇宫,抢先把皇城团团围住,全面封锁,然后才迎接燕王朱棣入宫。 后来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就谁也不知道了,天下人只能从事后朱棣发布的昭告之中了解到,在南京城破之际,朱允炆绝望之下,带着皇后马氏和太子朱文奎,放火焚烧宫殿,连同一众侍从嫔妃,全部被烧死在了火中,尸体焦烂,不可辨认。 然而正是因为这句尸体焦烂,不可辨认,从而引发了民间的种种猜想,最为盛传的一种就是其实建文帝朱允炆当时并没有在宫中大火里烧死,那一把火和那些烧焦的尸体都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建文帝朱允炆则在心腹亲信的掩护之下,悄悄逃出了南京城,潜藏在了民间,等待时机,准备东山再起,夺回皇位。 巧的是在朱棣登基之后所做的一些举动,比如派遣三宝太监督造巨型战船,不惜劳民伤财远赴海外,还有就是派出了像胡濙这样的人物在民间暗中查访等等。 他的这一系列的举动,无疑正好印证了民间的猜测,建文帝朱允炆还活着,而且躲藏了起来,皇上这是派人在遍天下,甚至远赴海外去找寻他的踪迹。 然而想要知道这一猜测究竟对不对,满朝上下也许就只能去问问张辅了。 因为那一天只有他,跟在朱棣身边进入了皇城,那一天皇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有那一场大火,也只有他才清楚。 蹇义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望着张辅,等待着他的答案。 张辅在心里暗自骂了一句:“这只老狐狸!” 蹇义猜得不错,那一日宫里发生的事情,除了皇上以外,如今恐怕只有他才知道真相了。 因为那些事情,都是他亲身的经历,所有的一切,也全都是按照燕王朱棣的吩咐办的。 在那天之后,跟随着燕王朱棣和他一起进宫的那几十个近卫军士,忽然全都先后莫名其妙的染上了怪病而暴毙了。 只除了他,张辅。 所以那一天皇宫中所发生的一切,也就变成了藏在他心底的秘密,一个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后来,燕王朱棣就登基当上了皇帝,张辅也因为之前的功劳被封为新城侯,到现在又被封为英国公。 这个秘密就更加的不敢泄露半个字了。 蹇义等了半天,见张辅依旧沉默不语,不由得有些着急了,追问道:“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还活着,还是当年其实他就已经死了,你到了现在还是不肯说嘛?” 他之前已经不止一次的旁敲侧击向张辅打听过这个问题了,可是每一次,张辅都是笑而不答,或者东拉西扯的把话题扯开,顾左右而言他。 他当然也明白,张辅这样做倒不是故作神秘,或者是没有把他们当做朋友,不够意思。 他实在是不敢说,他也不愿意说。 这样的秘密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危险,告诉了别人,不单单是自己也会给这个人带来危险的。 张辅正是因为把蹇义他们当做了自己的朋友,不愿意让这些朋友,让这些当今朝堂之上的栋梁之才也身陷于危险之中,所以这才一直守口如瓶。 蹇义甚至于感到有些奇怪,当年陪同燕王朱棣和张辅一起入宫的那些军士,后来全都忽然染病暴毙了,他作为吏部尚书,并不难查到这些人的卷宗。 为什么唯独只有眼前的英国公张辅,不但没有死,反而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如今更是受封国公,风光无限? 他自然不可能猜到在张辅步步高升,风光无限的背后,他这些年究竟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本来蹇义也是不想逼张辅一定要回答的,毕竟他是自己的朋友。 可是眼下这个神秘的胡濙忽然返京了,联想到刚才张辅提到的五百金吾卫忽然神秘的在外地暴毙的事情,蹇义始终觉得这二者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他隐约觉得,将有大事快要发生了,他的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所以他才会一直逼问张辅,逼问这个藏在他心底的秘密,他想要知道即将要发生的这件大事到底是什么? 可是眼前的张辅依旧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副懒洋洋的表情,丝毫也没有想要吐露真情的意思。 蹇义心中有些焦急了,又追问了一句:“民间流传的关于那个人的那些传闻,到底是真是假?你倒是放个屁啊!” 这一回,张辅终于有一些反应了。 他缓缓的抬起了头,对着蹇义沉声反问道:“那些个传闻,你信吗?” 蹇义默然了片刻,忽然一字一顿很坚定的说道:“我,一点也不信!” 第十六章 火烧奉天殿 朱文奎,当朝的太子,一个年方六岁的小毛孩子,竟然挥舞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朝着如今正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燕王朱棣冲了过来! 朱棣久历沙场,身材魁梧高大,岂会被他所吓倒?凭他的身手,想要制服这样一个稚嫩的孩童,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可是朱棣此刻却并不想制服他,他看到了这个小孩子眼中仇恨的光芒,那是一种不死不休的仇恨。 一个六岁的小孩子居然会对自己有如此之深的仇恨?此子决不可留! 朱棣已经动了杀心,他要杀了这个孩子! 他眼中的杀机一闪,被坐在龙椅之上的建文帝朱允炆看在眼里,心中一惊,连忙站起身来大叫道:“燕王叔,不可!” 可是已经晚了,这时候朱棣已经顺手操起了一旁的金色烛台,抡圆了就朝着正冲过来的那六岁的小孩挥去。 朱棣生得膀大腰圆,一个六岁的孩童哪里经得起他这样的一击,朱文奎顿时被击得飞了出去,摔出去老远。 可是这孩子却倔强得很,手里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嘴里哼哼唧唧的,还想要再度爬起来。 朱棣哪里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手里的烛台朝着这孩子毫不留情的全力脱手掷出,不偏不倚,沉重的烛台正好砸中了朱文奎的脑袋。 “啪”的一声朱文奎那幼小的脑袋顿时被砸得血光四溅,躺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那沉重的金色烛台跌落在大殿的一旁,飞溅的烛火引燃了殿里悬挂着的金丝刺绣帐幔,蹿起了明亮的火苗,火光映亮了这原本昏暗的大殿。 火光也映照在建文帝朱允炆的脸上,他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幼子,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愣住了。 这时从屏风后面又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尖叫声,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跌跌撞撞的奔了出来,一下子扑倒在朱文奎的尸体上,撕心裂肺的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女人朱棣认识,她正是朱文奎的母亲,建文帝朱允炆的结发妻子,当朝的马皇后。 这个马皇后本是光禄少卿马全之女,洪武二十八年被太祖皇帝朱元璋册立为太子妃。入宫之后她端庄淑仪,举止得体,深得太祖皇帝赞赏。 而且她为朱家皇室生下了两个儿子,六岁的朱文奎正是她所生的长子,被建文帝立为太子。 如今骤然看见儿子被燕王朱棣活活砸死,身为母亲怎能不痛彻心扉,一把抱起血泊中的孩子,哭得死去活来。 忽然听见“咣当”一声,殿门被踢开了,守护在殿门外的张辅听见了动静,带着几名卫士手持利刃冲进殿来,护住了燕王朱棣。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了呆若木鸡的建文帝朱允炆,他如梦初醒一般抖抖索索的从龙椅之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下来,一把从马皇后手中接过太子朱文奎的尸首,紧紧抱在胸前,也放声大哭起来。 马皇后此刻却止住了悲声,满脸泪痕的站起身来,手指着燕王朱棣骂道:“你这个老匹夫,枉你身为王叔,位极人臣,却不思忠君报国,不遵循先皇遗训,起兵作乱,祸及天下。你简直是枉为人臣,枉为人子!” “你口口声声要清君侧,诛佞臣,如今却在大殿之上当着陛下面前,公然行凶,击杀当朝太子,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是你的亲侄孙,你竟然下手毫不留情,你真是铁石心肠,冷酷之极!” “似你这等背君篡位,无情无义的无耻小人,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有何面目立于天下人面前?有何面目去见先皇与朱家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 最后这一句,原本是刚才朱棣用来斥责建文帝朱允炆的,如今却被马皇后反而用来对他一顿痛骂。 燕王朱棣被她骂得脸上煞气浮现,心头怒火中烧,对马皇后怒斥道:“你这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懂得朝堂之事?本王举兵靖难,正是按照先皇所遗之《皇明祖训》之嘱托,乃是为了我大明江山世代永固,为了陛下和朝廷不会为奸佞之臣所误,本王俯仰无愧于先皇和天地!” (明太祖朱元璋生前不但分封诸子为藩王,统兵镇守各地,为了防止有奸臣篡权,动摇大明江山,因而规定了诸藩王有起兵平定朝堂,诛杀奸佞的权力。 他在《皇明祖训?法律》中写道:“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后来朱棣起兵时也以此为由,指齐泰、黄子澄为奸臣,起兵的口号也是“清君侧,靖国难”,史称靖 难之役。) “再者,你虽然贵为皇后,却不过是嫁入我朱家的外臣之女,本王与陛下之间既是朝堂大事,也是朱家家内之事,岂有你在此置喙之地?你若是在此乱嚼舌根,大放厥词,休怪我这个王叔不讲情面!” 他眼中杀机闪动,一旁的火光映照下,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 马皇后凄然一笑,说道:“燕王叔如今大军在手,胜券在握,既然可以当庭打死当朝太子,自然不必顾忌我这样一个妇道人家。不必王叔动手,我怕你等的手太过肮脏,污了我的名节!” 说罢,她抹去了脸上的泪花,对着还抱住儿子尸首痛哭不已的建文帝朱允炆行跪拜大礼,俯于地上高声道:“陛下,臣妾有罪,既不能辅弼陛下整顿朝纲,澄清宇内,又未能为陛下保全储君,延续血脉,臣妾愧对陛下,愧对先皇厚爱!” “如今臣妾先行一步,自去泉下寻先皇面前请罪,也免得为乱臣贼子面前受辱,有失名节,辱没了朱家皇室颜面。臣妾去后,请陛下善自保重龙体!” 说完,也不待建文帝发话,马皇后站起身来,站得笔直,手腕一转,手中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却正是刚才太子朱文奎手中所持的那一把! 不知何时,她已经趁着众人不注意,把儿子尸体手上的匕首拿到了手中。 张辅他们见马皇后手持利刃,都是一阵紧张,连忙挡在前面,护住了燕王朱棣。 建文帝朱允炆本来还在为丧子而悲痛不已,忽见马皇后手中的匕首,不由得一惊,惊呼道:“梓童,万万不可……” 话还没说完,马皇后悲呼了一声:“陛下,臣妾去了!” 手腕一推,锋利的匕首直插入胸膛,整个人身体一歪,斜斜倒下,已然气绝身亡。 见了这一幕,连燕王朱棣都不禁大感意外,想不到这马皇后平素看上去温文尔雅,贤良淑德,是个柔弱的人。到了关键时刻,她的性子却变得如此刚烈。 张辅和身边的卫士们见了这惨烈的情景,太子血溅当场,皇后举刃自尽,不由得也全都呆住了,傻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倒是建文帝朱允炆此刻,怀抱着儿子的尸首,望着气绝身亡的妻子,忽然抬头仰天爆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好,真是好,都说燕王叔是先皇诸子之中最有谋略,也最为心狠手辣之人,如今看来,果然是好谋略,好手段!” “朕之皇位,本属朱家,你若是想要,拿去便了,却又为何杀死我儿,逼死我妻?看来今日之事,朕若不死,今后燕王叔怕是会夜不能寐,再无宁日了。” “朕如今只是悔不当初,当初念及亲情,不听徐辉祖的忠言,没有一早就诛杀你这个包藏祸心的叛臣贼子,如今朕这样的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在他的狂笑声中,朱棣的脸色越发的阴郁了。 建文帝说的事情他知道,当年建文帝登基,朱棣的大舅子,燕王妃徐氏的亲弟弟徐辉祖就曾经向建文帝进言,说燕王朱棣在北平拥兵自重,早晚有不臣之心,留之则必为后患,不如召来京城杀之。 幸好徐辉祖的弟弟,朱棣的小舅子徐增寿是坚决站在姐夫这一边的,对建文帝力谏劝阻,说燕王朱棣毕竟是先皇敕封的亲王,戍边北平多年有功无过,又是建文帝的亲叔叔,如今毫无证据,仅凭猜疑就妄杀皇室宗亲,恐怕只会令天下人寒心,得不偿失。 建文帝认为他说得有道理,加上念及与燕王朱棣之间的血脉亲情,于是搁置了徐辉祖的建议。 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也被朱棣引为毕生之耻,自己的妻弟,竟然会向自己的亲侄子建议杀掉自己,这事无论怎么想,都让朱棣感觉到怒火中烧。 这时候殿上的火逐渐的越烧越大了,噼啪作响,闪动的火焰的红光照在朱棣脸上,反倒显得他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可怖。 朱棣望着坐在地上怀抱着儿子尸首,还在状若疯狂般狂笑着的建文帝朱允炆,皱起了眉头,眉心之间煞气隐现。 兵败城破,建文帝朱允炆不但没有逃跑,还坐在这大殿之上等着自己到来,他的妻儿就藏在龙椅后面的屏风后,还带着利刃匕首。 这分明就是想要和自己最后来一次谈判,如若不成,就会孤注一掷,拼个鱼死网破。 若不是这六岁的小孩子沉不住气,说不定他们还真的会有机会和自己拼个玉石俱焚。 堂堂一国之君,走投无路居然想要学市井 泼皮,逞匹夫之勇,做如此愚蠢的困兽之斗? 其心可诛! 朱棣在心中暗暗摇头,对于眼前的这个亲侄子是感觉到无比的失望,他甚至不明白,当年父皇为什么会选择把皇位传给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庸才? 难道他真的觉得就靠着一班只会高谈阔论,指手画脚的迂腐书生,就能让大明天下繁荣昌盛,永保太平? 朱棣抬起头,看着那高高在上映着火焰红光的龙椅,那是当初父皇留下来的。 这么多年了,或许,现在是时候应该换一把龙椅了,当然,龙椅上坐着的那个人也需要换一换了。 朱棣闭上眼睛,转过身,背对着那张龙椅和建文帝朱允炆,对身旁的张辅缓缓的低声说道:“南京城破,靖难军入城,陛下长期为奸臣所蒙蔽,幡然悔悟,自觉无颜面对本王,无颜面对天下百姓,因而在奉天殿中举火,皇后马氏及太子也同殉国难。” 张辅愣了一下,但是立即就心领神会,躬身应道:“臣,明白了。” 燕王朱棣再不回头看上一眼,而是迈开大步向着殿外走去。 阴暗的殿内闪动着火焰的红光,显得有一些诡异,而透过殿门,殿外则是明媚的阳光,普照着大地,仿佛是被殿门隔开的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 朱棣的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轻松,因为他相信自己没有错,他相信未知的将来会更美好。 在他跨出殿门的那一瞬,身后依然传来建文帝那近乎凄厉的狂笑声:“燕王叔,朱棣,你可以杀了我们,可以杀了所有与你作对的人,但是你杀不尽天下人,你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 朱棣禁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傻孩子!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弄明白,天下人将永远不会知道真相,因为他们所知道的,是朱棣给他们的一个真相,也是他们所希望的一个真相。 没有真相,又何来悠悠众口? 走出殿门,张辅犹豫了一下,还是吞吞吐吐的对燕王朱棣问道:“据报建文的二皇子朱文圭就在旁边的殿中,要不要一块儿抱过来……”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看见朱棣猛然回过头来,用一种惊讶而奇异的眼光望着他。 其实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建文帝的二皇子朱文圭可只有两岁,还是个婴童! 张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忽然会冒出这么奇怪的想法,这么残忍的想法? 难道这就叫做斩草除根? 或许人是很容易被环境所影响的,冷酷与残忍也很容易被传染,这和人本身的善恶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在战场上,你拼了命想要杀死敌人,多杀敌人,无所不用其极,你根本不会感觉到什么是冷酷,什么是残忍,因为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人,原本就是种很容易相互模仿的动物。 朱棣盯着张辅看了半晌,目光才逐渐柔和了下来,摇摇头说道:“不必!那个孩子派人保护好他即可。” (后来朱文圭年仅两岁即被送到凤阳老家囚禁起来,被称为“建庶人”,直到明英宗夺门之变后,对其怜悯才释放了他,还为他修了房舍,娶妻生子。 不过当时他已经被囚禁了五十多年,与社会隔绝,早已不辩牛马,毫无自立能力,又疾病缠身,不久便去世了。直到后来南明弘光帝追授其为润王,谥号怀,史称润怀王。) 张辅连忙躬身答道:“是!” 他感觉自己的脑门上沁出了冷汗,燕王殿下该不会从此认为自己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吧? 所幸的是,朱棣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再作停留,而是径直走了。 张辅则留了下来,指挥军士们用木条钉死了奉天殿的所有门窗,然后守在四周,防止有人前来救火,或者有人从里面逃跑。 其实张辅心中明白,即使他不这么做,建文帝也是绝不会逃跑的。一个连心都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能在这世上偷生下去? 那一天的风很大,火势燃得很快,没一会儿整个奉天殿就全部被肆虐的火舌给吞没了。 除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殿内房梁立柱的轰然倒塌声之外,一直响彻在张辅耳边的,却是建文帝朱允炆那疯子一般的狂笑声。 经过了这些年,他那凄厉的狂笑声,仿佛穿越了时间,还经常会在张辅的耳边回响起来。 第十七章 谎言背后 张辅还记得,那一天的风很大,火借风势,大火很快就蔓延到了其他的几大殿,到最后被大火烧毁的,远远不止奉天殿一处。 当然那一天皇宫之中最后死的也不止是建文帝朱允炆一家三口,宫中的嫔妃们为了避免乱兵之辱,保全名节,抑或感念建文帝对她们的恩情,悬梁吞金,投火自尽追随建文帝而去的也不在少数。 等到火势渐弱,众人才开始奋力救火,终于扑灭了大火。 张辅指挥着卫士们从奉天殿的废墟当中挖出了两大一小三具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正是建文帝朱允炆和马皇后以及太子朱文奎。 然而这时候极富有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燕王朱棣偏偏在这时候带领着众多大小官员们固然赶来了。 他一副好像刚刚才听说宫中大火消息的样子,满面吃惊的表情。 当他看着挖出来的三具焦尸的时候,居然毫不避忌,一下子扑倒在地,手抚焦尸痛哭流涕,泪如雨下,简直是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根据《太宗实录》卷九记载,朱棣见了焦尸之后,“上哭曰:果然,若是痴耶!吾来为扶翼不为善,不意不谅而遽至此乎!”意思是你真是傻啊!我本来是为了铲除奸臣,扶助你而来,你又何苦如此呢?) 跟随燕王而来的那些百官们见此情景,无不感动莫名,甚至于涕泪交加,都深深钦佩于燕王朱棣的重情重义。 只有侍立在一旁的张辅,看着悲痛万分的燕王朱棣,回想起先前在奉天殿内,在红色的火光映照下,他脸上浮现的那一股子煞气,那有些狰狞的表情,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直入骨髓,浑身打了个冷颤。 待到悲痛稍缓,朱棣站起身来,旋即下令,让中书省撰文,昭告天下,天子建文帝朱允炆在南京城破之时,自觉羞愧,无颜面对燕王及天下臣民,加之因为奸臣的逼迫,因而在奉天殿内而亡,同时殉难的还有皇后马氏与太子朱文奎,尸体焦烂,已不可辨认。 接着他又下令将建文帝的遗骸按照天子礼仪风光大葬,京中所有臣工百姓,尽皆素缟三日,以示悼念。 到最后朱棣脸上的悲痛之色一扫而空,眼里带着狠毒的眼神命令军队紧闭九门,全城封锁戒严,搜捕齐泰、黄子澄等藏匿起来的一干奸臣逆犯,一旁的内侍则开始宣读早已拟好的逆犯名单,竟然多达五十余人。 张辅听了,不禁心中有些感叹,当初立主削藩,坚决主张剿灭燕王的这些所谓忠臣义士们,在朝堂之上一个个都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讲述着自己如何如何的忠君爱国,誓死要与燕王叛军斗争到底。 等到了兵败城破,燕军杀进来的时候,他们却一个个全都躲藏了起来不见踪影。 只剩下了一个方孝孺,带着一些没见过什么叫死的腐儒学子们,敢于站在御阶之前痛骂燕王,志气不改,勇气可嘉。 然而到了最后,他们果然便是求仁得仁了,真不知道该可怜他们,还是该敬佩他们? 而那些被吓破了胆子躲藏起来的曾经的朝廷柱石们,以为他们这种毫无意义的藏匿,真的能够逃脱掉这注定的结局吗? 张辅看着站在奉天殿废墟前的燕王朱棣那高大的身影,心中轻轻的叹息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在这之后的两天之内,建文帝朱允炆已死的消息随着布告传遍天下,然而告示中最值得玩味的却是那一句“尸体焦烂,无可辨认”。 随之民间就传出了关于建文帝下落的种种猜测,最为盛行的,便是其实建文帝并没有被烧死,烧 死的不过是个替身而已。 真正的建文帝在一帮子心腹忠臣的安排和掩护下,逃出了南京城,藏身在民间,等待时机,东山再起。 这个说法不胫而走,不但有很多人相信,甚至茶馆饭铺中还有人绘声绘色的在讲述建文帝如何经过九九八十一难逃脱了燕王朱棣的追杀,如何隐藏到了一说寺庙之中,招兵买马,暗中囤积力量,讲的真是比还要精彩。 这些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像亲眼看见的一样煞有介事。 而真正亲历过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的张辅,听到这样的无稽之谈,自然只能一笑置之。 但是他不能说,他也不敢把那一天他看到的一切泄露哪怕半个字,因为他知道,那一天跟随着他和燕王朱棣进入皇宫的那五十名心腹卫士,已经全部无巧不巧的染上了怪病,一命呜呼了。 可是他没有死,不但没有死,燕王朱棣登基称帝之后,反而将他封为新城侯,表面上是因为感念他父亲张玉在东昌之战中为救燕王而英勇战死的功绩。 然而每一次,当张辅回想起那一天在昏暗的奉天殿内,被火光映得通红的朱棣的那张脸上,透出的那阴冷的目光和脸上的煞气之时,总是情不自禁的感觉到全身发冷,冷汗直冒。 不过后来的事情,着实让张辅觉得有些奇怪,摸不着头脑。 首先是朱棣登基之后,竟然下旨让史官抹去了建文的年号,把建文年间全部改成了沿用太祖皇帝朱元璋的洪武年号。 这无疑是否认了建文帝朱允炆皇位的合法性,拒不承认这个侄儿的皇帝身份。 这和他之前以天子礼仪厚葬建文帝的行动完全是自相矛盾,惹人猜疑。如果建文帝真的已死,你又何必如此着急于想要抹去他在历史上留下的痕迹,这简直就是掩耳盗铃。 于是,建文帝未死的谣言一时甚嚣尘上,都说朱棣此举分明是为了防止建文帝以恢复帝位正统之名起兵作乱,毕竟,他的皇位可是当初太祖皇帝亲自传下来的,比起朱棣的皇位可来得要名正言顺得多了。 奇怪的是,对于这个传言,朱棣虽然表面上十分恼火,下令禁止,可是终究只是停留在表面上,没有什么实际的措施。 要知道,当初他仅仅因为方孝孺当庭辱骂他,扫了他的颜面就灭掉了方孝孺家的十族,诛杀牵连了八百人。 然而对于这个更加让他丢脸的传言,却并没有听说因为此传言而大兴过什么牢狱,这实在是有些奇怪。 更奇怪的是朱棣接下来的举动,他派遣了许多官员,比如胡濙之流,在全国各地暗中查访,说是查访民情,实际上在查访什么,根本无人知晓。 他还不惜劳民伤财,几乎要掏空了国库,派遣心腹的三宝太监郑和去督造巨型战船,带着军队到海上去拓展疆土。 于是新的说法便又在民间流传开来,其实建文帝并不是藏在内陆,而是逃出了海,远远的躲去了海外仙山,郑和的船队远航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他的下落。 朱棣登基后所作的这一切,无形中分明就是在证实民间的传言:建文帝其实并没有死! 如果不是张辅在那一日亲眼看到了奉天殿中所发生的一切,亲耳听到了建文帝在火中临死前那凄厉而疯狂的笑声的话,或许他也会选择相信这些传言的。 可是英明神武的皇上朱棣究竟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似乎是有意在误导天下人,认为建文帝尚在人间。 原本张辅完全想不明白,不过经过了这些年,随着他对于皇上朱棣的日渐了解, 他渐渐的能大概猜到一些皇上的心思了。 原本他以为,朱棣之所以要编造一个建文帝羞愧的谎言,是为了保全他自己的颜面,不让天下人指责他亲手杀害了侄儿,夺权篡位。 现在看起来,在朱棣的心目中这些个所谓的颜面,所谓的名声,在帝位稳固的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他的确是想要天下人都以为建文帝还没有死,只有这样,那些个潜藏在暗地里蠢蠢欲动的,对朱棣不满,对大明皇朝不满的人物,才会主动的跳出来,去满世界的寻找建文帝的下落。 他们比朱棣更加关心建文帝的死活,因为只要他们能够掌握住建文帝这张王牌,就能够名正言顺的起兵作乱,一呼百应,甚至于推翻朱棣的统治。 然而恰恰只有他们一个个迫不及待的主动跳出来了,朱棣才能够腾出手来,不费吹灰之力把他们一个个全部都收拾掉。 这些年来那一个个被抓住的叛臣,那一个个被剿灭的乱军,还有如今诸藩王一个个全部被封地内迁,削去了兵权,就是活生生的铁证。 而那些个所谓在全国各地暗访建文帝下落的胡濙之流们,实际上不过就是在暗访这些乱臣贼子动静的暗探,又或者,他们要暗访的其实是朱棣心中更为隐秘的秘密。 皇上的心思,谁又能够猜得透呢? 张辅从回忆之中抬起头来,看了看站在眼前的蹇义,还带着一脸的希冀在等待这自己的回答。。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聪明人,行军打仗或许是自己的强项,算计人心可绝非己之所长。 不过这个蹇义可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聪明人,甚至于简直就是一只老狐狸。 连自己这样行伍出身的粗人都能够猜到的事情,是否真的可以瞒得住这只老狐狸呢? 不论他猜出了什么结果都好,总之,不能是自己告诉他的。 张辅没有说话,只是对着蹇义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蹇义耐着性子等了这老半天,没想到张辅还是守口如瓶,只是等来了这莫名其妙的一笑,不觉有些恼火了。 他有些愤愤不平的说道:“好好好,你们都有秘密,都神秘,都不能讲。不过我可不像你们,我又没有一个儿子留在叶枫那小子身边,也幸亏了我儿子年纪太大,和叶枫做不了兄弟,要不然我还不是得和你们一样,成天价规规矩矩,畏首畏尾的,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 这话一说出来,不但是张辅,连一旁的夏原吉的脸色都瞬间大变,无比惊讶的望着蹇义,那表情分明在说,你怎可如此大胆,这也能说出口? 蹇义有些神秘的一笑,说道:“此地只有我们三人,出得我口,入得你耳,过后不认,我讲的又是实情,有什么好害怕的?” 他讲的的确是实情。 众所周知,夏原吉的儿子夏瑄,张辅的长子张武(就是后来自己改了名字叫做张痴的那个张胖子),还有那位被贬黜在外的天下第一才子解缙的大公子解祯亮,他们三人与叶枫从小交好,又年纪相仿,四个人搞了个什么义结金兰,号称“京城四少”。 这个大家全都知道,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可是刚才蹇义的话里面分明绝不只是这一层意思,明显还有着更加深远的含义。 张辅和夏原吉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蹇义,心头都冒起了一个念头:“难道这老小子会知道这背后的事情?” 张辅在心头细细回想着蹇义刚才的那番话,忽然,他不由得笑了。 第二十章 高朋满座 灵宝城并不大。 虽然只是一座小城,但是由于地处于豫秦晋的交汇之处,东西交通的要冲,是客商往来的必经之地,所以城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姬无双的马车进入灵宝城之后,直接驶到了城中最大的一所宅院面前,停了下来。 这所宅院便是君子剑冯明礼的府邸了。 临下车之前,姬无双对叶枫和唐大煞有介事的说道:“如今像我这样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出面毕竟有些不大合适,所以一会儿就只推说我是跟着你们前来看热闹的朋友,千万不可泄露了我真正的身份。” 叶枫心中一阵暗笑,原来你也知道这种江湖场合和你的身份不大相配啊? 他开口问道:“我们并没有收到这位君子剑所发出的英雄帖,就这么贸贸然的前来,人家会让我们进去吗?” 姬无双笑道:“放心,以蜀中唐门唐大少还有近年来声名鹊起的叶公子你们两位的名头,当然便是当世少有的英雄了,哪里还需要发什么英雄帖?” “再说了,”他有些狡黠的一笑,“君子剑嘛,乐善好施,君子遗风,岂有把上门的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叶枫点了点头,说得也是。 走下了马车,叶枫抬眼望去,这座宅院的大门很是气派,门口立着石狮子,正中牌匾上气势不凡的四个大字,“君子之风”,昭显着这户人家在本地的身份和地位与众不同。 果然诚如姬无双所言,在门外的家仆入内通报了来访的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之后,不消片刻,一个四十上下,穿着富贵的男子从院内匆匆的迎了出来,正是这一家的主人,君子剑冯明礼。 叶枫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人,衣着华丽,头发和胡须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很注重生活细节的人。五官生得颇为俊朗,脸上一团和气,一眼看去就让人很有好感。 君子剑冯明礼先是向着唐大施礼,连声道“久仰久仰”,看得出像唐大这样如今名震江湖的人物能够到来,他确实感觉到有些喜出望外。 一通仪式般的客套过后,他又看向了唐大身边的叶枫。 唐大介绍道:“这一位是近年来名动天下的叶枫叶公子。” 君子剑冯明礼露出了一脸的惊容:“莫非就是当初在嵩山揭露了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的恶行,后来又在京城勘破了厉鬼杀人奇案的那位,被称为天下最聪明的叶枫叶公子?” 叶枫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施礼道:“冯前辈实在是太过奖了,区区贱名,何足挂齿?” 冯明礼赶紧还礼,连声说道:“叶公子和唐大少能够大驾光临,在下这里才真正算得上是蓬荜生辉,无上荣幸了!” 接着,他的目光又投向了站在叶枫和唐大身后的姬无双身上,有些迟疑的说道:“不知这位是……” 姬无双其实今天已经特意换下了身上那件华贵的金丝锦袍,取下了身上珠光宝气的饰品,穿上了一套较为普通的衣服,可是他人站在那里,透出的那一股子高贵的气质,还是颇为引人注目的。 唐大笑了笑,说道:“这位是我一个朋友,并非江湖中人,只是顺道来看看热闹的。” 听说这位是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君子剑的脸上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意外之色。 不过这神色一闪即逝,他还是深深的施了一礼。 一旁的叶枫心中不禁感叹道,对于一个无名之辈尚且如此礼数周到,看来这君子剑果然是名不虚传,彬彬有礼,有君子之风。 见礼完毕,君子剑冯明礼连忙在前引路,带着叶枫他们进入了门内,此时一副睡眼惺忪模样的张如意早已换上了一件布衣,打扮得像是一个普 通的老仆,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而焦柯则自行驾着马车在冯家家仆的指引下,从后门入府。 冯明礼领着叶枫他们来到了正堂,却见正堂之中满满当当早已坐满了人,好不热闹。 刚才大家就听见冯府的家仆进来通传,说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前来拜访,这会儿不由得一个个全都站起身来,探头探脑的望着走进来的这几位,想看看这大名鼎鼎的唐大,究竟长得什么样? 近两年随着大雷门的陨落,蜀中唐门几乎是独霸江湖,风头一时无两,唐大之名更加是如雷贯耳,可是真正见过他的人其实并没有几个。 如今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唐大来到了这里,谁都想要亲眼目睹一下被传说得神乎其神的唐大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之处。 蜀中唐门大少爷的这一不请自来,看得出让这位君子剑着实感觉到真的是蓬荜生辉,脸上有光。 他满面红光的大声对堂中宾客们大声介绍道:“诸位,诸位!这一位便是名震江湖的蜀中唐门的唐大少,他能前来寒舍,实在是让鄙人感觉受宠若惊啊!” 大家看着唐大,似乎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看上去和大家一样,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长得还颇有些书卷气,一点不像一个纵横江湖,杀人无数,让人闻名丧胆的人物。 唐大并未开口,只是对着众人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下面的人开始有些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有的人觉得唐大的架子大,有的人奇怪唐大看起来太文弱,而更多的人是惊讶于这君子剑居然会与蜀中唐门有关系,而且出面的还是大少爷唐大这样的人物,感到君子剑实在有些深不可测。 介绍完了唐大,冯明礼又指着一旁的叶枫说道:“诸位,这一次除了唐大少特意赶来相助之外,还有一位了不得的人物,这位便是近年来大名鼎鼎的人物,唐大少的好朋友,屡破奇案的天下第一聪明的叶枫叶公子!” 叶枫? 在座的都是江湖中人,武林人士,就算对于叶枫的背景不甚清楚,至少也都听说过他当初在嵩山揭破了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的伪善面具,令他身败名裂,伏诛剑下的故事。 可以说,没有叶枫的这一番举动,就不会有后来的泰山评剑大会,也就没有现在的这天下七把剑了。 大家看着眼前的这个貌不惊人的年轻小伙子,都不由得惊叹不已,想不到在江湖中闹腾出这么大动静的叶枫,竟然会是这样年轻的一个人。 叶枫对着大家一抱拳,回头看着面有得色的君子剑,不由得心中暗想,这君子剑也算是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了。 今日之前,他和唐大与这个君子剑冯明礼素未相识,他甚至连君子剑的名号也没有听说过,如今冯明礼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宣称他和唐大是来相助的,其实,他们不过就是来看看热闹而已。 毕竟,对于这个当年天下第一杀手的飞天蝙蝠,在销声匿迹了十多年后又忽然出现,他还是充满了好奇的。 对大家介绍完了两位贵宾,冯明礼转过头来对唐大说道:“今天在冯某堂上的,都是这豫秦晋一带知名的武林名家,个个都是身手不凡,容我为唐大少引见。” 当前的是一个长须及腰的白胡子老头,虽然看上去年岁不小了,可是整个人显得很精神,很矍铄的感觉。 冯明礼介绍道:“这位是名震秦川的花老爷子,德高望重,是秦中武林的翘楚,泰山北斗。” 花老爷子对于君子剑的这一番恭维颇为受用,满意的捋这雪白的长胡须说道:“有君子剑冯爷在,花某人不过是虚长几岁,半截入土的老朽而已,何谈什么泰山北斗,惭愧惭愧!” 叶枫心头暗笑,这老头子真是脸皮厚,明明老得胡子眉毛都长到一起了,走路都老态龙钟的,却还说不过虚长君子剑几岁,才“半截入土”而已,其实吧,这黄土只怕都已经埋到下巴喽! 冯明礼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值得一提的是,花老爷子的孙子,在这一次的泰山评剑大会中,同样被选为天下七把剑之一,花间剑花无错。” 听到花无错的名字,叶枫和唐大不由得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花无错的名号这几年确实是蛮响亮的,据说此人年纪轻轻,剑法得自家传,却练得出神入化。而且为人极为正派,行侠仗义,名声很好。 这花老爷子既然是他的爷爷,想必剑法上造诣也是极高的,只不过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舞动宝剑了,却也来这里凑这个热闹。 接下来介绍的是一个胖乎乎圆脸上留着两撇八字须的,带着一定瓜皮帽,一身锦缎长衫,看上去像是个土财主的人物。 君子剑冯明礼介绍道:“这一位是山西晋中武林有名的铁算盘徐有财徐先生,擅使一把铁算盘,鲜逢敌手,也是非常有名的人物。” 这徐有财哈哈一笑,满脸和气的对大家一抱拳:“各位请了,额家老汉当年就死在飞天蝙蝠的手上,如今这小子又冒出来咧,额就来来圪瞅圪瞅。” 他这一口的山西话,说得大家听着都是一愣一愣的,经过一旁的君子剑解释之后才明白,原来这个徐有财的父亲当年就是死于飞天蝙蝠之手,他这次听到消息过来看看,顺便也想替他父亲报仇雪恨。 叶枫暗自笑了笑,他从前在锦衣卫的时候有个手下就是山西人,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几句山西方言,一直就觉得山西方言说出来挺逗的。 “圪瞅圪瞅”他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差点笑出声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矮矮胖胖的山西土财主,叶枫看上去老是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仔细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去过山西,也不认识这个徐有财,大约是记错了吧。 接下来君子剑冯明礼又介绍了阴阳刀陈天魁,这是河南一带双刀名家。还有飞星锤、无情棍等等,据说全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 可惜的是,这些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叶枫连一个也没有听说过。 他忘了一眼一旁的唐大,唐大微笑着也看了他一眼,从眼神之中叶枫知道,这些个“名人名家”,唐大也是陌生得很。 叶枫心中顿时感觉有些扫兴,就这些个江湖中的所谓“名人”聚集到一起,凭这样的乌合之众,就想要对付那当年凶名远播,令人闻名色变的飞天蝙蝠,只怕是力有未逮了。 不过叶枫感到奇怪的是,那个使双刀的名家,阴阳刀陈天魁,一双眼睛却一直在饶有兴致的盯在站在他们身后,一身仆役打扮的张如意身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 不过张如意显然并不想看到他,脑袋一缩,往叶枫他们的身后躲了躲。 介绍完了堂上的众位英雄,君子剑冯明礼哈哈一笑,招呼大家落座,吩咐上茶。 等到大家坐定了,他面色一整,沉声说道:“在下区区不才,在泰山评剑大会中受大家抬爱,被选为天下七把剑之一。既然有此尊荣,当然也要负起侠义之责,除魔卫道,造福武林,是我辈不可推卸的责任。” 堂上群雄爆发出一阵叫好声,掌声,也有人叫道:“冯大侠发英雄帖召集我们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君子剑双手团团一拱,一字一句的说道:“在下斗胆发出英雄帖,邀约各路英雄来此,正是为了商议如何除去江湖上的一个大魔头,飞天蝙蝠!” 第二十一章 石头烧饼 听了飞天蝙蝠的名字,一些年纪尚轻,对十几年前的江湖逸闻不甚了解的青年侠士还没有什么反应。 可是那些成名已久的颇有些见识的名家们,他们的脸色却已经齐齐变色了。 飞天蝙蝠,十几年前那可是令江湖上的人一个个全都闻名丧胆,天下间最有名的杀手! 多少名震一方的武林侠士,江湖豪客都纷纷死在他手上。最为恐怖的是他杀人之前必定先行投帖,说明几日之内必定取人性命,然而无论你如何躲藏逃跑,还是邀约好手相助,最后的结果都难免在限期之内惨死。 这飞天蝙蝠的名号在当时就如同索命厉鬼一般,令人又恨又怕。 不过他已经销声匿迹了十几年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这个江湖的噩梦已经结束了。 可是如今君子剑却说邀约大家前来,正是为了对付飞天蝙蝠,怎能不叫人心惊胆寒? 那个外号叫做飞星锤的虬髯大汉沉声说道:“这魔头不是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吗?冯大侠难道知道他的踪迹不成?” 君子剑冯明礼面色一黯,沉痛的说道:“不错,此魔头的确已经消失了十几年,不过眼下,他却又再度出现了,而且他的下一个目标,正是区区冯某!” 什么! 在场的人无不震惊,盯着君子剑全都愣住了。 冯明礼叹息了一声说道:“前日早间,冯某早起,发现书桌之上不知何时有人留下了一份拜帖。当时冯某心中并未在意,只因在下声名在外,时常会有一些武林新晋之辈投书拜会,无非是想要约战冯某,借以一战在江湖中成名而已。” “岂料打开拜帖,却是用血红的朱笔所书,言明了五日之内必定要取冯某性命,拜帖最后,还画了一个蝙蝠形状的图案,甚是诡异。” 一旁的花老爷子皱起眉头,问道:“不过只是一封拜帖而已,如何便能确定是飞天蝙蝠这个魔头?” 冯明礼沉痛的说道:“原本冯某也不能确定,只当是哪个无知小辈开的玩笑而已,谁知查问之下才发现,那一夜除了有人潜入府中留下这封拜帖之外,府里后院喂养的十几只鸡,以及夜间看门的两条大黑狗,全都被人拧断了脖子,都已经死了!”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个个大惊失色。 鸡犬不留!这是一种警告,是表明凶手定要杀尽冯府上下所有的活口,一个不留! 冯明礼叹息了一声,说道:“不瞒诸位,区区在下的这个府邸,虽然简陋,却也有几个慕名而来投靠在下的剑手,虽然不是什么一流高手,身手也自是不凡。” “夜间他们也负责冯府的护卫,能够避开他们的耳目,杀光冯府中的鸡犬,却根本无人察觉,此人的武功必定高深莫测。冯某想来想去,这等行事手法,这等身手武功,只能是当年恶名昭著的魔头飞天蝙蝠了。” 他谦恭的对着堂上众人团团施了一礼,说道:“因此冯某斗胆,邀约诸位江湖上的英雄好汉共聚于此,希望大家能够群策群力,共同对付这个魔头!” 周围的众人刚才还有人在窃窃私语,这会儿却是鸦雀无声了。 本来嘛,这君子剑冯明礼说得冠冕堂皇,什么除魔卫道,造福武林,说到底不过是自己受到了生命威胁,邀约大家来助拳的而已。 只不过是因为他怕死。 虽然君子剑的侠名远播,不过在座的诸位其实和他也并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犯得着为了他去和这个恶名昭著的魔头拼个你死我活么? 所以一时之间,大家都沉默了。 看见大家忽然间都一语不发,无人应答,君子剑冯明礼颇有些尴尬的赔着笑脸,站在场中央依旧拱着双手。 看见冷了场面,还有君子剑冯明礼那尴尬无措的表情,叶枫叹了口气,开口问道:“请问冯大侠,飞天蝙蝠的那张拜帖现在何处?” 这一声无疑是为冯明礼打了个圆场,冯明礼有几分感激的看了叶枫一眼,说道:“那张拜帖,已经不在了?” “哦?”叶枫一惊,“莫非被人盗走了?” 冯明礼摇摇头,有些羞愧的说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当时冯某看见府中鸡犬俱已都被杀尽,大感屈辱,愤怒之下,随手将那张拜帖撕得粉碎,如今已经无法再呈于诸位之前同览了。” 撕碎了?叶枫有些感到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这时花老爷子捋了捋雪白的长须,问道:“五日之期,还剩多少?” 冯明礼恭恭敬敬的答道:“算上今日已经过去了三天,如今还剩下两日了。” 花老爷子忽然一下子站起身来,扬声说道:“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当年老朽的儿子便是死在飞天蝙蝠这魔头的手上,如今只剩两日之期了,老朽决定将这把老骨头就留在这里,誓要会一会这恶贯满盈的魔头!” 这时候一旁的铁算盘徐有财也大声说道:“当年额老汉也是被这个逼兜油子的臭蝙蝠害死腻,额虽说别的不求行,就是够胆,也要和这个臭蝙蝠斗上一斗,报额老汉的仇!” 君子剑冯明礼无比感激的对他们二人深深施礼,说道:“多谢二位鼎力相助,如今连蜀中唐门的唐大少也来了,想必蜀中唐门也不定不会任由飞天蝙蝠这样的魔头继续横行无忌,为祸江湖的。” 他转头望向唐大少,问道:“在下说得可对?” 他这一番话不禁让唐大感觉到有苦难言。 自己明明就是被姬无双公子拖着来看热闹的,这个君子剑冯明礼与自己以及蜀中唐门都素不相识,毫无交情可言,何必要去出手帮他? 谁知道现在却被这个狡猾的君子剑这一句话给硬生生拽进了坑里,现在想要抽身也是不可能的了。 唐大只能够无奈的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自然。” 有人带头发了话,现在蜀中唐门的唐大少又表了态,堂上众人的热情逐渐被点燃了起来,群情激愤,纷纷七嘴八舌的争着表态,誓要与那飞天蝙蝠不死不休! 叶枫望着一脸苦笑的唐大,心里暗想这个君子剑真是个老油条,实在是会见缝插针,眼下这摊子事情看起来自己和唐大是不管不行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后面置身事外,此刻满脸笑容正在看热闹的姬无双姬公子,心中隐约中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 看着堂中吵吵闹闹,大家乱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自己,叶枫偷偷的从一边溜了出来,走出了正堂。 一抬头,忽然看见一个蓝色劲装的大汉,从门口走进了大院,顺着墙边,向后院走去。 这个蓝衣大汉手里握着一把剑,虽未出鞘,可是他全身都散发出一股子凌冽的剑气,一下子就把叶枫的目光吸引住了。 叶枫有些愣愣的看着他消失在通往后院的拐角处,身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叶公子这是想要去哪儿啊?” 叶枫猛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姬无双公子站在了自己身后,正含笑望着自己。 眨了眨眼,叶枫答道:“肚子饿了,想要出去找点吃的。” 他说的是实话。 昨夜见过雷凤之后,他们就乘坐着姬无双公子的马车连夜赶路,知道今日午间才赶到了灵宝城中,路上就吃了一点干粮,确实是感觉到有些饥肠辘辘了。 姬无双一笑,说道:“眼看饭点就要到了,这君子剑的府上鸡鸭鱼肉,山珍海味的可是不少,他要请大家帮忙对付飞天蝙蝠这样的强敌,又怎会吝惜一顿饭?何必还要去外面吃东西?” 叶枫有些吃惊的望了姬无双一眼,如此一个富甲天下的人物,竟然连一顿饭也会算计到这样的程度,若夹缝如此,也难怪这姬家能够这么富有了。 他低声说道:“饿得等不及了,先去门外买个饼子垫一垫。” 姬无双看出了他的惊讶的眼神,丝毫不为意的微笑着说道:“钱财这东西,当花则花,当省则省,如此方能长久,没什么好奇怪的。” 叶枫点点头,说的是。 他感觉气氛有些尴尬,于是转开了话题,说道:“不知道刚才走过去的那个蓝色衣服的大汉是什么人?” 姬无双随口说道:“拿把剑的那 个?他是君子剑手下养的那群剑手们的统领,听说剑法还不错,勉强算得上是个高手。” 叶枫怔了一下,感觉更加奇怪了:“为什么连这冯府之中人物的身份你都会清楚?莫非姬公子事先做过调查?” 姬无双无辜的一摊手,说道:“你也知道,天意楼的生意遍及天下,正好巧了,在这冯府之中,也和我们天意楼有生意往来。” 叶枫心中冷哼了一声,暗想只怕这冯府之中的柴米油盐,全都被你天意楼给包办了吧。 他心中不禁暗暗惊叹于天意楼的无孔不入。 姬无双回去继续看热闹去了,叶枫自己一个人悠闲的溜达出了冯府大门。 灵宝城虽然热闹繁华,冯府也修得华丽气派,可是奇怪的是,冯府门前的这条街上,却冷冷清清,没有什么人,更别说有什么卖吃食的摊子了。 叶枫有意无意的沿着冯府的外墙溜达了一圈,看这冯府果然是墙高院深,加上刚才那个蓝衣人绝非庸手,君子剑冯明礼又是当世知名剑客,自然武功不凡。 想要避开他们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冯府去投书,再杀掉院内的鸡犬,的确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叶枫摸了摸下巴,望着院墙若有所思的呆立了片刻。 一转身,却望见在冯府后门处,有一个瘦削的中年汉子挑了个买烧饼的担子,在慢慢的走过。 叶枫看到吃的,腹中顿时有感觉到饥饿起来,连忙走上去招呼住了那个中年汉子。 走近了,他才注意到这个中年汉子似乎腿有残疾,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他面容略显苍老,胡茬满面,一只左眼眼珠子呈现一种暗灰色,竟然是盲的! 听见叶枫的招呼,他撂下担子,对着叶枫陪着笑,点头哈腰的问道:“公子可是要买烧饼?” 叶枫看见他身上穿着件补丁摞着补丁的旧衣服,眼见得境况不是太好,心中不由得浮起一种怜悯之情。 他走上前伸手拿起担子上的一个烧饼,问道:“这烧饼怎么卖?” 那独眼的中年汉子见是顾客上门,满脸堆着笑说道:“两文钱一个,公子放心,我的烧饼保证是又酥又脆,吃过之后满口留香。” 叶枫微微一笑,从身上摸了两文钱递过去,随口问道:“请问大叔,这冯府的门口,为什么行人稀少,如此冷清啊?” 那独眼汉子接过铜钱,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一面答道:“公子是从外地来的吧?这府中的冯爷,号称什么君子剑,是个乐善好施的大善人,时常接济城中的穷苦百姓,没有他的接济,好些人家都怕是活不下去了。” “为了表示对冯爷的尊重,这里的百姓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绝不会在冯府的大门口摆摊做生意,免得人来人往,挡住了冯爷的路。咱穷人没什么好报答的,就只能这样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了。” 叶枫点了点头,看起来虽然这君子剑看起来为人处世有些奸猾,不过至少乐善好施,救济穷苦百姓这一点是真的,也就不枉费了君子剑的名号。 叶枫又和独眼汉子攀谈了几句,不过都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那汉子便急匆匆的挑着担子走了,忙着去做生意。 叶枫转过身,一面往回走,一面把手里的烧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他是真饿了。 可是他愣住了。 他这一口竟然没能咬动! 说什么这烧饼又酥又脆,满口留香! 这烧饼又冷又硬,就好像一块石头一样,一口下去差点没有硌掉叶枫的大牙! 这简直应该是又冷又硬,吃过之后满口流血才对。 叶枫连忙回头望去,哪里还有那个买烧饼的独眼汉子的踪影? 想不到他腿有残疾,竟然还能走得如此飞快! 叶枫叹了口气,反正也只不过是两文钱而已。 这样的像石头一样硬的烧饼竟然也敢拿出来卖,也难怪这个独眼汉子看上去穷困潦倒了。 他随手把手中的石头烧饼往一旁的墙角一扔,空着肚子慢悠悠的往回走去。 第二十四章 血案突现 听见了惨叫声,张如意和陈天魁脸色俱是一变。 一回头,却看见正堂之中原本坐在那里闭目养神,老态龙钟的花老爷子,忽然双目一睁,整个身体忽然飘起,急速无比的投入了门外的茫茫夜色中,向着那惨叫发出的方向急掠而去。 张如意见了不觉心中一震,想不到这个看起来路都快走不动了的老头子竟然还有这样的身手!看起来之前大家都被他所蒙蔽了,小看了他。 此刻他也来不及多想,赶紧和陈天魁一道,也跟着赶紧向那一声惨叫传来的方向急奔而去。 发出惨叫的地方是在后院的客房之中,来到冯府的这些江湖豪杰们全部都被安排在这十余间客房里。 等到张如意他们感到的时候,案发的那间屋子门外已经挤满了人,一面纷纷向着门内张望,一面窃窃私语着。 屋里站着几个人,为首的当然是主人君子剑冯明礼,白须及腰的花老爷子,胖乎乎的山西土财主模样的铁算盘徐有财,而在他们的眼前,却是极为惨烈的一幕情景! 两具尸体倒卧在房门前,早已气绝身亡。咽喉之处都是两个血洞,鲜血还在泊泊的流个不停,流得满地都是。 冯明礼和花老爷子不禁对望了一眼,这死者的情形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飞天蝙蝠! 冯明礼摇摇头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飞星锤和无情棍,这两人都是秦晋一带极为有名的武林高手,手上都有些硬功夫,绝不是易于之辈。想不到这两人联手,竟然也没有能敌得过这飞天蝙蝠,遭了他的毒手!” 花老爷子望着地上的尸首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谁第一个进来发现尸首的?” 这时门口传来一个雄浑的声音:“是我!” 大家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大汉越众而出,他怀里抱着一把剑,整个人站在那里,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英气。 花老爷子眯缝着眼看着蓝衫大汉,问道:“这位是……” 冯明礼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府上的剑手统领,姓蓝,我府上有几位慕名来投的剑手,剑法还过得去,平时也负责看家护院的工作,这一位便是他们之中的佼佼者。” 花老爷子打量了一下蓝衫大汉,沉声问道:“案发之时,你在何处?” 蓝衫大汉面色不变,说道:“在下正在院中巡查,听见惨叫之声,连忙赶了过来,他们就已经死了。” 花老爷子追问道:“可有看见凶手或是什么可疑之人?” 蓝衫大汉摇摇头。 一旁的冯明礼接口说道:“因为客房之中安置了这许多前来相助的江湖朋友,所以在下才吩咐蓝兄加强后院的警戒,一定要他亲自在这里巡查,就是怕那魔头会来捣乱,想不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惨事!”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这飞天蝙蝠做事实在是太过于毒辣了!有什么事冲着我冯某人一人来就好了,何必牵连到这许多的江湖朋友,滥杀无辜?” 这话一说完,大家脑海中忽然想起了白日间冯明礼曾经说过的家中一夜之间养的鸡和看门的两条狗全都被杀的事情。 鸡犬不留! 看来这一定是飞天蝙蝠的警告! 连这声名赫赫的飞星锤和无情棍两人联手还死在了这飞天蝙蝠的手上,这时候那些自认武功还不如这两位的一些武林好汉们,不禁感觉心底一阵阵发凉,已经萌生了退意。 原本此间的很多好汉们就是慕名凑热闹而来的,人多力量大,料想那飞天蝙蝠也不至于敢来犯众怒。而参加了这样的盛事,今后行走江湖,自然也如同镀了金身,平添了不少的谈资。 然而却没料到这飞天蝙蝠不但胆大,而且如此厉害,眼见得房中这两位武林高手的尸首,怎能不让这群原本就是乌合之众的好汉们心生怯意,想要脚底抹油,要走了之? 门口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彼此低语的声音此起彼伏。 花老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忽然高声问道:“住在此房隔壁的是谁?” 这时一个满脸通红分明酒意未醒的猪腰子脸汉子走了出来,怯生生的答道:“是,是在下。” 花老爷子凌厉的眼光盯在他的脸上:“你住在隔壁,距离最近,为什么却迟迟没有反应,反而不如在院外巡查的人先到现场?” 那汉子低下头,脸色更红了:“在下,在下有些贪杯好酒,适才多饮了几杯,正在房中酣睡,这惨叫之声听倒是听见了,不过迷迷糊糊的也听不真切,后来听见外面闹哄哄的,这才勉强起身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对于此间的事情,在下真的是一无所知。”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味,还有他那有些含混的口舌,一看就知道他没有说谎。 这样贪杯无用之人,竟然也混在这些江湖好汉之中来凑热闹! 众人纷纷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 他似乎也明白大家的意思,有些尴尬,随即不服气的一拧头,说道:“与在下同房的那一位,也喝高了,此刻还高卧未起,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还丝毫未觉呢!” 听了这话,花老爷子的脸色忽然一变,立时就快步向着房门口走去。 围在门口的群雄们纷纷闪身让出一条道来,只见花老爷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隔壁房前,推门而入。 大家聚集到门前一看,屋里那一位是个干干瘦瘦,相貌猥琐的中年人,此刻果然还躺在床上一动未动,只不过,他的咽喉上也有两个血洞,鲜血流了满床,已经气绝身亡了! 那猪腰子脸的汉子见状酒意顿时被吓醒了一半,连腿都有些发软了,几乎站立不稳,伸手扶着门沿颤抖着声音说道:“这……我刚才出门之时,他还是好好的啊!难道,难道若不是我刚才正好出门看热闹,那么连我也会遭了凶手的毒手?” 想到这里,他一张通红的脸顿时吓得惨白,毫无血色,全身都开始簌簌发抖起来。 花老爷子望着床上的尸体,哼了一声:“好厉害的手法!” 转头他对着君子剑冯明礼问道:“此人又是何人?” 冯明礼想了想才答道:“这在下也不是很熟悉,不过听说他好像有个外号叫做老鼠,是个妙手空空的神偷,而且平时专门替人打探一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也算是个比较出名的人物。” 花老爷子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两个还勉强能算得上是武林高手,现在这个不过只是一个混迹江湖的小混混而已,飞天蝙蝠杀他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这飞天蝙蝠真的如同冯明礼所说,是个心狠手辣的无情之徒,他正是要让冯府之中鸡犬不留,杀个干干净净? 花老爷子回身扫视了一下身后的众人,心情有些沉重,如若果真如此,只怕这里的大部分人可能全都难逃一劫了。 大家全都面色凝重,只怕他们心中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扫视了一圈,花老爷子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好像,好像少了一个人? 他面色一沉,对君子剑冯明礼问道:“蜀中唐门的唐大少呢?” 冯明礼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这才想起了唐大来,有些结结巴巴的答道:“他,他也饮多了几杯,只怕此刻依然还在高卧……” 话未说完,花老爷子已经旋风一般 的冲出了房门,直朝着唐大的房间冲了过去。 冯明礼紧紧跟在身后,脸色十分的难看。 如果,如果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在他君子剑冯明礼的府邸出了什么差池的话,蜀中唐门不定不会善罢甘休,以蜀中唐门如今在江湖上的势力来看,他冯明礼只怕就要大祸临头了。 唐大的房间被安排在一头拐角的客房,是个单间的大房。 来到房门之前,花老爷子忽然停住了。 大约和冯明礼的心思相同,他也迟疑了一下,并没有立即推开房门,而是和冯明礼意味深长的对望了一眼。 终于,房门推开了。 房间里整整齐齐,没有血迹,没有尸体,甚至于连人都没有。 只有房间的窗户洞开,空无一人。 唐大不见了。 刚才他明明已经被群雄灌得烂醉如泥,几乎不省人事,被大家架着送回了这里,安置在了床上呼呼大睡。 怎么会现在忽然不见了呢? 冯明礼只感觉犹如一盆冰水兜头泼了下来,从头凉到了脚底,忍不住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唐大到底去哪儿了? 没有人说话,大家心里全都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大气也不敢出的望着房中央的花老爷子和冯明礼,等着看他们的反应。 良久,花老爷子才叹息了一声,回身对着聚集在门口鸦雀无声的群雄大声说道:“诸位还是请回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就呆在自己的房里。” 群雄齐齐应了一声,纷纷转身离开。 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大家都恨不得能置身事外,谁还有闲心往前凑?不单单是离开这里,只怕接下来连夜收拾行装,准备离开冯府避祸的人也不在少数。 原本都想着来凑凑热闹,借着这件事情露露脸,说不定还能捞上一点好处,却想不到是这样一种残酷的情形,一种沮丧的情绪在众人之间弥漫着。 看着大家都散去了,花老爷子回头对着呆若木鸡的冯明礼说道:“马上派人看护住现场,我们现在去正堂叙话。” 冯明礼有些机械的点了点头,身旁的那名蓝衫大汉自去吩咐手下封锁这几个房间,看管起来。 走往正堂的路上,花老爷子一路无语,他心事重重的走在前面,脚步却依旧不疾不徐,节奏一点不乱。 跟在他身后的君子剑冯明礼也低着头不说话,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原本雄心壮志的邀约江湖好汉,齐聚在冯府之中,白日间还雄心万丈的直言要对付飞天蝙蝠,想不到短短的几个时辰之后,先前还群情激愤的这些个江湖好汉们,全都已经心灰意冷,萌生退意,要作鸟兽散了。 而连冯明礼自己,此刻也觉得惊慌失措,六神无主,这些突如其来的,让他完全慌了神。自己原本戒备森严的府邸,如今比起个公用的茅厕还要开放,竟然可以让人随意出入,杀人害命,还来去自如。 如今连蜀中唐门的唐大少爷也失踪了,这下子真的是让他有种天快塌了的感觉,方寸大乱,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前面就是正堂了,憋了好久的冯明礼终于忍不住小声的问走在前面的花老爷子:“老爷子,你说这唐大少会不会是被这飞天蝙蝠给掳走了?” 花老爷子没有回答。 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却吓了冯明礼一跳:“冯大侠此话未免也把我唐某人看得太轻了一些!” 声音是从正堂方向传来的。 冯明礼惊讶的抬头一看,就看见在正堂门口站着两个人影,正在含笑望着他们! 第二十七章 疑窦丛生 听了花老爷子的话,唐大和叶枫的脸上却并没有浮现出惊讶的神情,反而都面带微笑的望着老爷子。 这下子轮到花老爷子感到惊奇了,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难道你们也早就在怀疑冯明礼所说的这封拜帖的真实性了?” 唐大笑了笑,说道:“这封拜帖是否真实存在我们并不知道,只不过刚才客房之中死的那三个人,却并不是被外面来的人所杀的。” 花老爷子眉头一皱,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唐大说道:“刚才惨叫之声刚刚响起,我就立即上了屋顶,监视整个院子。从那一刻起一直到你们冲入我的房间为止,一直没有人离开过这个院子,我很确信我的眼光。” 叶枫这时也说道:“为了防备飞天蝙蝠来袭,在下特意请了一位擅长轻功的朋友,早就在暗中监视着整个宅子,无论那飞天蝙蝠的轻功再高,也绝不可能躲过他的眼睛。” 叶枫顿了一下,沉声说道:“而他告诉我们,在后院命案发生之前,也根本没有人曾经潜入过这间院子!” 花老爷子的脸色变了变,沉吟了片刻,开口问道:“久闻叶公子身边有一位义兄,贵胄出身,一身轻功称得上惊世骇俗,不知叶公子所说的可是这一位朋友?” 叶枫点点头说道:“不错,正是在下的义兄张痴张公子。” 花老爷子问道:“不知老朽可有缘一见?” 叶枫点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 随即他扬声大声说道:“三哥,老爷子想要见见你,你先下来一下!” 随着嘿嘿一声轻笑,一个圆滚滚的肥胖的身躯从正堂屋顶上飘落了下来。虽然这个身躯看上去臃肿而沉重,可是飘下来的时候就宛如一片落叶,飘荡着落在了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这个人正是叶枫的义兄,张痴张胖子。 花老爷子望着张胖子,脸上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很难相信一个身怀绝世轻功的人,竟然会是这么个其肥如猪的大胖子。 可是他刚才刚刚亲眼看见了张胖子的身法,那绝对不是能够吹出来的。因而如今他的心中除了张胖子那显赫的贵胄出身之外,对于他的师承反而更加的好奇了。 张胖子落地之后,对着花老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招呼道:“老爷子好!” 花老爷子并不废话,单刀直入的直接开口问道:“张公子可能确定,凶案发生之前,并无陌生人进入客房所在的后院之中。” 张胖子很肯定的摇了摇头:“绝对没有!凶案之前的半个时辰之内,唯一进入后院的只有一个人。除了他之外,连一只鸟儿也没有飞进去过。” 花老爷子沉声追问道:“是谁?” 张胖子说道:“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剑客。” 花老爷子点点头,是那个君子剑冯明礼手下的剑手统领,当时他应该在后院之中负责警戒,所以他出入后院并不奇怪。 他接着问道:“这个蓝衫剑客在后院中做过些什么?” 张胖子想了想,说道:“他一直在后院之中来回晃荡,除了后来冯明礼进来和他谈过几句之外,什么也没做过,也没有接触过其他的人。” “后来客房之中传出了惨叫之声,这时候蓝衫剑客便已经消失了,相信已经冲进了客房之中,接着我就看到唐大少出现在了客房的屋顶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离开过。” 花老爷子点点头,以张胖子的轻功还有唐大的江湖经验,既然他们二人都异口同声的说凶案之后并没有人离开过后院,那便一定是实情了。 刚才他还有些 担心是那飞天蝙蝠的轻功太过于高绝,以致于能够避过唐大的耳目,如今看来,恐怕是多虑了。 这么说起来,难道这飞天蝙蝠一早就已经来到了后院客房之中,其实他就隐藏于住在后院客房之中的那一群江湖好汉里? 不过隐隐约约的,他又感觉到张胖子的话里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一时之间又难以分辨出来。 花老爷子有些迟疑的一抬头,猛然看见叶枫正带着一种有些异样的笑容望着自己,心里不觉一动。 张胖子之前一定已经把这些都对叶枫讲过了一遍,莫非他已经从中发现了什么端倪? 果然,叶枫对花老爷子笑问道:“老爷子就没有发觉他的这一番话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花老爷子还没说话,张胖子就抢先气呼呼的嚷嚷起来了:“我讲的全都是实情,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你开始说的,在凶案之前的半个时辰之内,除了这个蓝衫剑客之外,连一只鸟儿也没有飞进过后院之中。” 张胖子点点头:“不错,确实是这样啊?”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后来又说蓝衫剑客在后院中曾经和君子剑冯明礼交谈过,那么这个冯明礼又是什么时候进入后院的?” 张胖子愣了一下:“自然是,在蓝衫剑客之后。” 随即他脖子一梗,又不服气的分辩道:“杀人的凶手不是飞天蝙蝠么?这飞天蝙蝠下了拜帖要对付君子剑冯明礼,这是人所共知的,所以这些江湖人士才会齐聚于此,这冯明礼总不可能就是飞天蝙蝠吧?” 花老爷子回想着,不错,凶案发生之前冯明礼是在正堂之中和自己谈话,然后才离开的。 现在看来,应该是他离开正堂之后,才去的后院。他离开正堂没多久,后院客房就传来了惨叫声。换而言之,在凶案发生之前的半个时辰之内,除了那个蓝衫剑客之外,进入后院的人还有君子剑冯明礼! 耳边厢传来了叶枫的话语:“你怎么就能认定凶手就一定是飞天蝙蝠呢?” 不是飞天蝙蝠还能是谁?张胖子被他这一句问得莫名其妙,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叶枫叹了口气,说道:“我们看见的,只是客房之中的三具尸体,还有尸体喉咙上的两个血洞,这似乎和当年传说中的飞天蝙蝠的行凶手法一模一样,仅此而已。” “然而究竟是不是飞天蝙蝠做的案,谁也无法下定论。他的手法太过有名了,所以也极有可能是旁人模仿他的手法作案,从而栽赃于他。” 张胖子有些吃惊,对于叶枫的这种想法他感觉到简直不可思议:“你的意思是有可能是君子剑冯明礼模仿飞天蝙蝠的手法杀了这三个人?” 这话问出来,连他自己也不禁对之嗤之以鼻:“这怎么可能?是冯明礼邀约这些江湖好汉来帮他共同对付飞天蝙蝠的,他怎么可能下手杀害他们,这不等于是削弱自己的力量吗?除非这冯明礼的脑子有毛病!” 叶枫微笑着问道:“那么你看见君子剑冯明礼和那个蓝衫剑客交谈之后,何时离开后院的?” 张胖子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我当时觉得他是此间主人,断无可疑之处,所以光顾着留意周围的动静,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了。” 叶枫又问道:“那么在惨叫声传来之后呢?我们的这位冯明礼冯大侠又是什么时间冲入客房的?” 张胖子迟疑着回答:“惨叫声之后陆陆续续冲进后院的人有好些个,我没有留意他什么时候冲进后院的。” 花老爷子这时候插 嘴问道:“那么那个蓝衫剑客呢?他冲进客房是在惨叫声传来之前还是之后?” 张胖子垂下了头,有些羞愧的答道:“这,这个,我也没注意到。看到他和冯明礼交谈之后,我觉得他绝不会是飞天蝙蝠,所以就没有再留意他了。” 叶枫不禁有些为之气结,说道:“那你在上面呆了那么久,却一问三不知,到底都留意到了些什么?” 张胖子的头垂得更低了,不过随即便一扬头,不服气的辩解道:“你当初哄着我深更半夜跑到别人家房顶上喝风的时候,可只说了是防备飞天蝙蝠夜里来偷袭,并没有说还要留意什么别的,我自然就一心留意飞天蝙蝠的踪迹,谁知道还会有这种破事儿!” 他两手一摊,说道:“既然对我这么不满意,下一次你还是自己上去看着吧,可别再来求我了。” 叶枫看他耍上了无赖,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竟然感觉无言以对。 这时花老爷子有些幽幽的问道:“其实老朽也很好奇,叶公子为什么会怀疑上冯明礼呢?难道就仅仅凭着他不愿意把那封拜帖公示于众?”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其实最早让我感觉到怀疑的就是那惨叫之声。” 花老爷子皱起眉头:“惨叫之声有什么奇怪的?” 叶枫说道:“虽然我还没有见过死者的尸首,但是我看过之前所有关于飞天蝙蝠的案宗,里面记载的死者全都是被刺穿了喉咙,当场毙命。而且他们的喉咙被刺破,第一时间就死了,根本是发不出任何声音来的。” 花老爷子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觉得这惨叫之声有蹊跷?” 叶枫点点头说道:“不错,如果不是有人出于某种特殊的目的,假冒死者发出惨叫声的话,就可能是有人在模仿飞天蝙蝠的杀人手法,却不够干净利落,所以死者在临死之前才有机会发出那一声惨叫。” 花老爷子点点头表示同意,随即又问道:“不过这又如何与冯明礼能扯上干系?” 叶枫说道:“死者居住的房间前后都有其他房间,也住着别的江湖好汉,如果真的是飞天蝙蝠想要杀人示威的话,为什么偏偏会选中他们的房间,而不是更加靠近两侧更容易脱身的房间?” “而且把飞星锤和无情棍安排在一个房间,并且将那个外号叫做老鼠的江湖小混混安排在他们隔壁居住的,不正是冯明礼的人吗?” 花老爷子沉吟着:“所以,你怀疑这是冯明礼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借飞天蝙蝠之名杀掉这三个人?” 叶枫点了点头。 花老爷子还是感觉到不解:“可是他为什么要处心积虑的布下这么大一个局,来除掉这三个人呢?” 这时候,一旁的唐大接口说道:“这飞星锤与无情棍二人,武功并不算太高,在江湖上也只是亦正亦邪的黑道人物,名声并不算太好。那个死掉的外号叫老鼠的更加只不过是一个偷呃拐骗无所不为的江湖小混混而已。” “冯明礼为什么会邀请他们前来帮忙呢?他们又能帮上什么忙呢?这件事本身就让人觉得有些蹊跷。我这边已经让人去查探这些人和冯明礼之间的关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回报的。” 花老爷子摇了摇头。 他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原本只是为了对付飞天蝙蝠而来,如今在叶枫和唐大他们的口中,这整件事倒像是君子剑冯明礼设下的一个圈套。 这个圈套的目的是什么呢?那飞天蝙蝠要杀冯明礼的事情到底是真是假? 花老爷子抬头望着夜空,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三十一章 冯家老宅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唐大从后门离开了冯府。 离开之前,他把君子剑冯明礼的嘱托告诉了叶枫,虽然叶枫也同样对于冯明礼比较存疑,不过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的要求。 冯府之中有如意双刀张如意这样的顶尖高手守护在叶枫身边,唐大对于叶枫的安全还是比较放心的。 因此,在黄昏时分他离开了冯府,按照冯明礼给的地址去保护他的妻小。 唐大走的时候非常的小心,反复的观察了四周,还绕了好几个弯子,直到确信身后确实没有人跟踪自己,这才直奔冯明礼所说的那间城郊的老宅子而去。 灵宝城的城郊相对于来往客商云集,热热闹闹的城中心要僻静了许多,天色黑下来之后,更是连行人也少有几个,显得异常的荒凉。 唐大按照之前君子剑冯明礼给他指的路线,在城郊的小巷子里七弯八绕的转了好一会儿,才来到了一座看上去有些破败的老宅子面前。 这里大概就是冯家的老宅子了。 从外面望进去,这老宅子墙高院深,黑灯瞎火的,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四周都是一些已经荒废了的老旧房屋,看起来都没有人居住,一点灯光都没有。在这寂静的夜里,走在这漆黑的街道上,让人感觉有点毛骨悚然。 这里的确是个藏人的好地方,唐大这么想着,同样的,这里也是一个杀人的好地方! 其实对于君子剑冯明礼的托付妻小的行为,唐大一直是心存疑虑的。 目前冯府刚刚发生了血案,飞天蝙蝠这个魔头的阴影笼罩在大家的心上,让冯府之中的气氛也越来越紧张,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 这种时候,大家应该团结起来,紧紧抱成一团,共同抵御那潜藏在暗中的敌人才对。 偏偏在这个时候,君子剑冯明礼却以托付妻小的借口,把声名赫赫的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调离了冯府,这无疑对于冯府之中对付飞天蝙蝠的力量来说,是损失了一大助力。 这不符合常理。 更何况,昨夜的命案,死的那三条人命,疑点重重,甚至于连冯府主人君子剑冯明礼身上也颇有蹊跷之处,这不能不让唐大对于他的这一举动充满了疑虑。 这个荒凉的老宅子之中果真藏着冯明礼的妻小吗? 或者,这根本就是冯明礼设下的一个圈套,这宅子里暗藏着的气势是一群杀手,正在杀气腾腾的等待着自投罗网的唐大? 如果冯明礼真的是一切阴谋的策划者,是昨夜血案的真凶,而他又察觉到了唐大和叶枫对于他的怀疑,那么他绝对有理由这么做。 唐大并不害怕有人埋伏,他这一生中身为蜀中唐门的大少爷,纵横江湖多年,遭遇到的埋伏和暗杀简直不计其数。 然而如今他还能够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这绝对不是靠的偶然或者幸运。 只不过当他站在这老宅子那两扇紧闭着的破旧的大门之前,在谜底即将揭晓前的这一刻,他心理还是会感觉到一阵子紧张,一种期待。 唐大定了定神,轻轻的叩响了大门,三长两短,这是冯明礼之前告诉他的暗号。 清脆的敲门声在这夜里静谧的四周清晰的传出去老远,显得更加的诡秘。 敲门之后过了好 久,门内一点动静也没有,几乎要让唐大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就在这时,两扇大门却忽然慢慢打开了一条缝,发出了“吱呀”一声艰难而沉重的声音,这声音听上去仿佛响在人的心上,让人感觉到很不舒服。 从门缝之中露出了一只瞪得老大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转动着向着门外窥视着,这情形若是寻常人见了,只怕要被吓上一大跳。 可是唐大并不是寻常人,他淡定的微笑了一下,冲着门缝之间的那只眼睛友好的点了点头。 一个警惕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你是谁?” 唐大还是微笑着:“我是冯大侠请来的。” 门缝之中的眼睛消失了。 紧接着两扇老旧的门板发出无比痛苦的呻吟声,慢慢的打开了。 站在唐大面前的是一个看上去干干瘦瘦,一身黑色劲装的青年男子,他的装束打扮与冯府之中的那些个剑手们如出一撤。 看来这青年剑手已经得到了冯府那边的通知,预先已经知道了唐大会来,他上下打量着唐大,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江湖上威名赫赫的蜀中唐门的大少爷,竟然会是如此文质彬彬的衣服儒雅模样。 他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唐大先生?” 唐大脸上的微笑不变:“正是鄙人。” 那青年剑手闻听之后面现喜色,赶紧闪身让开道路,请唐大入内,一面说道:“适才接到通知,知道唐大先生要来,只是没想到,没想到……” 唐大淡淡一笑:“只是没想到我唐某人其实没有传闻中的那样恐怖,也只是长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而已。” 那青年剑手有些羞涩而尴尬的笑了笑。 唐大迈步走进了院子里。 在他抬腿跨过大门的时候,虽然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其实他是在全神戒备着的。 一进门,他就把院子里的情况全都看在了眼里,随时准备着应付任何的突发状况。 这院子并不大,十分荒凉,显然久已无人居住,一眼就可以看尽,也毫无任何可以藏身设伏的地方。 在确信院子里确实没有任何埋伏,也没有其他人了之后,唐大似乎有一些意外,对那青年剑手问道:“这里就只有你一个人吗?” 那青年剑手小心的关好了大门,这才返身赔着笑脸对唐大答道:“正是。家主说是怕人多引人注目,所以只派了小人一个人守在这里,除了每日有人送来饭菜之外,再没别人守护了。” “不过幸好现在有唐大先生来了,小人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可以放下了。”一面说着,他一面露出了轻松的笑容,用好奇而有些崇敬的目光注视着唐大,注视着这位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 唐大稍稍松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青年剑手步伐轻浮,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手上的功夫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如果君子剑冯明礼真的要设下圈套对付自己的话,也决计不会派这么一个人前来。 他扫视了一下整个院子,问道:“冯夫人她们在哪里?” 青年剑手一指前面黑灯瞎火的正屋,说道:“主母和小少爷就在里面。” 说完,他快步上前,来到正屋门前,轻轻叩响了门扉,同样是三长两短的暗号。 随后 ,原本黑漆漆的屋内,忽然亮起了微弱的灯光,显然内中有人。 青年剑手闪身站过一旁,对着唐大做了个请的手势。 唐大望着那紧闭的门户和里面晃动的灯光,略略迟疑了一下,真正的埋伏,会不会就在这正屋之内呢? 不过这迟疑只是一瞬间,很快唐大就大步向前,一手悄悄按在了腰间盛满暗器的革囊之上,另一只手轻轻推开了正屋的房门。 没有埋伏,没有杀手,没有各种各样的疾风骤雨般的暗器飞矢,唐大走进了屋子,屋里除了简单的陈设之外,在一张方桌上豆粒大小的灯光下,桌旁只有一个妇人,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大概就是冯夫人和冯公子了。 这妇人看上去年岁不大,虽然相貌平平却还颇有几分风韵,看起来配年过半百的君子剑冯明礼应该是绰绰有余了。她抱在怀里的孩子长得虎头虎脑,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甚是可爱。 此刻两人都用一种极为惊惧的眼神,看着走进门来的陌生的唐大,倒让唐大不由得一愣。 这时那青年剑手跟着走进屋来,对着那夫人深施一礼,介绍道:“启禀夫人,这位是冯大侠请来保护夫人与小少爷的唐大先生,请夫人与小少爷勿惊。” 听说来人是保护她们娘儿俩的,冯夫人脸上的惊惧之色稍定,站起身来弯腰福了一福,说道:“原来是唐先生,妾身有礼了。” 唐大连忙还了一礼,说道:“冯夫人请安心,有唐某在此,必能保得夫人与令公子平安。” 冯夫人有些幽怨的轻轻一叹,说道:“如此,便有劳唐先生了。” 唐大恭谨的说道:“天色不早了,请夫人与公子早些歇息,唐某就守在外面院中,请安心休息吧!” 说完,便和那青年剑手一起退出了正屋,关上了房门。 转身的一瞥,他看见那个小男孩依旧是用一种极为惊惧的眼神望着他,从始至终一声也没有出。 他大概是被吓坏了。 一个八岁的小孩子,本来养尊处优,受尽了宠爱,忽然跟着母亲被送来了这样一个偏僻荒凉的屋子里躲藏起来,在他眼中,这里无异于幽冥鬼域一般,感觉到惊惧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真是难为这个孩子了!唐大不禁心中有些感慨道。 站在院中,唐大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那个青年剑手,能够和名震天下,叱咤风云的蜀中唐门的唐大单独相处,看上去他颇为有些激动,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他指了指一旁的一间偏屋,对唐大说道:“唐大先生若是,若是累了,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守着便好。” 唐大轻轻摇了摇头,他并不累,相反的,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看来君子剑冯明礼所言非虚,这里的确是藏着他妻儿的所在,既没有圈套,也没有埋伏。 不过他的心里还是感觉到一阵疑惑,难道,之前他和叶枫对冯明礼的那些怀疑,真的是想错了吗? 这一切其实并不是冯明礼自编自演的一出戏,确实是有飞天蝙蝠要来对付君子剑冯明礼? 他抬头望着冯府的方向,心中不禁为还留在那里的叶枫有些担忧了起来。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第三十三章 真假徐有财 不多时,君子剑冯明礼也闻讯赶到了院中。 站在蓝衫剑客尸首前,冯明礼显得异常的悲痛。 蓝衫剑客那僵直的尸身现在已经被平放在了地上,不过依然双目圆睁,看样子是死不瞑目。 冯明礼缓步上前,俯下身子伸手轻轻的为他合上了双眼,抹去了脸上的血污,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的表情悲愤,双目之中似乎有泪光闪动。 站在他身后的叶枫见他对于一个手下的死竟然会如此动情,也感觉有些意外,轻声说道:“冯大侠还请节哀。” 冯明礼的声音都因悲痛而有一些颤抖了,沉痛的说道:“他跟随我多年,在我心中他早已不仅仅是我麾下的一个剑手统领而已,他更是我的朋友,我的兄弟!” 他有些哽咽,说不下去了。 叶枫默然的垂下了头。 这种感觉他完全可以理解,在他心中,朋友和兄弟的位置同样是如此的重要,他都是掏出心窝子的对待。 也正因如此,他也收获了真诚的友情,这一路走来,如果不是这些朋友和兄弟们的鼎力相助,他叶枫只怕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因此他对于冯明礼的悲痛,实在是感同身受。 冯明礼望着尸首咽喉处的两个血洞,双拳紧握,捏的咯咯作响,忽然一仰头,声如霹雳一般大声叫道:“飞天蝙蝠!有什么你就尽管冲着我一个人来,休要再伤害无辜!你若有种,就现身出来,我冯某人誓要将你碎尸万段!” 这吼叫声宛如惊雷一般在冯府上空响过,大家全都屏住呼吸,静观其变,可是等了好半天四周毫无动静,并没有什么飞天蝙蝠出现。 这时候那阴阳刀陈天魁忽然高声说道:“我们群雄齐聚,更有前辈高人在此,那飞天蝙蝠不过只是个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宵小之辈,如何有胆量现身相见?他若敢来,定将他挫骨扬灰,祭奠这几位死在他鬼蜮伎俩之下的好汉!” 他话一说完,站在他旁边一身奴仆装扮的张如意忍不住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心中多半在暗道,这小子真多嘴。 陈天魁语音一落,在场围观的那些个江湖群雄们全都一个个的应声附和,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对,定是如此!那飞天蝙蝠此刻只怕已经被我们吓破了胆了。” “我们群雄在此,那魔头如若胆敢现身,岂不是自寻死路?恐怕现在他正躲在不知道什么角落里瑟瑟发抖呢!” “飞天蝙蝠,听名字便是个无胆鼠辈,还是赶紧夺回洞里去吧!” 一时之间,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叶枫看着他们一个个一副正气凛然,慷慨激昂的模样,可是眼中却分明闪动着恐惧之色,其实他们不过只是在虚张声势,为自己壮胆而已。 如果飞天蝙蝠此刻真的现身出来,只怕这里的众人会吓得魂飞魄散,至少会逃掉一大半。 他摇了摇头,心中暗叹道,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们! 正在大家群情激愤的时候,一个家丁忽然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来到了冯明礼的身边,低声说道:“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语声虽低,场中的群雄却全都听得真真切切,刚才还嘈杂吵闹的他们忽然之间全都寂静无声了,默默的盯着那名家丁。 有人求见?莫非, 飞天蝙蝠果真来了? 有人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似乎就想立马扭头就跑。 冯明礼明显也吃了一惊,这么晚了,会是什么人求见?他定了定神,问道:“是什么人?” 那家丁答道:“是那位铁算盘徐爷。” 铁算盘徐有财? 大家都是一愣。 叶枫想起刚才最早赶到现场的人当中就有操着一口山西话的铁算盘徐有财,不过现场纷乱,没有人留意到他,他这才注意到徐有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不见了。 这个徐有财为什么会突然从府外回来呢?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追踪了出去? 冯明礼看来也很是感到疑惑,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赶紧吩咐家丁:“快请徐爷进来。” 家丁应了一声转身去了,不多时,徐有财那圆滚滚的肥胖身影就从外面旋风一般的冲了进来,远远的看见君子剑冯明礼,嘴里就大声的嚷嚷着:“抱歉抱歉,冯兄见谅,鄙人因为路上遇见了一些麻烦,故而姗姗来迟,还请海涵。” 一抬眼,猛地见到了地上蓝衫剑客的尸首,他吃了一惊:“怎么?有人死了?” 他一副吃惊的表情,然而更加吃惊的却是在场的冯明礼和叶枫他们! 这个铁算盘徐有财的容貌声音与之前一般无二,为什么却好像是初次到来一样,言行举止都如此怪异? 难道他得了某种怪病,失忆了不成? 对了,似乎有一点不同,眼前的这个徐有财讲的是官话,虽然带着浓浓的口音,却并不像之前那样满口的山西方言。 还有就是,叶枫此刻看着他的眼睛,完全没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看他走路的姿态,先前那有些说不出的怪异的感觉,也全都消失了。 他真的是铁算盘徐有财? 君子剑冯明礼也感觉大为吃惊,开口问道:“徐贤弟为何如此说话?你明明到此已经两日了,如何会有姗姗来迟一说?” 徐有财胖胖的圆脸上露出无比震惊的神情,两撇八字须也颤动不已:“徐某自从接到冯兄的英雄帖,立马上路,谁知一出门,马匹就被贼人盗走,身上银钱也尽数遗失,无奈之下只得去向沿途的江湖朋友相借。” “岂料那贼人仿佛是盯上了徐某,一路之上,马匹银钱接连被盗了七八次,因此徐某这才姗姗来迟,比预计迟了好几天才刚刚赶到冯兄这里,却如何说已经到了两日了?” 他的这一番遭遇说出来,一路之上被贼人接连偷盗了七八回,这个徐有财也是有够倒霉的了。 可是在场的众人却全都感觉到一点也不好笑,甚至于感到有些毛骨悚然起来。 他的这一番话说得冯明礼和叶枫他们全都一头的雾水,如果眼前的这个徐有财所说的是真的话,那这两日他们所见到的那个满口山西方言的铁算盘徐有财又是谁? 难道他们是活见鬼了不成? 冯明礼忽然面色一沉,问道:“请问徐贤弟,你我二人在何时何地相识?” 徐有财愣了一下,才回答道:“四年前徐某帮朋友押送镖车,路遇劫匪,对方人多势众,武功高强,徐某眼看危在旦夕,幸有冯兄路过,仗义出手相救,徐某才能活到今日。如此大恩,岂敢相忘?” 冯明礼面色稍缓,又接连问了几个他们 二人之间较为隐私的问题,徐有财也全都对答如流。 冯明礼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的确是我那位徐贤弟。” 确定了眼前这人是铁算盘徐有财本人,他也并没有失忆,那么问题来了,之前两日大家所看见的那个一模一样的徐有财又是谁呢? 冯明礼沉着脸说道:“看来徐贤弟这一路之上是被人算计了,那贼人接连偷盗你的马匹银钱,为的就是要迟滞徐贤弟的行程,赢得时间,让另一个人假扮成徐贤弟的模样混入冯府之中!” 徐有财的面色陡变,惊问道:“假扮成我的模样?是什么人如此大胆?他又有什么目的?” 冯明礼长叹道:“恐怕这个假扮徐贤弟之人,便是飞天蝙蝠那魔头了!他用徐贤弟的身份混入冯府之中,趁大家不备,暗中下手,至今已经杀了四个人了!” 徐有财闻言不禁骇然变色,默然无语。 然而更加吃惊的却是在场的江湖群豪们。 原来这令人闻名丧胆的大魔头飞天蝙蝠竟然就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竟然还和自己同吃同住,朝夕相处了两日之久? 想及此处,众人不禁都感觉到脊背一阵阵发凉,暗暗为自己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而感觉到庆幸。 可是叶枫此时心中却是一动。 假扮成铁算盘徐有财的模样?不但是相貌,连声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如出一撤,这样高明的手法,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飞天蝙蝠虽然传闻轻功高绝,可是从没听说过他精于易容之术啊? 反而在江湖上,以易容之术冠绝天下的却是那大名鼎鼎的四大奇门之一,江南明家! 莫非假扮徐有财的那人,竟然是江南明家的人? 叶枫皱着眉头,回想起先前所见的徐有财那有些怪异的走路姿势,那双时曾相见的眼睛,他心中越发的疑惑了起来。 冯明礼叹息了一声,对着群雄团团一圈抱拳为礼,说道:“今夜之事惊扰到了大家,是我冯府防范不严之过,冯某在此谢罪了。诸位还请各自回房,冯某必定加派人手严密把守后院,请诸位安心歇息。养足精神,明日也好共同对付飞天蝙蝠那大魔头!” 冯明礼的声音虽然说得慷慨激昂,不过在场的群雄们却反应并不热烈,他们一个个都有些垂头丧气的,对于冯明礼的话毫无响应,一哄而散。 冯明礼对此也并不意外,转身对铁算盘徐有财说道:“徐贤弟远来一路劳累,还请书房奉茶,我们单独叙叙话。” 冯明礼带着徐有财走了,叶枫他们也悻悻的回到了房间内。 房门敞开着,一进屋子,叶枫就感觉到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人来过。 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张如意,张如意没有说话,可是那眼神分明表示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仔细的查看了一下房间,借着屋内的灯光,叶枫发现屋里的方桌桌面之上,似乎有水迹在闪动。 细细的辨认了一下,叶枫发现有人用手指蘸着桌上茶杯之中的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一张笑脸,下面还画了一株小小的兰花。 兰花? 是她? 想起了之前那个假冒的徐有财那有些奇异的走路姿势,还有那双似曾相识的眼睛,叶枫的脸上忽然间露出了微笑。 第三十六章 死去的美人 叶枫在自己的房里一直没睡着。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屋顶,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知道如意双刀张如意此刻应该就守在他房间的门外,这个老头做事十分的谨慎,既然已经答应了唐大要保证叶枫的安全,他就必定寸步不会离叶枫的左右。 而且,叶枫有一种感觉,让张如意保证自己的安全,只怕也是张如意背后真正的主人,那位富甲天下的姬无双公子的意思。 联想到了姬无双,叶枫不禁从心底感觉到好奇起来,不知道这位姬公子的调查到底进行得如何了? 以天意楼遍及天下的势力,要想查访的答案一定能够得到,只不过时间紧迫,究竟能否在天明之后,这最后的一天限期之中寻得真相,叶枫还是有些担心。 还有那位刑部总捕头常无义,他的调查又会有什么结果? 当然还有自己的那位义兄张胖子,这样寒冷的冬夜,屋内虽然生着火盆,叶枫裹着厚厚的棉被依旧觉得寒意袭人,张胖子在这样的寒夜却要在外面盯着君子剑冯明礼,也真够难为他的了。 不过除了他的轻功以外,要想盯住老奸巨猾的冯明礼,其他人实在是没有把握。 只能委屈一下义兄了,叶枫从心里生出一丝歉意。 至于这位君子剑冯明礼,到目前为止,他都做得很好,他对于发生的一切做出的所有反应全都很恰如其分,很完美。 他成功的在扮演一个受到飞天蝙蝠生命威胁的大善人,重情重义的大侠士的角色。 只不过,他的这所有的反应未免也太过于完美了。 他永远无法解释的一点就在于,那封他声称被他撕碎了的拜帖子上,究竟写明了他的什么罪状? 飞天蝙蝠所杀的人全都有其取死之道,曾经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责,这一点叶枫他们已经证实了。 那么这位君子剑冯明礼究竟犯下了什么罪过?如果对方真的是当年的飞天蝙蝠的话。 这位看起来正气凛然的冯大侠,到底对大家隐瞒了什么事情? 叶枫躺在床上脑子里东想西想,眼皮渐渐沉重了起来,终于在五更过后快要天明的时候,他睡着了。 不过他睡得很浅。 人总是这样,当你下意识里知道有个人守在你房间门口的时候,你是很难能够睡得很沉很死的。 没有过多久,他就被门口沉重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一骨碌刚从床上爬起来,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面色铁青的张胖子。 也许是被外面寒夜给冻得,张胖子走进屋里,哆嗦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的吧昨夜发生的一切讲清楚。 叶枫听完张胖子的讲述,他的脸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 原来真的有飞天蝙蝠的存在! 这个轻功绝顶满身杀气,足以令张胖子都感到震惊的人,除了飞天蝙蝠之外,还能是谁? 可是张胖子从冯府之中一路跟随的那个黑影,又是什么人?他在小溪边杀死的那个素衣女子,又是谁呢? 叶枫皱着眉头,想要确定就只有一个办法。 他看了看外面已经亮起来了的天色,对张胖子说道:“走,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看!” 张胖子所说的灵宝城西郊的那条小溪虽然有些僻静,可是当叶枫带着张胖子和张如意他们赶到那里的时候,这里却已经围满了人群。 人群之中,几名官府的衙役正围成了一圈在维持着秩序,圈子中央的小溪边上,几个穿着官衣的当地捕快领着仵作正在检查一具穿着素色衣服的女尸。 看起来,应该就是张胖子口中被昨夜那个黑影杀死的那名女子了。 叶枫装成了看热闹的民众,挤进了人群之中,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好半天才搞明白,原来是晨间有一个砍柴的樵夫路过此地,发现了浸泡在溪水之中的女尸,赶忙去衙门报了官。 官府派了人前来勘察现场,并且传令附近的居民前来辨认女尸的身份,因此这里才会有这么多前来看热闹的民众聚集。 叶枫很好奇,问道:“这个女尸的身份辨认出来了吗?” 这时一个他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当然认出来了,她在这灵宝城中可是个有名的人物。” 叶枫一回头,看见一个面容有几分猥琐,留着八字须,一身道袍的人,却是之前在城中遇见过的那个刘半仙。 这果然是个爱凑热闹,爱传播小道消息的人物,城里有热闹可看的地方,总也少不了他。 看见叶枫回头看来,他对着叶枫拱了拱手笑道:“公子爷可还记得贫道?” 叶枫在心里笑了笑,哪儿有这样爱凑热闹的道士,开口问道:“这个女尸到底是什么人?” 刘半仙有些故作神秘的笑了笑,对叶枫说道:“公子爷可还记得之前我曾说过的那个买烧饼的蔡老六的事情?” 叶枫点点头,脑子里又浮现出了那又冷又硬如同石头一般的难吃的烧饼来。 刘半仙神秘兮兮的说道:“我跟公子爷说过,那蔡老六虽然长得丑,命却极好,有一个如花似玉,国色天香的美人老婆,不知公子爷可还记得?” 叶枫点点头,他还清楚的记得这个刘半仙在说起蔡老六的这个美人老婆之时,脸上浮现出的那种馋咽欲滴的猥琐表情。 刘半仙有些痛惜的摇摇头,叹道:“真是天妒红颜,现在躺在那里的那具女尸,就是蔡老六的那个美人老婆!” 什么? 叶枫不觉一愣。 这个昨夜被黑影杀死的女人竟然会是那个独目跛脚,面容丑陋的蔡老六的美人老婆? 叶枫不禁有些大大出乎意料,呆了一呆。 这个卖难吃的烧饼的穷汉子的美人老婆,与冯府发生的这一系列,难道会有什么关联不成? 刘半仙没有注意到叶枫的反应,只是远远望着地上的女尸连连叹气,惋惜不已。 叶枫忍不住追问了一句:“这不会认错,肯定死的是蔡老六的老婆?” 刘半仙哼了一声说道:“当然不会错,休说认得她的有许多人,就是我当年有幸曾在蔡老六的店上,那时候他还有些钱财,还在开店做生意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小美人一眼。” “就那一眼,真是不枉了此生,这女子生得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不为过,一颦一笑,勾人魂魄,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她怎么会就嫁给了蔡老六这个一个窝囊废了?” 说起这美人,刘半仙已经忘记了自称“贫道”了,却浑然不觉的连声无比痛惋的叹息道:“可惜可惜,好好的如花似玉的人儿,若不是遇见了蔡老六,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叶枫接着问道:“为什么不见他的丈夫蔡老六?” 刘半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那个窝囊废!这会儿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怕是已经不知道逃到哪里藏起来了。连官府都说了,要出海捕公文缉拿他呢!” 叶枫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刘半仙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家里放着这么一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自己又没本事,连这城里有名的冯大侠冯大善人的资助都帮补了他翻身的,这样的男人,守得住 家里的这么个娇妻吗?” “想必定然是这美人在家里耐不住了,与旁人有些勾勾搭搭,纠缠难清的事情,被这蔡老六给发现了,于是一怒之下杀死了妻子,抛尸这里,自己却逃去无踪了,要不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他的影子?” 说这一番推论的时候,刘半仙满眼闪动着智慧的光芒,仿佛为了强调自己这番推论的正确性,他最后加重语气又说了一句:“没错,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随即,他脸上浮现出无比惋惜和后悔的神情:“正是可惜,糟蹋了这么好好的一朵鲜花,早知道这样的话,我还不如……”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早知如此,还不如自己下手的痛惜神情,不过此刻那神情看起来却显得无比的猥琐恶心。 叶枫皱了皱眉,对于这个刘半仙脑中的想法感到格外的厌恶,不由得开口说道:“或许,这件事不是蔡老六干的,也许还有另外一个版本的故事。” 刘半仙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满怀兴趣的问道:“公子爷有什么看法?贫道洗耳恭听。” 这会儿他有想起自称“贫道”起来了。 叶枫心中暗自一笑,说道:“或许是某位对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娘子倾慕已久的人物,千方百计把她骗到了此处,意图不轨,却遭到了激烈反抗,最后因奸不遂,杀人灭口。” 刘半仙眨巴了几下眼睛,似乎对于叶枫的这种说法很有些兴趣,问道:“公子爷所指的是什么人?” 叶枫盯着他,缓缓的说道:“谁都有可能,或者,也可能是你!” 刘半仙面色大变:“这么可能会是贫道!” 叶枫笑了笑:“不可能吗?你也曾经说过,这蔡老六似乎运气很背,做什么生意都会失败,甚至于遭遇天灾,血本无归。” “你大可以用为蔡老六算命转运的借口把他老婆骗出来,如若此女子当真深爱她的丈夫的话,定会上当赴约。这之后,我就不用说明了吧?” 刘半仙听了不由得面如死灰,连连摇头说道:“这,这,这真是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公子爷你可不能这样胡说,平白的诬及贫道的清白。” 叶枫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这当然不可能是刘半仙干的,杀这女子的人是昨夜那个黑影,这是张胖子亲眼所见的。 叶枫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厌恶于像刘半仙这样的市井小人,以讹传讹,乱嚼舌根,所以才故意出言逗一逗他而已。 然而现在,叶枫心里最大的疑问却在于,这蔡老六的老婆,怎么会被卷进这冯府的一系列中来,还枉自送了性命的? 往回走的一路上,叶枫一言不发,一直低着头在沉思着。 张胖子想要出言劝解几句,却也知道他正在思索案情,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也只能陪着沉默着。 快要进城的时候,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张如意忽然开口说道:“叶公子不必太过忧心了,也许所有的一切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叶枫有些惊讶的回头应了一句:“哦?” 张如意伸手朝前一指,说道:“你看!” 叶枫抬眼看去,之间前面的路边,停着一辆黑气马车,似乎正在静静的等待着他们,坐在前面驾着马车的一个高大魁梧的汉子,正是劈山斧焦柯! 这时马车车厢的布帘被撩开了,露出了坐在里面的两个人,其中一个面露微笑的正是天意楼楼主,富甲天下的姬无双姬公子。 而在他身旁寒着一张脸,冷若冰霜的人,却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第三十七章 消失的那五年 马车动了一下,缓缓的向前行进了。 叶枫坐在车厢里,看着面前的天意楼楼主姬无双公子和刑部总捕头大人常无义,不禁充满了好奇,他们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 面带微笑的姬无双看着叶枫充满疑惑的眼神,依旧是好像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一般,解释道:“我和常总捕头大人其实早就认识了,是老熟人了。” 老熟人?怎样的老熟人? 看着叶枫依旧没明白,面带冷峻的常无义冷冷的说道:“天意楼的生意和势力遍及天下,刑部办案,多少总会用到一些天意楼的关系网,所以我们之间其实经常都在打交道。” 姬无双满脸笑意的对常无义有些谄媚的说道:“天意楼的生意多,麻烦也就多了,之所以能够顺利的经营到现在,自然也少不了依靠总捕头和朝中各位大人的青眼相加和回护庇佑。” 常无义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常某不过是个跑腿办差的人,哪儿谈得上什么庇护?真正庇护姬公子的生意的,只怕是朝中的那些真正的大人们。” 明显他对于姬无双的谄媚之言并不买账。 叶枫忽然明白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官商勾结?只怕还远远谈不上。 只不过是为了各自的利益相互交换,各取所需而已。 不过想想这样的两个人和他们背后的巨大势力相联手,只怕这世上没有什么案子会查不出真相的,想想都让人觉得激动。 叶枫抬眼看了看常无义,又看了看姬无双,那一丝很明显,既然他们已经同时现身来找叶枫,想必他们所调查的内容已经有了结果了。 那么,谁先说说? 姬无双伸手拉了拉披在身上的罩袍那毛茸茸的大领子,双手捧着一个套着厚厚布套子的暖手壶,微笑着对叶枫说道:“还是我来先说说吧。” 他顿了顿,似乎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其实得知叶公子那天和常总捕头在城中酒楼见面之后,我便猜到了叶公子一定会来找我打听关于这个君子剑冯明礼的背景,所以不等叶公子回到冯府,我便先行出门去调动天意楼在这里所有可以利用的资源,来打探一切关于冯明礼的消息。” 这时候叶枫开口打断了他:“等等,在下和常总捕头见面是很隐秘的事情,当时绝无外人在场,姬公子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姬无双笑而不语,常无义却冷冷的哼了一声,说道:“这天下间姬公子想要知道的事情,只怕是没有什么会不知道的。搞不好我们见面的那家酒楼,说不定就是姬公子天意楼的产业之一。” 姬无双笑着摆摆手,说道:“常总捕大人谬赞了,其实你们见面的那家酒楼绝非是天意楼的生意,只不过,那家酒楼的老板,当年也曾经遇上了一些麻烦,受到过天意楼的照顾,因此,也算是知恩图报吧!” 叶枫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天意楼的生意做得如此之广,再加上又广施恩德,只怕真的如同常无义所说,在姬无双面前,天下间再没有什么隐秘可言了。 这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姬无双感觉话题扯开了,轻轻咳嗽了一声,言归正传:“通过在灵宝城中天意楼的 所有关联人的查访,现在对于这个冯明礼的背景基本已经清楚了。” “冯明礼家本是世代祖居于此的望族,家中几代积累下来,也颇有一些田产,在本地算得上是大富之家。冯家几代先祖都乐善好施,行善积德,在本地很有一些声望。” “这冯家历代都好武习剑,不过一则天赋所限,二则他们家传的剑法实在是有些乏善可陈,所以数代以来,在武林之中都是寂寂无名,江湖上根本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号。” 叶枫点了点头,随即有些疑惑的问道:“那么这个冯明礼莫非是天赋出众,竟然能够凭着手中剑在江湖上博得君子剑这么大的名头?” 姬无双笑了笑,说道:“问题就在于此,冯明礼此人的武功天赋究竟如何,我们都没有见过他的出手,并不十分清楚。不过他能在泰山论剑大会上被评为天下七把剑之一,想必手上是有些真功夫的,绝不会是浪得虚名之辈。” “可是在十年之前,他和他的先祖们一样,同样是江湖上默默无闻的无名之辈。他当时年轻气盛,成名心切,也曾经去挑战过当时一些成名的剑客,不过全都无一胜绩,铩羽而归。” “根据战胜他的那些个剑客后来的描述,他所使的冯家家传剑法,同样是四个字,乏善可陈。不过十年之间,他的剑法却忽然突飞猛进,到如今成为了天下七把剑之一,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叶枫皱了皱眉头,说道:“难道他十年苦练,加上天赋极高,所以发挥出了家传剑法的精髓?” 姬无双摇摇头:“就他冯家的那套家传剑法,就以曾经击败过他的那些剑客的说法,这样的剑法,就算他冯明礼的天赋再高,苦练一生,只怕也难有进境。” 这时候一旁的常无义忽然开口插了一句嘴:“莫非这十年之间,冯明礼又有了什么奇遇?” 姬无双转头看了常无义一眼,似乎为他的反应之快而感到佩服,说道:“没错,据说十年之前,在他挑战夺位剑客均铩羽而归之后,他便心灰意冷,在家中闭门不出一阵子之后,忽然出了远门,游历江湖去了。” “等到五年之后,他再度归来之时,却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剑法忽然间突飞猛进,接连击杀了本地附近几名恶名昭著的江洋大盗,都是武功高强之辈,从此侠名远播,扬名立万。” 叶枫有些好奇的眨了眨眼,说道:“看来他这五年里一定去了某处,得到了高人指点,习得了新的剑法,因此才会这样判若两人。” 姬无双点点头说道:“不错,正该是如此。” 叶枫又追问道:“那他可曾对人讲起过这五年间都发生了些什么?” 姬无双摇摇头说道:“很奇怪,冯明礼本人对于这五年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却一直讳莫如深,绝口不提,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他这五年到底去了哪里,经历些什么事?这五年对于他,就好像是忽然消失了一般。” 叶枫有些惊异。 正常说来,一个成功的人对于成功之前的种种经历和苦难往往会作为谈资,总是挂在嘴边,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成功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自己是多么的努力,经历了多少的磨难,才能愈发的显示出如今成功的 可贵与伟大之处。 这是成功人士的普遍心理,也是一种自我标榜。 而这个君子剑冯明礼却对于他成功之前的那五年绝口不提,应该绝不会是只因为他真的有君子之风,胸怀大度,不愿意借此来炫耀标榜自己。 那五年之中,一定藏着他一些不愿被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这时候满面冷峻的常无义又开口了:“在别人来讲,冯明礼这五年的行踪或许是个秘密,不过对于你姬公子而言,只怕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听了这话,叶枫抬起头满怀希望的望着姬无双。 姬无双笑了笑,说道:“常总捕大人说的不错,虽然我们不知道他这五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不过以天意楼的能力,要查访他当前的行踪,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倒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通过他当年离开家之后在外打尖住店,以及出行的一些记录看来,他在当年离开了灵宝城之后,就一路笔直的径直去了一个地方。” 叶枫问道:“什么地方?” 姬无双声音一沉,说道:“嵩山!” 嵩山?听到这个地名,叶枫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姬无双又面露微笑的说道:“嵩山之上除了少林寺之外,可还有一个地方是天下习剑之人都梦寐以求的所在,想必叶公子和常总捕大人都很熟悉了。” 叶枫和常无义情不自禁的对视了一眼,心中同时跳出了一个名字,听涛山庄! 没错,正是当年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创立的听涛山庄,在山庄的藏书楼中,收藏着古往今来难以计数的海量的剑谱,是天下间无数剑客们眼中的圣地。 不过后来那位沽名钓誉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被叶枫揭破了真面目,他其实就是恶贯满盈的十殿阎罗之一的宋帝王,身败名裂而死。 即便如此,听涛山庄之中那浩瀚如海的藏书,依旧是天下习剑之人眼中的瑰宝。 冯明礼当年去了嵩山,难道是去了听涛山庄?他在听涛山庄之中得到了某种奇遇,习得了如今让他扬名立万的剑法? 可是不对。 当年林随风曾经立下规矩,每年他都会邀请一些知名剑客到听涛山庄之中切磋剑术,无论胜败,白邀请的人都会有机会进入藏书楼,一览那众多的剑谱古籍。 这对于江湖上的那些剑客们,能够被听涛山庄邀请也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然而当年的冯明礼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剑法更是不值一提,怎么可能入得了天下第一剑客的法眼,能够进入听涛山庄之中? 更别说能够得到林随风的青睐,在山庄之中习得高深的绝妙剑法了,这完全讲不通。 姬无双这时望着满面疑惑的叶枫,很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们不能知道到底冯明礼在嵩山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根据天意楼的记录,他一定是上了听涛山庄,而且,他在听涛山庄之中,一待就待了五年之久!” 叶枫吃了一惊,原来冯明礼消失的那五年之中,就是在听涛山庄渡过的,他所隐藏的那些不愿为人所知的秘密,也和听涛山庄有关! 第四十三章 故事的主人公 叶枫双目注视着冯明礼,缓缓的说道:“终于,他做出了最重要的选择,他决定要远赴嵩山,去听涛山庄拜见当时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 林随风? 在场的江湖群豪们又开始纷纷交头接耳,起了一小阵骚动。 如今天下皆知,林随风不但是十殿阎罗中的宋帝王,而且其实他还是一直深藏不露的绿林三十六寨的总舵主“云龙三现”风老爷子。 虽然他早已在听涛山庄之中死在武当长老李玄宗的剑下,但是这几年关于叶枫如何揭破他的身份的故事早已传遍了江湖。 冯明礼当年竟然选择上嵩山去拜见他,莫非真如叶枫之前所说,他与绿林三十六寨有关? 大家不禁纷纷对冯明礼投去了狐疑的目光。 叶枫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江湖群豪们,继续讲述着:“听涛山庄之中藏着天下间最全最多的剑谱古籍,庄主林随风手中一把剑更是曾击败武当三长老,威震天下。我们故事的主人公希望能够进入听涛山庄之中,习得上乘的剑法,成为一名真正的剑术高手。” “可惜,林随风身为天下第一剑客,曾经立下了规矩,能够受邀进入听涛山庄之中与他切磋剑术,并且有机会研习山庄之中收藏的那些稀世剑谱的人,丙丁是当世的成名剑客。而我们的主人公,在当时无论是名气还是剑法,明显都远远不够格。” 叶枫双目仅仅盯着君子剑冯明礼的脸,缓缓说道:“可是,不知道由于什么缘故,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竟然如愿进入了听涛山庄,而且进去之后,竟然一待就是五年!” 在场的江湖群豪们闻言无不变色,能够进入听涛山庄之中,已经是天下间无数剑客们梦寐以求的事情了,竟然能够在里面待上五年之久,这简直如同是天方夜谭一般。 然而,冯明礼此刻却好像已经陷入到了曾经的回忆之中,脸上浮现出了痛苦的神情,连五官都似乎有些扭曲了。 不知道由于什么缘故?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是什么缘故,天下间也许根本没有人会知道是什么缘故,也没有人知道他冯明礼当年为了能够进入听涛山庄,为了能够学习那些旷世剑谱,究竟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天下间的这些英雄好汉们,即使包括如叶枫这样的绝顶聪明的人,也永远不会想到那名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究竟是个如何肮脏龌龊的人,他的那些难以启齿的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有他为什么多年来和夫人一无所出,唯一的儿子林守成居然还是他夫人和他亲弟弟私通所生? 因为林随风如今已经死了,所有的秘密也将随着他长埋于地下,成为永远的谜。 冯明礼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林随风那张带着淫邪笑容的丑恶的嘴脸,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耳边传来了叶枫继续讲述的声音:“五年之后,当我们故事的主人公离开听涛山庄回到灵宝城的时候,已经身怀上乘剑法,接连除去了当时名声赫赫的几位黑道巨擘,名噪一时。” “不光是如此,他那经济陷入巨大困难的家族,虽然依然没有什么营生,却好像忽然间发财了,不但陆续赎回了之前变卖的房产,而且过的越来越殷实,家财越来越丰 厚起来。” “凭着这样的家底,他乐善好施,接济穷困百姓,一时之间侠名远播,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善人,大侠士,被尊奉为君子剑。” 叶枫说道这里,望着这个故事中的主人公冯明礼微笑着说道:“不知道在下讲的这些,可有错漏之处?” 冯明礼阴沉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这时候在场的群豪们之中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叶公子所讲的如果是事实的话,为什么他那已经中落的家道又是如何复兴的呢?他究竟是怎么发的财?” 叶枫笑了笑,说道:“听涛山庄之中林随风的真实身份想必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他其实就是控制着绿林三十六寨这样庞大的黑道组织的一代黑道巨擘,风老爷子。” “绿林三十六寨这些年在江湖上打家劫舍,劫掠钱财,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自然集聚了不少的不义之财。在下猜想我们的这位举止间大侠之所以能够忽然发财,很可能和这些不义之财有关。” “他在听涛山庄之中一住就是五年,这五年里,除了学习剑法之外,很可能他自己还加入了绿林三十六寨的组织,而且逐渐成为了三十六寨中的骨干力量,重要成员,得到了林随风的信任。” “正是基于这样特别的信任,所以在五年之后,他才能够离开听涛山庄,回到故乡灵宝城,担负起为绿林三十六寨一统这里附近的黑道组织的重任。他所杀的那些赫赫有名的黑道巨擘,我想也是那些不愿意依附于三十六寨,听命于林随风的敌对人物吧!”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听得这些江湖群豪们纷纷不住的点头。 既为绿林三十六寨清除了异己,又为君子剑博得了侠名,便于更好的隐藏身份,果然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冯明礼这时候却冷笑了一声,说道:“叶公子巧舌如簧,说得天花乱坠,可惜啊,如今林随风已死,绿林三十六寨也已经灰飞烟灭,叶公子所说的不过只是一些推测而已,何曾拿得出一星半点的真凭实据来?” 群豪们疑惑的目光又投向了叶枫的身上,不错,这些毕竟只是叶枫个人的推测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 可是叶枫这时却轻轻的摇了摇头,叹道:“很可惜,我还真的有证据。” 冯明礼双眼的瞳孔在收缩,寒声问道:“什么证据?” 叶枫幽幽的说道:“大家都知道,当年绿林三十六寨的总舵主风老爷子身边,有两大护法。” 大家纷纷点头,“黑白双鬼”的名号,谁人没有听闻过? 叶枫说道:“白鬼白开心当年在嵩山嵩阳镇上死于蔡家十杰之手,而黑鬼赫连铁却并没有死,而且,很凑巧的是,他如今已经洗心革面,成为了我的朋友。” “当初,黑鬼伴随在风老爷子身边的时候,绿林三十六寨之中的重要人物,他几乎全都曾经见过,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江湖中的具体身份是什么,这是只有风老爷子才掌握的秘密,不过只要见到面,自然能够认出来。” 叶枫注目在冯明礼的脸上,沉声说道:“怎么样,冯大侠,黑鬼如今就在这灵宝城中,要不要请他前来,当面对质一下?” 冯明礼的脸色变了,他也清楚 的记得经常站在风老爷子,或者说是林随风身边的那个高大魁梧的黑汉子,想不到如今他不但还活着,而且成为了指证自己最有力的证人。 冯明礼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他的行动无疑是默认了叶枫的说法,他的确是绿林三十六寨之中的重要人物。 在场的江湖群豪们一时之间又开始骚动了起来。 有人忍不住高声问道:“请问叶公子,那么这一次飞天蝙蝠的这件事,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这一次的,最清楚的莫过于君子剑冯大侠本人了。也许很的是有飞天蝙蝠留书一事,也许这一切只不过是冯大侠为了需要,所虚构出来的而已。” “这并不重要,因为以冯大侠如今的剑法,已经名列天下七把剑之一,早已不把这个已经销声匿迹了二十年的杀手放在眼里了。重要的是,他可以借着这件事情,除去他一直想要除去的几个人。” “首先,他广发英雄帖,邀请了许多江湖好汉们前来助阵,其中,就包括了飞星锤、无情棍,还有那个外号叫老鼠的江湖小混混。” “然后,冯大侠再营造出了飞天蝙蝠杀光了府中的鸡犬,要冯府上下鸡犬不留的假象,之所以说是假象,是因为飞天蝙蝠之前从来只杀留书的对象一人,这完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之后,在前天夜里,他就开始动手了。首先,他和手下的那名蓝衫剑客相配合,成功的一连杀掉了飞星锤、无情棍还有老鼠这三人。” “为什么说是配合呢?因为飞星锤和无情棍的致命伤口都在咽喉,一击致命,声带和气管被损,根本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已经死了,所以我们所听到的那一声惨叫,根本不可能是他们临死之前所发出的。” “可是,我们大家都明明听到了惨叫声,而且才循声而去的,所以这惨叫一定是别人故意发出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出隔壁房间之中的另一名住客,留下之前宴席上被刻意灌醉的那个叫老鼠的江湖小混混一个人在房里,方便下手。” “而最有可能假冒两名死者发出惨叫声的,就是比住在隔壁的住客的行动还要快,最早冲进死者房间的那名蓝衫剑客了。” “我猜想当时的情形一定是这样的,冯大侠先是来到了后院之中和蓝衫剑客说话,这一点我那位在屋顶偷偷监视的朋友也看见了他走进后院,却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的,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离开。” “冯大侠一定是偷偷的来到了客房,飞星锤和无情棍的房间,他二人与冯大侠本就熟识,自然不虞有他,未加提防,结果被冯大侠一击即中,两人命丧当场。” “接着,蓝衫剑客冲进了死者房间之中发出了惨叫,吸引客房中其他房间的人前来。而冯大侠早已潜藏在隔壁的窗下,只待房中的那名住客一出门,便潜入了房中,杀死了大醉未醒的老鼠。” 叶枫抬眼望着冯明礼,问道:“冯大侠,我说得没错吧?” 冯明礼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置可否。 在场的江湖群豪们回想起那一夜现场那血腥的情形,不免还依然觉得惕然心惊。 第四十八章 剑术的巅峰 叶枫看着眼前的花老爷子,丝毫不怀疑他说的话。 实在想不到这个平时看上去老态龙钟,连走路都有一些蹒跚的老头,这一刻竟然能迸发出这样的能量来。 他身上所散发出的这一股剑气,如此的强烈,充满了杀意,叶枫自忖决不能挡,只怕在场的这些武林群豪们,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敢于直攫其缨。 看来现在真的没有人能够挡住他了! 花老爷子丝毫没有把这些在场的所谓武林群豪们放在眼里,他双眼直盯着面前的叶枫,开始缓缓的迈开了步子,向前踏进。 一步! 两步! 叶枫感觉到他每前进一步,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剑气就逼近一分,压得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而他的身后,就是重伤倒地不起的飞天蝙蝠蔡老六,他已经快要拦不住花老爷子了。 可是叶枫还在强自支撑,说不出为什么,也许就是为了骨子里的那一点倔强,见不得不平的事情,而且,这个曾经卖给他难吃的烧饼的飞天蝙蝠蔡老六,在他心中并不是个坏人。 好人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就为着这一点信念,他依然强硬的挡在蔡老六前面,虽然他的身形已经如同风中残烛一般,摇晃不已,可是他就是不避开。 花老爷子望着叶枫,眼光中带着几分欣赏,几分惋惜,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迈出最后一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绝挡不住他所发动的攻势。 可是这个年轻人却因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而毅然决然的挡在自己面前,单就这一份胆气和豪情,已经足以傲视四周这些一个个噤若寒蝉的武林群豪们了。 真可惜,年轻人太冲动,往往不长命。 花老爷子禁不住这么想。 不过他还是想要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最后的机会,他沉着声音问道:“你当真不让开?” 叶枫没有说话。 花老爷子身上的凌厉的剑气已经逼得他开不了口了,可是他还是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这时候躺在叶枫身后的蔡老六忽然开口了,用微弱的声音喊道:“叶公子,我一生不曾欠人半分人情,今日你冒死维护于我,这份情我蔡某人记下了,今生报答不了,来生也必定偿还。你还是让开吧,毕竟,的确是我杀了他的儿子。况且,你也绝非是他的对手。” 叶枫还是没有说话,却更加坚决的摇了摇头。 花老爷子眼中的惋惜之色更甚,他耳边传来了蔡老六那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的嘶吼声:“花老头,杀你儿子的人是我,与其他人无干,要报仇直接冲我来!” 花老爷子抬起了脚,他已经准备好要迈出这最后的一步了! 就在这时,忽然空中一个声音缓缓响起:“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动!” 这声音冷冷的,又很高傲,有一种居高临下俯瞰众生的感觉。 花老爷子一愣,他停住了脚步,他身上所散发出的那股凌厉的剑气忽然间也全都消失了。 因为不光是这声音,他也感觉到了还有一股剑气,一股他从未感受到过的无比强烈的剑气,一股带着一种炙热感觉的剑气! 花老爷子惊讶的抬起头望去,只见房顶之上站着一个布衣老者,白眉白须,正冷冷的望着他,胸前抱着一个长形的布包,那分明是一把剑。 那炙热的剑气就是从他身上所发出来的。 花老爷子不认得他,叶枫却认得,他有些惊喜的叫道:“老姜叔!” 姓姜? 花老爷子立即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泰山之巅,名剑掩日,这个人一定就是姜慕白! 天下间能够散发出这样的剑气的,除了姜慕白,不做第二人想。 天下间能够发出这样炙热的剑气的,也只能是那 一把天下闻名的上古名剑,掩日! 姜慕白对着叶枫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随即身形一动,从房顶上飘然而下,落在了叶枫和花老爷子之间。 他静静的看着花老爷子,神情很平静,可是他的这个动作已经表明了,花老爷子如果想要动叶枫的话,就必须要过他这一关! 泰山姜慕白,如此大的名头,花老爷子也不能不有所忌惮,他沉着脸问道:“你一定要插手这件事?” 姜慕白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花老爷子问道:“你认识飞天蝙蝠?” 姜慕白摇了摇头。 花老爷子有些奇怪的又问道:“那你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姜慕白这一次终于开口了,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因为叶公子说,你今天不能杀他。” 叶枫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姜慕白为什么会帮自己,但是对于他的及时出现援手,他还是心中充满了感激。 花老爷子沉默了片刻,他自然不会知道姜慕白和叶枫之间有着什么交情,但是以他的身份肯为叶枫而出手,这交情一定不浅。 他寒着声音问了一句:“你真的管得了这件事吗?” 他的话语之中已经隐隐有了杀机。 姜慕白又闭上了嘴,他脸上的神情表明,对于这样愚蠢的问题,他根本懒得去回答。 花老爷子不是不知道姜慕白的厉害,他手中的一把掩日剑名震江湖这么多年,绝不可能是浪得虚名的。 可是花老爷子不能退,也不想退,当年儿子惨死,他身上有着血海深仇,等了二十年,他才等到了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他不能放弃。 更何况,在这许多的武林群豪面前,他也决不能服软,否则,不光是他,花家的颜面也将尽丧。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试一试。 花老爷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双眼紧紧盯着姜慕白手中所捧着的剑,掩日剑! 他轻轻的赞道:“好剑!” 姜慕白还是没有开口。 花老爷子又说道:“你手中有剑,我手中却无剑,五年之前,我已经练到不再需要剑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无剑无我,剑即是我,我即是剑!” 话音一落,他身上再度散发出了那股凌厉的剑气,其势甚至压过了姜慕白手中的掩日剑所发出的炙热的剑气! 一旁的那些武林群豪们闻听之下不觉感到有些咂舌。 寻常剑客,追求一生所练的无非便是人剑合一的境界,但是说到底还是以人御剑。 花老爷子却已经练到了不需要剑了,他自身就是剑,人即是剑,剑即是人,剑气所指,所向披靡。 这是只在传闻里听说过的境界,想不到竟然真的有人能练成。 大家全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花老爷子,期待着能一饱眼福。 姜慕白望着花老爷子,终于开口了。 他有些赞许的点了点头,说道:“以你的资质,能够练到这一步的确很不容易,确实值得骄傲。” “不过,”他摇了摇头说道,“这样的境界,我在十几年前也曾达到过。” 什么? 花老爷子连同一旁的武林群豪们的神色俱都是一愕。 姜慕白这时缓缓的举起了怀抱着的被布条层层包裹着的掩日剑,一脸肃穆的说道:“但是在十年前,我就已经明白了,刻意的去追求什么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完全是谬误。” 他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的我,人还是人,剑仍是剑,人既非剑,剑也非人!” 话一说完,一股炙热的剑气忽然暴起,反而压制住了花老爷子身上散发出的剑气。 花老爷子愣住了。 他自然明白,世间所有的一切到了极致全都会反而回归本身,这就是返璞归真。 他穷尽了毕生的精力才达到了无剑无我的境界,自认为已经达到了剑术的巅峰了。 可是姜慕白的一席话,却如同当头棒喝,令他大吃了一惊,原来自己根本离巅峰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剑仍是剑,人还是人,这境界不知道比他又高出了多少,是他之前根本从未想象到的,望尘莫及的境界。 剑本就是剑,人本就是人,剑做不了人做的事情,人也不该去做剑应该做的事,只有各自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才能发挥出真正最强的威力。 如此简单的道理,为何自己之前从没想到过? 花老爷子身上的剑气渐渐衰弱了下来,他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颗颗冷汗。 面对这样的姜慕白,面对这样可怕的对手,自己还能有胜算吗? 自己还能报得了仇吗? 他的信心在迅速的崩塌,几乎已经没有了出手的勇气。 可是他不能退缩,当着这么多人,颜面何存? 他要强撑下去,哪怕面对着的是姜慕白,哪怕明知不敌,他也绝对不能退缩。 可是他还能够出手吗? 就在他犹豫之间,姜慕白嘴唇微动,虽然没有声音,但是花老爷子还是看明白了,他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花无错! 花间剑花无错。 泰山评剑大会推选出的天下七把剑之一,自己的亲孙子,花家未来的希望! 姜慕白这个时候说出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旁人不懂,可是花老爷子明白了。 他是在提醒自己,今日一战,不光是关系着自己的颜面,还有这丧子之仇。 这一战的胜败,更关系到花家的颜面,关系到孙子花无错的将来。 如果自己败了,花家不但会颜面扫地,花无错的剑法也会饱受诟病,如今那如日中天的江湖地位也会尽丧,今后都会被人指指点点,说他花家的剑法远不及泰山姜家。 其实花无错年纪尚轻,以他那过人的资质,今后在剑法上的成就势必会超越花老爷子,甚至未必就不如他姜慕白! 所以,为了花家,为了孙儿花无错,花老爷子决不能败! 可是面对姜慕白,他如今毫无胜算。 花老爷子身上散发出的剑气忽然全都消失了,他的身影也如同一片风中树叶一般忽然飘起,急速退走了。 半空中只留下了他那渺渺的声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花老爷子的忽然退走,大出在场的武林群豪们的意料,原以为会欣赏到一场旷世的决战,可是如今却令他们大失所望,禁不住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的议论起来。 只有姜慕白望着花老爷子离去的方向,叹息了一声:“不愧是老江湖了,佩服!” 的确,为了花家,为了孙儿,能够毫不犹豫的放下自己的颜面,立马退走,这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能屈能伸,花老爷子是真英雄。 一旁的叶枫看见花老爷子退走,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重伤的飞天蝙蝠蔡老六已经晕了过去,不过他伤口的流血已经止住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叶枫这时连忙上前向姜慕白致谢。 姜慕白大手一挥,说道:“不必谢我,我也是唐大少派人通知我赶来相助的。” 唐大?叶枫这时才想起了唐大,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那君子剑冯明礼对他设下的圈套,不知他现在可无恙? 姜慕白淡淡的说道:“叶公子不必担心,唐大少现在应该去追冯明礼去了,以他的机智和武功,冯明礼应该是奈何不了他的。” 叶枫点了点头,这一点他自然相信,唐大的本事他当然是清楚的。 只是不知那个遁走的君子剑冯明礼,此刻又逃向何方了呢? 第五十章 西安城的消息 当唐大赶到冯府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看热闹的武林群豪们全都已经散去了,此间的事情已了,大家只能有些索然无趣的各自收拾行装准备各回各家。 重伤昏迷不醒的飞天蝙蝠蔡老六已经被送往了客栈,交给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念真程姑娘医治,想来以程姑娘的医术,必定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为了防范花老爷子报仇心切,在途中出手,泰山姜慕白亲自负责护送,叶枫自然也完全放心。 刑部总捕头常无义也紧跟着去了,飞天蝙蝠是刑部追踪缉拿多年的要犯,涉及那么多的命案,可是一直都苦无线索。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常无义自然是绝不肯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之内的。 因而此刻在叶枫的身边,只站着一身布衣的如意双刀张如意,自然还有那位如影相随,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张如意的那个阴阳刀陈天魁。 叶枫就怔怔的站在院子里发愣,他还在回想着在冯府经历的这几天,这位名满江湖的大侠君子剑冯明礼,还有那大魔头飞天蝙蝠蔡老六,到最后孰是孰非,孰忠孰奸,他们二人之间的这角色的互换,实在是太富有戏剧性了。 叶枫细细回想起来,也不禁感觉到一阵阵的惊心动魄。 就在这时,一抬头,他就看到了从外面走进来的唐大。 唐大依旧穿着那一袭青衫,脸上依旧带着那熟悉的微笑,可是叶枫第一眼就敏锐的发现了他脚上的鞋,那上面沾染着血迹! 唐大看上去完好无损,这血迹自然不会是他的。 想到之前姜慕白曾说过唐大去追君子剑冯明礼去了,叶枫不禁用询问的眼神望向了唐大。 唐大懂得他的意思,默然的点了点头。 叶枫心中一阵黯然,看来冯明礼已经死了。 没错,这血迹的确是冯明礼的。 可是,冯明礼却并非是唐大所杀。 当唐大追到小溪边树林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冯明礼的尸体,或者说,是冯明礼那散落一地的残缺的尸块。 从尸块的伤口上,唐大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冯明礼不是被人死后分尸的,他是被人活生生的大卸八块,立毙当场的! 冯明礼身为天下七把剑之一,武功自然极高,什么样的人物可以一招就把他大卸八块了呢? 更可怕的是冯明礼腰间的长剑甚至还没有出鞘,这说明他根本连招架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如此高手,当世之中能有几人? 唐大站在树林中,面对着冯明礼的尸块,深深皱着眉头,感觉到一阵阵心惊。 他仔细的检视着这些残破的尸块,他鞋上的血迹就是在这时候沾染上的。 这时候,他却忽然间双眼一亮,他从尸体的伤口上发现了一个更惊人的秘密,把冯明礼大卸八块的武器,并不是刀剑,而是…… 唐大的脑海中立即想到了一个人,于是他立马赶回了冯府。 不过见到叶枫安然无恙的站在面前之后,他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对着叶枫微笑着点了点头,简单的问道:“完了?” 叶枫也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说道:“完了。只是想不到最后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唐大丝毫不感到奇怪,只是淡淡的说道:“在江湖上,有很多事情是你想不到的,有很多人其实和你所看到的并不相同。” 他望着 叶枫,并没有把他在冯明礼的残尸上的发现讲出来,如果真的讲出来,只怕叶枫才会真正的想不到呢! 叶枫点了点头,对于唐大的话他深感赞同。 江湖上的人物全都如同戴着一个伪善的面具,表面上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各自为着自己的利益而整天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像飞天蝙蝠蔡老六这样真正率性而为的人物,却反而被视为异类,自然也就成了大家眼中的大魔头了。 这就是江湖,也是人情。 叶枫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先前还宾客满堂,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的冯府,此刻随着冯明礼一死,顿时大家都作鸟兽散,变得冷冷清清,而且,只怕今后也将这样冷清下去了。 他有些索然无味的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了结了,我们看来也该离开了。” 一转头,他对着身边的张如意问道:“姬公子呢?他此刻在何处?” 自从今早姬无双公子和刑部总捕头常无义在马车上对他讲述了他们的调查结果之后,他和常无义二人就应该一直待在客栈之中,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住在客栈之中不懂武功的义兄解祯亮和程姑娘他们,另一方面,姬无双也认为今夜的事情,最好还是由叶枫一人出面解决为好,他作为一个富甲天下的商人,不太方便出面。 可是如今,常无义已经在冯府中现身了,姬公子却还没有踪影,所以他忍不住向张如意开口相询。 张如意迟疑了一下,明显对于姬公子的行踪,他也并不知情,只是轻描淡写的答道:“我想公子他或许就快要过来了吧。” 叶枫有些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一转头,却听见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院门口就出现了姬无双的身影,他身后还跟着那身形魁梧的劈山斧焦柯。 这还真的是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叶枫禁不住在心里这么嘀咕着。 可是看着眼前的姬无双,他却心中暗自一惊。 姬无双是天意楼当代楼主,生意遍及天下,是富甲天下的大豪客,他不但穿着讲究,而且脸上似乎永远带着那种对一切都满不在乎,胸有成竹的微笑,好像在他的眼中,天下间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得住他。 原本世间大多的事情都没有用钱财解决不了的,所以对于他而言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现在站在叶枫面前的姬无双,脸色阴沉,甚至透着一丝惶然,似乎有着什么极为疑难的事情,不,是一定发生了什么用钱财无法解决的事情,正困扰着他。 不待他说话,叶枫便抢先开口问道:“姬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无双脸上带着焦虑之色,说道:“刚接到西安那边送来的快报,西安城里出事了!” 西安城?那不正是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吗? 少林的凝然了改大师说过,他已经联系好了关中最有名的土夫子老孙家也在西安城里等着叶枫他们,准备一起去探寻秦皇陵的秘密。 在这个时候,西安城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姬无双深呼吸了几下,稳定了一下焦虑的情绪,开口说道:“西安城里急报,在西安城中发生了瘟疫,几日之内,已然死了数百人之众,染病者更是无数,如今曾经繁华热闹的西安城,官府已经实行了强行管制,禁止外出走动,虽然全力救治,却依然无法控制疫情。西安 城几乎快要成为一座鬼城了!” 什么,瘟疫? 叶枫情不自禁的转头和唐大对视了一眼。 怎么会这么巧?恰巧在他们准备前往西安城的时候会爆发瘟疫? 不知道在那里等待他们的老孙家的人是否还无恙? 叶枫心里隐隐的有一种感觉,这场瘟疫的爆发或许并不那么简单,也许会和他的行程有关。 姬无双说完了,看叶枫和唐大对视了一眼,并没有说话,全无反应,于是追问道:“如何?西安城中如今这样凶险,你们还决定要去吗?” 叶枫点点头,缓缓的说道:“我们自然是要去的。别忘了,我们身边可有着程姑娘这样的朋友,她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所谓医者仁心,有如此的大灾大疫,想必她如果得知消息,也必定是心急如焚,想要赶去治病救人的。作为朋友,我们自然也是少不了要去帮忙的。” 说完,他转头看着唐大。 唐大毫不犹豫的也点了点头,说道:“西安城里还有我蜀中唐门的分舵,有百余号兄弟在,他们的安危我不能不顾及,我自然也是要去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更何况,我是你叶公子的朋友,我也是程姑娘的朋友。” 他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作为朋友,出一份力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叶枫他们在哪里,他唐大自然也一定在哪里! 叶枫望着唐大的目光之中已经有了笑意,他心里又涌起了那种温暖的感觉。 朋友! 回转过头来,他又看着姬无双,问道:“姬公子呢?你可也要前往?西安城里如今可是危险重重啊!” 姬无双摇晃着头,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感觉到站在面前的这两个人全都已经疯了。 他有些无可奈何的摊了摊双手,说道:“我怎么会认识像你们这样疯狂的人?你们如果还当我是你们的朋友的话,我又怎能独善其身?更何况,我还欠着叶公子的人情呢!” 说完之后,似乎是怕他们不相信自己的话,他又接着补充道:“况且,我天意楼还有那么多的生意都在西安城里,我也不能置之不理啊!” 看起来是无可奈何的一番话,可是叶枫却从中听出了别的东西,友情! 为了朋友,为了友情,这些纵横江湖的侠士,富甲天下的豪客,即使明知前途多险,危机重重,却依旧是义无反顾,慨然前往,叶枫心里感觉到的那一股暖流,逐渐激荡澎湃起来。 姬无双顿了顿说道:“叶公子你请先回客栈,和你的朋友们收拾东西,冯府这里的后事交给我们打点就行了。你们准备好了,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我倒是很想见识一下,这令人闻名色变的瘟疫,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叶枫点了点头,感激的望了一眼唐大和姬无双,再不多言,转身就向着院子外走去。 有时候,很多东西是不需要多说的,言语反而会显得苍白无力,叶枫只觉得自己迈出的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坚定,那么的有力。 姬无双目送着叶枫离去,眼中带着笑意,那孝义职中,竟然也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也许,如他这样神通广大,富甲天下的人物,其实内心之中也是渴望着真正的友情的。 只是,为什么在姬无双的背后,唐大却在冷冷的注视着他,眼光之中,竟然还隐约带着几分焦虑,几分担忧? 第五十一章 常无义的目的 叶枫回到客栈的时候,夜已深了。 看见他无恙回来,守候在客栈中的黑鬼赫连铁神情有些激动,看得出他一直在为叶枫的安危而担心。 可是他还是没有太多话,只是有些激动的叫了一声:“公子!”就没有了其他言语。 其实不用太多言语,他对于叶枫的关心已经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任谁都会感慨这真是一位难得的忠仆。 飞天蝙蝠蔡老六躺在客房的床上,胸前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看起来程姑娘已经为他处理好了伤口,他此刻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沉沉的睡去了。 毕竟,他受了重伤,流了那么多的血,现在最需要休息,叶枫并不打算打扰他。 看见叶枫进来,守坐在床前的程念真程姑娘也并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对着叶枫微微一笑,淡淡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只是这一个笑容,只是这一句就已经足够了。 看上去在她心中,从没有怀疑过叶枫能否应付冯府的种种凶险,在她心目里,叶枫是最聪明的,根本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他。 这一个笑容,这一句话,就像是看见家人归来之际的一句普通的问候,却让叶枫心里感觉到一阵温暖,一阵轻松。 叶枫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言语,只是对着程姑娘点了点头,也微微一笑。 有时候,彼此之间的一个笑容,一个点头,却胜过那些千言万语,能够带给人心里平和与安宁,这也许就是心有灵犀。 一转头,叶枫看见屋里还站着一个人,却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他也不坐,就那么冷冷的靠着墙壁站着,眼睛望着床上沉沉睡去的飞天蝙蝠蔡老六,那眼神如同盯着一个猎物,就好像是怕他一醒来就会立即逃走似的。 叶枫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看见姜慕白,于是随口问道:“老姜叔呢?” 常无义冷冷的哼了一声,毫无感情的说道:“那个老怪物,一到了客栈就嚷着肚子饿了,硬拉着你那两个宝贝义兄去找吃的去了,谁知道他们这会儿会在哪儿?” 叶枫看了看四周,果然也不见他的那两位义兄,解祯亮与张胖子,看来常无义说得当真不错。 想到像姜慕白这样的高人,行事竟然也如此的洒脱随意,出人意表,却也和自己的那位义兄张胖子颇为投缘,叶枫不由得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说起来,今夜如果不是姜慕白及时出现的话,只怕谁也救不下这飞天蝙蝠蔡老六。说不定连自己也难以在花老爷子面前全身而退。 想到这一点,叶枫心中还是对姜慕白充满了感激之情。 说起来,这位名震天下的泰山姜慕白,这几年中好几次在危难之中出手相救,虽说他是受了蜀中唐门唐大所托,不过怎么说也算是叶枫的恩人了。 话说回来,像他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听从唐大的话,虽然据说是他与蜀中唐门之间有些渊源,现在叶枫却对于这一点渊源不禁感觉到好奇了起来。 这时候常无义清了清嗓子,忽然开口问道:“西安城里发生的事情,叶公子已经知道了吧?” 叶枫没有说话,只是默然的点了点头。 常无义这一次忽然出现在这小小的灵宝城中,还主动协助他调查关于冯府命案的线索,这件事本来就让叶枫觉得有一些奇怪了。 虽然说不出为什么,隐约之中,他还是感觉到常无义必定是有要事要找自己帮忙。 现在,冯府的事情已经了结了,看来,是说正题的时候了。 叶枫隐约感到,常无义接下来要讲的事情,必定事关重大,非比寻常。 他抬眼看了一眼程姑娘,程念真心领神会的说道:“你们先聊着,我去后厨看看熬的药汤如何了。” 说罢,起身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叶枫和常无义,当然,还有躺在床上重伤之后还在沉睡中的飞天蝙蝠蔡老六。 常无义是个直接的人,不喜欢绕弯子,不但行事直接,说话也是如此,所以一开口就直奔主题:“叶公子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枫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道。 常无义的声音还是冰冷的,毫无感情:“我这次 其实是奉了密旨而来的。” 叶枫听了这话,不禁吃了一惊:“是皇上的密旨?是为了什么事?” 常无义依旧面无表情,可是他的声音里,竟然出现了一丝的惊惧:“半月之前,有五百金吾卫秘密出京公干,此事本来极为秘密,无人知晓,然而,他们却被人发现在距此不远的一处山谷之中,而且,五百军士全部毙命,无一活口!” 什么! 叶枫听了只觉得全身一震,惊愕莫名。 他曾经在锦衣卫任职,自然知道金吾卫乃是戍卫皇城的禁军,要想调动一兵一卒,都必须经过皇上的首肯。 五百金吾卫离开京城,这样大的事情,自然皇上绝不可能毫不知情。 他们一定是奉了密旨,出京办极为秘密的任务,可是为什么会全数毙命在一处山谷之中呢? 金吾卫身为禁军,全部都是百里挑一的军中精锐,想要歼灭这样一支队伍,绝非易事。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叶枫望着常无义,开口问道:“所以,你奉的密旨,就是来调查此事?” 常无义点了点头。 叶枫心中愈发的奇怪起来,皇城禁军是皇帝亲军卫率,平时尚且不受五军都督府节制,连兵部也无权过问,除了这样大的事情,皇上怎么会派一个小小的刑部总捕头来调查? 这事听上去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不过这话多少有些嫌弃常无义职微官小的意思,不好问出口,于是叶枫转而沉声问道:“胆敢杀害禁军,到底是谁干的?” 常无义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缓缓说道:“我到现场勘查,五百具尸体完好无损,毫无外伤,并非被人杀害的。” 叶枫眨巴了几下眼睛,问道:“那么可是用毒?” 常无义又摇了摇头,说道:“也不像,能够毒死五百军士的毒,定然猛烈非常,可是现场除了人之外,连马匹也都安然无恙,况且我已检验过尸体,并无中毒迹象。” 这下子叶枫感到万分奇怪了:“既非凶杀,也非毒杀,那这五百名金吾卫军士是怎么死的?” 常无义顿了顿,才缓缓答道:“他们一个个尸体浮肿发黑,全身溃烂流脓,臭气熏天,看上去,倒像是染上了某种疫病。” 叶枫愣住了。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五百人同时染上疫病,同时发病身亡,这事情怎么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但是常无义绝非虚言之人,他也没有必要编造假话来欺骗自己,那这事就真正的有些奇怪了。 叶枫厚着眉头正在思索,常无义的声音却有些变了:“这五百金吾卫军士的尸体还不是最奇怪的地方,最奇怪的是我在他们伏尸的军营之内,发现了一样东西。” 叶枫问道:“什么东西?” 常无义深锁眉头,看上去他也百思不得其解:“是一个巨大的黑铁箱子。箱子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却有着十几道锁链,还有一副带血的铁钩,之前分明曾经关有某种凶恶的动物。” 顿了一顿,他才补充了一句:“或者,是锁着某个人。” 说最后这一句的时候,常无义的语气里透着惊疑与不信,以铁钩入肉锁人,如此残忍而小心的防备,那么这个被关在大铁箱子里的人,会是个什么样的恐怖人物? 叶枫也怔住了,这样关押的方法,他还是头一回听说。在锦衣卫任职数年,他也曾见过不少身背重罪的穷凶极恶之人,但是也没有一个人是用像这样的方法关押的,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一种极不人道的手段。 好半晌,他才缓缓的开口问道:“这么说,这个大铁箱子里关着的这个动物,或者是人,逃脱了?” 常无义点点头,沉声说道:“这个大铁箱子被装在一辆马车之上,应该是为了方便运送,我猜想这五百金吾卫军士秘密出京,他们的人物就是押送这一个大铁箱子。” “现在这五百军士全数毙命了,而大铁箱子又是被人从外面打开的,里面关押的不管是什么都已经遁去无踪,所以我绝对有理由相信,这五百军士的忽然暴毙,绝不止是染上疫病这么简单,一定是一项有预谋的阴谋!” 叶枫点了点头,听了常无义的描述,他也有 同感,他开口问道:“这些军士的尸首现在何处?” 程姑娘精通医术,只要让她稍加检查,一定能看出这些军士究竟是死于疫病或者是投毒。 常无义摇了摇头,叹息道:“因为这些军士的尸体腐烂得极快,唯恐疫病蔓延,所以我下令将他们的尸首集中起来,全部一把火焚为灰烬,已经无可查证了。” 叶枫觉得有些惋惜,不过常无义的做法也不能说不对,毕竟如果真是疫病,一旦蔓延起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既然从尸体入手已无可能,那么只能从凶手的目的入手了。 无论这五百军士是死于疫病还是投毒,凶手的目的一定就是那口大铁箱子里关着的那个……姑且先认为那是一个人吧! 秘密调动五百禁军军士护送,又在大铁箱子中如此严密的防范,这个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叶枫一面沉思着一面开口问道:“皇上召见常大人下达密旨的时候,可有说过别的什么?” 常无义摇着头,似乎对于此事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皇上原本只需要让刑部尚书郑大人传旨即可,可是这一次他竟然亲自召见了我,却并没有说什么,我只感觉到他当时心情似乎特别糟糕,只让随身的内侍宣读了密旨,命我查办此案真相,一切尽可便宜行事,此外就再也没有多说什么,这个大铁箱子里的秘密,更是没有半个字提及。” 叶枫苦笑了一下,这就是要打哑谜了,既准你便宜行事,却又什么线索都不说,让你自家个查去,这就叫做不讲道理。 可是皇上既然都不愿意讲,自然就有他需要避讳的地方。 现在总不能跑去问皇上,嘿,你那口大铁箱子里究竟神神秘秘的关着什么玩意儿呢?那就叫做找死了。 叶枫心里不由得有些同情起常无义来,这么个伤脑筋的差事,居然就落到了他的头上,他可真算得上是乌云盖顶,倒霉透顶了。 一抬头,他看见常无义正用一种充满了热切盼望的眼神望着自己,忽然间他明白了。 乌云盖顶,倒霉透顶的人不是常无义,偏偏倒是自己! 怪不得常无义这么热心的忽然出现在这里,还不遗余力的帮着自己查关于冯府命案的线索,原来就是为了自己能投桃报李,帮他解决这个大麻烦。 可是他的这个麻烦实在是太大了,既涉及到了禁军,还牵涉了皇上不愿提起的秘密,真不是谁都能帮忙解决的,叶枫科不愿意惹上这么大的麻烦。 他正要开口推辞,脑子里忽然一闪念,硬生生的愣住了。 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竟然只找了常无义这么一个小小的刑部总捕头来查办,这本身就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莫非,莫非是皇上一早就算计好了,知道常无义和自己之间有交情,一定会找自己帮忙的? 之前在京城,叶枫曾经见识过皇上那深邃难测的心机和洞察天下的大智慧,这绝对有可能。 要是真的是这样,自己还真的就无法推辞了。 就在叶枫犹豫的一瞬间,常无义似乎看出了他有退缩的意思,幽幽的开口说道:“叶公子的下一站可是准备去西安城?我听说如今西安城里也出现了瘟疫,死者甚众,兴许这和那五百金吾卫军士染上的疫病有关,我也想要同行前去调查一番,不知叶公子可方便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叶枫还能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允了。 常无义顿时满脸轻松的表情,似乎有了叶枫这位天下第一聪明之人的协助,无论什么样的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他站起身来,步履轻快的向着门外走去。 叶枫抬头看见躺在床上依旧在沉睡着的飞天蝙蝠蔡老六,不禁开口问道:“常大人,那么关于他……” 常无义继续走着,连头也不回的答道:“恶贯满盈的大魔头飞天蝙蝠今夜在冯府之中已经被君子剑冯明礼一剑刺死,此乃本官亲眼所见。此刻床上的,不过是个无意中被误伤的看热闹的小贩,叶公子执行处置即可。” 话声未绝,他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叶枫淡然一笑,他忽然觉得,这个一直是冷冰冰的常无义常大人,现在隐约中好像倒像是有了一些温度了。 第五十二章 看不见的小虫子 叶枫还在沉思的时候,程姑娘已经回来了。 她看叶枫还在思索着,并没有打扰他,端着给蔡老六熬好的药汤静静的走了进来。 其实叶枫这会儿所想的并不是明日即将要去的西安城里等待着他们的种种凶险,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迟早都要去面对的,他反倒并不担心。 他现在想的却是刚才常无义告诉他的那五百名金吾卫军士那离奇的暴毙,染上疫病?真的会有如此简单? 就在程姑娘轻手轻脚走过他身边的时候,叶枫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这瘟疫,是否也可能由人为控制?” 程姑娘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手里端着的药汤几乎都要洒了。 她没听清叶枫的问题,于是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叶枫又问了一次:“这疫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 程姑娘没明白他的意思,倒是用很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反问道:“你今日怎的忽然会对医术感兴趣起来了?” 叶枫苦笑了一下,他对于医术实在是毫无半点兴趣,于是他将常无义所言的那五百金吾卫军士的死状向程姑娘描述了一遍。 程念真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依你所言,这些军士的确很有可能是感染了某种恶疾,所以才会导致集体暴毙。” 叶枫眨巴着眼睛,问道:“这恶疾不但可怕,而且发生得也太过巧合了吧?如果是恶疾的话,为什么他们的马匹却全然无事?” 程念真正色道:“正因为如此,才证明了他们应该是死于疫病,而非中毒。若是投毒,要毒杀这许多的人,无非是在水源和食物中下毒,那么牲畜也誓必要中毒。” “可是疫病却不同,疫病本身都会有种属限制的,人感染的疾病,牲畜却往往未必会感染。譬如家中最常见的饲养的鸡鸭猪犬一类,从来只见过人得天花伤寒的,你什么时候见过牲畜也得此病的?” 叶枫点点头,承认程姑娘说得有理。 可是他却还是有些不甘心,他不相信天下间竟然有如此巧合之事,于是追问道:“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这疫病,是被人为操纵着的?” 程念真很奇怪的看着叶枫,不明白他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医术方面的问题,不过她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阵,忽然开口说道:“要想去操纵疫病,理论上倒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可能。至少,我局曾经听说过一种方法。” 叶枫神情一紧,问道:“什么方法?” 程念真缓缓的说道:“在西南苗疆,有一种异术,被人称之为,蛊毒!” “蛊毒?”叶枫愣了一下,这他的确听说过,传闻中这种蛊毒之术被传得神秘而恶毒,总是和各种各样的毒虫毒物脱不了关系。 程姑娘一面思索着一面说道:“从传说和记载上来看,这种蛊毒之术,就是利用各种毒虫毒物,饲育培养出一个母体,然后从它本身再孕育出许许多多的毒虫来。” 毒虫? 叶枫的脑海里闪现过了毒蛇,毒蜘蛛,还有许许多多的白生生,又肥又壮,扭动着身躯的那些恶心的大虫子来。 程姑娘看出他在想什么,摇头说道:“其实根本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其实这些毒虫,都极为细小,甚至肉眼根本看不见它们的。” 叶枫听了顿时吃了一惊:“肉眼根本看不见?那是什么虫子?” 程念真说道:“我在我父亲的那一本医术上面曾经看见过关于这种毒虫的记载,那上面把这些我们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子叫做细菌,而这种可以致人疫病的细菌就叫做病毒。” “我们医者通常解释疫病为外毒入体,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只是从来也没有人能够解释 这种所谓的外毒,其实就是这些看不见的小病毒。” 叶枫听了只觉得有些将信将疑:“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之所以会得疫病,全是由于这些看不见的小虫子钻进了我们的身体里?” 程姑娘点了点头,说道:“大致上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更为可怕的是这样的病毒不仅仅可以致人疫病,它们的繁殖能力极强,在得病的人身体里大量繁殖增生,还可以通过各种途径自我传播,防不胜防。” 叶枫只听得感觉到毛骨悚然:“一旦传播开来这就成了瘟疫?” 程姑娘点了点头。 叶枫还是感觉到难以置信:“既然根本无法看见,写这本书的人又是如何知道的?这本是什么书?” 程姑娘说道:“之前我曾经对你提起过,这本医书被我爹爹视若珍宝,我从小就被要求习读此书,虽然直到现在书里的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 “爹爹说这本书是我爹爹的师傅传给他的,据说来自于三国时期著名的医圣华佗,不过我觉得这本书绝不可能是华佗所写的,因为里面的很多东西不但是三国,更是大大超越了现在我们所能理解的范畴,简直就是如同一本天书。” 相传来自三国时期的天书? 看不见的叫做病毒的小虫子? 这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叶枫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么多内容,听得脑子有一些晕。 不过有一点他算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些看不见的病毒是可以被人制造出来的,也就是说,疫病也可以是被人为控制的?” 程念真一面思索着一面点点头:“理论上是没错,据说苗疆的蛊毒之术就可以培养出不同的病毒,而且这种病毒消灭它的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以毒攻毒,创造出另一种专门针对这种病毒的变异病毒,去吞噬掉它,消灭它!” 叶枫听得更加感觉到目瞪口呆:“这些看不见的小虫子还会自相残杀,彼此吞噬?” 一想到有无数的小虫子在自己身体里互相扭打,咬来咬去,他顿时觉得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程姑娘点点头,说道:“只不过这样的变异病毒,只有这蛊毒之术的主人,也就是创造出先前病毒的人能够制造出来,书里把这种为了消灭病毒而制造出来的变异病毒叫做,疫苗。” 叶枫摇晃着脑袋问道:“那就是解铃还须系铃人了?除了制造病毒的人,其他人根本没法子消灭它们?” 程姑娘回答道:“没错,理论上正是如此。” 叶枫心中一阵苦笑,这人既然制造出了病毒,又怎么会轻易肯拿出消灭它们的疫苗来?这简直就无异于与虎谋皮。 现在反倒是轮到程姑娘感到奇怪了,问道:“你今天忽然这么详细的询问关于病毒的问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枫叹了口气,把西安城中发生了瘟疫的事情告诉了她。 程姑娘听完之后不仅动容道:“那还等什么?救人如救火,明天一早我们就赶快出发去西安城啊!” 叶枫不禁奇道:“你刚才不是说,要想杀死病毒,结束瘟疫,必须要找到那个制造病毒的人,还有他制造出的疫苗才行吗?” 程念真说道:“话是没错,不过医者父母心,身为医者面对大灾大疫,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无论如何,我也想要用我的医术去试一试。” 叶枫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有把握?” 程念真摇了摇头,她实在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可是她很快的回答道:“当初我为你医治金蟾之毒的时候,不也是完全没有一点把握吗?直到现在你不也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世间的事情,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果会如何?” “再说,”她对着叶枫嫣然一笑道,“有你在,一定能够找出那个藏在暗中制造病毒的人,拿到疫苗的。” 看着程姑娘那充满了信心的眼光,叶枫心里也暗自点头。 没错,如果这场瘟疫真的是人为制造出来的话,无论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一定会留在西安城附近等待结果的。 只要他在,就一定有机会把他找出来,抓住他,自然也就能结束这场瘟疫,拯救那些千千万万染上疫病的人了。 程念真眼里充满了信心:“而且我相信,既然西安城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瘟疫,我爹爹也一定会赶去的,要知道,神医程三思可绝非是浪得虚名的。” 虽然她很有信心,可是叶枫依旧感觉到有些担心:“可是那毕竟是瘟疫,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了,此行定然是万分凶险,吉凶难测。你们要是去了,这万一……”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凶险?和你老四在一起,有哪一次不凶险的?我们又何时曾经怕过凶险?” 叶枫回头一看,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身体正走进房间来,正是他的义兄张痴张胖子。 后面还跟着另一位义兄解祯亮,也正色说道:“老三说得一点不错,只要我们大家在一起,何时曾经怕过什么凶险?” 叶枫感觉到又惊又喜,开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在陪老姜叔吃东西吗?” 张胖子摇晃着那一张肥脸,苦着脸说道:“这吃东西我拿手,可是那老头偏要我们陪他喝酒,你知道喝酒我们兄弟可不在行,所以,我们俩就借故溜走了。” 顿了顿,他又一本正经的警告叶枫:“明天看见了老姜叔,可千万别提这茬,我们俩可是好不容易才借尿遁逃脱的。” 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张胖子除了程姑娘之外,竟然还有惧怕之人,叶枫想到他在姜慕白面前苦着一张脸的样子,心里就忍不住想笑。 一转头,解祯亮板着一张脸说道:“什么也别说了,我们全都听见了,不就是个小小的瘟疫吗?我们这就收拾行装,明天一早就出发!你可别想丢下我们。” 张胖子也笑道:“没错,一个瘟疫算什么?有程丫……程姑娘在这里,我们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本来说漏了嘴,就要叫程念真作“程丫头”的,被她的眼光一瞪,立时生生的改了口,心里直呼好险。 自从在嵩山听涛山庄里被程念真生拉硬拽去看她检验解剖尸体之后,他对于这个程姑娘可是一直敬畏三分的。 像她这样切割尸体比下厨还要熟练的女人,谁能不惧怕? 叶枫点了点头,他的心里又涌起了那一种温暖的暖流,他感觉身边有这么一群朋友,兄弟在,世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难倒他们的。 他满是豪情的说道:“好!我们这就去准备行装,天一亮我们就出发去西安城!” 一转身,他却忽然愣住了。 刚才还躺着沉沉熟睡的飞天蝙蝠蔡老六的那张床上,现在却空空如也! 床边的窗户敞开着。 不知何时,蔡老六竟然已经无声无息的溜走了。 叶枫一直在房间里,以他的耳目之灵,竟然完全你不知道蔡老六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是何时离开的。 看来蔡老六的伤势的确是没什么大碍了。 好一个飞天蝙蝠! 好厉害的轻功! 望着空空如也的床,叶枫忍不住想道,也许蔡老六这么无声无息的离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毕竟他曾经是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 只愿今后,他能够过上他梦想中的平淡的日子。 第五十四章 捕头范进 走进西安城,叶枫他们反倒是愣住了。 原以为,城中既然瘟疫横行,必定死尸遍地,哀鸿遍野,如同鬼域森罗。 可是踏进西安城中,整个城市却一片宁静。 街道上大部分的店铺商家全都关了门,街道上有行人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除此之外,一切平静如常,街道也干干净净,甚至连洒扫的人也还在劳作。这些人都自顾自的低着头干活,根本不关心其他的人和事。 偶尔有几个匆匆而过的行人,也全都用一种看着天外来客一般的奇异眼神看着这刚刚入城的一行人,就像是看着怪物一般,不过却并没有一个人上前搭话。 叶枫他们颇感意外,放马在街道上缓缓前行。 虽然看上去并无异状,但是那些门户紧闭的店铺,无疑还是透露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间或有几家开着门的商铺,也全都是买卖一些生活必须的粮油百货的铺子。 看来城中有疫情是不假,不过这井然有序的一切,似乎疫情并不像叶枫他们所想象的如此严重。 行不多时,前面街角忽然有几个身着官衣的人迎面朝他们急奔过来。 走在前面的常无义回头和叶枫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正主儿来了,于是拨马迎了上去。 来人奔到马前,却是一个三十不到的年轻小伙子,一袭捕快的官衣,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同样服色的汉子。 这小伙子来到面前,开口便问,升入洪钟:“你们是什么人?是怎么进城来的?” 常无义并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道:“你是谁?” 来人腰杆一挺,大声说道:“本人乃是西安城中捕头,范进!回答问题,外面有官军把守,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常无义淡淡一笑,说道:“自然是那些官军放进来的。” 这捕头范进眉头一皱,斥道:“胡说八道,西安城也已封城,禁止所有人出入,你们是什么人,官军怎么会放你们入城?” 常无义拿出怀里的腰牌,在他面前一晃,问道:“你说我们是什么人?” 范进识得腰牌,面色大变,问道:“你是刑部派来的?不知尊驾官居何位?” 常无义面若寒霜,说道:“本官常无义!” 范进吃了一惊,他当然听闻过总捕头大人的威名,连忙躬身为礼。 常无义点了点头,问道:“你便是西安城中的捕头?” 范进恭敬的回答道:“正是?” 常无义颇有些奇怪的问道:“听闻西安城中瘟疫肆虐,死者极多,怎的看上去一切却如此宁静,井井有条?” 范进叹息道:“大人有所不知,瘟疫之事的确不假,短短十余日,死者也已近千。这街面之上是小人带着众位兄弟,连日多方疾走,四处呼吁,让大家呆在家中,不要出门,避免更多的人染病,这才看上去并没有那么乱。” 常无义点了点头,瘟疫之下,能够镇得住城中居民,让大家不要恐慌,维持街面上的秩序,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看起来这个捕头范进,倒是颇有几分办事的能力。 常无义一指那几家依然在经营的店铺,问道:“到处都已经关张,为何这几家店铺还开着?他们难道不惧怕疫情?” 范进叹了口气,说道:“岂能不惧?这几家店铺卖的都是百姓生活所需要的必需品,如果连他们都关了门,百姓们无处购买,城中必乱,到时候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我和他们的老板谈了好几次,反复劝说之下,才有这几家粮店勉强还开着门继续做生意,不过还是有很多惧怕疫情关门的,这开着的店连平时的五分之一都不到。” 常无义又点了点头,对于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免感觉到有些刮目相看。 年纪轻轻的,就能有如此见识,这样的手腕和魄力,维持着一座风雨飘摇中的危城,安抚着十几万心怀恐惧的民众,这就是他身为刑部总捕头的常无义,自问也不能做得到。 常无义有些好奇的问道:“本地的知府大人尚且在城外躲避,你为何留 守城中,难道是奉了知府大人之命?” 范进摇摇头说道:“你们想必已经见过了知府大人,其实我留守城中倒也并非是赵大人之命,他爱惜我们这帮子弟兄,曾准许我们一同出城躲避,甚至还可以携带家眷。只是,我们都拒绝了。” 常无义奇道:“这却是为何?” 范进说道:“我和这帮子弟兄全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安城里的人,这里就是我们的根,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们岂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赵大人没有做错,他下令封城,心中考虑的是天下的万民,唯恐疫病流传出去,贻祸天下。所以,他可以舍弃西安城和这城中的十几万百姓。” “可是我们却不行,我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居住在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岂能舍弃自己的家园?所以我们选择留在城中,和西安城,还有城中的十几万父老一起同生死,共命运。” 他说得很平静,可是叶枫他们听了此话之后,无不感觉到热血澎湃,对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禁油然而生一股子敬意,连一向面若冰霜的常无义也不由得有些动容了。 沉吟片刻之后,常无义开口道:“要想稳住这十几万恐慌的民众,绝非易事,以你和一帮子捕快人手绝对不够,你是如何做到的?” 范进笑了笑说道:“小人世居于此,家父在本地也颇有些钱产和名望,只要家父不走,城中的居民心中便不会惊慌失措,心里就有了主心骨。” 常无义惊问道:“你父亲也没有走?” 在他想来,眼前这些人纵使是自己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也必定会为家眷考虑,把家中人提前送出城去,自己也没有了后顾之忧,这本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因此当他听闻范进的父亲依然留在城中的时候,不觉吃了一惊。 范进微微一笑说道:“家父不但没有走,而且还夙夜劳碌,上下奔走,住持城中局面,西安城里如今还能有这样的安定局面,家父应该居功至伟。” 这时候,队伍里一直有些慵懒的骑在马上跟在队伍后面的姬无双公子,用一种很慵懒的声音说道:“这位范捕头的父亲,可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他父亲就是前不久泰山评剑大会,被选为天下七把剑之一的苍松剑,范松溪范大侠。” 哦?大家听了皆是一惊。 想不到这小小的一个捕头的父亲,竟然会是江湖上如此大名鼎鼎的人物。 范进抬头望着姬无双,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是……” 常无义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应该听说过他,天意楼,姬无双。” 范进吃了一惊,有些惊奇的望着姬无双。 天意楼的名字天下无人不知,当代楼主姬无双的大名自然也早已传遍天下,想不到这样的传奇人物现在竟然活生生的立于自己面前,站在这瘟疫横行的危城之中,范进不能不觉得有些惊奇。 这时候,从队伍后面的马车之中传来一个银铃一般的女声:“请问范大人,既然您为了稳定城中民心,令这些粮店继续营业,却为何街面上所有的医馆全都关门闭户,没有一家开张的?难道这些大夫竟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也全都龟缩家中,不愿出来诊治病人?” 问话的自然是程念真程姑娘,她在车中因眼见城里的医馆全部关着门,所以忍不住发问。 范进正色答道:“姑娘误会了。此间虽非中原繁华之地,但是到底也是历史渊源极为深厚的古都,颇有古之遗风,此间的医者更是懂得医者父母心的道理,断无贪生怕死,临阵畏缩之辈。” “这城里的医馆没有一家开放的,是因为城里所有的医者如今全都集中在病患之处,日夜忧心,反复寻找治疗疫病的良方。有不少医者甚至自身也感染上了疫病,倒在了治病现场。纵然如此,他们之中却没有一个畏惧退缩的,请姑娘千万不要怀疑他们的至诚之心。” 马车中传来程姑娘满怀歉意的声音:“是小女子见识浅陋,胡言乱语了,请范大人宽宥。” 范进说道:“没关系,姑娘也是心系这些染上疫病的百姓,才会有此一问 ,范某明白。只是不知这位姑娘是……” 他用疑问的眼神望向常无义。 常无义答道:“这位姑娘便是程神医的女儿,程念真姑娘。” “程神医?”范进明显愣了一下,“莫非是名满天下的神医程三思?” 常无义微微颔首。 范进简直是喜出望外,他大步奔到马车之前,对着马车深深施礼道:“程姑娘大名在下早有耳闻,都说程姑娘的医术已经尽得令尊程神医的真传,若是姑娘肯施以援手,则西安城中的百姓幸甚,天下幸甚!” 范进刚才听说天意楼楼主姬无双的名字,尚且没有这样激动的反应,足见在他心中如今治疗疫病胜过其他的一切事情。 叶枫不由得对他又多可几分好感。 他忍不住开口说道:“范大人不必忧心,程姑娘此番前来正是为了消除这西安城中的疫病而来,只愿我们都能略施绵力,救这城中万民于水火。” 范进闻言大喜,对着叶枫一拜道:“若是如此,真乃西安城之大幸!不知这位公子又是哪一位高士?” 叶枫淡淡的说道:“在下江湖末学,无名之辈而已,叶枫,树叶之叶,枫林之枫。” “叶枫?公子便是叶枫?” 看范进脸上的表情,似乎比听到程姑娘的名字来得更加的惊奇。 叶枫反而觉得有些奇怪了:“范大人这是曾经听闻过在下的贱名?” 队伍中其他人都不禁看了叶枫一眼。 这几年叶枫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他经历的那些事情,在江湖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更是被添油加醋的传得神乎其神,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范进更是无比惊喜的说道:“叶公子的大名在下早就是如雷贯耳,都说叶公子是天下第一的聪明人,在你面前没有什么解不开的难题。” “如今程姑娘和叶公子全都驾临西安城,想来这肆虐的疫病定然可以尽快的解决,实在是百姓之福,幸何如之!” 这一番毫不吝惜的溢美之词,把叶枫夸得有些难为情,更是把刚才大名鼎鼎的刑部总捕头和天意楼主给晾在了一边。 常无义和姬无双不由得对视了一眼,神色之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这时马车中的程姑娘开口问道:“敢问范大人,城中的病患,现在都在何处?” 范进赶紧恭敬的回答道:“为了避免疫病扩散,如今染病的民众全都已经聚集到了城南的几处大宅子之中。那里是我家的产业,现在暂时用于收治这些染病的民众。” 程姑娘说道:“既如此,救人如救火,还烦请范大人带路,引领我们立即前往查探病情。” 范进躬身道:“正当如此。” 回身对着自己手下的捕快说道:“老王你赶紧先回去向我父亲禀报一声,就说我这里请到了名医,立即就要过去开始治病,请他老人家勿忧。” 那名被唤作“老王”的捕快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转身就抬脚动身,忽然间,身形一晃,噗通一声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人事不省了。 大家全都大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范进看上去却并不慌乱,明显之前也曾有过这样的经历,对大家解释道:“没关系,他只是染上了疫病,忽然间发作了而已,我让他们先把他送回去。” 说完一摆手,剩下的那几名捕快很麻利的从身上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一匹白布,利索的把昏迷的老王包裹起来,扛在肩上,向着城南方向奔去。 范进转身对着众人施了一礼,说道:“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去看看那些染病的民众们。” 队伍又再度出发了。 只是队伍中的人们此刻心中全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担忧。 刚才目睹了老王的忽然发病,之前他站在那里毫无异状,听到范进的吩咐之后也是很正常,分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已经染上了疫病。 然而须臾之间,病情发作,顿时就不省人事了。 这样厉害的疫病,程姑娘究竟能否想出医治的办法呢? 第五十五章 苍松剑客 越往城南走,路上渐渐的多了一些人。 这些人都穿着平民的服色,三三两两的守在路边,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群,看起来是自发的组织起来守护这里的人们。 看见范进引领着这一队人马车驾,他们并不阻拦,反而对着范进躬身为礼。 范进也不多言,对他们点点头算是还礼。 叶枫看了不觉有些感慨,在大灾大疫之前,能够如此的团结人心,看来这范进父子的确有些过人之能。 随着守护的人越来越密集,叶枫他们一行人来到了一处大宅院的门前。 远远的,就看见门前站着一个五十上下,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了。 范进上前施了一礼,唤道:“父亲。” 原来这人便是范进之父,天下七把剑之一的苍松剑,范松溪。 叶枫仔细看去,他一身朴素的布衣,长须和头发应该有些时日没有仔细打理了,看上去略显凌乱,面色凝重,双目布满了血丝,应该是有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他和范进低语了几句,对着前面的常无义和叶枫他们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却快步走向队伍后面的马车,对着刚刚走下车来的程姑娘施了一礼,问道:“这位想必就是程姑娘了?” 程姑娘盈盈还礼道:“正是。” 范松溪倒也并不客套,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令尊程神医如今在何处?可会也赶来西安城?” 程姑娘答道:“我爹爹想来喜欢游历天下,四处诊治一些疑难奇症,实在是连我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不过此间既然爆发如此大的疫情,料想他闻知之后必定也会星夜赶来,范先生不必忧心。” 范松溪“哦”了一声,慢慢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一旁的张胖子见状,有些忍不住开口说道:“程神医不在,有程姑娘也一样,别看程姑娘是女儿家,一身的本领已经得了程神医真传,江湖上早就传开了,范先生会没听说吗?” 范松溪被人道破心思,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连忙连声说道:“程姑娘的大名当然有听说过,西安城遭此大难,既然令尊不在,程姑娘愿意施以援手,我们自然也是万分的感激,万分的幸运。” 这话听起来不错,不过怎么从语气里分明还是对于程姑娘有那么一些怀疑。 张胖子心中有些不悦,哼了一声没再言语。 程姑娘看上去却并不介意,而是直接问道:“那些染病的病患们现在何处?请速速带我前去。” 范松溪说道:“就在此间院内,请!” 说罢,当前领头就向院子里走去。 他这一见面的这一番举动,分明早已听了范进手下的那些捕快们的报告,对于叶枫他们一行人的身份很清楚,所以一上来直接就找上了神医程三思的女儿,却冷落了旁人。 这一群朝廷官员,江湖豪侠们被他这一冷落,连一句客套的寒暄话也没有,不免有一些失落,常无义回头和姬无双还有唐大他们对视了一眼,神色之间颇有些尴尬的意味。 叶枫心里此刻却对于这个苍松剑范松溪颇为有些敬意。 既然他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想来也不会不懂得这些场面上的繁文缛节,但是他却并没有搞这一套虚头巴脑的东西,而是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想必他心里对于目前的疫情已经是心急如焚,满心挂念着的都是染病的民众,已经无暇再顾及这些个礼数了。 倒是范进这时候走了过来,对大家说道:“家父连日未眠,一直为城中疫情而忧心,得知有良医到来,一时心急,因此对各位有些失了礼数,还望海涵。” 他这么一说,到显得这些介怀的人有些凄凉狭小了,常无义他们都有些尴尬的一笑,快步跟在程姑娘身后向 院子里走去。 范进的这番话十分的得体,令得叶枫对他更多加了几分好感,多看了他两眼。 走进了大门,院子里的情形,却让大家都有些呆住了。 原本先前大家料想这西安城里既然瘟疫横行,想必城中到处都是尸横遍野,染病的民众东倒西歪的景象。 谁知进了西安城中,城里的整洁有序,井井有条让他们大出意料之外。 然而踏入了这个大院之中,院子里的情形更是令他们万分的惊诧。 这是一所很大的宅子,院子极大,显示着这里的主人范家在西安城中的确是很富有,地位非凡。 院子里原本花草树木,假山池塘,修葺得颇为精致,可见主人对于此间的布置颇为花了不少的心思。 然而现在,院子里到处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形形色色的各色的人,一个个全都面色憔悴,眼眶深陷,面有病容,哼哼唧唧的躺在地上铺着的白布上,动弹不得。 他们一个个骨瘦如柴,如同一具具待死的僵尸一般。 极目望去,整个院子里全都是,正不知有多少人。 他们发出的呻吟哀鸣之声,充斥着这里,让人听了感觉有些头皮发麻,心惊肉跳。 如果说刚才大家看见的外面的西安城还是一个清平世界的话,这里简直就如同是阴曹地府,幽冥鬼域,满眼都是凄惨的情景。 范松溪回身看见呆立着的众人那惊诧莫名的表情,不由得叹息道:“诸位请看,这就是我西安城现在面临的大劫,像这样躺满了染病之人的宅院,旁边还有两处,加起来足足有好几千人。” “这些天来,我虽然不眠不休,尽了全力,集合了全城之中的名医,却还是没有一个能够医治疫病的方法,只能把他们都集中在这三处宅院之中,与外面隔离开来,免得这疫情愈演愈烈。” “可惜,”他喟然长叹道,“每天都会有新的人染病倒下,甚至于负责照顾这些病人的人们,也接二连三的一个个病倒,所以才会令得我心急如焚哪!” 看了眼前的这一情景,大家几乎全都被惊呆了,现在再也没有人介意刚才范松溪的失礼之处了,他刚才那近乎有些功利的做法,此刻看来也都是那样的在情理之中了。 院子里还有几个人在这些个病患之间穿行着,不时地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看来是城里的医者。 看见有人进门来,他们抬起头望过来。 忽然,其中一个身穿灰袍的老者,如同发现了什么一般几乎跳了起来,紧接着快步奔了过来,一直跑到了程姑娘的面前,一脸的惊色叫道:“小,小师妹,你怎么来了?” 不光是大家,连程姑娘也吃了一惊,不知道这老者是何人。 那老者见程姑娘似乎有些不记得他了,又说道:“我是令尊的学生哪,五年前还专门去向恩师拜寿,我们还曾经见过一面的。” 程念真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老者,似乎隐约有了些印象,说道:“你是,你是宋师哥?” 神医程三思名声在外,本着发扬医术,治病救人的宗旨,他一生收过的弟子众多,连如今京中的太医院中有一半以上的太医都曾经受过他的指点,尊他为师。 所以程姑娘不认得他的个把弟子,其实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那老者看程姑娘有些认出他了,喜不自胜的说道:“五年不见,想不到小师妹既然已经出落成如此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只是眉眼之间还依然没有变,还是那么秀气,所以师哥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一向身体可好?如此大疫,这么危险,你又怎么会来到这西安城中的?师傅他老人家可也来了?” 他这一番连珠炮般的问话,弄得程姑娘一时不知道回答哪一个好,只能点点 头,又说道:“我爹爹现在又跑去云游,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所以他没有与我同来。” “哦!”这位宋师哥满脸的失望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见不到程神医而失望,还是为了程神医没能在这里,为这满院子的染病的病患们感到失望。 这时候一旁的范松溪略有些惊讶的说道:“宋老医师在西安城里是首屈一指的大夫,曾经治好过不少的疑难杂症,非常有名。只是想不到,他会是程神医的弟子,居然还是程姑娘你的师兄。” 宋医师笑了笑说道:“师傅生平最恨别人打着他的旗号招摇过市,所以在下在人前极少提及师尊。不过我师傅虽然这次不在,我这位小师妹可是从小就跟随在师傅身边学习医术,早就得了师傅的真传,有她在此,这疫病医治总算有望了!” 范松溪先前虽然的确听说过程姑娘的大名,但是医道这东西除了需要一个好老师之外,最重要的还是经验,病例往往比起理论来更加的重要。 而这程姑娘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能医治过多少病人,能见过多少病例? 或许这不过又是一个凭借着父亲的名气而出名的人罢了,范松溪禁不住这么想。 所以他仰恩没有把刚才张胖子那些已得真传之类的话当一回事,心里对于程姑娘能否对付眼前的疫情实在是没有抱有多大的希望。 可是如今,连他最为敬重的西安城里最出名的宋老医师都这样说了,这却又有些不同了。 说不定,这程姑娘跟随她父亲程神医真的见识了不少的病例,真的会有些本事呢? 他的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希望。 程姑娘也不多寒暄,直接对宋医师问道:“宋师哥连日操劳辛苦了,只不知这疫病的情形究竟如何?” 宋老医师说道:“这疫病大约在十余日之前发生的,起初只是数人染上,病征也无非是浑身高热,很快人便会失去意识,而且全身急速消瘦,好像人体自身的能量被很快燃烧殆尽一般,没有几天,病人就会死亡。” “原本我也只当这不过是个道听途说的疑难奇症而已,谁知没两天,为这几个病人诊病的大夫也病倒了,这几人身边的有过接触的亲朋好友也纷纷病倒,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这很可能是一场致命的瘟疫。” “果然短短几日,疫病在城中迅速蔓延开来,倒下的人越来越多,眼看其势已不可挡。知府大人召集我们城中的医者,却没有一人能拿出见效的方子来,于是知府大人为了避免疫病外流,祸害天下,下令封城。” “封城之后,多亏了这位范先生临危不乱,还借出家中的宅院接纳这些染病的人,尽心尽力的照顾,只可惜我们这些医者实在无能,多日以来一直找不到治疗疫病的法子,只能每天看着这些可怜的人一批批的死去。” 说到这里,宋老医师痛心疾首,眼中隐隐已有泪光,一旁的范松溪也摇头叹息不已。 程姑娘点了点头,安慰道:“宋师哥不必自责,天下间无奇不有,各种病症也变化万千,没有人能够完全有医治成功的把握。你已经尽了力了,问心无愧就好。” 她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指那些躺在地上的病患们,说道:“走,我们现在去看看这疫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宋老医师坚毅的一点头,说道:“好!” 听闻这疫病如此厉害,传染得如此之快,叶枫心里顿时有些为程姑娘担心起来。 听到她要前去接触这些病人,他刚想要开口阻止,却见程姑娘已经没有一点迟疑的走向了那些病患们。 满腹的话,只能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里。 而范松溪看见了程姑娘的言行,不觉间心里又多了几分希望,望着程姑娘背影的眼里,开始闪动着希望的光芒。 第五十七章 小白狗和女孩 宅院的大门闭上了。 按照程姑娘的要求,所有的人都离开宅院,只留下了她自己和一众的医者。 望着紧闭的大门,叶枫忽然觉得,这些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医者们,在此刻更加像是一个个斗士,冲锋在前,与这疫病做着殊死的搏斗。 而门外的这些一个个武功高强,纵横江湖的武林高手们,在此刻却显得那么的无力,什么忙也帮不上。 可是,他们还是有自己需要去做的事情。 叶枫招呼大家登上了马车,他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有人施放蛊毒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引发了民众的恐慌和相互猜忌,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车厢里,叶枫扫视了一下众人,不觉一愣:“二哥呢?” 解祯亮不在。 叶枫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是何时离开队伍的,在他的印象中,解祯亮应该是一直跟在队伍后面的才对,一向如此。 解祯亮的离开分明也完全没有引起其他人的丝毫注意,大家都面面相觑,分明全都没有注意到他。 张胖子也是一脸的疑惑,说道:“不知道啊,他这么就不声不响的走掉了呢?或许,西安城里有他的旧相识,他去探亲访友去了?” 叶枫一摇头,他们京城四少如同亲兄弟一般,解祯亮的朋友他几乎全都认识,这西安城里哪儿有他认识的人? 什么探亲访友?真是鬼扯! 不过现在暂时顾不上寻找解祯亮的下落了,他一向行事稳重,想来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不见。既然他离开了,就一定有他离开的理由。 叶枫定了定心神,把刚才程念真对他讲的一番话,告诉了众人。 肉眼看不见的什么病毒,什么细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大家全都从来没有听过。 不过蛊毒,大家可是全都听说过。这传闻中最为阴狠恶毒的东西,竟然会是这场瘟疫的源头? 大家不禁都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一丝之间全都没有说话。 只有刑部总捕头常无义沉思了一下,缓缓的说道:“这么说来,世间真的有人可以通过蛊毒之术来控制疫病杀人于无形?” 叶枫点点头说道:“程姑娘的意思正是如此。” 常无义的脑海里立即就联想到了在山谷之中那五百名金吾卫军士的尸体,这么说来,他们也极有可能是死于他人施放的蛊毒了? 叶枫的眼光缓缓的扫过车厢里每一个人的脸:“解铃还须系铃人,现在的为今之计,我们必须要动用一切力量,尽快找到那个施放蛊毒的凶手,因为只有他的手里,才可能有解除蛊毒的解药。” 他实在没办法跟眼前的这一大群人解释什么变异的病毒,什么疫苗之类的东西,因为连他自己也根本就没有明白这里面的东西,所以干脆说成了解药,比较简单。 大家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可是依旧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之中,有朝廷的刑部总捕头常无义,有天下最大势力的蜀中唐门大少爷唐大,还有生意遍及四海,富甲天下的天意楼姬无双公子,以他们的力量,只要给他们一个人的名字,想要把他找出来绝对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是眼下的这个人,不但没有名字,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高矮胖瘦,全都一无所知,要想在西安城里这十几万人之中找出一个会蛊毒之术的人来,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难。 毕竟凶手又不会在额头上写着,我会蛊毒术这几个字,查,这该从何查起? 看着大家全都默然无语,叶枫一 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也只能沉默着,车厢之中的气氛一时之间十分沉闷,尴尬无比。 良久,唐大忽然开口缓缓说道:“我觉得,这下蛊毒的凶手当然要查,不过,急切之间,也没有什么线索。不如,我们先去找找容易找的人。” 叶枫一愣:“容易找的?是什么人?” 唐大注目着叶枫反问道:“我们当初为什么决定要来西安城?” 他不提叶枫一时之间还真没想起来,他们当初之所以一开始就准备要来西安城,不正是因为少林寺的凝然了改大师告诉他们,关中老孙家的人在西安城里等候着他们的吗? 这所谓“容易找的人”,指的自然就是关中老孙家的人了。他们不是本地人,来到西安城中,难免需要在客栈旅店投宿,找起来自然并不难。 可是,这施放蛊毒的凶手也该如何查找呢? 唐大似乎看出了叶枫的犹豫,补充说道:“老孙家的人既然是一早就在西安城中等着我们,想必这场瘟疫的前因后果他们都是亲历者,说不定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总比我们这样无头苍蝇一样的瞎找要强吧?” 叶枫点点头,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要找这几个投宿的关中老孙家的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姬无双公子笑了笑说道:“这事情就交给我了,立时便能有结果。” 随即他探出头去,对着侍立在车厢外一身车夫打扮的“劈山斧”焦柯低语了几句,焦柯立即领命快步离开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焦柯回来了,对着姬无双耳语了一阵。 姬无双对众人笑道:“真是巧了,这关中老孙家一共来了五个人,在西安城中住了有十余日,正巧是投宿在我天意楼旗下的客栈之中。” 张胖子闻言大喜,连忙说道:“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现在就去呗!” 姬无双看着心急火燎的张胖子,笑了笑,吩咐外面出发。 马车晃动了起来,缓缓前行。 事情如此顺利,倒是有些出乎叶枫的预料之外,不过真的能够这么顺利吗?他的心里隐隐的又浮现出了那种不好的预感。 而且,眼下他的心里还有一个担忧的问题,二哥解祯亮究竟去哪儿了? 解祯亮此刻正在街上。 这时一条长街,青石路面,两旁布满了林立的店铺,可以想见平时间一定是一处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地方。 然而此刻由于城中瘟疫蔓延,百姓们都闭门不出,整条街上空无一人,所有的店铺也都紧闭门面,只有寒风卷着地上厚厚的落叶打着旋飘动着,显得是如此的冷清凄凉。 解祯亮看着眼前的一切,叹息了一声。 他之所以会忽然间离开,那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人在大家进入宅院的时候,忽然悄悄的离开了。 这个人就是刚认识的捕头范进。 范进的父亲苍松剑范松溪引领着大家进入宅院内,然而他却在这时候忽然离开,而且走的时候东张西望,生怕被别人发现一样,行迹颇为可疑。 可是他的离开却被走在队伍最后的解祯亮发现了。 解祯亮一直习惯于走在队伍的最后,这些年来虽然一直陪伴着叶枫走南闯北,经历了不少的危难,可是他不懂武功,一介书生,能够帮上忙的地方实在不多。 所以他一直是习惯于走在最后的,也因此他一直是往往容易被别人忽视掉的那一个。 不过其实他心思细密,往往能够发现许多别人没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现在这个捕头范进的离开。 解祯亮没有告诉其他人,而是自己悄悄的跟了上去。 一则是大家当时都已经进了宅院,震惊于院子里众多染上疫病的患者那凄惨的惨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还有就是,在内心里,或许他其实也想要证明一下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一无用处。 没有人会甘心于始终都是一个若有若无的角色,所有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辉煌灿烂,成为众人的焦点,哪怕只有一瞬间。 所以解祯亮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自己悄悄的跟了过来。 他想要看看这个捕头范进,神神秘秘的到底在搞什么鬼? 可惜,当他跟到这里的时候,范进的身影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的跟踪被他发现了? 解祯亮有些吃不准。 他左顾右盼了半晌,终于确定自己还是跟丢了。 他的目光扫过两旁的店铺,停留在了一家颇为气派的门面上。 这家店铺装修很是气派,雕梁画栋,整个呈现着一种艳丽的朱红色,而且张灯结彩,虽然此刻门面紧闭,可是还是可以想见到从前那门庭若市,顾客盈门的繁盛情景。 门前悬挂着的大大的灯笼上面写着三个俏丽的大字:“红袖招”。 这名字颇有几分香艳之气,解祯亮望着不觉有些发怔。 这时候,传来了几声哀鸣之声。 解祯亮回头一看,从长街的一头,跑来了一只小白狗。 这只狗看上去有些脏,通体的白毛都有些成灰色了,还打着结,看起来应该是只流浪的小狗。 它奔跑的姿势有些怪异,翘着一条后腿一瘸一拐的,仔细一看,它的那条后腿上血迹斑斑,分明有伤。 或许,刚刚它在什么地方和其他野狗争食,所以才受了伤。 看它那羸弱的身躯,难免会成为别的狗欺负的对象。 它一定是疼极了,每一步都发出哀鸣之声,让人听了心中不免生出怜悯之心。 解祯亮忍不住走了上去,想要去看看它腿上的伤势。 小白狗却停住了脚步,警惕的望着他低沉的发出低吼声,明显对他存有很强的戒心。 解祯亮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在这时,只听“吱呀”一声,他身后的那间红袖招紧闭的店门却忽然打开了,解祯亮只觉得身边一个粉红色的影子一闪,一股香风飘过,一个身穿粉色长裙的女孩在那只小白狗的面前蹲了下来。 说来奇怪,那小白狗好像认识这女孩一样,对她竟然丝毫没有敌意,顺从的任凭她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女孩满怀怜悯的说道:“小白,又被欺负了?还受了伤?来,让姐姐给你包起来。” 说完,她毫不犹豫的一把从长裙上刺啦一声撕下一块布条,小心翼翼的为小白狗包扎起了受伤的后腿。 小白狗疼的发出尖声的哀鸣,却丝毫没有抗拒,明显对这女孩非常的信任。 解祯亮看着那女孩身上那件粉色的长裙,质地上乘,手工精美,一望而知价格不菲。 可是为了替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包扎伤口,她竟然会丝毫没有犹豫的撕破了长裙,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 看着眼前这一人一狗的温暖场面,解祯亮呆呆的竟有些痴了。 包扎好了伤腿,那姑娘毫不避嫌的一把抱起了小白狗,转过身来。 看见她的正面的那一瞬间,解祯亮忽然间感觉完全愣住了。 第五十九章 尸变 叶枫和唐大来到乱葬岗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 在路上,叶枫忍不住向唐大请教关于蛊毒的事情。 这原本就是他安排唐大和自己一同去义庄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调开其他人,单独和唐大相处,好请教一些问题。 并不是他不相信其他的人,对于朋友,叶枫从来都是以赤诚相待的。 只不过对于唐大,在他心中有着一种特殊的信赖感。 从华山初相识到现在,这一路走来,唐大陪伴着他一道经历了多少风雨,多少生死,一直都坚定的站在他的背后,尽全力的支持他。 在他心里,唐大或许才是最值得倚重的人。 所以在如今这样的局面下,他很希望能听一听唐大的意见。 唐大并不避讳,然而关于蛊毒,他的所知也不太多。 他只知道,蛊毒是西南苗疆一带五毒门的一种不外传的秘术,名气虽大,知道内情的热你却寥寥无几,是由历代的门主口口相传的。 五毒门,又是五毒门! 在此之前,这个五毒门的名字已经出现了很多次了。 在兰州的时候,西宁小侯爷宋琥用来毒害他和兰州知府周大人的毒药,就是来自五毒门。 后来,在少林寺中,用于毒害凝然了改大师和住持仁山毅公大师的那种神秘毒药,也是源于五毒门。 如今,这西安城中出现的蛊毒,竟然同样是五毒门的不传之秘! 这五毒门虽然从来也没有真正出现在叶枫的面前,却仿佛一直潜藏在四周,如同影子一般无处不在,在暗中窥视着叶枫。 叶枫不禁感觉到有些浑身不自在起来,叹息了一声:“又是五毒门!这五毒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门派,为什么一直隐隐约约的在我们周围出现呢?” 唐大转头看着叶枫,眼中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良久,忽然叹息道:“其实,这个五毒门,与我蜀中唐门还是颇有些渊源的。” “哦?”叶枫很好奇的扭头看向唐大,“如此说来,唐门其实知道五毒门的很多秘密?” 唐大摇摇头,说道:“要说渊源,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天下皆知,我唐门除了机关和暗器之术独步江湖之外,用毒之道也是令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原因之一。” “可是我蜀中唐门,从不制造毒药,所有的毒药,其实全都是从同在西南边陲一带的五毒门所购买的。这一点别说外人,连唐门之中,也鲜少有人知晓。” “传说在很久以前,蜀中唐门还远远没有如今这样在江湖上的声势,当时的五毒门和蜀中唐门曾经结成联盟,共图霸业。” “两家合作,扫除了西南一隅几乎所有的其他大帮派,而蜀中唐门也从五毒门身上,学习到了使毒和解毒之法。可是这样的联盟,只是为了利益而已,岂能长久?” “所谓一山不能容二虎,很快的,两家就撕破了脸皮,开始了争斗。到最后,蜀中唐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也将五毒门赶回了苗疆,从此远离江湖。而蜀中唐门也就从此成为了西南的第一大帮派。” “只不过,失去了五毒门的支持,蜀中唐门又不会制毒的方法,所以,唐门子弟渐渐的也鲜少用毒了。对外是宣称唐门子弟太过骄傲,不屑于在暗器之上喂毒,其实根本是无毒可用。” “虽然我们还能从五毒门买到一些毒药,但是都只是一些普通的货色,真正五毒门那些极为厉害,炼制不易的顶尖毒药,是绝不肯轻易出手的。” “到了我爷爷唐太公住持蜀中唐门的时候,与五毒门之间的交道就愈发的少了,除了生意几乎已经没有什么来往了。” 他对着叶枫 笑了笑,说道:“所以,对于五毒门,如今我所知的也不太多。只是知道他们的门主是一个叫蓝婆子的女人,一直深居简出,连五毒门内的人也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只不过,这个蓝婆子据说十分厉害,论武功甚至不输给我爷爷唐太公,从年纪上推算,应该已经是个老太婆了。” 叶枫饶有兴趣的听完了唐大的讲述,真想不到五毒门和蜀中唐门之间,竟然还有着这么多纠缠不清的恩怨。 眨了眨眼,他开口问道:“那么这个蛊毒之术,既然是五毒门的不传之秘,是不是就只有门主一人会使用之法?” 唐大想了想,才答道:“极有可能,你的意思,既然西安城中出现了蛊毒,那么五毒门的门主蓝婆子极有可能也来到了西安城里?” 叶枫点了点头。 如果他的推论不错,凶手真的就是这个五毒门门主蓝婆子的话,那么想要寻找一个在瘟疫发生之前,从外乡来到西安城的老太婆的踪迹,就要容易得多了。 相信这对于神通广大的天意楼姬无双公子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叶枫的心里涌现出了一丝希望,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天已经黑了。 乱葬岗上,其实就是那些穷苦人家以及无人认领的外乡人,死后草草掩埋的地方。 山坡上到处都是一些坟头,杂草丛生,有的甚至别说墓碑,连一块木牌子也没有,看起来十分的凄凉。 叶枫心里叹息着,同样生而为人,有的人在死后能够风光大葬,入土风水宝地;有的人却只能在这里草草的为一生画上句号,连名字也未必能留得下。 命运实在是不公啊! 正感慨间,一抬头,山坡上出现了一间黑黝黝的大屋子,想必这义庄已经到了。 其实这间屋子看起来应该从前是一座祭祀山神土地一类的庙宇,只不过现在荒废了,所以才被人们当做了义庄来使用。 推开两扇破落沉重的庙门,发出凄厉的“吱呀”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色中突兀起来的这一声,让人听得感觉到心里一跳。 门内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杂乱堆放着许多的简陋的薄木棺材,看起来这一场瘟疫的确很厉害,染上疫病客死他乡的外乡人实在是不少,他们都躺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家乡的亲人前来认领,或者时限到了之后在外面的某个地方草草的入土为安。 叶枫扫视了一下这满目的棺材,心中也赶到有些凄然,深深吸了口气,他开口大声问道:“有人吗?老李头在吗?” 没有回应。 看起来这里应该没有人。 一连叫了好几声,正当叶枫和唐大准备要失望而归的时候,从靠近正殿的一句棺材里,忽然发出了声响。 叶枫走近一看,只见这具棺材的盖板,正在缓缓的移动着! 难道是尸变? 这棺材里的僵尸这是想要出来? 叶枫和唐大都是不相信鬼神的人,然而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却仍然不免心中赶到惶然,不由得对视了一眼。 棺材盖板忽然啪的一声翻转开来,棺材里的东西也忽然坐了起来! 叶枫心头一颤,定睛一看,棺材里的居然是一个老头! 这个老头穿着破旧的布衣,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看上去有很久没有梳洗过了,乱糟糟的看上去很邋遢。 更重要的是这个老头脸颊飞红,隔着老远都能闻见他身上飘过来的一股子酒味,这个老头是个醉鬼! 既然能喝酒,就证明他还是个人,并不是鬼或者僵尸什么的。 叶枫心头松了一口气,试探的开口问道:“老李头?” 那老头伸手揉了揉惺忪的醉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不速之客,这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跑来义庄做什么?” 听了这话,叶枫终于确认了眼前棺材里的这个老头就是负责看管义庄的老李头。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在棺材里?” 老李头一脸茫然的表情:“睡觉啊。” 叶枫不禁有些为之气结:“你在棺材里睡觉?” 老李头嘿嘿一阵冷笑:“要不然呢?或者老汉我应该在里面那张又大又软和的锦床上睡觉?这里除了棺材,还有什么?” 叶枫有些无语,除了棺材之外,这里的确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可是一个大活人,躺在棺材里睡觉,始终让他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老李头一面从棺材里起身爬出来,一面幽幽的说道:“其实棺材里挺好,还能遮风挡雨,有机会你们也应该试一试,先习惯一下。反正,每个人最后迟早都是要躺进去的。” 老李头的话听起来似乎简单,在叶枫听来,却觉得颇有些道理,一时不觉有些默然无语了。 老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大约感觉到他们的衣着比较讲究,看来是有钱人,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开口问道:“二位公子是来认领尸首的?” 叶枫淡淡的答道:“我们是来找人的。” “找人?”老李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这里除了死人,什么人都没有。你们总不会是来和死人交朋友的吧?” 叶枫却对他的话丝毫不以为忤,说道:“大约十日之前,实在客栈中的五个姓孙的,一老四少,一共五人,你可还有印象?” 老李头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原来你找的是他们。”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小半截蜡烛头,点燃了。 这蜡烛头一看就是极为廉价极为劣质的那一种,那火苗简直比豆粒还要小,微弱的火光连眼皮前的地面都照不清楚。 老李头小心翼翼的端着蜡烛头,转身走在前面,领着叶枫他们走进了正殿的一角,一指面前的几具棺材说道:“他们就在这里。” 借着蜡烛头微弱的火光,叶枫看见面前摆着五具同样劣质的薄木棺材,其中四具已经装钉好了,可是有一具却敞开着,里面空空如也。 老李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五个人那一晚送来的时候还是整整齐齐的,全都摆放在这里,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四个年轻的还在,那个老的却不见了。害得我找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找到。” 叶枫看他说起来丝毫不以为怪,不禁心中大奇,问道:“这里尸体失踪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老李头哼了一声说道:“也不是常常有,不过最近一两个月有过那么几次,是一些无谓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跑来偷盗尸体,也不知道偷去做些什么,总之在这里待久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都会发生,也就见怪不怪了。” 叶枫点了点头,垂下头去思索着。 居然还有人偷盗尸体?偏偏偷走了老孙家的那个老头的尸体?为什么不连这四个后生的尸体一块儿偷走呢?这尸体究竟有什么用处? 他正想着,面前却忽然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叶枫定睛一看,却是老李头手里端着的那一小截蜡烛头,掉到了地上,已经摔灭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刚才还一副无所谓表情的老李头,这时候却面色发白,目瞪口呆的盯着外面的院子里,嘴唇哆嗦了半天,喃喃的说道:“鬼,鬼!尸,尸变了!” 话音未落,老李头身子一软,瘫倒了下去。 他晕了。 第六十一章 指腹为婚 解祯亮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的脑子里有些迷迷瞪瞪的,不太灵光,其实什么也没想,空空的,只是老是好像能闻得见刚才小凤姑娘飘过身前时的那一股子香气。 怎么当时自己就没和她多说上几句呢? 他有一些懊恼,可是一想起小凤姑娘来,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一丝甜蜜的感觉,这矛盾的两种感觉在他心里纠结,翻滚着,搅得他整个人傻乎乎,直愣愣的只知道向前迈腿,却不知道要上哪儿去。 他就这么在大晚上空荡荡黑漆漆的街道上一个人漫步着,那情景看上去还颇有几分诡异。 忽然间,有人从他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二哥!” 解祯亮霍然回头一看,眼前是一张比面盆还要大还要圆的脸庞,来人正是他的结义兄弟,张痴张胖子。 他有些意外的问道:“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胖子带着有些狐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二哥解祯亮,感觉到有一些陌生的感觉。 原本他来到大街之上就是按叶枫的吩咐来寻找二哥的踪迹的,谁知找来找去,找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 想不到这才拐过一个街口,远远的就看见解祯亮正直愣愣的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荡,表情还奇奇怪怪的,甚至连自己走到了他的身后也毫无察觉。 他忍不住反问道:“应该我问你才对吧?刚才大家都在一起,你为什么忽然走开了?你这是上哪儿去了?” 解祯亮被他这一问,猛然间回过来神来,不过他可没法向张胖子明说他跟踪捕头范进的事情,因为他跟丢了。这样毫无结果的事情,该如何向别人解释? 所以他只是淡淡的随口说道:“没什么,只是刚才我有些不舒服,所以一个人随便出来走走。” “不舒服?”张胖子有些将信将疑的望着他,问道,“现在好些了吗?要不要回去找程姑娘给你瞧瞧?” 解祯亮连忙摇头说道:“不必了,刚才只是胸口感觉有一些烦闷,现在已经好多了。” 张胖子点点头,说道:“那就好,老四他们都出去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我先陪你回客栈再慢慢告诉你。” 客栈?哦,对,先回客栈。 解祯亮有些迷糊的迈开步子,跟着张胖子向前走去。 忽然间他的心头一阵警觉,自己怎么会如今心头这样浑浑噩噩的? 他忍不住开口向张胖子问道:“你有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当你对着某个人的时候,心里会感觉到既欢喜,又紧张,连自己的心跳也听得十分清楚,分开之后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甜蜜又有些懊悔,很复杂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会这么问张胖子,只是这一时之间感觉想要对别人说些什么,发泄一下子。 张胖子听了,随口答道:“有啊,我当初对着蝶舞姑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感觉。” 说到这里,张胖子猛然间醒觉,回头有些愕然的望着解祯亮,说道:“二哥,莫非,莫非你……” 解祯亮有些不耐 烦的问道:“莫非什么?你想要说什么?” 张胖子一副故作神秘的样子:“刚才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姑娘家了?” “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胡说八道!”解祯亮一本正经的怒斥道。 他可不能对张胖子承认刚才见到小凤姑娘的事情,这个死胖子口没遮拦,告诉他就等于是于全世界,很快所有人全都会知道的。 这事一定不能让他知道。 他矢口否认,可是张胖子却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他有些令人意外的沉下了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二哥,你可别忘记了,在京城里你可是还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呢!” 未过门的妻子,解祯亮的心中顿时一震。 是啊,在京城里,自己还有一个等着自己迎娶的女人呢! 这个女人就是京城里当朝首辅之一,大学士胡广的女儿。 他和胡广女儿的这一段姻缘,说起来还颇有几分传奇的色彩。 胡广和解祯亮的父亲,有“天下第一才子”美名的大学士解缙,从小就相识,二人不但是同乡,还是同窗,然而解缙入仕却比胡广要早得多。 早在洪武二十一年,解缙廷试登进士第,其学识才华颇得太祖皇帝朱元璋赏识,命为翰林学士,常常留在身边。 可惜解缙年轻气盛,太过恃才傲物,锋芒毕露,得罪了不少朝臣,引来很多不满。朱元璋认为解缙还缺少自敛,需要加强修养,否则容易成为朝中众臣的攻击目标。 于是在洪武二十四年,太祖皇帝召见解缙的父亲,命他把解缙带回家中,闭门读书,修心养性。 这一读,就一直读到了洪武三十一年,太祖皇帝驾崩,建文帝朱允炆登基,解缙这才又重新回到了朝中。 而直到了建文二年,胡广才在金陵参加殿试,成为钦点进士第一甲第一名状元,入仕朝中。 不久之后,靖难之役结束,建文帝兵败失踪,燕王朱棣登基为帝,解缙和胡广都是朝中最先迎奉燕王称帝的大臣之一,加上此二人的学识和名声,因此朱棣对他们尤为信任和倚重。 据说有一次酒宴之上,当时胡广的妻子怀孕待产,朱棣借着酒兴,对胡广说道,如若生下女儿,解缙正好有一子,当可令二人婚配,这样让他们这对既是同乡又是同学,如今还是同僚的好友亲上加亲,成为亲家。 胡广为人素来八面玲珑,见风使舵,解缙当时在朝中还很得朱棣器重,加上他“天下第一才子”的美名,胡广自然愿意在朝中有此强助,加上又是皇上钦点,自然无有不允。 后来胡广的妻子果然产下一女,也就顺理成章的许配给了解缙的长子为妻,只待幼女长成,便要过门。 这一段指腹为婚的故事,在当时也传为一段佳话。 (这段故事出自明史一四七卷记载,并非杜撰。) 这个解缙的长子,正是解祯亮。 所以,从小解祯亮就常常被其他的孩子讥讽为“有老婆的人”,常常受到讥笑。 不过他并不在意,私下里,他也曾偷偷前去胡家私下见过胡家小姐,虽然她 算不上国色天香,闭月羞花,却也是知书达理,温婉动人,解祯亮对她也颇有好感。 再说婚姻大事,父母之言,何况还是皇上钦点的,所以对于这门指腹为婚的婚事,他从来也并不抗拒。 可是之前和胡家小姐见面的时候,他却从来也没有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不光是胡家小姐,从前对着任何女人,他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直到在刚才,他遇见了怀里抱着小白狗的小凤姑娘,那一种血脉贲张,心跳加速,既喜悦又紧张的感觉,他是平生第一次感受到。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一种感觉,直到刚才张胖子对他说起了他对于蝶舞姑娘也是这样的感觉。 张胖子之前没少对他念叨,他当初在京城中对于蝶舞姑娘那可真是一见钟情,只可惜二人如今山水相隔,难以见面。 莫非,莫非这种感觉就是一见钟情? 自己可是有婚约在身的,怎么会对于别的女子一见钟情? 解祯亮觉得有一些难以置信,可是这种感觉又实实在在的在他的心头萦绕着,挥之不去。 无论如何,这决不能让张胖子看出来。 解祯亮轻咳了两声,板起一张脸正色说道:“什么未过门的妻子,你别再胡说八道了。” 张胖子见他严肃起来,只能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 解祯亮赶紧转开了话题,问道:“你刚才说老四他们出去了,他们去哪儿了?” 于是张胖子把之前在客栈之中发现的关于关中老孙家五人全都染上瘟疫暴毙的消息告诉了解祯亮。 解祯亮皱着眉头:“所以,老四是和唐大一块儿去义庄找那五个人的尸首去了?” 张胖子看他脸色凝重,点了点头问道:“正是。怎么,他们此去有什么危险吗?” 解祯亮摇了摇头,有唐大相陪,对于叶枫的安全他倒是并不怎么担心。 这小子一向福大命大,又有唐大这样的高手护卫,想必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那关中老孙家五个人的忽然暴毙,却感觉到隐隐有一些不安。 怎么会这么凑巧,在叶枫他们一行到达西安城之前爆发了瘟疫,又这么巧,他们要来见的人也染上瘟疫暴毙了。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天衣无缝,可是,真的会是这么巧吗? 会不会这瘟疫,其实就是冲着叶枫他们这一行人来的? 会不会,这和他们接下来准备要去探查的秦皇陵有关联? 解祯亮说不清楚,只是他的心里隐约的觉得,这一次的麻烦一定小不了。 陪在这个四弟的身边,什么时候能少得了麻烦? 解祯亮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四弟真的是和张胖子说的一样,好像天生就有一副招惹麻烦的特殊体质,他在哪里,麻烦就会自动的找过来。 希望这一次,能够平安渡过吧! 解祯亮抬头望着夜空中闪动的几颗明亮的星星,心里默默的念叨着。 七星连珠,这日子可很快就要来临了。 第六十四章 故人的噩耗 客栈之中,叶枫并未察觉到解祯亮的异样,而是对“劈山斧”焦柯问道:“姬公子现在在忙些什么?怎么没有回来?” 焦柯有些木然的回答道:“这一次疫情,令天意楼在西安城中的生意损失惨重,公子正在忙着统计损失,安排后事。” 叶枫点了点头,说道:“不错,疫情横行,天意楼在西安城里有这么多生意,不能开门经营的损失的确很大。” 焦柯说道:“钱财方面的损失倒是其次,公子也没有放在心上。他忧心的是天意楼的那些弟兄们十成中倒是已经病倒了六成,病死的也不在少数,对天意楼而言,这些人才远比金钱更为重要。” 叶枫点点头,心中叹息了一声。 不错,天意楼能够发展这么多年,富甲天下,傲视江湖,连朝廷也不能不对其礼让三分,那遍及天下的生意,正是倚靠着这些人才的尽心操持。 对姬无双而言,钱财的损失还能够弥补,但是损失一个经验丰富的人才,那是花上好几年也无法培养出的精英,这才是他心头真正的痛。 焦柯这时对叶枫说道:“叶公子这里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小的就先回公子那边去了。” 叶枫赶紧起身相送。 像焦柯这样的真正的高手,居然肯甘心做姬无双身边的一名随从,不论他与姬无双之间有着怎样的恩怨纠结,姬无双的驭人之术,实在是令人佩服。 可是叶枫这里却丝毫不敢怠慢,礼数依旧周到,绝不会因为他是姬无双身边的随从而有一星半点的看轻。 焦柯走了。 唐大望着他背影消失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你觉得姬公子这人如何?” 叶枫愣了一下,没想到唐大会在这时候问起这样的问题。 他想了想才开口答道:“他年少有为,掌控着这么巨大的家业,不但富甲天下而且学识渊深,见闻广博,最难得的是他毫无架子,平易近人,实在是个难得的好朋友。” 唐大听了笑了一下,忽然有些没头没脑的说道:“不错,真是一位难得的好朋友。可是正是这位好朋友,不费吹灰之力就查到了雷惧费尽心思藏了二十年的女儿,一出手轻而易举的就打跑了来势汹汹的江南明家的高手,这份实力可真是令人惊叹。” “紧接着,他又拉着我们去灵宝城中看热闹,无意中蹚了一趟君子剑家的浑水。等到解决了那边的事情,西安城里却又忽然闹出了瘟疫。这位难得的好朋友,看起来可是没有带来多少好运啊!” 他的这番话里面似乎还有着别的意思,可是有些欲言又止的感觉,让叶枫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唐大看了叶枫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多加小心,现在西安城里危险的可不只有这疫病,恐怕还有一些潜藏着的危险,切记要当心。” 叶枫一皱眉头问道:“怎么,你要离开吗?” 唐大点头道:“这次疫病,想必我蜀中唐门在西安城里的分舵损失定然也不小,我要去查探一番,安排处理一下,很快就会回来的。” 叶枫点点头。 西安城是通过蜀道进入蜀地之前的重镇,想必蜀中唐门在此处必然布置了不少的人手,这一场疫病下来,真不知究竟损失了多少? 唐大急着要去调查一番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看唐大也要离开,一直坐在一旁的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也起身告辞道:“天一亮,下官就立即调派人手入城听从叶公子调遣。若是叶公子此时没有什么事,下官想要先回府衙,去看看家人。” 叶枫闻言不禁有些惊讶:“怎么,赵大人的家人还留在城中,没有撤走?” 赵宗儒叹息了一声,道:“因为疫情严重,为了防止疫病外传,无奈之下,下官这才下令封城。作为下官的家眷,也一直在城内生活,当然也有感染疫病的危险,为了防止扩散,自然也在封锁之列,断无因是下官家眷就可以离开的道理。” 叶枫望着赵大人,心中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眼前的知府赵宗儒一心为公,全无半点私心,实在不由得令人敬佩。 这让他想起了之前认识的另一位知府大人,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 周大人当初在铁骑围城之时,为了城中百姓,毅然和叶枫两人出城,去军营之中面见西宁小侯爷宋琥,最后身中剧毒,险些丢了性命。 大明天下有这样大公无私,舍生忘死的好官,实在是百姓之福。 想到这里,叶枫忍不住开口问道:“不知赵大人可认识在下的故交?” 赵宗儒问道:“是谁?” 叶枫说道:“兰州知府周大人。” 赵宗儒听了,脸上的神色一变,答道:“下官任地与这位周大人相距甚远,无缘得见,不过倒也听说过他。对于他的不幸,却也深表遗憾。” 不幸?遗憾? 叶枫听得莫名其妙,问道:“赵大人此言何意?” 赵宗儒一脸的奇怪,反问道:“叶公子当真不知?周大人早就已经失踪了!” 失踪? 叶枫面色大变,追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宗儒叹了口气,说道:“详细的情况下官也不是十分清楚,只是听说在大半年之前的一个夜里,周大人在兰州城自己的府邸之中忽然失了踪迹,现场除了遗留的一些血迹之外,什么也没发现。” “官府寻找了很久,也一无所获,只得按照失踪结了案。听说这位周大人清正廉明,当然不可能是什么畏罪潜逃之类的,想必是遇上了仇家或是什么江湖杀手,不行遇害了。真是可惜!” 叶枫听了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大半年之前,算起来,不正是他们离开兰州前赴沙漠寻找楼兰古城的时候? 如此说来,他们刚刚离开,周大人就出了事? 莫非周大人的出事,和叶枫他们一行人有关? 想起那周子然,虽然看上去肥头大耳,脑满肠肥的模样,平时也一副装疯卖傻,游戏风尘的样子,可是实际上,他却是少林凝然了改大师的俗家弟子。 他身负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十八式“先天罗汉拳”,曾经一拳就废掉了冷血十三杀中的货郎,要论武功,当世能够胜过他的人实在并不太多,也因此他被了改大师选为“佛五心”之一。 他的身份如此隐秘,他的武功这样高强,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刺杀了他? 叶枫只觉得一阵心惊。 回想起当初离开兰州城之时,周子然和他们依依话别时的情景,叶枫心中不免感到了黯然神伤。 故人 已去,徒添追忆。 唐大和赵大人都离开了,得知了周大人的噩耗,叶枫心情有些不好,和大伙草草寒暄了几句,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他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任凭带着阵阵寒意的夜风吹进来,刮在自己的脸上。 回想起来,这一路行来,自己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要查明自己后背上那个时隐时现的龙纹图案隐藏的秘密。 然而这一路行来,却是这样的艰难无比。 身边认识的朋友们,一个个先后都消失了。 少林了凡大师,了尘大师,唐玉,唐仇,周大人等等这些曾经一张张鲜活的面庞,有的是为了保护他,有的是因为别的原因,一个个全都先后逝去了。 也许,继续探寻下去,或许今后他逝去的好朋友还会更多,付出的代价还会更大。 叶枫隐约感觉到,在这整个事情的背后,有一只无形的黑手,不,不止是一只黑手,而是有着好几股势力,在暗中较量,彼此争斗着。 那么,还要继续追寻下去吗? 可是叶枫的心中却有着一股子傲气,浑身上下有着一身的傲骨,偏偏就是不愿意服输。 越是艰难无比,他就越是想要弄明白,自己身上这个神秘的龙纹图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身上的这个龙纹,为什么会和华山的上古秘窟中,还有楼兰古城里,以及那些古怪的卷轴之中的图案竟然会一模一样? 自己和这一切,究竟有着怎样的关联? 他一定会继续追寻下去,一定要弄明白这一切的真相。 抬头看看窗外,曾经是无比繁华的西安城,原本应该已经是灯火点点的城市,此刻却几乎是漆黑一片,透着一股子冷清落寞。 不论如何,首先也应该解决掉眼前的这一场疫病。 这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下一步探查秦皇陵的行动,更是为了这西安城中这十几万无辜的百姓。 一定要找到那个五毒门的蓝婆子! 可是,就连天意楼这样神通广大的组织也根本查不到关于蓝婆子行踪的丝毫消息,天明之后,又该从哪儿查起呢? 叶枫的心里感觉到了一种迷茫,就像是堕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之中,完全没有了方向。 他低着头沉思着,窗外刮进来的冷风吹得他浑身透凉,脸上一阵阵的生疼。 忽然间,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在外面的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他霍然抬头,四下张望着。 漆黑的夜色之中,什么也没有。 别说人,连飞鸟都没有一只,整个西安城仿佛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变成了一座死城。 或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听闻了周大人的噩耗之后,产生了错觉? 叶枫摇了摇头,关上了窗户。 他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天一亮,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办。 他没有发现,在不远处一个房顶的黑影之中,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潜伏在那里,盯着他。 随着他关上了窗户,黑影也转过身,展开身形,离开了。 那个黑影掠起的时候,双臂张开,肋下的黑色斗篷展开着,那样子,就像极了一只在夜空中翱翔的蝙蝠。 一只巨大的黑色的蝙蝠! 第六十七章 中毒 常无义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看着面前的叶枫。 很明显,昨晚叶枫大概没有休息好,神情之间略显疲态。 无论是谁,面对着这样复杂混乱毫无线索的局面,只怕也是一筹莫展的吧?常无义心中很理解叶枫的感受。 甚至于他心里还有一些歉意,是自己把他硬生生的拉进这件事里来的,如果连他这个天下第一聪明的人也无法找到那个叫蓝婆子的老太婆,破解眼前的瘟疫,那么自己就更加没有指望了。 其实常无义的心里也赶到有一些疑惑,像五百金吾卫集体暴毙这样隐秘而震撼的大案,皇上为什么会选择交给自己来办呢? 无论从职权还是能力,好像他常无义都还不够资格来查办这样的惊天大案。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刑部总捕头的名气,而使得皇上青睐有加? 可是为什么,皇上却什么也没有告诉他?那五百金吾卫为什么会秘密的出现在陕州境内?他们押送的铁箱子里面究竟装着的是什么人,或者是个怪物? 什么都不知道,这叫常无义该从而查起? 幸好,常无义还有朋友,还有一个像叶枫这样聪明的朋友。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原来疫病也是可以被人为操纵的,找到这个蓝婆子,或许,那些金吾卫的死因就能迎刃而解了。 可是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要想从西安城里十几万的居民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 连叶枫这样的聪明人,现在看起来也是这样的无可奈何,这的确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过常无义并没有失去信心,他相信叶枫,也相信叶枫身边的这一群朋友,蜀中唐门和天意楼,这些都是江湖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如今却全都在尽心尽力的帮助叶枫。 如果连他们也无法办到的事情,恐怕放眼当今天下,就没有人可以办到了。 这世上就是有些人有这样一种魅力,能够让别人情不自禁的想要去竭力帮助他,成为他的朋友。 叶枫无疑就属于这一类人。 自己当初不也是这么成为了他的朋友的吗?想到这里,常无义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叶枫当然不知道现在常无义的想法,他只是看着坐在一旁吃着面条的张胖子。 张胖子面前的海碗里满满的盛着这里的名小吃臊子面,酸酸辣辣的一碗红汤,看着就让叶枫感觉额头冒汗,喉咙发紧。 可是张胖子却不管不顾的低着头唏哩呼噜的大口大口吃着,好像十分的美味。 大早上的一起来,就能吃下这么一大海碗的面条,真的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叶枫有些悻悻的想。 看起来自己的这位义兄,的确是个没心没肺的实在人,就算面对着天大的问题,也丝毫不能影响他的好睡眠和好胃口。 张胖子唏哩呼噜的吃完了面条,又把慢慢一海碗的红亮的面汤喝得干干净净,这才意犹未尽的打着响亮的饱嗝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叶枫等到他吃完了,才沉着脸问道:“二哥呢?他究竟去哪儿了?” 张胖子苦着一张脸,他的确是不知道。 大早上的一睁开眼,同房间的二哥解祯亮的床上就是空空的,谁知道这大早上的他会跑去哪儿了? 这西安城里,也没听说有什么二 哥从前的故交旧友啊,这么神神秘秘的玩失踪,完全不像他从前成熟稳重的作风,有些和平常不大一样。 再说了,自己又不是他的保镖,总不能整天都睁着眼睛盯着他个大活人吧?何况,他又是乘着自己睡觉的时候走的。 就算是天塌下来,饭总还是要吃的,觉也总还是要睡的,这才是人生的头等大事。 所以,面对着叶枫的质问,张胖子只有垂着头,一言不发。 叶枫看他的样子,忍不住数落道:“死人还要守着四块棺材板呢,你一个大活人,同房间的二哥失踪了,居然毫无察觉,还有心情在这里胡吃海喝的,当真是心大。” 张胖子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不说话。 坐在一旁西安知府赵宗儒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大早就已经选派了军士进入城里,准备听从叶枫的调遣,搜寻他们口中的那个散布瘟疫的凶手。 可是在这里等了半天,叶枫好像并不着急,反而现在还在数落埋怨他的兄弟,赵大人的心里倒是有些着急了。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叶公子,外面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你一声令下,立即可以开始全城搜寻可疑之人,你看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叶枫沉默了。 他并不是不着急。 找到这个蓝婆子,关系到能不能阻止这场疫病,关系到城里的十余万百姓的性命,他又怎么会不心急。 可惜,眼下的线索实在太少,茫茫人海,叶枫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他现在需要等待。 等待别人带来的消息。 很快,他等待的人来了。 客栈门口走进来了一个人影,正是这件客栈的掌柜,虽然低着头,他下巴上那颗铜钱大小的黑痣还是十分的显眼。 叶枫见他进来,投过去询问的眼光。 掌柜的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这就是说,天意楼姬无双公子那边,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叶枫的心沉下去了一半。 还有一半的希望,还有唐大。 唐大昨晚就出去联络西安城里蜀中唐门的人手了,蜀中唐门在这里苦心经营了多年,势力自然也不小,或许他能够带回一些好消息。 叶枫的心里还存着一些希望。 可是唐大还没等到,客栈的大门却“嘭”的一下子被人推开了。 一个熟悉的人影跌跌撞撞,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却正是一大早就不见了踪影的二哥解祯亮。 解祯亮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客栈大堂,一眼看见叶枫他们还全都好好的坐在里面,感觉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一抬头,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客栈掌柜,忽然间脸色大变,指着他说道:“你,你……” 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他一张口,喷出了一口黑血,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不能动弹了。 这一下突生变故令大家都是一惊,解祯亮倒下的那一瞬间,大家都分明看见,他那原本因着急奔跑而涨得通红的一张脸,忽然间变得漆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叶枫一惊之下,叫了一声:“二哥!”身形一动,就要扑过去。 他还没来到解祯亮身前,忽然从客栈门口急掠进一条人影,一只大手按住了他的肩头,耳边传来一个熟 悉的声音:“别动,别碰他!” 是唐大! 他一直等待的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回来了。 叶枫一抬头,看见唐大满脸焦虑之色,望着倒下的解祯亮,似乎有什么重大的发现。 唐大按住了叶枫,可是一旁的张胖子也冲向了倒下的解祯亮。 他的身形太快,唐大根本来不及制止他,他已经扑到了解祯亮的身边,俯身一把扶起了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解祯亮。 “二哥,二哥你怎么啦?”张胖子焦急的呼唤着解祯亮,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也是一口黑血喷了出来,往后仰头就倒, 他的一张脸,在这一瞬间也变得漆黑如墨,十分恐怖! 这突如其来发生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大从身上掏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戴上,上前探了探解祯亮和张胖子的脉搏,仔细查看了一番后缓缓的说道:“他们都是中了剧毒。” 剧毒?这如何可能? 解祯亮分明是刚刚从外面跑进来的,而张胖子只不过是上前扶了他一把,他们是怎么中的毒? 唐大指着地上的解祯亮说道:“他之前就已经被人下了毒,走到这里刚好毒发,而他的衣服上也被人下了毒,只要有人一触碰,毒药就会透过皮肤渗入体内,立即发作,真的是歹毒无比啊!” 这世上竟然有这样神奇的毒药和下毒手法,大家听了都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叶枫不禁有些骇然的问道:“这么厉害的下毒手法,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唐大冷哼了一声,说道:“能够把毒药运用得如此出神入化,下毒手法这样的防不胜防,除了五毒门,还会有谁?” 五毒门?蓝婆子? 大家的脸色一下子全都变了。 叶枫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两位兄弟,焦急的对唐大问道:“如今当务之急是要为他们解毒,先生可有办法?” 唐大缓缓摇了摇头,喟然叹息道:“这样的毒我也是第一次见,急切之间,也没有办法立即解除。” 叶枫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有些六神无主的问道:“那便如何是好?” 唐大略一思索,抬头对众人急道:“大家快找布匹裹住他们两人的身体,先把他们抬去找程姑娘,或许这点区区之毒,程姑娘会有办法医治。” 叶枫闻言心中一喜,是了,自己也是慌神了,怎么把这么一个精通岐黄之术的大医师给忘了? 大家也全都如梦初醒,应了一声,立即开始忙碌起来。 回想起解祯亮刚刚冲进客栈来的情景,他当时手指着那个掌柜,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可惜还没说出来就毒发了。 他到底想要说什么呢? 叶枫一回头,疑惑的望向默默站在一旁的客栈掌柜。 掌柜的这时候也一手抚摸着自己下巴上那颗铜钱大小的黑痣,一面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解祯亮正若有所思。 看见叶枫投来的目光,他明白叶枫的意思,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示意自己也不明白。 叶枫心中疑云大起,解祯亮一定是发现了点什么,所以才会被人暗中下了毒。 这一切,和眼前的这个掌柜的,又会有什么关系呢? 第六十九章 灭口 叶枫定睛一看,来的人正是西安城中的名士,天下七把剑之一的苍松剑,范松溪。 叶枫皱了皱眉,问道:“范先生知道我二哥今早去了何处?” 范松溪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也是不知,不过,却可以猜上一猜。” 叶枫问道:“那依先生所见,我二哥今早去了哪里?” 范松溪脸上露出一种神秘的笑容,缓缓说道:“红袖招!” 红袖招?这是什么地方? 大家都面面相觑。 范松溪看着大家脸上的疑容,说道:“封城之前,红袖招门前可是宾客盈门,络绎不绝,那里是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青楼之所。” 什么?红袖招是青楼? 大家都是感到一惊。 叶枫更是感到难以置信:“你的意思是说,我二哥一大早就跑去逛青楼去了?” 范松溪说道:“我只是说解公子有可能去过此处。” 叶枫奇道:“范先生何以会如此说?” 范松溪说道:“因为昨晚我离开之时,解公子曾经私下向我打听过这个地方。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所在,然而今天一早他就离开了客栈,所以我猜想他很有可能是去了这里。” 叶枫皱着眉点了点头,这推断合情合理,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二哥解祯亮为什么会私下向范松溪打听这样的一处青楼所在呢? 认识这么多年,他绝对不是那种流连青楼,贪慕女色的浪荡公子哥,之前除了在京城中为自己打探消息之外,从未听说他去过什么秦楼楚馆,勾栏之所,如今疫情当前,他去这样的地方干什么? 想了想,叶枫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范先生,既然已经封城,城内大小商铺除去生活必须的粮店米铺之外,全都已经关门歇业了,这青楼难道还在开门迎客不成?” 范松溪摇摇头说道:“自从封城之后,这青楼自然也关门歇业了。我听说这疫病一开始,这红袖招是最早关门的店铺之一,其中的人已经全都离开了,现在只有一个花名叫做凤凰的外来女子,因为封城出不去,还滞留在红袖招之中。” “凤凰?”叶枫听着这名字感觉有些奇怪,“青楼女子一般都会起一些温柔香艳的花名,像这样的道士少见。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范松溪想了想,才回答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这个女子是两个月前从外地来到西安城里的,她歌声曼妙,琴艺出众,加上美貌绝伦,所以成为了西安城中的大红人,多少公子哥儿不惜一掷千金,只为能一睹芳容。” 叶枫摇了摇头:“两个月前?可是我们一行到达西安城才不过一日,我二哥又是怎么会知道红袖招这样的所在?他又怎么会认识这位如今唯一住在那里的凤凰姑娘的?” 范松溪耸了耸肩,表示这个问题,他也无从得知。 叶枫想了想说道:“看起来,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去问一问这位轰动西安城的凤凰姑娘了。” 一刻钟之后,叶枫他们已经站在了红袖招的大门之前。 西安知府赵宗儒得到了叶枫的通知,带着一帮子军士,已经先行来到了这里,封锁了整条街道,把一座红袖招围得水泄不通。 叶枫站在门前,望着门外随风飘荡着的那一串灯笼上写着的“红袖招”三个字,心中暗想,二哥到底来这里做什么?这里 究竟是不是五毒门藏身之所? 这些问题,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门打开了。 军士们如狼似虎的一拥而入,很快就占据了整座楼里的所有角落。 楼里一个人也没有。 除了,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发现了一个垂死的美丽女子。 一踏进这间屋子,叶枫首先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甜香之气,很好闻,很温馨,闻了让人觉得心情很平和。 可是,现在的他已经顾不上这香气什么的了。 在屋里的地上,躺着一个穿着一袭粉红长裙的年轻美丽女子,面色发黑,奄奄一息,看上去和解祯亮与张胖子他们中毒的样子一模一样。 唐大抢步上前,一探这女子的鼻息,已经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看样子已经快不行了。 范松溪望着地上的女子叹息道:“看来我们来晚了,这个女子正是凤凰。” 叶枫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的确是来晚了。 现在看起来,解祯亮早上的确是来过这里,他之所以中了毒,很可能与在这里发现了什么有关。 可惜,现在这里唯一的这位凤凰姑娘也已经中了剧毒,看来是被人下毒灭了口。 现在,唯一的知情人也已经奄奄一息了,一些的问题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叶枫感觉到有些懊恼。 这时一旁的知府赵大人上前问道:“叶公子,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叶枫挥挥手说道:“烦请赵大人赶紧派人把这名女子送去程姑娘那边,看看可还能有救。” 赵宗儒点点头,即刻吩咐人照办,自己却仍然跟在叶枫左右,寸步不离。 叶枫回身打量着这间房间,这里的布置十分简单,却很舒适,色调也是粉红色居多,看起来感觉很温暖,应该是地上这位凤凰姑娘的闺房了。 一抬头,他看见在不远处的床边,有一只小白狗,规规矩矩的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叫唤,只是好奇的打量着这屋里进进出出的陌生人。 看到有人抬起了地上的凤凰姑娘,准备带走,小白狗忽然扑了上来,一阵狂吠,似乎想要保护她。 可是毕竟人多,凤凰姑娘被抬走了之后,小白狗停止了吠叫,夹着尾巴跑回到床前,畏畏缩缩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人,似乎颇有些敌意。 看起来,这倒是一只忠犬啊! 叶枫饶有兴趣的望着这只小白狗,心里这么想着。 一抬头,他发现唐大正背负着双手,也津津有味的观察着这只小白狗,似乎很有些兴趣。 范松溪这时候走上前来,问道:“叶公子,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叶枫想了想,说道:“目前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搜寻到那个散布蛊毒的老太婆的踪迹。范先生,令公子现在何处?” 范松溪指了指打开的窗户说道:“犬子就在楼外候命。” 叶枫走到窗前看去,窗户正好对着红袖招门外的那条大街,一切情形都尽收眼底。 捕头范进此刻正带着几名捕快守候在红袖招门前,看见军士们抬着奄奄一息的凤凰姑娘走了出来,他似乎很吃惊,脸上的神情很有些古怪。 叶枫眨了眨眼睛,接着说道:“这样,范先生你和令公子一道,带着人负责城东区域,赵大人率领军士们负责城西区域,一定 要挨家挨户的搜查,决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目前,我们所知道的线索不多,只知道这个疑凶很可能是一个外地来的老太婆,仅此而已。还有就是,这个老太婆非常厉害,十分危险,所以,大家千万要小心,注意安全。” 范松溪和赵宗儒齐齐应了一声,又互相不服气的对望了一眼,转身各自离开了。 叶枫转头对唐大说道:“麻烦唐大先生立即去找寻姬无双姬公子,天意楼神通广大,请他立即查一下这红袖招的老板是谁?还有就是这几年来的一些具体情况。” 唐大点了点头。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常无义这时忍不住问道:“你还是怀疑这红袖招有问题?” 叶枫笑了笑:“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解二哥会忽然跑到这里来,为什么他又会被人下了毒?如今我们正在全城搜寻五毒门的人,他们怎么会行事如此高调,丝毫也不懂得偃旗息鼓,暂避锋芒?” 常无义好像有些懂了:“所以,你怀疑在这里一定藏着一个大秘密,让他们不得不对解公子下手?” 叶枫点头说道:“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我们其实想要砸这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他们只怕难如登天。可是他们不惜惊动我们暴露行踪也要动手,所以这里一定有他们必须要保护的理由。” 常无义精神一振,问道:“那么我接下来做些什么?” 叶枫指了指窗户外面的长街,说道:“封锁这条街道,不许任何人接近,既然他们对凤凰姑娘下毒灭口,那么说明这里一定还有什么需要掩盖的东西,他们有可能还会回来的。” 常无义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即又问道:“那么你呢?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叶枫微笑着一指脚下:“我当然是留在这里,找找看他们究竟想要掩盖些什么。” 常无义神情一呆:“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行,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叶枫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危险?你已经封锁了这一整条街道,青天白日的,他们难道还能从天上飞进来?” 常无义还是有些不放心,说道:“至少,留几个人在这里保护你。” 叶枫摇摇头:“不必了,我想要一个人好好静静的想一想。自从我们进城来,我觉得这一切事情发生都太快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既然他这样说了,常无义也不好再坚持了。 叶枫没有说出口,其实要对付五毒门的毒药,还有什么人比他更加安全的?毕竟,他体内的金蟾之毒可是天下间所有毒物的克星。 他站在窗口,往下面的街面上看去。 范松溪和知府赵宗儒这时候走出了红袖招,自顾自的带着各自的人分头离开了,彼此连个招呼也没有。 看起来这两人之间的确是有些不和的。 虽然封城期间,由于疫情蔓延大家全都不怎么敢出门,可是这里有军士封锁,又有知府赵大人和城中的名士范先生齐齐到来,这还是引起了周围不少的民众忍不住好奇,冒着危险前来外面看个究竟。 叶枫没有注意到,在人群之中有一个一身布衣,仆役打扮的中年大叔,寒着一张脸冷冷的盯着二楼的窗户,盯着站在窗口的叶枫目不转睛的看着。 即使叶枫注意到了,他也不会认识的。 因为这个人就是凤凰姑娘口中的那位忠仆,八叔! 第七十二章 牢头之死 看着老黄头手里的酒和烧鸡,叶枫的心中一动。 他想起了他的义兄张胖子。 由于封城,西安城里的食物比较短缺,自从进入了西安城,他们还没有吃到过肉和酒这样奢侈的食物。 这对于无肉不欢的张胖子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若是他在这里,看见这美酒和烧鸡,想必一定会十分开心的大快朵颐吧? 可惜,他现在不在这里。 他现在身中剧毒,昏迷不醒。 不知道他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叶枫禁不住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尽管他和解祯亮都已经服食了叶枫的鲜血,其中的金蟾之毒对于他们所中的毒明显有效果,可是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现在他们还有没有危险? 毕竟五毒门可是能够操纵蛊毒,制造如此巨大的一阵瘟疫的人物,他们下的毒绝对是不容小觑的。 叶枫望着老黄头手中的美酒肥鸡,有些呆住了。 老黄头看见叶枫的双眼盯着自己手中的酒食,以为他动了心,便又补充了一句:“这鸡是刚宰的家里的大公鸡,小人亲自做的,绝对安全卫生。” 叶枫淡淡一笑,随即有些奇怪的问道:“现在在封城期间,外面食物这么短缺,你怎么还会舍得宰杀家中的大公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吗?” 老黄头有些尴尬的一笑,摇摇头说道:“没有。只不过是因为牢里的一个囚犯老头说想要吃上这一口。” 叶枫更加觉得奇怪了:“这个囚犯老头很特别吗?莫非是他即将死了,这是临刑之前吃的的断头鸡?” 叶枫曾经在锦衣卫待过,自然也听闻过监狱之中对于临刑之前的死囚会有所优待,特别是最后一顿饭会非常丰盛,最重要的就是要吃上鸡肉,被称为“断头鸡”。 只不过这顿饭自然是公家出钱,难道这西安城里的食物已经短缺到这样的程度,需要狱卒杀自家的鸡来为死囚做断头鸡? 老黄头听了叶枫的问题,略微犹豫了一下,他也不知道现在那个老头的下落,究竟是不是还活着。 就算是断头鸡,只怕他也是没能吃上。 他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惋惜,或许是为了那个高深莫测的老头,或许是为了他自己那灰飞烟灭的美好前程。 他叹了口气,毫无隐瞒的对叶枫和唐大讲出了关于那个在死囚牢里忽然出现又忽然失踪了的神秘老头的事情。 唐大听了毫无感觉,不过是死囚牢里一个失踪的老囚犯,这样的事情或许在牢里经常会发生,这和他们现在所追查的五毒门的似乎毫无关联。 然而叶枫却眨了眨眼,好像感到了一些兴趣:“那个老头是什么时间失踪的?” 老黄头想了想,答道:“昨天黄昏送晚饭的时候,他还跟我讲想要喝口酒,想要吃烧鸡。昨晚不是我当班,所以在家做好了,今天一早来到牢里接班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叶枫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照顾这个老头?他想要吃烧鸡,你不惜杀掉了家里的大公鸡也要满足他,究竟为什么?” 老黄头没有隐瞒,老老实实的把这个老头的奇异之处,还有自己想要让老头指点一二,以求能够脱离困境,谋个好前程的想法全都和盘托出。 叶枫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这个老黄头的举动倒是合情合理了。 他望着老黄头,忽然问道:“你既然将你自己的前程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难道 没有去打听一下他的具体情况,至少弄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 老黄头摇了摇头。 监牢本就是个黑暗的地方,这里不但关押着续作穷凶极恶的犯人,还经常会发生许多不可告人的黑暗肮脏的事情。 老黄头在牢里干了这么多年,深深的明白这一点,知道得越多,反而不是什么好事,只有无知的人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他一直以来信奉的就是,该他知道的,一定会有人告诉他;而不该他知道的,他也绝对不去打听。 叶枫似乎懂得了他的想法,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问道:“你说这个老头是忽然就出现在了死囚牢里,根本毫无手续和记录可查,这样的事情,以前经常发生吗?” 老黄头回想了一下,答道:“之前也发生过几次,倒也不算特别多。” 叶枫问道:“这种事情,一般都是谁能够办得到?” 老黄头一面思索着一面回答:“首先就是牢头了,只要他点了头,就能把人关押进来,手续什么的还不是他说了算的。” “还有就是府衙的捕头大人,因为他捕获的有一些是武功高强的绿林大贼,江洋大盗,这些人需要严密看押,而且往往关不上几天就会移交押解走,所以有时候手续记录什么的就没有那么完备。” 唐大在一旁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他和叶枫是循着密道追查到这里的,为的是要找出五毒门的行踪,怎么叶枫这会儿好像忽然对这个狱卒口中的一个老囚犯感上了兴趣,问来问去全是关于他的事情? 就在这时,却听见叶枫沉着声音对老黄头问道:“知府大人呢?他能不能办到?” 老黄头怔了一下,下意识的答道:“这里就属知府大人的官职最大,他自然是可以办到的。不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枫笑了笑,没有回答老黄头的话,反问了一句:“你觉得这位知府赵大人,他的为人如何?” 老黄头听了这话,简直感觉有些惶恐起来了:“小人什么身份,怎么敢评价知府大人?” 叶枫很随和的笑道:“随便聊聊,但说无妨。” 老黄头有些警惕的抬头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两人,看他们的说话气度,分明不是寻常人物,如今又追问关于知府大人的事情,说不定这身份特殊,只怕不止是知府大人的熟识之人这么简单。 他不敢怠慢,恭敬的答道:“自从上一任的知府大人因为收受贿赂,侵吞公款被问罪之后,这位赵大人走马上任,三年以来,勤于政事,爱民如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官哪!还望上差明察!” 叶枫笑了笑,这老黄头错把他们俩当做什么“上差”了。 不过也对,寻常人物谁会没事老打听一个知府大人的事情? 他也懒得去辩解了。 不过他相信老黄头的话,老黄头的神情那么真诚,言辞那么恳切,没有一点敷衍和虚伪,是真真切切的打心眼里敬佩知府大人的。 这么说来,这位西安知府赵宗儒赵大人,还真的是一位好官? 想了想,他忽然开口问道:“之前你说过,牢头才是这里面的老大,所以不论是谁怎么把那个老头弄进来的,牢头一定是知情的?” 老黄头连连点头:“这个是自然。” 叶枫缓缓的问道:“那么现在这个牢头在哪儿?我想要见一见他。” 老黄头想了想:“牢头昨夜当值,应该在牢里 值夜班,现在只怕还在他自己的寝室之中睡觉。” 叶枫抬头看了看快要接近正午的日头,说道:“那么烦请引路,我们去见见他,问几个问题。” 上差吩咐,老黄头不敢怠慢,连忙在前面引路,后面跟着满怀心事的叶枫和一直听得莫名其妙的唐大。 不是追查五毒门的下落吗?怎么又要去见那个什么牢头了? 难道这个牢头和五毒门之间有什么联系? 唐大越听越觉得奇怪,可是他一直没有开口。 因为他相信叶枫,相信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果说还有人能够从眼前的这一团迷雾之中寻找到线索的话,这个人就一定是叶枫了。 唐大绝对有这样的信心。 牢头的寝室并不远,就在监牢后面的一排房屋里。 老黄头来到房门前,轻轻的叩门,低声唤道:“老大,老大!有人求见。” 连唤了几声,里面毫无动静。 莫非,牢头不在房间里? 又或者,昨晚的夜班太过疲倦,睡得太沉,没有听见? 叶枫和唐大对望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听到屋里有任何的呼吸之声。 叶枫的脸色一变,疾步上前手掌一用力,啪的一声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房门是虚掩着的,并没有从里面插上门闩。 门开了,老黄头一眼就看见牢头分明就躺在床上,穿戴整齐,一动不动。 可是叶枫和唐大却知道,这个人已经死了。 走近一看,这个牢头双目圆睁,口开舌吐,面色漆黑,七窍流血,分明是中毒而亡。 老黄头吓得全身一颤,手里拎着的美酒和肥鸡一下子掉到地上,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了,颤抖着声音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他怎么就,死了?” 叶枫摇了摇头,好像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只是淡淡的说道:“下手真快,只怕昨夜就已经动手了。” 唐大上前查看了一下尸体,都已经发冷发硬了,点点头说道:“不错,是昨夜中毒身亡的。” 他忍不住对叶枫问道:“难道这个牢头也和五毒门有关系?为什么他会死?” 叶枫叹息道:“他的死自然是因为他知道一些决不能泄露的秘密。” 唐大联想到刚才叶枫一直在追问关于知府大人的问题,不禁骇然变色问道:“难道,难道和五毒门勾结的真的是……” 叶枫摇了摇头,用眼神制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 这时候,一旁的老黄头只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口里连声不迭的念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谁杀了他?” 叶枫转头看着老黄头:“你真的想要知道吗?” 一瞬间,老黄头的脑子忽然闪过了那句至理名言,无知是福,他立即闭上了嘴。 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叶枫忽然对着老黄头笑了笑,说道:“虽然那个老头失踪了,不过看来你的前程还是来临了。恭喜你,从今天起,你就被擢升为牢头了。” 老黄头吃了一惊,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上差,上差说的是真的么?” 叶枫微微一笑道:“自然是真的,虽然我们不是什么上差,不过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位上差,就是这位刑部总捕大人。”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走进来了一个身影,阴骘的面容鹰钩鼻子,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第七十三章 神秘的老头 老黄头看着走进来的常无义,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刑部总捕头?这是多么大的官职,之前他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 一定比知府大人还要大吧? 他有些不敢置信,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那么说,我真的成了牢头了?” 常无义根本就没理他,阴沉着脸走到了叶枫的身边,哼了一声小声说道:“少拿我的名头在外面来招摇撞骗。” 叶枫哈哈一笑道:“至少常大人您现在的名头还有拿来招摇撞骗的价值,如果有一天连这点价值也没有了,恐怕你才真的该忧心了。” 常无义皱起眉头:“你以为我真的在乎这顶帽子?刑部总捕头的名头只能用来吓唬一些鼠辈,有什么用?” 叶枫看他真生气了,伸手去安抚他的肩头,说道:“我们都知道你视高官厚禄如粪土,当然不会在乎这么一官半职的,不过你真正在乎的,其实是令尊的名声。” 常无义有些悻悻的躲开叶枫伸过来的手,他不习惯和别人过分亲昵。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叶枫说对了。他可以不在乎这刑部总捕头的职务,可是他不能不在乎父亲的声誉。 他的父亲常漫天,正是前一任的刑部总捕头,而且名满天下。 他正是从父亲的手中接过了刑部总捕头的大印,父子双捕头的美名,可不能在他的手里给葬送掉了。 所以面对叶枫的话,他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无言以驳。 转过头,就看见老欢头还站在原地,用充满了期望的眼光在望着他。 他有些没好气的说道:“怎么,我们新任的牢头大人还有什么事?” 老黄头只觉得一股喜悦从心底冒出来,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这么说,是真的了?知府大人那边,也没问题?” 常无义有些不耐烦了:“你是不相信本官说的吗?这位叶公子都已经发了话了,知府大人那里还会有什么问题?” 他的愿意是如今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还需要仰仗着叶枫来寻找那制造瘟疫的凶手,像一个牢头这样不入流的小吏的任免,当然不会真的去计较。 然而这话听在老黄头的耳中,却无意更加坐实了叶枫这“上差”的身份,看来知府大人都必须对他言听计从。 老黄头的心中对于叶枫那是既充满了钦佩,又满是感激,连声说着:“多,多谢上差,多谢总捕大人,多谢,多谢了……” 常无义听得一怔,没明白过来:“什么上差?” 叶枫赶紧对着老黄头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去忙你的吧,这里的事情我们来处理就好了。” 上差发话,老黄头连连点头应是,一扭头把手上的美酒肥鸡放在屋里的桌上,说道:“这一点东西不成敬意,还请几位大人不要嫌弃,小人这就告退了。” 说完,他躬着身子退了出来。 抬头看着外面正午明媚的冬阳,老黄头不禁感觉到了一种扬眉吐气的舒展,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 终于可以回家了,再也不用怕家里老婆那念咒一样的唠叨了,看起来自己家里的这只鸡真的没有白杀。 这原以为已经溜走了的美好的前程,如今不是又自己找回来了吗? 看着老黄头退走了,叶枫转头对着有些莫名其妙看着他的常无义笑了一笑,他也懒得再向他去解释关于什么“上差”的这些问题了,反正这都无关紧要了。 这时候一旁的唐大忽然开口了,有些奇怪的对常无义问道:“常大人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常无义答道:“我不放心叶公子一个人留在红袖招,就会去 看看,结果连一个人影也没有了。还好我发现了密道口留下的暗号,这才循着密道找了过来。” “暗号?”唐大愣了一下。 叶枫有些尴尬的一笑,说道:“是我,是我在密道口留了暗号,不过是害怕他们找不着我会担心,到处搜索,反而会打草惊蛇。” 唐大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不过他的眼光一阵闪动,好像若有所思。 常无义对叶枫问道:“你们沿着密道找到了这里来,有什么发现吗?” 叶枫一指床上已经僵硬的尸首说道:“就只有这个前任牢头的尸体。” 常无义凑过去仔细看了看,说道:“是中毒死的。也是五毒门干的?” 唐大摇摇头:“很像,但是目前还不能确定。” 常无义有些奇怪了:“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牢头而已,五毒门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呢?” 叶枫于是把之前老黄头所讲的关于死牢中那个神秘出现又神秘失踪了的老头的情况,对常无义讲了一遍。 常无义想了想,说道:“在大牢之中,有一两个忽然来去不知底细的囚犯,这很正常,没什么可奇怪的。” 叶枫点点头说道:“原本这确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可是这个老头出现在死牢里的时间,和瘟疫发生的时间,怎么就那么巧合呢?” “而且刚才的老黄头说过,这个老头曾经对他讲起过这城里蔓延的瘟疫,所说的无一不中,他怎么会这么了解这外面的瘟疫?何况城里到处都有疫情,却为什么独独这大牢之中却独善其身,连一起感染的病例也没有?” 常无义有些怔住了,这些问题他答不出来。 叶枫又接着说道:“如今,这大牢之中可能知晓这个老头身份的牢头被毒死了,这么巧,在密道的另一边的红袖招,又有人想要毒死凤凰姑娘,那么这条密道会不会和这个神秘的老头的失踪有关呢?” 常无义脸色变了变:“你的意思是,这个失踪的老头和制造瘟疫的五毒门有关?” 叶枫幽幽的说道:“至少,我认为这个老头应该对于外面的这场瘟疫非常熟悉,他一定知道很多关于五毒门的秘密,他的身份十分可疑。” 常无义不禁一哂,道:“总不成他会是五毒门的门主蓝婆子吧?那个蓝婆子可是一个老太婆。” 叶枫转头看向唐大,唐大也点了点头说道:“据我所知,蓝婆子的确应该是个女人,而且根据蜀中唐门之中关于五毒门的相关记载来推算,她现在至少应该有六七十岁了。” 叶枫有些无奈的说道:“好吧,就算这个老头不是蓝婆子,我猜他也一定认识蓝婆子,而且从他被秘密囚禁在这里来看,一定是对于五毒门十分重要的敌人。” 唐大这时却摇了摇头,说道:“这可就不一定了,虽然他被关在这里的死牢之中,不过他在这里的原因倒并不一定就是恨五毒门有仇怨,还有可能是为了……” 他还没说完,叶枫只觉得眼前忽然一亮,不禁脱口而出:“还有可能是为了保护他!” 他仔细想了想,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就难怪为什么外面瘟疫横行,到处都有人感染,这大牢之中却反而风平浪静,无人感染。解铃还须系铃人,五毒门既然能够制造这一场瘟疫,自然也知道该如何防护,保护这里不受瘟疫侵害。” 常无义点点头说道:“大牢之中,条件极差,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把人藏在这里,所以这里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地方。只不过,他们为了这个老头这么如此的煞费苦心,这个老头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叶枫摇着头,他想不出来。 现 在牢头已经死了,恐怕这个答案除了这个老头自己,就只能去问制造瘟疫的五毒门了。 忽然间,他看见面前的常无义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变了。 叶枫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常无义犹豫了一下,有些小心翼翼的说道:“刚才那个老黄头是不是曾经说起过,这个神秘的老头双肩和双股上都有被异物贯穿造成的伤口?” 叶枫想了想,好像他是这么说过。 顿时,他忽然明白了常无义为什么会面色骤变了,他的脸色也变了! 因为他想起了常无义提到的在山谷之中,伏尸的那五百金吾卫士卒的现场,曾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黑铁箱子,里面还有锁链和带血的铁钩。 他不禁用骇然的目光盯着常无义,常无义此刻自然也明白他心中所想,点了点头说道:“那铁箱之中的带血的铁钩子,也正好是四个!”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觉愣在当场。 难道先前的那个大黑铁箱子,里面关着的,竟然就是这个神秘的老头? 五毒门在山谷之中用蛊毒杀害了五百金吾卫军士,就是为了劫走他? 那么他们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又来到兰州城中制造瘟疫,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神秘的老头,竟然会动用五百金吾卫来秘密押解,一定是出于皇上的授意。他会出现在这附近的山谷之中,究竟有什么目的? 所有的这些问题,让叶枫和常无义不禁有些目瞪口呆,骇极对视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唐大并不知道他们想到了什么,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啦?发现了什么吗?” 关于山谷之中五百金吾卫尸体的事情是属于绝密,唐大并不知道此事。 不过他的一句话惊醒了两人,常无义有些心有余悸的轻轻长出了一口气,问道:“如果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此刻心中不知道该感到庆幸还是担忧。 庆幸的是原本他只是因为西安城里发生了瘟疫,而那五百金吾卫又恰巧像是死于瘟疫,因此才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想不到这么快就发现了相关的线索。 担忧的却是这五毒门竟然如此神通广大,真的能够用蛊毒制造瘟疫杀害了金吾卫还有这西安城里的众多无辜百姓,这么厉害的对手,他们真的能够对付得了? 叶枫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看来下一步我们必须要分头行事了。” 唐大和常无义对望了一眼,几乎是齐声说道:“说吧,该怎么做?” 叶枫对常无义说道:“常大人现在就立即去找知府赵大人,这里死了人必须要有所交代,接下来需要你去调查一下,关于这西安城前任知府的所有卷宗,还有他现在的下落。” 常无义有些愣神,不明白为什么要调查什么前任知府,可是他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 叶枫接着转头向唐大说道:“这一次,真的需要唐大先生立即去找到天意楼姬公子,请他帮忙调查一下红袖招背后的老板是谁,还有这个凤凰姑娘的相关一切底细。密道的一端既然开在她的房间里,她自然也免不了嫌疑。” 唐大点了点头。 虽然他也很奇怪叶枫在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调查这些事情,而不是赶紧去找出五毒门来,不过他一直对于叶枫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问出口。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那么你呢?” 叶枫笑了笑:“至于我么?我当然是去程姑娘那里,看看那边的情况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第七十七章 蓝婆子 身后那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我,一直都在这里!” 程姑娘吃了一惊,花容失色的转身看去,只见从门后的阴影中款款走出来一个身影,却正是应该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那位,凤凰姑娘! 程姑娘煞白着脸,失声问道:“你,你不是应该……” 凤凰姑娘打断了她的问话,冷冷的一笑道:“我应该现在躺在床上,身中剧毒不省人事,是吗?” 程姑娘点了点头。 凤凰姑娘的笑容神秘而冷漠,看上去还透着几分的得意:“可是我没有,现在我就活生生的站在你的面前,你猜猜,这是怎么回事?” 程姑娘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你是五毒门的人。” 凤凰姑娘怔了一下,忽然笑了:“何以见得?” 程姑娘盯着她说道:“我一直就觉得奇怪,你中毒一点也不假,但是你中毒之后的情况却比解祯亮和张胖子他们两人要好得多,你的身体里好像对于毒性有一种抵抗力,保护着你不被毒性侵蚀。” “原本我想不明白,现在知道了,你就是五毒门的人,这毒应该是你自己下的。因为你长期接触这种毒药,所以你的体内对于它的毒性已经有了耐药性,所以才会对于这种毒药有抵抗力。” “我奇怪的只有一点,你要苏醒过来就一定要有解药,你一直昏迷不醒,这解药到底是谁给你送来服下的?” 凤凰姑娘的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芒,说道:“没有谁,这解药是我自己带进来服下的。” 程姑娘皱着眉头:“这怎么可能?你一直都在昏迷之中。” 凤凰姑娘脸上浮现着得意之色:“其实这很简单。我把解药放进特制的糖丸之中预先服下,糖丸进入胃里会缓慢的溶解。只要分量计算准确,解药就可以在预定的时间发挥效力,我就能在预定的时间醒过来。” 程姑娘的脸上现出了惊讶,因为她明白,这虽然说起来似乎很简单,可是想要计算准确这用量那是何等的困难。 五毒门果然可怕! 凤凰姑娘看着满脸惊容的程念真,笑了笑说道:“其实你已经很聪明了,一下子就能想到我是五毒门的人,也难怪那位据称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叶公子也会对你倾心了。” 这时候她的话语忽然一变:“只不过你虽然想到了我是五毒门的人,却绝没有想到,我其实就是五毒门的门主,蓝婆子!” 程姑娘的脸色大变,这一惊实在非同小可。 眼前的这个年轻貌美,笑颜如花的凤凰姑娘竟然就是那令人闻名色变的蓝婆子? 这实在是太灵儿你匪夷所思了。 可是不对啊,唐大明明曾经说过,五毒门主蓝婆子和蜀中唐门之间很有些渊源,算起来,现在至少也应该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婆了才对啊? 看着程念真脸上疑惑的表情,凤凰姑娘笑了:“你大概也听说了叶公子此刻正带着人满城里的在搜寻我呢,只不过他们在找的蓝婆子却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 “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蓝婆子其实并不是一个人名,那只不过是一个称号而已,谁是五毒门的门主,谁就是蓝婆子 ,他们所知道的那个蓝婆子,其实是上一代的门主,我的养母。” 程姑娘听得有些目瞪口呆:“上一代的门主?” 凤凰姑娘点点头:“没错,几年之前她就已经过世了。自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成了五毒门的新门主,也就是现在的蓝婆子。” 程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就算你是五毒门的蓝婆子,可是又为什么要制造这么大一场瘟疫,残害这么多无辜的生命呢?” “无辜?”凤凰姑娘冷森森的一笑,“这世上真的有无辜的人吗?比起我和我的家人所遭受的一切,谁又会真正的无辜?” 这话题似乎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 可是转眼间,她便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说道:“我为什么这样做,当然有我自己的理由。只不过,这些你都没有必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的是,很快你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程姑娘脸色一变:“你想要杀我?” 凤凰姑娘很温柔的笑着,那张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杀气:“原本我以为我制造这场瘟疫的手法天衣无缝,没人可以识破,可是想不到你刚刚到来就断言这是由于蛊毒所引起的,一语道破了我的手法。” “而且此时在西安城中,以你的医术为最高,不愧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果然有点斤两。虽然现在你对于这蛊毒还一筹莫展,不过再过一两日,难保你不会找出解除疫病的方法。” “再加上你和那位号称最聪明的叶公子的亲密关系,如果你死了,不但解除疫病无望,想必我们的叶公子也会心绪大乱,无心查案,这对于我来说就争取了更多的时间,能让这天下第一聪明的人悲痛慌乱,束手无策,想起来都是一件很过瘾的事情。” 程姑娘听了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多么可怕的女人,不过令她更加心惊的却是凤凰姑娘在话语之中对于叶枫的那深深的敌意。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要对付叶公子?你们有仇怨?” 凤凰姑娘摇摇头:“没有,我和他素不相识。只不过,他在江湖中的名气如此之大,号称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而且这些年来,他对付了好几个那所谓轩辕公子手下的十殿阎罗,个个都是江湖中名震一方的角色,多么的了不起!”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凤凰姑娘的脸上出现了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他绝对想不到,我五毒门的蓝婆子,其实也是十殿阎罗之一!” 什么! 程姑娘不禁花容失色,娇躯一颤,这蓝婆子竟然也是十殿阎罗之一? 看着程念真大吃一惊的模样,凤凰姑娘好像非常享受这一刻,得意的笑着:“没错,我就是十殿阎罗之中的五官王!” 程姑娘惊得呆了一会儿,这才沉声问道:“这么说来,你想要对付叶公子一定是想为了之前十殿阎罗之中的那几位报仇了?” 凤凰姑娘有些不屑的撇了撇嘴,说道:“别误会,十殿阎罗虽然是一个组织,不过我们彼此之间也是素不相识,根本不知道相互的身份,更谈不上什么交情了,犯不着为了他们出头。” “我对付叶公子纯粹只是好奇, 想看看他到底能有多聪明,另外,就是主人的命令,我也不过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她叹息了一声:“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他没有中我布在解公子衣服上的剧毒,而是那个张胖子误打误撞中了毒。也幸好他没有被毒死,要不然,这位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该多么的令人失望啊!” 说完,她颇为有些得意的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程姑娘此刻的心中却是一阵心惊肉跳,奉了主人的命令? 十殿阎罗的主人当然就是那位神秘的轩辕公子了。 这么说来,想要除掉叶枫的必然是那位轩辕公子无疑。 这倒也不难理解,十殿阎罗个个都是江湖中名震一方的顶尖人物,想必把他们集合在一起也费了这位轩辕公子不少的力气。 然而如今这十殿阎罗已经折损近半,而且全都是拜叶枫所赐,想必这位轩辕公子的心中早已恨叶枫入骨了,想要除掉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没想到连五毒门蓝婆子这样可怕的人物竟然也是十殿阎罗之一,程姑娘心里不禁为叶枫今后的安危感到深深的忧虑起来。 这时候,凤凰姑娘的脸色忽然一变,厉声道:“是谁在门外?还不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缓缓推开了,一个人影走了进来,程姑娘一看,这个人却是西安城中的捕头,苍松剑范松溪的儿子,范进! 程姑娘这一下真有些喜出望外,叫了一声:“范捕头,你来得正好,这个女人就是五毒门的蓝婆子,也就是在这西安城里制造瘟疫,毒害了无数无辜生灵的罪魁祸首,快抓住她!” 范进点了点头,脸上却毫无反应,而是径直向前走到了凤凰姑娘的身边,对着她点了点头。 凤凰姑娘笑了笑:“原来是你。刚才我说的话,你全都听见了?” 范进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凤凰姑娘脸上浮现出一丝媚笑,笑道:“关于十殿阎罗的事情我之前没有告诉过你,你不会介意吧?” 范进这回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又怎么会介意。” 凤凰姑娘媚笑着:“也对,你只要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其余的又何必在意呢?” 范进望着凤凰姑娘的眼神忽然变得炙热起来,还隐隐透出了一丝迷恋的味道。 一旁程姑娘的心只觉得忽然沉了下去。 看起来,眼前的这个捕头范进,竟然和这个五毒门的蓝婆子他们是一伙儿的! 想起刚进西安城的时候,初见捕头范进,还觉得在封城之后他能够毅然决然的留下来,带着城中百姓对抗疫病,想必是一个心系百姓,值得尊敬的热血男儿,想不到却原来是这么一个恶毒的小人! 看来他必定是被这个凤凰姑娘所迷惑住了,甘心情愿的充当她的帮凶,看来他也是个好色之徒。 程姑娘看着范进的眼光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凤凰姑娘看到了她的眼神,不禁笑道:“别误会,这位范公子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仅仅是迷恋美色的登徒子而已。他所想要的,可比这要多得多。” 第八十一章 真相的推断 叶枫冷静的看着充满了怨毒的凤凰姑娘,用平静的生意能说道:“案发之时你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你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的东西,未必就真正了解这其中的始末。” “你父亲为人骄横无礼,行事霸道,昔日中山王和开平王在世的时候,他还能收敛几分。等到这两位全都去世之后,军中便再也没有人能弹压得住他了。” “北征立下大功之后,他更是居功自傲,肆意妄为。班师回朝的时候,路过喜峰关,只因守关将领开门迎接晚了一些,他便纵兵毁关,破门而入,杀伤了不少守关兵将,搞得朝廷十分难堪。” “他在府内豢养大批家丁庄奴,横行霸道,强占东昌民田。御史前往调查,他竟然指挥手下打伤驱赶御史,弄得朝野一片哗然。” “更有甚者,北征破元之后,他竟然将元酋的妃子据为己有,公然在军中荒淫,致使元妃羞愧自尽,此事令太祖震怒。” “他的这种种行径,还有许多,不一而论,以致于太祖原本要加封他为梁国公,却临时改为凉国公,并且在册封的诏书之上痛斥其过失,这些不但有记录可查,朝中许多官员也知晓此事。” 凤凰姑娘低着头没有说话,叶枫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那时候你父亲在军中声望答道巅峰,执掌了军中升迁大权,甚至于大有盖过宋国公冯胜和颖国公傅友德的势头。” “可是他却丝毫不知收敛,加上他皇亲国戚的身份,若是懿文太子尚在,能够继承大宝,或许他还能有些顾忌。可惜天不假年,懿文太子竟然早逝,太祖皇帝伤心之余不得不重新开始考虑接班人了。” “新的接班人是皇太孙朱允炆,他年轻德薄,难以弹压得住这些手握重兵的功臣宿将们,加上你父亲的性格,言语无状,行事霸道,怎能不引起太祖皇帝的戒心?所以为了大明江山的稳固,为了朱家皇权的顺利交接,蓝玉案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这其中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父亲的性格使然,倒也并非完全归罪于太祖皇帝的冷酷无情。” 他的这一番话似乎颇有些道理,凤凰姑娘听完怔怔的默然了半晌,忽然冷笑道:“叶公子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从从前的卷宗上面查到的吧?” 叶枫点点头承认。 凤凰姑娘不屑的一笑道:“自古就是成王败寇,历史都是胜利者书写的,那些卷宗自然也是皇帝授意史官记录下的,谁知道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可以因莫须有的罪名挥动屠刀,残杀了那么多人,在史书上添上几笔罪状,又有何难?” 叶枫不禁有些无言以对,她说的也有道理。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叶枫虽然没有机会亲眼见过太祖皇帝本人,但是从他几次见到当今皇上朱棣的情形来看,每一次他无不感觉到皇上的心思深邃难测,每一次都令他不由得感到脊背一阵冰凉。 有谁会知道自己死后,在世人的眼中是大英雄还是臭狗屎?后人看见的只有那冰冷的书本上的文字,又有谁知道真正发生了些什么? 政治,永远只是当权者手中玩弄的游戏,天下间的万民全都不过是他手中任意摆弄的棋子而已。 叶枫心中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凤凰姑娘见他沉默了,撇了撇嘴说道:“就算叶公子聪明无双,猜到了我就是当年蓝玉的女儿,那又如何?你还知道些什么?” 叶枫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我还知道,你在西安城中制造这一场瘟疫,恐怕并不只是为了帮助我们的这位范捕头而已,还有着其他的目的。” “哦?”凤凰姑娘似乎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我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叶枫双眼注视着地面,头也没抬淡淡的说道:“在山谷之中死掉的那五百金吾卫军士,还有你从大铁箱中救走的那个老人!我想,这些一定和你的这次行动有关吧?” 范进看起来对于叶枫所说的这一切毫不知 情,有些茫然的望向凤凰姑娘:“什么金吾卫?什么老头?” 而凤凰姑娘的脸色却忽然变得十分惊讶,脱口问道:“你,你怎么会知道的?” 叶枫笑了笑,说道:“你在山谷中用蛊毒毒杀了五百金吾卫军士,从铁箱之中救走了那个老头,或许是因为老头身负重伤,难以行动,又或许是因为接到了你背后那位轩辕公子的命令,要来这里对付我,所以你把他带到了西安城中,通过红袖招中的密道悄悄安置在了府衙大牢的死囚室之中。” “这一手的确高明,那五百金吾卫之死朝廷定然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派人全力侦缉追捕,可是谁也不会想到,他们要抓的人竟然会藏在死囚牢里。” “只不过,你没有想到的是,朝廷派来追查这个案子的人,却偏偏找到了我帮忙,所以我也就能够知道那个山谷中五百金吾卫的命案和其中的一些细节。” “那五百金吾卫并非死于中毒,更像是死于瘟疫,这么巧在西安城中也爆发了瘟疫,这让我很自然的就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 “原本在红袖招中发现你中毒之后,又顺着密道找到了府衙后面的大牢,我们的确是中了你的圈套开始对知府赵大人有所疑心的了。可惜,你在从牢里带走老头的时候,为了担心泄密下毒杀死了牢头,这个多此一举的举动反而让我们把他的死联想到了五毒教身上。” “既然牢头死了,那么必然和大牢之中有关,很容易我们就查到前阵子在大牢之中的死囚牢里,有一个神秘的老头忽然出现,却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老头身上有伤,这和铁箱子里那些带血的铁环也就联系到了一起。这时候可以确定,山谷之中毒杀那五百金吾卫的,也同样是五毒教的人。” “加上你通过解二哥下毒,其目的分明应该就是针对我。而我到西安城来,原本是为了在这里和关中老孙家的人会合的。在得知了你十殿阎罗的身份之后,所以很自然的我就可以判断出,你之所以在这里利用蛊毒制造瘟疫,想必是因为我的行踪泄露,而你奉了轩辕公子的命令,主要目的就是要除去在这里等着我的关中老孙家的那些人。而我却适逢其会的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于是你就顺便想要连我一块儿给解决了。” 他对着凤凰姑娘微微一笑,问道:“不知道我说的对吗?” 凤凰姑娘没有回答,不过她脸上的惊愕神情已经证明了叶枫的话。 好半天,她才轻叹一声,开口说道:“难怪天下间都传闻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从前我还不信,只道是人们夸大其词,胡吹大气的,现在看起来,你竟然能够凭着这一点点的线索就能推导出几乎整个真相,确实有着非常之能。” 她顿了顿说道:“不错,我之所以在西安城内制造瘟疫,主要目的就是为了除掉在这里等候你的那些关中老孙家的人。只不过,对解公子和你下手,却并不是计划中的事情,完全是突发的。” “在昨天你们入城之后,范公子急着来见我,想要通知我这个消息,却不想引起了解公子的警觉,暗中尾随他到了红袖招外面。” “其实当时,他跟丢了范公子,完全不知道范公子就在红袖招里面,我也没有起意想要对你们下手,然而第二天一早,他却又跑来红袖招找我,这让我不由得有些怀疑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加上从和他的谈话之中,我知道了你们已经把嫌疑锁定在了五毒教蓝婆子的身上,虽然你们并不知道我就是蓝婆子,还在大张旗鼓的要寻找一个老太婆,可是我依然感觉到了危险在逼近。” “于是,我决定对解公子和你下手,这当中很大程度上也缘于我对于你那如日中天的名声很是好奇,我想要看看你这个被誉为第一聪明的人究竟能有多厉害。” “我神不知鬼不觉的给解公子下了毒,算准了时间等到他跑回客栈之后才会发作,又故意编造出关于一个异族老太 婆的故事告诉他,我料定他一定会跑回客栈去通知你的。” “于是我在他的衣服上布下了毒,你若是看到自己的兄弟在面前倒下,定然不会视而不见的,只要你接触到了他的衣服,就必定会中毒。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到最后中毒的却不是你,而是你的另外一个兄弟,那个张胖子。” 叶枫点了点头,心中暗叹,若不是当时唐大恰巧回来即使拉住了自己,恐怕就会真如她所料,中毒的就是自己了。 这个女人年纪轻轻的,心机竟然如此厉害! 凤凰姑娘接着说道:“我早就派人一直跟着解公子,当我接到报告说中毒的不是你叶公子的时候,我就料到你早晚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红袖招这里来的。” “于是我立即安排把死囚牢里的老头接走,为了保密还毒死了收受贿赂,帮我们安置老头的牢头。我并非不知道这么做不妥,可是这个牢头既贪财又胆小,很难保证他不会对你们出卖相关的线索,我不能冒险,所以别无选择。” “安排好了这一切,我就给自己用了毒,其实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事先服下了解药,算好了时间在晚间会醒来。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能够杀掉这位程姑娘,不但你们解除瘟疫无望,想必你也会心乱如麻,再也无心追查真相了。” 她叹息道:“可是没想到的是,你叶公子的聪明实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竟然能够凭借着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就追查到了我的身上,还几乎推断出了整个事情的真相。这一点确实让我感到十分的佩服。” “不过,”她忽然又有些得意的一笑道,“叶公子不觉得你推断出这一切似乎晚了一些吗?” 叶枫问道:“为什么?” 凤凰姑娘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推断出了一切的真相,你现在却只有一个人,就算不用武功,凭我下毒的手段要对付你和你的这位程姑娘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你们一死,所有的一切依然还是没有改变,谁也不能破坏我们的计划。” 叶枫点了点头,确实,以凤凰姑娘那出神入化的下毒手段,这的确不是吹牛。 可是他的面色却丝毫没有改变,依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战争在那里,望着凤凰姑娘,面带微笑。 一旁的范进这时候也出声附和道:“不错,你们一死,再也没人知道真相了,在这里我的官职最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是五毒门的人来袭击杀了你们,自然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叶枫听了也只是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的反应让凤凰姑娘感到有些迟疑了,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能如此镇定自若,莫非还有什么后着不成? 想了片刻,凤凰姑娘的脸色忽然一变,似乎想起了什么,脱口说道:“不对,这里面不对劲!” 一旁的范进吃了一惊,赶忙问道:“有什么不对劲?” 凤凰姑娘双目凝视着叶枫,问道:“关于我幼年的事情我从未向别人提起过,你是如何知道的?如果要说有的话,就只有……” 她怔了怔,忽然又很坚定的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不可能,绝不会是他!” 叶枫却望着她点了点头:“没错,的确就是他,这一切全是他告诉我的,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会真正确信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凤凰姑娘感到非常震惊,失声道:“这不可能!他现在应该还在中毒昏迷之中才对!” 叶枫缓缓的摇了摇头:“很遗憾,他早就已经苏醒了!” 他的话音一落,门外忽然亮堂堂的一片,院子里出现了许多身着官衣的人,手持火把,把周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 为首站着的一个人,鹰鼻深目,面容阴骘,正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在他的身后,有两个人扶着慢慢走出来一个人影,赫然却是叶枫的义兄,解祯亮! 第八十四章 苍松剑折 叶枫的手中没有刀。 今夜的局面他早已想好了,不过他准备好的是该如何对付凤凰姑娘与范进,至于范松溪,应该是交给门口的王秀才和知府赵大人他们缠住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的计划之中,没有对付苍松剑范松溪这一幕。 原本他以为,对于范进的所作所为,范松溪应该是毫不知情的。 毕竟他是武当弟子,名门正派,在江湖上的名声又极佳,被推选为天下七把剑之一,理应是一位行事磊落,公允正直之人。 他绝想不到范松溪这样的人居然会如此溺爱自己的儿子,对于儿子的所作所为他不但知情,而且几乎是推波助澜,造成今日这样的局面,他实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更想不到的是门口的知府大人和王秀才他们根本拦不住一个一心挂念着儿子安危的父亲,以致于现在他要去面对这天下七把剑之一的苍松剑的挑战。 所以,他根本没有带刀。 他有一些迟疑,其实他并不想同面前的范松溪动手,这只是一个在心中默默深爱着自己儿子的父亲,毕竟,叶枫也是别人的儿子,面对如此深切的父爱,他又怎会不动容? 可是无论怎样深沉的父爱也不能视他人如草芥,也不能牺牲掉这么多无辜的人的生命为代价,为了这些惨死的无辜的人,叶枫又不能不动手。 一则是为了他们讨回公道,再则,他毕竟是魔刀的弟子,面对挑战他决不能退缩,丢了师傅的脸。 他必须要动手。 身后的唐大看他有些犹豫,上前一步道:“他没带刀,我来代表蜀中唐门领教一下武当剑法的高招!” 范松溪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双眼还是紧紧的盯在叶枫的身上,对唐大的话似乎浑然未觉。 叶枫对着唐大摇了摇头,眼中闪动着坚毅之色,那意思很清楚,面对挑战,他不能不应战。 唐大心中暗叹一声,退了开去。 他不是不清楚叶枫的实力,虽然没有亲眼得见,但是他也听其他人讲述过当初在沙漠之下,楼兰古城,叶枫以一人之力怒斩雷龙之时的情形。 连他的师傅魔刀魔五楼,还有武功高绝的十殿阎罗中的泰山王关四,也全都不是这怪物的对手,却被叶枫的手刀给斩杀了,那是何等惊人的力量,何等绝世的武功? 可是,当时斩杀雷龙的那个人,果真是眼前他们所熟悉的这个叶枫吗?唐大有些吃不准。 或许,那只是藏在这个躯壳之内的一个恶魔,一个死神,还是不要唤醒他比较好。 所以从内心里,他是很不愿意叶枫轻易与别人动手的,不过既然叶枫如此态度坚决的坚持,他也只能默默无语的退开一旁。 站在后面的常无义,这时候赶紧转身从一旁的一名官差打扮的部下腰间拔出了一把腰刀,对着叶枫抛了过去,喝了一声:“接刀!” 叶枫回身一把抄起了抛过来的这把刀,顿时,整个人似乎都不一样了。 刀一在手,他的整个人忽然变得沉稳了下来,变得似乎完全不一样了,浑身散发出一种逼人的气势,就像是他手中的刀! 他的整个人似乎已经和手中的刀合为了一体,充满着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 范松溪暗自点 了点头,原本的轻视之心一扫而空,真不愧是魔刀的弟子,人刀合一,就凭这一点,已经绝对足以做他的对手。 他沉静下了心情,心中空无一物,眼里只有手中的剑和对手手中的刀。 他对着对手颔首示意,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有些压抑,紧张得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大家全都盯着范松溪手中闪动着寒光的长剑,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这一战。 范松溪终于出手了! 他的剑真的很快,唐大感觉虽然也许他快不过当初关四手中的快剑,可是比起关四那隐约带着些邪气的不可思议的快剑,范松溪的剑法却更加圆润如意,更加的自然,似乎透着一股子天地间的自然之力,就如同是天上的闪电。 闪电划破天际,当你听到伴随着的那滚滚的雷声轰鸣之时,闪电早已经闪过了。 当范松溪手中的剑光如同闪电一样绽开的时候,叶枫手中的刀也开始动了。 雪亮的腰刀在他的手中,竟然展开了一股子黑黝黝的刀气,神秘而森然,就好像,好像是那漆黑一片的夜空。 如果说剑光如同闪电的话,无论闪电多么的耀眼夺目,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它终将被这无尽夜空的黑暗所吞噬,消失不见。 现在的范松溪就是这样的感觉。 他手中的剑就算有着快若闪电的速度,有着无坚不摧的威力,但是对面那黑色的刀气就像是黑暗的无尽虚空,剑的威力根本无从着力,无法发挥出来,终将被吞没在这一片黑暗之中。 只出了这一招,范松溪就明白,自己败了。 他的心里有些懊丧,这就是传说中的魔刀? 这样的刀法,这样的实力,他不但从未见到过,简直闻所未闻。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面对的这还仅仅只是一个魔刀的传人,那么真正的魔刀魔五楼本尊,他的刀法究竟到了怎样的地步? 自己苦练剑法三十年,竟然还不及眼前这样一个青年? 他顿时感觉到有些心丧若死,招式不变,手中的那一道闪电,径直没入了那一片黑暗之中。 “当啷”一声脆响,剑身已折。 剑已折,人已败。 人影一合即分,范松溪倒在了地上,胸前已经被浸出的鲜血染成一片通红。 场边观战的众人全都吃了一惊,虽说他们全都希望叶枫能够获胜,可是能够这样轻松的一招制胜,也确实是大大出乎了众人的意料之外。 这范松溪可是名列天下七把剑之一的高手,竟然在叶枫面前一招就已落败,这的确让大家都感到心惊。 站在叶枫后面的唐大有些愣愣的望着叶枫的背影,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情。 刚才的这一刀,和当初他和叶枫同在华山秘窟之中看叶枫出手的时候,简直已经判若两人了。 不过短短两年光景,这叶枫的武功竟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这一刀只怕是他师傅魔刀魔五楼亲临,也不过如此,在他的身上,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记得当初叶枫曾经对自己说过,他十年习刀,就只练了一招。 现在看起来,还真不是吹牛,就这一刀,只怕连自己也不是其对手。 看起来,今后对于他,绝不可以再掉以轻心了。 大家都惊讶的盯着叶枫,其实此刻在叶枫心中,比他们还要感到惊讶。 自从在楼兰古城中被师傅带回山谷中指点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使用这一刀。 为什么这一刀使出来竟然和从前的时候根本不是一回事了?这威力,这散发出来的黑暗的气息,连他自己都感觉吓了一跳。 他感觉到了自己身体里,比起以前好像发生了某种变化,可是他却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变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更让他惊讶的是,这一刀竟然就打败了天下七把剑之一的苍松剑范松溪。 虽说这一刀的威力绝对胜过范松溪手中的剑,可是能够一击之下就获胜,还是太过意外了。 他分明能够感觉到,范松溪虽然这一剑也拼尽了全力,但是他分明可以变招相敌,叶枫的这一刀并不那么娴熟,并不是毫无破绽,他并不是毫无机会的。 可是他没有。 他的选择让叶枫感觉到,他是故意的,他分明是在一心求死。 叶枫站在重伤的范松溪身前,望着他胸前快速扩大的血渍,有些惊愕的问道:“范先生,你,何必如此?” 范松溪喘着粗气,说话都有些艰难了:“你,很好,这一刀,果然厉害,果真是魔刀。能够死在它之下,总算,不枉了。” 叶枫看着范松溪,刚才飞天蝙蝠蔡老六死的时候,他还感觉对这位范先生恨之入骨,可是现在看着面前这个垂死之人,心里却泛起了一丝难过。 他叹息着问道:“你,这到底是为什么?” 范松溪的脸上挤出了一丝苦笑:“子不教,父之过,我儿做的这一切,全都是我的责任。我若不死,有何面目去面对这些死去的亡魂,有何面目面对范家的列祖列宗?” 他长长的叹息道:“如今我用我的命来为我儿赎罪,只希望你们可以,放过他。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范松溪的声音渐渐低沉微弱了下去,最后寂然无声了。 他死了。 叶枫面对着他的尸体,心中涌起一阵的难过。 他纵然是铸成大错,可是终究也不过只是因为宠爱自己的儿子。 爱本身没有错,只不过方法若是不对,一念之间,就会变成弥天大罪了。 叶枫不禁摇摇头,有着这样深爱自己的父亲,真不知道是这位范进范公子的幸事,抑或不幸? 不知道他能够明白他父亲的一片苦心吗? 这时候常无义走了过来,看了眼地上范松溪的尸体,他哼了一声,抬头望向范进和凤凰姑娘他们逃走的窗口,说道:“我这就安排人去发海捕文书,追缉他们二人。” 叶枫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必了,他们也不过是两个可怜的人。” 常无义眉头一皱:“那女的可是反贼罪臣之女,是朝廷要缉捕的要犯!” 叶枫苦笑一下:“反贼?罪臣?当年蓝玉真的是这样谋反的逆臣贼子?” 常无义不禁一呆:“卷宗之中是这样记载的,难道你还有所怀疑?” 叶枫叹息道:“刚才凤凰姑娘说得不错,卷宗之中的记载,也未必就全都是实情。” 第八十五章 旧案 常无义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叶枫是什么意思:“关于蓝玉一案,宫中与各部的文书案卷白纸黑字,记载得明明白白,罪证确凿,有什么可疑?” 此时范松溪既死,自有常无义手下的官差将范松溪与蔡老六的尸体抬走,屋里此时只剩下了叶枫连同常无义、唐大,还有程姑娘一共四人。 叶枫见左右无人,于是低声问道:“你可记得当年蓝玉之前的胡惟庸案么?” 常无义点点头道:“此乃开朝之后洪武第一大案,天下皆知,谁人不晓?” 胡惟庸,早年就跟随在太祖皇帝朱元璋左右,在元帅府做事。凭借其过人的才干与头脑,逐步高升。 他与开国功臣,后来的韩国公李善长是同乡兼姻亲,因此颇得李善长的赏识。在李善长扳倒了与他素来不睦的重臣杨宪之后,在洪武六年,推举胡惟庸担任了丞相。 胡惟庸任丞相之后,与李善长共同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甚至于有传闻他与当时的魏国公徐达交恶,竟然收买徐府看门人,意图谋害徐达。 洪武十三年,忽然暴出胡惟庸谋反的消息,太祖皇帝大怒之下迅速将其拿下并处死。 此后十余年间,断断续续又揭露出他勾结北元,勾结倭国等等重罪,不但他自己全家被诛九族,受到牵连而死的还有韩国公李善长等一公二十一侯,总共诛杀了三万余人,被称为洪武第一大案。 自此案之后,太祖废除了丞相一职,撤掉了中书省,改由六部各负其责,直接向皇帝报告。并且颁下诏书,严令后世为君者皆不许设立丞相一职,加强了皇权的集中。 因此此案不但轰动一时,而且影响深远,天下人没有不知道的。 叶枫问常无义道:“你可记得胡惟庸案当初是如何被揭发的?” 常无义想了想,说道:“据记载在洪武十三年正月,已经有御史上奏弹劾其谋反,太祖犹疑而未决。到了二月间,胡惟庸奏报府中井水忽变甘泉,以为祥瑞,奏请太祖前往观赏,太祖欣然而往。” “走到西华门之时,有一个太监叫云奇的,探听到了胡惟庸在府中暗伏刀兵,意图不轨,于是冲到太祖车驾前,拉住马缰绳,然而急切间却说不出话来。” “左右卫士以为刺客,即刻上前乱棍将其打死,可是云奇却至死不退,手还拼命指着胡府的方向。太祖皇帝察觉有异,于是登上宫城城楼远眺,望见胡府之中尘土飞扬,刀兵闪动,大怒之下立即下令抓捕胡惟庸,当天便处死了。” “后来太祖厚葬了这个太监云奇,并且为其撰文哀悼,称为义士。此事传遍宫中及朝野,想来也不会有假。” 叶枫听完点了点头,说道:“我所听到的也是如此,不过就是这个流传极广的义士云奇的故事,我却有些存疑。” 常无义晃了晃脑袋问道:“有什么可疑的?” 叶枫说道:“胡惟庸当时权倾朝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连太祖也要忌惮他三分,这样的人物,若不是逼得狗急跳墙,他有必要谋反吗?即便他要谋反,怎么会使用在自己府中伏下刀兵,谋害太祖皇帝这样简单的手段?” “当 时大明开国已经十余年了,天下一统,皇权稳固,岂会是你谋害一个皇帝就能够改朝换代的?何况当时朝中的功臣宿将那么多,在外领兵的将领也大多是太祖旧部,开国功臣,谋害了太祖皇帝,立时便会成为天下公敌,众矢之的,谁会服从你的号令?胡惟庸何等精明能干之人,岂会想不到这一点?” “太祖皇帝是什么样的人?精于权术,心机深沉,最重猜疑,既然早在正月间就有御史弹劾胡惟庸谋反,他又怎会对其丝毫没有戒心,听其所奏便欣然前往胡府?这完全不合常理。” “退一万步讲,即使胡惟庸真的想要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方式谋反,这是何等机密的事情,怎么会让一个小小的太监得到了消息?” “更何况胡府远离皇城,登上宫城城楼又怎么会看得见胡府之中所伏下的刀兵?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所以我认为宫中记载的这所谓的义士云奇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之事。” 他这一连串的疑问问得常无义目瞪口呆,却又无法辩驳,好半天才问道:“如果当年胡惟庸并未谋反,为何太祖皇帝要诛其全族,还株连了那么多的人?” 叶枫摇摇头,低声说道:“胡惟庸大权在握,又有开国六公之一的韩国公李善长的帮助,其势一时无二,当时朝中依附者众多,后来被称为淮西朋党集团。” “当时和他们交恶的魏国公徐达,不得不常年带兵在外避祸,与他们不睦的刘基,曾被太祖赞为吾之子房,功劳甚大,最后却只是封了一个小小的诚意伯,第二年他就告老还乡了。” “由于他在走前曾向太祖建议过胡惟庸品性不佳,不宜为相,因此深遭嫉恨。洪武八年,刘基患病,胡惟庸奉太祖之命前往探视。吃过他带来的太医开的药之后,刘基病势愈发沉重,不久就病死了。所以一直有传闻,说是被胡惟庸给毒死的。” “胡惟庸行事如此胆大妄为,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平时的处事为人也可想而知了。他位高权重,势必令太祖感到处处掣肘,皇权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因此,太祖皇帝才会在胡惟庸案后,下令撤掉中书省,废除丞相一职,并且严令后世不得任命丞相,但凡有进言设立丞相之人,当即凌迟处死。可见他心中对于丞相之权的忌惮与痛恨。” 常无义听完不禁变色道:“你的意思是说,当年太祖皇帝是因为忌惮丞相之权,所以才……” 叶枫脸色一沉,对他小声说道:“噤声,不可妄议!” 常无义霍然警觉,立即闭上了嘴。 其实他心中也明白叶枫所说的意思。 回看明初的几位担任过丞相的人,只有李善长、徐达、汪广洋和胡惟庸这寥寥数人,他们之中李善长为人小心谨慎,徐达常年领兵在外,汪广洋沉迷于饮酒吟诗,对于皇权的威胁都不大。 唯有胡惟庸,为相七年,擅权专政,霸道妄为,令太祖皇帝深为忌惮,感到大权旁落。因此对他动了杀机,也是极有可能的。 而他们四人的下场,也都不怎么样。 胡惟庸案发,李善长和汪广洋都受到牵连而被赐死,而魏国公徐达,据说他的死也不寻常。 洪武十 八年,他患上了极为凶险的背疽,太医告诫切忌吃鹅。当夜太祖皇帝派人赐食,以示慰问。打开食盒一看,竟然是一只蒸鹅。 徐达明白太祖的意思,流着泪吃完了蒸鹅,当夜就服毒自尽了。 对于他们的死,太祖皇帝一直讳莫如深,不过天下第一才子解缙在担任御史之时,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写了一封《论韩国公冤事状》来为其鸣冤。 奏疏中写道,李善长为人谨慎,历来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功勋第一,又何必为胡惟庸谋划反事?再说当时他年事已高,身体不好,根本没有精力去经历这样的折腾。 其时正值朝中上下在株连胡氏逆党的风口浪尖,大家都担心解缙会因此获罪,惹祸上身,可是太祖皇帝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动怒,甚至未做任何批示,或许除了爱惜解缙之才以外,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胡惟庸案的真相吧。 (关于胡惟庸一案涉及的人物和,均来自于《明史》、《明太祖实录》以及后世史学家吴晗所著《胡惟庸党案考》一文,绝非笔者杜撰。) 叶枫轻叹了一声,说道:“当年胡惟庸案如此轰动,太祖皇帝借此废除了丞相与中书省,诛杀了三万余人,生生做成了铁案,但是各种卷宗记载之中尚且自相矛盾,漏洞百出。只怕后来的蓝玉案那些记载的言辞凿凿的所谓铁证,只怕也不是全然靠得住。” 常无义有些愕然,道:“你的意思是蓝玉案当年也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叶枫默然无语。 凤凰姑娘说得不错,所谓史书记载的全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你只能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一面,而真实的真相,则永远的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下面,被人遗忘,无人知晓。 半晌,他才长叹道:“无论当年蓝玉案的真相如何,他的幼女总是无辜的,被牵连其中,从小经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也只是个可怜的人。” 常无义有些愤愤的说道:“可怜?葬身在山谷之中的那五百金吾卫军士可怜不可怜?这西安城中无辜染上疫病死去的这么多的冤魂可怜不可怜?她就算再可怜,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痛苦,就报复在无辜的别人身上。” 叶枫无言以对。 没错,至少在散布蛊毒制造瘟疫,害死了这么多人这件事上,她的确是难辞其咎,罪孽深重的。 而这一切,全都缘于她内心之中的仇恨。 仇恨真的可以强大到扭曲一个人的内心,把人变成了恶魔吗?而这世间,又有什么东西能够具有打败这仇恨力量呢? 叶枫在心里喟叹着,迈步走出了房间。 一出门,他就看见了虚弱的义兄解祯亮,此刻正颓然坐在院子的一角,愣愣的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也许,他正在想那位逃掉的凤凰姑娘吧。 叶枫又想起了和凤凰姑娘一同逃掉的范进。 他是否知道他的父亲为了掩护他逃走已经死了?他是否知道他父亲心中对于他的那一份爱?他的心里是否还会对他父亲存着怨恨的念头? 叶枫抬起头望向黑漆漆的夜空,心中暗自想着,不知道这逃走的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第八十八章 毒蛇反噬 轩辕公子没有说话,只是用阴冷的目光望着凤凰姑娘,在他的眼中,好像站在面前的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凤凰姑娘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充满了乞求:“属下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对公子忠心耿耿,为公子赚取了不少钱财,不敢言功,难道公子就不能念及这一点点辛劳,原谅属下的错?” 轩辕公子的声音冷得如同冰块,没有一丝感情:“你说得没错,要维持这么大个组织的运行,所需要的钱财的确不少,自从听涛山庄宋帝王和大雷门卞城王相继出事后,这两年你这里提供的钱财确实给了本座很大的帮助。” “加上你从上一任蓝婆子那里继承来的用毒手法,以及这能够制造巨大杀伤瘟疫的蛊毒之术,你的确是本座身边使得非常顺手的一把利刃。” 凤凰姑娘听着他口中的夸赞,心里却渐渐凉了下去,因为在他的语气之中,却丝毫没有半点夸赞的意思。 果然,轩辕公子的话语一转,接着说道:“不过,再锋利的刀刃,也必须要牢牢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今,一个素未谋面,行踪诡秘的转轮王就能轻易的调动你,在你心中究竟把本座置于何地?” “一次不忠,一世不用,有的事情一旦开了头,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本座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更何况,”他的声音变得如同刀锋一般的锐利,“如果本座不是恰巧就在西安城附近,你其实也根本没有打算把这一切报告给本座的,对吗?” 在他那如刀锋一般的眼神下,凤凰姑娘只觉得全身发冷,禁不住一阵哆嗦。 轩辕公子的声音渐缓,幽幽的说道:“至于你的这个位置,当初本座既然可以一手把你捧上来,自然也可以选择其他人,即使能力与你相比稍有逊色,只要对本座足够忠心就够了。” 他叹息了一声望着地上范进的尸体说道:“而且,西安城中事败之后,你利用这位范公子敛财的门路也已经断了,短时间之内,你也不会再有什么作为,反而身份暴露,会成为被天下人追缉的目标。毕竟,死在你制造的这场瘟疫之下的人,可实在太多了。” 凤凰姑娘听到这里,忽然之间觉得有些可笑。 听这话的意思,轩辕公子似乎是要为西安城中枉死的这些冤魂们讨回一个公道。 轩辕公子和十殿阎罗,一直以来都是江湖传闻之中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臭名昭著的恶贯满盈之徒,什么时候变成替天行道的大侠客了? 说到底,还不就是因为目前自己已经没用了,反而会成为天下人追杀的公敌,成为轩辕公子的拖累。 她的嘴角忍不住浮现出了一抹充满了自嘲的冷笑。 轩辕公子依然望着她,似乎对于她的反应有些意外,森然的问道:“你在笑什么?” 凤凰姑娘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充满了嘲讽之意,既像是对她自己,又像是对面前的轩辕公子:“属下只是在笑,这一切竟然又被那个老头不幸所言中了。” 轩辕公子的目光一闪,似乎很感兴趣,追问道:“那个老头说了些什么 ?” 凤凰姑娘笑道:“他只是说,属下既然选择了听信转轮王的话,出手相救于他,公子你一定再难容得下属下,一定会下手杀了属下。” 轩辕公子对于老头的话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却对于凤凰姑娘的反应好像更加感兴趣,双眼盯着她问道:“你不害怕?” 凤凰姑娘脸上的讥讽之意更甚,笑道:“怎么会不害怕?只不过事已至此,害怕也无用,就算是苦苦哀求,公子想必也不会动恻隐之心的吧?” 她轻轻的叹息道:“所以,求人不如求己,属下为了自保,不得不预先做了一点安排而已。” 轩辕公子看着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心中不禁大疑,这四周看起来并无埋伏,再说,即使是有人埋伏,他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鬼丫头所说的安排究竟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如今依然已经撕破脸,她就决不可再留! 轩辕公子打定了主意,暗中运气,准备出手一击。 忽然间,他露在面具之外的双眼眼色一变,低头吃惊的望向了自己的右手,刚才正是这只手从凤凰姑娘手中接过了那蛊毒的解药。 然而此刻,这只手在他不知不觉之中,赫然已经变成了紫黑之色! 轩辕公子一把撸起袍袖,在他的手臂之上,一条黑线顺着血脉蜿蜒而上,他分明中了剧毒。 他愤怒的瞪着凤凰姑娘道:“你竟敢对本座用毒?” 凤凰姑娘脸上的笑容显得那样的天真无邪:“没办法,属下也是为了自保而已。公子只要不运功动气,这毒性便不会发作得那么快,兴许还能多活一阵子。” 轩辕公子瞪着她,不用问,她一定是在刚才递过来蛊毒解药之时暗中下了毒,只是这毒不但无色无味,甚至竟然毫无感觉,令他丝毫未察,直到运气之时才发觉手掌有异样,这五毒门的施毒手法果然是厉害! 凤凰姑娘的脸上现出了得意之色:“我劝公子最好是莫要动,你一动血液流动加速,毒性发作得只会更快。只要公子保持平心静气,凭着你的内力修为,应该还可以撑到慢慢走回城里,躺进一口棺材里面等死。”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神采飞扬,无论是谁能够杀掉面前这位神秘的轩辕公子,都无疑是一件足以感到自豪的大事情。 轩辕公子垂头看着手臂上的黑线,忽然阴沉着声音怒极而笑道:“你以为凭着这区区五毒门的毒就可以对付本座了吗?” 凤凰姑娘脸上的神情不禁为之一窒,接着,她就看到轩辕公子并指如风,以极快的速度,用不可思议的手法一路连点了自己手臂上的十几处穴道,封住了血脉的运行。 接着,他抬起头来,对着凤凰姑娘怒目而视,那眼光似乎要把她撕个粉碎,她的浑身不禁起了一股寒意。 她心中暗道不好,想要赶紧逃走,可是这时候,轩辕公子却已经动了。 他只是迈开步子,慢慢向着自己走过来,可是身上散发出一种极为强大的气势,竟然逼迫得自己的双脚完全无法移动,整个人僵 在了那里,难以置信的望着轩辕公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过来。 这可是五毒门最厉害的毒,是压箱底的看家的东西,即使是一头大象中了这毒恐怕也已经不能动弹了。 然而面前的轩辕公子,却用不知名的手法封住了血脉,压制住了毒性,看上去居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还在一步步的向自己逼近,怎能不让凤凰姑娘亡魂大冒。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轩辕公子怒视着面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一步步的缓缓逼近,心中已经怒极,他要让她慢慢体会到死亡渐渐来临的那种恐怖。 她竟然敢对自己下毒? 天下间竟然有人敢企图杀死轩辕公子? 不可饶恕,绝对不能饶恕! 他要用最残忍的手法杀了她,让她体会到究竟什么才叫做死亡! 凤凰姑娘用充满恐惧的眼光望着他,几乎要跪下来了,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哀告着:“公子,属下知错了,去公子原谅。” 不,绝不原谅! 轩辕公子怒气满胸,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于向他下毒,也是他第一次中毒。 这无疑对他是一种巨大的打击,击碎了他一直以来的自信,原来,他轩辕公子也不是可以一直高高在上,一直掌握一切的神一般的存在。 他也只是一个人,也是会被人算计,也是会中毒,会受伤,会失败的。 可是这一点却更加增添了他心中的怒火,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一心只想着要把面前这个阴险恶毒的女人撕个粉碎! 可是在他的面前,那情景渐渐的变得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了。 凤凰姑娘居然满脸泪水的跪了下去,伏在地上,一面深深的自责着,一面不断的以首顿地,咚咚作响,直磕得额头上鲜血长流,把地上都染红了一大块。 尽管轩辕公子打心眼里觉得有些解气,可是他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些不对。 凤凰姑娘既然敢于对自己下毒,那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定是铁了心要致自己于死地的。 那么,她如今又怎么会这样痛心疾首的深深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难道她还有什么阴谋不成? 刚想到这里,在他的眼前,却赫然出现了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原本跪倒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凤凰姑娘,此刻忽然间面带阴冷的笑容,站了起来。 不但是站了起来,而且她的身形竟然如同一片羽毛一般,渐渐的飘荡了起来,飘在空中,轻若无物! 这是什么情况?天下间绝没有这样令人凭空漂浮起来的轻功! 轩辕公子吃了一惊,有些呆呆的望着漂浮在他面前,望着她一阵阵冷笑着的凤凰姑娘,心里诧异万分,莫非这是什么障眼法吗? 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忽然想起,刚才自己发觉中毒之后,怒不可遏之时,好像隐约感觉到耳朵有一阵轻微的刺痛,嗡的响了一声。 他的脸色顿时一变,暗叫了一声:“不好!” 第九十章 探视 张胖子苏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日头正好。 冬日温暖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进房间里,有些耀眼,有些温暖,让人感觉到有一种莫名的惬意感。 张胖子躺在床上,感到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陌生的房间,他感觉到脑子里有些迷茫和空白。 闭上眼,他开始仔细的回想起来。 他最后清楚记得的事情是看见二哥解祯亮忽然在他们的面前倒了下去,自己一时心急,赶紧冲上去伸手去搀扶他,可是手刚刚一触碰到他的衣服,就觉得眼前一黑,再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看来这一定是一个陷阱,自己肯定是中了毒了。 蓝婆子,一定是蓝婆子! 好厉害的蓝婆子,好厉害的毒! 他在心里轻轻的惊叹着。 可是紧接着,他就嗅到了一股香味。 这是一种他很熟悉的香味,一种他在梦里想念了千百回的香味,这是当初他和小蝶姑娘相拥之时闻到的那种醉人的香味。 是蝶舞姑娘?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里,此刻站着一个芊芊身影,正是他朝思暮想的蝶舞姑娘,正在含情脉脉的望着他。 张胖子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量,骨碌一下子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又是惊讶又是欣喜的望着蝶舞姑娘问道:“小蝶,你怎么在这里?我莫不是又在做梦?” 蝶舞姑娘微微一笑,走近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对着他伸出了手。 张胖子一把握住了她的一双玉手,这双手柔软而温暖,入手柔弱无骨,却无比的真实。 张胖子大喜过望,又有些难以置信,她不是应该远在云南边陲吗?怎么会忽然真真切切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他激动得连脑子都有些不能转动了,只是机械的重复着一句:“你,你怎么来了?” 蝶舞姑娘望着他温柔的说道:“原本我是想要来救你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医术如此高超,竟然可以解除五毒门所下的毒,倒是枉费了我带了解药前来。” 张胖子拼命的摇着头:“不枉费,不枉费,能够再见到你,我情愿再中上十次毒。” 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蝶舞姑娘忍不住扑哧一笑。 这如花般一笑看得张胖子几乎呆住了,也一个劲的在那里嘿嘿的傻乐。 可是一转眼间,他想起了蝶舞姑娘的话,不禁又是一怔。 五毒门下的毒,她是怎么会有解药的?她又是如何知道自己中毒的消息的?难道她和五毒门之间有什么关系?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有些喃喃的问出了口:“你,你认识那个蓝婆子?” 蝶舞姑娘脸上的笑容逐渐收了起来,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我不但认识蓝婆子,而且我们之间还有很深的关系。” 张胖子有些愣住了:“你怎么会认识这个可怕的老 太婆的?” 蝶舞姑娘摇了摇头:“其实她并不是什么老太婆,她只不过只比我略大一点而已,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而且,我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最亲密的朋友。” 张胖子完全糊涂了,在他心目中,这个在西安城中散布蛊毒,制造瘟疫害死了无数无辜人命的蓝婆子,一定是一个邪恶而古怪的老太婆无疑。 而且,唐大不也说过,五毒门和蜀中唐门的渊源很深,根据唐门的记载,蓝婆子应该是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太婆了吗? 可是现在蝶舞姑娘却说,这个蓝婆子只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妙龄女子,他自然不会怀疑蝶舞姑娘的话,只不过他真的被弄糊涂了。 看着他一脸的不解,蝶舞姑娘说道:“你们不知道,蓝婆子其实只不过是五毒门门主的一个称号而已,谁是五毒门的门主,谁就成为了新的蓝婆子。” “你们所认为的那个老太婆,只不过是上一任的门主,也就是现在这个蓝婆子的义母而已,而且,她也是收留庇护了我们一家,一直照顾我长大的人。” 张胖子有些诧异,问道:“这么说来,这位上一任的蓝婆子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蝶舞姑娘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没错,这一切说来话长了。当年,妙音门遭到围攻,全门上下几乎被屠杀殆尽,只有我外祖母带着鬼首铜箫侥幸逃脱了,为了躲避江湖中人的追杀,她只身去到了云南边陲之地。” “当时控制着云南一带的最大的势力就是五毒门,当时的门主蓝婆子可怜妙音门上下的遭遇,于是收留了她。从此,我外祖母就在那里安下了家,而且结婚生子,有了我的母亲。” 关于妙音门的往事她曾经对张胖子讲述过,所以张胖子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的听她讲述下去。 蝶舞姑娘接着说下去:“五毒门地处边陲,以苗人为主,云南毒虫众多,药草遍布,五毒门最初主要是以采集贩卖草药为生。由于苗人的一些巫蛊之术需要用到毒药,他们对于制作毒药也很精通,想不到竟然因此引起了别人的觊觎。” “控制着蜀地的蜀中唐门在江湖上的势力很大,川蜀之地又和云南接近,于是唐门的人就找到了五毒门,希望能够联合起来,依靠唐门的暗器和五毒门的制毒技术,足可以称霸江湖。” “当时五毒门的门主被说动了心,轻易的相信了这美好的允诺,抱着扬名天下,光大苗人的梦想,对于蜀中唐门倾力相帮。” “果然,在五毒门的帮助下,蜀中唐门以暗器和施毒之术威震江湖,与凭借着火药威力控制江南一带的江南霹雳堂雷家在江湖中争雄,天下进入了了双雄并立的时代。” “然而,蜀中唐门允诺给五毒门的一切却全都没有兑现,天下都知道蜀中唐门的威名,五毒门却只是寂寂无名,一个边陲的少数民族小门派。这逐渐引起了五毒门的不满,大祸也逐渐临近了。” “当时蜀中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已 经逐步稳固了,已经不再需要使用五毒门的毒药这样阴诡的手段,他们更加看重的是自己的名望,而五毒门的种种不满和骚动也令他们渐渐的难以忍受,于是两边的冲突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张胖子听到这里不由得轻声长叹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蝶舞姑娘点点头,也叹息道:“确实如此。战端一开,五毒门哪里会是如日中天的蜀中唐门的对手?大小数战之后,五毒门的精英几乎损失殆尽,当时的门主也身负重伤,不得不全体退回了云南边陲,没多久门主就伤重不治而亡。” “幸好蜀中唐门也还念及一点旧情面,没有赶尽杀绝,只是约定五毒门下从此只能偏安一隅,再也不能踏出云南半步。五毒门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了这个约定,不过当初扬名天下的雄心壮志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心中难免满怀怨恨,于是仇恨的种子从此就埋下了。” “这之后历代的五毒门门主全都卧薪尝胆,拼命钻研制毒施毒之法,暗中蓄力,等待时机能够击败蜀中唐门一雪前耻。可是蜀中唐门在江湖中的势力却越来越大,这一等就一直到了上一任的门主蓝婆子。” “听闻她原本也是随家从中原嫁入云南的汉人,不过却精明聪慧,对于制毒之术更是极有天赋,过目不忘,于是被前任的门主看中,收为弟子,悉心培养,不久门主过世,她被继任成为了蓝婆子。” “当时经过了近百年的安定生活,苗人早已逐渐放下了仇恨之心,人心思定,加上她又是汉人出身,本性善良,所以一直以来五毒门都过着安定祥和的生活,与世无争。可是在十几年前,这一切全都忽然间改变了。” 张胖子听得眉头一挑,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蝶舞姑娘叹道:“那一年,朝中的功臣名将,凉国公大将军蓝玉忽然被诬指为谋反,不但全家被灭,株连了一万余人全都遭到屠杀,自己更是被剥皮实草示众,惨绝人寰。” “这时候,有一个蓝玉手下的瘸腿的忠仆,护送着一个小女孩来到了云南边陲,据说那是蓝玉的私生女,如今是他唯一的血脉。听说门主蓝婆子和蓝玉之间有一些血缘之亲,所以他们才会千里来投。门主怜悯,收留下了他们,给那个小女孩起名叫作凤凰,寓意她能够凤凰涅槃,获得新生。” “这小女孩当时与我年纪相仿,也是我们便时常在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不过很快,这个女孩就显示出了过人的天赋之处。她只有几岁小小年纪对于各种药材毒草便可以一学便会,过目不忘,被大家誉为神童。这也引起了门主蓝婆子的注意,于是没多久就把她收作义女,悉心教导,作为了接班人培养。” 张胖子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个小女孩想必就是如今在这西安城中制造瘟疫的罪魁祸首了。 蝶舞姑娘叹息了一声,幽幽说道:“只可惜在这时候,原本善良平和的门主蓝婆子,竟然渐渐的有些变了。” 第九十五章 毒中圣手 转轮王看起来丝毫没有把八叔放在眼里,他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轻蔑:“你想要做什么?” 八叔没有说话,握刀的姿势却一点没变,那样子分明在说,无论对方想要对凤凰做什么,都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转轮王冷笑了一声,面具后的双眼里全都是嘲讽的神色:“你以为你挡得住我?” 八叔还是没有说话,如同一座雕像一般一动不动。 转轮王忍不住开口问道:“看到你很多次了,却从没见过你说话,你是不是真的不会说话?” 没有回答。 转轮王轻笑了一声:“看起来五官王你不但养了一条忠心的狗,还是一条不会叫的狗。俗话说得好,真正咬人的狗是不会叫的。” 他原本就是想要激怒对方,人在愤怒之下,往往会失去冷静的判断,露出自己的破绽。 转轮王是个高手,他当然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他也如愿了。 看表情,八叔已经被完全激怒了,他张开了嘴,对着转轮王“嗬嗬”的怒吼了几声。 转轮王这时才惊奇的发现,八叔的口中他的舌头竟然只剩下了舌根! 他居然真的不能说话! 就在他惊奇的时候,一旁的凤凰幽幽的说道:“八叔是多年跟随我父亲征战疆场的心腹,在我父母亲相继出事之后,他感觉有负父亲所托,就断舌立誓,此生必报大仇!” 看起来,这位八叔真的是一位极为难得的忠义之人。 转轮王眼中的神色一阵闪动,心中对八叔顿时多了几分敬意,不禁为自己刚才言语上的挑衅感到了一丝抱歉。 对于这样的忠义之人,可以杀死他,但是不能这样的侮辱他。 转轮王对着八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他决定最后再杀死这个难得的忠义之人,纵然有些可惜,可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今晚在这里听到了他说的话的人,绝对不能活下去! 于是他转头重新面对着凤凰。 八叔真的就没有动。 他并不是不想动,而是动不了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全身的肌肉感觉毒僵硬了,站在那里竟然连转一下头都已经无法做到,只能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他的目光里充满了骇然的神情,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什么转轮王竟然会妖法不成? 他想不明白,可是凤凰却看明白了。 八叔是中了毒。 这一定是一种让人身体僵硬的毒药,而且无色无味,让热你中毒之后也全然没有察觉,虽然并不致命,却更加可怕。 可是转轮王自从进入屋里就一直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除了说话,甚至连多余的动作也没有。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手法施放的毒药,这一点连凤凰也完全没有发觉。 凤凰的眼里也充满了惊骇,这转轮王施毒的手法甚至远远在她之上,他究竟是什么人? 转轮王对着凤凰阴恻恻的笑了笑,开始迈步慢慢的向她走过去。 一步,两步,当他走到凤凰身边的时候,也就是凤凰生命结束的时刻。 可是他的脚步却忽然停住了。 凤凰的眼中忽然燃起了希望。 之前为了安全,她在自己的身前用比尘土还要细的毒粉布置了一个圈,只要有人不慎踏入这个圈子,他的脚步,他的身体带动的微风都会让这些毒粉扬起,令他在不知不觉之中中毒。 这是凤凰的杀手锏。 而现在,转轮王就站在那个圆圈之内! 凤凰用热切的眼光看着他,期待着他接下来的反应,究竟他会中毒吗? 谁知这时候转轮王却摇了摇头,他面具后面的声音带着冷漠和一丝失望:“看起来我真的是高估你了,你从蓝婆子那里学到的,不过只是一些皮毛而已。享用这样简单的毒粉对付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说着,他的双臂一挥,宽大的袍袖一扬,带出一股罡风,四周的毒粉顿时被吹散开来。 凤凰眼中的希望顿时黯淡了下来。 他竟然能够识破她设下的圈套,自己的这些毒粉比灰尘还要细微,绝不可能能够用肉眼识破,他能够察觉到,就一定是已经吸入了这些毒粉! 可是看上去,他毫无异样,这剧毒无比的毒粉难道竟然对他无效? 凤凰感觉到无比的震惊,脑子里一直在回荡着那个问题,这个可怕的转轮王究竟是什么人? 望着凤凰脸上震惊的表情,转轮王冷笑了一声,充满得意的说道:“这种毒粉还是当年我和蓝婆子一道研究出来的,你竟然还想用这样老掉牙的过时的玩意儿来对付我?” 凤凰感觉到更加惊讶,原来这个转轮王竟然早就认识自己的义母?听他话中的意思,他与义母不但是交情匪浅,只怕他的施毒之术绝不在义母之下。 蓝婆子当年被江湖成为毒中圣手,施毒之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想破脑袋凤凰也想不出天下间还会有什么人能够与义母的施毒术相提并论的。这个转轮王究竟是谁? 可是现在转轮王就在面前,已经近在咫尺,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她慢慢思索了。 凤凰强忍住手臂和胸口的剧痛,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双手连扬,一阵阵异香罩向了面前的转轮王。 她此刻身负重伤,论武功自忖绝不是转轮王的对手。如今她已经用尽了他身上所有的各种毒粉毒药,可是,这些真的能够对付转轮王吗? 异香过后,转轮王依旧站立在她身前,巍然不动,好像刚才不过只是一阵微风拂过,对他毫无影响。 凤凰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浑身瑟瑟发抖,摇摇欲坠。 这些毒粉毒药竟然对于转轮王没有一点效果,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就算是叶枫,因为血液之中含有天下奇绝的金蟾之毒,可以克制其他毒药,可是也不可能像这样对于毒药毫无反应,恍如未觉啊? 凤凰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完全无法解释,简直就如同是一场噩梦一般不真实。 转轮王这时却叹了口气,对她幽幽的说道:“你也不必觉得惊讶,我既然与那蓝婆子是老相识了,这么多年来,怎么会没有一点对付五毒门施毒之术的办法?” 凤凰惊异的脱口问道:“究竟是什么办法?” 转轮王轻轻的摇摇头,说道:“这个你不必知道,总之今天你遇见了我,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难逃了。” 凤凰知道他所言非虚,她的信心完全崩溃了,面如死灰的站在那里簌簌而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她的面前,转轮王说完了话,深深叹息了一声,没有任何动作,竟然转身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在他背后,凤凰却忽然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全身抽搐着,脸上的颜色竟然变成了紫黑之色! 她分明已经中了剧毒。 可是刚才转轮王连手都没有动弹一下,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施放的毒? 转轮王连头也没回,毫不停留的从僵直的站在原地的八叔身旁走过,八叔忽然能动了。 只见他也是猛的仰面摔倒在了地上,全身挣扎抽搐着,一张脸也已经变成了紫黑的颜色! 而转轮王,似乎对于这两人的死有着绝对的把握,再也不作任何的停留,甚至头也没回一下,径 直走出了庙门,消失在了外面漆黑的夜色之中。 凤凰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转轮王似乎是不愿意亲眼看着他们死在他的面前,所以才急匆匆逃也似的离开了。 有着如此的身手,下手决不留情,却不愿亲眼见证对手的死亡,这个转轮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现在凤凰已经无暇再思考这样的问题了。 她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腾着,五脏六腑全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住,捏得变了形,传来难以形容的剧烈痛楚。 通常的毒药会麻痹人的神经,越厉害的毒药越不会令你感觉到什么痛苦,然而这个转轮王下的毒却明显与一般的毒药大相径庭,不但致命,还能让对手在极大的痛苦之中死去。 这真是个无比残忍的人! 凤凰感觉到在痛苦之中,自己的神志渐渐的开始有些模糊了,她知道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离开自己的躯壳,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忍着痛楚,她抬眼看向一旁在地上痛苦翻滚抽搐着的八叔,心里涌起了一阵悲凉。 父母的大仇还没有得报,想不到他们两人今天却要死在这荒郊野外的破庙之中了。 其实,当年父母亲出事的时候她的年纪还太小,根本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于对于母亲的面容也已经记得很模糊了。 从那以后,八叔就带着她,踏上了逃亡之路。一路的腥风血雨,一路的艰难困苦,八叔就像是保护神一般始终守护在她的身边,一步也不退。 一直到他们来到了云南边陲,得到了五毒门蓝婆子的庇佑,八叔依然时刻守护着她。甚至于从小到大她受到了别人什么欺负,八叔都要激动的跑去为她出头。 连她因为年幼无知闯了祸犯了错被蓝婆子训斥,八叔也会跑去和蓝婆子嗬嗬的争吵,虽然他并不能说话。 在她的心目之中,八叔早已不再是一个仆人,而成为了她至亲的亲人,就像是,父亲! 在她坐上了五毒门门主的位置,成为了新的蓝婆子之后,凤凰就想,现在应该轮到她来保护八叔了。 她之所以执着于为父母亲报仇雪恨,很大程度上也许并不是出于对父母亲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而仅仅因为这是八叔活到现在,最大的心愿。 可是现在,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八叔在自己的面前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慢慢死去。 不,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凤凰强忍着痛楚,抬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庙门,转轮王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他或许已经认定庙里的这两人已经必死无疑了。 可是他想错了。 凤凰还有着最后的一个秘密,一个没有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这其实也是蓝婆子最大的秘密。 历代的蓝婆子身为五毒门门主,整日与毒物为伴,和各式各样的毒药打交道,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她们怎么会对于此没有一点点防备? 所以其实蓝婆子都代代相传着一种解毒圣药,除了像金蟾之毒这样的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稀世奇毒之外,无论是天下何种剧毒,无不药到病除。 只不过这种圣药原料极为难寻,可遇而不可求,配方经过这么多代也早已失传了,到如今只剩下了一粒丹药,天下间再也没有第二颗了。 望着在痛苦中垂死的八叔,凤凰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罢了,从小到大,也不知道八叔救过她多少次了,现在就权当是她一次全都还给他了。 今后,恐怕想要报答也再没有机会了。 凤凰咬紧了牙关,忍住剧痛一点一点的朝着八叔的方向缓缓的爬了过去。 第九十六章 渊博的孙老二 入夜的时候,叶枫一行又来到了义庄。 原本想着张胖子刚刚苏醒,想要让他多休息一下,所以叶枫本来是准备只是和唐大一块儿来的,可是张胖子既然已经醒了,怎么会闲得住?软磨硬泡的非要跟来,叶枫无奈也只能答应。 不过从这一路上张胖子的情形看来,脚步轻盈,精力充沛,看起来确实恢复得不错,这一回的中毒昏迷对他的确没有留下什么影响,叶枫也就放下了心。 走进义庄的大门,远远就看见荒草丛生的院子当中燃着一堆篝火,火堆之旁坐着两个人影,一个是负责看守义庄的老李头,而另一个则正是关中老孙家的孙老二。 回想起日前叶枫他们初到义庄之时,老李头乍一见孙老二出现在眼前,以为是鬼魂作祟,竟然吓得晕了过去。 现在看起来,这两日之间他们两个老头倒是混得熟络了。 篝火之上分明烤着一只新鲜的野兔,靠得劈啪作响,油水直冒,而两个老头围坐在一起,各自端着个破碗,看样子二人正在豪饮。 一阵晚风吹过,酒香和肉香四溢,惹的人馋涎欲滴。 叶枫想起之前老李头被吓晕时的情形,不禁感觉到一阵好笑。 待到他们走近,老李头眯着一双略带醉意的双眼仔细瞧了一阵,对孙老二说道:“找你的人又来了。” 孙老二点点头,低头自顾自的啃着手里的一条兔腿,头也没抬。 叶枫走过去对着孙老二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前辈,我们又来了。” 孙老二这才抬起头来,对着他们微微一笑道:“城里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听闻你们已经找到了医治瘟疫的良方,能够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实在是功德无量,可喜可贺啊!” 叶枫笑了一下,扭头看了看一旁坐着的老李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着老李头的面,他总不能提起这次的瘟疫是有人散布蛊毒故意造成的,什么五毒门蓝婆子,什么轩辕公子十殿阎罗,这些对于一个像老李头这样看守义庄的普通人来说,简直就如同是天方夜谭一般。 老李头倒也知趣,看叶枫的神色便知道他们有事要谈,自己留着不太方便,于是低头一口干掉了碗中的酒,抹了抹被酒水润湿的蓬乱的胡须,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老头子有些不胜酒力,要回我的棺材里睡觉去了,你们还是自己慢慢谈吧!” 说完站起身来,佝偻着身子一步三摇的慢慢的向着摆满了棺材的屋里走去。 孙老二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微笑着看着老李头的身影慢慢消失,这才转过头来对着叶枫他们说道:“坐!” 于是叶枫他们三人围着火堆席地而坐。 孙老二又指着火上烤着的野兔对叶枫他们说道:“吃!” 叶枫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吃法之前刚刚吃过晚饭,再加上心里挂着事情,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一旁的张胖子可就顾不上这么多了,刚才进来的时候,闻见烤肉的香味,他早就已经食指大动,馋涎欲滴了,此刻既然孙老二发了话,他便再不客气,直接上手一把撕下了野兔的一条大腿,一口咬下去,只觉得外酥里嫩个,顺着嘴角流油。 孙老二也不以为意,一把抓起身边放着的一个其貌不扬的葫芦,向叶枫掷了过来,说道:“喝!” 打开葫芦塞,一股浓郁的酒香飘了出来。 叶枫浅尝了一口,只觉得甘冽无比,满口留香,一股热流顺着喉咙直入胃里,在这有些寒意的冬夜,身子也觉得暖和了,不禁赞了句:“好酒!” 张胖子一面嚼着兔肉,一把接过了葫芦,咕噜咕噜也灌了一大口,连声说道:“好酒好酒!” 城里因为疫情,除了粮店之外,酒庄什么的早就全都歇业了,这荒郊野岭的也不知道孙老二从哪儿搞到的这样的佳酿,看来他果然是个很有办法的人。 孙老二望着叶枫他们,眼中已有笑意,说道:“说罢,这城里的瘟疫,你们是怎么平息的?” 于是叶枫缓缓的把这些日子西安城中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孙老二。 听闻这场瘟疫竟然是五毒门的蓝婆子散布蛊毒造成的,而且这蓝婆子还是轩辕公子手下的实现阎罗之一的五官王,孙老二不禁恨恨的哼了一声:“又是这个轩辕公子!” 他这次为了探秦皇陵,所带来的这几个孙家人全都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佼佼者,是老孙家的精英,不料却全都染上了瘟疫,还没下墓就折损在了这西安城中,怎能叫他不感觉到愤恨? 叶枫原想安慰一下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陪着他低头默然不语。 半晌孙老二才开口问道:“既然城里的瘟疫之事已经了结了,接下来叶公子有什么打算?” 叶枫想了想才答道:“自然是继续之前我们来西安城的目的,去秦皇陵一探究竟。只不过,前辈带来的这几个人如今已经全都折损了,会不会有些人手不足?” 孙老二怪眼一翻,说道:“我不是还在吗?有我在,难道还比不上那几个后生小辈?叶公子是信不过老朽?” 叶枫赶紧连连摆手,表明自己绝无此意。 一旁的张胖子一面贪婪的嚼着嘴里的兔肉,一面嘟嘟囔囔的说道:“老四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秦皇陵从古至今,这千年以来,被人偷盗大大小小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次了,可以说是盗洞遍布,千疮百孔,其实这倒也为我们省了不少事。只不过,里面究竟还剩下了多少东西,可就没准了。” 张胖子想来博闻广记,所知渊博,他所说的叶枫自然相信。 这么说来,却也不必耗费太多工夫挖掘盗洞进入秦皇陵了,确实也不需要太多人手。 听了张胖子的话,孙老二不禁斜着眼看了他一眼,神情似乎颇为不屑:“照你所说,秦皇陵中应该早就被人偷盗一空,我们也就不必再去了?” 张胖子愣了一下,却也不愿服软,嘴硬道:“史料记载便是如此。汉书便有记载,汉时有个放羊的小孩误入皇陵地宫,不慎引发大火,大火延烧九十日而不灭。” 孙老二并不反驳,却问道:“还有呢?” 张胖子接着说道:“王莽篡汉之时,赤眉军起兵,也曾经偷挖皇陵,盗取了其中的器具和铜椁,熔铸兵器,以充军资。” “还有魏晋之时,后赵石虎也曾经盗掘秦皇陵,甚至取走了陵墓之中的铜柱。到了唐代,黄巢攻入关中,也曾经对秦皇陵大肆掘坟盗墓,所获甚丰。” “这些还只是史书上有明文记载的比较大的,一直到了唐朝之后,朝廷才开始严令保护秦皇陵,这之后大规模盗墓之事才算没有再度发生,可是民间一些小打小闹的偷掘之事依旧屡屡发生。” 张胖子越说底气越足,声音渐渐大了起来:“你说,经过了这 么多的盗掘,秦皇陵里还能剩下多少东西?” 孙老二也并不动气,喝了一口酒,这才缓缓说道:“张世子果然是博闻广记,你所说的一点也没错。千余年来,历朝历代,秦皇陵的确遭到了多次劫掠,历经劫难,不过张世子可还记得,这秦皇陵修建的历史?” 张胖子闻言不觉一怔。 孙老二淡淡的说道:“这始皇帝自从十三岁登基伊始,便开始准备修建皇陵。记载中设计皇陵的为首之人是丞相李斯,而大将章邯负责监工,前后动员了近八十万劳力,几乎是当时全国的倾国之力。” “秦皇陵的修造前后耗时四十年,一直到始皇帝驾崩,天下大乱,义军打到了咸阳附近,章邯不得已才停止修建,带着修陵的劳工组织成大军,前去迎击。一个陵墓,八十万人修建了四十年还没修完,这是什么样的规模?” “还有,始皇帝统一六国之后,收天下之兵,熔炼铸造成十二金人,高约三丈,立在阿房宫前,据说是为了防止天下叛乱。那些金人史书之中又被称为钟,因为都是中空的。” “铸造十二个中空的铜人,竟然需要收集天下之兵?这显然不合理。据说到了后来,东汉董卓乱政,把铜人全都用来铸造钱币了,可见其实也并没有多少。那么铸造铜人之外多余的金铜,又去了哪里呢?自然是全都用于修建皇陵之用了。” 他抬眼望着张胖子,问道:“你觉得一个耗尽天下之金,八十万人穷四十年之力修建的皇陵,凭着一些毛贼乱兵,就能够轻易偷盗殆尽的吗?” “史料中曾记载秦皇陵中以金银为山丘,宝石作星辰,水银作江河湖海,如此巨大的财富,如果他们真的能够得手,为什么之前的史书没有半点记录?” 张胖子默然无语。 孙老二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事实,都是有据可查的,张胖子之前其实也全都知道。只不过被孙老二这么有条有理的讲述出来,却是他之前从没这么联想过的。 尤其令张胖子感到惊异的是,孙老二这么一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甚至于有些土里土气的老头子,竟然能够如此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他对于史料记载的熟悉程度,只怕绝对不比自己差。 或许真的像孙老二所说的那样,这千余年来的这些毛贼乱兵,所劫掠的不过只是秦皇陵的一点皮毛而已,而秦皇陵中真正的秘密,还藏在更深更隐秘的地方? 张胖子心里其实对于孙老二的渊博也是比较佩服的,只不过当着别人的面被这糟老头一通抢白,弄得自己无言以对,多少面子上还是有些挂不住的,所以他心中还是有些愤然。 见张胖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叶枫更加坚定了一探秦皇陵的决心。 他恭恭敬敬的对孙老二说道:“既然我们已经决定了要去一探究竟,只不知前辈准备何时出发?我们都谨遵吩咐。” 孙老二一口把碗里的酒饮尽,长吁了一口气说道:“不急,你们明日正正午之后再过来,我还要在这里等待一个朋友。这一次如想成功,非得有他同行不可。” 叶枫心中不禁大奇,问道:“不知是哪位高人?” 孙老二似乎有些醉意的晃着脑袋说道:“高人倒算不上,只不过他可是一位奇人。” 奇人? 张胖子想哼一声,终于还是没敢哼出声来。 天下间,还有比你这糟老头还要奇怪的人? 第九十八章 准备出发 声音是从院子外传来的。 叶枫他们回头看去,只见从院子外大步走进来一个留着浓密花白胡须的老头,却正是名满天下的神医,程姑娘的父亲程三思! 老头子急匆匆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 看着父亲寒着一张脸走到了面前,程念真不禁有些怯生生的唤了一声:“阿,阿爹。” 叶枫不禁感觉到有些惊异,这程老爷子怎么来了? 想到程三思与蜀中唐门的关系,莫非是唐大派人请来的?他不禁对唐大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唐大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示意并非自己所为。 叶枫心中不禁暗想,看来这神医程三思必是听闻消息自己赶过来的,这西安城中因瘟疫封城的消息想必已经流传极广了。 程三思没有理会旁人,径直来到女儿的面前,寒着脸问道:“此处疫情尚未完全平息,你这是准备要上哪儿去?” 程姑娘分辩道:“如今我们已有解药在手,经过实验对于疫病确实有效,服药的病患如今已经见好,只要按时服用,不日便可痊愈。所以……” 程三思粗暴的打断了女儿的话:“所以,你便想要临阵脱逃?” 程姑娘一愣:“我,没有!” 程三思根本没有理会她的申辩,继续说道:“你以为有了解药,就一切都万事大吉了?你从小就跟随在我身边,耳濡目染,当知每个病患体质各异,情况不同,即使是同样的病症,在不同的人身上体现出来的轻重缓急也有所不同,因此才需要我们医者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酌情用药。” “或下猛药,或以温养为主,全凭病患个体不同,以实际情况而大有不同,岂能一张方子一概而论?更何况如今城中瘟疫尚未完全平息,于瘟疫者,防控甚于医治,如今城中以你的医术最高,众人皆以你马首是瞻,你却想要到何处去?” “我曾无数次讲过,身为医者,即是与死神搏斗的战士,随时在与死神抢夺生命。你宋师哥以花甲之年尚且明白这一道理,身染疫病犹自不退,终于献身成仁。亏你在我身边多年,却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如今正是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却想着要撇下这一切离开,不是临阵脱逃又是什么?” 程姑娘垂着头,被父亲这一通训斥,可是父亲所说又句句在理,她根本无言反驳。 一旁的叶枫看程三思这一通声色俱厉的训斥,心中过意不去,于是忍不住出言为程姑娘辩解道:“程……神医也不必对令爱过于苛责,她不过是担心在下等人即将的这次出行,危险重重,因而才想要同行,保护大家的安全,也不算是违了医者的本心。” 他本想唤程三思一句“程伯父”,又觉得在这种时候不免有攀关系套近乎之嫌,所以临出口还是改口唤作程神医。 程三思根本没搭理他,还是面对着程姑娘,依旧声色俱厉的训道:“我知道你这鬼丫头的心思,你一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跟着他们去了除了添加累赘,令他们还要分神照顾你之外,还能有什么作用?” “相比之下,眼下这里才是更能发挥你 的本领,更加需要你的地方。无数的生命等着你来拯救,孰重孰轻,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你却想着要避重就轻,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这番话倒是听得叶枫暗暗点头。 原本他也担心此行探秦皇陵过于凶险,不知道会有怎样的重重危机在等着他们,程姑娘此去实在是太过冒险了,为她的安全而忧虑。 可是他又不忍拒绝程姑娘要同行的要求,如今被程三思这么一说,倒令他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程三思对着女儿一通训斥,看女儿低头不语,似乎已经知错了,也不忍心过于苛责,这才神色稍缓,转过头来对着叶枫说道:“只不过你们这一次去秦皇陵,也确实过于凶险,不能不有些防备。” 叶枫听了不觉心头一动,暗自奇怪程神医不过刚到,如何便知道他们此行要去探秦皇陵的?这事除了他们几人自己知道之外,也并未对别人宣扬过。 他忘了一眼一旁的唐大,暗想定然是唐大在刚才已经把一切都告诉程三思了。 这时程三思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锦盒,递给了叶枫,说道:“虽然此间疫情严重,诸事缠身,不能与你们同行,不过这里有我新近炼制的几粒药丸,对于解毒疗伤颇有奇效,你们可以带在身边,定然会有用的。” 程三思乃是当世神医,他所炼制的药丸定然是珍贵无比的,叶枫心中大喜,连忙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锦盒,藏于怀中。 程三思看他接过了锦盒,又回头看了一眼程姑娘,那意思分明是说,这下你总放心了吧? 程姑娘依然没有说话,却抬头偷偷忘了一眼叶枫,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心。 叶枫心中其实也觉得有些不舍,不过此刻不能表示出来,于是他换头看向二哥解祯亮,问道:“要不,二哥你也留下来,给程神医他们帮帮手?” 他的意思很明显,解祯亮也不会武功,此行凶险无比,去了只怕也难以分神照顾他。 岂料解祯亮望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神色坚决的摇了摇头。 看来他同去的心意已决,叶枫无奈,只得转头对唐大说道:“那么,我们就准备出发吧!” 唐大微微一笑,说道:“他们在门外早就准备好了。” 叶枫愣了一下:“他们?他们是谁?” 走出宅院的大门,叶枫一眼就看见了。 门外已经准备好了一辆马车,马车上面满满当当的准备好了很多东西,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马车旁站在四名身材魁梧的大汉,从他们的举止神情一看就知道必定是行伍出身,虽然穿着便装,浑身依然散发着一种军队之中的肃杀之气。 马车的前面,有几匹十分神骏的高头大马,牵着它们的人身材却更加魁梧,宛如一座黑铁塔一般,却是一直追随着叶枫的,忠心耿耿的黑鬼赫连铁。 原本来到西安城之后,他一直呆在客栈之中,叶枫没想到他竟然也来了,颇有些感到意外。 其中一匹马上懒洋洋的坐着圆滚滚的张胖子,看到叶枫他们走出来,对着叶枫狡黠的一笑。 原本想到他大病初愈,叶枫是不准备让 他同行的,此刻看见他,叶枫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他和二哥解祯亮一样,这一次无论如何也是要同行的了。 最令叶枫赶到意外的,是门前还站着一个瘦瘦高高,鹰钩鼻子的男人,却是刑部总捕头常无义! 叶枫愣了一下,脱口问道:“常大人,莫非你也要……” 常无义冷冷的哼了一声,眼光里却充满了热切的神情:“别瞎猜,我只不过是来送送你而已。我倒是也想要同去,只不过我身上还有皇命在身,如今蓝婆子既然已经死了,此案已了结,我还要赶回京城去覆命。” 叶枫听他的话语之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心中不免也是感觉到一阵感动,他其实知道眼前这个不苟言笑外表冷峻的人,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热血汉子。 他忍不住一指马车和这些马匹问道:“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常无义面无表情的说道:“这里又不是我的地盘,准备这些的当然是本地的父母官赵大人了。” 叶枫这时才注意到在常无义身后,一指默默的站着西安城的知府赵宗儒赵大人。 赵大人这时候走上前来,对着叶枫深深施了一礼,说道:“下官不过是听闻叶公子你们即将离开,于是安排了一些物资,不过是一些路上吃用之物,还有一些马匹,也都是军中的骏马,希望能够对叶公子你们又说帮助,聊表心意而已。” “叶公子你们为了西安城这一次的瘟疫甘冒奇险,劳心劳力,如今凶手伏诛,又找回了解药,西安城的疫情平息在望,下官代表这满城的百姓,拜谢叶公子和诸位的大恩大德!” 说罢,就拜了下去。 叶枫慌忙伸手搀扶住赵大人,连声说:“赵大人不必如此客气,遇见这样危难之事,仗义出手乃是我辈应当做的事情,何必言谢?” “更何况,我们其实并没有做什么,这一次的疫情之中,真正的英雄,是那些舍生忘死,奋不顾身的医者们,如果没有他们的无私付出,不知将有多少无辜百姓遭受不幸。大人应该好好褒奖他们才是。” 一番话,说得知府赵大人不住的点头称是。 这一番话说得这么的冠冕堂皇,其实也有一些拍马屁的成分在内。 叶枫说完偷偷的斜眼瞄了一下站在身后的神医程三思,只见他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颇为得意,足见心里对于叶枫刚才对医者的一番夸赞很是受用,很有些高兴。 叶枫的脸上闪过一抹得意的笑容,转头和知府赵大人以及常无义他们寒暄作别。 眼见得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到和关中老孙家孙老二的约定,叶枫他们这便准备出发了。 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叶枫瞥见站在门口父亲程三思身后的程姑娘,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充满了不舍和担忧,甚至隐隐还有泪光。 叶枫心中也觉得不舍,可是他只能别开头去,装作没看见。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心里其实也有很多离别的话想要对程姑娘诉说,只不过,他心中对于这一次即将到来的冒险,隐隐的有一种不安。 真不知有怎样的凶险在前面等着他呢! 第一百零三章 姬家的祖训 姬天语说道:“自从你找到了皇宫之中的那座偏殿之后,朱棣那小子就露了口风,说是想要迁都,迁都之前,会把为父提前送到北平城去。” 姬无双愣了一下:“迁都之事,沸沸扬扬已经闹腾了很久了,听说北平那边的皇宫已经开工了很久了,是由姚广孝亲自选址设计,几乎是把南京的皇宫整个照搬了过去,户部尚书夏原吉负责物料和供应,忙得也是焦头烂额。” “不过,”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就算是要提前把父亲送到北平去,应该向北走,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向着反方向来到了陕州地界?” 姬天语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摇了摇头道:“这个为父也想不明白,谁知道这个朱棣肚子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只是有一日,忽然来了一群禁军,把为父装在了一口大铁箱子里,摇摇晃晃就出发了。” “为父被锁在铁箱之中不见天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五官王用毒解决了那些押送的禁军,一出铁箱,就发现已经来到了陕州地面了。朱棣此人的阴险狡猾绝不在其父之下,我想这么做一定有着他的目的,这些不妨今后再慢慢查证。”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顶,说道:“重要的是,现在为父终于脱困了,能够重见天日,你我父子也终于得以重逢了。” 姬无双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父亲被囚于深宫之中,甚至连您自己也不清楚此行的目的地,又是如何同五官王联系上的?” 姬天语有些得意的神秘一笑,对着屋门外一扬首,说道:“这还得多亏了转轮王,这二十年来除了你之外,转轮王其实也一直在设法寻找为父的下落。他在宫中行走有一些特权,因此在不久之前,终于探知了为父的被囚之所,这才与为父联络上了。” 姬无双不由得一惊:“父亲的囚禁之地如此隐秘,且守卫森严,高手众多,他是如何进去的?” “高手?”姬天语有些不屑的冷笑了一声,“就凭殿前双龙龙大龙二那两兄弟也配得上高手二字?当年若不是为父中毒在先,只怕他们早已成为为父的手下游魂了。他们的那点三脚猫功夫又如何挡得住转轮王?” 姬无双心中不由得暗暗吃惊,殿前双龙的武功他是见过的,他们身负早已失传的金刚不坏神功,极难对付。当初若不是自己利用林守成苦练的剑气相克制,只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能进入偏殿之内。 但是如今这二人在父亲的口中却是如此的不屑一顾,听起来,他们二人的武功比起这个神秘的转轮王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不禁十分的好奇,这转轮王究竟是什么人? 他试探的问道:“这个转轮王既然如此厉害,想必在江湖上也是大大有名的人物。” 姬天语面有得色的颔首道:“这个自然。” 姬无双继续试探道:“他二十年来一直苦苦追寻父亲的下落,想必也是一个极为忠心之人。” 姬天语有意无意的瞟了儿子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忠心嘛,却也谈不上。当初这十殿阎罗一个个的,全都是名震江湖,称霸一方的人物,若是没有把柄或是对为父有所求,岂肯轻易俯首帖耳,听我号令?” “不过至于这个转轮王的身份,现在你还不必知道,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的。” 既然父亲已经这么说了,姬无双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为免父亲疑心,他赶紧解释道:“孩儿只是觉得好奇。当初父亲失踪之后,孩儿执掌了天意楼,根据父亲留下的笔记和线索,先后找到了十殿阎罗中的九人,并且以父亲轩辕公子的装束,重新控制了他们。” “可是唯独只有这个转轮王,在父亲的笔记之中未曾有半点提及,完全没有丝毫线索可寻,所以实在有一些好奇。” 姬天语淡淡的一笑,说道:“你这些年来所作的这些,为父已经全都知道了。这些年来,你也一定很不容易。十殿阎罗 这些人表面上虽然对为父毕恭毕敬,其实一个个全都是些自命不凡之人,岂会愿意一直屈居人下,听从他人的号令?” “你虽然扮作为父的身份前去与他们接触,不过你到底年轻,火候不足,一来二去的,他们这些老鬼必然能够看出破绽,心里一定有了其他的想法。他们既然有了异心,时间一长,必然会尾大不掉,甚至于反噬自身,所以除去他们自然是势在必行。” “这些年你利用了那个叫做叶枫的傻小子,设计让他出面在前台表演,除掉了心怀贪念,想要私吞财富的宋帝王林随风,自视清高,不服号令的泰山王关四,私心过重,觊觎少林方丈之位的阎罗王了空,沉溺仇恨,私自与大雷门勾结的平等王唐雨,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干得十分出色。” “至于心怀异志,老谋深算的卞城王雷破天,你利用了大雷门和蜀中唐门之间的矛盾,让他一败涂地,彻底摧毁了大雷门,虽然他如今逃去无踪,不过也只是一只没了牙的老虎,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最重要的是你懂得知人善用,让林守成继任了宋帝王之位,让蓝婆子的养女成为了新的五官王,这些都做得很不错,说明你已经很成熟了,令为父深感弥足欣慰。” 虽然他口口声声在夸赞儿子,可是姬无双听在耳中却倍感惕然心惊。 自己这几年来所谋划的,所做的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父亲竟然全都了如指掌! 父亲刚刚才脱困不久,这分明就是那个神秘的转轮王一一告诉他知道的。 可是这个神秘的转轮王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的细节的?甚至于,连这一切都是自己在幕后暗中谋划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心中对于这个转轮王的身份感觉更加的好奇了。看起来,他一定是和这些有所关联的人物,说不定,还是自己所认识的人。 虽然心中疑惑,可是姬无双还是立即向父亲赔罪道:“孩儿自作主张,未能等到父亲脱困之后先行请示,就擅自谋划了这些行动,还请父亲恕罪。” 姬天语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如此,为父也并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当时为父被囚禁于深宫之中,不见天日,朝不保夕,又谈何请示?更何况,即便是为父亲临,只怕也想不出比你这更好的法子来处理他们了,你又何罪之有?” 姬无双听了这话,似乎才松了一口气,躬着的身子放松了一些。 姬天语这时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说起那个叫叶枫的小子,他是否果真如传闻中的,就是预言之中的那个天选之子?” 姬无双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才答道:“这个其实孩儿也不是十分清楚。听闻他背上确实有着一条时隐时现的青龙纹记,不过孩儿也未能亲眼得见。只不过从他这些年的种种迹象来看,不但他极有可能是这个天选之子,而且在他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势力,一直在推动着他往前走。” “看不见的巨大势力?”姬天语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下,忽然问道,“以你对此人的了解,这个人心性如何?” 姬无双不觉一怔:“孩儿对他并不了解。” 姬天语斜着眼睛瞟了儿子一眼,那有些阴冷的目光看得儿子的心里面感觉到一阵阵发毛:“你这一次之所以亲自出马与他同行了这么久,难道不是因为对他感到好奇吗?” 他的话音一转,忽然变得有些严厉了起来:“又或者,其实你是对于他想要探究的秦皇陵的秘密,对于我们姬家世世代代守护的这个宝藏感到好奇?” 姬无双全身一震,额头上忽然冷汗涔涔,连忙垂首说道:“孩儿不敢!” “不敢?”姬天语的话忽然变得声色俱厉起来,“你明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探访秦皇陵的秘密,而秦皇陵中的秘密与我们守护的宝藏有着莫大的关联,却为何丝毫未加阻止?” “为父命五官王在 西安城中散布瘟疫,一方面是为了隐藏行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想要借机除去想要打秦皇陵主意的人,为何你不但没有借机行事,反而却全力帮助这个叶枫平息瘟疫,与为父作对?” 姬无双的甚至一下子躬了下去,连声道:“孩儿并不知道这是父亲的意思,倘若知道的话,是万万不敢拂逆行事的!” 姬天语望着儿子,半晌才点了点头,面色稍缓说道:“这话我相信。只不过你的确还是太过于年轻了,还差了一些手段,既然已经动了杀机,却又想着要为西安城中的百姓讨要什么解药,反而让五官王有机可乘,以致于不但没能杀掉她,反而让自己身中剧毒。” 姬无双全身又是一震,父亲对于那一晚的情形怎的会如此的清楚,连这些细节他都知道,就如同亲眼所见一般。 难道,那一晚还有人在暗中窥视? 他忍不住脱口问道:“那五官王她……” 姬天语冷冷一哼:“胆敢对我儿子下毒的人,为父又岂能让她活在这个世上?至于你中的五毒门的毒,不过是些疥癣小疾而已,在转轮王手中,也算不得什么大病,举手之劳罢了。” 姬无双的心中不由一动,能够轻而易举的解除五毒门的剧毒,看起来这个转轮王的医术也必定十分厉害,他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心念一闪而过,他却丝毫不敢在对父亲有所隐瞒,只能老老实实的答道:“孩儿这样做,的确是对于此事有一些想法。孩儿只是感到很好奇,我们姬家世世代代拼尽全力守护的这个宝藏,到底是什么?” “为了这个宝藏的秘密不被外泄,历朝历代以来,姬家费尽心力,插手天下大势,朝代更迭,以换取特权和皇室的承诺,来保住这个宝藏的秘密。” “父亲你更是不惜建立了十殿阎罗这样的组织,残杀了多少人命,连自己也被囚禁深宫,受尽了折磨,可是我们却连这宝藏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否值得?” 姬天语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所以你就暗中帮助叶枫,想要借他的手去寻找到宝藏,揭开它的秘密?” 姬无双倔强的仰起头,直视着父亲的双眼,大声说道:“不错!既然他是预言之中的天选之子,注定会由他打开这个宝藏,何不就借他之手寻得这个宝藏,到时候再下手除去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孩儿只不过想要知道,我姬家世世代代为之牺牲了这么多的这个所谓宝藏,究竟是什么?” “你……”姬天语对儿子怒目而视,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长叹一声,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的说道:“我姬家祖训,凡我子孙,必须竭尽全力保护这个宝藏的秘密,决不可使其外泄,更加不可以存有觊觎之心。这代代相传的誓言你从小就听了无数遍了,难道竟然忘了?” “既然祖先立下规矩,又不让我们知道这宝藏究竟是什么,必定有着他们的道理。为父曾经也如同你一般的好奇,潜心研究关于宝藏的文献资料,想要弄明白原委,到最后却是受人利用,落得个被人囚禁二十年,不见天日的下场,难道你没有看见?” “这宝藏尚未现世,仅仅还只是传闻而已,就搞出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一旦当真现世,当今天下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 “再说,”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冷酷,“就算那个叶枫当真是天选之子,你以为,凭他就真的能够找到宝藏吗?” 姬无双不觉一愣:“父亲您的意思是……” 姬天语叹息了一声说道:“这秦皇陵自从建成至今,多少年来,从秦末的楚霸王项羽,一直到唐末的黄巢,动用几十万大军想要挖掘其中秘密的人何止少数?可是他们有谁是真正的成功了?” 他长叹道:“这一次这个叶枫纵然是天选之子,就凭着他们几个人,恐怕也是有去无回,要葬身在这祖龙之穴中了!” 第一百零四章 唐柔遇险 姬无双的脸色一变:“这秦皇陵当真有如此凶险?” 姬天语漠然一笑道:“当年始皇帝几乎倾尽全国之力,修建了四十余年方才完工,如此浩大的工程,岂同小可?而且他借着焚书坑儒,杀掉了所有知情的人,烧掉了所有相关的记载,这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天下间又有谁能知道?” “更何况,那宝藏根本就不可能在这秦皇陵之中,就算叶枫他们能够历经九死一生,成功出来,距离真正的宝藏,还遥远得很呢!” 姬无双讶然问道:“怎么,宝藏并不在秦皇陵之中?” 姬天语冷笑道:“虽然为父并不清楚那宝藏究竟是什么,不过从当年蜀中唐门和霹雳堂雷家联合研究的那张武器草图看来,这个宝藏中隐藏的秘密应当威力巨大,绝非当世该有之物。” “如果始皇帝当年果真得到了这个宝藏,凭着这宝藏的力量,他那一手建立起来的伟大的王朝,又岂会被那群揭竿而起的乌合之众搅动得天翻地覆,最后土崩瓦解?” 姬无双愣住了,这一点他倒是从未想到过。如今听见父亲说起,才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姬天语看见儿子脸上的失望之色,叹了口气说道:“只不过,这秦皇陵之中藏有关于宝藏的一些线索,却是极有可能的。我听说叶枫他们之所以决定要去探秦皇陵,是受了少林寺凝然了改那老秃驴的指点?” 姬无双点了点头:“正是。” 姬天语接着说道:“想那少林寺中藏经阁内藏书无数,浩瀚如海,那群秃驴们又连续数代都在潜心研究关于宝藏的秘密,若是他们说在秦皇陵中藏有宝藏相关的线索,想必不会是空穴来风。” “只不过如果这秦皇陵中藏着的线索能够当真找到宝藏的话,拥有如此足以威震天下,称霸四海威力的东西,当年拥有着雄心壮志,野心勃勃的始皇帝为什么不自己去寻找它?却反而把这些线索封存在自己的陵墓之中?” 姬无双一怔,也跟着问道:“是啊,为什么?” 姬天语苦笑一声,说道:“恐怕这宝藏不但危险异常,而且根本不该存在于当世之中,它的出现只怕不但不是幸事,反而会带来无穷的灾祸,所以始皇帝才不敢轻易寻找,而且把关于宝藏的线索封存于陵墓之中,随着自己长眠于地下。” “所以,”他轻抚着儿子的头顶,温柔的说道,“你也不必失望,他们找不到这个宝藏或许对于我们,对于天下来讲,反而是件好事呢!” 姬无双低垂着头。 他不是失望,虽然之前他确实有过想要借叶枫之手寻找到宝藏的想法,不过在此刻,听了父亲的话之后,他心中并不感觉到失望。 相反的,他的心里感觉到的是一种深深的惋惜之情。 那是为叶枫,为了他可能即将葬身在秦皇陵中,再也不能相见的一种惋惜,一种遗憾。 最初,叶枫对于他而言,只不过是利用来清除掉那些怀有异心的十殿阎罗们的一个工具而已,而且是用得十分顺手的一件工具。 他也曾经对这个人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对于他究竟是否就是那个流传数千年的预言之中的那个天选之子而感到好奇。 所以,他才会想要亲自出马,去会一会这个叶枫,看看他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是,随着和叶枫的接触,他渐渐的从叶枫的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温暖的东西,一种如今已经越来越少见的宝贵的东西。 那就是友情,一种全不设防,倾心相交的友情。 对于这种东西,姬无双其实一直没什么感觉。 从小他就知道,自己是天意楼是姬家未来的主人,自己肩上肩负着世世代代的重任,因此从小他就要接受很多近乎严苛的训练。 这些训练包括了他的武功,他的智计,甚至于还包括了那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冷酷心肠。 他还记得,小时候他曾经收养过一只流浪的小狗,那小狗饿的奄奄一息,十分可怜,于是他大发善心,偷偷把它养在后院的假山之中,每天都悄悄送些吃的过去,和它玩耍一会儿。 那小狗也十分懂事,很通人性,知道姬无双是救了他的恩人,每次的使尽浑身 解数卖力的讨他欢心,那时候,在姬无双幼小的心里,不管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么苦难的训练,都可以对小狗倾诉,只有和这小狗在一起玩耍的那一段时间才真正是无忧无虑的,只有这只小狗才真正是他的朋友。 没多久,忽然有一天,父亲命人送来了一锅香喷喷的烧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非常的好吃。 姬无双吃了一半以后,想起了自己的那只小狗,于是捧着剩下的半锅肉跑去想要和它分享,谁知道跑到假山哪里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只小狗了。 起初,他还以为是小狗自己跑掉了,可是当他一转身的时候,却看见父亲站在远处征用一种阴冷的眼光望着自己。 虽然父亲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说过,但是聪明的姬无双立即就明白了,小狗并没有跑掉,自己此刻双手捧着的这一锅香喷喷的肉正是之前还活蹦乱跳,可爱的那只小狗。 正像父亲之前告诫他的话,感情是一个人的弱点,是软肋,是最没有用的东西。要想在世间存活,要想成为强者,唯一需要的只有实力。 从那以后,姬无双再也没有养过狗,或者别的什么动物,连他的座驾也没有固定喜欢的一匹,他已经不愿意再对任何东西动感情。 他没有朋友。 那些围绕他他身边的人们,有的是为了感恩,有的是因为被胁迫,有的是畏惧他们狠辣的手段,都打着忠诚的名号,可是姬无双明白,他们没有一个是真心对待自己的,从他们的身上他感觉不到半点的友情。 就在他已经快要以为自己忘记了什么是友情的时候,他认识了叶枫。 他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 他的周围,聚集着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看上去一个个都心怀叵测的人,可是他对于这些人却毫不设防,全心全意的对他们。 或许他是真的傻,看不出他们的用心。 可是从他和和结义兄弟的相交中,和唐大的关系之中,和那些所谓的朋友的相处里,看得出他是真的相信他们,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们。 这时一种温暖的感觉,一种姬无双久违了许多年的,以为自己早已遗忘的感觉,也许这就叫做友情! 就在他开始喜欢这个叫做叶枫的傻小子的时候,却忽然听说他马上即将要葬身皇陵之中,一去不返,心里难免还是感觉到有一些遗憾。 或许,这真的就叫做天命难违了。 姬无双低垂着头,心中正感觉到有一些悲哀的时候,父亲的语气却忽然变了:“为父一直就说你太过年轻,火候不足,你看看,竟然被人偷偷的跟踪了这么久也还没有察觉。” 姬无双一惊,猛地抬头望着父亲。 姬天语脸上此刻隐隐现出了杀气,扬声说道:“朋友,偷听了这么久,应该也很累了,何不下来见见面当面叙谈?” 一面说,他一面伸手端起了身旁桌子上的一杯茶。 那茶杯的杯盖忽然间一震,骤然飞起,直射向了房顶,噼啪的一声射穿了屋顶的瓦片,击出了一个窟窿。 只听“嗯嘤”一声惊呼,房顶上有一个黑影一晃,听声音,竟然像是一个女人。 那黑影似乎受了伤,一晃之后,立即飞身离去。 姬无双一惊之下,立即站起身来,就想要追上去。 姬天语却伸手搭在他的肩头,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追了。 姬无双扭头一看,屋门外的转轮王此刻也背负着双手,站在院子里仰着头望着那黑影离去的方向,好像并没有打算要追。 姬天语对儿子淡淡一笑:“还有秦广王他们在,这个人走不掉的。” 姬无双躬身应了一声是。 姬天语伸手摸了摸自己裹满白布的双肩和双腿,心中一阵轻叹,如果不是这二十年来被囚禁折磨,如果不是自己身上伤势未愈,就凭这一击,那个人是断断不可能还能逃走的。 或许,自己真的有些老了。 这个逃走的黑影自然就是唐柔。 她躲藏在屋顶之上已经很久了,姬家两父子的对话她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 她的心中充满了惊讶,原来天意楼姬家的老楼主姬天语当年并没有死?原来姬天语这二十年来一直被囚禁 在皇宫之中?原来那个所谓的轩辕公子的真实身份就是姬家两父子?原来这一切全都是为了那个神秘的宝藏? 这巨大的信息量让她一时之间还来不及理出头绪来,却已经被发现了。 她一直屏住呼吸,藏在屋顶之上一动不敢动,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真不知道姬天语究竟是如何发现她的,这真是个可怕的老头! 现在,她虽然已经受了伤,所幸伤势不重,她必须赶紧离开,回报远在蜀中的唐老太太已经来不及了,她要第一时间赶去找唐大,把这一切全都告诉他,她一定要赶去阻止他们去秦皇陵,因为这下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只希望,这一切还来得及。 她把轻功施展到了极限,身形如电,巴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就能飞到唐大他们的身边。 可是,她的身影不得不硬生生的止住了。 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人,一身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个寒光闪闪的青铜面具。 十殿阎罗! 唐柔心里暗暗心惊,刚才在屋门口就守着一个十殿阎罗,现在在这里竟然又出现了一个! 这个十殿阎罗的身形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望着她淡淡的说道:“唐姑娘,你不用再浪费力气了,你逃不掉的。” 这声音听起来也有一些熟悉,唐柔疑惑的望着他,沉声问道:“你是谁?” 这人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是十殿阎罗之中的秦广王。” 说完,忽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刀,一股杀气迎面扑来! 这是一把很奇特的刀,刀身很厚,足足是寻常刀的两倍,精光闪闪,一看就绝非凡品。 这把刀唐柔认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惊呼道:“如意双刀!” 她早该想到的,既然姬天语和姬无双父子是轩辕公子的话,那么一直跟随在姬无双身边的那两个绝顶高手,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他们是十殿阎罗之一的话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躬着身子,手放在了腰间的皮囊上。 面对着张如意这样的高手,她几乎毫无胜算,不过她现在只希望自己的暗器能够阻挡对方一下子,能够寻得空隙逃离这里,这却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张如意面具后面的双眼盯着唐柔,双手一错,嘡啷一声手中的那把其厚无比的刀忽然变作了一长一短,一厚一薄的一对双刀! 他十分清楚唐柔的武功虽然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过她毕竟是唐老太太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她那一手暗器功夫可绝不含糊,所以他必须严阵以待,全力出击。 所以他一出手就是杀招。 双刀带着寒光,迅捷无比的斩了过去。 唐柔没有想到张如意的双刀竟然快到了这种地步,这一刀斩来,竟然已经避无可避,她娇叱一声,只有使出了最后的绝招。 她的双手一扬,张如意就看见了在他的面前盛开出了一朵花,一朵闪动着金属寒光的炫彩的花,一朵死亡之花。 唐花! 张如意顾不上招式使尽,赶紧舞动双刀护住了身体,立即就向后急退! 这唐花是唐老太太自创的绝技,岂同儿戏? 也许是唐柔学艺不精,也许是她已经受伤在前,所以这一朵唐花的绽开却也并没有张如意想象中那样的威力,唐花凋落之后,他依然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 不过唐柔却已经不见了。 借着唐花绽开的那一瞬间,她还是借机逃掉了。 张如意低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双刀,刀刃上一抹鲜红的血色分外显眼。 自己的这一刀到底还是斩中了。 在自己这一刀之下,就算不死,她的伤势也必定很重。 不过张如意却全然没有一点得手的喜悦,反而轻轻的叹了口气。 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自从当初自己和劈山斧焦柯联手与魔刀魔五楼一战,身负重伤之后,虽然经过这么久的休养,看上去似乎已经复原了,不过其实他的武功还是大打折扣了的。 若是换作受伤之前,自己的这一刀斩出,唐柔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能打出唐花的。 也许,自己真的是已经老了。 第一百零五章 通道 睡梦中的叶枫忽然被惊醒了。 原本他睡觉就一直比较警觉,再加上同住一间帐篷的张胖子那始终萦绕在耳边的雷鸣一般的鼾声,根本就睡不沉,所以帐篷的门帘子刚被撩开,他就惊醒了过来。 走进来的人是孙老二。 他望了一眼惊醒过来望着自己的叶枫,没有说话,径直走到了瘫在床上鼾声如雷的张胖子身前,伸手用力的拍打着他,大声唤道:“醒醒,醒醒!” 张胖子全身的肥肉一颤,忽的一下子坐了起来,睁着惺忪的双眼看了看面前的孙老二,又看了看一旁刚刚惊醒的叶枫,好一会儿才缓了缓神,望了望帐篷外黑漆漆的一片,嘴里嘟囔着:“干什么?这天都还没亮,这一惊一乍的把人家弄醒干什么?要知道,搅人美梦,如同杀人父母……” 孙老二压根就没搭理他那满腹的牢骚和喋喋不休的埋怨,只说了一句:“穿好衣服,准备出发了。” 说完了,一转身就走出了帐篷。 现在也不知道是几更天了,这黑灯瞎火的却要准备出发? 不是说要等到天亮再继续吗? 叶枫和张胖子都一肚子的狐疑,又无可奈何,只能悻悻的穿好衣装,也跟着钻出了帐篷。 出去一看,唐大、解祯亮还有黑鬼赫连铁全都已经准备妥当,站在火堆之旁,连那一直醉醺醺的梅老头也在,不同的是,他现在手里没有酒葫芦,脸上看起来毫无醉意,一脸严肃的望着面前的篝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胖子愣了一下,开口问道:“为什么天没亮就要出发?” 他左顾右盼了一下,没有看见赵知府派来的那四个军士,感觉有些奇怪。 孙老二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冷冷的开口说道:“他们四个喝了下了蒙汗药的水,至少还要两三个时辰才能醒过来呢。” 张胖子一惊,失声问道:“蒙汗药?谁下的蒙汗药?” 火堆旁的唐大忽然笑道:“自然是我下的。” 蜀中唐门不仅暗器厉害,而且精通用毒之术,下点蒙汗药什么的,不过是信手拈来的小事一桩。 叶枫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唐大耸了耸肩,说道:“这得问孙前辈了,是他暗中让我这么做的。” 他这么一说,叶枫忽然想起来了,昨晚围坐在篝火之旁孙老二在讲那一番云里雾里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高谈阔论的时候,曾经捡起一根枯枝,看似无意的在地上胡乱划着什么。 现在想起来,也许他正是在那时候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和坐在他身旁的唐大在交流。 可是当时并无外人,他为什么要采用这样隐秘的方式交流呢?叶枫有些疑惑,或许,或许他在防备着的正是站在营地四周戒备的这四名军士? 不待他开口相问,孙老二淡淡的说道:“我只是答应了带你和你的人进去,可是他们,不是你的人。”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不过仔细想想,却颇有些令人玩味。 这四名军士是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派来协助叶枫他们的,现在孙老二却说他们“不是他的人”,莫非这四名军 士除了帮忙之外,难道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没等他细想,孙老二就已经招呼众人,捧起砂土覆盖灭掉了篝火残余的火苗,他抬头望了望天上闪烁的繁星辨明了方向,背起了一个黑色的大布袋子,一行人便开始出发了。 面前的这个大土丘据说便是秦皇陵的封土堆,只不过这个封土堆也实在太过巨大了,足足有方圆百丈有余。 这里荒草丛生,直没过了膝盖,加上天黑难行,走起来尤为艰难,一行人一直走了接近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孙老二有停下来的意思。 张胖子连日赶路,刚才又被孙老二这个老头逼着早起,明显没睡醒,走了不一会儿,嘴里就开始小声的咒骂起来,也不知咕咕哝哝的骂了些什么。 路途虽然艰难,不过张胖子毕竟轻功了得,倒也没有什么,不过可苦了一介文弱书生的解祯亮了。 他本不懂武功,比不得其他人身轻体健,脚步如飞,这一路伤他走得磕磕绊绊,不知摔了多少跤,渐渐落在了队伍最后,若不是叶枫放慢了脚步留下来从旁协助,只怕就要掉队了。 他自然知道孙老二是在寻找合适的盗洞可以下到皇陵地宫中去,不过在华山之时他曾经亲眼见识过孙老二带领着孙家人,那勘探挖掘的技术,轻而易举就从华山秘窟之中挖出一条通道救出了叶枫与唐大。 这时候叫苦不迭的他忍不住问道:“孙前辈,我们这样苦苦寻找,为什么不探准方位,自己挖一条通道下去呢?” 孙老二走在队伍最前端,连头也不回,冷笑了一声说道:“挖一条通道?你可知道这皇陵封土是如何建成的?” 解祯亮摇头不知。 孙老二说道:“这封土堆乃是用白灰、砂土和黄土相掺杂,又用烧滚的糯米汤汁一层层浇筑,其中还夹杂了大量的铁钉之类,坚固无比。寻常斧凿下去只能留下一个白点,难动其分毫。” 他嘿嘿一笑:“就凭我们这几个人,想要挖出一条通道直达地宫,没有数月乃至半年之功,恐怕只是痴人说梦而已。” 听了他的话,解祯亮不觉一愣,哑口无言。 前面的张胖子也闭上了嘴,停止了咒骂。 孙老二说的这些在史书上都有记载,张胖子饱读群书,自然知道他所言不虚。 一行人默然无语的行进着,气氛也沉闷了下来。 就在这时,走在队伍最前端的孙老二和梅老头,忽然对望了一眼,停下了脚步。 看来是到了地头了。 面前的杂草丛中有一块长满了青苔的大圆石,莫非他们说寻找的通道就在这大圆石下面? 可是如此隐秘的所在,孙老二却如此熟门熟路,那么多的盗洞之中,他是如何知道这一条便能够直通地宫之中的? 叶枫的心里又泛起了那个疑问,看起来这个孙老二之前一定曾经来过这里,而且和这个通道有着莫大的关联。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孙老二转过头来,对着后面黑铁塔一般的黑鬼赫连铁喝道:“还在等什么?难道还要我们两个老家伙来搬开这块石头不成?” 赫连铁应了一 声,走上前去,双手攀住大圆石,发一声喊,用力一抬。 果然是天生神力,这块大圆石少说也有几百斤,被他这一下,竟然骨碌碌的向一旁滚去,露出了下面一个黑黝黝的圆形洞口。 看来这里就是孙老二口中所说的通道了。 然而孙老二却并不着急,反而在洞口边上坐了下来,摸出腰间的酒葫芦,咕噜噜的喝上了一大口。 喝完之后,他伸手把酒葫芦递给了梅老头。 梅老头也不客气,接过来也是一大口。 大家看着这两个老头坐在洞口边上,不慌不忙的开始喝上了酒,不禁都感觉有些诧异,冷冷的望着他们俩发呆。 那梅老头喝了一口酒,却伸手把酒葫芦递给了后面的唐大。 唐大接过了酒葫芦,凑在鼻边嗅了嗅,忽然神色一展,似乎明白了什么,也不搭话,直接就是一大口。 叶枫他们正吃惊间,孙老二幽幽的说道:“这通道起码也封闭了几十年了,其中难免会有一些什么毒瘴沼气之类的,我这酒葫芦里下了一点良方灵药,对于这些轻微之毒颇为有效,不过喝不喝可随便你们。” 唐大喝完之后,顺手就把酒葫芦向身后传递,叶枫接过来一闻,酒葫芦里果然传来一股浓浓的药味,当下也不假思索,咕噜噜饮了一大口。 听了孙老二的话,大家都知道这酒有益无害,不一会儿众人都轮流饮过了。 片刻之后,孙老二才站起身来,从背后背着的大布袋子中变戏法一般掏出了几支火把,分发给了众人。 他点燃了其中的一支,一甩手扔进了洞中。 把火把在洞里滚了老远,火苗一阵闪动,却并未熄灭。 孙老二点了点头,说道:“看来差不多了。” 说完,他一猫腰,一马当先的钻进了洞里。 在他身后,其他人也紧跟着鱼贯而入。 洞里的通道并不高,只能容一个人猫着腰缓缓前行,张胖子身躯臃肿肥胖,犹豫了半天才最后一个钻进洞里,慢慢的走在最后。 想必这种弯着腰低着头前进的姿势令他非常的难受,没多久他的嘴里就又开始了小声的咒骂起来,不过声音很低,在洞里回响声嗡嗡的,听不清在骂些什么。 叶枫一面前进,一面借着火把的光芒仔细观察着这条通道。 这通道呈圆形,并不大,四壁看上去也恨不规则,十分的粗糙,看样子当年挖掘得很有些仓促。 这通道之内没有一点加固的措施,然而几十年以来,洞里却干干净净,地上没有一点泥土崩塌落下的痕迹,足可见这四周的土质果真如孙老二所说,坚硬无比。 整个通道没有一点弯曲,几乎是一条直路笔直的斜斜向下插去,幽深得让人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 一行人默默无语的不知道沿着通道走了多久,正感觉有些心烦意乱,难以忍受的时候,忽然大家手中的火把的火焰一阵跳动不已,四周原本感觉有些闷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一些。 大家的精神全都位置一振,他们知道,快要到达出口了。 第一百零六章 王蛇 出口四周的空间比起通道来要宽阔了许多,可以容得下几人并立。 张胖子终于不用再继续保持那种艰难的姿势前行了,他直起腰拍了拍一直紧缩着的大肚子,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叶枫从洞口探出头去,向往面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个洞口开在一处立壁之上,外面一片黑漆漆的,既看不见上面有多高,也瞧不见下面有多深。 在地下怎么会有着如此深邃的空间?当年修建秦皇陵,他们究竟挖掘了有多深? 张胖子探着脑袋向外面一看,也是咋舌不已,他伸手把手中的火把顺着壁面丢了下去,那一点火光一直向着下面坠落下去,很快就淹没在了那黑暗之中,完全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多深。 张胖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问道:“这么高,下面究竟是什么地方?” 孙老二头也不抬的答道:“那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张胖子感觉这是一句废话,哼了一声又问道:“那么请问我们应该如何下去?” 孙老二不说话了,只是在洞口蹲了下来,借着火把的光芒,大家看见在他面前的地面上,赫然有一个手臂粗细的大铁环。 这大铁环分明是之前被人钉在这里的,孙老二轻轻的抚摸着它,看起来充满了感情,就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叶枫心中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这个孙老二之前一定曾经进来过秦皇陵! 他能轻易的找到隐藏在大圆石下面的通道,对于这里面又这样熟悉,知道这里的大铁环,说不定这个大铁环就是他们之前设置的。 可是孙老二为什么对于他之前曾经进过秦皇陵的经历却只字不提呢? 叶枫想不明白。 这时候孙老二从他的那个大布袋子中变戏法一般又摸出了一卷麻绳,展开来足有十丈左右,真不知道这么一大卷东西他是怎么塞进这个布袋子里去的。 孙老二把麻绳的一头牢牢的系在大铁环上,另一头则扔出了洞口,看来他们需要顺着这根麻绳攀援而下了。 孙老二一马当先,走到洞口,他回身对众人说了一句:“跟着我,下去之后别乱动,下面有很多蛇。” 张胖子听了这话,全身一抖,一张胖脸挤成了一个苦字:“蛇?为什么是蛇呢?”看得出他对于蛇有着深深的恐惧。 叶枫怔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害怕蛇吗?我记得你以前对于广东一带的蛇肉羹可是赞不绝口的。” 张胖子哭丧着脸说道:“我爱吃蛇肉,可是不代表我不害怕活蛇啊!那些蛇软绵绵,滑溜溜的,哎呀,真是恶心死了!” 叶枫摇了摇头,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张胖子会害怕蛇。不过张胖子从小在江南水乡的京城长大,也没什么机会见到真正的活蛇。 张胖子扭扭捏捏的拖在队伍的最后,一直到所有人都已经顺着麻绳下去了,他这才犹犹豫豫的抓住麻绳向下面爬去。 这麻绳并不粗,为了避免过重,他们攀援而下的间隔时间还是比较长的。所以,当叶枫在张胖子前面开始向下攀爬的时候,队伍中其他人应该大部分都已经到达了地面了。 叶枫顺着绳索向下,这麻绳入手非常柔软而坚韧,绝不像寻常麻绳一般粗糙,真不知道是用什么编织而成的。 还有一点就是叶枫感觉面前的这一堵立壁分明是人工砌成的,绝不是天然形成的石壁,整面立壁都是用黄土混杂着其他东西筑成,非常坚硬,而且这立壁之上寸草不生,触之却感觉冰冷异常。 修筑这样巨大的一面立壁是怎样浩大的一项工程啊?真不知道当年的那些秦朝工匠们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叶枫心中不禁暗自感叹着,眼前渐渐的亮了起来,那是下面那些人手中的火把的光芒,情知离地面不远了,于是加把劲加快了速度。 等到他双脚踏上了实地的时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一转身,正要开口,却发觉面前的情形有些不对。 所有的人,此刻全都默然无语的肃立着,举着火把一动也不敢动,如同泥塑木雕一般。 叶枫心中奇怪,眼光一扫,忽然就明白了。 在大家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小土丘上,此刻正盘着一条通体黝黑发亮的蛇! 这条蛇有拳头粗细,也很长,估计有接近一丈长,三角形的脑袋,一看就知道是剧毒的毒蛇。此刻它正摇摇晃晃的昂着头,对着人们站立的方向嘶嘶的吐着舌头,好像在提防着。 叶枫乍一见这么大的蛇,吃了一惊,正要开口,耳边传来了孙老二的声音:“别动,千万别动!” 他顿时全身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孙老二沉声低语道:“这是一条大过山标,专门喜欢吃其他毒蛇,奇毒无比,被它咬一口就死定了。” 大家听了这话,更是连呼吸都凝住了。 孙老二继续说着:“不过蛇都几乎是瞎子,视力极差,看不到什么东西,是靠着舌头感受热量来判断周围的猎物活动,它现在应该是感觉到了我们,只要我们不动,它感觉不到威胁,就不会有事。” 原来蛇看不见啊?大家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难道就这么僵持着?蛇不动我们也不能动,那要这么僵持到什么时候? 大家正想着,身后立壁上的那一根麻绳却忽然动了。 麻绳来回晃动着,在立壁上面摩擦着发出淅淅沥沥的声音,大家这才想起来,队伍最后的张胖子这时候正在顺着麻绳爬下来。 那条毒蛇分明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和声响,头一仰,扁平的脖颈忽然变得膨胀了起来,不断的吞吐着舌头,恶狠狠的盯着这边。 这时候张胖子扭动着肥大的屁股慢慢的爬了下来,一面嘴里还在大声的抱怨着:“这鬼地方,又高又陡,真要累死人了,这么多人,就没有谁来帮帮忙,接一把吗?” 叶枫站在麻绳下面,眼见情形不对,转身一把托住了张胖子的肥屁股,用力一捏,低声喝道:“别动!” “哎—哟……”张胖子被叶枫用力一捏,疼的大叫出声,刚叫了半声,忽然感觉到情况不对,硬生生的吧后半声给咽了回去,双手死死抓住麻绳,蜷缩着身子挂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了,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叶枫顾不上回答他了。 那条毒蛇已经感觉到了这里的骚动,脑袋晃动了几下,眼见得就要准备向这边扑过来了! 大家的心里全都一凉,这大过山标又被称为王蛇,以其他毒蛇为食,霸道无比,这群人中纵使有着武功高强的唐大,见了这蛇也是不免心中阵阵惊悸。 就在这时 ,一旁却忽然传来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什么动物过来了。 不一会,从一旁的黑暗之中,缓缓的走过来了一个小小的家伙,个头不算大,一身灰白色的毛皮,一条大尾巴占了全身的一半长短,小小的眼睛尖尖的嘴,仰着有些呆萌的小脑袋不停的嗅着,一面迈着短短的四肢缓缓的向着那条毒蛇走去。 它的样子看上去还颇有几分可爱,大家看着它走向了那条王蛇,不禁心中感到暗自惋惜。 谁知这时候,那条王蛇却忽然变了。 原本高昂着的头也低了下来,膨胀鼓起来的脖颈也恢复了原本的扁平,似乎有些紧张的对着那小动物过来的方向不断的吐着舌头,看样子还有几分害怕。 这时那只小动物也看见了王蛇,它弓起了背,全身的毛都竖立了起来,嘴里发出低低的吼声。 而那王蛇趴在地上,盯着眼前的这个小家伙似乎一动也不敢动。 这一幕让一旁的众人不由得感到惊奇不已,这个看上去还有几分可爱的小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条凶狠霸道的王蛇竟然会如此的害怕它,简直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 然而这时候,那小家伙看见面前的王蛇只是乖乖的趴着不动,竟然跳到了它的面前,发出低沉的吼叫声,反而去逗弄这条王蛇。 大家都是一惊,心里都为这小家伙感到担心。 那王蛇开始还闪躲了几下,接着似乎被这小家伙给惹怒了,前半身猛地一下子竖立了起来,脖颈也重新膨胀了起来,发出了呼呼的声音,一次一次闪电一般迅捷地扑向小家伙,似乎想要一口咬死它。 然而这小家伙看起来个头不大,身手却异常的灵活,每一次王蛇几乎就要咬中它了,都被它惊险的躲闪开了。 那王蛇连续几次扑击不中,看起来有些筋疲力尽了,动作也越来越迟缓了下来。 这时小家伙忽然闪身到了王蛇的背后,猛地飞身扑了起来,张开了嘴从后面一口咬住了王蛇的脖子,那动作快得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看得众人惊叹不已。 王蛇忽然被咬中了脖子,用力甩动了两下,似乎想要把小家伙甩下来,可是小家伙就是不松口。 不一会儿,那王蛇就软绵绵的垂落了下来,翻动了几下,就寂然不动了。 这时候那小家伙才开始不慌不忙的享用起大餐来。 它的牙齿非常的锋利,轻易就咬穿了王蛇表皮那坚硬的鳞片,十分轻松的撕开了蛇皮,开始撕咬啃食起那红红的蛇肉来。 大家看了这小家伙的身手和这血腥的一幕,不由得全都感觉到惕然心惊,想不到长相这样萌萌可爱的小家伙竟然会这么厉害,这条王蛇在它面前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就成了它口中的美餐。 小家伙埋着头啃食了半晌,似乎吃饱了,这时才抬起头来,立起了身子对四周张望了一番。 看见这边一群手持火把的人呆呆的站着,它似乎很好奇的打量了半天,终于还是转过身子,丢下了那条王蛇的残尸,心满意足的迈着小短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大家呆呆的望着这小家伙的身影消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直紧抓着麻绳绷直了身子悬挂在半空中的张胖子,这时候才敢放松了身体,忽然大屁股一动,放了一个响亮的屁! 第一百零七章 兵俑军阵 叶枫原本是站在张胖子下面托着他的大屁股,这突如其来的一个屁,差点没把他熏得晕过去,赶紧屏住呼吸撒手躲开一边。 张胖子下面忽然没了支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从绳索上猛的摔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他捂着屁股连连叫唤。 他怒声责问叶枫为什么忽然撒手,叶枫一脸鄙夷的说道:“谁叫你这死胖子没事乱放屁的?” 张胖子满面的委屈道:“人家刚才紧张嘛!” 这一边,刚才那小家伙吃掉了王蛇之后,大摇大摆的离开了,这时候大家才都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唐大有些奇怪的对孙老二问道:“刚才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轻而易举的就杀死了这条王蛇?” 孙老二看上去似乎也是一副惊魂初定的样子,呆了一下才答道:“刚才那应该是一只灰獴,又叫做蛇獴,乃是毒蛇的天敌,专喜捕食毒蛇鼠虫一类,我也只是听说过,亲眼得见这还是头一遭。” 接着他又皱起了眉头,说道:“不过,这灰獴听说只在云南边陲一带有人见过,而且是成群结队的群居生活,怎么会有这样的单独一只在这里出现?而且灰獴的寿命不过十余年,浑身毛色灰黄,像刚才这一只浑身皮毛已经泛白,真不知活了有多少年,经历了多少次褪毛方才会变成这样,也算是一个奇观了。” 一旁的张胖子听了,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撇了撇嘴说道:“既然你也没有见过,怎么会了解得如此清楚?” 孙老二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说道:“我老孙家世世代代都从事这地下的行当,当然难免会经常遇见些毒虫鼠蚁之类的,因此对于这些多有了解,有什么可奇怪的吗?” 张胖子悻悻的无言以对,他对于刚才的那条王蛇还有些心有余悸,忍不住问道:“先前你曾说过这下面有很多毒蛇,除了刚才的这一条,那一定还有许多了?” 孙老二摇了摇头,似乎也感觉有些意外的说道:“以前这里确实有很多毒蛇,种类繁多,几乎遍地都是。可是现在这里却出现了以毒蛇为食的王蛇,而且还有灰獴的出没,看起来这些毒蛇应该都已经被捕食光了。” 张胖子听说满地都是毒蛇,想起那场景忍不住全身打了一个寒噤。 叶枫有些奇怪,开口问道:“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毒蛇?” 孙老二指了指他们后面的那座高大的立壁,说道:“你们身后的其实是一堵巨大的高墙,也是这地宫的外墙。这地宫之北不远乃是渭河之水,地宫挖得如此之深,与渭河的河面形成了巨大落差,势必会遭到渭河之水的水患,而且挖掘过程中,一定也遇上了不少的地下水流,史书之中记载的关于秦皇陵地宫所谓的穿三泉,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当时的工匠们用特殊的材料筑成了这堵高墙,用以隔绝渭河之水和地下水的从高往低处的渗透,才能保得这地宫之中数千年来没有水患,如此浩大的工程在如今来讲也极难办到,当时的工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真是一个奇迹!”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地宫之中隔绝了水患,因此附近的一些蛇虫鼠蚁都聚集到了这里,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众人之中只有蜀中唐门对于建筑颇有一些研究,因此唐大听了孙老二的一番论述也是深有同感,不住地点头。 其他人对于什么渭河之水的落差,什么地下水的渗透,全都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反正知道这堵高墙很厉害就是了。 这时候叶枫也明白了为什么刚才他发现这立壁之上寸草不生,而且触之冰凉的原因。 这时候张胖子又忍不住要跳出来卖弄肚子里的墨水了:“史书之中曾有记载,当年始皇帝令人修筑长城之时,曾经下令将所有的军士和工匠们分为两队,一队负责修筑,而另一队负责监工。” “墙体修筑好之后,负责监工的一队便用弓箭向墙体射击,如果箭镞能够墙体,那么这墙就必须推倒重建,而负责修筑的那一队则会被全部杀掉,由监工的那一队补上。如果箭镞不能插入,则负责修筑的那一队就可以活命,而负责监工的那一队则会被杀掉。” “所以当时为了活命,无论修筑的还是监工的无不尽心尽力,无一敢有丝毫疏忽,自然修筑起来的长城也就坚固无比了。想必这里的修筑也采用了相同的方法,因此才会创造出这样的奇迹。” 大家听了这话,既佩服于张胖子的见闻广博,也惊讶于当年始皇帝的残暴苛政,都是惊叹不已。 叶枫望着眼前的孙老二,心里更加的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这个孙老二之前一定曾经进过这里! 他对这里的地形了如指掌,还知道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以前曾经毒蛇遍布,这些绝不可能是第一次进入这里的人所能知道的。 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似乎刻意在回避,对于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叶枫也就不好开口相问。 就在此时,一直都没有说话的解祯亮却出人意料的开口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出发吧!” 叶枫有些惊异的看了解祯亮一眼,心中讶然。 在他的印象中,二哥解祯亮这个文弱书生一直是个慢性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有条不紊,不紧不慢的,现在居然出言催促起来,看上去还颇为着急,很紧张时间,他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孙老二听了解祯亮的话却深以为然,连声招呼大家准备出发。 一行人举着火把,顺着那高大的墙边在黑暗中继续前进,不多时前面就出现了一面石质的墙体,这应该就是内侧的宫墙了。 孙老二看起来似乎熟门熟路,在队伍前面举着火把一马当先,走了不多时在众人前面影影绰绰的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宫门。 借着手中火把的微光,隐约可以看出这地下的宫门飞檐雕栋,高大气派,气势非凡。 传说中秦皇陵地宫是仿照当时的秦皇宫而建的,看来这就是当时皇宫的宫门了,大家都不由得啧啧惊叹不已。 宫门没有门户,也不知道是原本就没有还是已经被破怪掉了,门户洞开,孙老二举着火把毫不犹豫的就往门内走去,众人对望了一眼,也只有紧紧的跟了上去。 走进宫门,眼前似乎是一个广场,一片开阔。 这时候,忽然听见张胖子“呀”的惊叫了一声。 大家定睛看去,只见在广场之上,隐隐约约的站着许多的人影,密密麻麻的侍立在道路两旁,火把的火光微弱,一时之间看不真切,真不知道有多少人! 在这地宫之中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的军队一般的人影?这些到底是人是鬼?难道传说竟是真的,秦皇陵中有阴兵护卫? 大家顿时全都面色大变,噤若寒蝉。 奇怪的是走在最前面的孙老二和梅老头却仿佛对这些人影视若无睹,毫无惊讶之感。 感觉到身后的众人停了下来,他们回过身来,看着面露惧色的众人,孙老二不禁面有讥色:“胆子这么小,还来探什么地宫?” 张胖子听了他的话心中火起,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用手一指一旁那些人影,说道:“你,你看不见?” 孙老二扭头一看,有些不屑的说道:“就是这些?” 说罢,他一抬脚,将脚下的一粒石子踢了出去,那些人影之中有一个立即应声而倒,不过,却发出了一片陶瓦破碎的稀里哗啦的声音。 众人不由得一愣,壮着胆子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原来那一大片重重叠叠的人影,竟然全都是一些陶制人俑。 这些人俑看起来是用陶土烧制而成的,每一个都如同真人一般大小,身着衣甲,毛发神态,刻画得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他们原本应该是用颜料着色的,只不过年代久远,色泽剥落,斑驳的露出了陶土的本色。 这些人俑应该都是军士,一个个或手持刀剑,或握紧长戈,或拉弓搭箭,姿态各异,或站或跪,神情不同,而从地上被孙老二踢出的石子打碎的那一个可以看出,这些陶俑分明都是中空的。 这些陶俑们数量众多,整整齐齐的在广场上列成了一个个方阵,这分明就是一个气势恢宏的军阵,似乎正在等待着接受检阅一般。 张胖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面前冰凉的陶俑,惊叹道:“这么多的人俑,是怎么做出来的?” 孙老二冷冷的说道:“多吗?这里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 张胖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啊?难道还有更多?” 孙老二点点头说道:“根据记载,这地宫之中有许多的墓室和陪葬坑,寻常陵墓中依据墓室的中轴线,只有两条墓道,而这里光是墓道就有五条之多,每条墓道两侧都站立着这些兵俑,据说始皇帝当年以手下真实军士为原型烧制了这数量巨大的兵俑陪葬,是想要把他的无敌军团带到地下世界去。” “可惜的是,经过了这许多年来的无数次被掠夺,尤其是当年楚霸王项羽的一把大火,这些兵俑和陪葬品全都受损严重,大部分都毁于大火之中了。我们现在脚下的这一条墓道,是保存得最完整的一条,也是前往中心墓室最直接的一条。” 听他说的这样详尽,叶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前辈对于这里的一切如此熟悉,了如指掌,似乎之前就曾经来过?” 孙老二默然不语的盯着叶枫看了片刻,这才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一会儿我自然会告诉你们的。” 话音未落,众人忽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一阵颤抖,在地宫深处似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沉闷的声响,不过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 大家都吃了一惊,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胖子面色煞白的说道:“怎么啦?莫不是发生了地震?” 要知道,众人现在身在地下深处,一旦地震,地宫崩塌,只怕他们全都会尽数葬身于此。 孙老二摇了摇头,说道:“如若真是地震,只怕我们全都劫数难逃。只是地震哪会这么轻微,又过去得如此之快的?” 就在这时,一旁的解祯亮却面色严肃的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我们还是抓紧出发吧,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一百零八章 铜棺 解祯亮的这话,听上去让人感觉有些奇怪,什么叫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叶枫感觉到自打从西安城出发之后,这个二哥解祯亮就变得有些古古怪怪的,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了起来,晚上还总是自己一个人望着星空发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现在又冒出了这样奇怪的话语,叶枫本想要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却被孙老二的催促出发的话给打断了,一行人又开始顺着这条墓道继续向前。 一路上,这墓道两侧的兵俑越来越多,还有驾驶着战车的骑士,那战车前的马匹昂首嘶鸣,也雕画得栩栩如生,让人不禁感慨当年制作这些兵马陶俑的工匠们真是鬼斧神工,能够做出这样的杰作。 张胖子原本想要数一数这一路上有多少个这样的兵马陶俑组成的方阵,可是没数多久就数得晕头转向了,只能连连感叹道:“我的乖乖,这些陶俑何止成千上万,看起来这始皇帝果真是想要带一支军队去阴间继续他的统治。他这是想要去当阎王老子呀!” 不光是这些兵马陶俑,在军阵之中还有装点着许多精制的铜鹤、铜鸭等等动物形象,一个个也精美异常,令人不禁叹为观止,在几千年之前的秦朝,那时的工匠们竟然就能够拥有如此高超的技艺,比之当世也毫不逊色。 张胖子指着这些精美的铜饰又开始卖弄起独自里的学问来:“传说当年楚霸王项羽入关,曾带领三十万大军前来盗掘秦皇陵地宫,想要得到其中的财宝。谁知挖了没多久,从地宫之中忽然飞出了一只金雁,砸空中盘旋许久,然后一直向着南方飞去。” “项羽觉得此事颇为神异,盗掘皇陵恐有不祥,于是下令停止了挖掘,只是放了一把大火,把地宫连同地面上的建筑一起付之一炬了。” 飞在天上的金雁?大家听了都觉得很神奇。 张胖子得意的笑道:“还有更加神奇的事呢!据说在几百年之后的东汉三国时期,南方有一个太守叫做张善的,有一天别人送给了他一只金雁,上面有着秦朝的古文字,根据这些文字他断定这就是当年从秦皇陵中飞出的那一只金雁。” 听他讲得这样神乎其玄的,大家都表示不信,甚至怀疑是张胖子临时杜撰编造出来的。 张胖子立即一脸严肃的说道:“这是真有记载的,在司马迁的史记和班固的汉书之中,都曾经提到过黄金为凫雁的说法,只不过要说这黄金做的飞雁果真能在天上飞翔,这却当真是令人难信。” 叶枫忍不住调侃他道:“那么你的意思就是当年太史公和班固都是在骗人啰?” 张胖子煞有介事的摇晃着他的大脑袋说道:“这却也不一定。据我的分析,他们记载的这个传说,应该是用了一种暗喻的方法,黄金做成的飞雁不一定真的能飞,但是却有可能被人盗走。” “当年项羽带兵盗掘皇陵,自然得了不少奇珍异宝,这只金雁也因此而流出皇陵,散失于江湖民间。到了几百年后,那位张善太守偶尔得到了这一件金雁,认出乃是秦皇陵中陪葬之物,这也就不稀奇了。所谓的金雁南飞,其实不过是暗指当年秦皇陵地宫中的宝物被盗流出而已。” 说完,他满面得色的等着大家夸赞他是如何的博学多才,谁知众人都忙于观赏墓道两侧众多陪葬品的精美绝伦,竟然没一个人搭理他,他不禁感觉到有些丧气。 这么走了没有多久,忽然听见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孙老二低声说了一句:“到了!” 大家抬头一看,在墓道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恢弘的宫殿。 这宫殿很大,四角飞檐突起,在黑暗中只看见一个朦胧的影子,就像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张牙舞爪的立在那里等着吞噬掉送上门来的猎物们。 大家的心中全都不觉一凛,定了定心神,这才向着这宫殿走了过去。 来到近处,在火把的光芒照射下,这一座宫殿修建得端的是雕梁画栋,气派非凡。虽然年代久远,许多地方已经有些残破了,可是依然能够令人想见到它当年是如何的金碧辉煌,气势恢宏。 能够在地下建造出这样一座恢弘的宫殿,禁不住令人感到叹为观止。 不过这样精美的宫殿除了一扇石门之外,却连一扇窗户也没有,隐约中透着一股子诡异的气氛。 叶枫他们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都不免感到有些紧张了起来。 难道这里便是秦始皇的停棺之所? 孙老二走到了石门面前,大家这才发现,这扇石门并未紧闭,而是虚掩着的。 莫非之前已经有人进去过了? 大家正觉得惊疑之时,孙老二长长叹息了一声,忽的伸手推开了石门。 石门打开,里面竟然透射出了光亮,宫殿之内有灯光! 大家全都吃了一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自打进入地宫,处处都是一片漆黑,到处都充满了黑暗和神秘,忽然间这里却透出了温暖的光亮,反而透出一股子阴森的诡异。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孙老二却没有丝毫迟疑,他和梅老头对望了一眼,就迈开腿大步走进了石门之内。 大家想要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这一路行来孙老二处处显示出对于这秦皇陵地宫的了如指掌,虽然现在完全不知道这地下宫殿之内是吉是凶,不过既然孙老二毫不犹豫就走了进去,想必一定有着一些把握的。 叶枫和唐大他们无奈的互相看了看,也只能紧跟着孙老二走进了这道诡异的石门里面。 一踏入石门,面前是一条甬道,两旁的石壁上悬挂着一排巨大的油灯,明亮的火焰欢快的一阵跳动,把整个甬道照得透亮。 这些油灯的灯盘里不知道燃烧的是什么油,让整个甬道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奇异的香味, 甬道并不长,跨出甬道的出口,眼前的情景让大家都感觉到眼前一亮。 这里是一座宽阔的大殿,灯火通明,让整个大殿亮堂堂的如同白昼一般。 大殿之内的装饰极为华贵,简直可以称得上的金碧辉煌,到处都是金银打造的饰品,整个大殿的陈设让人感觉这里应该是一处寝宫。 唯一与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是大殿正中有一个石台,在石台之上,却陈放着一具铜制的棺椁。 这具铜棺表面雕刻着精美的纹饰,上面还镶嵌着 珠宝翡翠,显示着躺在其中的人生前的身份必定是非比寻常。 难道,这就是始皇帝的棺椁? 张胖子忽然激动了起来,嘴里喃喃的念道:“太史公在史记里记载着始皇帝当年铜而制椁,汉书之中也有记载道,冶铜锢其内……披以珠玉,饰以翡翠,棺椁之丽,不可胜原。就是这个样子,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这一定就是始皇帝的棺椁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着,从前只能在史书中看到一些相关的记载,而现在这传说之中的始皇帝的灵柩就真真切切的摆在面前,能够亲眼得见,也难怪他会感觉到激动莫名。 不仅是张胖子,在场的其他人全都因为能够亲眼目睹这传说中的一幕而感到热血沸腾。 只是除了孙老二和梅老头。 两个老人家好像对于这华丽大殿之中那具精美的棺椁毫无兴趣,反而饶有兴趣的盯着叶枫和张胖子他们一个个脸上那激动的表情,似乎觉得更加有意思。 过了一会儿,孙老二忽然开口问道:“既然你们这么有兴趣,不妨猜上一猜,这棺椁之中是否真的有尸体?” 大家闻言全都是一怔,这难道不是始皇帝的灵柩吗?如此豪华气派,正符合始皇帝的作风,自然他的尸体也应该在里面。 只有张胖子,听明白了孙老二的问题,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缓缓的说道:“史书记载当年始皇帝死于第五次东巡途中的沙丘宫,在他驾崩之后,他的宠臣赵高联合了始皇帝的幼子胡亥,威逼利诱了丞相李斯,下假诏以不孝罪名令公子扶苏自尽。” “等到扶苏自尽身亡的消息传来之后,赵高和李斯才命令队伍班师回京,因为恐惧群臣因而对于始皇帝之死他们封锁消息,秘不发丧,还伪装成皇帝依然健在的样子,按原本既定的巡游路线绕道回咸阳。” “可是当时正值暑热高温,始皇帝的尸身很快的腐烂发臭了,为了掩盖臭味,赵高派人去市场买了很多鲍鱼,用其臭味来掩盖尸体的味道。这样一直行走了近两个月,始皇帝的尸首才运回了咸阳发丧下葬,秦二世胡亥才登基继位。” 大家听了张胖子的话,全都不明所以,始皇帝之死的这一段历史,被称为“沙丘之变”,也是大秦帝国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大家多少都有所耳闻。 可是,这与如今棺椁之中有无始皇帝的尸骸又有什么关系呢? 张胖子沉声说道:“以当时的条件和技术水平,根本来不及对始皇帝的尸体做防腐处理,加上盛夏酷热又在路上奔波了近两个月,始皇帝的尸身早已腐烂发臭,等到了咸阳,怕是连白骨也没剩下几根了,哪儿来的尸身风光大葬?” 孙老二微笑着看着张胖子,似乎对于他的渊博很是赞赏,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张胖子想了想,孙老二既然忽然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一定必有所指,当下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坚定的说道:“我猜在这棺椁之中,其实根本就没有尸体,连白骨也没有。” 孙老二忽然呵呵笑了,半晌才叹道:“你的确是饱读史书,算得上是渊博了,不过,很可惜,你错了!” 第一百零九章 棺中尸骨 张胖子愣了一下:“我错了?那么这其实并不是一具空棺?” 孙老二神秘的一笑,说道:“是与不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看?” 张胖子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下,才走上前去,手抚铜棺,却赫然发现,这铜棺的棺盖竟然并未严密的闭合上,好像之前就已经被人打开过! 他满是骇然的望了一眼孙老二,这老头却面带微笑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打开看看。 张胖子用力一推,铜棺棺盖应声翻转开来,露出了棺中的情景。 在殿中明亮的灯火照耀下,铜棺之中躺着一具已经干枯的骨殖,身上穿着金丝织就的华丽长袍,千年以来,竟然丝毫无损。 看起来,棺中之人的身份必定非同一般,难道,这便是当年吞并六国,统一天下的祖龙始皇帝? 张胖子愣住了。 大家也全都围了上去,对着棺中的尸骨指指点点,惊叹不已,只除了一个人以外,这个人就是叶枫。 其实叶枫对于铜棺之中是否真有始皇帝的尸骨并不在意,甚至于对于这具铜棺,乃至于这里满殿陪葬的金银宝物丝毫不感兴趣。 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只有一样,那也是他们不顾危险,进入到这秦皇陵地宫之中来的真正目的,华夏九鼎。 按照少林寺凝然了改大师的说法,九鼎之上藏着寻找那个上古宝藏的秘密,而那个上古宝藏却与他背上的那个时隐时现的青龙纹记息息相关。 要想解开这个青龙纹记的秘密就一定要找到这个宝藏。 因此自从一踏入这座地下宫殿,他就在寻找,不过这里面的陈设一望可见,根本没有九鼎的踪影,甚至连一个像是九鼎的东西也没有。 叶枫感觉到很失望。 难道凝然了改大师说错了?其实九鼎并没有被收藏在秦皇陵地宫之中? 叶枫不知道,他头脑之中一片混乱,对于铜棺之中的尸骨丝毫也提不起兴趣来。 眼见大家都围在铜棺之前看着其中的尸骨发愣,孙老二忽然嘿嘿一笑,非常奇怪的问了一句道:“你们觉得,躺在这里面的这个人,就是始皇帝本人吗?” 张胖子惊骇莫名的抬起头来,惊问道:“难道这个人并不是始皇帝?” 孙老二一脸神秘的一笑,问道:“史书记载,始皇帝长的什么模样?” 张胖子呆了一呆,答道:“太史公在史记之中有记载,始皇帝其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 看大家不太明白,他解释道:“结合之前他关于始皇帝幼年经历的一些记载,这段记载也就是说,始皇帝此人其实是个塌鼻梁,突目,鸡胸,身材短小变异的人,而且患有气喘一类的疾病。他的性格也是刻薄残暴,在困境之时能够礼贤下士,一旦得志便会暴露出本性,丝毫不拿别人的生死当回事。” 这描写和流传下来的始皇帝的残暴行径相符合,因此大家都觉得张胖子说的应该就是实情。 然而这时候孙老二却摇头说道:“不对,不对。” 张胖子问道:“哪里不对?” 孙老二说道:“可是在西汉流传下来的很多的史料记载之中,始皇帝却完全是另外一副尊容。后世北宋的《太平御览》中说他长得虎口,日角,大目,隆鼻,长八尺六寸,大七围。分明是个身材魁梧,相貌伟岸的英武 之人。” 张胖子怔了一怔,这记载他也曾经读到过,只不过大多数的史学家们都更加愿意相信太史公在《史记》之中的记载,而把其他的记录都当做野史传说而已。 孙老二看张胖子似乎有些不信,又说道:“其实始皇帝的身高相貌究竟如何,从其他的记载之中也可以旁证。你还记得最著名的荆轲刺秦王的记载吗?” 张胖子连连点头说道:“这个当然记得,出自《战国策》中的记载,说有个侠士叫荆轲的,剑术超群,为人慷慨侠义,游历到燕国之时,被燕国太子丹所敬仰,奉为上宾。” “当时秦国已经灭掉了赵国,兵锋直指燕国,太子丹恐惧,求教于荆轲。荆轲感动于太子丹的礼遇,于是提议自己带着秦国叛将樊於期的人头去刺杀秦王。” “为了他的计划,樊於期举剑自刎,献出了自己的头颅,太子丹又重金购买了赵国铸剑大师徐夫人的匕首,抹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当时燕国有一个勇士,十三岁就敢杀人,武艺高强,叫做秦舞阳,被指派给荆轲作为助手。” “一切准备好了,于是太子丹带着众人在易水河畔为荆轲送行,好友高渐离为之击筑,荆轲悲声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唱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怒发冲冠,悲愤不已,而他却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了秦国之后,荆轲谎称是燕国派来请降的使者,求见秦王。秦王得知他带来了樊於期的人头,十分高兴,于是接见了他。荆轲把匕首藏在燕国地图之中,由秦舞阳捧着,共同上殿。” “谁知秦舞阳还没来到殿上,远远的望见秦王就脸色突变,害怕得全身发抖,让所有人都感觉到很奇怪。荆轲却很镇定的以北方蛮夷之地的粗野小民没有见识为由,搪塞了过去。” “秦王看过了樊於期的人头,相信了荆轲,让他近前为自己展示燕国地图。随着地图的展开,图穷匕见,荆轲一把抄起了匕首,一手揪住了秦王的袖子,就要刺杀秦王。” “秦王大惊跳起,挣断了袖子,想要拔剑却因为剑太长,一时之间拔不出来。荆轲手持匕首追杀秦王,秦王只有绕着柱子奔逃,一连几下都没能拔出宝剑。” “事发突然,殿上的大臣们慌作一团,按照秦国律法,上殿之人都不允许携带武器,而有武器的侍卫又全都远在殿外。无奈之下,大臣们只有赤手空拳围上去与荆轲搏斗,其中一个医官更是用随身携带的药袋来投击。”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有大臣大喊,提醒秦王,秦王把长剑推到背后才拔出了长剑,一剑就斩断了荆轲的腿,接着连续攻击,荆轲身负八处重伤,倒地不起。” “他自知败局已定,用手中的匕首投向秦王,无奈没有击中,只击中了一旁的铜柱,匕首插入柱中。荆轲长叹道,我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想要活捉住你,从而胁迫你签订归还诸侯土地的契约啊!说完,就被冲上殿来的卫士们乱刃砍死了。而秦王,则目眩良久。” 荆轲刺秦王的故事早就传遍了天下,大家都已经耳熟能详了,不过此时从张胖子口中讲出来,听上去依旧让大家感觉到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孙老二这时候却开口说道:“小胖子讲得不错,真难为你连细节都记得如此清晰,不过也正是从这段记载之中,可以推想出始皇帝的身高长相究竟如何。” 张胖子面色一整,说道:“愿闻其详。” 孙老二说道:“首先,第一个问题是,作为荆轲助手的秦舞阳,十三岁就敢杀人,胆子不可谓不大,武艺高强,如果秦王,也就是后来的始皇帝,真的如同太史公笔下所描绘的那样是一个矮小丑陋,且深有残疾的鸡胸之人的话,他怎么会远远的望见秦王就一反常态,害怕得全身发抖?” 张胖子摇摇头,他答不出来。 孙老二笑了笑,说道:“不过如果按照其他史料中记载的秦王是一个高大魁梧,英伟非常的人物的话,这就不难解释了,正是因为他身上的伟岸和帝王之气,震慑住了秦舞阳,才会让他惊慌失措,恐惧莫名。因此可以推断,始皇帝其人绝不可能是个矮小丑陋的形象。” 张胖子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他无可辩驳。 孙老二接着又说道:“第二个问题,战国策的这一段记载中提到秦王惊慌之下由于所佩戴的宝剑太长而一时之间无法拔出。根据其他史料的印证,秦王所佩戴的宝剑足足有接近七尺之长。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秦王果真身材矮小,怎么可能佩戴这么长的宝剑呢?” “一个小个子,腰里别着一把比他还要高的长剑,这个形象想起来都觉得可笑。可能吗?所以我认为,在《太平御览》之中关于始皇帝身长八尺六寸,大七围,这样身材魁梧虎背熊腰的记述还是比较可信的。也只有这样的身材,方才能够驾驭得了一把长达七尺的长剑。” 孙老二扫视了一圈默然无语的众人,接着说道:“最后的一个疑点,就是在于荆轲的身上了。荆轲号称剑术了得,是当时有名的侠士,连十三岁就能杀人,武艺高强的秦舞阳也只能给他当个助手,他的武功之高由此可见一斑。” “在上殿之后秦舞阳一反常态的惊慌失措之后,他却丝毫不受影响,从容应对,这说明他极其的冷静,一定有着刺杀他人的经验。而且太子丹为了此行,特意重金购买了名匠徐夫人的匕首,从后来荆轲投掷匕首不中,插入铜柱来看,这一定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刀利刃,而且还被淬上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一个武功高强,又有着丰富经验和冷静头脑的杀手,还手持一把宝刀,竟然刺杀秦王不成,反而被秦王拔出长剑一剑就斩断了一条腿,后来更是被秦王连续攻击,被斩伤八处之多,这合理吗?” 顿了一顿,孙老二才又说道:“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秦王不但不是太史公笔下的一个矮小丑陋的且身有残疾的人,反而应该是一个高大魁梧,孔武有力,而且身怀武功,至少是精通剑术的高手!” 听了孙老二的话,大家都不由得纷纷点头,认为他说得有理,若非如此,当年他绝不可能在荆轲刺杀之下反杀成功,而整个天下的历史也就会完全是另一番样子了。 孙老二看大家全都表示赞同,这时他指了指铜棺之中的那具尸骨,说道:“既然始皇帝当年是一个身长八尺六寸的高大魁梧之人,那么这具尸骨就一定不是始皇帝本人!” 经他这一提醒,大家才注意到,铜棺之中的这具尸骨,从骨骼看来,身长不过六尺有余,而且根据骨骼大小,生前应该是个矮小瘦弱的人。 而且铜棺之中除了这件华丽贵重的金丝长袍,再没有任何一样标志着死者帝王身份的物件。这与始皇帝奢华气派的作风实在是大相径庭。 不过,如果铜棺之中的尸骨并不是始皇帝本人的话,那么他又到底是谁呢? 第一百一十章 赵高的故事 张胖子虽然无法驳斥孙老二的说法,可是他依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按照你的说法,”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始皇帝当年倾尽全国之力,最多的时候动用了八十万人,前后修建了四十年,建成了这恢弘巨大的地下宫殿,结果到头来白忙活一场,这里面躺着的却根本不是自己?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孙老二却一点也不觉得可笑,他很严肃的说道:“可笑吗?我相信这世间的一切全都逃不过因果,就像我们今天站在这里,冥冥中也早就已经注定了的一样。” 这话说得云山雾绕的,似乎很高深,仔细一想又好像其实什么也没说,叶枫听了却觉得有些耳熟,这样莫测高深的话,他之前也曾经听别人这么讲过。 来不及细想,就听孙老二对张胖子问道:“你对于一手将繁荣强盛的大秦帝国逐步推向衰败灭亡的赵高,有些什么了解?” 张胖子愣了一下,赵高? 这个人在始皇帝驾崩之后,搅动风云,一手设计了沙丘政变,矫诏逼死了公子扶苏,拥立了胡亥为帝。自此之后,倚靠着胡亥的宠信,他成为了大秦帝国炙手可热的人物,几乎掌控了大秦的实际权力,主宰了天下大势的走向。 然而在始皇帝在世的时候,史书中对于他的记述却寥寥无几,显得很是神秘。 张胖子仔细回想了良久,才答道:“史记中对于此人并未专门立传记,只是在其他人的本纪中提到过,因而关于他的出身记载得并不详尽。” 孙老二笑道:“那倒也不尽然。”说完,他扭头望向了身旁的梅老头。 梅老头原本看上去对于孙老二他们的谈话并不感兴趣,一直没有说话,静静的站在一旁笼着一双手在发呆。 这时候孙老二望向他,他脸上带着几分无奈的接着孙老二的话说下去:“太史公虽然并没有为赵高单独立传,不过关于他的记载在秦始皇本纪、李斯列传和蒙恬列传中,都有着大量的描述。” “始皇帝嬴姓,赵氏,名政,而同样的,赵高也是嬴姓,赵氏,因而后世有学者据此认为,赵高其实是秦国王室的远亲。其母曾因犯罪遭受刑罚而有残疾,被收入隐宫之中,而赵高也是出生于此。” “根据记载赵高此人颇通书法,善于大篆,为人勤奋,又精通律法,因而比较受始皇帝的喜爱,作为随身近侍,负责驾驶始皇帝的马车,甚至还被任命去教授他的次子胡亥。这也为他将来拥立胡亥为帝,埋下了伏笔。” 梅老头侃侃而谈着,大家听得都有些诧异。 自从初次见他以来,相处这些日子,这个梅老头有些沉默寡言,从不与人交流,除了成天价的喝酒睡觉之外,似乎再没有其他的爱好了。 然而现在,他对于史书之中的记载几乎是旁征博引,信手拈来,令大家都惊讶于这个衣服穷酸老秀才打扮的老头子除了长了一副狗鼻子之外,原来肚子里还真的有不少墨水。而且看起来,他所知的绝对不会比那位以博览群书,博闻强记闻名的张胖子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这个梅德庸,倒也并非真的是“没得用”。 梅老头看上去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众人的满面惊异之色,只是自顾自的继续讲下去:“史记之中曾经多次提到赵高是宦人,有宦籍,后世对此颇有争论。有人因此认为赵高是个阉宦,也有人认为这里的宦籍只不过是指的官宦的意思。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而另一个最大的争议便是赵高的出身,有人依据他的姓氏认为他是秦国王室的远亲,正因为这样才轻易的得到了生性残暴多疑的始皇帝的信任。” “然而唐代的《史记索隐》中则提到了,赵高实际上是赵国贵族的公子,赵国覆灭,其母被掳掠来秦,而他为了替赵国复仇,才自残身体进入皇宫,来到始皇帝身边,最终成功的设计杀掉了始皇帝的后人,覆灭了强大的大秦帝国,为他的祖国报仇雪恨了。” 梅老头笑了笑又说道:“不过这样的说法缺乏证据支持,过于离奇,倒更像是民间的传说,或者是了。总之,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他成功的在始皇帝死后策划发动了沙丘政变,拥立胡亥为帝,逼死了公子扶苏和名将蒙恬、蒙毅兄弟。” “接下来,他的矛头一转,开始对付起当初沙丘政变之时的同谋者,丞相李斯,因为这时候李斯已经成为了制约他权力的唯一对手。终于,他成功的陷害李斯谋反,最终令李斯被腰斩于市。” 梅老头摇摇头叹息道:“大概李斯在临刑之前心中也是十分懊悔,当初不该听信赵高的花言巧语,威逼利诱,帮助他发动了沙丘政变,结果最后自己一代名臣,却不想落得如此的下场。” “这之后,赵高又将魔爪伸向了秦王室,几乎杀掉了所有胡亥的兄弟姊妹,最终赵高被秦二世胡亥封为丞相,权倾朝野,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加上秦二世沉溺于酒色享乐之中,他成了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满朝上下再也没有人敢于拂逆他的意思,争着对他溜须拍马,甚至于出现了后世十分有名的指鹿为马的咄咄怪事。然而在秦二世和赵高的统治下,天下的百姓陷入了水深火热,民不聊生,终于各地纷纷揭竿而起,到处都爆发了起来反抗的义军。” “赵高这时感觉到了大秦帝国已经摇摇欲坠,他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于是他策划发动了有一次政变,杀死了一直对他宠信有加,言听计从的秦二世胡亥。可怜胡亥被赵高玩弄于鼓掌之间一辈子,最终也没有逃脱身首异处的下场。” “赵高原来准备自己篡位登基的,可是得不到朝中其他大臣们的支持,无奈之下,只能宣布让年少的公子子婴继承帝位,当他自己的一个傀儡。” “至于赵高最后的结局,也算得上是扑朔迷离,太史公在史记中说是子婴深深憎恨赵高,不愿意当他的傀儡,于是设下圈套杀死了赵高,并且灭了他三族。” “不过在汉时流传下来的《赵正书》中却记载着是大秦名将,负责督造秦皇陵的章邯,在领兵与项羽决战失败后,投降了项羽,因为深恨赵高误国,于是反戈一击,帮助项羽军攻入关中,也亲手杀死了赵高。” 一代奸臣,最终还是不得善终。 梅老头讲完 了。 这一段历史听梅老头这么讲来,听得大家全都聚精会神无不动容,连张胖子都用钦佩的眼光看着这个貌不惊人,甚至有些邋里邋遢的老头子。 要知道,史书之中并未为赵高立传,有关他的记载都是分散在各个当时历史人物的传记之中的,要把这些内容全部找出来,并且梳理得这样清晰,需要阅读大量的史料,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梅老头讲完了故事,却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神情,又继续自顾自的笼起了一双手,站在一旁发呆去了。 可是,赵高的生平与这铜棺之中的这具尸骨,究竟有着什么关系呢? 张胖子眨了眨眼,忽然醒悟了过来,惊声问道:“莫非,莫非这躺在铜棺之中的这个人,会是赵高不成?” 孙老二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沉声说道:“如果真如传闻所说,赵高其实是赵国贵族的公子的话,他为了替祖国报仇,不惜自残身体,不怕留下万世污名,接近始皇帝身边,最终成功的设计除掉了始皇帝几乎所有的子嗣,并且一手推动强盛的大秦帝国走向衰败,最后土崩瓦解,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敬佩吗?” 张胖子摇摇头道:“怎么可能?不是说他应该是秦王室的远亲吗?” 孙老二笑了:“别忘了,史记中有记载,当初秦王孙异人为富商吕不韦所救,逃回秦国,留下了赵姬母子在赵国。赵王大怒,欲杀这对母子,幸好赵姬本身是赵国贵族富贵人家的女儿,这才幸免于难。” “始皇帝是赵姬的儿子,而赵高的母亲也是赵国覆灭之时被秦军从赵国掳掠而来的,如果赵高也是赵国贵族的公子的话,这样算起来,他与秦王室是亲戚倒也并非全无可能。” 张胖子顿时无言以对,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孙老二望着铜棺之中的那具尸骨叹息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始皇帝当年灭掉了赵国,而赵国的子孙不但一手倾覆了始皇帝梦想着能够千秋万世的大秦帝国,而且还在始皇帝费尽苦心为自己修建了四十年的地宫里,躺在始皇帝的铜棺之中,外面守卫着的是始皇帝那战无不胜的千万铁甲军队,这也许就是历史开的一个小玩笑,真是充满了嘲讽。” 张胖子还是不敢相信:“你怎么会认为这铜棺之中的尸骨就是赵高呢?你有什么证据吗?” 孙老二摇摇头:“我不过是根据这具尸骨的身高猜想的而已,史料之中赵高的身材就比较瘦小,不过六尺有余,和这具尸骨不谋而合。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半点实据。” 他望着尸骨长叹道:“无论多么深的仇怨,多么叱咤风云的人物,到了最后也不过就剩下这么一副白骨,化作一场空。至于我猜得对与不对,恐怕只有这副尸骨的主人自己才知道了,这只能成为了一个永久的谜团。” 张胖子摇着头:“不管这具尸骨究竟是不是赵高,既然铜棺之中的尸骨不是始皇帝,那么始皇帝本人的尸骨又去了哪里呢?” 孙老二看着张胖子,忽然有些神秘的笑了:“怎么,你到现在还认为这里就是始皇帝为自己准备的埋骨之所?” 第一百一十一章 疑棺 张胖子听了这话,感觉有点懵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里难道不是秦皇陵地宫吗?这里难道不是始皇帝动用了八十万人用了四十年的时间给自己修建的陵墓?” “看看外面的地下皇城,看看那些成千上万的兵俑军阵,看看我们面前这恢弘气派的地下宫殿,始皇帝几乎是将整个当年的咸阳皇宫照搬到了地下,完全符合事死如事生的原则。如果说这里不是始皇帝的陵寝,那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经过这一路走来,这地宫之中的宏伟壮丽,已经深深的震撼了他的内心,在他心中丝毫也不怀疑这里就是史书之中记载的那个神秘的秦皇陵墓,因此面对孙老二的否定,张胖子看上去显得有一些激动。 不光是他,在场的其他人也对于孙老二的话极为不解,然而叶枫注意到,除了孙老二之外,在场的还有两个人的神情并没有改变,好像他们对于孙老二的话丝毫也不感到意外。 这其中一个就是那个梅老头,他从刚才讲完话就一直笼着双手站在一旁发呆,好像对于身边这些人的谈话丝毫也不关心。 而另一个人,却是叶枫的义兄,二哥解祯亮。 自从这一次出发来探索秦皇陵开始,叶枫就一直觉得自己的这位二哥有一些怪怪的,虽然他也说不出来究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现在,他心中这种奇怪的感觉却越发的强烈了。 孙老二看着有些激动的张胖子,丝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只是很平静的问了一句:“你说得不错,我们眼前的这座地宫的确非常的雄伟壮丽,古今罕见,只不过,修建这样的一座地宫,需要动用八十万人修建整整四十年吗?” 张胖子有些哑然了,始皇帝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力,聚集了全国的能工巧匠,即便是在地下再修建出一座咸阳城出来,恐怕也不需要这么长的时间。 这的确是有一点奇怪。 孙老二看着张胖子的神情,缓缓的问道:“你还记得太史公在史记中对于秦皇陵的记载是怎样的?” 这张胖子自然记得,太史公是他最为敬佩的一位史学家,加上他过目不忘的天赋,史记中的记载他几乎是能够倒背如流。 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原文是这样记载的: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驽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 简单的说来,这第一句讲的是始皇帝自从刚一登基就开始挖掘治理骊山。 后世的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讲到由于当年始皇帝命人砸骊山建陵墓,挖山取土,并且修建了大坝,改变了河水的流向,因而形成了后来的鱼池水。这段记载也无疑印证了史记中的说法。 后来到统一天下后,从全国各地选送来七十多万徒役和能工巧匠,挖掘了很深,穿过了三重地下泉水,建造了 自己的陵寝。 用铜铸造底座,上面放置棺椁,又仿造皇宫修造了地下宫殿,设置百官位次,把从天下搜罗来的那些奇珍异宝、珍宝怪石等全都搬了进去,放得满满的。 接着命令工匠制造由机关操纵的弓箭,如有人偷入盗宝一走近就能射死他。不过以当时可以建造出如此恢弘的地下宫殿的技术而言,这些弓箭机关就未免显得太小儿科了,只怕皇陵之中预先布置下的那些可怕的夺命机关,连太史公也无从得知,因此在史记之中并没有描述出来。 接着在陵寝之内用水银做成百川江河大海的模样,用复杂的机器系统递相灌注输送,奔流不止。在陵墓的顶壁装饰着有天文星辰的图象,下面仿照山川制作出全国的地理图形。后世的许多学者都相信,那些星辰都是用夜明珠和宝石镶嵌,而地上的山峦则是用金银堆砌而成的。 最后在陵墓中用传说中人鱼的油脂做成长明灯,能够燃烧许多许多年也不会熄灭。 他的儿子秦二世胡亥说:“先帝后宫的这些妃嫔即使没有子女的,也是永远属于先帝的,先帝既然走了留她们在外面也不合适。”于是就命令这些人全部殉葬,还包括了生前服侍过始皇帝的那些臣子们,最后被杀死在墓中殉葬的人很多。 等到下葬完毕,有人说是这些工匠们修建了陵墓制造了机关,墓中所藏的宝物和位置他们全都知道,只怕他们难免会起贪心或者泄露出去。 于是等到始皇帝的丧礼完毕,宝物都已藏好,就下令封闭了陵墓的中间一道门,又把陵墓最外面的一道门放了下来,把参与设计修建陵墓的工匠们全部封闭在了陵墓里边,没有一个再能活着出来的。 到了最后陵墓外面的地面上栽种草木,从外边看上去整个陵墓就好像一座山似的,没有人知道这下面就是大秦帝国始皇帝的陵墓了。 史记中的记载到此结束了。 听着张胖子朗朗的背诵完了史记中的这段记载,孙老二赞许的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张胖子那出色的记忆力感到十分满意。 他眼里带着笑意问道:“正是这样的一段记载,其中却泄露了天机,说明了我们所站的这里,根本不是始皇帝的陵寝所在。难道你在背诵的时候心里没有感觉到奇怪吗?” 张胖子一愕,问道:“奇怪什么?” 孙老二说道:“首先,记载之中提到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然而我们现在所站的这里,分明就是仿造的一座生前的寝殿而已,那些所谓的水银注成的江河大海,宝石镶嵌的日月星辰,还有金银堆砌的山脉地理,这些都在哪儿呢?” 张胖子答不出来。 大家四面看了看也都觉得奇怪,说起来,这里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珍稀的宝物,那些所谓的始皇帝从天下搜罗而来的奇珍异宝,连一件也没看到。 只不过大家这次来探秦皇陵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盗宝而来,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而已。 张胖子有些迟疑的说道:“或许,或许这些藏宝是收集在另外的什么密室之中,史记里也没有提到这些和棺椁就是在一块儿的啊。” 孙老二哼了一声,对于张胖子牵强附会的解释 嗤之以鼻,其实,这解释就连张胖子自己也觉得不信。 孙老二慢悠悠的说道:“就算你刚才的话可以算作一种解释,那么还有第二个问题,史记中提到秦二世曾经杀死众多始皇帝生前的身边之人陪葬,那么这些人的尸骨何在?” “记载中讲到,最后秦二世下令闭中羡门,下外羡门,把所有参与设计修建陵墓的工匠们全部活活封死在墓中。也就是说,这陵寝之中至少有着外中内三重门。可是刚才我们一路行进过来,直到到达了这里,畅通无阻,何曾见过什么紧闭的门?还有,那些被关在门内活埋而死的工匠们的尸骨又在何处?” 一连串的问题令张胖子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其实在这时候,不仅是他,大家的心中都已经明白了孙老二所说的是真的,他们如今所站的地方,根本就不是始皇帝真正的埋骨之地,或许,只不过是始皇帝的一处疑棺而已。 张胖子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果这里不是真的陵寝所在,那么始皇帝的陵寝到底在什么地方?” 孙老二有些故作神秘的笑了笑,说道:“小胖子你既然能够过目不忘,又博览群书,可知道在东汉的《汉旧仪》之中对于秦皇陵的一段记载?” 张胖子想了想,说道:“前辈莫非讲的是关于旁行三百丈乃至止的记载?” 原本张胖子对于有些高冷傲慢的孙老二并没有什么好感,在背后一口一个“老小子”的称呼他。不过经过这一路之上的相处,还有刚才的一番对话,他心中对于孙老二的渊博见识已是感觉到由衷的钦佩,因此不自觉的已经脱口之中把称谓改做了“前辈”。 孙老二点了点头,说道:“书中记载,当年丞相李斯奉命率领七十二万人负责挖掘建造陵墓,挖到极深之处,封闭了周围所有的地下水和泉眼,却再也挖不下去了,下面坚硬无比,刀斧凿之不入,敲击的声响感觉下面好像是空无一物的天际一般。” “李斯心中恐惧,不敢再挖掘了,于是回奏始皇帝,已经挖到了地底,无法再继续向下了。始皇帝听了之后下令说,既然无法再向下深挖了,旁行三百丈乃止。” “《汉旧仪》此书编撰于东汉年间,距离秦朝甚至是太史公编写史记的年代并不久远,因此可信度也极高。至于始皇帝的这一句旁行三百丈究竟是什么意思,就众说纷纭了。” “有人认为,这句话的意思是指既然无法再深挖,就索性将陵墓地宫的范围再扩大三百丈。也有人认为,这旁行三百丈指的是让李斯再向旁边挖三百丈,用以隐藏他真正的陵寝位置。” 叶枫看着孙老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开口问道:“前辈认为这究竟是哪一种意思呢?” 孙老二不无得意的笑了笑,说道:“你们先想一想,从这里旁行三百丈,上面是什么地方?” 张胖子低着头默默计算了半天,才答道:“上面应该是骊山。” 忽然,他的脸色一变,失声道:“难道,真正的始皇帝陵寝就隐藏在骊山之下?” (本文中所提及的《史记》、《水经注》以及《汉旧仪》之中的相关记载原文,均为真实存在,绝非笔者杜撰,特此声明。)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断龙石 孙老二一脸严肃的说道:“其实在这一带,民间一直都有一种传说,传说始皇帝就葬在这骊山之下,在骊山和这个地宫之间有一条通道,在夜里经常从地下都会传来一阵阵巨大的声响,据说就是负责守卫始皇帝陵寝的阴兵,正在地宫之中巡逻,人马行进说发出的声音。” “阴兵?”张胖子听了,脑中想象着那场景,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孙老二笑了笑道:“这个只是民间的传说,自然不可全信,所谓阴兵什么的,很可能不过只是一些愚民牵强附会想象出来的而已。只不过结合一些史料的记载来看,始皇帝的陵寝真正的位置是在骊山之下,这个倒极有可能是真的。” 张胖子苦着一张脸问道:“即便这个传说是真的,始皇帝的陵寝当真便在这骊山之下,我们现在却身在地宫之中,该如何过去呢?难道还要原路返回,再去骊山之中重新寻找入口不成?” 孙老二摇摇头,说道:“那倒不用,你忘了,传说中这地宫和骊山之下的陵墓可还有着一条通道的。” 张胖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也说那只是个传说罢了,未必便是真的。假如真的有这条通道,那得需要修多远啊?真的有三百丈那么长?” 一旁的唐大砸心中默默计算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也许并没有那么远,我们来到这地宫之中也已经行进了很远了,从方向上计算,我们此刻距离骊山之下已经并不远了。” 孙老二赞许的看了唐大一眼,点点头说道:“正是。虽说当年始皇帝说的是旁行三百丈,可是如果加上地宫内的距离,根本不需要修建那么长的通道。” 张胖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可是很快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即便真的如你们所说有这样一条通道存在,偌大的地宫,我们又怎么知道它的入口在哪里呢?” 听了这话,叶枫和唐大同时把目光都投向了孙老二,他们心中都有同样的感觉,这个老头子既然对这地宫如此的熟悉,想必之前一定是曾经进来过。他如此的胸有成竹,肯定是知道那入口在哪里的。 果然,孙老二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不必去寻找,这里就是整个地宫的中心,入口自然也就在这里。” 他转头看向唐大,问道:“久闻蜀中唐门精通机关之术,唐大少能否看出,那打开入口的机关在何处?” 唐大一笑说道:“前辈不必考我,我蜀中唐门虽然略懂机关建造之术,也不过只是略通皮毛而已,而此处的建筑巧夺天工,惊世骇俗,早已不能用常理来推断,更加超出了今人所能理解的范畴,实在是不能不令人惊叹啊!” 听了唐大的话,孙老二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之色,看来名满天下的蜀中唐门,原来也不过如此而已。 唐大扫视了一下这宫殿之中的情形,忽然又开口说道:“不过既然前辈动询,晚辈倒不妨斗胆猜上一猜,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机关很可能就设在这口铜棺之内!” 一言既出,孙老 二的脸色不禁大变,惊讶的望着唐大说不出话来。 天知道,上一次他们老孙家精英尽出,好不容易进入到这地宫之中,花了多少心思,费了多少时间方才能寻找到这打开通道的机关,如今却被唐大一口道破,令他怎能不感到心惊? 看唐大年纪轻轻的,既然就能有如此见识,这样的本领,以此看来,这蜀中唐门能够称霸江湖这么多年,果然不是侥幸得来的。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说道:“你说得不错,这打开通道的机关,的确便在这铜棺之内。” 说罢,他转过身去,伸手入铜棺,在那具尸骨的头部的下面摸索了一阵,启动了机关。 原来机关就藏在尸骨的头下! 大家不由得惊叹这设计之人心思之巧妙,寻常盗墓之人打开棺椁之后,只会留意陪葬的金银财宝,有谁会抱起棺中的尸骨来仔细研究? 叶枫看着那具尸骨心中暗自叹息,如果他真的便是赵高的话,当初为了赵国被秦所灭,而处心积虑的复仇,令始皇帝一手建立的大秦帝国毁在了他的手上。 想不到他死后,他的尸骨却被安置在这里,千百年来为始皇帝守着这陵墓的入口,实在是莫大的讽刺! 看来真的是天道循环,因果报应啊! 随着机关的启动,一阵喀喀的声响中,整个铜棺连同下面的石台,忽然向着一边缓缓的移动开,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仿佛一个怪兽张开的巨口,等着择人而噬,令人感到一阵阵寒意。 面对着眼前的入口,即将要见到始皇帝陵寝的真容了,众人不由得感觉到有些紧张,反而有些犹豫了。 张胖子吃吃的问道:“这个,这个通道里会不会有那些,什么机关飞箭什么的,把我们射成刺猬?” 孙老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嗤之以鼻:“偌大的块头,怎的却如此胆小?休说没有,即便是有,有这位唐大少在此,些许小小的机关又算得了什么?” 说完,不再搭理众人,举着火把一低头,当先走入了通道之内,紧跟在他后面的,正是那位梅老头。 看着两位老人家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剩下的这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只有无奈的跟了上去,鱼贯着进入了通道之内。 等所有人全都进入了通道,过了一会儿,那铜棺和石台忽的又发出了一阵喀喀的机关之声,缓慢的恢复了原位。从外面看来,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就像是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般。 这条通道修得很宽,足有一人多高,并排有四五个人宽,四面都是用打磨光滑的大石块砌成,做工相当精细。 通道中每隔一段墙上就悬挂着铜盏的长明灯,照亮了路径,估计燃烧的也是那传说中的人鱼之油,整个通道之中也弥漫着一股子奇异的香味,和外面宫殿之中一模一样。 叶枫他们发现脚下的露面很多地方都被压裂了,或是有些凹凸不平,那是被重物碾压过的痕迹,因此推断当年修筑始皇帝陵寝的材料也都是从这 条通道运送进去的。 正如孙老二所说,这条通道并不太长,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了出口。 一踏出通道,大家的眼前全都为之一亮,心里都发出了惊叹之声。 在他们的眼前,忽然间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仰首望去,足有数十丈高,顶端还悬挂着许多怪石嶙峋的石柱,分明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窟。 谁能想到,这熬膏的骊山之下竟然有着这样巨大的一个洞穴,而始皇帝竟然选择把自己的陵墓就修建在了这洞穴之中。 在大家的面前,一左一右矗立这两座高大的石雕像,正是和地宫之中兵俑相同的秦军士卒打扮,持戈披甲,神情肃穆,一对栩栩如生的怒目正盯着通道的出口,令人心中感觉到了一种威慑。 在巨大石像的后面,是巨石砌成的高高耸立的石墙,正中立着一块无比巨大的巨石,犹如一道石门,横亘在中央。 叶枫一眼望去,心中陡然一跳,在那巨大的石门子上,雕刻着的花纹是那样的熟悉,和他背后那时隐时现的龙纹一模一样,正是一条活灵活现,盘旋欲飞的青龙! 看来少林了改大师说的一点也不错,在这秦皇陵之中无论隐藏着的秘密是什么,一定都与那上古的宝藏,与他背后的龙纹有着莫大的干系。 叶枫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了起来。 大家仰着头欣赏着这里的奇景,一面惊叹着,一面向着石门前走去。 孙老二这时缓缓的说道:“这道石门便是传说之中的断龙石,其重何止万斤,一旦放下便无法打开,断绝一切,从此阴阳两隔。在史记中曾经提到当初为了防止消息外泄,下外羡门,将所有参与设计和修建的工匠们全都活活死在陵墓之中。这断龙石放下正合了下外羡门一语,当是这皇陵最外的一道门户无疑。” 大家听了纷纷点头称是,只是如此巨大的一块石门,当年是从何处取材,又是如何运进这洞穴之中的,实在是不能不令人叹为观止。 渐渐的距离那道石门越来越近了,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梅老头却忽然间耸了耸鼻子,面色一变,说道:“血腥气!” 大家都是一惊,仔细看去,远远的望见在石门之前似乎隐约躺着三个人影。 难道有人捷足先登了? 几个人连忙疾步向前奔去。 还未到面前,孙老二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咦,径直奔到了其中一人身边,俯身下去一把把他扶在了怀中,惊问道:“是你?” 那人竟然也还活着,沾满血迹的胡须一阵颤动,也惊讶的反问道:“怎么是你?” 叶枫一看那人,脑子里轰的一下如同炸开了,这个人他认识,而且很熟悉。 他脱口而出叫道:“七叔!” 这个老人转过头来,也看见了叶枫,惊讶莫名的问道:“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赫然正是叶枫口中的七叔,墨家当代巨子,墨七重!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二十年前的盗墓 叶枫的心中感觉到惊诧莫名。 墨七重为什么会在这里? 之前墨七重被明家所掳,而他在西湖上以自己的血救了明家小姐明文兰,明文兰曾经亲口答应过他,回去就会施放墨七重。 他相信明文兰,也许是因为明文兰身上的那股子高傲,那样的人是不屑于骗人的。 又也许是因为他对于明文兰有一种奇怪的特殊好感,他相信明文兰绝不会欺骗他的。 加上那之后一连串的接连发生,他也没有时间去打听墨七重的下落。 想不到如今却在这幽深神秘的秦皇陵断龙石之前看到了七叔墨七重,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又是什么人打伤了他呢? 叶枫的心里有着一连串的问题,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墨七重看着他关切的眼神,勉强笑了笑,有些虚弱的说道:“放心,一点小伤,死不了的。” 他又一指旁边躺着的两具尸体道:“况且,他们也舍不得让我死。” 叶枫看了眼那两具尸体,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墨七重苦笑了一下,说道:“他们就是江南明家的人。” 江南明家,果然是江南明家的人! 叶枫的心里咯噔的一下子。 难道明文兰真的欺骗了他? 不会的,他心里立即又开始不自觉的为明文兰开始辩解。 当初明文兰曾经说过,掳走墨七重是她爷爷明老爷子一手策划的,明老爷子这个人叶枫是见过的,强横霸道,武功又奇高,这样的人物,纵使明文兰是他的亲孙女,贵为江南明家的小姐,也是无法违拗他的命令的。 就算明文兰想要遵守承诺,放走墨七重,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一定是这样的,叶枫很肯定的想着。 他回想起了在灵宝城中君子剑冯明礼的府上,遇见的那个化妆成又矮又胖的山西土财主一样的徐有财的那个人,那一定就是明文兰了! 现在想起来,当初她之所以要化妆成别人来暗中相助,而不愿意以真面目与自己想见,多半就是因为没能实现对自己的承诺,因而心中有愧,感觉无颜与自己相见的缘故吧。 墨七重自然不知道叶枫之前和明文兰之间的这些事情,还在用虚弱的声音解释着:“自从当初在山谷中见过你和你师傅之后,我一出山谷就遭了暗算,一时不慎竟然被江南明家的人擒住了。他们化妆成了进山采买山货的商人,还把我扮作一个中年病汉的模样,藏在马车之中。” “可是在路上,我竟然惊奇的发现,你与明家为首的那个人竟然一路同行,这让我十分惊讶,又为你深深担忧,只恐你一时不察也中了他们的奸计。可惜当时我被制住了穴道,不但无法动弹,连发出声音都不能,根本无法提醒你。所幸他们对于你好像没有什么企图,在终南山路口就与你分手了,我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叶枫点了点头,七叔说的应该就是当时女扮男装的明文兰了,他淡淡的说道:“当时我不过是碰巧与那人偶遇同行罢了,我也实在眼拙,竟然面对面也没能看出马车上的那个病汉竟然就是七叔您。” 墨七重笑了笑说道:“你也不必自责,江南明家是江湖上四大奇门之首,易容之术天下无双,你看不出来也不奇怪。” 叶枫接着问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墨七重说道:“之后我被他们带到了江南明家的老巢之中关押了起来,一直到了最近,他们带 着我来到了秦皇陵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抓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想要我带领他们进入这秦皇陵中一探其中的秘密。” 这话一出,不但是叶枫,其他人的脸色也全都是一变:“怎么,七叔你也知道这秦皇陵中的秘密所在?” 墨七重看着他们的反应,愣了一下,扭头向一旁的孙老二问道:“我看你们是一起进来的,怎么,你没有把其中的原委告诉他们?” 孙老二低着头,一手搭在墨七重的脉门上,正在为他诊脉,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说话。 看起来这个孙老二也算是略懂医术,片刻之后他松开手,抬起头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还好,伤势不重,只不过你的病……” 看起来他和墨七重不但认识,而且是非常熟悉的朋友,竟然也知道墨七重身患重病的事情。 墨七重笑了笑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么多年了,阎王爷也没能收了我,看起来我这副老骨头还命不该绝啊!” 叶枫看他们衣服老朋友相见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孙前辈,之前我就感觉你对这秦皇陵地宫之中的一切似乎极为熟悉,应该是曾经进入过这里的。现在我七叔也是因为知道这里的秘密被江南明家的人抓了来,你们到底有什么秘密在瞒着我们?” 孙老二和墨七重对望了一眼,有些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哪有什么秘密,而且原本我也没打算一直瞒着你们,本来我准备等到进入这里面之后再告诉你的,现在既然你问起,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抬起头来看着叶枫,声音坚定的说道:“你猜得一点不错,我的确曾经进入过这里来,而且不光是我,你七叔墨七重他也在二十年前与我们一同进来过,这一切的起源都要从一个人开始说起。” 叶枫问道:“是谁?” 孙老二你额头看着一旁的唐大,说道:“那个人便是你的祖父,二十年前蜀中唐门的当家人,唐太公。” “啊?”不光是唐大,在场除了三个老头之外,几乎所有人全都吃了一惊,这事怎么会又和已经失踪多年的唐太公扯上了关系的? 孙老二叹了口气,开始了他的讲述:“二十年前,我关中老孙家还是天下间最有名的土夫子,若论到下地探墓,我老孙家绝对是首屈一指的。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历代以来,这样缺德的行当干得太久了,遭了天谴还是诅咒,我老孙家的人丁越来越单薄,看着到了我这一辈就没剩下几个男丁了。” “于是当时老孙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我的父亲,便决定老孙家从此洗手不干这行了,再也不要去掘人坟墓,发死人财了,而多干一些积德行善的事情,希望能够借此扭转我老孙家一脉的运势。可是就在这时,有一个人找上门来,他就是当时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蜀中唐门的唐太公。” 听到提及了自己的祖父,唐大不由得关心的问道:“他来找你们做什么?” 孙老二嘿嘿一笑:“来找我们这样干土夫子的能有什么事?当然还是去掘坟盗墓一类的事了。可是当时我父亲已经对天立誓,洗手不干了,所以一开始他是坚决拒绝的。” “后来唐太公和我父亲在一间小屋里关上门两个人密谈,也不知道究竟谈了些什么,只知道他们整整谈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两个人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我父亲的两眼似乎都在放着光,竟然答应了唐太公的要求。” “当时大家都很不理解,明明已经立誓不再重操旧业的,为什么会忽然间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 转变?而我父亲也不解释,只是召集了当时老孙家的一众好手,当然也包括了我,二十年前,我当时正是四十出头,年富力强的时候,也是我们这一辈中数一数二的拔尖人物,于是我们就出发了。” 孙老二的神情有些激扬了起来,似乎眼前又出现了当年意气风发的情景,接着说道:“等到了地方,我们才知道这一次我们要来挖掘的,竟然是秦皇陵地宫。早就听说地宫之中危险重重,只不过从古至今,光是史书中有记载的就不知被盗了多少次,还有带着军队进去搜掠的,想来里面的奇珍异宝应该也所剩不多了,真不知道进去想要找什么?” “而且在这里集结的也绝不止是我们老孙家一家人,还有着由巨子墨七重率领的精通机关术的墨门子弟,以及还有当时江湖上四大奇门之一的,”他转头看了眼一旁默不作声的梅老头,“也就是现在关外双梅的前身,岭南梅家的人。” 梅老头这时才面无表情的说道:“当年来的是我父亲和二叔,可惜他们全都没能回来。这之后,我们梅家就群龙无首,开始了内斗,这之后就搬到了关外隐居,分成了两家,被称为关外双梅。” 之前大家也曾经听唐大讲起过“塞北飞雪,傲立双梅”这句话,只是不知道原来这双梅的前身就是大名鼎鼎的江湖四大奇门之一的岭南梅家,不禁对梅老头有些肃然起敬起来。 孙老二继续讲述着:“当时我们开始寻找这神秘的地宫,可是没料到的是,光是挖掘这通往地宫的通道,我们老孙家就折损了好几个人。这封土堆乍一看很寻常,其实下面暗藏杀机,布满了种种陷阱。” “有的地方被灌注了流沙,挖掘通道的时候一不小心触动了流沙,流沙就会喷涌而下,掩埋通道,把里面的人活埋。还有的地方封存着一种神奇的液体,一旦封土层被挖开,封存药液的外层破损一点,药液漏出,触之即会皮肉糜烂,如同被烧焦了一般。” “好不容易避开了这些陷阱,这封土堆之下的土层又是以特殊方法浇筑的,坚硬异常,光是挖通先前我们所走的那条直通地宫的通道,就足足挖了一月有余。” 大家听闻之前的那条通道当初挖掘之时竟然如此艰难,都不免有些咂舌惊叹。 孙老二叹息了一声,又说道:“等到进入了地宫里,完全是摸索着前进,一路之上,毒虫遍布,又布满了各种机关陷阱,虽然有精通机关术的墨家子弟在,却也还是防不胜防,等到达地下宫殿的时候,已经折损了十几个人了。” 他转头对叶枫他们说道:“你们别看如今我们一路行来畅通无阻,那是因为之前我们将这一路之上的机关陷阱全都破坏掉了,你们才会走得这样轻松,那全都是当初那些牺牲掉的人用生命为代价换来的。” 众人都是一阵赭然,难怪刚才大家还觉得这秦皇陵地宫之中居然毫不设防,进来得如此轻松,却不知是这个缘故。 墨七重也闭上了双眼长叹了一声,大约也是想起了当年葬身于此的那些墨家子弟们。 孙老二的声音沉重而缓慢:“等到大家终于进入了地下宫殿的时候,却全都感觉很失望。虽然我不知道唐太公和我父亲他们究竟想要寻找什么,不过很明显的,在这里并没有他们寻找的这样东西。” “就在大家全都灰心失望的时候,还是唐太公聪明,参透了那旁行三百丈的秘密,并且找到了开启通道的机关所在。这样,我们大家才能顺着通道,来到了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断龙石之前。”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石墙之内 听了孙老二的话,大家不禁都抬起头看着面前这座巨大壮观的石门,一块巨石浑然天正,这样巨大的石料真不知道是从何处寻得,又是怎样运输的?真是令人不由得赞叹古代工匠们的巧夺天工的技艺与智慧。 除非,除非这块巨石原本就是取自于这个巨大的石窟之中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天然形成的石窟,以及这巨大的石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实在是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望着巨大高耸的石门,唐大忽然开口问道:“如此巨大的断龙石根本不可能再度开启,既然如此,二十年前你们是怎样进入到里面去的?” 这个问题似乎提醒了孙老二,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对墨七重问道:“江南明家既然处心积虑,想要进入里面探索皇陵的秘密,怎么会只派了这两个人带着你前来?” 墨七重道:“当然不会只有这两个人,他们这一次来了十余人,却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几乎是明家全部的精锐。” 这时候叶枫插口问道:“那么那位明老爷子来了吗?” 其实他是想要问明文兰来了没有,可是话到了嘴边,想起大家全都还不知道自己和明文兰之间的那点事情,感觉问出来不太好,硬生生的改成了问明老爷子来了没。 墨七重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个明老爷子好像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且对于他的这一帮子精锐也很有信心,没有一同前来。” 孙老二的脸色沉了下去:“既然还有十余个人,那么他们人呢?现在何处?你莫不是已经把通往里面的通道告诉了他们?” 墨七重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自然是没有告诉他们,否则他们又岂会把我留在此处?正因为他们对我威逼利诱,百般折磨,我也没有告诉他们如何进入里面去,无奈之下,他们现在已经分头沿着石墙去寻找其他进入的门户了,把我留在这里,让这两个人看管着。” “也是他们太过于自信了,小看了我墨家的本领,以为封住了我几处穴道就万事大吉了,却不料我墨家有秘传的冲破穴道受制之法。是我趁此二人大意,没有防备之际,强行冲开穴道,突然出手杀了他二人,不过我也被他们打伤,一时动弹不得,幸亏这时候你们碰巧赶到了,要不然后果殊难预料。” 孙老二听了他的话,这才面色稍缓,问道:“那些江南明家的人去了有多久了?” 墨七重想了想说道:“也不太久,这石墙甚为幽长,他们一时半会还回不来。” 孙老二点了点头,说道:“纵然如此,此地还是不可久留,为防万一,我们还是尽快进入到里面去为好。” 叶枫和唐大都点头称是。 当初在燕子集,他们是见识到了江南明家的这些暗中培养的年轻的精锐们的力量。虽然当时他们一行五人只有明玉楼侥幸得以逃生回去,不过他们当时面对着的可是天意楼姬无双公子身边的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这样的绝顶高手。 而现在叶枫他们的队伍之中不但没有像这样的绝顶高手,墨七重还受了重伤,甚至还有像解祯亮这样不懂武功的文弱书生,而孙老二和梅老头的身手如何也不得而知。 然而现在江南明家的精锐却有十余人之多,一旦碰上,只怕叶枫他们根本不是对手,所以还是尽快离开为妙。 这时唐大迟疑了一下问道:“前辈,看这石墙高大坚固,只怕厚度得有一丈有余,所用的石料又坚硬无比。刚才听前辈提到进去的通道,晚辈好奇,你们当年是用什么方法打通这石墙,成功进入到里面去的?” 孙老二看着唐大,摇了摇头说道:“没办法。” 唐大一愣神:“什么?” 孙老二指着那高高 的石墙说道:“这石墙足足有五丈左右的厚度,使用的石料甚至比花岗岩石还要坚硬,一般铁器只能在上面留下一个白点,根本无法动其分毫。” 张胖子眨了眨眼,插嘴说道:“可以用火药炸开石墙啊?” 孙老二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不无嘲讽的说道:“好主意,的确省时省力,不过你想过没有,五丈厚的石墙,需要多少火药才能炸开?万一引起坍塌,只怕这里的一切全都要同归于尽。” 张胖子情知自己信口开河,被孙老二一通抢白,不由得伸了伸舌头,不再多嘴了。 唐大奇道:“那么你们当年是如何进去的?” 孙老二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虽然拿这石墙没有办法,好在这石墙之下的地面却不是石质的,要说道土工挖掘技术,我关中老孙家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要在这石墙之下挖一条通道进去,却也并非难事。” 说罢,他站起身来,从石门前面开始数着步数顺着石墙前进,三十怖后,他蹲下身子在墙根处一阵摸索,拨开了地面上厚厚的一层浮土,忽然伸手一拉,揭起了一大块草席来,露出了隐藏在下面的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原来这便是进入里面的通道。 只不过隐藏在这厚厚的泥土之下,若不是自小其中秘密的人,只怕旁人找上一辈子也难发现这脚下就是通道的入口。 这洞口并不大,看上去里面应该也并不宽敞,估摸着只能容一人匍匐前行。 孙老二回头望着墨七重,问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行吗?” 墨七重一下子站了起来,虽然还有些摇摇晃晃,却站得十分坚定,答道:“没问题!” 孙老二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了一圈,却停留在了张胖子的身上。 这洞口确实是有点小,张胖子有些为难的望着黑乎乎的洞口,一面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面有难色的问道:“这,这里面不会有蛇吧?” 孙老二哼了一声,说道:“你要是害怕,可以留在这里。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里干耗着,等到明家的那些人回来,他们也会发现这个洞口的,我们必须要抓紧了。” 说完,紧了紧背上背着的大布囊,一猫腰当先钻进了洞里。 听说明家人快要回来了,又眼见得大家一个一个的鱼贯进入了洞口,张胖子恨恨的一咬牙,嘟囔了一句:“谁害怕了?走就走嘛!” 一跺脚,也钻进了洞里。 洞里其实比起洞口要宽敞一些,爬行起来也并没有那么吃力。 即便如此,等到大家爬出了通道,重新点亮火把的时候,面前张胖子的样子还是令大家有些忍俊不禁。 只见此刻张胖子灰头土脸,全身沾满了泥土,衣衫还磨破了几个洞,垂头丧气的坐在一旁喘着粗气,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刚刚从洞里钻出来的,圆滚滚的土拨鼠一般。 叶枫顾不上休息,举着火把站起身来,看似查看四周的情景。 他们如今所处的分明是在一间石室之中,石室的正中央摆放着许多的各式各样的陶器,做工精美,黑亮的漆色这么多年了依旧毫不褪色。 传说始皇帝一生信奉战国阴阳家邹衍说提出的“五德终始”学说,相信世间万物的来源都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的相生相克。 据说,黄帝德土、夏禹德木,木气胜而克土,是以建立了夏朝;商汤德金,金克木,建立了商朝;周文王德火,火德胜金,因而建立了周朝;代替周者必德水,水能胜火,所以灭六国一统天下的大秦该德水。水为黑色,因而始皇帝一生崇尚黑色,他生前的用具,甚至于龙袍都采用了黑色的主色调。 由此看来,这些黑漆的陶器,应该是始皇帝陵寝中的陪葬之物, 而这个石室,也应该是盛放陪葬品的其中一处。 在一旁的石壁上雕刻着一副壁画,叶枫凑近了仔细一看,上面画的是一座高高的城门之上挂着一颗人头,城下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带着千军万马,身后的旗帜上大书着一个“王”字。 叶枫看了半晌不解其意,于是回头问张胖子。 张胖子喘着粗气来到了壁画之前,仔细看了一会儿,低头思索一阵之后,才说道:“这上面画的好像是当年秦王政的弟弟成蛟叛变被诛的事情。” 叶枫并不知道这一段典故,于是张胖子清了清嗓子,不无得意的大声讲述了起来:“根据记载,这个成蛟是秦王政同父异母的弟弟,是秦庄襄王的小儿子,被封为长安君。他其实也算是有些本事,曾经出使韩国,迫使韩王割地百里给秦国。” “可是他毕竟是秦庄襄王的儿子,是秦王政潜在的竞争对手,当然会招致怀疑。于是后来,秦王政便命令自己的这个弟弟带了一支军队去攻打赵国。” “这位长安君本是个文弱书生,出使舌辩也许还行,要他带兵打仗,不就是让他去送死吗?于是成蛟在到达屯留这个地方之后,就叛秦降赵了,史称成蛟之乱。” “后来秦王政大怒,派王翦和王贲父子带大军讨伐,成蛟哪里会是对手,兵败城破,部下因为连坐全部被斩首,而屯留城中的百姓也全部被流放。” “至于成蛟的下场,有多种说法,有的记载说他逃到了赵国,被赵悼襄王重赏,还赐予了封地。而有的记载就说他其实被王翦父子抓住了,秦王政下令把他枭首挂于城门示众。” “不过从这幅壁画上所描绘的情景看起来,后一种说法也许才是实情。想一想也是,当年被秦军包围,城破兵败,成蛟的部下都全部被杀,就他自己跑掉了,这实在是不大可能。” 听了张胖子的讲述,大家都不免为这个始皇帝的弟弟感觉到有些唏嘘,原本是个有为之才,先是被逼反,然后再被杀,或许这从头到尾就是一场阴谋,起源头却恰恰是因为他是秦王的亲兄弟,有着登上王位的资格。 看来政治是没有亲情可言的。 就在大家都为成蛟而感到惋惜的时候,忽然间,地面隐隐的震动了起来,连地上的那些陶器也震得噼里啪啦的跳动了起来,大家都听到了一种沉闷而悠长的声响。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四周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一切和他们之前在地宫之中的时候遇见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当时他们听见这声音是来自远处,而现在这沉闷的声响却仿佛就来自于他们的脚下,在这石室地下的深处。 张胖子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有些惊慌的问道:“怎么啦?怎么啦?是不是地震?我们会不会死?” 谁也不能回答他的问题,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孙老二和墨七重,毕竟,只有他们在二十年前进入过这里。 孙老二摇了摇头,说道:“别担心,在这里面,这样的情形经常会发生,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过绝对不是地震,似乎也没有什么危险。” 听了他的话,大家才算松了一口气。 唐大对孙老二问道:“那么前辈,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走?这陵墓之中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孙老二却令人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大家全都是一愣,怎么会不知道?你不是二十年前曾经进来过这里的吗? 孙老二看大家的反应,知道众人不信,他有些无奈的和墨七重对望了一眼,才缓缓说道:“那是因为,二十年前,我们也就是到此为止了,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出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前行 没有办法走出去?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自主的开始仔细打量起这个不大的石室起来。 孙老二看他们没听明白,于是指着这个石室接着说道:“这个石室有两道门,无论你从哪道门出去,外面便又是一间石室,石室之外又是石室,周而复始,无穷尽焉,因此我们根本走不出去。” 大家听了这话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个地下洞窟虽然很大,可是毕竟是有限的空间,因此建在其中的陵墓也一定是有限的,怎么可能出现无限多的房间,多到无穷尽焉? 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孙老二叹了口气,说道:“这些石室好像有一种魔力,把我们困在其中,怎样都走不出去。而且当我们想要从来路退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来时的石室也变了模样,我们被完全困在了里面。” “我们就像无头苍蝇一样在石室之间来回乱窜,既走不出去,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一直走到精疲力尽,水粮都快要耗尽了,我们都已经灰心丧气,以为这一次必定会死在这里了。” 孙老二和墨七重都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们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痛苦而恐惧的神情,很明显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幸好这最后关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唐太公却好像发现了什么,悟出了其中的规律,带着我们在石室之中来来回回的穿了一阵,竟然侥幸找到了这间进入之时的石室,如此大家才万幸的能得以脱身。” 孙老二叹息着:“因此当年我们的旅程也就算到此为止了,我也只能把你们带到这里,至于接下来能否走出这些石室,找到皇陵真正的秘密,就要看各位的聪明才智和造化了。” 听了孙老二的讲述,叶枫觉得不但令人心惊,简直就是如同天方夜谭一样难以置信。 他相信孙老二所言不虚,他没有理由编造这些来虚言恫吓他们,可是他所说的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呢? 照他所说的,这里其实应该就是一个迷宫,能够将闯入者陷在其中,活活困死。 传说之中这样的迷宫也曾有不少,都是些所谓的按照周易之理的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阵法,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依靠周围环境设下的一些障眼法而已。 传闻三国时期汉丞相诸葛孔明就曾经在一个叫鱼腹浦的地方用石头堆成八阵图,挡住了东吴大都督陆逊的十万追兵,但是这不过只是民间的传说而已,当不得真。 料想这里的迷宫也一定是障眼法之类的设计,当年唐太公不就看破了其中的奥妙,成功带着大家找到了来时的道路吗? 于是叶枫开口问道:“当年唐太公既然能够悟出其中的奥秘,带着你们找到出路,他有没有提过这些石室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老二摇摇头,墨七重长叹了一声,说道:“当时连梅家兄弟都已经死在了这些石室之中,幸存下来的几个人也都心神恍惚,完全不记得唐太公曾经说起过什么关于这些石室的秘密,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去问唐太公本人了。” 大家听了这话,望了一眼一旁默然无语的唐大,脸上都浮现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 唐太公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失踪了,算起来应该就是在从这里出去之后的事,在他失踪之后,才发生了华山秘窟之中的惨案,以及雷破天弑兄成立大雷门的事情,也才引发了之后二十年来江湖上的一系列的风风雨雨。 现在说这些 秘密只有唐太公一个人知道,岂不等于就是句废话吗? 唐大看着大家的目光,摇了摇头,表示对于此事他也完全不知情,接着又说道:“既然我们大家一惊来到这里了,无论如何,也应该试上一试,或许,集合我们大家之力,能够破解其中的奥秘呢?”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 来都已经来了,总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的掉头回去吧?外面可还有着江南明家的十几个绝顶高手呢,一旦碰上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更何况,队伍里还有着孙老二和墨七重这样二十年前的亲历者,又有唐大这样江湖中年青一代里的佼佼者,还有着叶枫这位号称天下第一的聪明人,要说能够破解这些石室的秘密,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大家心里又开始有了希望,群情激奋了起来。 这时候静静站在一旁,好像对于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梅老头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曾经答应过我,只要我愿意同来,就告诉我当年在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既然已经提到了当年我父亲就是死在这里的,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问的是孙老二,看起来孙老二是对他作了某种承诺,因此他才会从关外不远千里的来到这里跟着大家一起来探秦皇陵。 可是孙老二犹豫了一阵,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梅老头一皱眉:“那要等到何时?” 孙老二说道:“等到你做完了你应该做的,我自然会如实相告。”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有种不容辩驳的坚决,梅老头于是不再说话,又低着头默默的站在一边,恢复了那种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神态。 他们俩的这番对话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此刻大家的情绪激昂,已经准备好了一探这孙老二口中神秘而诡异的迷宫。 在这个石室的一左一右各有一扇紧闭的石门,跃跃欲试的张胖子一马当先,走上前去首先推开了石室一侧的石门。 这石门不大,却是异常的厚重。 推开石门走进去,大家一看,果真如同孙老二所说的,这里是一间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石室。 所不同的一点在于,刚才那间石室中堆放着的是一些黑漆陶器,而这间石室中央却摆着一堆样式奇特,做工精美的青铜器。 这些青铜器经过了这么多年,却毫无锈蚀,而且其造型和工艺,即使放到如今也丝毫没有逊色,真令人不得不感慨千年之前的大秦帝国,这些巧手工匠们的技艺之高超。 在石室一侧的石壁之上同样雕刻着一副壁画,张胖子走了过去,仔细端详。 画上一个书生模样须发戟立的人物高高立于堂上,而一个头戴王冠,身穿龙袍的人在下面毕恭毕敬的对他施礼。 众人看了都不解其意,只有张胖子想了想,才说道:“这幅画应该描述的是秦王政礼贤下士,拜尉缭为国尉的故事。” 看大家全都茫然不知所云,他解释道:“这个高高在上的书生应该就是尉缭了,史书记载他不知其姓,只知道叫做缭,因为做了大秦的国尉,因而被人们成为尉缭。” “传说他本事战国时名家鬼谷子的弟子,学得了一身本领,他原版是魏国人,想要回到魏国去报效祖国,却苦于得不到魏王的赏识,没有作为。” “在秦王政十年的时候,尉缭来到 了秦国,一方面是为了游说他自己的政治观点,一方面也是想要见一见被天下传为暴君的秦王政。” “他向秦王政提出了建议,认为当时天下间秦国一家独大,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与之抗衡,不过却要小心各国联合起来,共同抗击秦国,这也是之前那些春秋战国时期霸主们衰败灭亡的原因。” “因此,他建议秦王政不要吝惜金银珠宝,要广派人手去各国游说并贿赂它们的权臣,防止它们联合起来对抗秦国。他的观点和秦国当时的处境很是契合,因而深得秦王政的赏识,认为他见识不凡,于是亲自接见了他。” “然而这个尉缭从鬼谷子那里学得了相面之术,一件秦王政,他就吓了一跳。用史记中记载的他的原话说秦王政此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 “这段话大概的意思就是秦王政此人有求于人的时候惺惺作态,然而一旦目的达成,只怕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而且此人缺乏对天下人的仁慈之心,一旦得了天下,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人不能深交。” “于是尉缭几次谢绝了秦王政的招揽,甚至几度偷偷出逃,想要逃离秦国。秦王大怒,本欲杀之,在当时的卫尉李斯的苦劝下,才平息了怒火,派李斯把他追了回来,并且诚心求教,拜他为国尉。” “而尉缭也终于被秦王政所感动,留下来辅佐秦王,为秦王政改革政法,训练军队,一展平生之所学。后来,他把自己的见解写成了《尉缭子》一书,流传后世。” 听了张胖子的讲述,叶枫点了点头说道:“这还真是颇有些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意思了。” 张胖子笑道:“你讲的萧何月下追韩信,那可是在他们之后几十年才发生的事情了,搞不好也就是依样画葫芦,借鉴了他们的故事。始皇帝之所以要把这一段故事刻在自己的陵墓中,多半也就是为了显示自己求贤若渴,礼贤下士的高风亮节了。” 欣赏了一会儿,大家继续接着前进。 推开石门,果然便又是一间石室,然而这一次,这间石室的中央则是堆满了闪亮亮的金银珠玉,映着他们手中火把的光芒,这些金银闪动着诱人的光芒。 这么多的金银珠玉,有的人终其一生加起来也不曾见到过。在场的人全都忍不住心里起了一丝波澜,有些蠢蠢欲动了。 张胖子站得最近,他已经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一下这些金银,看看是真实存在的财宝,还是眼前的幻像。 就在他伸出手的一瞬间,一旁的孙老二猛然大喝了一声:“住手!” 大家都吓了一跳,对于眼前的这些金银的贪念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孙老二看着张胖子摇摇头说道:“这里的这些陪葬之物,千万不能碰。” 张胖子一愣,问道:“为什么?” 孙老二缓缓的说道:“因为在它们的表面,都被涂抹上了剧毒,一旦沾上,你就没救了。” 张胖子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几步。 知道了这些金银是要人命的毒蛇猛兽一般的东西,再看它们的时候,心里便不再有那种贪婪的悸动了。 叶枫他们此时心中却都不免感到有些汗颜,自己本不是贪婪之人,怎么看到这些金银珠玉的时候,心中会不由自主的涌起来那么一种贪念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鬼打墙 转过头,张胖子又跑去看这个石室中石壁上面的壁画。 这幅壁画上画的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引军立于高处,身后的旗帜上大大的一个“王”字。在他面前的山下,一座高墙大城却正淹没在洪水之中。 这应该是描绘的秦王政二十二年,派遣名将王翦之子王贲领军攻击魏国,王贲用黄河之水水淹大梁城,城池尽毁,因而魏王投降,魏国灭亡。 画上的情景正是当年水淹大梁城的情形,雕刻壁画的工匠技艺十分精湛,寥寥数笔,人物的神态以及当时大梁城在洪水之中的惨状,呈现得栩栩如生,难以想象千年之前的秦人工匠竟然就能够有如此高超的技艺。 欣赏了一番壁画之后,一行人准备继续前行。虽然如同孙老二所说的,一连推开了几扇石门都是布置得一模一样的石室,里面都是大同异的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陪葬品,而石壁之上也都雕刻着当年秦军扫荡六国,一统天下的丰功伟绩。 可是叶枫他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眼前的石室再多,毕竟也会有个尽头,只要一直向前,始终还是可以走出去的。 然而当他们准备再次推开那厚重的石门之时,脚下的地面又感觉到了一阵颤动,连石室中的陪葬品也都被震动得左右摇晃起来,从地下又传来了那种沉闷的响声。 与之前一样,就在大家都在担心这是地震的时候,忽然一切又恢复了平静,不但地面的震颤消失了,连地下的声音也没有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家面面相觑,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却听见一旁一直默默跟着大家的孙老二忽然哀叹了一声,说道:“完了,只怕我们很难再出去了。” 大家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这个老头在二十年前便曾经被困在这里过,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有些灰心丧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胖子对于他的哀叹更是不屑一顾,为了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张胖子返身推开了他们进来这间石室的那道石门,说道:“你看,即便前面走不通,我们也可以顺着来路原路返回,反正每个石室都只有一出一进两道石门,又不会弄错。” 说话间,他扫了一眼他们之前的那间石室,忽然愣住了。 他明明记得,刚才那间石室之中堆放的都是一些金银器具,然而眼前的这间石室中央却堆着满满的珍珠玉器!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自己弄错了?不可能,刚才明明就是从这道石门进来的,再说石室中根本也没有其他的门户了,怎么会弄错? 那么,是自己记错了,先前那间石室中堆放的原本就不是金银器具?一连穿过了好几间石室,而且石室的大,里面的布置全都是大同异,非常相似,要说因为如此引起了自己记忆的混乱,一时记错了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胖子犹豫了一下,走进了先前的那间石室,去看那幅石壁之上的壁画。 这一看不要紧,他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不对!这不可能!” 叶枫他们见了张胖子的神情,情知有异,连忙快步跟了过去,定睛一看,这石室石壁之上的这幅壁画,上面却是一个青年将领,指挥着众多军士与劳工,正在搬运巨石,修筑城墙。 一时之间,他们没明白张胖子为何如此惊讶的原因。 张胖子指着面前的壁画,满脸惊讶的说道:“这,这幅壁画上画的是秦将蒙恬,带兵修筑长城的故事。” 蒙恬,也是秦时的名将,其祖父蒙骜便是经历过四代君王的元老大将,官拜上卿,其父蒙武也曾数 度跟随王翦出兵,大败楚军,终于灭掉了楚国,立下了不世战功。 在秦王政统一天下之后,命蒙恬带三十万大军北击匈奴,夺回河套以南的大片土地。并且他奉命督建长城,将原来的燕、赵、秦三国的长城连成一片,用以防御北面的匈奴来犯。他领兵驻守上郡十多年,威震北方,令匈奴不敢南犯。 蒙恬的事迹大家都曾经听说过,不过却还是不明白张胖子为何此刻会如此的吃惊。 张胖子指着墙上的壁画,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刚,刚才,我们在这个房间的时候,我明明记得墙上画的是秦军灭六国,统一天下的事迹,怎,怎么会变成这一幅了呢?这,这不可能!” 叶枫他们听明白了,这一下,他们的脸色也全都变了。 如果张胖子没有记错的话,墙上的壁画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变了,唯一的解释是,这个石室已经根本不是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一个了! 可是,刚才他们明明就是穿过了这个石室,推开那道石门走进下一间石室中去的,同样的一道石门,为什么再回头却会出现完全不同的一间石室?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胖子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遇见这样诡异的事情,他感觉快要抓狂了。 他猛的转身,再度沿着来时的方向推开了石门,不出所料,眼前出现的又是一间他们之前从没到达过的石室,石壁之上雕刻着的,又是一幅他们从没见过的壁画。 他们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就像孙老二所说的,他们如今已经完全被困在了这些石室当中。 原以为,即便前行受阻,只要沿着原路,他们自然可以返回当初出发的那一间石室,想要脱困自然不成问题。 因此,对于孙老二所说的他们在二十年前被困于这些石室之中的那一番话,叶枫他们一开始还是无法理解的。 毕竟每间石室就只有两道石门,一出一进,怎么会找不到来时之路? 然而到了现在,这石门之后的石室竟然会发生变化,这等诡异的事情自然是谁也想象不到的,如今既不知道有多少间这样的石室,又不能找到来时的道路,岂不是只有被活活被困死在这里面? 张胖子哭丧着脸,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石室里原地打转,嘴里莫名其妙的念叨着:“鬼打墙,鬼打墙!” 民间传说中有恶鬼怨灵会迷惑人的思想,令人产生幻觉,失去方向感,被困在一个地方始终打转,如同被看不见的墙封住了出口一般,一直走不出去,直到被困死为止,这就叫做“鬼打墙”。 对于这些鬼啊神啊的事情,叶枫向来是不相信的,可是眼前这样诡异的情形,除了这一种解释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大家听到张胖子这样说,虽然心中有些不信,可是还是感觉到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心中害怕了起来。 叶枫转头看到孙老二和墨七重两个老头默默的坐在一旁,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冷眼看着这些和他们当年同样陷入了绝境的这帮子后辈们,很明显他们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是无可奈何的。 难道真的就只能被困在这里等死? 不会!叶枫不相信。 他想到了孙老二提到的,当年唐太公就曾经看破了其中的玄机,带着大家几经周折找到了出路。 就算他们当年真的只是侥幸而已,那也说明了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只要还有一星半点的希望,就不可以放弃! 叶枫强打起精神,一面安慰自己,一面扫视 了一圈在场的众人。 这时候他发现,除了那两个老头子之外,连一直一副漠不关心表情的梅老头此刻都显得惊骇无比,却还有一个人并没有慌乱。 这个人就是他的义兄,二哥解祯亮。 解祯亮此时背靠着墙站在一旁,低垂着头,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紧要的事情,一副全神贯注,旁若无人的样子。 叶枫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自己这位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义兄竟然能够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 就在叶枫他们在秦皇陵里被“鬼打墙”困在了石室之中的时候,在秦皇陵外,骊山之下的封土堆之旁,却悄悄的来了一彪人马。 这些人足有两三千人之多,全副武装,身披盔甲,分明是一支官军部队。 而在这一支队伍最前面,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人,赫然便是先前西安城中的那位知府大人,赵宗儒! 此刻太阳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洒下来,有些刺眼。 赵宗儒抬起头眯缝着眼望了望天边的夕阳,叹了口气,低头看向伏身跪在马前的四个人。 这四个人正是他之前派来跟随协助叶枫他们的那四名军士。 赵宗儒摇了摇头,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之情:“原本以为你们四人精明能干,身手了得,又在大内供职多年,一向做事干净利落,不曾犯过错,因此才派你们来盯住他,却不想你们竟然如此大意,竟然中了他人的手段,完全失去了他们的下落,真是太令本官失望了。” 那四名军士似乎对于赵宗儒十分的惧怕,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连声说道:“人该死,一定是那个奇形怪状的老头子,勘破了属下们的身份,因此在饮水之中下了药,趁着属下们昏睡之际出发离开了。属下们有失职责,罪该万死!” 赵宗儒眨了眨眼,想了想又问道:“他们是何时出发的?” 那四名军士答道:“他们应该天不亮的时候就出发了,算起来应该已经进去一整日了。” 赵宗儒点了点头,喃喃自语的说道:“这么说来,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不知道他们在下面能否按时到达啊?” 四名军士不明白他的话中之意,低着头不敢接口。 就在这时,夕阳的余晖忽然间暗了下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有一片黑色的影子缓缓的遮挡住了金色的太阳。 “天狗食日!天狗食日!”所有人全都面色大变,惊呼不已。 传言中,出现天狗食日这样的异相,主大凶之兆,天下必有祸事发生,所以军士们全都惊惧不已。 赵宗儒抬头望着这一奇异的景象,脸上却毫无惊讶的神情,而是心中默默的念道:“终于来了,看来七星连珠之日果然便是今日,但愿他们在下面能赶得上。” 随即,他转头大声喝令,手下那数千军士顿时散了开去,把整个山丘一般的秦皇陵封土堆团团围住,他们一个个都手持刀枪,如临大敌一般。 就在赵宗儒带人围住了封土堆的时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在金碧辉煌的金銮宝殿前,朱棣倚靠着围栏也抬头正望着天上“天狗食日”的奇景。 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一些激动,天狗食日!看起来,解缙那个臭酸儒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竟然推算得一点不差,七星连珠便是在今日。 等待了这么多年,实在等得有些太久了,除了激动,朱棣心中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疲惫。 他在心中长叹了一声:但愿那个子不要辜负了朕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筹划,千万要挺住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姬家父子 姬无双双手端着药碗,恭恭敬敬的走进屋里。 堂堂天意楼的楼主,富甲天下的姬家那潇洒倜傥的公子,此刻态度却显得无比的谦卑,因为在屋里的人正是天意楼的老楼主,姬无双的父亲,姬天语。 此刻,曾经叱咤风云,搅动得全江湖为之不安的人物,蓬松这一头灰白的须发,身上缠着白布,无力的斜斜依靠在床上,半闭着眼睛,那模样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迟暮老人。 姬无双小心翼翼的把药碗放在了桌上,轻声呼唤着父亲,该吃药了。 姬天语依旧闭着双目,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姬无双望着眼前的父亲,曾经在他的眼中,父亲的形象是那样的高大,那样的无所不能,可以轻松应对所有的困难,解决一切的问题。 那时候的父亲丰神如玉,举手投足间的神采气势,都是他这二十年来不知不觉模仿的对象。 父亲几乎就是他心目中的神! 可是经过了这二十年来的苦苦寻找,再度出现在面前的父亲,身上已经不再有那种神一般的光芒,就如同屋外天边那已经西沉的夕阳,虽然依旧有着金色的光芒,却已经不再那样的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姬无双能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一切都已经变了。 可是,他们父子间这种微妙的变化究竟是因为父亲变得衰老了,还是因为自己长大了?到底这样的变化是来自于谁的身上,又或者,是他们两人全都变了? 姬无双说不清,他只是看着面前父亲衰老的容颜,心中却在怀念二十年前那个谈笑间,视天下群雄如无物的那个豪气干云的父亲。 他正在想着,外面夕阳的景色余晖,却忽然变得暗淡了下去,一股黑暗迅速的笼罩了四周。 姬天语闭着的双眼颤动了一下,睁开了一条缝,嘴里含混不清的问道:“怎么?天为什么黑得这么快?” 姬无双依旧恭恭敬敬的站立在床前,纹丝不动,淡淡的答道:“没什么,或许是有乌云遮住了太阳,大概快要下雨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的感情波动,谁也不能从中听出破绽,也没有人能听出其实他一早就知道外面忽然间黑暗下来的原因。 天狗食日! 这样传说中预示着大凶之兆的奇异天相,而他却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了过去,似乎是在刻意对父亲隐瞒掩盖什么。 可是,他为什么要隐瞒呢? 姬天语自然也没有从他的回答里听出什么异样,依旧闭着双眼,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慵懒:“药就先放着吧,我有些倦了,你先出去吧!” 姬无双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随手掩上了屋门。 转身穿过了面前的院子,他才抬起头,看着那逐渐被黑影一点一点蚕食掉的金黄的残阳,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候,一条人影无声无息的穿过了回廊,静悄悄的来到了他的身后,垂首而立,却是如意双刀张如意。 他低垂着头,轻声对姬无双唤道:“公子!” 姬无双依旧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残阳,头也不回的轻声问道:“怎么样?” 张如意低声说道:“刚接到消息,那个西安知府赵宗儒带了一队人马已经包围了秦皇陵,正在仔细搜索。一切尽如公子所料,这个赵宗儒果然不简单,身上一定有着特殊的使命。” 姬无双微微点了点头,默 然了片刻才又轻声的问道:“他们,已经进去了很久了吧?” 张如意的声音很低沉:“是的,他们天不亮就已经进去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在里面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 他抬起头也望了一眼那已经快要被黑影蚕食殆尽的太阳,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七星连珠,只希望他们不会错过这个时辰。” 姬无双没有答话,只是呆呆的望着残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已经呆住了。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刚刚小心翼翼的退出房间的时候,躺在床上似乎倦意已浓的父亲姬天语,那原本紧闭的双眼,忽然猛的一下子睁开了,闪动着骇人的精光! 他似乎在倾听着儿子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忽然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屋里没有点灯,随着外面的夕阳被一点点蚕食掉,屋里也逐渐黑暗了下来,渐渐变得有些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黑暗中,他的双眼依旧闪着精光,他的声音低沉而透着一股子恼怒:“真的是被你说中了,不出你所料,他果然想要对我隐瞒外面的事情。” 他的这句话自然是对别人讲的,原来这房间里还有着其他人。 这时从屋里角落的帐幔后面缓缓走出了一个人影,黑暗之中只能看到他一袭黑袍,脸上戴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面具,却正是那个身份神秘的十殿阎罗之中的转轮王! 对姬天语的话,转轮王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说了一句:“公子他到底是长大了。” 长大,就意味着成熟,意味着独立,意味着有了自我的判断与思想,也意味着渴望摆脱一切的束缚。 姬天语冷冷的哼了一声:“他当真真的长大了吗?” 只有真正的长大了,真正的成熟了之后,你才会真真切切的体会到,那些你曾经想要摆脱的束缚,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很多时候,你的努力,不过只是徒劳而已。 转轮王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至少,他隐瞒是因为还对你有所顾忌。” 这句话说得很妙,有所顾忌,到底在顾忌什么?是顾忌父子间的亲情,还是顾忌别的什么东西? 姬天语的脸色在黑暗中愈发的阴沉了下来,森然的说了一句:“不过他到底还是太嫩了一些。” 转轮王垂下了头,没有接话。 他深深的明白疏不间亲的道理,无论姬家父子之间有着怎样的矛盾,有多少的不满,但是他们毕竟是亲父子,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 两父子之间的事情,应该由他们自己去判断,去解决。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所以,他只有选择低头沉默不语。 姬天语这时候似乎察觉到了转轮王的尴尬,于是停止了这个话题。 他看了看周围,外面的夕阳已经完全被阴影遮挡住了,四周已经陷入了深夜一般的黑暗之中。 他皱起了眉头,既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转轮王:“天狗食日,难道真的会有那么巧,今夜便是七星连珠之时?难道那个姓叶的小子,当真会是传说中那个预言里的天选之子?” 转轮王还是没有开口,对于他自己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向来不会去胡乱猜测。 姬天语这时候又问了一句:“听说那个小子身上有着那神秘的青龙图纹,你亲眼见过吗?” 转轮王摇了摇头 ,终于开口说道:“没有。?这件事消息来源非常可靠,应该错不了。还有,这个姓叶的小子,应该是个目生双瞳的人。” “目生双瞳?”姬天语似乎对于这个很感兴趣,“如果他真的是这样的奇人,绝不应该只有这么点本事才对。” 转轮王有些不以为然,提醒他道:“这小子可是魔刀唯一的徒弟,在他这一辈当中,已经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姬天语却轻蔑的一哂,说道:“魔刀?魔五楼有多大本事,你难道不清楚吗?以他的武功,怎么够斤两做天选之子的师傅?” “退一万步讲,即使那小子学会了魔刀的全部本领,面对躲在暗处觊觎他的那些老家伙们,连自保尚且不够,又怎么能指望他来把握天下未来的走向?” 转轮王又低下头闭上了嘴,姬天语说得不错,在叶枫的背后,一直有着几股神秘的势力在暗中交锋,而这几股势力后面藏着的那几个人,比如江南明家的明老爷子,还有那个身份神秘莫测的东郭先生,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 以叶枫现在的武功,面对他们的时候简直就是毫无胜算,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当真能让他找到了那神秘的上古宝藏,最终也不过是替人做嫁衣,成为别人手中的工具,宝藏最后还是不免会落到那几股势力背后的那几位手中,又何谈像预言中说的一样,操纵天下的命运,左右人间的走向? 难道这预言错了,抑或叶枫其实根本就不是预言之中的那个天选之子? 转轮王沉默着,然而姬天语却双眼直盯着他,在等待他的答案。 转轮王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一定要问我?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去猜测答案的。” 姬天语叹了口气,说道:“关于这件事,我所知道的从来也没有对你有所隐瞒过,你知道的也许比我还要多。这二十年我被囚禁起来,与外面的世界彻底脱节了,而你没有,现在我不问你能去问谁?” 转轮王干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无奈与苦涩:“我倒是情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就像十殿阎罗中的其他人一样,无知是福啊!” 姬天语的语气柔软了下来,叹息道:“你和其他人不同,十殿阎罗之中这些人,或者是有求于我,觊觎于绝世的武功与财富,或者是畏惧于我,因为被我掌握了把柄,因而不得不听从我的号令。” “可是你不同,从一开始你就不是我的属下,我们是合作的关系,是搭档,这一次我能够脱困,也全仰仗了你二十年来一直不离不弃的努力,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我的朋友,也许是唯一可信赖的朋友!” 听了这番话,转轮王似乎被触动了,原本他身上那种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消失了,或许他心里也感受到了一种温暖的感觉。 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之后,转轮王转身就要离开。 姬天语开口问道:“你去哪儿?” 转轮王尽量的控制着自己,让声音听起来如同平时一样的毫无感情:“我的身份不方便消失得太久,为了避免引起别人的疑心,现在我该回去了。” 临走之际,他深深的望了一眼姬天语,似乎无意的说了一句:“如果我是你的话,一定会以自己的儿子为傲的。” 转轮王走了,黑漆漆的屋子里只剩下了孤零零的老头姬天语自己。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看不见的笑容,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引以为傲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奇怪的文字 石室之中,面对着眼前这鬼打墙一般的诡异情景,身陷在这无穷无尽的石室当中,大家都逐渐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难道注定将要葬身于此,再也没有希望能走出去了? 这时候,却只有一个人并没有感到慌乱,而是静静的站在一旁冥思苦想着什么。 这个人便是解祯亮。 思索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间开口对张胖子喝问道:“死胖子,别再胡说八道了,哪儿又什么鬼打墙?你还记得你从华山秘窟之中带出来给我看过的那些奇怪的文字吗?” 张胖子原本已经沮丧得快要接近疯狂了,不停的在原地打转,嘴里一直念叨着“鬼打墙,鬼打墙”的,猛然间被解祯亮这一声断喝,顿时犹如大梦初醒,一下子冷静了不少。 他想了想,才点了点头,他自然记得那些文字。 那些奇怪的文字是当初在华山秘窟之中,在发现唐傲的那具无头尸骨的石洞之中发现的,或许是唐傲所写,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石洞的整面石壁。 张胖子也算是博览群书了,对于史籍典故尤为熟悉,可是这些奇怪的文字和符号,他竟然完全看不出是属于什么时期的,几乎完全就不像是属于我们华夏的文字。 当时的张胖子觉得很好奇,因而把这些文字符号全都默记了下来,后来从华山秘窟之中脱险之后,他把这些文字符号全都按照记忆默写了出来,拿给二哥解祯亮看过。 张胖子自便天赋异禀,记忆力极强,几乎是过目不忘,加上这些文字符号是那么的奇异特别,因而印象极深,他所默写出来的与石壁之上竟然一般无二。 解祯亮从便被父亲引导着学习阴阳数算之术,也阅读过不少的古籍,可是看到张胖子默写出来的这些东西,当时也只是觉得一头雾水,不明其意。 可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会忽然想起了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难道这些与他们眼下的困境有什么联系不成? 解祯亮看着满腹狐疑的张胖子,指了指面前的地面,说道:“现在你还能把它们再默写出来吗?” 张胖子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按照记忆把当日在华山秘窟中石壁之上所见的那些奇怪的文字符号又再度写了一遍。 毕竟时间过去那么久了,有一些细微之处,连张胖子也记得有些模糊了,可是奇怪的是,每写到这样的地方,解祯亮却总能准确的之处他的错误所在。 这一点,令张胖子心中也感觉到惊讶不已。 等到他写完了,解祯亮面对着地上这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和符号,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陷入了沉思,似乎对于身边的其他人和事已经全然忘记了。 大家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过隐约也猜想到这些文字中的内容,与目前所出的困境十之仈jiu有着莫大的关联,于是全都鸦雀无声,不敢发出一点动静打扰沉思中的解祯亮,只是用充满希望的热切目光静静 的望着他。 解祯亮沉思了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忽然伸手一拍大腿,惊叹道:“果然是这样!” 他这一下子把大家全都吓了一跳,叶枫走上前去轻声问道“二哥究竟看出了什么?” 解祯亮抬起头来,看着大家脸上的惊容,抱歉的笑了笑,说道:“这些就是你们当初在华山秘窟之中见到的那些文字,你可有印象?” 叶枫点了点头。 其实这些文字他不仅仅在停放着唐傲的无头尸骨的石洞中见过,后来当他和唐大被困秘窟之中时,在他们发现的原本安放着上古卷轴的密洞,也就是他们遇到夺命金蟾的那个地下洞窟之中,在那个巨大的石台之上,地面也镌刻着这样的文字符号。 如果说石壁之上的文字真的是唐傲所写的话,那么当年他一定也曾经进入过那个密洞,因此才从石台之上看到了那些文字。 只不过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究竟代表什么,叶枫却是毫无头绪。 解祯亮说道:“当初张胖子把这些文字符号些给我看的时候,我也是一头雾水,不明其意。这样的文字符号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在古书史籍之中也没有任何记载,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曾经把这些文字符号拿给家父看过,却不料他一看之下大吃了一惊,不但神色大变,而且还反复追问我是从何处看来的这些东西?当时我就觉得,家父不但认识这些文字符号,而且还十分熟悉。” 叶枫不由得一愣:“你是说解缙解大学士他认得这些文字符号?” 解祯亮点点头。 叶枫心中不禁奇怪起来,按说解缙这么一个文弱书生,与江湖门派无干,之前应该绝对没有机会进入到华山秘窟之中去的,更加不可能亲眼见过石壁之上所刻的这些文字,那么他又是从哪里见到的呢? 解祯亮作为解缙的儿子,自然非常的了解他,既然如今解祯亮说他对于这中生僻的文字十分熟悉,自然是可信的,他究竟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古文字有所研究呢? 叶枫带着一肚子的疑问,继续听解祯亮讲下去:“家父仔细的看过了这些文字和符号,然后非常肯定的告诉我,这是有人在计算一个什么时间节点,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一定有着重要的事情发生。” “当时家父讲解得十分仔细,也非常的复杂,我几乎根本没听明白。但是如今回想起来,竟然与我们如今所处的这些石室有所关联。” 大家听了全都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些奇怪的上古文字符号竟然会与秦皇陵中的这些诡异的石室有所关联?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不过仔细想想,却也并非完全说不通。 孙老二曾说过,他们上次跟随着唐太公进入秦皇陵是在二十年前,然而二十年前也正是唐傲带着蜀中唐门精英与雷惧所率的江南霹雳堂好手们进入华山秘窟之中合作的时间。 如果说在石壁之上刻下这些文字计算某个时间节点的人果真是唐傲的 话,那么作为蜀中唐门当家人的唐太公应该也是知情的。 那么这之后唐太公之所以能够在这诡异的石室迷阵之中带着孙老二和墨七重他们安然找到出路,退了出去,就极有可能并非侥幸,而是他真的知道这其中的秘密所在。 这么说来,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所计算的东西与这秦皇陵中神秘的石室有关,也就能讲得通了。 一旁的张胖子听了却有些不信,问道:“既然你说这些文字符号与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些石室有关,那么你能解释一下,明明只有一条路,为什么我们现在会迷路被困在其中呢?” 解祯亮笑了笑,带着一些神秘的反问道:“如果并不是我们迷路了,而是这些石室改变了呢?” 大家听了这话都愣住了,张胖子更是觉得是无稽之谈:“石室在改变?怎么改变?难不成和我们仅有一墙之隔的石室竟然会自己长出脚来跑开了不成?” 解祯亮对张胖子的怀疑并不以为意,说道:“你们可还记得,在我们发现来时的石室不对劲的时候,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大家全都仔细的回忆起来,张胖子想了半天才摇晃着脑袋说道:“没发生什么呀!我们不过是从一个石室进入另外一个石室,仅此而已。” 可是叶枫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不对,好像的确是发生了一点什么事。” 张胖子一呆:“你说是什么事?” 叶枫缓缓的说道:“地震。” 他这么一说,一下子大家都想起来了,的确在发现身后的石室改变之前,大家都感觉到了地下传来的震动感和低沉的响声。 之前在地宫的时候,这样的情况也曾经发生过,当家都认为不过是太深入地底,所以感觉到的一些轻微地震而已,并没有多加在意。 这时候叶枫忽然提起来,难道这地震与石室的改变会有什么关系? 扭头看看一旁的解祯亮,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叶枫真的猜对了! 可是,这地震究竟与石室的改变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忽然,一旁的唐大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满面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脱口说出了两个字:“机关!” 但是刚一说出口,连他自己也觉得完全不可能。 如果这真的是由地下的机关在控制着这些石室的变化,那得需要多大的一个机关啊? 这样浩大而繁复的一项工程,即使放在今时今日,也是完全难以想象的,更不用说几千年以前的秦朝了,那时候的工匠怎么可能拥有这样的技术水平? 这简直无异于天方夜谭! 连唐大自己都在摇着头,难以相信自己刚才说出的话。 可是解祯亮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唐大先生说得一点儿也不错,这些石室的诡异的变化,以及我们之所以会被困在此处,全都是因为,在我们的脚下,确实有一个巨大的机关在操纵着这一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巨大的机关 “怎么可能?”张胖子惊叫道,“要操纵这些房间变幻,这需要多么巨大繁复的一个机关,怎么可能做得到?” 他转头望向唐大,希望精通机关建造之术的唐大也能支持他的意见。 不过唐大的脸色却变得十分难看,既透着几分难以置信,却也有几分无可奈何:“这……从理论上讲,这倒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张胖子惊诧的盯着他,那模样分明在问,我二哥异想天开,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他毕竟对于机关术什么的一窍不通,怎么连你也跟着发疯了不成? 他提高了声调驳斥道:“你们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吗?像如此巨大繁复的机关,且不说需要怎样高超的技术水平才能设计出来,先说说从秦代到现在历经了多少朝代,多少年了,这样的机关要想一直维持正常的运转,需要的动力从何而来?难不成一直有人一代代的在地下操纵着它?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唐大沉默了,如果真有这样的机关存在,这动力从何而来的确是一个不小的问题,他无法回答。 “其实,也没有完全的不可能。”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张胖子一看,是一直虚弱的坐在地上受伤的墨七重。 他倒是忘了,在场的人之中,墨家也同样是曾经凭着机关营造之术闻名天下的。 墨七重缓缓的说道:“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大师公输班和鄙派祖师墨子之间的那一场论战,你忘记了?” 张胖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公输班,春秋末期到战国初期的工匠大师,因是鲁国人,世人也称他为“鲁班”。 当年楚王十分仰慕他的才华,诚意邀请他从鲁国来到楚国,为其制造了大量的军工器械,比如《墨子?鲁问》就曾记载,他为楚队制造了钩和拒两种武器,帮助他们的战船在水面上进退自如,打败了善于水战的越国水军。 他还未楚军制造了云梯等攻城器械,有了公输班的帮助,楚队一时之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震天下。 这时候楚王想要出兵攻打宋国,当时在宋国担任过大夫的宋人墨子墨翟,不远千里,从宋国赶了十日十夜的路来到楚国都城,和公输班进行了一场论战。 传闻在论战中,公输班为了说明楚队有了他的帮助,天下无敌,向墨翟一一展示了自己为楚军设计制造的各种军械,然而墨子均当场一一予以破解,丝毫不落下风。 为了说服楚王,证明自己技艺的高超,公输班这时拿出了一个很大的木头制作的木鹊,扇动着翅膀在天上翱翔,据说可以一连飞三日三夜不落地。 墨子却十分不屑的对他说:“你这只木鹊还不如一个寻常木匠顷刻之间削出来的一个木辖,木辖安放在车轴上,车子就可以立刻负重四五十石,造福百姓。而你的这只木鹊有什么实际作用呢?木匠所做出来的东西,有利于人民的称之为巧,而无利于人民的只能称之为拙。” 听了他的一番话,公输班无言以对,终于到最后墨子成功的说服了楚王,放弃了进攻宋国的计划。 墨七重这个时候提到这一段典故,应该指的就是公输班所制造出来的那个能够飞翔于天上三日三夜不落地的木鹊了。 在当时公输班就能制造出这样神奇的东西,说明在春秋战国时期工匠们的技艺水平已经达到了很高的程度,甚至大大超出了今人的想象,以此推知,在秦朝的时候,始皇帝聚集了天下的能工巧 匠,未必便造不出来这样巨大繁复的机关。 不过这还是没能解释那个问题,如此巨大的机关,这千余年来依靠是什么样的动力在维持着运转? 看张胖子依旧是满脸的不相信,墨七重又解释道:“虽然史书中对于公输班所制造的这个木鹊飞翔的原理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不过在墨家的典籍中,曾记载着鄙派祖师墨子却曾经对于此有过自己的一番猜测。” “哦?”唐大一听便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墨七重说道:“墨子猜测这个木鹊的腹中应该是中空的,里面关着老鼠之类的小动物困于其中,它们的脚下安置着滑轮一类的物件。当木鹊被人投掷到空中的时候,老鼠一害怕,就会拼命的奔跑,从而带动了脚下的滑轮转动,再辅以传动的机械,那么这只木鹊就能有源源不断的动力继续挥动翅膀,飞行于天上了。” 听了他的话,唐大默默的点了点头,张胖子却是满面的不屑:“按照你的说法,在这地下也是同样的原理,困着一些老鼠什么的动物以提供动力。要想移动石室,这需要多大的动力,需要在下面藏着多少只老鼠?况且,老鼠能够活多少年?这千余年来,难道这些老鼠在地下还要传宗接代,然后继续乖乖的去奔跑,踩动滑轮来提供动力?真是无稽之谈!” 对于他的驳斥,墨七重一时也想不出解释的道理,只能无言以对。 他们这边唇枪舌剑的你一言我一语的吵开了,而叶枫这时却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们的话,而是全神贯注的盯着解祯亮面前地上刻着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符号,似有所悟,忽然抬起头来对解祯亮问道:“你是从这些文字当中看出了什么端倪?这些文字到底在计算什么?” 解祯亮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叶枫的敏锐感到十分满意,说道:“家父曾经对我解释过这些文字的含义,只不过当时我们全都想不明白这到底实在计算什么?一直到进入了这些石室之中,发生了这样诡异的事情,我才略有所悟。” 叶枫问道:“那么这些文字究竟在计算什么?” 解祯亮笑了笑,反问道:“你们都见过外面江湖术士手中那面用来定方位辨风水的风水罗盘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张胖子忍不住问道:“那不过是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们用来糊弄人的一个玩意儿而已,和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些石室有什么关系?” 解祯亮摇了摇头,说道:“你可别小看了这个风水罗盘,它除了中心有负责指明方向的司南之外,四周的刻盘之上由内而外,一层层的包含有太极、两仪、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宫、十天干、十二地支还有二十八星宿等等,简直是包含了大千世界的信息。” “罗盘的每一层都代表了不同的信息,由内而外,每一层分为了许多小格,每层都可以转动,配合当时的天时地利各种条件,再辅以中心指明方向的司南,即可推算出当前的吉凶方位等信息。” “传闻风水罗盘是唐代堪舆大师杨筠松集历代以来的各种版本整理之后定型,才有了如今我们所看见的这一个模样。在他之前的罗盘并无定型,各种各样,不过大体上外形都是相似的,至于最早是何人何时所创,就不得而知了。” 他的这一番讲解,说得大家都是云里雾里的,张胖子忍不住插嘴问道:“二哥你精通阴阳数算之术,现在又在这里大谈什么风水罗盘的,莫非是无计可施,想要求神问佛,卜上一卦,问问前程如何?” 解 祯亮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俯身拾起了一块碎石,在面前一层层的画起了一个罗盘的模样。 画完之后,他站起身来,对大家说道:“如果,这不是一个风水罗盘呢?” 张胖子愣住了:“这不是风水罗盘是什么?” 忽然间,叶枫的脸色大变,脱口而出道:“你是说,这是一幅地图?” 地图? 大家全都被吓了一跳,看起来不光是解祯亮和唐大疯了,现在连叶枫也脑子出了问题。 这明明就是一个风水罗盘,怎么会是一幅地图呢? 然而解祯亮却微笑着点了点头,眼中闪现出激动人心的光芒:“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如果我们把这中心当做始皇帝的陵寝,而周围这一层层的小格就代表了我们所处的这些石室的话,这完全就有可能是这里的地图!” 对于他的说法,大家全都不觉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 看着地上的图形,张胖子惊得直咂嘴巴,我的乖乖,这从内到外,不知道有多少层,每一层的小格越来越多,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石室? 如此浩大的工程,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会是真的吗? 他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问道:“就算你所说的是真的,这么多的石室,如何能够知道我们究竟在哪一间?又如何能够找到正确的道路脱困而出呢?” 解祯亮一指地上的那些奇怪的文字符号,说道:“这就得靠这些文字当中的计算了。如果这些真的如你们所说的是当年唐傲所刻下的话,那他真的不愧是一个天才。他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关于这座迷宫的一些记录,靠着这些记录之中的数据,竟然自行推算出了整个迷宫中所有石室的运行规律!” 看大家没明白,他解释道:“这座巨大的迷宫下面有一个机器巨大繁复的机关,控制着所有的石室,每一次在地下发出震动的声响之后,这些石室都会像风水罗盘一样,每一层都发生转动,石室的位置发生改变,因而我们才会发现原本经过的房间已经变化了,再也找不到来时的道路,” “这无疑是最厉害的防御手段,不明就里的人纵然能够破除掉外面地宫的防护,进入到这里,也会被困在这座迷宫之中,永远走不出去,活活被困死在这里。” “始皇帝建造这座迷宫,除了防御偷入的盗墓贼之外,还因为这一座迷宫暗合了道家的理论和众多天干地支在其中,始皇帝应该相信自己死后在这样的一个迷宫的中心,能够上通天意,聚集天地灵气,万年不朽,能够保佑他的帝国千秋万载的传承下去。” “这样的迷宫,原本只留有一条通道,直通中心的始皇帝陵寝,那是为了安放始皇帝的棺柩而预留的。可是当安放完毕,整座迷宫开始运行的时候,随着每一层石室的树木不同,转动的频次不同,所有石室的位置被打乱了,这一条通道也就不存在了,因此也没有人能够进入到中心的陵寝中去。”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的脸上顿时都浮现出了一种失望的神情。难道果真没有办法进入到中心的陵寝中去了吗? “但是,”解祯亮拖慢了声调说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某一个时间点的时候,所有的石室又会无巧不巧的转动回到最初开始的位置上,只有在这个时候,通往中心的通道才会打开。” 他指了指面前那些奇怪的文字符号:“而唐傲,当年在苦苦计算的,正是这样的一个时间节点。” 第一百二十章 七星连珠 这一番解释让众人都听得迷迷糊糊的,只有唐大和墨七重却听得两眼放光,这两热内斗深谙机关营造之术,大约是明白了其中的玄机。 眼见平时沉默寡言的二哥解祯亮此刻却口若悬河一般讲了这一大堆的道理,张胖子始终还是有些怀疑,摇着头问道:“说到底这些也不过只是二哥你自己的推测而已,该如何证明呢?” 话音刚落,大家就觉得脚下的地面又是一阵震动,传来了那沉闷的响声,脸色俱都是一变,看来那机关又启动了。 解祯亮抬头对着张胖子说道:“想要证明我刚才所说的究竟对与不对,其实很简单。适才这机关又再度启动了一次,你可以去打开石门看看我们先前走过的石室是否又再度起了变化。如果真的发生了改变,那么就说明我的理论是正确的。” 张胖子大踏步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到了石门边,可是在即将伸手推开石门的那一瞬间,他却忽然有些犹豫了。 到底在他的心里究竟盼望着推开门之后是哪一种情形呢?到底他心里是希望二哥解祯亮的说法对或者不对呢? 如果这一切不是由巨大的机关操纵着的话,难道真的是鬼神之力? 石室中的其他人都站在原地,没有人跟着他走过去,所有人都看着张胖子,等着他带来结果,却没有人愿意亲自去查证,因为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哪一种结果才更加难以接受。 迟疑了片刻之后,张胖子还是推开了面前厚重的石门,走进了先前他们经过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沉着一张脸从石门后又走了回来,一言不发,只是走到解祯亮的身边对他点了点头。 大家的心中都是一沉,看来石室的确发生了改变,解祯亮所说的是真的。 叶枫望着解祯亮面前地上的那些奇怪的文字符号,轻轻的问道:“二哥刚才说,当年唐傲一直在用这些文字计算这迷宫之中的运行规律和时间节点,只是不知道,他算出来了没有?” 解祯亮的眼中透出了炙热的光芒,说道:“这个唐傲的确是个天才,这套算法或许并不是他所创立的,但是他根据这些极少人能看明白的文字符号,以及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一些数据,竟然真的推算出了这个迷宫的运行规律和通往中心陵寝的通道开放的时间。” “这一套算法很复杂,而且这个迷宫下面那巨大的机关运行的规律又暗合着天文星象,一时之间我很难向你们解释明白。简单的说,这里从内到外一共分为九层,最内一层只有八间石室,而最外面一层则有二十八间石室,算起来内外加上一共有百余间石室之多。” “每间石室的大小形状都是相同的,唯一的不同点就是每一间石室墙上刻着的那幅壁画,每一间都各自不同。按照唐傲留下的这一套算法,我们不但可以清楚的算出某个时间我们所处的石室在整个迷宫之中的具体位置,还能算出我们要走到迷宫中心的陵寝的具体路线。” 这时一旁的墨七重忽然苦笑道:“这就难怪当年唐太公能够带着我们走出迷宫了,原来他已经预先知道了唐傲算出的这些结果,自然能够带着我们找到出路。” “只不过,”他皱了皱眉又问道,“既然这些文字能够算出去往中心陵寝的路线,为什么当年唐太公不引领着我们直接进去呢?” 解祯亮说道:“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这个机关运行的规律十分复杂,一旦开启,各个石室离开了原位,通往中心的通道就被封闭了。只有到了一定的时间节点,当这些石室都转动回到原本 的位置之时,通道才会打开。” 张胖子咬着嘴唇说道:“这么神奇么?那么岂不是我们也无法进入到中心陵寝之中去?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 解祯亮微微一笑:“根据唐傲的推算,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应该是在发生七星连珠的时候。” 七星连珠?这时极为罕见的星象,几十年才有可能遇见一次,如此可遇而不可求的时间节点,岂不是毫无指望了? 看着大家脸上失望的表情,解祯亮笑了笑说道:“大家也不必灰心,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今夜正是外面七星连珠发生的时候。” 什么? 大家全都不免一惊,张胖子讶然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解祯亮苦笑了一下,说道:“非常巧合的,在我们从西安城中出发之前,我正好接到了家父派人送来的一封书信,心中提到了家父经过推算,算定今夜天有异象,便是七星连珠发生的时间。” “当时我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家父历来喜好推算一些天文星象之类的,直到方才我确定了唐傲当年所计算的这些与这座迷宫息息相关,而他计算出的时间节点又正好是七星连珠发生之时,这才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一切自有天意。” “天意?”唐大不无嘲讽的笑了笑,问道,“你如何确信七星连珠就是这迷宫运转的特色时间节点呢?” 解祯亮还没有回答,一旁的墨七重开口道:“首先是历史上的始皇帝,他的一生气数与星象运行密不可分。当年他出生在赵国,在他出生之际,天有异相,大家都认为是不祥之兆,势必祸及赵国。当时他的父亲,秦国王孙异人,也就是后来的秦庄襄王,还在赵国为质子。” “赵国群臣们纷纷进言,要求杀掉异人父子,以顺应天象。多亏了那时候认为异人奇货可居的富商吕不韦,不惜家产,以重金贿赂朝臣,这才在赵王面前保住了异人父子的性命。后来他终于登上了王位,成为了秦王政,果然最后灭掉了赵国,一统天下。” “到了始皇帝晚期,在他病逝之前,天上忽降陨石,传说上面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这样的字样。大家纷纷认为是天意,不过现在看来,此事过于玄奇,多半是有人刻意为之,以造声势。” “然而在始皇帝死的前一年开始,天空就出现了荧惑守心的罕见星象。荧惑之星其色赤红,荧荧如火,又被称为赤星、罚星,代表着灾祸与死亡,而荧惑之星却长久的留守于二十八宿中代表帝王的心宿之旁,所有人都认为是大凶之兆。果然在第二年,始皇帝就在出巡途中死于沙丘,大秦帝国也随之土崩瓦解。” “因此,始皇帝一生之中笃信天命星象之说,还长期求仙访道,以求长生。如此迷信的一个人,要说他的陵墓修建暗合星象运行,却也合情合理。” 唐大听了,双眼却望向张胖子,张胖子对于史籍典故知之甚多,唐大似乎是在向他求证。 张胖子点了点头,示意这一切确实如墨七重所言。 墨七重双眼注目唐大,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唐大少你也一定曾经听闻过那个预言,应该知道这个七星连珠之时的重要性,难道你还有什么怀疑吗?” 唐大没有说话,默然的低下了头。 一旁的叶枫却听得心中一动,预言?什么预言? 他想起了之前在沙漠之中与那个睿智的转世活佛小桑吉的谈话,小桑吉似乎也提到了什么预言,而且好像十分的重要。 不过当叶枫再度追问的时候 ,小桑吉却推说时机未到,届时自知之类的空话,坚决没有吐露半个字,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 现在七叔墨七重也提到了什么预言,而且看样子连唐大也应该听说过,为什么自己却毫不知情?到底,这时一个什么样的预言? 本来他想要开口追问,可是看墨七重很快就闭上了嘴,唐大也低头默然不语,料想他们一定会守口如瓶,还是等到有机会的时候再私下询问唐大吧。 这时候张胖子对解祯亮问道:“如果一切真如二哥所料,如今这七星连珠出现之际便是通往中心陵寝的通道打开之时,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走?” 解祯亮低下头,仔细的看着面前地上刻着的那些奇怪的文字符号,冥思苦想起来,还不时的俯下身子在地上写写划划,片刻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有了。” 大家的精神全都为之一振,似乎眼前又出现了希望,都用渴求的眼光看着解祯亮。 解祯亮却径直走到墙上的那幅壁画之前,仔细看了看,又转头对张胖子问道:“你刚才去了隔壁石室,里面的壁画上刻的是什么?” 张胖子想了一下,答道:“刻的是武安君白起拔剑自刎的故事。” 解祯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张胖子有些着急了,追问道:“怎么样?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解祯亮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等待。” 张胖子一呆,问道:“等什么?” 解祯亮说道:“等待地下的巨大机关在此运转,等待隔壁石室的墙上刻着的是车裂商鞅的壁画为止。” 张胖子无奈,只有默默等待。 大家全都在默默的等着,无聊之际,叶枫脑中却忽然冒出了一个问题:“这迷宫的石室之中雕刻着的都是始皇帝在位之时的丰功伟绩,而商鞅之死却是发生在他出生之前百余年的事情,为何也会被刻在这石壁之上?” 解祯亮淡淡一笑,说道:“其实在这迷宫之中,这样的石室总共又百余间之多,里面的壁画上雕刻着的并非全是始皇帝在位之时发生的事情,而是把大秦从弱转强,最终吞灭六国,一统天下的过程之中那些重要的都刻画于上。” 叶枫还是没明白:“商鞅变法的确是秦国由弱转强的一个标志性的,不过后来秦孝公死后,他被反攻倒算,最终车裂而死,被天下人看作秦国的一大污点,并非什么光彩的事,为何也会被刻画于此?” 解祯亮没有回答,一旁的张胖子却忍不住插嘴说道:“老四,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不错,商鞅变法的确是使得秦国国富军强,从一个处处受人欺辱的边陲小国,一跃而成为列国之中实力最强的霸主。” “相比之下,为变法立下赫赫功劳的商鞅的下场未免就太惨了一些,据说他在秦孝公死后,被即位的秦惠文王派大军围住封地,要捉拿于他。其后他兵败逃亡,却走投无路,连一个栖身之所也找不到,这才被追兵擒获,最终车裂而死。” “不过这其中就有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从秦惠文王即位到派兵围捕商鞅,其中隔了一年多的时间,一商鞅这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处境,从而提前找好退路呢?以他当时的名气和能力,其他诸国有着大把的君王盼着他这样举世闻名的国士来投,只怕会不惜屈尊降贵,倒履相迎。他怎么会落到走投无路的境地呢?” 叶枫想不明白,也跟着问了一句:“是啊,这是为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商君之死 张胖子叹息道:“那是因为,商鞅他根本就没有想要逃走。” 看叶枫露出不解的神情,张胖子解释道:“商鞅原本是卫国人,被称为卫鞅,年轻之时极有才学,有着很大的抱负,却苦于无人赏识,无法施展。后来他游学各国,到了魏国国相公叔痤的门下,公叔痤看出了他的才华,很是喜爱。” “不过当时公叔痤年老体弱,得了重病,快死之时对当时的魏国国君魏惠王推荐卫鞅,说他可以继任国相一职治理国家。但是当时卫鞅既无名气,也无资历,魏惠王认为公叔痤病中昏聩,胡言乱语,所以米有采纳。” “公叔痤看魏惠王没有启用卫鞅的意思,于是对他说道,如果大王不用此人,就一定要杀掉他,千万不能让他投奔了其他国家。由此足可以看出公叔痤对于卫鞅才华的看重。然而魏惠王仍然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后来卫鞅逃离了魏国,转投秦国。当时秦孝公即位不久,秦国经过前几位国君的动荡,国力很弱,被崤山以东的魏赵韩等几国长期欺凌,割地求和,饱受屈辱。秦孝公立志革新强国,发布了求贤令,这时候他遇见了前来投奔的卫鞅。” “两人一见如故,畅谈强国之道一连数日夜而不知疲倦,在卫鞅的劝说下,秦孝公决定重用卫鞅,实行变法改革。前后经过了两次变法,秦国由弱变强,国富兵强,先后打败了韩国和魏国,收复了之前被霸占的河西之地,奠定了西方霸主的地位,最终成为了战国七雄之首。” “成功之后,秦孝公重赏卫鞅,赐予商於之地十五邑,从此秦人皆称卫鞅为商君,是为商鞅。不过商鞅所主持的变法大范围的触及到了很多旧贵族的利益,所以招致了大面积的反对之声。加上他半步的法令刑罚严苛,过于酷烈,甚至于连秦孝公的兄弟公子虔身为太子首傅,也因为触犯了法令,被实施了劓刑,割去了鼻子。因而有很多人都十分痛恨商鞅。” “在秦孝公在世的时候,摄于他的威势,这些人还敢怒而不敢言,等到秦孝公因病去世之后,他们积压已久的怨气就统统发作了起来。等到太子驷即位,也就是秦惠文王的时候,公子虔就领头带着众多旧贵族们跳出来大讲商鞅的坏话,并诬告他谋反。于是秦惠文王就派出大军前去商於捉拿商鞅。” “商於之地支持商鞅的民众们都组织起来,和军队对抗,保护商君,不过他们那里会是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秦军的对手?结果最后兵败,商鞅也被抓住,车裂而死。” 叶枫听到这里似乎有一些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商鞅当年之所以被抓,其实他根本就没准备逃走,他是自愿赴死的?” 张胖子点了点头,说道:“回看商鞅的人生经历,青年之时长期怀才不遇,无法施展抱负,一直到遇见了秦孝公这个伯乐,才真正的遇见了明主,在他的主持下,秦国通过变法从一个弱小的国家一跃而 成为了战国七雄之首,各国之中的霸主。” “对于他而言,如今强盛的秦国便是他一生之中最大的成就,是他一生全部的意义。当年在西河之战中,他曾经背信弃义,用诈术大破魏军。像他这样的人物,对于名节原本是看得很重的,可是为了秦国的利益,他连自己的名节都可以不顾及了,这说明为了秦国的强大,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回头再看看秦惠文王,当初在做太子之时,便因为触犯法令而被执法不避权贵的商鞅处罚,一直怀恨在心。而他的师傅,也是他的王叔公子虔更是遭受了劓刑,从此在人前需以面具示人,其他旧贵族们遭到商鞅的打压惩处更是数不胜数,因此商鞅的严刑峻法,怎能不激起他们的巨大的怨气。” “然而在商鞅被车裂之后,他的那些法令却并没有被废止,而是保留了下来,秦国也从此蒸蒸日上,为后来始皇帝统一六国,平定天下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说明秦惠文王其实并不糊涂,他深深的知道商鞅实行的这些法令,其实是秦国由弱变强的根本所在,虽然他杀了商鞅,却完整的保留了对秦国有利的这些商君之法。” 张胖子顿了顿,接着说道:“尽管太史公对于商鞅的评价并不太好,称他是一个天资刻薄之人也,后世西汉学者贾谊也评价商鞅说,商君违礼义,弃伦理,不过我却觉得,商鞅其实也许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在很多史料中都有一种猜测,这一点我也比较认同。那就是商鞅当年之所以被秦惠文王抓住,车裂而死,这全都是他和秦惠文王之间商量好,共同演出的一场戏而已。” 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怎么,时间竟然会有人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演戏的? 张胖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当时秦孝公已死,商鞅已经没有了可以保护他的人,他的处境原本就已经非常危急了。而秦惠文王刚刚即位,也急需得到国内各股势力的支持,特别是那些势力庞大的旧贵族们。” “而如果商鞅一旦选择出逃,或许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过那些痛恨商鞅的人一定会迁怒于他所颁布的那些法令,到时候群情汹涌,势必会废止掉这些法令,那么秦孝公和商鞅这几十年来所努力的一切就会全部付诸东流,秦国又会走回到原来日渐衰败的老路上去。” “基于这样的情形下,在秦惠文王和商鞅之间,很可能真的出现了这样一种协议。那就是商鞅牺牲掉自己的生命,让秦惠文王以车裂之刑处死,用以平息国内那些对于他的严刑峻法怀恨在心的人的怒气。而相应的,秦惠文王将得到国内上下空前的支持,作为回报,他将保留商鞅留下的所有法令,并且全力发展,锐意进取,让秦国空前的强大。” “所以,商鞅或许根本就没有选择逃跑,他虽然死了,但是他并没有失败,他的法令,他的法家精神,他和秦孝公当年的梦想却胜利了。当年秦 孝公在世的时候,国内反对变法的声音仍然是此起彼伏,然而秦国上下在他死后却变得空前的团结,国力飞速发展,成为了战国末期当之无愧的第一霸主,这才有了后来始皇帝横扫,统一天下的壮举。” 张胖子最后长叹道:“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秦国真正的由弱变强并不是从变法开始,而是自商君之死始!因此,始皇帝把商君之死刻在这迷宫之中的壁画上,作为左右秦国命运的大事之一,丝毫也不为过。” 听完了张胖子的讲述,大家不由得全都陷入了沉默。 商鞅变法和商君之死的故事,流传很广,大家之前也全都知道。 然而张胖子所讲的,却为他们展示出了之前他们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一面。 一个强大的秦国,是商鞅和秦孝公当年共同的梦想。 为了这个理想,也为了对秦孝公慧眼识珠知遇之恩的感激之情,商鞅不惜付出自己的一切,甚至于是自己的生命! 这世间原本就有一些东西,远远要比自己的性命更加的重要,只不过,这东西对于每个人而言却各有不同。 在小人眼中,这东西或许是名,是利,是财帛,是金银,不是有一句话叫做“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吗? 而在那些高尚的人眼中,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则可能是家国,是理想,是大义,甚至是,友情! 这些东西令人想起来就感觉到浑身上下热血沸腾,心情翻滚,大有一种“五岳倒为轻”的感觉。 就在大家都还沉浸在这热血沸腾的感觉中之时,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又是一阵轻微的震动,从地下又传来了那种沉闷的声响。 那巨大的机关又再度启动了。 众人互相望了一眼,目光都齐齐聚集在了解祯亮的身上。 解祯亮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苦笑,嘴里喃喃的说道:“这地下机关启动的频次越来越频繁,之间的间隔时间越来越短,看来果然没错,这正是时机已到的征兆啊!” 随即他对张胖子努了努嘴,示意张胖子去看看隔壁石室中墙上的壁画发生了什么变化。 张胖子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来,显得有些畏畏缩缩的慢慢向着那扇厚重的石门走去。 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那扇石门之后的时候,大家几乎全都屏住了呼吸,两眼一眨不眨的直勾勾盯着这扇紧闭的石门,紧张的等待着张胖子的消息。 过了一会儿,石门再度打开,张胖子那圆滚滚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脸上难掩兴奋的表情,嘴里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变,变了,果然是商君之死的壁画!” 听了他的话,解祯亮的脸上却没有显示出丝毫的兴奋与得意,反而倒是好像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长衫,对大家说道:“时辰已到,我们出发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白骨之地 解祯亮在前面引路,带领着大家穿过一个又一个石室。 距离迷宫中心的始皇帝陵寝越来越近了,大家全都感到了一丝紧张,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很碎在后面。 叶枫抬头看着走在前面的二哥解祯亮的背影,忽然之间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与夏瑄、解祯亮还有张胖子,他们四人自幼相交,情谊深厚,还义结金兰,彼此之间十分熟悉。 他们之中要数大哥夏瑄心机深沉,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三张胖子性格开朗,嘻嘻哈哈的成天没个正经,却也最爱惹是生非。 而老二解祯亮,虽然性格比较内向,平时有些沉默寡言,却也是心性纯良,从来是无话不谈,毫无隐瞒的一个人。 然而这一次,叶枫却感觉他似乎对大家隐瞒了些什么。 看他在前面引路的样子,丝毫没有其他人的紧张之感,走得不紧不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对这里的这些石室,对于行进的路线如此的熟悉,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叶枫自然绝不会相信他之前曾经来过这里,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于之前那些奇怪的文字符号一定早已经推算过无数遍了,早已烂熟于心。 可是他刚才却明明对大家说过,他之前并不知道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究竟在推算什么,只不过是来到迷宫之中以后,才发觉这里与那些文字符号所推算的东西暗暗相合。 那么为什么他之前要对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反复研究呢? 对了,他还说过,这些文字符号的含义全都是他父亲,大学士解缙所教授给他的。 解缙学贯古今,被称为天下第一才子,他能够识得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甚至于能推算出七星连珠发生的准确时间,这并不奇怪。 只不过张胖子把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默写给解祯亮看,那是发生在他们从华山秘窟之中出来以后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解祯亮和大家一直就在一起,并没有分离过,叶枫从来也没有看到过他鼓捣过这些文字符号,所以,解祯亮反复研究这些奇怪的文字符号,把其中的奥秘烂熟于心,应该是在华山之前的事情了。 然而,那时候他和他父亲解缙,又是从哪里得知这些文字和符号的? 而且,刚才解祯亮说过,他是在西安城中接到父亲写来的家书,得知七星连珠这一异象发生的具体时间的。 真的有这么凑巧吗? 他们自从在少林寺中得到了凝然了改大师的指点,一路径直向着西安城而来,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化州的解缙,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行程的?他写的家书怎么会那么准确无误的送到了西安城中解祯亮的手里? 而且家书之中提到的七星连珠的奇异天象,竟然与他们此行的目的地秦皇陵有着如此重大的关系,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叶枫心中隐隐的感到有些不安,太多的巧合在一起,就绝不会只是巧合,而更像是早已计算好了,按部就班的一场棋局,而自己不过只是这棋局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叶枫讨厌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 想到这里,叶枫几乎可以断定,解祯亮没有告诉大家实话,至少,他所说的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他还隐瞒了很多东西。 望着解祯亮的背影,叶枫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感觉,也许自己从来就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位义兄。 他又想起了当初他们四人焚香立誓,义结金兰时的情景,或许比起那时候,他们都已经发生了变化。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都已经长大了。 就在叶枫思绪纷飞的时候,走在前面的解祯亮忽然停下了脚步,淡淡的说了一句:“到了。” 大家都是一怔,随即开始打量着当前所处的这一间石室。 这间石室和之前经过的那些并没有什么区别,几乎是一模一样,不过在石室的中央,并没有堆放任何的陪葬品,四周的石壁上也没有壁画,显得空荡荡的。 解祯亮一指前面那扇石门,说道:“在这后面,就是一直通往迷宫的中心,也就是始皇帝陵寝的道路。” 经过这一路,大家对于解祯亮所说的话早已深信不疑,他既然这样说了,没有人表示怀疑。 只是面对着眼前最后的这一扇石门,所有人的心里全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其中还带着一丝兴奋,大家静静的望着这扇石门,谁也没有动。 最后,还是张胖子沉不住气了,第一个走上前去,伸手推开了面前这扇厚重的石门。 随着石门被缓缓的推开,看着眼前出现的情景,大家顿时全都愣住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房间和之前的不同,房间的四壁都是一种乌黑的颜色,使得整个房间看上去很暗,而且地面也似乎有一些凹凸不平。 张胖子举着火把往房间里探了探身子,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房间,然而大家却全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在火光的照耀下,大家都看清了,这凹凸不平的地面其实根本不是地面,而是铺满了厚厚的一层各式各样,残缺不全的人的森森白骨! 这些残缺不全的白骨铺满了整个房间的地面,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仿佛还能听到他们临死之前的哀嚎声,宛如地狱一般,让人魂飞魄散。 张胖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战战兢兢的说道:“这么多的尸骨,是从哪里搬来的?难道这也是陪葬之物?” 连一向冷静的唐大面对如此情景也禁不住一阵阵的心神悸动,他定了定神,在门口蹲下身子,仔细观察了一下地上那些残缺的白骨,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整个石室,忽然惊讶的“噫”了一声。 张胖子转头问道:“怎么,有什么发现?” 唐大沉声说道:“这些尸骨并不是从别的地方搬运来的,而是生前就被集中在这里,在这件石室中遭到屠杀的。” 什么?大家全都吃了一惊。 唐大指了指地上的尸骨说道:“这些骨头的断口非常的平整,分明是被极为锋利的利刃所切断的。” “而且你们看,”他站起身来,望着石室中那黑褐色的四壁说道,“这四周的四壁原本也应该并不是这个颜色,只是因为当初沾满了这些人被屠杀之时溅出的 血肉,时日长久,才会变成了这样黑褐的颜色。” 听了他的话,大家的脸色全都变了。 这里的尸骨少说也有近千人之多,要把这么多的人击中在这样一间小小的石室之内,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还要把他们全部屠杀殆尽,这该是多么残忍的一幕? 看着眼前的情景,大家的脑海里都浮现出当年在这间石室中,这些摩肩接踵,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们遭受利刃切割,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成片成片倒下的景象。 他们飞溅出的殷红的血肉沾满了整间石室,让个房间里都映射出近乎诡异的猩红的光芒,那血腥的场景简直就如同传说中的血池地狱一般! 张胖子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的望着这些地上的尸骨,喃喃的问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人,竟然会遭到这样毫无人性的大屠杀?” 唐大摇了摇头,示意他也猜不出来。 然而在一旁的孙老二这时却开口说道:“他们或许就是参与设计和建造这座迷宫和始皇帝陵寝的那些工匠们了。” 顿了顿,他又叹息道:“史记中记载在始皇帝下葬之后,这些工匠们被落下的断龙石大门封闭在了皇陵之中,再也无人能走出陵墓。想不到,在断龙石落下之前,他们已经全数被屠杀在了这里。”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这些人生前都是当时最著名的能工巧匠,却被始皇帝抓来为他建造这地下陵寝。 单单只是从这巨大的迷宫和地下神秘的机关就可以想见,这些能工巧匠们拥有着怎样高超的技艺,只怕连当世的技艺也难以望其项背,只可惜,他们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全都成为了始皇帝陵墓之中的殉葬品。 要是当年他们能够活下来,他们的技艺能够得以流传下来,也许如今的技术水平早已超出了大家能够想象的地步了。 叶枫忍不住十分惋惜的这么想。 越过这遍地的白骨,在石室的另一端,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有一扇门户敞开着,距离太远了,看不到门后的情形,不过从门内却透出明亮的灯光。 那应该就是解祯亮口中那通往迷宫中央始皇帝陵寝的通道了。 只不过想要到达那道门户的位置,势必需要踏着这满地的白骨而行,张胖子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森森白骨,禁不住一阵的踌躇。 唐大对这他淡淡一笑:“怎么了,害怕?” 张胖子素来最憎恶别人说他胆小,被唐大这么一激,脖子一梗,斥道:“不过是一些腐朽的尸骨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他似乎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说话的声音特别的响。 说完之后,也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立马迈步向着那地面上厚厚的白骨就迈出了退。 脚下传来了“喀嚓喀嚓”的白骨碎裂的声响,张胖子有些得意的回过头来,想要对大家炫耀一下,说上一句:“怎么样?谁说我害怕来着?”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觉得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往下微微的一沉,他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变得煞白煞白的。 因为他明白,自己触动到机关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杀人机关 张胖子的脸色刚刚一变,一旁的唐大和墨七重的脸色也立即变了。 他们二人本就精通机关营造之术,张胖子刚刚一触动了机关,他二人立刻就发觉了情况不妙。 唐大急喊道:“不好,快回来!” 可惜他叫晚了。 他的声音刚刚从喉咙里冒出来,一个身影已经闪电一般蹿了上来,一把抓住张胖子的衣领,往后就拽。 唐大定睛一看,这人正是墨家巨子墨七重。 他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惊异,墨家巨子的武功高超他素来就知晓,可是从这一闪身的身法看,他的轻功造诣也绝对是江湖中顶尖的,甚至绝对不在张胖子之下。 看起来这个墨家巨子倒是着实不容小觑啊! 这一切不过是在瞬间发生的,张胖子几乎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墨七重一把揪住硬生生的拉回了门口。 饶是他退得快,只听见耳边传来“嘣”的一声,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身前飘起的衣襟,顿时和他的身体分离了,飘在了空中,一下子碎裂成了许多丝絮,散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落了下来。 张胖子额头的冷汗都下来了,心里连呼好险,如果刚才迟了半步,只怕碎裂的就会是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肥肉了。 大家也全都是捏了一把冷汗,可是刚才那一瞬实在是太快了,谁也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知道张胖子刚刚已经从鬼门关来回走了一遭。 张胖子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开口问道:“刚才,刚才那是什么鬼东西?” 所有人都摇头,谁也没看明白。 唐大想了想,俯身拾起了地上的一个白森森的头骨,站在门口向着石室之内抛了进去。 头骨轻轻的落在了地面那一层白骨之上,又随即弹跳了起来。 就听“嘣”的一声,几缕闪着金属寒光的细影一闪而过,啪的一下,那颗头骨竟然硬生生的被割裂成了好几块,散落了一地。 这下子大家看清楚了,那闪着金属寒光的细影,是几道肉眼都难以看清的几条金属丝线! 唐大的声音里透着沉重:“看来在这石室之内的地面,其实是一个平台,下面有感应的装置,只要感受到了地面些许的重量的变化,就会触发机关,弹出这杀人的金属丝。” 他望着满地的森森白骨,叹道:“想必当年屠杀了这些工匠们的便是这杀人的机关了,想不到这些工匠们为始皇帝修建了如此伟大的工程,为了保护陵寝设计了这些机关,最终却不免丧生在自己设计的杀人机关之下。” 大家看着地上那些残缺不全的累累白骨,仿佛看见了当年这密密麻麻的人群被这无情的金属丝切割撕裂,血肉横飞的惨状,不由得心中一阵阵的直冒凉气。 可是看刚才那些金属丝切割开那块头骨的情形,就如同利刃切豆腐一般游刃有余,天下间有什么样的金属竟然会如此锋利,而且经过了这上千年之后竟然还保持得这样好,丝毫无损? 面对大家的疑问,唐大沉思了一下,说道:“我曾听说过西域有一种金钢丝,乃是从西土化外之地传入的,极为坚韧耐久,且锋利无比,足可媲美宝刀利刃,切割金铁也毫不费力。我想此间的杀人机关所采用的想必就是与这金钢丝相类似的东西。” “只不过,”唐大 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这金钢丝制作工艺极其复杂,极为难得,而且西土之地发现此物也不过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在千余年前的大秦帝国,他们如何能够得到这样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啊!” 大家听了唐大的话,不禁全都面露惊容,难道千年之前的大秦帝国就能够制造出如此神奇之物了?这的确让人感觉到难以置信。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一旁的墨七重,作为同样精通机关之术的墨家巨子,他会不会有着其他的看法? 墨七重站在门口对着石室内看了半晌,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表示他也同意唐大刚才的说法。 张胖子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道:“这地面只要有一点重量的变化,就会触发机关,岂不是根本无法落脚?那我们根本就无法通过这里了?” 唐大叹了口气,摇摇头表示无法可想。 看来前路是无法通过了,就在大家都觉得失望的时候,墨七重却幽幽的说了一句:“其实,也不是完全无法可想。” 大家忽然听说还有希望,全都用热切的目光注目与墨七重身上。 墨七重望着石室对面那道透着亮光的敞开的门户,缓缓的说道:“如果有一个轻功高绝的人能够跃过这个房间,直达对面门前的石台之上,或许就可以避免出发这地面的机关。” “只不过,”他顿了顿又说道,“即便有人能够跃过,避开这地面的机关,仍然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情。首先,我们不知道在石台之上是否还安排有别的机关,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即便真有人能够飞跃过去,其他的人又该怎么办,却是个难题。” 大家看了看这石室,比较他们之前穿过的那些石室要更大,从这边门边到对面石台的距离,足足有接近十丈,这么远的距离,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一跃而过呢? 再说了,即使真的有谁可以越过这么远的距离,去到对面的石台,避开这地面的机关,剩下的其他人又该怎么办呢? 正当众人都愁眉不展的时候,孙老二却开口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需要一个轻功高绝之人冒险一试。” 说着,他从他那百宝袋一般的布袋子里又摸出了一根细长的绳索,说道:“将这条绳索的一头牢牢系在这边,另一头绑在这个人的身上,只要他能够飞跃过去,将绳索固定在那边,凭着横跨的这根绳索,加上我们的武功,想要过去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他的办法一提出来,大家都是纷纷摇头,说来说去,还是必须得有一个人能够纵身飞跃过去才行,可是这样的难度,谁能办到? 看着大家全都面有难色,墨七重手抚胸口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说道:“若不是我身上受了伤,凭着我的轻功必然会冒险一试,只可惜……” 他看了看这近乎十丈的距离,叹了口气说道:“这种距离虽然确实太远了一些,不过据我所知,当今之世,还是有一个人的轻功足以能够飞跃过去的。” 大家一听,全都好奇的看着他:“是谁?” 墨七重转头望着一旁的张胖子,沉声说道:“那就是你的师傅。” 张胖子的师傅? 这一下连叶枫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家都知道张胖子虽然身材笨重臃肿,不过他的一身轻功可以说得上的惊世骇俗 ,绝对可以在江湖上名列前茅。 可是对于他这身轻功的来历,谁人所传授的,他却从来也是讳莫如深,绝口不提。甚至连叶枫这样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兄弟,也是完全没有透露过一丝口风。 现在听墨七重这么一说,分明他对于张胖子的这身轻功的来历确实了如指掌,也知道其师傅是谁。 这下连叶枫也忍不住觉得好奇,想要知道张胖子这个神秘的师傅究竟是谁,于是全身等待墨七重接着说下去。 可是墨七重却闭上了嘴,不再继续讲了,而是用一种热切的目光盯着张胖子,等着他的反应。 张胖子自然能够听出墨七重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让他去冒险一试,可是刚才那一幕他侥幸躲过了这杀人的机关,实在是千钧一发,险过剃头。 如今要再度冒险去尝试,何况还是自己从来没有尝试过的这么远的距离,心里不由得有一些七上八下的,他望着这满地的森森白骨,有些犹豫了。 看着他的神情,墨七重似乎颇为失望,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就在这时,却看见张胖子忽而一咬牙,坚定的大声说:“我去,让我来试一试!” 这一下把叶枫着实吓了一大跳,张胖子竟然会忽然变得如此勇敢? 要知道这十丈左右的距离,可不是开玩笑,一旦飞跃失败,落了下去,从刚才的情形看,一定会被下面的金钢丝给切割成一块一块的,断无生机。 叶枫赶紧上去一把拉住了张胖子,说道:“三哥,太危险了,千万三思啊!” 一面说着,一面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二哥解祯亮,希望他也能帮着自己劝一劝张胖子,不要去冒险。 然而奇怪的是,他却看见解祯亮此刻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丝毫没有一点想要上前阻拦的意思。 张胖子勉强笑了笑,说道:“在这里的这些人之中,要数我的轻功最好,机会最大,如果我畏缩不前,不敢去尝试的话,我们怎么可能过得去?” 叶枫有些急了:“过不去就过不去了,千年以来原本也没有人过去过,为了一个陵墓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不值当!” 张胖子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说道:“为了探知这里面的秘密,我们之前经历了多少艰辛危险,才能站在了这里,怎么可能就在这里知难而退,空手回去?这样,是谁也无法交代的。” 叶枫愣了一下,感觉张胖子的这句话有些怪怪的,交代?要向谁交代? 随即,他又想到,张胖子的意思大约是经历了这么多的艰辛才能走到这一步,如果就此放弃,只怕连对自己也无法交代的。 他正想再度出言劝阻,张胖子却用力一拍胸口,算是为自己打气壮胆,一脸坚毅的面对着孙老二大声说道:“来吧,把绳索给我绑上,我来试试这里我胖爷究竟能不能飞过去!” 叶枫没有再阻拦,看着张胖子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他了,虽然他也不明白平素一直是胆小怕事的张胖子为什么此刻会忽然变得如此勇往无畏,大义凛然? 他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先前张胖子身前的那一片被割断的衣襟,在空中被那些金钢丝切割成了一缕缕飞扬的丝絮时的情景,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一百二十四章 锁龙井 张胖子腰间系着绳索,站在石室门口。 看着面前这接近十丈的距离,他的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这样的距离,他之前从来没有尝试过。 也许他的师傅真的可以完成这一壮举,可是他,毕竟还没练到家吧。 墨七重和孙老二这两个老头子亲自抓着绳索,说是万一张胖子失败的话,兴许可以靠着这条绳索把他拉回来。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远的距离,一旦跃了出去,如果失败,这条绳索能拉回来的,只怕也是张胖子的残躯了。 大家全都紧张的看着张胖子,没有一个人说话,却让这气氛变得更加的紧张,几乎要令人窒息。 张胖子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叶枫,勉强的笑了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叶枫觉得他的这一笑,简直比哭还要难看。 他刚想再度尝试劝阻张胖子,可是张胖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开始奔跑,一直跑到了门边,大喝了一声,身体骤然腾空而起! 虽然他的身躯显得肥胖臃肿,可是这一下腾空很高,而且在空中的姿态十分优美,宛如一只翱翔的大鹏鸟,好吧,是一只肥胖的大鹏鸟,叶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有人能有这样优美的姿态。 张胖子的轻功果然不是吹牛的,这一跃之势,就看他在空中滑翔一般,一直飘了接近五丈的距离! 这已经十分的惊人了,可是这一跃之势势头已尽,眼看他的身子就往下沉了下去。 就在这一刻,看见张胖子的身躯忽然不可思议的一拧,竟然凭空斜着向前再度冲天而起! 这等奇特的身法,大家之前从未曾见过,忍不住想要叫一声好,却又怕影响了正全神贯注的张胖子,全都闭着嘴不敢出声,连墨七重也眼中露出赞许之意,连连点头不已。 只可惜章胖子的这一下身法虽然令人叫绝,不过前冲之势到底到底不足,实在难以和第一次腾空跃起那一下相提并论。 这一次向前飘了有三丈左右的距离,他的势头再度用尽,身体向着地面再度落了下去,这一下他身在空中,毫无借力之处,距离对面的失态还有着两丈多的距离,似乎已经是无法可想了。 要看着张胖子就要落入地上那一层厚厚的森森白骨之中了,大家的心全都揪成了一团,忍不住要惊呼出声,却又全都无计可施,只能站在这边干着急。 这时候手中紧握着绳索的墨七重忽然大叫了一声:“拉!” 只见他和孙老二猛的一拽手中的绳索,绳索拉紧,身在半空之中正在往下落的张胖子腰间,忽然受到了一股斜向的拉力。 借着这一拉之力,张胖子大叫了一声,那原本向下沉的身躯忽然如同陀螺一般滴溜溜的一转,凭着这一转之势,他再度冲天跃起, 墨七重和孙老二此刻不失时机的一松手中的绳索,张胖子那旋转的身躯腾空跃过了那剩下的两丈距离,一双脚堪堪落在了石台的边缘之上! 张胖子似乎也有些惊魂未定,在石台上呆呆的站了好半天,确定了石台上再也没有别的机 关了,这才缓缓回过头来,对着对面的叶枫他们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煞白,表情有些僵硬,很明显刚才的那一下在生死边缘转了一圈,把他也吓得不轻。 直到这时,大家悬着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爆发出一片叫好之声,叶枫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感觉手心之中全是冷汗。 转头看见墨七重和孙老二这两个老头子,也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以想见刚才在生死之间的那奋力一拉一松,他们俩也是如何的惊险。 张胖子在石台上怔怔的定了定神,才伸手解下了腰间系着的绳索,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把短刀,奋力插入了石台之中,把绳索的那一头牢牢绑在了刀柄之上。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冲着对面的众人招了招手,示意可以过来了。 这一边孙老二也早已将绳索的另一端固定好了,这条绳索横亘在两道门户之间,如同一道索桥,对于这些身怀上乘武功的人们而言,从这里渡过去已经绝非难事了。 可是,还有一个不会武功的解祯亮,该怎么办? 叶枫转过头看着他,他一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要想渡过这十丈距离的独索桥,实在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而且因为担心绳索负荷不了太大的重量,一次只能有一个人渡过,要想带着解祯亮一道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该怎么办呢? 看着叶枫有些为难的神情,解祯亮忽然笑了笑:“不用想了,你们赶紧过去吧,我就留在这里为你们看着这条索桥,等着你们回来。” 叶枫听了不觉一愣:“怎么,二哥你不进去了?” 解祯亮微笑着:“我进去做什么?我把你们带到了这里,已经做完了我说能做的一切,接下来的一切就要靠你们自己了,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又不会武功,非要跟着你们进去的话,反倒会成为你们的负累。” 他伸手拍了拍叶枫的肩膀,说道:“记住,这个通道只会保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地下的机关会再度运转,所有的石室又会开始移动,通道关闭,你们就出不来了,会被困死在里面。” 他语重心长的说道:“始皇帝这个人残暴又奸诈,他的陵寝之中设下的杀人机关绝不止这一出,千万要小心哪!” 叶枫握紧了解祯亮的双手,叫了一声:“二哥!”却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 解祯亮点点头,示意什么也别说了,挥了挥手说道:“去吧,千万小心!” 等到大家全都渡过了索桥,站在对面石台上的时候,叶枫回头望着站在这边门口还在频频挥手的二哥解祯亮,忽然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走出门户,外面不再是石室了。 脚下是一条用碎石铺就的道路,路的两旁立着两排高大的火炬,正在熊熊燃烧,把道路照得如同白昼。 能够燃烧千年而不熄灭,也许这其中就是史记中说记载的所谓东海人鱼之油了。 算起来,他们此刻应该仍然在那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之中,然而这火炬的光亮却无法照亮四周的幽暗,甚至看不见上面的的洞顶,这个洞窟的 巨大实在是令人咂舌。 顺着道路往前走不多远,面前出现了一道深渊。 深渊黑黝黝的看不到底,不知道下面究竟有多深,那无尽的幽暗看着令人不禁联想起了传说中的地狱与其中形形色色的恶鬼,让人感到汗毛直立。 在深渊之上横跨着一座石桥,石桥桥头上刻着几个古篆字,张胖子走上前去念道:“阴阳之界。” 孙老二说道:“这或许就是传说之中的阴阳界,奈何桥了,过了这座桥就不再是阳世,而是幽冥之地了。” 张胖子冷笑了一声:“竟然在地下修建这样的东西,看起来,这始皇帝还真想要做幽冥之主,在地下也要建立起他的强大帝国啊!” 踏上石桥,感觉从桥下深渊之中卷起来一股股的寒风,呼啸着掠过众人的身体,那凄厉的声音听上去犹如地下的恶鬼们的鬼哭神嚎,令人感到心神悸动。 这样的深渊,这样的地方绝不是人力所能建造的,大家不禁从心中感叹上天的鬼斧神工,也暗自好奇这深渊究竟会通向哪里,莫非真的通往地下的幽冥地狱? 走过石桥,顺着道路继续向前,然而出现在叶枫他们面前的东西,却让大家全都为之一愣。 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口古井。 井口很大,呈现八角形状,石雕的井栏很朴实,没有什么装饰的花纹,看起来似乎就是一口平淡无奇的古井。 然而奇怪的是,在古井的四周,钉着九个巨大的铁环,铁环上各有一条手臂粗细的大铁链一路一直垂入井中,不知道是作什么用的。 叶枫走近了看,这些铁链不但极粗,而且材质异常坚硬,触之冰凉彻骨,一看便知绝非寻常金铁。 这样一口古井,却系着这样九条神秘的铁链,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叶枫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旁的张胖子的脸色却忽然变了,有些抖抖索索的说道:“锁,锁龙井!” 叶枫一皱眉头:“锁龙井,那是什么?” 孙老二沉声说道:“相传当年大禹治水,将兴风作浪为祸人间的恶蛟龙擒获,用铁链锁住,困在禹州的一口深井之中。人们在井旁修建神庙,供奉大禹,以纪念他的功德。不过这只是传说而已,禹州的井中其实并无什么蛟龙,何况即使真的有凶恶的蛟龙,又岂是一根小小的铁链所能困住的?” 大家都点点头表示同意,然而张胖子却显得依旧惊惧不已,说道:“禹州的大禹锁龙井或许只是个传说,不过我却知道有一个真真实实的存在。” 孙老二奇道:“哦?世间真有如此所在?在什么地方?” 张胖子颤颤巍巍的说道:“就在如今的北平城之中!” 叶枫奇怪了,自己幼年之时,父亲追随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在北平城里曾住了几年,为什么对此一无所知?反而是这个张胖子,只怕此生还从未去过北平城,他是如何知晓的? 面对叶枫的疑问,张胖子说道:“你不知道这并不奇怪,因为这件事发生在不久之前,而建造这座锁龙井的热你,正是那个成天神神秘秘的姚广孝!” 第一百二十五章 井中异兽 姚广孝?叶枫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个法号道衍,亦僧亦俗的怪人,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传奇,身上有着很多的神奇故事。 据说此人十四岁出家为僧,又曾跟随道家学习阴阳术数,对儒家学说也十分精通,曾在明太祖命礼部举行的对天下僧人的儒家考试之中折桂,精通三教,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 不过此人相貌并不太好,早年游嵩山寺之时遇见当世相术奇人袁珙,袁珙见到姚广孝十分惊异,评价道:“这是什么样的僧人啊?眼呈三角,面如病虎,其性格必然刚烈嗜杀,真是如同元朝刘秉忠一样的人物!” (刘秉忠,元朝初期著名政治家,少年出家为僧,后成为元世祖忽必烈幕僚,辅佐其平定天下,并为元朝建国后制定官制和礼仪,住持营建了大都和上都,立下卓越功勋,五十九岁病逝后,追授太师,赵国公,后又追封为常山王。) 听了这话,姚广孝十分高兴。 然而明太祖却对于他的面相不太喜欢,有些忌惮于袁珙的评语,始终不愿重用他。 姚广孝一直隐忍,直到马皇后去世,在她的丧礼上结识了燕王朱棣,二人一见如故,互相欣赏,相谈甚欢。 之后他便随燕王前往封地北平,在北平的庆寿寺做了住持,时常进入燕王府,出谋划策。 在明太祖驾崩之后,建文帝即位,开始大肆削藩,诸王纷纷获罪。在姚广孝的力谏下,燕王朱棣终于下定决心,起兵靖难,最终得登大宝,姚广孝在其中立下的功劳也自是不小。 朱棣登基后对姚广孝极为恭敬,以师礼待之,封为资善大夫,太子少师,下诏复姓为姚,并赐名广孝。 之后,又下诏让姚广孝蓄发还俗,却被他拒绝了。又赐予他豪宅美女,也被一并拒绝。他依旧居住在寺庙之中,只是上朝之时换上官衣,下朝之后就又穿回黑色僧衣,民众因其怪异而称之为“黑衣宰相”。 据说当初朱棣登基伊始,为了笼络天下文人之心,便令大学士解缙主持编修《永乐大典》一书,一年之后觉得解缙所编不合心意,又钦点姚广孝主持编撰,由此可见姚广孝最能领会皇上的心意。 虽然同为皇上朱棣身边的心腹,不过叶枫的父亲叶知秋,一直对于像姚广孝这样神神秘秘的人物敬而远之,没什么交道,所以叶枫对于这人实在是知之不多。 这样的人物,竟然会又牵涉到什么“锁龙井”的传说,这一下连叶枫也不禁觉得有些好奇起来。 张胖子这时有些神秘兮兮的问道:“你也听说了皇上正在营建北平,准备改为北京迁都的事了吧?” 叶枫点点头,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谁人不知?更何况,他们的结义兄长夏瑄的父亲,正是负责督办营建事宜的户部尚书夏原吉。 张胖子又说道:“而负责设计整个北京城和皇城宫殿的人,便是这个姚广孝。据说当初北平城中时常发大水,为祸百姓,姚广孝在修建皇城的时候算出是这条孽龙在作恶,便施法术将其拿住,修了一口锁龙井,用铁链把孽龙困在井中。” 叶枫摇摇头,表示不信:“这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民间传说而已,不足为信。” 张胖子正色说道:“这个你可能不信,但是下面的这件事,却是我父亲告诉我的,绝非 虚构,你不能不信。” 叶枫知道张胖子的父亲英国公张辅,本是行伍出身,素来言行谨慎,他说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张胖子沉声说道:“我父亲说在姚广孝命人修建了这口锁龙井后,就离开北平返回了京师,并留下了一队军士看守,严令任何人不许靠近这口井。” “可是这一队军士的头领从前本是我父亲的部下,素来以胆大无畏著称,怎么会相信有龙这样无稽之言?有一天夜里,他饮多了酒,便带着手下来到井边,说要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龙到底长得什么样?” “他命令士兵将井口的铁链向上拉,想要看看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谁知这铁链越拉越长,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拉出来的铁链一连摆了两三条街那么长,却依旧看不到尽头,而且井水翻滚,水下隐隐约约传来类似牛鸣一般的声音,井水也散发出一股腥气,颜色渐渐转黑,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要从井里钻出来一般。” “士兵们吓坏了,都不敢再拉动铁链,然而这个军官却见此大怒,痛骂他们无胆,亲自走到井边拉动铁链。也不知道是酒后失足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却忽然一个踉跄摔进了井里。” “紧接着,那些铁链就像被什么大力拉动一般全都自动回到了井里,而井水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那牛鸣一般的声音也消失不见了,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后来士兵们把这件事情上报,而姚广孝却声称只是由于那个军官酒后失足,堕井而死,并且严令此事不可外传。只是由于那个军官和手下的士兵都曾经是我父亲的老部下,因此我父亲才知晓了真相,至于那井中是否真的有龙,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故事见于北京北新桥锁龙井的传说,此井始建于明代,传说在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占领北京之时,层想要探索井中的秘密,却被吓跑了。笔者不过是将当时的传说移植到了明代而已,不喜勿喷。) 张胖子讲完了,在场的众人全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沉浸在张胖子刚才所讲的离奇的故事当中。 叶枫望着眼前的这口神秘的古井,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原本对于龙啊什么的传说之中的东西,叶枫是不大相信的,可是张胖子讲得如此有鼻子有眼的,还搬出了他父亲来,这无疑大大增加了此事的可信度。 如果天下间当真有龙这样的生物存在的话,那么在这口古井下面,被这九条粗大的铁链锁住的会不会也是一条传说中的龙呢? 叶枫情不自禁的走到了井边,伸手去触摸井口那粗如手臂的巨大铁链。铁链冰凉彻骨,想来井下面的水也一定是寒冷无比。 这么酷寒之所在,真的会藏着一条龙? 叶枫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这粗大的铁链忽然颤动了一下,接着猛烈的抖动起来,哗哗作响,接着井中的水面一阵翻滚,下面隐隐传来了沉闷的牛鸣一般的吼叫声! 叶枫吃了一惊,倒退了几步,这下面果然有活物! 他也曾读过不少的书,自然知道在古书的记载当中,龙的叫声便有如牛鸣,难道这下面困着的,当真是一条传说中的龙? 周围的其他人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惊讶万分的盯着井口上在跳动不已的粗大铁链,难道这龙要准备冲出来了? 所幸的是铁链跳动了一阵之后,慢慢恢复了平静,井水不再翻腾,从井底深处传来的那牛鸣一般的叫声也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常。 就在这时,大家却隐隐听见了一阵嘈杂之声,从远处传来。 仔细分辨,这声音应该是从断龙石那边传过来的。 虽然叶枫他们现在距离断龙石已经很远了,不过这巨大的地下洞窟到底是个封闭的空间,这嘈杂之声如此巨大,因而能够传的很远。 唐大眉头一皱,对墨七重问道:“是什么人?莫非是刚才你所提到的江南明家的那些人?” 墨七重也屏息凝神仔细听了一会儿,才摇摇头开口说道:“不像,江南明家来的虽然都是高手,不过只有十余人,搞不出这么大的动静。听声音,来的人至少有上百人,应该不是江南明家的人。” 除了江南明家之外,怎么会还有其他人能够无人指引就进入到了这地下洞窟之中?而且,还有上百人之多? 大家都面面相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庆幸的是听上去这些人只是在停留在断龙石之外,想来还没有办法进入这迷宫之中。再说,即便他们进入了迷宫,没有像解祯亮这样精通数算的人引路,也指挥被活活困死在那些变化莫测的石室之中。 大家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大家在看着这已经恢复平静的锁龙井,心里不禁暗自生出了疑问,难道刚才这井中之物是因为感应到了外面有人闯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张胖子摇晃着大脑袋,满腹疑惑的说道:“如果这井里真的是困着一条龙的话,始皇帝当年是从哪儿捕获到的,又是怎么运到他的陵墓之中的呢?” 孙老二抬头看看这巨大无比的黑暗的洞窟,说道:“你看看这里,鬼斧神工,绝非人力可以办到,若说在这洞中原本就栖息着什么奇珍异兽的话,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张胖子默然的点点头,的确,面对这巨大的地下洞窟,这奇妙诡异的迷宫,这锁龙井中不知为何物的异兽,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只不过,始皇帝当年想要捕获这头异兽,并修建锁龙井把它困于此处,想必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功夫,如此大费周章的做这么多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面对他的疑问,墨七重忽然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我刚才讲过的,战国时期鲁班制作的那一个可以飞翔三天三夜而不落地的木鹊?” 张胖子愣了一下,点了点头,不过随即,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他记得墨七重曾猜测,鲁班当年那个木鹊的设计或许是在其腹中藏着老鼠一类的小动物作为动力,木鹊才能够持久飞翔而不落。 莫非他的意思是现在是同样的道理,这困在锁龙井之中的异兽,便是为这迷宫下面的巨大机关提供动力的手段? 这异兽看起来已经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这就难怪这地下巨大的机关可以千余年来有着源源不断的动力,维持着它一直以来的正常运转。 只是,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会是真的吗? 这时候唐大听着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回头看了看已经平静下来的锁龙井,忽然开口说道:“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云中天宫 唐大说得一点也不错,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解祯亮说过,这通往迷宫中心陵寝的通道,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石室将再度发生变化,届时通道消失,所有人都将被困在这里,再也无法出去。 等到下一次石室再度回归原本的位置,通道再度开放的时候,只怕不知需要多长的时间,或许还要再等待下一个七星连珠的出现,到那时,困在其中的人们只怕早已尸骨无存了吧。 所以,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向前走的好。 叶枫他们绕开了锁龙井,继续朝前迈进。 然而眼前的情景,却比这锁龙井更加令人震撼。 在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片宽阔的广场,平整的石块砌成的地面,一眼都望不见头,真不知究竟有多宽。 在广场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为数众多的陶俑,一个个全副武装,面目栩栩如生,与先前地宫中看到的不同的是,这些陶俑士兵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跪拜着,结成一个一个的方阵,陈列在这一望无垠的广场上,真不知道有多少这样的陶俑。 每个陶俑方阵的前排,都站着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偶,不同的是,这个军官却是铁铸的。他们手持利刃长戈,傲然立于阵前,对着前方垂首而立。 在他们的正前方,有一座高耸的巨大石雕像,剑眉长髯,身着龙袍,双目炯炯有神的直视前方,面目不威自怒。 想必这就是当年始皇帝的雕像了。 这等的威仪,高高矗立在这里俯视这自己的庞大军队,似乎还要准备着继续剑指天下,横扫。 然而当叶枫他们看到这座巨大雕像的后面,不由得一个个都惊得目瞪口呆,一阵阵发愣。 在雕像的后面,是一座高逾数百丈的石阶,沿着石阶看上去,在顶端立着一座辉煌的宫殿,灯火通明,精美异常。 在宫殿的四周隐隐围绕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看起来这座宫殿就如同立于云端之上,甚是壮观。 “云中天宫!”孙老二惊异的喃喃自语道,“把自己的陵墓修建成这样,始皇帝是真的以为自己会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了。” 墨七重也叹息道:“只可惜,他举全国之力修建的这云中天宫,还有他费尽心力搜寻的长生不老药,都没能够帮助他对抗生老病死的天数循环,而他自以为千年不朽的帝国,也在他死后就分崩离析,彻底败亡了。” 叶枫却感觉到惊异不已,问道:“能够在地下修建这样的迷宫机关和云中宫殿,这些连当今之世都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以当时的技术水平,是如何能够办到的?” 墨七重嘿嘿冷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当时的技术水平,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众多流派兴起,各家各派全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 “单从工匠技艺来说,我墨家的机关术和公输班的神斧门,都可以说是独步天下的。而其他流落于民间不知名的能工巧匠更是数不胜数,如果这些技艺能够流传下来并加以发展,只怕当今之世的面貌远非我们所能想象的。” “可惜啊,始皇帝统一天下之后,将所能找到的所有能工巧匠都集中到了这里 ,来为他建造这座盖世无双的地下宫殿。后来你也见到了,在这里修建完成之后,所有的工匠全都遭到了屠杀,再无一人能走出这座坟墓。” “而且始皇帝借着儒生议论时政,以古非今的罪名,实行了残酷的焚书坑儒,将天下各种奇书著作尽皆焚毁,胆敢私藏书籍和谈论到这些的人一概诛杀,史记中写道,及至秦之季世,焚诗书,坑术士,六艺从此缺焉。” 他喟然长叹道:“从此很多东西都已经失传于世了,连同我墨家的机关术,如今传下来的也已经大大不如当初传说中的那般神奇,其他各流派失传的技艺更是不胜枚举。” “所以,并非是当时的技艺水平不如当今之世,只不过很多东西都已经湮灭在历史的场合之中了,我们如今能够有幸亲眼见到这伟大壮观的景象,实在是我等之幸啊!” 大家听了这话,不由得纷纷慨叹这些技艺之神奇。 墨七重瞟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唐大,又仿佛漫不经心的说道:“当然,有失传于世的,自然也就有发展的,比如蜀中唐门,历来只听说精于暗器之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如同得到了某种奇遇一般,忽然对于机关建造之术也精通了起来,甚至绝不在我墨家之下,却也是令人称奇的事情。” 唐大仰着头望着半空中云雾缭绕的宫殿,似乎出了神,没有听见墨七重的话。 他并非不明白墨七重话里的含义,对于他蜀中唐门机关术来历的质疑,他也并不是不愿意搭理墨七重,只不过是因为蜀中唐门的这一段历史,确实连他也不知道。 在唐门之中,原本就有着极为严格的规矩,该你知道的,自然会有人告诉你,而不该你知道的,即便问了也没用。 尽管唐大身为唐家大少爷,是蜀中唐门未来的接班人,可是对于唐门之中很多的秘辛,他同样是一无所知。 或许,老太太会知道这一切的答案,唐大不禁这么想。 想起了唐老太太那张威严的面孔,唐大的心里忽然间沉重了起来。 叶枫也抬头仰望着云雾飘渺之中的宫殿,想起自己一直在探索着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宫殿之中,心中不禁有一些紧张起来。 就在他准备向着那宫殿迈步前进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张胖子惊讶的一声:“咦?” 转过头,看见张胖子正一脸惊奇的望着一边,叶枫问了句:“你发现什么了?” 张胖子伸手指向前方,有些瞠目结舌的说道:“这,这些铁人,好像和之前有些不同了。” 他手指的是那些站在陶俑方阵最前列的那几个军官造型的铁铸的人偶。 起初大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仔细观察了之后,忽然猛然间发现,这几个人偶原本是对着宫殿的方向垂首而立的,可是现在,他们都抬起了头,而且偏着脑袋,一双活灵活现的眼睛正望着叶枫他们所站的这个方向,连脸上的表情都显得似笑非笑,这一切是那么的诡异! 这些铁铸的人偶并非是活人,怎么会自己变换姿势? 叶枫摇了摇头,或许是起初走过来的时候自己眼花看错了?其实这些人偶一直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并没有变化? 可是看了半天,这些人偶除了歪着脑袋盯着他们看,却也并没有其他的丝毫变化,大家伙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于是便继续向着那巨大雕像身后的石阶前行。 走了没几步,走进了那巨大雕像身下的阴影之中,大家正在感慨如此巨大的一座雕像是如何雕刻而成的时候,猛的听到背后咚的一声响。 回过头,看见从陶俑放方阵之中,一条黑影一跃而起,向着众人扑了过来。 众人全都吃了一惊,难道在这里竟然还会隐藏着敌人? 大家连忙散开,啪的一声巨响,一支长戈直插入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力道巨大,直插入地下的地面之中。 而握着长戈的,赫然便是刚才还歪着脑袋看着他们的那个铁铸的人偶! 大家全都愣住了,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又听见咚咚咚几声巨响,剩下的那几个铁铸的人偶舞动着手中的利刃长刀,也纷纷一跃而起,向着众人飞扑了过来! 这些铁铸的人偶竟然可以活动! 这还真是见鬼了。 大惊之下,叶枫他们不由得连连倒退了好几步。 说来也奇怪,那几个铁铸的人偶落下地来之后,却也并不追击,只是手持兵器,站在原地,如同逐出一般又恢复了静止状态。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是莫名其妙。 不过叶枫倒好像看出了点门道,他望着地面想了想,忽然开口说道:“影子,是那个雕像的影子!” 大家低头一看,确实,此时他们连连倒退之后,已经退出了那巨大的雕像的影子范围,莫非这就是这些人偶忽然变得静止了的原因? 唐大愣了一下,随即一伸腿,一下子又跃入了雕像的影子当中。 他双脚刚一落地,耳边呼的一声,一个手持铁棍的人偶舞动兵器就向他横扫而来! 唐大一惊,往后便退,背后一个舞动双刀的人偶,两把刀舞得如同雪花一样,也向他袭来。 唐大一伸手,打出了两枚铁蛋,只听铛铛两声,铁蛋命中了两个人偶的胸口,却发出金铁相交的声音,两个人偶却丝毫未觉,继续向着他袭来。 眼看其他的人偶也纷纷向着自己这边扑来,唐大无奈之下,向后飘去,退出了巨大雕像影子的范围。 说来也奇怪,他一退出去,这些人偶顿时又恢复了静止,并不追击。 看着唐大有些愣神,一旁的张胖子却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难搞吧?看起来,你的暗器如今是遇上克星了!” 唐大苦笑了一下,这些人偶浑身铜皮铁骨,自己的暗器的确是派出上用场了。 看起来叶枫判断的没错,这些人偶的确是在保护雕像阴影的这一片范围。 从刚才唐大的试探可以看出,这些人偶虽然是铁铸的,但是他们的关节各处却可以灵活的运动自如,几乎与常人无异,而且力量非常巨大,真不知道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可是想要踏上雕像背后的石阶,就必须要突破面前这雕像的阴影范围,根本没有其他路可走。 面对着这些铁铸人偶的防守,叶枫他们不禁犯了难。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外奇石 叶枫他们面对着这些静止不动的铁铸人偶,只要他们不向前进入到雕像的阴影之中,这些人偶也不动,一时间局面僵持住了。 可是他们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可不能在这里白白的这么耗下去。 叶枫的心里一阵的焦急起来。 就在他感到束手无策的时候,从他的身后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站了出来,用宏亮的声音说道:“公子莫急,让我来!” 叶枫回头一看,却是一直跟随在身边的黑鬼赫连铁。 赫连铁望着眼前这些诡异的人偶,伸手从背后抽出了一直背在背上的一根式样古朴的黑铁手杖,那正是他师傅,少林了凡大师当初在京师圆寂之前传给他的少林至宝,金刚伏魔杖! 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腱子肉,手里的铁杖捏的嘎嘎作响,忽然大吼一声,一下往前跳进了雕像的阴影之中。 一瞬间,那些人偶便又动了,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舞动着兵器向他袭来。 黑鬼毫无惧色,举起手中的铁杖,虎吼声中一杖击出,他天生神力,了凡大师生前就视他为最适合修炼少林伏魔杖法这等至刚至猛武功的人选,如今果不其然,他的一杖击出,一声巨响,竟然将面前一个人偶的一条铁铸的胳膊硬生生的砸断了! 大家见了心中都是一喜,却见那断了一支胳膊的人偶却像是毫无影响,舞动着另一条胳膊还是一往无前的朝黑鬼冲了过来。 黑鬼偏就不信这个邪,又是一声虎吼,全力一杖将这个人偶的脑袋直接击飞了出去。 可是这个人偶只是行动窒了一窒,接着还是继续冲了过来。 黑鬼有些无奈了,这也实在太难搞了。 叶枫看见一旁的唐大和墨七重也看得直摇头,看起来这些人偶的关键所在并不在头部,就算没了脑袋,它们也还是照样行动自如。 从地上断掉的手臂和头颅的断口,隐隐可以看见这铁铸的人偶中间是空心的,里面还有着连杆和齿轮一类的装置,分明是机械操控的,这等技艺,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这时候,那几个人偶全都向着黑鬼冲杀过来,黑鬼一个人左支右绌,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了起来。 毕竟这些人偶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只知道一股脑儿的冲杀,任你武功再高,也是难以招架的。 眼看他快要支撑不住了,张胖子和唐大一闪身赶紧前去帮忙,叶枫也拔出腰间的短刀加入了战团。 孙老二和墨七重却没有动。 他们守着梅老头站在一旁,一则是梅老头看起来武功的确不怎么样,二来是他们隐隐的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 墨七重转头对着四周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发觉,刚才周围那些方阵中的陶俑,全都对着那云中天宫跪拜着,然而现在,这些陶俑跪拜的方向却已经变了,全都对着场中的这些人! 墨七重大叫了一声:“不好,小心!” 他一把拉住孙老二和梅老头,就飞身跃起。 正在和人偶搏斗的几人还没反应过来,不好?什么不好了? 这时就听一阵嗖嗖的声音,从那些陶俑中射出了密集的一排排的箭矢,朝着他们袭来! 几个人正忙着和人偶搏斗,忽然遇此变故,一个手忙脚乱的自顾不暇。 那些箭矢射在人偶身上,叮叮作响,跌落在地,毫无影响,可是 对于这几个人就完全不同了。 张胖子身躯臃肿,反应迟钝了一些,躲闪不及,大屁股上就插上了一支箭。 疼得他嗷的一声叫,如同青蛙一样原地飞跃起来,下面又是舞动着兵刃的人偶,不敢落下去,只能半空中一拧身子,直接朝着那尊高大的雕像扑了过去。 说来奇怪,他一落在雕像之上,原本在下面紧紧追着他的那两个人偶,忽然就像是失去了目标,茫然的一呆之后,又舞动着兵刃朝着其他人冲去,好像张胖子完全不存在了一般。 难道是因为这尊雕像? 张胖子愣了一下,转头开始仔细打量起这尊巨大的雕像来。 看了半晌,他果然发现,在这尊雕像的胸口之处,似乎嵌着一块石头,有一人大小,晶亮晶亮的,还泛着荧光,颜色和其他部位的石料大不相同。 张胖子想了想,转身挥手招呼黑鬼赫连铁也上来。 黑鬼舞动手中的铁杖,击退了身边的人偶,接着一跃登上了雕像,果然那些人偶也不再追击他了。 张胖子见状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指着雕像胸口那块颜色有异的石头对黑鬼说道:“来,把它砸了试试看。” 黑鬼不明所以,有些奇怪的抬头望了张胖子一眼,却也不开口多问,抡起手中的铁杖对着那块石头就是一下猛击。 啪的一声巨响,那石头非常坚硬,竟然没碎,不过也出现了深深的裂纹。 仿佛是连锁反应一般,下面那些铁铸的人偶,竟然动作也随着这块石头的裂纹出现,而开始有些迟滞了,动作也没有先前那般流畅了。 张胖子一看有门,心中一阵狂喜,赶紧对着黑鬼说道:“快,加把劲,砸碎它!” 黑鬼运足了力气,一声虎吼,接连对着这块石头连砸了两下,忽听“嗵”的一声,那块晶莹的石头如同炸裂开一般,化成了一片片碎片,飞溅而出。 随着它的碎裂,那些还在无畏冲杀的铁铸的人偶,忽然如同失去了动力一般瘫软了下来,摔倒在地,再也没了动静。 四周那飞蝗一般密集的箭矢也停止了,一切好像都恢复了平静。 黑鬼大喜,伸手重重的一拍张胖子的肩膀,喜道:“真行啊,你!” 这一下重拍领张胖子的身躯一动,屁股上插着的箭矢一下子碰到了雕像,疼得他龇牙咧嘴的一阵大呼小叫。 大家全都围了过来,看着地下一堆废铁似的这些人偶,又看了看那碎裂的石头的碎片,全都是一头雾水。 张胖子苦笑道:“其实我也没搞明白是怎么回事,只不过是瞎猜,侥幸蒙对了而已。我看见他们对于站在雕像上的我视而不见,因而感觉这尊雕像定然有些古怪,所以才让黑鬼来冒险一试。” 他看了看一地散落的那晶莹石块的碎片,皱着眉头说道:“这石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够支配这些奇异的人偶,只可惜已经碎掉了,要不然还当真是件宝贝啊!” 一旁的孙老二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史书上记载着,始皇帝统治之时,始皇帝三十六年,忽然天降奇石,上面刻有始皇帝死而地分的字样,皇帝震怒,下令方圆百里之内,无论人畜屋舍,尽皆焚为灰烬。” “这上面是否真的刻有这样的字暂且不说,太史公毕竟是西汉人,这很可能是后人的牵强附会的传言,然而这块石头最后的去处却从此再无记载 。你们猜,这一块碎裂的奇石会不会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块?” 大家闻言都是面面相觑,连精通机关术的唐大与墨七重也连连摇头,表示不知。 也难怪,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早已经超出了他们所能理解的范围,除了天外奇石这样的解释之外,他们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这恐怕也是始皇帝当年既然拥有了制造铁铸的人偶这样高超的技术水平,却没有大量制造,创造一支战无不胜的无敌铁军的真正原因。 毕竟这些铁铸的人偶需要这块奇石来驱动,而这样的奇石天下可就只有这么一块。 看着大家都还沉浸在刚才惊险的那一场恶斗当中直愣神,张胖子苦着一张脸,指了指自己屁股上插着的那支箭,问道:“有没有人来关心一下我?我可是负伤了!” 一旁的梅老头走上前来,一把攥住那支箭,一把就拔了出来,疼得张胖子杀猪一般的大声嚎叫起来。 梅老头把箭头凑到鼻子边闻了闻,淡淡的说道:“你个死胖子运气好,这箭上没有喂毒。” 张胖子苦着脸追问道:“真的没毒吗?我怎么觉得格外的疼呢?会不会还是什么奇毒啊?” 梅老头冷冷一哂,说道:“真要有毒的话,你现在应该一点也感觉不到疼才对,早都麻痹了,还能像杀猪一样叫得这么中气十足的?” 张胖子听了这话,似乎放了一些心,片刻脸色又是一变,道:“咦?现在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会不会是现在毒刚开始发作,刚开始感觉到麻痹了?” 梅老头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扯下一片白布,把张胖子中箭的半边屁股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样子颇为滑稽。 张胖子站起身来,扭了扭屁股,似乎没那么疼了,勉强也能行走,真看不出这梅老头不但有一个狗鼻子,这医术看来也是不错的。 一旁的叶枫还是感觉不太放心,他忽然想起了怀里还有当初从西安城里出发之时,神医程三思给的解毒灵药,连忙摸了出来,对梅老头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些解毒的灵药,为防万一,还是给他吃上两颗吧?” 张胖子闻言大喜,连忙伸手就要来接。 梅老头接了过去,把药瓶凑到鼻子边一闻,满面鄙夷之色,一把就扔掉了。 张胖子大急道:“你干什么?” 梅老头对叶枫说道:“你定是被人骗了钱财,似这等蜂蜜炼制的药丸,除了通通肠胃,连寻常的蛇虫之毒也解不了,还谈什么解毒灵药?” 叶枫愣住了,连声问道:“不会吧,先生莫非弄错了?” 梅老头嗤之以鼻:“你是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我的这个鼻子?” 说完,气呼呼的转过头去,再不搭理他们。 叶枫心里直犯嘀咕,梅老头的鼻子的确很灵,这时大家都见识过了的,想必是不会有错的。 可是这瓶解毒灵药明明是神医程三思当时亲手交给自己的,说得明明白白,这怎么可能有错呢? 难道是程三思一时着急,拿错了? 如此名满天下的神医,向来以谨慎小心闻名于世,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吗? 叶枫摇摇头,他想不明白。 一旁的唐大抬头望着高高矗立在石阶之上那云雾缭绕的宫殿,淡淡的说道:“走吧,我们是时候该上去见一见它的庐山真面目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禹九鼎 叶枫他们缓缓的一路沿着石阶拾级而上,登上这数十丈高的石阶,竟然依旧无法看清这个地下洞窟的顶端,不禁让人心中生疑,这地下洞窟究竟有多大? 按照他们一路的路线推算,此刻他们应当在骊山之下。可是这洞窟也实在是太大了,莫非这整座骊山竟然全是中空的不成? 仅仅只是这座洞窟之大已经足以令人惊叹了,而站在了宫殿的门口,眼前的景象却更加令人咂舌。 这石阶的尽头是一座孤峰顶端一般的所在,这座宏伟的宫殿就坐落在这里。 在宫殿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无尽深渊,在这绝壁之上,却开有两个洞口,源源不断的水流从洞口喷涌而出,飞泄如深渊之中,如同两个巨大的瀑布,扬起一片白蒙蒙的水雾,刚才在下面所见的萦绕着宫殿那云端一般的雾气,便是由此而来。 这样的绝壁所在,怎么会有如此源源不断的水流?看起来,在这绝壁之下必然还有着极其复杂的机关,能够把水不断的运送上来才行。 这样壮观的景象让大家不禁惊叹于千余年前那些工匠们的神奇技艺,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整座宫殿全都是由黑色的石料砌成的,除了窗户中透出的灯光,整个宫殿黑漆漆,阴森森的,透着一股子神秘的感觉。 按照始皇帝的五行观点,秦朝该德水,因而崇尚黑色,这倒与眼前宫殿的颜色颇为契合。 站在宫殿门前,所有的人全都感到一阵阵心潮澎湃,就要亲眼见到这传说纷纭,天下间最神秘的始皇帝陵寝了,大家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紧张与兴奋。 然而除去紧张与兴奋之外,叶枫却还感到了一丝意外。 因为他感觉这座宫殿的大门,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想了半天,哦,对了,这扇大门,与他们初次进入华山秘窟之时的那扇大门,是何其的相似! 两扇高大的石门,透着青幽幽的墨绿之色,在门的正中央,刻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首形状的图案。 叶枫看见这个鬼首图案,不自觉的与身边的唐大交换了一个惊诧的眼神。 这个鬼首图案在华山之后,他们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轩辕公子麾下的十殿阎罗,他们所戴的那个青铜鬼首面具,与这个正是一模一样! 从前没有多想,如今再度见到这一模一样的图案,叶枫心里不禁疑云大起,这神秘的鬼首图案究竟和轩辕公子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又会一再出现在华山秘窟和眼前这始皇帝陵寝的大门之上呢? 当初在华山秘窟之中,这扇门的后面是遍布炙热岩浆的酷热之地,而这扇石门却仿佛可以隔绝酷热,当时站在门外的他们居然一点都感觉不到。 如今这同样的一扇石门之后,会是什么样的情形?莫非也是一样的酷热难当? 叶枫怔怔的思索了片刻,忽然迈开步子越过众人,走上前去伸手用力的推动了这扇石门。 石门和华山 秘窟之中的一模一样,也是触之冰凉,而且看似厚重,其实非常轻巧,叶枫这一推之下,石门缓缓的打开了! 门里是一条长长的石甬道,两侧的石壁上嵌着长明油灯,把整个甬道照得通亮,也照亮了石壁上面精美的壁画。 这些壁画全是形形色色的各色绝色女子,衣带当风,形态各异,有的在翩翩起舞,有的在抚琴奏乐,神色饱满,一个个栩栩如生。 也许,这些就是生前服侍始皇帝的那些美女了,叶枫想。只不过,始皇帝死后,她们的下场也很悲惨,最后也被胡亥全部杀掉,用来给始皇帝殉葬。 在长长甬道的尽头,却透着异乎寻常的明亮,宛如白昼一般。 叶枫忍不住就要迈步进入甬道,却被身后的墨七重一把拉住了。 墨七重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大意,低声说道:“跟在我后面。” 叶枫明白,他这时唯恐这甬道之中还有什么致命的机关存在。 见识过了先前迷宫的巨大机关以及石阶下那些神奇的铁铸人偶之后,叶枫对于当年那些神奇的技艺也惊叹不已,此刻自然也不敢大意,只得依言跟在了墨七重的身后。 墨七重和唐大对视依言,相互点了点头,于是由精通机关之术的他们两人走在最前面,一行人鱼贯而入,沿着甬道缓缓前行。 进入甬道之后,叶枫猛地发觉到这宫殿之内竟然令人感觉异常的寒冷,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这两侧的墙壁全是用的和那道石门相同材质的那种墨绿玉石所建造的。 回想起来,当初在华山秘窟之中,他们也曾发现了大量这种墨绿玉石的矿脉。这种玉石十分奇怪,自身散发着寒气,却偏偏出现在炙热无比的岩浆之侧,这天下万物的阴阳共存之道,果然是很神奇。 只不过要修建这样一座宫殿,自然需要耗费巨量这样的玉石,当初始皇帝又是从何处得到这样的玉石的呢?难道说,在这巨大的地下洞窟之中,也有着一条这种奇特玉石的矿脉? 叶枫摇摇头,想不明白。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机关设计太过厉害,又或者是因为始皇帝太过自信,自认为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通过之前的那些机关设计,来到自己的陵寝之中,所以在甬道之中叶枫他们一直走到了尽头,也再没有发现有别的什么机关陷阱。 不过,站在甬道的尽头,叶枫他们还是不免被眼前的情景震撼得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 在他们的面前,甬道的尽头有一扇封闭的门。 只不过,这是一道奇异的水晶门。 这道水晶门经过特别的打磨加工,异常的晶莹通透,透过它,能够把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水晶门之内,是一个很巨大的上圆下方的房间,应该就是始皇帝的墓室了。 墓室之中立着数十盏巨大的油灯,长明不熄,把整个墓室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圆形的穹顶上星星点点,用无数的 明珠和宝石镶嵌成了繁星密布的天空,其中一颗很大的朱红色的宝石和一块纯白无暇的白色玉璧,应该就是象征着天上的日月。 这些珠宝形成的天幕在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而在地面上,用黄金铸成了一副缩小了的秦朝版图,江河大川,高山谷地,秦朝的三十六郡城池,甚至于边塞绵延的长城,无一不是都历历在目,活灵活现。 四周的墙壁上则刻着美轮美奂的壁画,大约画的是始皇帝登基君临天下的场景,百官朝贺,万民跪拜,连天下无数的珍禽异兽也纷纷前来参拜,好气魄,好风光。 在墓室的中心江河之上,有一条巨大的龙舟,龙舟上放着一个厚重华丽的棺椁,估摸着那大概就是始皇帝的棺椁了。 望着眼前这壮美华丽的场景,大家全都呆住了,张胖子更是喃喃自语道:“太史公诚不欺我也!” 这墓室之中的场景,与太史公在《史记》之中记载的几乎是一模一样,只是,除了一样。 在停放棺椁的龙舟周围,放着九只巨大的形式古朴的古鼎,那应该就是叶枫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所要找寻的,代表着天下九州的,大禹九鼎! 史记当中记载,当年大禹建立夏朝,收天下九州之金,铸造成这象征九州的九鼎,置于王室,代表着天下九州之地,都是属于夏王朝的。 后来,夏灭,后世的商周之君都十分看重这象征着王权的九鼎。 到了春秋时期,随着周王室的日益衰落,各强大的诸侯对于天下都有了觊觎之心。 春秋五霸之一的楚庄王就曾经兵临周都洛邑,当时的周定王派人前去安抚慰劳楚军,楚庄王竟然公然询问九鼎之大小轻重,暴露出了其有问鼎天下的野心。 战国时期,最著名的便是秦国国君秦武王嬴荡,为人孔武有力,好与力士角力。其时秦军强大连战连胜,秦武王大喜,乃率领力士入洛邑,以窥周室。 看到了九鼎,他对周王说,代表雍州的龙文赤鼎是代表秦地的,应该归秦国保管。 周王无奈,只得说九鼎沉重千钧,实在是无人能够搬动。 秦武王不信,与手下力士赌斗,众力士皆不能移动鼎之分毫。秦武王自负,用尽平生之力将鼎举得离地半尺,却不料力尽脱手,巨鼎落下砸断胫骨,血流不止,当天夜里就失血过多而死。 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武王举鼎”。 后来,秦灭六国,一统天下,九鼎的下落却变得扑朔迷离,无人得知。有人说九鼎已经失落,有人说它们被沉于洛水之底,甚至于后世的历代君王,也曾多次重铸九鼎,其中尤以唐代武则天和宋代宋徽宗的两次最为著名。 可是谁能够想到,这真正的象征天下九州的大禹九鼎,竟然早就被始皇帝放在了自己的陵墓之内,千年以来静静的守在这里,等待着寻找它们的人前来。 而现在,叶枫他们终于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梅德庸,没得用? 叶枫远远的望着九鼎,心中不禁一阵翻腾。 虽然墓室之中充满了奇珍异宝,令人眼花缭乱,可是叶枫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九只大鼎,它们果然在这里! 在少林寺凝然了改大师处,他曾看到过关于这大禹九鼎的相关记载,上面提到了大禹铸造九鼎,以雄金为阳鼎,雌金为阴鼎,以合阴阳之数。 现在远远看去,这九鼎果然颜色花纹都略有不同,鼎身铭文也凹凸不一,和了改大师所言一点也不差。 这了改大师果然如此厉害,身在草庐之中,却能把这一切推算得分毫不差,还能找寻到孙老二这样的帮手,帮助自己进入到这里,他真的有这么神? 如果当真这么神,他为什么不派个熟悉的自己人前来,而非要将如此大事托付给素不相识的自己? 叶枫心里感觉到有些疑惑。 按照了改大师的说法,这九鼎的表面的阴阳铭文合在一处,便是找到那神秘的上古宝藏的机关路线图,而这上古宝藏又与自己背上那时隐时现的神奇龙纹图案息息相关。 如今面前便是这消失已经千年的大禹九鼎,是打开上古宝藏的钥匙,是否意味着他距离解开身上的龙纹之谜更近了一步? 他心中又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身旁的人此刻都完全沉浸在墓室这美轮美奂的场景之中,张胖子忍不住伸手抚摸着面前的水晶门户,连声音都在发颤了:“这,这门要怎么打开?我们该如何进去?” 一旁的孙老二却沉着一张脸,好像丝毫不为眼前众多的财宝而动:“你想要进去?” 张胖子听了他的话,有些不解的反问道:“不进去难道我们是来参观的?” 孙老二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就没发觉这里面的情况和史书上记载的有什么不同吗?” 张胖子一愕,一面仔细的观察墓室之中的场景,一面在心中将史书上的那些记载统统都默念了一遍。 忽然间,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呼道:“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对了,是水银,这墓室之中没有水银!” 孙老二默默的点点头,示意他说得不错。 张胖子疑惑的问道:“莫非史书中的记载有误?这墓室之中的水银都哪儿去了?” 孙老二微微一哂道:“水银通常是通过丹砂炼制而来,是炼方术士们很早就发现,并极为喜爱的东西,传说炼制长生不老丹药,水银是必不可少的材料。” “可是这水银产出极少,不易收集又容易挥发,当年始皇帝的墓室之中也许真的是用大量的水银灌注其中,制成江河湖海的形状,不过经过了这千余年,只怕早就已经挥发殆尽,充斥在这整个墓室的空间当中。” 他转头对着张胖子说道:“水银含有剧毒,因而炼方术士们在炼制丹药之时,会辅以各种药物来中和其毒性。如今这墓室之中又如此之大量的水银存在,且墓室是一直封闭着的,寻常人一旦走进去,只要吸入了含有水银的空气,不消几步,便会中毒身亡。你还想进去吗?” 张胖子饱读史书,自然知道孙老二所言不假,自古以来无数的人都是梦想着长生不老,得道升仙,而苦苦求索,炼制服食所谓的长生不老仙丹,因而中毒而亡。 连始皇帝当年,有传说也是因为服食了方士进贡的仙丹,不但没能长生不老,反而在出巡途中暴毙的。 由此可见,孙老二所说的绝不是危言耸听。 一旁的唐大皱起眉头,问道:“难道,我们就没有办法进去了,只能在这里远远观瞻吗?” 孙老二微微一笑道:“要进去,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既然答应了了改大师要帮叶公子取得那九鼎表面的铭文,自然有所准备。” 他转过身面对着一旁一副漠不关心模样的梅老头,说道:“接下来的一切,全都要看老兄你的了。” 自从来到墓室的水晶门户前,大家全都被其中的景象所震撼,唯有这个梅老头却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对于墓室中琳琅满目的财宝视而不见,在他眼中,似乎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物没有一件能比得上他手中的酒葫芦。 如今,孙老二却说想要进入墓室之中,就要全靠这个梅老头了,大家不禁全都十分好奇,这个貌不惊人的梅老头,除了一个好鼻子之外,究竟还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孙老二看看大家好奇的表情,解释道:“岭南梅家作为天下四大奇门之一,自然有其过人之处。传说梅家的祖先原本居住于海边,海边的渔民靠海为生,常常下海底摸贝壳,以求寻得珍贵的珍珠,因而水性极好,据说有人可以潜入海底半柱香的时间不用换气。” “而梅家的祖先习得了这种方法,配合上独特的内功吐纳之法,练成了传说之中的龟息之术,据说可以屏住呼吸一炷香的时间以上。因为他们有此异能,因而被江湖上尊为四大奇门之一。” 他笑了笑,又道:“他们的这项本领对于入墓探穴十分有帮助,因而岭南梅家历代以来与我们关中老孙家关系都非常的好,时常会有合作。直到二十年前,梅家移居关外。” 能够屏住呼吸一炷香的时间?那不是和死人无异? 这话让众人都觉得十分的惊奇,看来对于眼前的这个墓室,果真只有梅老头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张胖子一扫之前对于梅老头的轻视之感,忍不住开口叹道:“看起来你们梅家真的给你起错了名字,梅德庸,你可是真有用啊!” 听了张胖子打趣的言语,梅老头抬起头来恨恨的瞪了他一眼,张胖子立刻闭上了嘴。 梅老头抬头望着孙老二,脸上忽然一扫之前满不在乎的神情,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既然我来到这里,原本就是准备好了要进去的。可是,在我们进去之前,能不能先兑现你向我许下的承诺?” 听着这话的意思,梅老头这一次慨然应允前来相助,倒也并不是像孙老二所夸口的,是因为什么岭南梅家和关中老孙家世代的交情,而是孙老二之前对他应允了什么条件。 而他现在提出来,似乎是有一点坐地起价的意思了。 看见梅老头的态度,大家 的心中不由得一紧,难道此事又要发生变数? 孙老二有些尴尬的一笑,说道:“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讲好的,等你成功从里面出来,我再兑现诺言的吗?” 梅老头嘿嘿一阵冷笑:“成功从里面出来?这一路走来,秦皇陵中的这些机关,不但危险异常,简直就是令人匪夷所思,如今这始皇帝的墓室之中,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厉害的机关设计呢!” “我就算是只有九条命的猫,只怕进去了也是九死一生,如果我不能成功的出来,你先前许下的那些承诺不就全都成为了空话?你叫我如何能够相信你?” 孙老二默然无语低下头,似乎在犹豫着。 梅老头的声音放柔了一些,似乎在哀求:“我不过只是想要知道二十年前我父亲死在这迷宫之中的真相而已,如今我冒着这样大的风险,难道就连这你也不愿直言相告?” 大家一听,原来梅老头所谓的条件不过是想知道自己父亲当年死在这里的真相而已。 之前孙老二曾说起过,二十年前,应唐太公之邀,关中老孙家、墨家和岭南梅家共同前来秦皇陵一探究竟,而梅家来的两兄弟中,其中之一就是梅老头的父亲。 结果,当年他们在秦皇陵中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来到了迷宫之中,最后却没能突破迷宫,而梅家两兄弟也全都葬身在迷宫石室之中。 后来,岭南梅家的分裂,以及后来他们移居关外,说起来一切全都缘于二十年前的那一次探墓,以及梅家两兄弟的死。 如今作为儿子,梅老头想要知道当年自己父亲葬身于此的真相,也是人之常情。 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梅老头,又转头望着犹豫不决的孙老二。 作为当年进入迷宫的亲历者,没有人会比孙老二更清楚当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孙老二默默的想了半晌,才长叹一声说道:“好吧,当年之事原本我也不想继续瞒你,只不过是不希望这件事会影响到你接下来的行动而已。既然你如此坚持,那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梅老头一听,不由得精神一振,双目炯炯有神的望着他。 孙老二顿了顿,才缓缓的开始了讲述:“二十年前,我和老孙家的一众精英随着父亲来到这里,由蜀中唐门的唐太公领头,进入秦皇陵之中探寻其中的秘密,同行的,有这位墨家巨子带领的墨家子弟,也有岭南梅家的代表,就是你父亲和二叔。” 随着孙老二的讲述,墨七重默默的点了点头,似乎也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之中。 “初探秦皇陵,一切都是一片空白,除了对此行作了很多准备的唐太公之外,我们大家对此都是一无所知。因而探索的这一路上,折损了不少的人手。” 墨七重也微微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悲怆的神色,似乎又看见了那些死在秦皇陵机关之下的墨家子弟们。 孙老二叹息道:“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我们才能找到路径来到了断龙石之前,可是没想到,等到我们挖掘通道进入到迷宫之中以后,真正的变故才到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二十年前的变故 孙老二说道:“进入迷宫之后,我们在唐太公的指引下,在各个石室之间往来穿行。虽然他很明显事先经过了精心的准备,可是面对着这诡异莫测的迷宫,却依然是一筹莫展。” “我们在迷宫之中绕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几乎都筋疲力尽了,却仍然看不到一点找到通往中心陵寝通道的希望。渐渐的,大家全都开始灰心了,焦躁不安起来。” 一旁仔细倾听的叶枫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当年唐太公发起了这次探墓行动,事先他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秦皇陵中机关的情况,还让天才的唐傲为他计算了迷宫的行走方法。 可是,似乎他并不知道七星连珠的事情。 这一次,若不是凑巧队伍中有解祯亮在,凑巧他正好知道七星连珠发生的时间,又那么凑巧的七星连珠恰恰便是迷宫机关运行的那个关键时间节点,正是通往迷宫中心陵寝通道打开的时候。 要不是这么多的凑巧那么凑巧的碰到了一起来,只怕叶枫他们这一次也会像二十年前唐太公他们那一次一样铩羽而归,甚至还难以全身而退。 只是,这么多的凑巧,真的就有那么凑巧吗? 孙老二叹息道:“你们大家刚才都看到了,在迷宫的这些石室当中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还有用作陪葬品的青铜和陶制用器,经过了这千余年,到现在这些全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了。” “面对这么多的宝物,很难不让人为之心动,尤其当人们因为始终找不到进入迷宫中心真正陵寝的道路,而感到心浮气躁,灰心失望之时,就显得更加难以抵挡这些宝物的诱惑了。” “可是,谁都不知道,这些看上去绚烂夺目,诱人的宝物,竟然全都被涂抹上了剧毒的毒药!不仅如此,这些毒药散发在空气之中的气味,也会在无形中放大人们心中那种原始的,对于财宝的玉望,让人情不自禁的对这些宝物动心。” 听到这里,叶枫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刚开始进入石室,看见这些金银珠宝的时候,为什么连向来对于这些黄白之物并不感兴趣的自己,也会忍不住感到怦然心动了。 若不是当时大家被孙老二及时喝止住了,后来又沉浸于解开这迷宫的奥秘之中,只怕他们之中真的会有人忍不住去触碰这些诱人的宝物。 梅老头这时有些不信的争辩道:“我父亲素来视钱财如粪土,是绝不会对于这些金银财宝动心的。” 孙老二缓缓的摇头叹道:“你说得不错,虽然令尊对于这些宝物并未起贪心,中毒的人也不是他,可是你忘记了,同行的还有你那位二叔,而他,却是个对古董文玩视若珍宝的人。” 梅老头闭上了嘴,从他的表情看来,孙老二所说的的确一点也不错。 孙老二接着讲述下去:“梅二先生不但素来酷爱文玩一类的物件,而且性格刚直,脾气暴躁,根本不听人劝。他对于我们再三告诫的不可轻易触碰石室之中任何物品的警言毫不在意,在我们兜兜转转也始终找不到深入陵寝的道路之际,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去碰了那些陪葬的青铜器。” 张胖子忍不住插嘴问道:“这毒既然如此厉害,想必一碰触就会中毒身亡? ”他还记得当初在西安城中,他只不过刚一接触解祯亮的衣服,便已经中毒的事情,对于此事,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不免感到一阵阵心惊。 孙老二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种毒着实厉害,只要接触到一点,就会透过表皮,直入内里,令人中毒。不过梅二先生虽然中了毒,却也并没有即时身亡。” 他的声调转得更加低沉,说道:“这种毒药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致人死命,相反的,它却可以令人突然之间体力暴增,力大无穷,寻常之人万难抵挡。” 大家听得一阵奇怪,这么说来,这毒药不但对人无害,反而倒是大有增益,天下有这样的毒药吗? 可是不对,既然这毒药是被涂抹在陪葬品上,用来对付盗墓之人的,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想必孙老二的话里还有着下文。 果然,孙老二拖长了声音缓缓的说道:“不过,中毒之人在力量暴增的同时,却会被毒药破坏头脑,完全丧失意识,陷入疯狂之中,成为一具毫无思想且逢人便杀的行尸走肉!” “梅二先生当时便成了这样,原本我们还想着能够制住他,再慢慢的寻找解毒的方法,可是当时的梅二先生力大无穷,根本无法控制住,而且出手之下,一连杀了好几个同行的墨家子弟和我老孙家的好手,甚至于连唐太公亲自出手,也无法与其匹敌。” 大家听到这里,心下都是感到骇然。 唐太公领导蜀中唐门称霸江湖多年,其一身武功自不必言,然而连他也不是中毒之后的梅二先生的对手,足以想象当时的梅二先生已经变成了一个怎样可怕的怪物。 孙老二对梅老头说道:“最后,还是靠着梅大先生,也就是你父亲,和唐太公还有墨家巨子三人联手,才成功的击碎了梅二先生的头颅,总算消灭了这个怪物。” 这时候,坐在一旁的墨七重神色黯然,似乎也回想起了当年那惊心动魄的一战。 “可惜,”孙老二长叹一声道,“梅大先生在战斗之作,被变成怪物的弟弟打成了重伤,而且,他跌倒在地的时候,竟然不慎也碰触到了那些青铜器!” “嗄?”大家全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梅老头颤声问道:“家父也中毒了?” 孙老二缓缓点了点头:“虽然梅大先生当机立断,马上挥刀斩下了自己碰触青铜器的那只右手,可是依然清晰可见,一股黑气正在沿着他的右臂向上蔓延。” “有了梅二先生的前车之鉴,我们知道,当黑气笼罩他的面部的时候,他的意识就会完全丧失,他就会也变成那力大无穷,极难对付的怪物了。” 张胖子忍不住惊声问道:“那怎么办?” 要知道,一个变成怪物的梅二先生,已经需要三大高手联手合力才能铲除,如今若是梅大先生再变身为怪物的话,剩下的这些已经筋疲力尽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对付的。 孙老二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悲愤的神情,声音微微有些发颤道:“当时的梅大先生已经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所幸的是他的意识还没完全丧失。虽然我们一再安慰他,只要能够撑到走出秦皇陵,这毒药也未免便是无药可治,可是很明显,梅大先生心里十分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已经根本不可能撑到那时候了。” “为了不变成弟弟那样的怪物,梅大先生用最后的一丝神志对我们发出了乞求,请求我们动手,解除他的痛苦,送他最后的一程。” 梅老头这时候眼中已经噙有泪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于是你们就下手了?” 孙老二苦笑了一下,说道:“能够走到这迷宫之中,这一路以来,大家共同经历了多少艰辛,面对了多少生死,彼此之间早已是生死与共的伙伴,就像兄弟!此刻又怎能下得去手?” “当时唐太公和墨家巨子都是拒绝的,而我父亲在之前的战斗中负了伤,在加上他也不愿意做这等事情,于是,为了剩余下的众人的安全,这件事便落在了我的身上。” “什么,你?”梅老头吃惊的瞪着孙老二,那模样似乎想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孙老二这时却忽然仰面发出了一阵狂笑,不过他的眼角似乎有泪水在悄然洒落:“没错,就是我!正是我亲手打碎了梅大先生的天灵盖,是我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我就是你的杀父仇人!” 他的狂笑声停了下来。 大家也全都沉默了。 杀掉一个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的人是一回事,而在他便又变成怪物之前,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 因为这个人现在还是你一路之上浴血战斗,生死与共的朋友,兄弟! 这样违背良心道义的事情,虽然明知是最佳的选择,唐太公和墨七重却都拒绝这么做,连孙老二的父亲也不愿意,却落到了身为子侄辈的孙老二肩上,他心里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从他现在的神情看来,这二十年来,他心中也为着当年的这件事一直饱受着煎熬,如今终于能够一吐为快了,对于孙老二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梅老头双眼瞪着孙老二,嘴里喃喃的念叨着:“是你,很好,很好,真不愧是我二十年的好朋友!”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恨意,或许倒不见得是因为孙老二亲手杀了他父亲梅大先生,因为孙老二也可以算是迫不得已,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呢? 他心中更加无法接受的,是这个自己一直以来信赖的,拼尽全力去帮助的朋友,竟然会把这样残酷的真相对他隐瞒了二十年! 这种被背叛的感觉,才是真正令他怒火中烧的原因。 “所以,”他望着孙老二,“这二十年来,你一直主动接近我,和我成为朋友,处处关心,也不过是因为你心中的那一点愧疚感,想要为自己找到一点平衡而已吧?” 孙老二默然垂下了头,等于是默认了梅老头的话。 半晌他才开口说道:“原本我也是打算要告诉你这一切的,只不过我希望是能在你从墓室中出来之后,因为我不想这件事影响到你的心情,让你在墓室之中遇见什么危险。” 他说的是实话,若不是梅老头在临进墓室之前以此相要挟的话,他是绝不会提前吐露半个字的。 梅老头突然笑了,他的笑容看上去显得那么的诡异,充满了择人而噬的恨意:“你凭什么以为,现在我还会愿意进入墓室,去帮助你这个我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进入墓室 孙老二叹息道:“原本我就猜到你听到当年的真相之后会有这样的反应,因此才准备等到你从墓室之中出来之后再告诉你一切,我并没有打算像你隐瞒真相,即便是你决定要为父亲报仇。” “只不过,”孙老二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我希望你能等到从里面出来之后再报仇,我一定不会逃避的,之前我已经逃避了二十年,已经够久了。” 梅老头盯着孙老二,眼光中闪动着复杂的神情,不知道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孙老二看梅老头的态度似乎有一些松动,又紧接着说道:“当年你父亲和二叔,他们两兄弟都葬身在这里,你们岭南梅家也因此而分崩离析,最后不得不移居关外。” “而我父亲当年从这里出去之后也服了重伤,加上在这里铩羽而归,令他郁郁寡欢,之后没多久就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了。二十年前的那次失败,也许是他们人生之中最大的遗憾。” “为此,二十年来我穷尽心力,苦苦研究关于这秦皇陵的一切,所有的文献记载,全都烂熟于胸,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探明这秦皇陵的秘密,以告慰二十年前那些为此献出了生命的那些人,当然,也包括你的父亲。” 叶枫这才明白,为什么先前这个孙老二会对于秦皇陵的相关典故记载如此熟悉,竟然丝毫不逊色于以博闻广记著称的张胖子,原来是因为这样。 孙老二的声音激动了起来:“如今天可怜见,二十年之后终于让我们能遇见正确的人和正确的时间,我们好不容易才能站在这墓室的门口,如果你就此放弃的话,如何能够对得起那些葬身在这地宫之中的人们,如何能够对得起你父亲和二叔的英魂?还有这二十年来,你一直希望能够进入这里寻找你父亲当年的真相,你为此努力了二十年,你能甘心吗?” 梅老头的脸上不禁有了一丝犹豫的神色。 孙老二忽然话音一转,幽幽的说道:“更重要的是,我与你相交二十年,我深知你是一个一言九鼎,重信重诺的好汉子,你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违背自己的承诺,你绝不是这样的人。” 听了这拍马屁一般的言语,梅老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好半晌,他才缓缓说道:“就算我进去了,也绝不是因为要帮你,也绝不代表我原谅了你。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等我从里面出来,还是会找你算账的!” 这话无异于答应了会继续帮忙,孙老二不禁大喜道:“这个是自然,要杀要剐,我绝不会皱一皱眉头。” 梅老头冷哼一声,喃喃自语般低声说道:“既然在我面前伪装了二十年,想你这样的人,真不敢相信竟然会是我的朋友!” 孙老二默然没有搭话。 梅老头低下头不去看他,沉着声音问道:“说吧,需要我进去之后怎么做?” 孙老二转头看向叶枫,叶枫连忙说道:“其实很简单,只需要把那大禹九鼎鼎身上的铭文图案拓下来就行了。” 孙老二点点头,伸手从自己身后背着的布囊之中掏出了一根长绳索,以及一叠拓印用的蜡纸,对梅老头说道:“我会用绳索捆在你腰间,如果遇 见什么危险的话,也好即刻拉你回来。你只需要走过去,把九鼎身上的花纹拓印回来就行了。” 梅老头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不再说话,自顾自的盘坐下来闭上双眼开始调息运气。 乘着这空隙,张胖子饶有兴趣的盯着孙老二背上的那个布囊,心里犯起了嘀咕。 这个布囊看上去并不大,可是从进入地宫开始,孙老二从里面掏出了绳索、干粮、水壶还有一些药品什么的,简直就像是个百宝囊。这么多的东西是怎么被塞进这么一个小小的布囊里面去的? 张胖子很好奇,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个机会打开这个布囊来好好看一看。 过了好一会儿,梅老头睁开了双眼站起身来。 孙老二问道:“准备好了?” 梅老头点了点头,孙老二随即动手将绳索的一端捆在他的腰间。 捆好以后,不忘关切的说了一句:“千万小心!” 梅老头连看也不堪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不要你假惺惺的装好心!” 孙老二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大家全都往后站,转头对一旁的墨七重点了点头。 不愧是精通机关之术的墨家巨子,墨七重在墙壁上摸索了一阵,便发现了机关所在。 他按动机关,“啪”的一声响,只见面前那透明的水晶门户,忽然打开了。 一股若有若无的轻烟般的薄雾缓缓飘了出来,大家全都感到身上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梅老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双目凝视前方,缓缓的迈步迎着薄雾走进了墓室之中。 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这墓室的地面竟然全都铺着一层金沙和各色的珠玉,在墓室中央的石台上,则是那辉煌壮观的,用黄金铸成的大秦帝国山川地图。 梅老头走得很慢,他的动作有一些奇怪,显得比较僵直,叶枫曾听说过,人在屏住呼吸的时候,放慢动作,能有效的降低身体的消耗。 即便如此,要想一直屏住呼吸还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叶枫不禁为梅老头深深的担心起来, 看来孙老二必然是事先通过研究已经知道了这墓室之中一定遍布着有毒的挥发的水银,否则怎么会刻意要去请如此特别的梅老头前来帮忙,纵然是暴露出二十年前他与梅家的那一段恩怨也在所不惜。 在大家担心的眼光中,梅老头对于遍地的黄金珠宝视若无睹,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平台上。 脚下踏着这些黄金铸就的山川,在平台中央,那盛放着雕刻精美的棺椁的那艘龙舟的周围,就是那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大禹九鼎了。 说来也奇怪,直到梅老头安然无恙的走到了九鼎的面前,也毫无任何的机关被触发,一切都是如此的平静,难道墓室之中当真没有任何的设防? 梅老头没有任何的迟疑,时间不多,容不得他多作思索,他立即从怀里掏出了蜡纸开始拓印鼎身上面的铭文图案。 他还特意戴上了一副白布手套,避免直接接触九鼎,先前孙老二曾说过,外面石室之中的那些陪葬品上全都满满的涂抹上了剧毒,不可不防。 按照 少林寺了改大师的说法,九鼎鼎身上的图案有阴有阳,必须要把它们合在一起,才能显示出寻找上古宝藏的路径机关,缺一不可。 一切全都十分的顺利,很快梅老头便拓印到了最后一座鼎的图案,大家全都不觉松了一口气,连梅老头自己也觉得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就在这时,梅老头忽然听见了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传来,那是一种石板被缓缓的移动的声音,回荡在这墓室的封闭空间之中,听上去令人感觉那样的毛骨悚然。 梅老头有些愕然,因为他听出这声音是来自于他的背后,他缓缓的转头望去,结果看见了一幕绝对令他难以置信的情景。 在他的背后,那一艘龙舟之上,那沉重的石制棺椁的棺盖,正在缓缓的向着一侧移动着! 从棺盖的缝隙处,伸出了五根手指,不!那是五根干枯的手指骨,正在缓缓的推动着棺盖! 梅老头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目瞪口呆的僵立在原地,难道这棺椁之中的始皇帝还没死? 他脑子里立即闪过了始皇帝生前求仙问道,遍访不死仙丹的传说,难道他真的服食了什么长生不老的丹药,可以千年不死? 可是不对,这五根手指骨绝不可能是属于活生生的人所有的。莫非这世间当真有鬼?这始皇帝的尸骨竟然会翻生了? 就在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的时候,在他眼前,那棺椁厚重的棺盖已经被完全推开了,翻滚到了一旁,发出轰然一声巨响。 从棺椁之中站起来,不,是如同传说中的僵尸一般跳起来的,一个穿着破破烂烂黑色龙袍的身影。 他,或者是它,头戴着一顶坠着数串翠绿玉珠串的王冠,身上一件金丝绣纹的龙袍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破烂不堪了,最可怕的是他的头颅已经干瘪,简直就是一个骷髅,两个黑黝黝的眼洞之中闪着绿幽幽的邪光,就站在梅老头的面前! 干枯的下颌上还布满了银丝一般的胡须,一动一动的发出刺耳的声音:“你,好大胆,竟然擅入禁地!打扰了寡人的清梦,寡人定要将你剥皮抽筋,生食尔肉!” 梅老头活了这一把年纪,第一次看见如此令人胆寒的一幕,忍不住全身哆嗦,一身的冷汗,脚下连连后退。 推到了石台的边缘,一回头,他不敢再退了。 只见石台之下原本铺满的都是金沙与珠玉,此刻却从这些金沙之中伸出了一只只干枯的手臂,密密麻麻的犹如天野之中的稻草,挥舞晃动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周围的空间之中传来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叫嚷声,听不真切,却像是来自于脚下的地底,就好像是地狱中恶鬼们的呻吟声。 梅老头绝望的抬头向着墓室门口的孙老二他们看去,只见这些人一个个全都脸露惊容,张着嘴似乎在对着他叫喊着什么,可惜四周全都充斥着鬼叫声,他连一个字也听不见。 再回头,梅老头就看见那始皇帝的骸骨,正发出摄人魂魄的笑声,猛地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梅老头终于忍受不了了,他再也憋不住一口气了,张开嘴,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声! 第一百三十二章 黑龙 叶枫他们站在门外,焦急的看着里面的梅老头。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梅老头十分顺利的拓印下了大禹九鼎鼎身的铭文图案,就在拓印完最后一只鼎之后,他回头看了始皇帝的棺椁一眼。 就是这一眼,一切全都变了。 他脸色大变,惊恐不已,连连后退,还发出了一声恐怖至极的惊呼,似乎看见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可是在他的面前却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和刚才一样的平静,没有触发什么机关,没有什么可怕的鬼怪,只有梅老头独自一人面对着空气在手舞足蹈的挣扎,声嘶力竭的嘶吼。 这诡异的一幕令门口的几个人全都惊呆了,完全不明白原本好好的梅老头忽然之间怎么会变成了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墨七重突然脸色大变,叫道:“不好,赶快拉他出来!” 孙老二也发觉事情不对劲,立即抓紧了手中那条系住梅老头腰间的绳索,用力的往后拽。 然而此刻,在梅老头的眼前,那恐怖的一幕依然在继续。 那身穿黑色龙袍,干尸一般的始皇帝,一面发出摄人魂魄的笑声,一面不断的对着他扑过来, 他只有不断的闪避,毫无招架之力,同时还要小心不被从地下伸出来的那些无数的鬼手给抓住。 始皇帝看几次三番都没能抓住他,阴恻恻的一笑,忽然伸手一指,梅老头就觉得腰间忽然一紧,低头一看,只见腰间忽然之间多了一条浑身长着黑毛的可怖毒蛇,盘在他的腰际,正昂首吐信,对他发动攻击! 梅老头吓得肝胆俱裂,立即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要斩断腰间的毒蛇。 可是在门外众人的眼中,此刻的梅老头却是掏出了匕首,准备要割断腰间捆着的绳索! 孙老二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何事,连忙高声呼喊,可是梅老头却仿佛对于他们的叫喊声浑然不觉,挥手一刀就斩断了绳索。 这无异于他亲手斩断了救命的最后一线希望,孙老二大叫一声:“不!”抬脚就想要冲进墓室去救人。 大家连忙拉住了他,除了梅老头的龟息之法能够屏住呼吸之外,寻常的人若是冲进这充满了毒气的墓室之中,简直就是无异于自杀。 如今连身在墓室之内的梅老头也不知何故,发出那惊恐的惊呼声,想必已经吸入了那致命的毒气,眼看性命危在旦夕,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站在门外看着他死在里面? 当然不! 二十年前梅家的两兄弟就已经葬身在了这里,如今梅老头更是因为帮助自己而孤身赴险,进入这墓室之中,叶枫怎么能就这样站在这里看着他死去,什么也不做? 他站了出来,声音低沉而坚定:“我进去!” 所有人都知道进到墓室之中是何等的危险,可是没有开口劝阻他,因为他话语之中透出的那一份坚定,已经明明白白的表明了他已然决定了,绝不会改变。 张胖子呆呆的望着他,说了一声:“老四……”接下来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枫望着他点了点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示意他放心。 他这倒也并不完全是一 时冲动的逞能,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血液之中含有金蟾之毒,天下间的寻常毒物对于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只不过,金蟾之毒能否抵抗这墓室之中的水银挥发的毒气,他其实心中也不是很有把握。 不过事到如今,梅老头在墓室之中眼看性命已在须臾之间,而冲进去似乎是现在唯一可行的办法了,情急之下,也容不得他反复思量了。 墨七重摇了摇头,似乎对于叶枫的冒险感到颇为不以为然,可是他没有说出来。 想了想,他伸手撕下了衣服前襟的一块布,俯身拾起梅老头留在外面的酒葫芦,用里面的酒水将这片布浸湿,然后递给了叶枫,说道:“蒙住口鼻,或许能有些用。” 叶枫接过来,依言蒙在脸上,一股刺鼻的烈酒气味直冲脑门,令不善饮酒的他感到很不习惯。 急切之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叶枫对着门外的众人点了点头,一步腾身跃起,直向着墓室中央的石台落了过去。 纵然有着这刺鼻的酒味道,可是也能依然能够闻见这墓室之中到处充斥着一股子腥臭的金属臭味,料想这必然就是水银挥发所形成的毒气了。 不过除了觉得难闻之外,身体倒也并没有其他的不适反应,叶枫的心中暗自定了一些,看来自己身上的金蟾之毒,对于这水银毒气,的确还是有效果的。 就在这时,站在石台之上状若癫狂的梅老头刚刚正在为自己斩断了腰间那条长满黑毛的可怖毒蛇而感到庆幸,听到了衣袂破风之声,回头一看,却看见一个青面獠牙,容貌骇人的恶鬼,正嘶吼着朝这自己凌空飞来! 梅老头大惊失色,此刻正面有那可怕的干尸一般的始皇帝,他已经避无可避,只有把心一横,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迎着那恶鬼就冲了上来,只有拼命了! 而在叶枫的眼中,此时的梅老头却是手持匕首朝着自己冲过来,看样子要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他吃了一惊,连忙开口叫道:“梅前辈,是我啊!” 可是他的叫声在此刻梅老头的耳中,只不过是那形容狰狞的恶鬼口中的阵阵咆哮声而已。 眼看梅老头手中的匕首已经来到了身前,叶枫身在空中,已经无法可想,只能竖起右掌,以手作刀,一下子斩在匕首之上,手刀! 那匕首看上去寒光闪闪,锋利无比,可是被叶枫的这一记手刀击中,既然一下子脱手飞去,掉落在了远处。 梅老头一惊,还要再挣扎,叶枫已经落在了石台之上,身形一动就到了梅老头的身侧,伸手连续殿中了他几处穴道,梅老头轻呼了一声,般软软瘫倒下去,再也无力反抗。 叶枫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而此刻站在门外的众人那一刻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墨七重望着站在石台之上的叶枫,心中若有所动,这小子刚才用手刀击飞了梅老头手中的匕首,紧接着制住了梅老头,他的身法身手,可比当初在兰州城中初见之时要进步得太多了。 当初墨七重一眼就看出这个师侄身上蕴藏着巨大的潜力,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从兰州一别之后,短短的光景,他的身手竟然能够进步得这样迅速,看起来是有了某种 奇遇啊! 墨七重的心中不由得有些暗自警惕起来。 这边叶枫一出手就制住了梅老头,不觉放松了一些,俯身想要扶起梅老头,背负着他跃身回到门外,再图救治。 就在他弯下腰去的一瞬间,却隐约听到背后有某种淅淅索索的声响。 他愣了一下,刚才飞身跃过来的时候明明看得一清二楚,整个石台之上明明只有梅老头一个人,那么现在这声音又是从何而来的?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低沉如牛鸣一般的低沉的咆哮声,一股罡风从后面吹来,吹得他的衣服和发际猎猎飘起。 这是什么东西? 叶枫震惊的缓缓回头望去,却看到了他这一生也难以忘记的诡异情景。 始皇帝的棺椁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从棺椁之中探出了一个硕大无朋的脑袋,狮鼻阔口,隆目金睛,额生双角,老长的一张马脸上遍布着细小的鳞片,在四周火光之下闪闪发光。 只见这个怪物从鼻孔里呼呼喷着粗气,那一股股吹来的罡风正是这个怪物所呼出的。此刻它正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饶有兴趣的望着叶枫,似乎在打量着眼前这个渺小的人,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是什么怪物? 叶枫的脑袋里轰的一下子炸开了,这个怪物他很熟悉,这个形象,这个气度,不正是传说之中的东西,也是他背上那时隐时现神秘的图案,这是一条龙! 叶枫呆呆的望着眼前的龙,整个呆住了。 从始皇帝的棺椁之中竟然爬出了一条活生生的龙,这事谁能相信? 虽然始皇帝号称祖龙,他的陵墓也被称为祖龙之穴,但是说到底,那不过是一种愚民的宣传手段而已,他并不是龙,而是一个有血有肉,也会生老病死的人。 然而如今,从他的棺椁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条龙,叶枫甚至可以感受到它鼻孔之中喷出的那一股股气息吹在自己脸上的感觉,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叶枫震惊之余,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后退了两步,躬着身子双手做出了防御的姿势,防备着这条巨龙可能的攻击。 或许是他的这个姿势惹怒了巨龙,这条龙的眼中陡然射出了凶狠的光芒,充满了敌意,张开嘴对着叶枫就是一声咆哮。 它口中喷出的腥臭的风直刮得脸上生疼,如同强风吹过,叶枫几乎快要不能呼吸了,不过还强撑着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巨龙似乎对于它这一声咆哮竟然没能吓退对方感到有些意外,顿了一顿,猛地如同巨蛇一般昂起了身子。 叶枫这才看到,它布满鳞片的身躯呈现黑色,一对闪着寒光锋利无比的前爪舞动着,随时准备着对自己进行致命一击。 这是一条黑龙! 龙是神话之中的怪物,据说能呼风唤雨,威力无穷,身为一个凡人岂能与之抗衡? 可是奇怪的是,叶枫此刻的心中竟然毫无畏惧之感,反而涌动着一种莫名的兴奋和紧张。 能够亲眼得见传说中的龙,并且与之一战,世间恐怕再无他人了! 他握紧了双手,全身蓄力,准备好迎接眼前这条黑龙的惊天一击! 第一百三十三章 墨七重的猜测 然而此刻,站在门外的众人,看着叶枫却一个个的心急如焚。 在他们的眼中,叶枫本来已经很顺利的制住了看上去发狂了的梅老头,眼看着就可以把他救出来了,却在这关键时刻,忽然间整个人都变了。 在他的面前,就好像出现了什么东西,令他既兴奋又紧张,全神贯注的摆出了防御的姿势,似乎要和什么人决一死战。 然而在大家眼里,石台之上除了站着的叶枫和被点中穴道倒在地上的梅老头之外,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叶枫如此紧张面对的,只不过是空气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 张胖子难以置信的摇着大脑袋:“完了完了,老四和刚才的梅老头一样,发了疯了,这地方如此邪门,进去的人全都发了疯,莫不是真有什么诅咒不成?” 一旁的墨七重面色凝重的摇着头,说道:“不,他没有发疯,只不过此刻他陷在了自己的心魔之中,眼前出现了幻觉而已。” “幻觉?”张胖子听了不觉一惊,“难道他们都是像当年的梅家兄弟一样,中了毒发狂所产生的幻觉?” 可是随即,他又自己否定掉了:“不对啊,要说是像当年一样触碰了陪葬品中毒的话,之前梅老头可是戴着布手套的,并没有直接接触到九鼎。而老四上去之后更是根本没有接触过任何东西,他们又怎么会中毒的?” 墨七重叹了口气说道:“天下间能够令人出现幻觉的可并不只有毒药而已,还有很多东西也会令人出现幻觉,比如声音。” 张胖子忍不住插嘴问道:“可是如果是声音的话,我们也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影响啊?” 这时唐大却忽然微微一笑,说道:“世间并不是所有的声音我们都能够凭借耳朵可以听得到的,可是无论听到与否,这些声音对于我们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的。” 张胖子闭上了嘴。 他明白唐大为什么会笑,他的那位红颜知己蝶舞姑娘手中的那一支鬼首铜箫,吹奏之时并没有声音,却能够令人产生幻觉,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只不过他和蝶舞姑娘之间的事情极为隐秘,他也只告诉过叶枫,唐大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一定是叶枫这小子告诉他的,这小子的嘴还真不牢靠!张胖子心里忍不住恨恨的骂道。 出乎意料的,这一回墨七重道好像对于张胖子的说法十分认同,他思索了一下说道:“小胖子说得不错,这里距离石台并不远,如果真的是声音导致幻觉的话,我们站得如此之近,不可能一点也没有受到影响,所以这很可能并不是声音这一类的东西。” 队伍中黑鬼赫连铁最为担心叶枫的安危,急不可待的问道:“那是什么?” 墨七重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你们还记得刚才我们经过的那个迷宫么?” 大家点点头,那不过是刚刚才经历过的事情,如何会不记得? 墨七重缓缓的说道:“刚才解公子曾 经说过,这迷宫的地形,就好像是一个圆形的风水罗盘,周围都是由许多石室组成的迷宫,而中心则是始皇帝的墓室,就是我们现在站的地方。” 大家回想起来,确实一点不错。 墨七重问道:“那么在风水罗盘的中央,应该是什么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那些江湖术士手中的风水罗盘他们倒是常见,只不过,谁也没有去真正注意过,自然也不知道罗盘中心究竟是什么。 墨七重说道:“罗盘的中央,是江湖术士们称之为天池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带有磁性的指针,能够指示方向。配合着四周标示着各种卦象的刻盘,就能够推算出吉凶方位。” 天池?指针? 对于阴阳术数的这一套大家都并不熟悉,听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张胖子又忍不住插嘴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唐大倒是好像听出了一些门道,忽然问道:“你是说,这石台之上,有一个磁力场?” 墨七重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始皇帝此人如此迷信,建造自己的陵寝也要按照暗合周易之理的罗盘形状,在这罗盘中央的位置,设置一个天池一样的磁力场,完全有可能。” 张胖子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这磁石不是只能够吸附金属吗?怎么会令人产生幻觉呢?” 墨七重摇摇头道:“磁力场的产生可并不一定就是磁石所致,也并非只会吸附金属而已,特殊的磁场完全可能影响身在其中的人的思维,令人产生情绪波动,甚至于产生幻觉。” “那些古书中关于大禹九鼎的记载如此晦涩难懂,什么雄金雌金,阴文阳文,实在是不知所云。若说那大禹九鼎当初在铸造过程中,含有什么特殊的材质,能够产生什么影响人心智的特殊磁场,这倒是一点也不稀奇。” 他指了指石台之上,接着说道:“梅老头与孙老二相交甚厚,多年来一定常常帮助他下墓探穴,如此有损阴德的事情,想必他心中也应当略感愧疚。因此他心中所最恐惧的,想必就是那些因果报应,鬼神之说了。” “刚才他在石台之上,惊恐万状,肝胆俱裂,一看就是见到了世间最为恐怖可怕的恶鬼一样,想必是被外力影响,陷入了自己的心魔。” “而再看叶枫,他现在在台上,并不惊恐,却好像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看上去倒好像遇见了一生中最强大的对手,想必这也是他自己的心魔。” “两人在台上反应不尽相同,正是因为他们的经历不同,所以自己的心魔也各不相同,因此受到磁场影响说产生的幻觉也因人而异了。” “而且两人都是在石台之上才出现了幻觉,站在这里的我们却毫无所觉,因而这个磁力场所能影响的范围必然也十分有限,仅仅只是在石台之上的范围以内。”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张胖子有些不服气了,反问道:“你是怎么猜到是磁力场的呢?” 墨七重指了指被叶枫击飞 ,远远落在一角的那把匕首说道:“刚才看梅老头挥舞这把匕首,如此小巧的匕首,他挥动起来却颇感有些吃力,好像很重一样。这分明是受到了附近磁力的影响,若不是叶枫那一记手刀将匕首远远击飞,只怕它一定会被附近的磁力源吸附过去的。” 张胖子不相信的摇了摇头,硬声强辩道:“那也不能说明这就一定是磁力作怪啊,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原因哪!” 墨七重微微一笑,并不与张胖子一般见识,说道:“当然也有其他的可能,我不过是根据我所见的猜上一猜,提出一种可能性而已,张世子又有何高见啊?” 张胖子被问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也并非觉得墨七重所说的没有道理,只不过对于他刚才称自己为“小胖子”始终心里觉得不大舒服,所以故意找茬儿而已。 一旁的唐大这时开口问道:“无论影响他们的原因是否是磁力或者声音,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才能救回他们两人?” 墨七重面色沉了下来,沉重的说道:“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如今身在墓室之中,我们对此根本毫无办法。” 听了这话,大家全都急了,不管墨七重刚才说得再如何的有道理,再头头是道也好,最关键的问题是必须要想办法把叶枫他们给救回来才行。 可是现在墨七重却说无法可想,先前的那一大堆话,岂不是都成了废话? 黑鬼赫连铁首先忍不住了,说了句:“我来!”抬腿就要往墓室之中闯。 他是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在他心中,当初他伤病缠身,被客栈小二赶出门去,昏厥在路边的时候,是叶枫不计前嫌救了他,这对于他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的活命之恩。 可是如今叶枫却深陷危险之中,性命只在须臾之间,他是真着急了。 墨七重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制止住了他的行动。 黑鬼用力挣了一下,感觉墨七重手上传来一股大力,竟然挣脱不了。 耳边传来墨七重幽幽的话语:“幻觉只能影响那些心智不坚定,意志薄弱的普通人,以我对他的了解,叶枫绝不是那样的人。如今谁也帮不了他,去了反而会添乱,一切全都要看他自己的了。” 黑鬼不再挣扎,他知道墨七重所说的是正确的,只不过要他赈灾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叶枫身陷险地而什么却也做不了,实在是让他感到五内俱焚。 他仰起头,望着叶枫生锐利一般大吼了一声:“公子!” 他希望自己的声音叶枫能够听到,可以唤醒他从幻觉之中走出来。 一旁的张胖子也怀着同样的心思大声喊道:“老四,你千万要挺住啊!” 他们的叫声声如洪钟,在狭小的墓室之内回响着,可是此刻的叶枫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他此刻正全神贯注的面对着面前那条仰首而立的黑龙,准备好迎接可能是这一生中最为危险,也最为精彩的一战! 第一百三十四章 脱险 站在门外的众人看着全神贯注,严阵以待的叶枫,他们拼命叫喊,可是叶枫却好像什么也听不到,无法感知他们的存在。 张胖子有些无奈,转头对墨七重问道:“无论他现在看到了什么,如果在幻像之中他能战胜它呢?是不是就可以从幻觉中走出来?” 墨七重沉痛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很遗憾,你是无法杀死你自己的心魔的,一旦陷入了其中,就会永无休止的战斗下去,直到活活累死为止。” 张胖子听了不禁一惊,望着叶枫急得直跺脚,却又无计可施。 “不过,”墨七重继续说道,“虽然不可能杀死自己的心魔,但是可以凭借着其他的东西来克服它。” 墨七重的声音低沉了下去,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低声的祷告:“但愿这孩子能够守住本心,凭着他自己的力量从幻觉之中走出来。一切,全都要看他自己的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叶枫此刻对于他们的谈论却毫无所觉,他正想着高如何对付眼前这条凶猛巨大的黑龙。 那布满了坚硬鳞片的巨大身躯,那寒光闪闪的锋利钢爪,光是从它鼻孔中喷出的气流,就足以令人感觉到窒息,几乎无法呼吸,这样的怪物,究竟应该如何对付? 叶枫不知道。 他只是感觉到内心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令他不由自主的想要去战斗,去和这传说中的神话一般的怪物拼个你死我活,这就像是他的宿命,就像是他生命中一直在等待着的一刻。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后背传来了一阵刺痛。 那感觉就如同钢针猛地刺入了皮肉,剧烈的疼痛令他全身沸腾的热血为之一冷,心中的那一股子冲动忽然稍稍退却了一些。 这刺痛的感觉十分陌生,一点也不像之前他体内金蟾之毒发作之时的感觉,再说,自从沙漠之中回来以后,这金蟾之毒就一直也没有再发作过,倒好像渐渐的和他的身体里的血液合为一体了。 只不过这刺痛发生的部位却是在后背之上,也就是之前据说出现过那神秘的龙纹图案的地方。 每次背上出现龙纹的时候,他的意识都不太清醒,自然也绝不可能自己能看到,这都是后来程姑娘告诉他的,所以只是据说。 难道这刺痛的感觉和这神秘的龙纹图案有什么关联? 叶枫还来不及思索,随着心中那炙热的战意稍稍冷却,他忽然一眼就看到了被自己制住穴道,瘫软在地上的梅老头。 梅老头此刻眼神还带着一丝迷乱的神情,躺在地上无力的望着自己,那眼神让他的脑海里忽然一个激灵。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之所以孤身闯进这墓室之中来,不正是为了解救梅老头的吗? 而眼前的这种情形,自己一旦和眼前的这条黑龙开战,无论情形如何,首当其冲受到伤害的必然是这个倒在地上连躲闪之力也没有的梅老头。 那么,自己岂不是反倒害了他? 所以,不管怎么样,首先自己必须要把梅老头先送出去! 这些不过只是一转念的工夫,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叶枫突然身形一动,向一侧疾冲过去,一把抓起了瘫软在地上的梅老头。 那条虎视眈眈的黑龙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忽然张口发出了一声怒吼,咆哮之声震耳欲聋,身躯一探,闪电一般向着叶枫猛扑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叶枫身躯一拧,滴溜溜一转,手中拎着梅老头的身体,一下子腾空跃起,堪堪避开了黑龙这迅猛的一击,“啪”的一声巨响,黑龙坚硬如同钢铁一般的身躯击在了石台上,石台顿时碎石横飞,几乎塌陷了一角。 叶枫这一下使用的是张胖子的身法。 虽然他从来没有学过张胖子的身法,不过他们整天价在一起厮混,耳濡目染,多少也偷学了一点,就算比不上张胖子使出来那样的灵活多变,却也像模像样,避过了黑龙的这一击。 黑龙一击不中,愤怒的昂起了头,对着叶枫又是一声咆哮。 而此刻叶枫抓着梅老头,他的身躯已经向着门口的方向飘去,很快就飘出了石台的范围之内。 在叶枫的眼前,令他惊异的一幕出现了,眼前这条还在昂首咆哮的巨大黑龙,忽然间变成了一阵黑烟,砰的一下就消失了,不见了,灰飞烟灭了。 再看石台,刚才被黑龙的迅猛一击几乎撞击得塌陷的一角,此时也变得完好如初,似乎一切全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的平静如初。 叶枫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一刻,他的耳边突然传来了站在门口的众人那七嘴八舌的叫嚷之声,其中尤其以张胖子的声音叫得最响,声音最尖:“老四,对了,赶快先过来,什么也别管了,先过来再说!” 一回头,叶枫看见门口站着的众人,那一张张关切的面孔,那一双双炽热的眼睛! 他的身形刚刚一落在门口,孙老二赶紧一把接过了他手中的梅老头,双手搀扶着放在了地上。 此刻的梅老头,双眼之中已经恢复了一些神采,只不过他的一张脸却泛着一种死灰一般的黑色,他在充满毒气的墓室之中呼吸了那么长的时间,此际明显已经是中毒已深了。 一旁的张胖子迫不及待的扑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叶枫,一副快要喜极而泣的表情,嘴里连声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没事吧?” 叶枫暗自运了运气,感觉全身上下并无不妥,摇了摇头表示无碍。 迟疑了一下他问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好像看见了……什么怪物?” 他没有说他看见的是一条活灵活现的黑龙,如今这条黑龙却又莫名其妙的凭空消失了,这说出来只怕没有人会相信。 张胖子嘴快,叽叽喳喳的把刚才墨七重的一番分析大致的说了一遍,叶枫想了想点点头,幻觉么?这大概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转过头,他对俯身查看梅老头情况的孙老二问道:“梅前辈的情况怎么样了?” 孙老二低垂着头,一手搭在梅老头的脉门上,默默无语的摇了摇头。 叶枫的心中感到一凉,自己费了这么大工夫,辛辛苦苦把梅老头给救了出来,竟然还是晚了么?真的回天乏术了么? 他不禁回想起了先前神医程三思送给他的那些解毒灵药,如果那些药丸还在的话,也许可以试一试。 不过那些灵药已经在之前让梅老头闻过之后,说是寻常的蜂蜜丸子,毫无解毒功效,被他自己给扔掉了。 照理说,梅老头应该没有理由会骗他们的,而且他的鼻子之灵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应该不会有错才对。 可是那些药丸却是神医程三思亲手交给他的,也亲口告诉他这些是解毒的灵药,以程三思的医术和名气而言,也是绝不应该有错的。 可是在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人弄错了,到底这错的是谁呢? 叶枫的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一丝疑惑。 大家听说梅老头已经快不行了,也是感觉到一阵哀伤,默默无语。 这时一旁的墨七重却开口说道:“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只要能把他带出去,一定有法子可以医治他的。” 他的话很坚定,也给大家带来了一丝希望,毕竟现在不能放弃掉任何的希望。 墨七重转头对唐大和张胖子说道:“我们进来已经很久了,时间已经拖得太长了,现在距离迷宫通道关闭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这里数你们俩的脚程最快,你们现在赶紧去迷宫那里和解公子会合,我们带着梅老头跟在后面赶过来。” 他语重心长的叮嘱道:“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无论如何一定要支撑到我们到来为止,一定不能让通道关闭,我们的生死存亡全部系于你们身上了,切记!” 唐大和张胖子顿时感到了肩上的重任,应允了一声,赶紧展开了身形,向着来路奔去。 墨七重转身扫视了一下余下的几个人,又对黑鬼赫连铁说道:“这里面数你力气最大,你也去,一身的蛮力或许能够帮得上忙。” 黑鬼也不多话,只是有些不太放心的看了叶枫一眼,还是点了点头,扭头去追唐大和张胖子他们了。 墓室的门前就只剩下了墨七重和叶枫,还有奄奄一息的梅老头和蹲在他身旁照顾他的孙老二。 叶枫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要不我也赶过去看看,兴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墨七重远远的望着唐大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用,他们去了,就足够了,你还是留在这里更有用一些。” 叶枫知道七叔一定有着自己的打算,于是也不再坚持,默默的闭上了嘴。 墨七重转过身来,望着躺在地上的梅老头,问道:“你刚才拓印下来的大禹九鼎的铭文图案呢?趁现在赶快交给叶公子吧!” 梅老头虽然中毒已深,不过好在还保留着一丝清醒的意识,听了墨七重的话,他费力的睁开眼睛,伸手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叠蜡纸,这些蜡纸上正是拓印着大禹九鼎鼎身上的那些铭文图案。 孙老二赶紧从他手里接了过来,一转身就准备递给叶枫, 就在这时,他突然闷哼了一声。 正准备接过那些蜡纸的叶枫,就看见从孙老二的胸腹之间突然冒出了一截剑尖,黑黝黝的毫无光泽。 墨剑! 叶枫吃了一惊,一抬头就看见手握着墨剑的,正是墨家巨子,自己一直十分敬重的七叔,墨七重! 为什么墨七重会突然对孙老二下手?难道孙老二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可是不对啊,孙老二只不过是想把这叠蜡纸递给自己而已。那七叔为什么会突然对他痛下杀手? 叶枫很惊诧,莫名其妙的望着墨七重。 同样感到惊诧的是孙老二,忽然被身后的墨七重穿胸一剑,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转头望着墨七重问道:“你,为什么……” 话没说完,他一张口喷出了一股血箭,颓然倒在了地上。 当初他们在断龙石之前遇见墨七重的时候,墨七重好像受了伤,这一路上一直都很委顿,可是眼前的墨七重却哪里还有一点受伤的模样? 他一伸手从孙老二的背上拔出了墨剑,握剑傲然而立,整个一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的样子,望着自己手中的墨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一天,我实在是等待得太久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当年的往事 / 叶枫惊讶得嘴都合不上了,问道:“七叔,你,你没有受伤?” 墨七重笑了笑:“那是自然,如果我不装作受伤的样子,你们又怎么会相信我的那一番说辞?” 孙老二捂住胸腹间的伤口,感觉全身的力量正在随着伤口泊泊流出的鲜血,正在一点点的流失。 他呻吟了一声,问道:“那么所谓你被江南明家的人所绑架这些事情,也全都是你所杜撰出来的了?” 墨七重呵呵的笑了,神色间透着一股狡黠的意味:“你还算是聪明,比起那个号称天下间第一聪明的傻小子可要强多了,所谓我被江南明家掳去这些事,只不过是我和明老爷子合伙演的一场戏而已。” 叶枫不相信,他的心中在狂呼,这怎么可能? 江南明家的人劫走墨七重,那是当初他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事情,虽然当时他并不知道那个被藏在马车之中化妆成病容满面的中年汉子就是七叔墨七重。 也因此,他结识了江南明家的大小姐明文兰,这才有了之后他和明文兰之间的那些事情。 然而如今,墨七重却说这一切不过只是串通好了,演的一场戏而已,难道只是为了欺骗自己吗?那明文兰是否知情?她后来的中毒垂危,自己用鲜血相救,这一切也全都是演戏而已? 叶枫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的问题让他理不出个头绪来,望着墨七重嘴里只是喃喃的问道:“为什么?” 墨七重看着他有些悲悯的摇了摇头,叹息道:“直到现在你还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还在问为什么,你真的太让人失望了。” 他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孙老二手中紧握着的那一叠蜡纸,说道:“这一切其实只不过是为了得到这个东西,有了它,找到那神秘的上古宝藏便易如反掌。只不过,这一刻竟然让我足足等了二十年的工夫,却实在是让我有些始料未及了。” 孙老二恨恨的瞪着他说道:“原来你一直想要得到那宝藏,你是想要其中的财宝吗?” 墨七重轻蔑的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宝藏之中有什么,看起来你并不清楚。不过放心,今日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不会让你糊里糊涂的下去做个糊涂鬼的。” 他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呆若木鸡的叶枫,说道:“其实这一切说起来话就长了,首先不得不提到的就是这傻小子的师傅,我的那个好五哥,魔五楼!” 叶枫听了心中不由一震,这事情怎么会和自己的师傅扯上关系? 墨七重双眼仰望屋顶,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我的这个五哥和我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情同手足,又同门学艺,在墨门同辈的众多师兄弟之中,要数我俩最为出类拔萃,最得师尊的青睐。” “可惜,五哥的天资自幼便大大的超越了我,从小学什么都比我快,也比我更优秀,他花一份力气就能达到的程度,我却往往需要耗费十分的力气去苦练,才能追赶上他,因此,对于他我一直是十分羡慕的。” “到了后来,师尊却又收了一个弟子,我发现这个弟子的天份竟然也同样超越了我,甚 至于比起五哥来,也不遑多让,这个小师弟便是这个傻小子的父亲,后来大名鼎鼎的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大人。” 听他听到了父亲的名字,叶枫的心里不觉一动。父亲出身墨门,与师傅是同门师兄弟,这事他早就知道,只不过对于从前的事情,无论是父亲还是师傅都绝少提起,因此叶枫对于他们当初学艺之时的事情,完全是一无所知。 墨七重望着叶枫继续讲述道:“墨家子弟,自幼都要学习一些基础功夫,等到及冠之年,便要选择墨门双刃之中的一种,进行专门的训练,以求将来能够成为墨刀或者墨剑的传人。” “在当年,你师傅和父亲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学习刀法,希望将来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墨刀。我自忖武功天赋都不如他们,所以只能选择了修习剑术,只求能够成为墨剑的传人。” “墨家规矩,历代的墨家巨子都会由墨刀与墨剑的传人相互较量,胜出者方能继任。之前几代的墨家巨子之争都是由墨刀一方胜出,加上我自认论武功根本比不上你师傅和父亲,因而虽然当时我们三人在同辈之中遥遥领先,是下一任墨家巨子的热门人选,其实我心中明白,我是没有什么机会的。” “只不过,你师傅与你父亲虽然都十分优秀,不过他们的性格却大不相同。你师傅虽然天赋极高,为人却古板守旧,做事老老实实,亦步亦趋,为人十分重情义,耳根子又软,时常被师兄弟们欺骗捉弄。” “你父亲却恰恰相反,虽然他对于武功的天赋也很高,不过却好像志不在此。从小便喜欢玩弄小聪明,做事从来不肯吃亏,工于心计,因此在同门之中的声望不起你师傅来是大大的不如了。” “果然,到了后来在游历江湖之时,你父亲结识了当时的燕王朱棣,引为知己,后来更是离开了墨门,追随朱棣成为了他的心腹,到了后来朱棣靖难成功,登基为帝,你父亲也就平步青云,成为了锦衣卫指挥使大人。” 墨七重顿了顿,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原以为你父亲离开墨门之后,你师傅便成为了墨家巨子的不二人选,岂料自此之后,你师父却也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老石一个人呆呆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了后来,在代表墨剑的我和继承墨刀的你师傅为了墨家巨子之位的对决之中,你师傅竟然一反常态,莫名其妙的输给了我,因而我也就成为了新一代的墨家巨子。” “要知道,从小到大,我从来也没有胜过你师傅哪怕一招半式,所以这一次对决的结果,实在是大出很多人的意料之外,然而只有我才知道,当初你师傅其实是故意输给我的,虽然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原因。” “在那次对决之后,你师傅更是出人意料的做出了更为离经叛道的事情,他对于这次输给我,引为平生之耻,不但因此愤而退出了墨门,更是将自己的名字从墨五楼改为魔五楼,从此被江湖中人称为魔刀。很难想象,向他这样一个一向循规蹈矩的古板之人,叛逆起来竟然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丝毫也不顾及自己的名声,这太让人意外 了,不是吗?” 他对着叶枫不无自嘲的笑了笑。 听了墨七重的讲述,叶枫这才知道了当年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过对于师傅为何会故意输给墨七重,把墨家巨子的位置拱手相让,他也是想不明白。 墨七重这时继续讲述下去:“在这之后不久,我便听说你师傅收了你为唯一的徒弟,当年在墨门之中,谁也没有看出你师傅和你父亲的感情竟然会有如此之好。不过说来也奇怪,当时燕王朱棣虽然还只是偏隅于北平的一个亲王,你师傅却也并没有借助你父亲的关系为之效力,以求得荣华富贵,晋身之道。” “他平时也极少在江湖中走动,只是默默无闻的隐居起来,悉心调教你,在外人看来,他应该是对于当年与我之间那一战的失败还耿耿于怀,有些灰心丧气了。然而只有我心里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只怕远非如此的简单。”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五哥为什么会故意输给我,让我登上了墨家巨子的位置,可是我还是满怀信心,踌躇满志的想要不辜负五哥,不辜负墨家长辈们的希望,能够励精图治,重振墨门。只可惜,在我当上墨家巨子之后不久,我便发现,我的身体竟然发生了很严重的问题。” “在遍访天下名医,甚至去请教了当世最为有名的神医程三思和封不疑之后,我终于可以确认,我说患上的这种病,是不治之症,所有的名医对此全都束手无策,看起来,除了等死,我再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 讲到这里,墨七重充满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叶枫心中也不免一阵黯然,对于七叔的病,之前在兰州城的时候,程姑娘就对他提起过。 试想一想,一个踌躇满志正准备大展拳脚的有志青年,忽然被查出患上了不治之症,如同被宣判了死刑一般,这的确是一件何其残忍的事情。 墨七重顿了顿,调整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情绪,继续说道:“可是我并不甘心,我不信天下之大,竟然真的就无药可以医治我的病。我一方面按照两位神医的方子,收集天下间的各种奇草异药用以续命,另一方面,我动用了整个墨家的力量,搜集天下间能够找到的一切资料,研究可以救治我的办法。” “总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天,让我找到了一个古老的传说,据说世间隐藏着一个神秘的上古宝藏,其中藏有巨大的秘密。得到它的人,不但可以得到巨大的财富,还能得到无可匹敌的力量,不但可以傲视江湖,甚至于逐鹿群雄,问鼎天下也不无可能。” “这宝藏既然藏着这样巨大的力量,如果得到它,也许治好我身上的不治之症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更何况,得到它之后,对于墨家的复兴,也必然有着巨大的帮助。对于当时的我而言,这几乎成为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我必须紧紧的抓住它。” “可是,要想找到这埋藏了几千年的宝藏,绝非易事,仅仅想要凭借着墨家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我需要其他的帮助。” 这时,地上身受重伤的孙老二有气无力的哼唧道:“所以,你就去找了江南明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讲述 墨七重微微一笑道:“其实我和明老爷子之间早就已经认识了,而且交情不浅。这些年来我赖以续命的药方之中有几味极为难寻的药材,全都是江南明家想方设法搞来的,所谓投桃报李,因此我第一个想到合作的,便是江南明家。” “明老爷子的父亲当年天纵奇才,机智武功都是冠绝江湖,他却利用明家天下无双的易容术和绝世的武功,想要挑起江湖上各大门派之间的斗争,以便从中渔利,令江南明家能独霸天下。” “谁知阴谋败露,反倒引起天下各门各派的联手围剿,他败亡于武当张三丰真人之手,江南明家更是几乎被灭族,而明老爷子成了当时唯一幸存的人。” “多年以来,他一直想要为父报仇,数次挑战张三丰,却均以失败告终。而明家也在江湖各门派的再次围剿之中,再遭重创,连明老爷子的独子也为了掩护他而战死。从此明老爷子将江南明家转向了隐蔽活动,卧薪尝胆,暗中蓄力,以求有朝一日能够东山再起,报仇雪恨。” 这一段故事,叶枫曾经在西湖之上的一叶扁舟中听明文兰对他讲述过,因此并不感觉到意外。(详情请参阅第四卷第三十五章明家的往事,此处不再赘述。) 墨七重接着讲道:“我这时候给他们带去的上古宝藏的消息,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我需要上古宝藏的秘密来医治我身上的不治之症,而他们也希望能凭借着宝藏中的力量来复兴江南明家,为死去的明家人复仇。双方面一拍即合,于是就开始了合作。” “我墨家门人遍布天下,而江南明家多年来明老爷子苦心经营,遍插眼线,我们两家联合起来的势力绝对不逊色于号称天下势力最大的天意楼,所以很快我们就查到了,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雷家这一对老冤家,竟然破天荒的秘密合作了起来,而起因便是朝廷拿出的一份武器草图。” “虽然我不清楚朝廷是如何得到那一份草图的,但是这份草图不但极具诱惑力,能够令蜀中唐门和霹雳堂雷家这样的两家世仇放下仇恨,携手合作,而且根据我的估计,这一份草图应该和那个神秘的上古宝藏有所关联。” “于是利用墨家巨子的身份,我开始去接近蜀中唐门的唐太公,并且向他稍稍透露了一些我所查到的关于上古宝藏的线索。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唐太公果然对宝藏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开始追查宝藏的下落。” “说起来,我倒是十分佩服那个云手唐傲,也不知怎么的他竟然能够推算出上古宝藏秘密的关键在于大禹九鼎之上,而大禹九鼎就存放在始皇帝的陵墓之中。于是,在我的鼓动之下,唐太公决定进入秦皇陵中一探究竟。” 这时孙老二猛地咳出了一口血,缓了缓气,惨然笑道:“原来如此,正因为这样,二十年前唐太公才会找上我父亲,请求关中老孙家的帮助。” 墨七重笑道:“不错,要说到探穴盗墓,天下间还有谁比你们关中老孙家更厉害的?再加上我精通机关术的墨家,还有四大奇门之一的岭南梅家,这样的阵容,我相信简直可以说是无往而不利了。唯一的难题就是唐太公武功太高,我自忖不是对手,等到得手之后,我改如何从他手中夺取大禹九鼎的秘密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这秦皇陵的可怕之处还是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当年我们费尽周折才能来到这外面的迷宫之中,却只能在这些石室之中茫然的打转,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当然,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关于七星连珠的秘密和这个迷宫运行的规律,因此在迷宫之中损兵折将,连岭南梅家两兄弟也先后殒命之后,唐太公不得不失望的带着我们退出了秦皇陵,那一次的探墓最后以失败而告终。” 孙老二愤恨的哼了一声,说道:“不光是梅家兄弟,我父亲当年也负了重伤,从秦皇陵回去之后一直郁郁寡欢,没多久也病死了,没想到这一切竟然和你都不无关系!” 墨七重摇了摇头叹道:“其实你父亲在二十年前早已金盆洗手,宣布再也不下墓探穴了,他能被唐太公说动,只不过是因为听唐太公说起了那关于上古宝藏的秘密,因而动了心,所以他的结局,是他自己所选择的,实在是咎由自取,又如何能怪得了旁人?” 听了墨七重的话,孙老二气愤得全身颤抖,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墨七重不理睬他,接着说下去:“从秦皇陵中出来之后,我虽然也很失望,不过却也没有完全灰心。唐太公智慧过人,这一次亲自探墓失败,我料想他必定不会甘心,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推算出迷宫的秘密,迟早能够找到这大禹九鼎。” “可是我没有料到的是,这之后不久,却风云突变,一切都改变了。先是出现了一个什么轩辕公子和他手下的十殿阎罗,竟然把华山秘窟之中的云手唐傲以及唐雷两家的一众精英屠杀得干干净净,那幅武器草图也不翼而飞了。” “紧接着,蜀中唐门的唐太公竟然神秘的失踪了!据江湖传言,是被他老婆唐老太太串通手下给夺了权力,不是被囚禁起来就是被杀掉了。”墨七重有些嘲讽的笑了笑,“不过,这话谁信哪?总之我是不相信的。” “接下来,就是江南霹雳堂也发生了剧变,雷家三杰之中的老三雷破天居然弑兄夺位,还联络雷家上下成立了大雷门,与蜀中唐门不共戴天,江湖从此又再度陷入了腥风血雨之中,而关于上古宝藏的线索,似乎全都被忽然间切断了。” 墨七重痛心疾首的长叹道:“当时的我是如何的失望啊!原本我离这上古宝藏的秘密就仅仅只有一步之遥了,却不料忽然之间一切全都变了,一切又变得虚无缥缈,遥不可及,难道这就是天意?我注定无法逃脱这不治之症的魔爪?” “虽然我不甘心,可是对于这一切我却是毫无办法,只能默默的等待,等待着有一天这一切会忽然出现转机。没想到,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二十年。” 他转头望向叶枫:“一直到我的好师侄,叶公子你的出现。” 叶枫不由得一愕:“我?” 墨七重得意的点点头:“不错,正是你。这几年,从嵩山听涛山庄开始,你每到一处,都无不揭露出当年那些十殿阎罗的真面目,令到他们不是身败名裂就是一命呜呼,那个神秘的轩辕公子接连遭到这样的打击,想必是早已对你恨之入骨了吧?” “而且,我发觉你似乎暗中也在追查那个上古宝藏的秘密,更重要的是,你似乎真的福大命大,如有神助,无论经历了何种的危险困境,却都能化险为夷,安然无恙,并且距离宝藏的秘密似乎越来越近了。” 叶枫听墨七重这样说起,自己的心中也不由得一动。 回想起来,的确诚如墨七重所言,这几年来自己有意无意之中似乎确是一直在和轩辕公子以及十殿阎罗做斗争,而且每一次真的都能逢凶化吉,安然渡过。 这一切似乎真的有些太巧了。 只不过,从墨七重的言谈之中,叶枫判断出,他应该还不知道轩辕公子的真实身份其实可能就是天意楼姬家的姬无双公子。 只不过算起来,二十年前的姬无双实在太年轻了一些,因而当时的那个轩辕公子很可能是他的父亲,姬天语! 叶枫对着墨七重叹息了一声,问道:“所以,你才会在兰州城之时出手相助于我?” 墨七重点点头道:“不错,我还指望着你来帮助我寻找上古宝藏的秘密,又岂能让你死在兵乱之下?再说,你这一路的经历死在有些太过传奇,太多巧合,我也担心你的这一切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安排的。所以,我需要实际的接触来确认一下。” 叶枫苦笑了一下:“因此,在兰州城中你已经确认过了?” 墨七重大笑道:“没错,像你这样心性纯良的子还真是难得,若说你是处心积虑为了对付我而做下之前的那些事情的话,实在是没人相信的。” 叶枫不禁摇了摇头,心中暗自叹息。 在兰州城中他虽然是与墨七重初次相识,却对他的援救十分感激,也分外的敬重,甚至于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就像是自己一位敬爱的长辈一般。 谁知道了今日才知道,这一切不过都是墨七重苦心安排的一场戏,自己一直是他心目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 这对于叶枫的打击显然是十分的巨大的。 他长叹一声问道:“所以,后来你又策划了被江南明家劫走的那一场戏?” 墨七重看着叶枫脸上浮现出的满满的失望之色,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他自然明白,叶枫对于他是一种发自真心的敬爱之情,只不过,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就算对不住叶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一切早就已经无法停止,更不能回头了。 他勉强的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从楼兰古城回来之后,你师傅就带着你回到了隐居的山谷之中,再也没有了别的动作,我已经等了二十年了,我可不愿意你们就这样停止下去,所以我才会找上门来。” 叶枫问道:“你告诉我师傅你身患重病,将不久于人世?” 墨七重点点头:“虽然你师傅当年故意输给我之后,做出了那样离经叛道之事,甚至放弃了姓氏,离开了墨家,但是我能看出来,在他看似冷酷的外表之下,其实对于墨家还是有着很深的感情。” “知道我身患重病,墨家陷入危机之中后,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从骨子里他其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只要他走了,剩下的就是和江南明家的人演一出我被掳走的戏,把你引到杭州去。” 他笑了笑:“都说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想不到竟然会这么容易上当,其实想想也知道,我身为当代墨家巨子,纵然江南明家当真想要劫走我,至少也需要明老爷子亲自动手,又怎么会只派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来呢?” “不过幸好,那丫头也并不知情,所以你们的这出戏一直演得非常顺利,完全按照我们的剧本在走。若说唯一的意外,便是雷家那傻子竟然白日做梦,竟然想要毒害明家丫头。” 叶枫又是一阵摇头,看起来自己的确是有些傻,竟然对于此事丝毫没有怀疑过。 不过隐隐的,他心中似乎又有着意思欣慰的感觉,至少,这证明了明文兰当初也是并不知情的,并没有欺骗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墨七重的分析 叶枫忍不住问道:“你们如此的大费周章,把我引到杭州去究竟是为了什么?” 墨七重哼了一声,说道:“自然是为了对付雷破天这个老家伙了。当时雷破天诈死,又让他的儿子雷雨云跑来投靠江南明家,想要暗中挑动江南明家的力量来对付蜀中唐门,甚至于偷袭唐大,让其身受重伤而失踪。” “他的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妙,不过却被明老爷子看出了端倪,早已有了防备。江南明家想要复兴,重新称霸江湖,如今如日中天的蜀中唐门自然是必须要除掉的一个大障碍,而雷家虽然看似败在唐门之手,已经式微,其实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雷家也还保留有相当的实力。” “尤其是雷破天,只要有他在,雷家就有重新统一团结起来,卷土重来的危险,因此明老爷子索性将计就计,利用了你让雷家和蜀中唐门在杭州一场火并,拼个两败俱伤。” “结果当真如他所料,有了你的帮助,雷破天的计划破产,还赔上了儿子雷雨云的一条性命,狼狈逃走。而蜀中唐门这一役之中,也连续失去了好几位大将,实力大大受损。” “只不过经过这一役之后,雷破天依然活着,而蜀中唐门方面,原本以为必死的大少爷唐大,竟然安然无恙的回归了,这倒是多少让明老爷子有一些失望的。” 叶枫望着墨七重,轻轻摇了摇头。 他口口声声都是明老爷子,似乎对于明老爷子的算无遗策十分的佩服,那神情话语之间,简直就像是明老爷子养的,一条狗! 身为墨家巨子,而且一度被自己深深尊敬的七叔,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又或者,其实他从来没有改变过,只不过是一直以来隐藏得太好,现在这样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叶枫不知道,他甚至感觉到有些奇怪。 如果当年墨家巨子之争,师傅魔五楼真的是故意败给墨七重的话,他怎么会选择像这样的一个人,将墨家巨子的位置,把墨家的未来,拱手送到对方的手上? 不管怎样都好,叶枫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从今以后,他又少了一位如同亲人一般亲切敬爱的长辈了。 墨七重自然不知道叶枫此刻心中所想,还在继续讲述着:“杭州的事情结束之后,你们自然是要带着从沙漠之中楼兰古城带回来的秘密上少林寺,去找那个名满天下的凝然了改大师解惑了。” “可惜,你们不知道的是,这凝然了改大师,和明老爷子可是老相识了,而且他们私下的交情,可是很不错的。” 什么?叶枫吃了一惊。 墨七重得意的笑道:“你以为凝然了改那老和尚如何能够解读那上古卷轴的秘密的?少林寺历代住持研究了那么多年,尚且一无所获,难道他真的天纵奇才,超越了众位师祖?” “没错,他之所以能够如此顺利的解读上古卷轴中的秘密,其实全都是因为明老爷子在暗中指点他的,其实那些也全都是多年以来我墨家和江南明家费尽心血,苦苦研究出来的结果。” “还 有,那少林寺中号称藏有万卷珍稀古籍的藏经阁中,有不少的绝迹孤本,特别是涉及到上古宝藏秘密的藏书,也全都是我墨家和江南明家遍寻天下,不择手段,千方百计寻回来的。” 他不无嘲讽的一笑道:“偏偏你们还以为少林寺又多么的神圣,多么大的本事,多么的了不起呢!” 这就难怪江南明家和墨七重会对于他这一次的行踪如此的了如指掌了,还预先在断龙石前演了一出戏,顺理成章的让墨七重混进了他们的队伍之中。 可是,想起凝然了改大师那庄严的宝相,只是着自己时那慈祥的目光,叶枫怎么也难以相信这位高僧竟然会出卖自己。 这时候,叶枫忽然想起了先前听到的从断龙石方向传来的鼎沸的嘈杂之声,忍不住问道:“既然你混入到了我们的身边,那么江南明家的那些人呢?明老爷子应该亲自来了吧?现在聚集在断龙石前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 既然二十年前墨七重就曾经跟着唐太公进入到了迷宫之中,那么明老爷子能够找到进入地下迷宫的通道也就并不稀奇了。 奇怪的是墨七重却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在断龙石前的,并不是江南明家的人。” 他想了想,才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如今守在断龙石之前的这些人,应该是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所率领的军士。” 赵宗儒?叶枫又吃了一惊。 他怎么会带着军队出现在这里的?再说,他是如何得知这通往地下迷宫的秘密通道的? 墨七重看着他满脸的大惑不解,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还真是有够蠢的,事到如今,竟然还对于身边的人毫无察觉。赵宗儒之所以能够带兵进入这里,分明就是之前有人为他指明了道路,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你们的队伍之中,有人暗中给他留下了记号。” 他双眼直视着叶枫问道:“你仔细想一想,这一路上,是谁走在队伍的最后?是谁最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留下标记?” 叶枫愣了一下,他眉毛一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这一路之上,一直表现的胆怕事,畏畏缩缩,一直走在整个队伍追后面的,最有可能留下记号而不被别人发觉的只有一个人,他的义兄,张胖子! 可是随即,他就在心里否定掉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的,张胖子与他从一起长大,这几年他们共同经历了多少风雨,面对了多少生死,张胖子怎么可能会出卖他呢? 墨七重看着叶枫脸上的神情一变再变,知道他已经有了答案却不愿相信,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不愿意相信你这位亲如手足的好兄弟会背叛你吗?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我们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这一切当中有着太多的巧合了?” “这么凑巧,少林了改那个老和尚会选择这个时候,恰巧是七星连珠的前夕让孙老二带着你来探索秦皇陵的秘密;又是那么凑巧的,你身边正好有一位从学习阴阳术数,又知道七星连珠准确时间的义兄解公子;更凑巧的是你的另外一 个义兄,那个胖子竟然身怀天下罕见的轻功,而你的这两位义兄在之前探索迷宫的过程之中,全都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最为凑巧的是,先前在通过那布满尸骨的房间之时,我看见你特意看了一眼那胖子用来固定绳索的那把匕首,那石台材质坚硬无比,胖子手中的那把匕首却能够一插而入,直至没柄,显然不是寻常刀具,叶公子想必已经认出来了吧?” 叶枫摇了摇头,可是他的脸色却变得十分的难看。 墨七重笑道:“何必否认?其实你我都已经认出来了,如此式样古朴,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天下间能有几件?这把匕首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神兵,鱼肠剑!” “当年,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尽平生之力,一共铸造成了五把神兵利器,分别是湛卢、纯钧、胜邪、巨阙和鱼肠。而鱼肠剑因为公子光,也就是后来的吴王阖闾,请专诸以持剑藏于鱼腹之中刺杀王僚,而名扬天下,无人不知,被誉为勇绝之剑。” “只不过,这把神兵利器后来的下落,却再无记载,无人得知了。有人说它应该藏于虎丘剑池之下的吴王阖闾墓中,而我却听闻了另外一个说法。” “当年太祖皇帝在鄱阳湖一战荡平陈友谅大军之后,曾从虎丘路过,当时有一老人,手持此刀,献于太祖皇帝,并言说,天下尽皆归于朱氏矣。于是,这把鱼肠剑就到了大明朝皇家的手中。” “后来太祖皇帝封朱棣为燕王,镇守北平,在临行前以此神兵相赠,意为希望他能勇冠三军,为国平定北方边境。所以,这鱼肠剑应该到了燕王朱棣,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手中。” “可是,”墨七重望着叶枫问道,“这把神兵如今又怎么到了你的义兄,这个胖子的手中了?” 叶枫不知道,不过他还是本能的为义兄开脱:“他父亲是当今英国公,战功赫赫,就算皇上感念其功,把鱼肠剑赐给他们家,也不算是什么稀奇事。” 墨七重摇了摇头,对于叶枫的诡辩颇不以为然:“这说不通,就算这鱼肠剑是皇上恩赐给他父亲的,这非同可,乃是皇恩,也只能放在家中供奉,岂有送给儿子私自带出使用的道理?” 叶枫无言以对。 墨七重接着说道:“还有,如今大明军队实行的是卫所制,军队调度全由五军指挥所节制,地方文官根本无权调动一兵一卒。他赵宗儒作为一个的州府知府,不过五品,如何能够调动军队,军队又如何会听从他的指挥?” 叶枫答不出来。 墨七重叹了口气说道:“这只有一个解释,这个赵宗儒要么就是身份特殊,绝不是表面上的一个知府那么简单。要么,就是他的手中握有密旨,可以调动军队,便宜行事。” 叶枫垂下了头,墨七重说得不错,这看来是目前唯一最合理的解释了。 墨七重神秘的笑了笑,问道:“那么最后的问题就来了,这个赵宗儒此时此刻带着兵进入秦皇陵之中,到底是奉了密旨来做什么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孙老二的垂死挣扎 面对墨七重的疑问,叶枫想不出答案来。 耳边传来墨七重幽幽的长叹声:“其实,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你的所有经历,你走的每一步,包括你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像是被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一样,让你有一种被命运操纵的无力感?” 叶枫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这种感觉绝大多数人都偶尔会有,无论你如何的努力,如何的精准计划,可是始终还是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最终事情的结局,人生的走向往往总是会大大的出乎你的预料,甚至于以一种毫无道理的方式不讲理摆在你的面前,让人感觉哭笑不得。 正是这种被操纵的无力感,使得人们开始相信命运,相信宗教,相信神的存在,相信那些像人生一样神秘又无法解释的东西,希望能够从中寻求到精神上的慰籍。 “如果,”墨七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悠远,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飘过来,“假设在背后操纵着你身边的这一切的,其实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命运或者神灵呢?” 叶枫怔住了,之前他从来没有像这样想过。 回想起这些年来他说经历的事情,当初他在华山秘窟之中被活埋之时,孙老二据说是受人所托,带着关中老孙家的人适时的出现,把他救出生天。 当他在嵩山听涛山庄面对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占尽下风之时,是唐大不顾一切杀出一条血路,赶到了身边相助。 当他在京城中陷入厉鬼杀人的迷案而无法自拔的时候,却得到了京城之中众多人士的大力帮助,其中甚至还有两代刑部总捕头常漫天、常无义父子,甚至于还有权倾朝野的汉王殿下朱高煦,没有他们的帮助自己绝无可能勘破迷雾,令真相大白于天下。 而当他在兰州城中面临西宁小侯爷宋琥带领的虎狼之师围城的危急时刻,又是隆平侯张信的密信,令西宁侯手下诸将临阵倒戈,逼迫得宋琥不得不退兵,令兰州城化险为夷。 而当叶枫在杭州面临诈死的雷破天策划的屠杀唐门江南分舵的阴谋之际,又是凑巧经过的隆平侯张信,带领卫队截住了前往增援的雷家精英,这才令得雷破天计划破灭,叶枫再度逃过一劫。 一直到不久之前在西安城中,十殿阎罗之中的五官王凤凰姑娘,散布蛊毒,制造瘟疫,并且下毒想要毒害自己,若不是西安知府赵宗儒调动军队,处置得当,没有他的帮助只怕叶枫也很难找出蛊毒的根源,查明真相。 仔细想一想,这几年来的这一桩桩一件件,每一次当自己遇到困难危险之时,都能够逢凶化吉,安然无恙,因此甚至被人们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而且福大命大,如有神助。 其实每一次遇见这种时候,他都会得到旁人的鼎力相助,渡过难关。而这些人,甚至于有的之前完全不认识,毫无交情可言,却无一例外的全都义无反顾的全力相助。 至于自己身边的这两位结义兄长,解祯亮和张胖子,更是一直以来同生共死,共同面对所有困难,甚至于在许多时候他们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关键作用。 叶枫一路以来经历的这些福大命大绝对不仅仅是侥幸,他的如有神助其实是得到了这些人的帮助,他们就是叶枫生命中的贵人。对于他们,叶枫心中是充满了深深的感激的。 然而现在,墨七重却说他们的背后,全都有着某个人或者某种势力在暗中操纵,这可能吗? 叶枫不能相信。 他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他却无法解答墨七重之前的那一连串的疑问,无法完全推翻否定掉他的想法。 所以,叶枫只能沉默了。 望着沉默的叶枫,墨七重不无惋惜的叹了口气,说道:“不论之前爱暗中操纵着这一切的人是谁,即便是你真的如有神助,到今天你的路也已经走到头了。就算真的有神仙,恐怕也救不了你了。” 叶枫一愣,脱口问道:“你想要杀我灭口?” 墨七重望着手中的墨剑,轻叹道:“今日我得到了大禹九鼎的秘密,等于找到了打开上古宝藏大门的钥匙,却也如同双手捧着一块烫手的火炭。无论藏身在 你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我无异于虎口夺食一般抢夺了他的东西,一旦传扬出去,他岂肯罢休?” “这个人能够在你身边布下这样的局而令你毫不自知,其势力之大可想而知,我可不敢轻易冒险。因此刚才才会尽量把你身边的其他人全都调走,如今孙老二和梅老头都已经垂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人,我才能有绝对的把握。” “再说了,如果那个预言是真的,你就是那个能够寻得上古宝藏的关键之人,我又岂会留下你来和我竞争宝藏?当然只有斩草除根,以除后患。” 叶枫眉头一皱,墨七重也提到了“预言”。 这个所谓的“预言”他已经不止一次的从不同的人口中听到了,可是却还完全不知道这预言究竟是什么。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预言?什么预言?” 墨七重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刚要开口,想了想,却又欲言又止了,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个说起来话就太长了,你没有必要知道。” 叶枫隐隐有些失望。 他抬头望着眼前这个他曾经非常敬重的七叔,忽然有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就好像他从来也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他指着地上血流如注的孙老二和奄奄一息的梅老头,最后叫了他一声:“七叔!难道就为了你想要摆脱你的不治之症,就为了你的一己之私,就要牺牲掉这么多无辜的生命么?为了这个宝藏,二十年前死的人还不够多么?” 面对叶枫的质问,墨七重有些默然了,沉默了一会儿,他的神情忽然变得激动了起来:“没错,我只不过是为了我的病,我的自私,可是我只是不甘心,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我就什么都比不过你师傅和你父亲?为什么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比我优秀,都认为他们是担当墨家巨子的不二之选,而我从一开始就只不过是个陪衬而已,根本就没有希望?” “就算到了最后,我真的当上了巨子,我想要做些事情,想要证明他们全都看错了,我才是担当墨家巨子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我能够带领墨家走向复兴。可是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却发现我患上了不治之症?老天这样的安排,对于我而言,公平吗?” 望着墨七重脸上的激愤之色,叶枫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和忽然一点也不恨眼前的这个七叔了,因为他也不过只是个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不甘心的可怜人而已。 他的手缓缓的摸向了腰间的佩刀,低声自语道:“看来,这一战真的是无可避免了?” 墨七重扬起手中的墨剑,有些鄙夷的看着叶枫,说道:“你觉得你有机会与我一战?当年你师傅的魔刀,也不过只比我略胜一筹而已,你不过只是他的徒弟,难道还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胜过你的师傅不成?” “何况我和你的师傅从小一起长大,同门学艺,对于他的武功路数我是了如指掌。这么多年来,我每一晚在脑中都会回想他的那些招数,都会思索破解之法,经过这么多年,即便当真面对你师傅,只怕我也是稳操胜券,更何况是你了?” 墨七重的这番话,叶枫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是毫不为所动。 等到他的手握住腰间的刀柄的时候,墨七重满脸的鄙夷之色忽然一扫而空,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的表情。 因为当叶枫握住刀的时候,他的整个人,全身的气势,全都改变了,就如同他就是一把刀,一把无坚不摧的宝刀,散发出丝丝令人发寒的杀气! 墨七重不禁一扫之前对于叶枫的轻视之心,因为他记得,即便是当年,魔五楼也没能达到这样的境界,带给他这样的压迫感。 其实他忘记了,这些年他虽然一直在研究魔五楼的武功,在他的记忆力,却还只是停留在当年的水平。 然而魔五楼这么多年以来的武功进境,只怕早已超出了他的想象。 而对于叶枫,当初他在兰州城中初见之时,叶枫身上的金蟾之毒还时常有发作,全靠着程姑娘制作的药强行压制住,因此他根本不能使用武功的,他的实际水平,墨七重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后来在楼兰古城 经过了变故之后,叶枫体内的金蟾之毒已经逐渐和他的体内血液融为一体,甚至于还因此唤醒了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潜力,他现在的武功只怕真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了。 墨七重此刻看见叶枫身上散发出的逼人的刀意和杀气,心中不觉一凛,只感觉到这恐怕是他面对过的最强的对手,不得不暗自警惕,全神应对。 就在他手握墨剑,全神贯注于叶枫身上的时候,原本倒在地上血流如注,眼看就快要奄奄一息的孙老二,却忽然动了! 他的身形忽然一跃而起,一拳砸在了墨七重的背心上。 这一拳拼尽了孙老二几乎最后的全部力量,一拳砸出的力道何止千钧,以致于用力过猛,他自己也口中鲜血狂喷。 还好墨七重反应快,见机得早,及时闪身卸掉了孙老二拳头上大部分的力量。饶是如此,他也感觉到胸腹之间遭受剧震,隐隐作痛,口角沁出了一丝鲜血。 他对着孙老二怒目而视:“你,你竟然还没死?” 孙老二口中一面喷着鲜血,一面哈哈大笑道:“你这老东西,居然偷袭我,现在让你也尝尝被人偷袭的滋味。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 墨七重愤怒的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强压着涌到喉头的逆血,一时倒也说不出话来。 孙老二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一转身,把手中紧握着的那一叠拓印着大禹九鼎铭文图案的蜡纸塞到了叶枫手中,低声只说了两个字:“快走!” 叶枫摇了摇头,他不走,他不想走。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扔下重伤的孙老二,一走了之呢?这样的话,他今后将如何面对自己? 看着叶枫不走,孙老二有些急了,用极快的速度说道:“我们在这里耽搁得太久了,通道关闭的时间就快到了,一旦关闭,所有人都无法出去,这里的一切真相,还有这蜡纸上的秘密就全都会被埋在这里。你现在必须马上走!” 话音未落,耳边就响起了墨七重的冷哼声:“垂死挣扎!” 一阵极为尖锐的破空之声,墨七重的墨剑已经到了! 墨剑直指孙老二的咽喉,墨七重对于孙老二的偷袭显然是恨极,已经立心要把他立毙于剑下! 这一剑快若闪电,眼看孙老二还在顾着和叶枫说话,已经全然没有机会闪避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忽然从地上弹了起来,挡在了孙老二的面前! “噗嗤”一声,墨剑整个的没入了这个身影的胸膛之中,定睛一看,这个奋不顾身为孙老二挡剑的,竟然是刚才奄奄一息了的梅老头! 墨七重也吃了一惊,立即拔剑后退,剑一拔出,梅老头的身体一软就往地上倒去。 孙老二抢上一步,一把扶住了梅老头,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不是,应该很恨我的么?” 梅老头望着孙老二,眼神逐渐黯淡了下去,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句:“我早就,原谅你了,因为,我们是,朋友!” 语声一落,梅老头在孙老二怀中全身一软,已然气绝身亡。 孙老二抱着梅老头渐渐凉去的尸身,脸上老泪纵横,片刻忽然用尽力气大吼了一声:“快走!” 这句话他是对叶枫说的。 叶枫看着眼前的一幕,眼眶也觉得有些湿润了,他不再坚持,转身向着甬道外展开身形,全力急奔。 因为他明白,此刻他手中的东西,远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一定要把它带出去,决不能让梅老头和孙老二白白的牺牲。 这世间,原本就有很多东西要比生命还要重要。 譬如,友情。 看见叶枫逃走,墨七重急了,立即便要追去,孙老二忽然站起身来,挡在他的面前。 刚才还面如金纸,摇摇欲倒的他此刻却双目炯炯有神,站得如同一尊铁塔一般,矗立在墨七重面前,发出呵呵大笑:“老家伙,别想走,你就和我们一起永远埋葬在这里吧!” 叶枫此刻已经飞身奔出了长长的甬道,在他的身后,回响着孙老二那激扬悲愤的哈哈大笑的声音。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之间 唐大站在石室门口,双眼望着遍地尸骨的对面的石台,心中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直到刚才,他才发现原来墨七重将他和张胖子,还有黑鬼三人全都打发了过来,仅仅只是为了保证通道的开放,需要这么多人都过来吗? 如今在墓室门口,就剩下了叶枫,再加上墨七重和孙老二,还有中毒之后奄奄一息,行动不便的梅老头,三个老头子加上叶枫,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他在担心些什么,墨七重可是叶枫的师叔,从之前看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十分融洽的,能出什么事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磨大就是觉得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让他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般,让人觉得有些紧张。 虽说他们带着那个中毒之后奄奄一息,行动不便的梅老头,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了,无论如何他们也应该赶到了。 然而眼前依旧是空荡荡的石台,叶枫他们依旧没能出现。 莫非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唐大有些焦急了。 这焦急紧张的情绪似乎也会传染,房间里的解桢亮、张胖子,还有原本就沉默寡言的黑鬼赫连铁,全都默默无语,只是随着唐大向着石台那边来路的方向张望,希望能够早些看到叶枫他们的身影。 整个气氛显得非常的紧张沉闷。 张胖子终于忍不住了,瓮声瓮气的自语道:“这个老四,也不知道和那三个老傢伙到底在搞什么?担搁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过来,他们难道不知道这时间一到,这通道就会关闭的吗?” 没有人答腔,不过大家的脸上全都是同样焦虑的表情,很明显大家都怀着同样的担心。 见没有人搭理他,张胖子又絮絮的念叨着:“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天知道像老四那种异于常人,天生就容易招惹麻烦的体质,无论走到哪儿总是少不了祸事的。” 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解桢亮转过头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暗骂:乌鸦嘴! 张胖子伸了伸舌头,赶紧闭上了嘴。 可是即便是他不提,这样的担心还是存在于大家的心里,气氛变得更加的紧张焦虑了。 忽然之间,唐大紧皱的眉头一展,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大家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的石台之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叶枫! 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了下来,大家全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唐大刚舒展开的双眉很快又紧锁上了,因为石台之上出现的,仅仅只有叶枫一个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三个老傢伙去哪儿了? 从叶枫急切的神情,唐大感到一定发生了极为重要的事情,不过现在他远在对面的石台,无论如何也先等他过来之后再说。 唐大刚想招手招呼叶枫赶紧过来,脚下忽然传来一股震颤,从地下隐隐的又传来了那种低沉的闷响,似乎有某种巨兽在地底嘶吼。 机关又启动了! 大家的脸色瞬间就全都变了,看来解桢亮之前说得一点儿也不错,通道打开的时间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左右,时间一到,机关再度开启,迷宫的石室再度移位, 里面的人将再也没办法出来了。 而现在,这时间已经到了。 在大家的眼前,石室那洞开的门户忽然开始了移动,那门户正迅速的在缩,很明显石室即将离开原本的位置,通道将要关闭了。 可是此刻叶枫还远在对面的石台之上,即使他立刻通过连接两端的绳索过来,时间上也是万万来不及的了。 张胖子急了,疾步冲了上去,伸出手臂一把想要撑住正在缩的门户。 可是人力如何顶得住这地下巨大的机关的力量? 张胖子虽然想要拼命撑住,可惜那正在逐渐缩的门户似乎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继续关闭着。 张胖子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可是依然无法哪怕是稍稍减缓一下门户关闭的速度。 他几乎快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只听“咔”的一声,门户关闭的速度竟然停住了! 张胖子吃惊的转头一看,一根通体乌黑,手手臂股粗细的黑铁手杖,正卡在门户之间,旁边站着的正是黑鬼赫连铁! 而这根铁杖,正是他的恩师了凡大师临圆寂之时传给他的,少林至宝之一的金刚伏魔杖! 说起来,这铁杖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竟然能够顶得住这地下机关转动的何止千均之力。 张胖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向着叶枫连连挥手,大声呼喊,让他赶快过来。 石台之上的叶枫自然也感觉到了这来自于地下的震动,明白地下机关已经启动了,通道即将关闭。 望着对面石室门口唐大和张胖子焦急万分的不住招手呼喊,他也明白此时必须分秒必争,赶紧抓住连接两边的绳索,准备过去。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看到对面石室门口,唐大和张胖子他们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惊恐万状的表情,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不由得一愣神,紧接着就听见背后有一阵风响,肋下一阵刺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从身后直刺入身体里。 他低下头一看,从自己身体前面冒出来一截剑尖,乌黑的毫无光泽的剑尖。 墨剑! 是墨七重! 一点儿也不错,站在叶枫身后,手执墨剑刺穿了叶枫身体的,正是他的好七叔,墨七重。 此时的墨七重,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冷笑道:“为了今天,我足足等待了二十年,你真以为,你能带着东西逃得掉?” 听到墨七重的声音,叶枫有些难过的闭上了眼睛。 墨七重既然在这里,那么原本就已经身负重伤的孙老二自然也必定是凶多吉少了。 想不到他和梅老头两人拼着牺牲了生命,也没有能够阻挡住墨七重,叶枫心里感觉到深深的惋惜。 墨七重拔出了墨剑,一股血花溅出,叶枫仰面倒在了地上。 墨七重刚才也感觉到了地下的震动,如今再看到对面已经变得窄的石室门户,当然明白通道即将关闭了。 一旦通道关闭了,即使他的计划成功了,也将无法出去,被困死在这陵墓之中。 他心中有一些焦急起来,目光落在了 叶枫手中还紧紧握着的那一叠蜡纸上。 只要拿到了蜡纸,再成功的出去,那今后寻找那上古宝藏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至于石室门口的唐大、张胖子他们这些人,墨七重自忖没有一个人会是自己的对手,他们根本就挡不住他。 墨七重此时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些璀璨夺目的宝藏正在对自己招手,他俯下身去夺叶枫手中的蜡纸。 看起来重伤倒地,已经无力挣扎所叶枫望着眼前曾经一脸慈爱的七叔,轻轻叹息了一声。 接着,他的手就动了。 他怎么会甘心让墨七重的阴谋如此得逞?那孙老二他们的牺牲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他从倒下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暗中蓄力,为的就是这最后的一击! 他右掌并指如刀,疾如闪电的向着俯身凑过来的墨七重咽喉之间切去。 手刀! 这一击已经用尽了他残余的所有力量,突然而发,已经是他的最后一击了。 可惜,他面对的是老奸巨猾的墨七重,从一开始就一直本能的在防范着叶枫,所以面对这突然而来的一击,他还是及时的躲开了。 可是饶是他躲闪得快,叶枫的这一记手刀还是从他的颌下掠过,一把白花花的胡须还是被整整齐齐的割了下来,随风空中飘舞着。 墨七重真真的吃了一惊,以手作刀,威力竟至于斯! 如果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把真刀的话,自己岂能还有命在? 看起来自己之前一直看了他,他的武功真的有可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伸手摸了摸被割断的胡须茬子,墨七重忍不住一阵心惊,心中瞬间又腾起了一股无名怒火。 这样可怕之人,岂能留他! 他握紧手中的墨剑,就要上前杀掉叶枫。 此刻的叶枫已经用完最后的一击,重伤之下的他如同案上鱼肉,任他宰割。 他有绝对的信心。 就在他刚刚踏前一步的时候,他忽然一愣,因为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衣袂破空之声。这声音很近,就在背后。 墨七重这一惊非同可,自己居然被人欺进身后如此之近的距离而不自知?这是如何危险的一件事哪! 看来刚才一定是自己太过于全神贯注在叶枫的身上了,从而忽略了身后。 可是他的心中同时也感到万分奇怪,这秦皇陵中的活人已经全都在眼前了,叶枫受伤躺在地上,唐大和张胖子他们远在对面的石室,哪里还有别的人? 这背后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墨七重正感到吃惊的时候,忽然一双粗壮的胳膊从身后伸出,如同铁环一般当胸将他箍抱住,连同手臂一道紧紧的箍在了一起! 来人的头紧贴着他的脑后,发出如雷鸣一般的狂笑声:“哈哈哈,老家伙,你以为你能丢下我们自己逃掉吗?” 墨七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万分惊讶的问道:“是你!你竟然还没有死?“ 叶枫躺在地上看得真切,这个忽然出现死死抱住了墨七重的人,全身被伤,遍体血迹,赫然正是他本以为已经遭遇不幸了的,孙老二! 第一百四十章 墨七重的末日 墨七重脸上的表情就如同见鬼了一般,声音里都充满着惊疑:“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我那一剑已经明明刺中了你的心脏,你绝对不可能还能活着的” 孙老二满脸的血污,咧开一张大嘴哈哈大笑道:“实在对不起,我这个人天生就与众不同,我的心脏和常人相比稍稍长偏了一些,所以你的那一剑其实并没有刺中我的心脏。想不到吧?” 他那满是血污的脸就在墨七重的耳后,他如雷的笑声让墨七重十分的不舒服,冷哼道:“那又如何?也不过让你能多撑得这一时半刻而已。” 孙老二嘿嘿笑着,说的话却让人听上去感觉一阵阵发冷:“你都还没死,我又怎么舍得自己先上路呢?” 墨七重哪里会把这个满身是伤,浑身浴血的老人放在眼里,冷冷的说道:“想要我的命,你有这个本事吗?” 他的双臂被孙老二紧紧的箍住,不能动弹,可是他早有准备,他身形一晃,手中握着的墨剑化作一道黑光,脱手飞出,从自己耳边飞过,直袭后面孙老二的脑袋。 孙老二没料到他还有此一招,要躲闪已然不及,再说他抱住墨七重,根本也没有躲闪的余地,墨剑化作的黑光从他的脸上一掠而过。 惨呼声中,孙老二的双目化作一道血肉模糊的深深血槽,血流如注,顿时流遍了满脸。 墨七重一招得手,趁着孙老二受到重创,吃痛之际,顺势用力一挣扎,想要挣脱孙老二的双臂。谁知运足了力气一挣之下,竟然丝毫不动! 看起来,孙老二已经把最后全部的力量都用来死死地抱住墨七重,除非是死,否则他绝对不会松手的! 墨七重的双臂被紧紧的箍住,不便使力,气急败坏的一连挣扎了几下,都没能挣开孙老二的双臂,怒斥道:“你这老家伙,放手!” 他暗暗运足内力,后背猛地向后一撞紧紧贴着自己的孙老二的身体,孙老二只觉得胸腹之间如遭万钧重击,忍不住一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喷在了墨七重的肩上。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紧紧箍住墨七重的双臂骨节发出嘎嘎的声音,却依旧牢牢的抱住他,丝毫也不放松。 墨七重有些恼羞成怒了,眼见对面石室的门户即将关闭,他可没有太多的时间在这里和孙老二这个垂死之人耗下去,他又连着用后背不断顶击着孙老二的胸腹,一面怪叫道:“撒手,你快给我撒手!” 孙老二仰起满是鲜血的脸,双目的那一道血肉模糊的血槽令人触目惊心,他咧开了血盆大口,癫狂一般的大笑道:“二十年前,我们就一同进入这里,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是同道而行!只不过,今天我们是一同下地府,去陪那些二十年前葬身在这里的同伴们。” 鲜血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墨七重的衣领,这令他脸上的笑容看上去分外的诡异:“那些老兄弟们在下面可等得我们实在是太久了!” 墨七重的脸色变了。 孙老二的武功他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何况对方现在还身负重伤,双目已盲。 可是有时候,特别是到了生死关头的时候,往往武功 并不是决定一切的主要因素,关键在于谁敢于豁出性命去! 而孙老二刚才的话,已经清楚的表明了他死志已定,他现在就是拼了命要和墨七重拼个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可是墨七重拼不起,眼看他的计划就要成功了,他即将得手那大禹九鼎的秘密,那璀璨炫目的上古宝藏还在向他招手,他可不愿意在这里和孙老二死磕。 一种死亡的恐惧瞬间笼罩了墨七重的心中,连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了:“你,你想要做什么?” 孙老二转头对着叶枫的方向大声喊道:“叶公子,那些史书诚不欺我也!保重了!” 喊完,他凑近墨七重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上路吧!” 接着,在他状若疯癫的狂笑声中,他抱着墨七重,向着一旁石台之下那遍地的白骨堆倒了下去,其中伴随着的,还有墨七重那近乎绝望的惊叫声。 随着哗啦啦的一阵响声,两个人重重的跌落在了白骨堆中。 孙老二这几乎已经使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倒下去,他的手就自然的松开了。 墨七重挣脱了束缚,一下子翻身而起,还想要逃。 只听“嘣”的一声响,他的身形一下子僵住了。 紧接着,在叶枫和唐大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幕震撼人心的情景。 只见翻身站起的墨七重呆立着没有动弹,他的额头上隐隐出现了一条红线,接着从红线处鲜血迅速的喷涌而出,他上上的衣服也出现了几条被鲜血染红的线条,并且迅速的扩散开来。 然后,他的天灵盖,沿着那条红线,从头顶滑落了下来,他的身躯也沿着衣服上的红线,硬生生的断开了,断成了几截,噼里啪啦的散落了一地,鲜血脑浆喷溅得到处都是。 墨七重死了。 这里用金钢丝设下的杀人机关,当年杀害了众多参与修建秦皇陵,知道秦皇陵秘密的能工巧匠们,如今,也带走了这位阴险狠毒的墨家巨子。 墨七重机关算尽,想要治好身上的不治之症,却想不到最终也没能救回自己的性命。 再看旁边的孙老二,他的身体也同样被金钢丝切割成了好几块,他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了一边,那双血肉模糊的双眼无巧不巧的正对着墨七重散落的尸块,脸上还带着诡异笑容,那场景真是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大家被眼前的这一幕都惊呆了,目瞪口呆的望着面前血肉横飞的场景,都感觉胃里一阵子抽搐,张胖子几乎要忍不住呕吐起来了。 不论墨七重之前做过什么,这样的死法对于他来说,还是太残忍了一些。 叶枫想。 他不禁回忆起了和墨七重在兰州城中初次相逢的时候,墨七重数次的出手相救,在金戈铁马的军阵之前,如果不是墨七重在一旁守护,只怕叶枫也没那么容易令侯爷宋琥乖乖的退兵。 在兰州城分别之时,叶枫甚至于觉得有些恋恋不舍,就好像一个分别多年的亲人,短暂相逢之后,又要再度分离,那时候,叶枫是真正把他当做了一位最可敬的长辈。 可是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是墨七重改变了吗? 或许他从未改变过,只不过是一直掩饰着自己的内心,在内心深处藏着的那些自私和阴暗的东西,没有被人察觉而已。 可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被病魔折磨,一心只想要活下来的老人而已。这有错吗? 叶枫不知道。 望着墨七重那散落一地血肉模糊的尸块,叶枫感觉到自己越来越不知道什么是对和错了。 就在他浮想联翩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对面唐大和张胖子他们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这时候,他才猛然醒悟过来,石室的门户即将关闭,自己已经没有时间再感慨了,必须马上离开这里。 他忍住腰间的剧痛,摇摇晃晃的勉强站起身来,他的伤势不轻,不过至少还有力气能够沿着绳索爬到对面去。 他抓住了绳索,开始费力的慢慢攀爬起来。 而在对面,焦急万分的张胖子此刻却听见了一阵吱吱嘎嘎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不禁被吓得魂飞魄散。 只见原本顶住石室门户的那根少林至宝金刚伏魔杖,那粗如手臂的杖身,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已经渐渐开始有了一些弯曲,发出令人绝望的吱嘎声,好像随时都有可能被折断! 这可不行啊!张胖子不禁焦急万分。 这石室的门户一旦关闭,里面的叶枫将再也没办法出来,只能被活活的困死在里面。 可是这地下巨大机关的力量何其巨大,连坚硬无比的少林金刚伏魔杖也快要撑不住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够顶得住? 张胖子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一旁的黑鬼赫连铁却默默的开始行动了。 他脱掉了上衣,露出了一身铁疙瘩一样虬结的肌肉,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言不发的站到了石室的门户之间,伸出双臂,背紧紧的抵住了墙,大吼了一声,竟然想要用人力去顶住这门户的关闭! 他全身的肌肉高高隆起,脸憋得通红,汗出如浆,连额头上的青筋都凸起老高,微微颤动着,明显已经使尽了平生之力。 可是这地下的巨大机关的力量何其巨大,就凭一个人的力量能顶得住吗? 也是黑鬼天生神力,难怪当初了凡大师会慧眼识珠,疑心想要收他为徒,传授他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中最为至刚至猛的少林金刚伏魔杖法,认为他是不二人选。 如今他全力撑住门户,似乎那门户关闭的压力稍减,连一旁支撑着的黑铁手杖似乎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出恐怖的吱嘎声,好像随时要断裂一样的感觉了。 张胖子不禁有些咂舌,他一直就知道这个不爱说话闷葫芦一样的黑鬼天生神力,只是想不到他的力气竟然可以大到这样的地步! 从前一直觉得这个人呆头呆脑,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身蛮力有什么用?现在看来,只怕以后再也不敢看于他了。 张胖子心中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赶紧转头大声招呼叶枫加快速度,心中暗自祈祷着,黑大个儿,你可千万要顶住啊! 我这个兄弟的生死,哦不,这里好多人的生死,可都要看你的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黑鬼的牺牲 叶枫强忍着腰腹间伤口的剧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沿着绳索攀爬到了对面的石室门口。 黑鬼赫连铁此刻还在勉力坚持着。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自觉的颤抖着,青筋绽起,身上黝黑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赤红的颜色,很明显他已经接近了极限,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可是他必须支撑下去,因为他要保证叶枫安全离开,因为叶枫是他的恩人。 曾经的他,因为绿林三十六寨总寨主风老爷子,也就是那个欺世盗名的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无意中从马匪手中救下了他而心怀感激,忠心耿耿的跟随在风老爷子身边成为了左右护法之一,被江湖上的人称为“黑鬼”。 那是的他不论对错,没有善恶,只是忠诚的执行风老爷子的命令,无论是打家劫舍,还是杀人放火,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他的性命是风老爷子救下的,他要报恩。 那些日子他活得如同没有灵魂的一件工具,一块黑铁铸就的工具。 一直到了风老爷子,也就是林随风阴谋败露,事败身亡之后,他却因为重伤而高烧不醒,被那些作鸟兽散的同伴们丢在一家客栈之中不管不顾,最后被客栈伙计丢了出来,躺在路边等死。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路过的叶枫和程姑娘他们。 虽然他曾经奉命想要杀掉叶枫,可是这个人却不计前嫌,救下了他,还为了疗伤治病,让原本以为必死的他又有了第二次的生命。 在他的心目之中,叶枫就是他心的救命恩人,他必须要报答。因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他死去的父亲生前最常说的一句话,也是他做人的座右铭。 既然之前的救命恩人已死,他这些年也算是报答了他了,接下来的日子,他生命的意义便是要报答叶枫。 从此之后,他便死心塌地的跟随在了叶枫的身边,称呼他为“公子”,以下人自居。 叶枫这个人很奇怪,好像待所有人都很好,也很有人缘,不过跟随他却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用叶枫的义兄,张胖子的话讲,叶枫就像是天生体质异于常人,特别容易招惹麻烦,无论走到哪儿,总是免不了那些麻烦甚至是危险找上门来。 黑鬼不怕危险,对于他而言,连性命都是叶枫给的,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而且跟随在叶枫身边的这些日子以来,他逐渐感受到了很多之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东西。 首先,是遇见了少林寺的了凡大师。 这个看起来似乎邋里邋遢的老和尚,其实却是个身怀绝技的高人。 而且,了凡大师对于黑鬼似乎是青睐有加,认为他的天生神力是修炼少林金刚伏魔杖法最佳的不二人选,甚至老是缠着他要收他为徒。 可惜的是,后来了凡大师为了掩护叶枫他们,在皇城门口孤身一人对抗成千上万的叛军,英勇战死了。在他圆寂之前,黑鬼终于在他面前磕头拜师,只不过,他们之间这一段师徒的缘分,实在是太短暂了。 除了这段师徒之情,从叶枫的身上,黑鬼也感受到了非同一般的 东西。 虽然为了报恩,黑鬼以下人自居,可是叶枫好像从来就没有把他当做仆从看待,从不对他颐指气使,反而事事都和他商量,征求他的意见,在叶枫眼中他不像是下人,而更像是平等的,朋友! 黑鬼之前没有过朋友。 当年他从西域来到中原,寻找那帮马匪想要为父报仇,结果却失手了,被风老爷子所救,之后他活得就像是一部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机器,加上他原本就沉默寡言,所以没有什么人愿意接近他,连和他一起同为绿林三十六寨护法,经常同出同入的白鬼白开心,对他也是敬而远之。 可是从叶枫的身上,他却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尊重,感受到了关心,感受到了一种让人心里面感觉到温暖的东西,或许这就是友情。 世上往往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虽然做的不多,说得不多,可是他却能实实在在的影响你,感染你,让你愿意为之去做任何事,也许这就叫做人格魅力。 叶枫无疑就是个这样的人。 如今的黑鬼,就愿意为了叶枫去做任何事,而且他心中很清楚,叶枫要做的事情,绝不会是违背良心的不义之事。 或许,这是为了报答叶枫的救命之恩,或许,这是为了他心中感受到的哪一种温暖的,友情! 就像现在,哪怕豁出一切,黑鬼也一定要保证叶枫能安全的从这里通过,所以他拼了命也要支撑住,也必须支撑住! 叶枫有些跌跌撞撞的来到了石室门口,张胖子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去,搀住他,从黑鬼双臂支撑起的那一片空间中,把他拉了进来。 叶枫低头从黑鬼的双臂之下穿过的时候,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伸手一摸,是鲜血! 叶枫赫然抬头一看,只见此时的黑鬼,双眼瞪得老大,目眦欲裂,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了喀喀的声响,而他的口鼻之中,正在缓缓的有鲜血涌出来! 叶枫吃了一惊,明白黑鬼已经撑不住了,情急之下,他伸手想要去拉黑鬼。 黑鬼却倔强的微微摇了摇头,用几乎细到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走,快走!” 叶枫还来不及多想,已经被张胖子和唐大合力给拉进了石室之内。 在他的身后,传来了一连串喀嚓喀嚓的骨骼的脆响,还有黑鬼的一声大吼:“快走啊!” “”的一声响,支撑在一边的那根无比坚硬的沉重的黑铁手杖忽然应声断为了两截,弹飞了出来,掉落在了墙角。 随着轰隆隆的一阵巨响,石室的门户关闭上了。 叶枫再回头看时,除了地上的一些飞溅出的血肉痕迹,黑鬼已经不见了,没有了,永远的从他的眼前消失了。 叶枫的双眼一下子模糊了,他明白,此刻的黑鬼那铁铸一般的身躯,只怕已经被碾为肉泥,尸骨无存了。 虽然黑鬼跟随他的时间并不太长,可是一直是忠心耿耿,无怨无悔。 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既不是个好的聊天对象,也不是个好的倾听者,可是只要他站在身后,叶枫就 感觉到心里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也许,这就叫做安全感。 尽管他一直以下人自居,毕恭毕敬的称呼自己为“公子”,可是砸叶枫的心里,其实从来也没有把他当做一个奴仆来看待。 在他心中,黑鬼是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是他的朋友! 而如今,这个朋友为了救自己,永远的消失了,甚至连尸骨也无法留下,这叫叶枫心中如何能够不悲痛? 他攥紧了手里的那一叠蜡纸,回身看了看身后还幸存的人们,当初进入秦皇陵之中时的队伍,如今只剩下了他和唐大,再加上解祯亮和张胖子两位义兄,只剩这四个人了。 一切都是为了手里的这一叠纸,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大禹九鼎的秘密,梅老头死了,孙老二抱着墨七重也死了,现在连黑鬼也离开了他们,这么多人牺牲了性命,真的值得吗? 叶枫心中不禁开始疑惑起来,回想起最初,自己之所以开始这一段追寻的旅程,其实原因很简单也很单纯,仅仅只是为了搞清楚自己背上那个时隐时现的神秘的龙纹图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知道,随着追寻的进行,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从最初的上古卷轴又转到了什么上古宝藏,从华山秘窟,又到了戈壁沙漠中的楼兰古城,直至现在这令人震撼的秦皇古陵,这一路上多少人为之献出了生命的代价,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以后,还会有人为此付出生命吗?自己究竟是否还应该继续追寻下去? 泪眼朦胧之中,叶枫有一些恍惚了。 面对黑鬼这惨烈的结局,大家也全都感到触目惊心,既为黑鬼而感到难过,也为自己能够幸存下来,活生生的还站在这里感到庆幸。 连一向嬉皮笑脸不正经的张胖子,此刻也不由得正色对着地上留下的飞溅的血迹轻声祝祷道:“黑鬼兄弟,你是好样的,是条汉子!你放心的去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的牺牲白白浪费掉的。” 他对着黑鬼留下的血迹深深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对叶枫说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快离开的好。” 离开?去哪里? 叶枫那有些恍惚的心神忽然间清醒了,他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从断龙石方向传来的嘈杂的人声,也想起了之前墨七重在墓室门口对他说起过的那些话。 他所说的会是真的吗? 在断龙石前的那些人真的是西安知府赵宗儒所率领的军队? 这难道会是自己的义兄张胖子,一路留下记号,指引他们来到的这里? 叶枫不愿意相信。 张胖子和他是从玩到大的发,亲如手足,他无法相信张胖子居然会在暗地里出卖他。 可是墨七重当时已经占尽上风,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这样的瞎话来欺骗他。 究竟真相是怎样的?恐怕只有去到断龙石之前亲眼看一看才能知道了。 叶枫抬手抹去了眼眶中的泪水,把手中的那一叠蜡纸塞进怀中,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对着解祯亮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走!” 第一百四十二章 白蛇 当解祯亮带领着叶枫他们一路十分顺利的找到了进入迷宫的那间石室,通往外面的那个地道依旧还在那里。 看来这整个迷宫真的如同解祯亮所言,就像一个巨大的风水罗盘,一层层的石室砸地下机关的驱动下不断移动着,而唯独最外面的这一层石室是静止不动的,否则这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恐怕也就不复存在了。 从通道出去,就是断龙石之前。 在出去之前,叶枫在心里设想了一万种场景,他们会在断龙石前看到什么,先前在迷宫之内听到的鼎沸的嘈杂之声显示着在这里的人一定不会少。 可是,当叶枫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大吃了一惊,这里的情景与他所预想过的任何一种都不相同。 断龙石之前,一个人也没有。 或者说,一个活人也没有! 有的,只是遍地横七竖八,狼藉的尸体! 这些尸体全都穿着官军的甲胄,全副武装,然而他们的死状确实千奇百怪,各不相同。 有的尸体身上的甲胄都被打变形了,整个人全身的骨骼都碎掉了,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 有的尸体残缺不全,似乎被某种猛兽咬掉了半边身子,血肉模糊,残肢碎肉散落一地。 而有的尸体却好像中了剧毒,全身发黑,早已经僵硬了。 这断龙石之前一片狼藉,尸体总数不下百具,简直像是之前在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大战,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只不过奇怪的是,无论这些军士们遇见的敌人是什么,这里遍地只有他们的尸体,而敌人连一具尸首也没留下。 这没道理!哪怕他们遇见的是狮子老虎一类的猛兽,这么多的军士,全力相拼无论如何也会杀死几只的,怎么会结局如此的一面倒? 叶枫看着眼前尸横遍地血淋淋的场面,紧锁着眉头,简直感觉到无法理解。 不过只有一件事没错,这些尸体的确穿着官军的服饰,看来确实是一支军队,看来墨七重之前所说的,的确不是空穴来风的。 只是他们究竟遇上了怎样可怕的敌人,从而导致这样惨烈的情况? 叶枫正思索着,唐大指了指前方,说道:“看来至少这些人没有全军覆没,剩下的人还是退了出去。” 叶枫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上还有一些被丢弃的兵刃和甲胄,顺着道路一直向着进入这里的通道延伸了过去,看来果真是有人退了回去了。 就在这时,张胖子却指着一旁惊问道:“你们看,那是什么东西?” 大家一瞧,在道路之旁似乎有一团黑黝黝的东西堆在那里,看不真切,看样子似乎,似乎是一条蛇! 走进了一些,这条蛇软绵绵的耷拉这那里,毫无动静,分明是一条死蛇。 拳头粗细的黑色身子,三角形的脑袋,叶枫却怎么觉得这条死蛇看上去这么的眼熟? 哦,他想起来了,之前在孙老二领着他们刚刚进入秦皇陵之时,曾经看见过一条黑色的王蛇被一直灰獴攻击并咬死的场景,而眼前的这条蛇尸,正是那条被咬死的王蛇! 没错,它的身上甚至还有当时被灰獴啃食过的伤口! 可是,这条蛇的尸体明明应该是远在上面一层的皇陵地宫的啊,怎么会忽然出现 在这里?难道这王蛇也会诈尸了不成? 一种诡异恐怖的气氛笼罩在了大家的心上,他们全都默默的站着,望着眼前那黑色的蛇尸发愣。 就在这时,从大家头顶之上似乎淅淅索索的有了动静。 张胖子抬头一看,忽然骇极的惊叫了一声:“啊!” 大家也纷纷抬头看去,只见整个洞穴的上方,黑暗之中,影影绰绰的遍布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石笋,倒垂下来,显然这个巨大的洞穴并非是人工开凿的,乃是天然形成的,令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而在他们头顶最大的一个石笋上,似乎有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盘在上面,好像好在蠕动着,似乎是个活物! 叶枫眯缝着眼瞧了半晌,总算看出了这是个什么东西,他不禁也像张胖子一样,心胆俱裂的叫了一声:“啊!” 在这一瞬间,那白色的东西迅速的垂落了下来,接着四周的火光大家看的真切,不禁全都吓得魂飞魄散,这是一条白色的硕大无朋的巨蛇! 说时迟那时快,这条巨大的白蛇一下子滑落了下来,落在了叶枫他们的面前。 它浑圆粗壮的身躯看上去足足有两个人环抱那么粗,全身坚硬的鳞片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光,落下来的时候砸得地上的碎石四处溅射。三角形的头,一双绿幽幽的巨眼,这形象竟然和地上的那条死蛇有几分相似! 它此刻身躯环绕着地上的蛇尸,缓缓游动,看起来,似乎在为它哀悼。 没准儿,这地上的蛇尸就是被它所叼过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合理的解释? 张胖子骨碌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惊骇莫名的说道:“这,这莫非是它的蛇祖宗不成?” 身旁的解祯亮赶紧一把拉住他,“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不要惊动了眼前的这个怪物。 唐大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蜀中唐门和五毒门素有渊源,曾向五毒门学习制毒施毒之术,而五毒门又豢养毒虫以求得到毒液,因而唐门对于毒蛇的习性也是略知一二的。 唐大当然知道,蛇大多视觉和听觉都极其迟钝,几乎就是瞎子和聋子,全靠嘴里的信子伸缩感受周围的温度变化来探知情况,就算他们现在不说话不动弹,只怕这条巨蛇早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 果然,缓缓的游动了两圈之后,巨蛇忽然扬起了头,恶狠狠的瞪着叶枫他们的方向,嘴里的蛇信不断吞吐着,看起来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张胖子感觉到腿都软了,哀叹道:“完了,看来它是要我们给它的子孙殉葬了!可是这可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是冤枉的!” 到了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耍贫嘴。 可是没有人觉得好笑,大家心里全都充满了恐惧,叶枫忽然一下子明白了地上这百余具尸体是怎么来的了,只怕他们全都是遭到了眼前的这条白色巨蛇的毒手。 只怕张胖子这一次真的要言中了,这巨蛇是想要他们给自己的子孙陪葬。 这个该死的乌鸦嘴! 巨蛇一扬起头,叶枫他们立即就向后退,一面退,唐大一扬手打出了一把暗器,有钢珠钢针飞镖铁蒺藜什么的,五花八门,手法各异,直飞侧旋,从不同的方向打向巨蛇。 要是平时,他一手之间能够运用不同的手法 同时打出这么多种类的暗器,仅仅是这一手就已经够惊世骇俗的了。 可是现在,这些所有的暗器打到了巨蛇的鳞片上却全都发出叮叮作响的声音,纷纷跌落下来,毫无作用。 看起来这巨蛇的一身鳞片定然是刀枪不入的宝贝,暗器什么的拿它完全没有办法。 这时的巨蛇似乎被唐大的暗器这几下不痛不痒的袭击所激怒了,猛地昂起了头,颈部一下子膨胀起来,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瞪着一双绿眼,似乎就要准备发动攻击。 唐大暗叫不好,连忙闪开,果然,巨蛇张口血盆大口,向着唐大扑了过来。 好在唐大早有防备,闪身避过,不过差身而过的时候,闻见了巨蛇口中喷出的腥臭之气,还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看来这巨蛇的毒性真是非同小可,若是被伤到一点,只怕也是神仙难救。 巨蛇这一下子扑了个空,身躯一晃,就见它那巨大的尾部,如同钢鞭一般,直向着一旁的张胖子扫了过来。 张胖子吓得哇哇怪叫:“臭长虫,我也没招惹你,你怎么不分好赖人啊?” 嘴里胡说八道着,肥胖的身躯却极为灵巧的一折,堪堪避开了巨蛇的攻击。 那巨蛇的尾巴抽打在地面上,轰的一声,碎石飞溅,砸出了一个坑来,若是这一下砸在身上,张胖子只怕就和这地上的尸首们一样,全身骨骼尽碎了。 他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不已。 巨蛇一连两次攻击落空,转过头来,又盯上了一旁的解祯亮,解祯亮被它绿幽幽的双眼瞪着,吓得连连后退。 叶枫心中暗叫不妙,解祯亮可是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如何能够躲得开这巨蛇的攻击? 心念一动,他赶紧向着解祯亮的方向冲了过去,就算明知不是这巨蛇的对手,他也不能不救自己的这位义兄。 旁边的张胖子明显也是同样的想法,身影一闪,也向着解祯亮扑了过去。 而解祯亮却似乎被巨蛇吓得呆住了,对着巨蛇连连摆手,脚下去不听使唤,动弹不得。 巨蛇嘴里蛇信不断吞吐着,嘴里嘶嘶作响,眼看就要朝着解祯亮扑过去了,猛然间,它的身形却顿住了。 大家听见了淅淅索索的一阵响动,之间从旁边的黑暗之中,摇摇摆摆的走来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家伙。 小眼尖嘴,一身灰白的长毛,翘起的毛茸茸的大尾巴占了身体的一般,这萌萌的小家伙不正是之前咬死那条王蛇的灰獴吗? 大家全都静止了,连那条巨蛇的没有了动作,全都眼睁睁望着这憨态可掬的小东西慢悠悠的走过来。 这小家伙走过叶枫他们身前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好奇的探着头对着叶枫他们看了半天,这才扭头又朝着巨蛇的方向继续走去。 叶枫他们的心中不禁为它担忧起来,就算这只灰獴能够杀死之前的那条王蛇,可是面前这条怪物一般巨大无比的白蛇,怎么看它都不够对方塞牙缝的。 白蛇恶狠狠的望着晃晃悠悠走过来的灰獴,全身扬起,充满了敌意。 那灰獴一直走到了白蛇身前,这才停住了,它朝白蛇看了一会儿,忽然间,全身柔软的长毛忽然全都竖立了起来,张开嘴发出了一声尖锐至极的尖啸声! 第一百四十三章 死斗 原本这个毛茸茸的萌萌的家伙,忽然间毛发像只刺猬一样直立了起来,对着那巨大的白蛇发出了尖厉的叫声。 一旁的叶枫他们被吓了一跳,不由得都对这只家伙感到担心起来。 就算像孙老二所说的,这种灰獴专门以毒蛇为食,是毒蛇的天敌,就算它之前轻松的就干掉了那只黑色的王蛇,可是面对眼前这条无比巨大的怪物一般的白蛇,恐怕它绝对不是对手。 它的叫声明显刺激了这条白蛇,白蛇的颈部又再度膨胀了起来,凶恶的盯着眼前的家伙,好像想要把它一口吞掉。 家伙紧盯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却毫无惧意,又连续发出了两声尖啸,好像在挑衅,又好像,好像是警告。 白蛇并没有主动进攻,好像它变得有一些紧张,口中的蛇信不断伸缩着,警惕的望了望四周。 这时候叶枫他们也听见了,从四周的黑暗之中,传来了一阵阵轻微的淅淅索索的声响,好像又什么东西在动。 不一会儿,从四面八方的漆黑之中,慢慢走出来好多的家伙,向着这边靠拢过来,把那条巨大的白蛇围在中心。 这些灰獴密密麻麻的,足有百余只之多,它们的毛色相较之前那一只略深,除此之外几乎长得是一模一样,都是眼尖嘴,此刻全都毛发直立,对着白蛇嘴里发出低沉的呜呜的声音。 这样的阵容实在是壮观,令叶枫他们叹为观止,张胖子也忍不住感叹道:“这是全家老齐上阵了呢!看起来,这个家族的人丁还真不少啊!” 那条白蛇似乎也感觉有些紧张了,把身躯盘了起来,蜷缩在中央,昂起头,一面警惕的望着四周成群结队的家伙,嘴里警告似的不断发出嘶嘶的声音。 僵持了片刻,还是这群家伙们先动手了。 那只毛色灰白的似乎是首领,低沉的叫了一声,周围的一些灰獴忍不住就向着那条白蛇猛冲了过去。 白蛇也丝毫不惧,尾巴一抬,向着这些扑过来的家伙们就横扫了过去。 这些家伙们都异常的灵活,飞跃腾挪,纷纷避开了蛇尾的攻击。也有那来不及闪避的,被白蛇一扫之力击中,顿时飞了出去,摔出老远,想来也是活不成了。 可是剩下的这些家伙们不但没有被吓倒,反而好像被激怒了,一只只尖叫着,毫无惧意的全都向着白蛇涌了上去。 白蛇巨大的尾部又一脸扫了好几次,击飞了许多扑上来的灰獴,怎奈这些家伙实在是太多了,前仆后继,根本扫不过来,不一会儿就被这些潮水一般涌上来的家伙们给淹没了。 这些灰獴长着异常锋利的爪子,白蛇身体表面的鳞片虽然坚硬无比,连唐大的暗器对此也毫无办法,可是它们却能用利爪插入鳞片的缝隙间,顺着白蛇的身体攀援而上,如履平地。 它们的利爪撕裂了白蛇的鳞片,直入肉中,不一会儿,白蛇那雪白的身躯,就被沁出的丝丝鲜血给染红了。 白蛇吃痛,拼命扭动着身躯,把攀附在上面的灰獴抖落下来,又张开血盆大口,一连咬死了好几只灰獴,可是剩下的那些还是拼命的向上蹿着跳着,有些性急的不等爬上去,直接就张开嘴,就近开始撕咬起白蛇的身体来。 不一会儿,白蛇庞大的身躯就被撕咬得血肉模糊,令人触目惊心。 白蛇对于眼前这些麻烦的家伙们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它嘴里发出尖厉的声音,开始在地上打着卷儿不断的翻滚起来。 (蛇类并没有声带,本来是不能发出叫声的,不过某些毒蛇可以令颈部膨胀,通过肌肉挤压膨胀的颈部来发出声响,来警告对手,不过并不能算是叫声。) 它粗大而沉重的身躯在翻滚之中,压死了不少攀附其上的灰獴,直压得筋骨碎裂,血肉模糊。 不过更多的灰獴凭借着敏捷的身手,灵巧的跳跃躲闪开了白蛇的翻滚,伺机再扑上去继续撕咬。 这白蛇与这些家伙们斗了约莫一刻钟,渐渐的似乎有些力竭了,翻滚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此刻虽然遍地都已经横七竖八的布满了那些灰獴的尸体,不过这毕竟只是少数,还有着大量的家伙们还在潮水一般向着白蛇发起攻击,看起来这样下去这白蛇只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叶枫被眼前的这一幕场景深深震撼住了的时候,一旁的唐大却伸手拉了拉他的衣服,轻声说了一声:“快走!” 的确,原本这条庞然大物般的白蛇已经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了,而它在这群灰獴面前却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可是谁又知道这群灰獴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呢? 对于闯入他们领地的这些陌生的人类,它们会不会也怀有敌意,发起攻击呢? 因此,趁着白蛇和这群灰獴激战正酣的时候,偷偷的溜走,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于是唐大扣着满手的暗器当前,以备不测,后面叶枫和张胖子架起不会武功的解祯亮,一行四人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又极其迅速的绕开了正在激战之中的白蛇和那群灰獴们,沿着来时的道路飞快的逃离了这里。 当他们奔进通往上层地宫的甬道之时,身后还隐约可以听见那条白蛇发出的愤怒的尖啸声。 一直到从暗门之中钻出来,叶枫他们才感觉到心神稍定了一些。 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叶枫还是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有些喃喃的说道:“刚才的那条白蛇,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会生得如此的巨大?” 唐大对于蛇的习性略知一二,答道:“刚才那应该是一条巨蛇,或许是王蛇的一种变异。通常蛇的体型越大,寿命越长。而且蛇一年会蜕皮三四次,随着蜕皮次数增加,颜色会慢慢变淡。从刚才那条白蛇的体型和颜色看来,少说它也至少存活了数百年了。” 叶枫吃了一惊:“数百年,这怎么可能?” 唐大摇了摇头说道:“大型的蛇活上几十年是很平常的事情,我曾听说过有人豢养过巨蛇,就活了又一百多岁。” “再说了,”他沉声说道,“我们刚刚才从始皇帝的陵寝走出来,看了那样巨大的地穴,那样神奇的建筑,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叶枫不禁默然了。 的确,经过了刚才那个天然的巨大的地下洞穴,那由众多石室组成由地下巨大机关驱动的迷宫,还有锁龙井中神秘的未知生物,广场上会自动攻击来犯者的铁铸的人偶,还有那可以令人陷入心魔产生幻觉的墓室。 经过了这一切无法解释的东西,对于这里出现了一条活了几百年的巨蛇,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一旁的张胖子依然觉得不可思议,惊疑不定的说道:“神话传说中蛇活五百年乃为蛟,蛟活一千年乃化龙,像你如此说法,那条白蛇岂不是都快要变成蛟龙了?” 唐大缓缓的说道:“蛟龙之说,不过是神话故事中的传说,谁也没有见过,其原型极有可能便是这样罕见的活了数百年的巨蛇。” 他转头对张胖子问道:“关于烛龙的传说,你可知道?” 张胖子饱读古籍,对于这一类神怪异志更是如数家珍,唐大这一问正是问到了他的强项,当下答道:“《山海经》之中有记载烛龙的传说,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这里面把烛龙描述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能控制昼夜,呼风唤雨,太过神异。关于它的原型,自古以来就有众多说法,其中有一种便是其实它是上古时候的一种巨蛇,油脂丰厚,古人猎取它取其脂而燃,可数日不灭,据说可以照亮九阴之地,故而名为烛九阴。” (关于烛龙的传说,《山海经》中描述成人首蛇身或者人首龙身的神,居住于北方极寒之地的章尾山,睁开眼就是白昼,闭上眼就是夜晚,吹起就是冬天,呼气即为夏天。 后世各种记载也均以采用山海经的说法,关于烛龙是被人捕猎熬制灯油的巨蛇的说法,不过是现代一些之中的情节,各种史料均无提及,查无出处。) 唐大点了点头,似乎对于张胖子的渊博颇为满意,接着说道:“既然关于烛龙之说极有可能是上古的一种巨蛇,那么我们可以假设,其实关于龙的传说,就是从巨蛇演变而来的。” “秦末就曾有汉高祖斩白蛇起义的传说,虽说高祖自称为赤帝之子,斩杀了白帝之子这一说法多少有些胡吹大气,为自己脸上贴金之嫌,不过这件事却未必就一定是虚构的。当年高祖遇见的,极有可能便是我们今日所见的这种白色巨蛇!” “若非如此,”唐大对张胖子问道,“你以为在那锁龙井之下被困着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怪物?” 张胖子低头不语,若是从前,他多半会对这样的说法嗤之以鼻,不过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那白色巨蛇的尊容,实在是没有什么底气反驳了。 这时一旁的解祯亮开口说道:“不论那是蛇是龙,好歹我们总算是平安的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动身走吧!” 被他一句话提醒,张胖子连忙不住的点头:“正是,正是,我们还是快走的好。” 他们这一唱一和,倒是让叶枫的心头一动。 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在断龙石之前,看见的那遍地的军士的尸首。 墨七重没有说错,看来在断龙石之前的并非什么江南明家的人,而是西安知府赵宗儒大人所率领的朝廷军队! 这样说来的话,那么他所说的其他话也极有可能是真的,今天这里的一切,其实都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叶枫所走的每一步,全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张胖子和解祯亮这两位义兄那熟悉的面容,忽然之间有了一种陌生的感觉,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们一般。 按照墨七重的说法,赵宗儒所带领的军队之所以能够一路顺利的到达断龙石之前,全是因为自己的这位好义兄沿途留下了标记引路。 叶枫望着张胖子,忽然开口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走?我们往哪里走?” 大家全都没能听懂叶枫的意思,张胖子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问道:“老四你刚才被吓傻了?我们现在当然是走出去,离开秦皇陵啊!” 叶枫的脸上丝毫没有表情,甚至是有些呆板的继续问道:“有赵大人率领的军队守在外面,我们还出的去吗?” 第一百四十四章 棋子 听了叶枫这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张胖子平时那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一张圆脸,忽然间却收敛起了笑容,变得严肃了起来。 他的声音变得很平静,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你全都知道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的?”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我从不怀疑自己的兄弟,也不愿意去怀疑自己的兄弟。真正发现你的人,是墨七重。” 张胖子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不错,那个老家伙阴险狡诈,他能够发现原本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他把这一切全都告诉你了?” 叶枫瞪着张胖子说道:“可是我根本就不愿意相信,一个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如手足的兄弟,竟然会出卖我。一直到刚才在断龙石外,看到满地的军士尸体,才证明了墨七重所言非虚。可是,为什么啊?难道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情分,我们那些同生死共患难全都是装出来的?” 面对着叶枫那如针刺一般的目光,张胖子默然低下了头,良久才长叹了一声道:“我们几兄弟从小到大的情分自然是不假,算我的确出卖了你,不过我从来也没有想要害你,这一切全都是身不由己啊!” 身不由己?叶枫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他从不相信有什么身不由己的事情,所有的行为都是你自己的主观意愿。就像牛不喝水,你强行摁住它的头,它也是不会喝水的一样。 张胖子看叶枫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不相信,他轻叹道:“难道你以为,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能得到这大禹九鼎的秘密,全都是你自己辛苦追寻得来的?其实一切都是早就被人安排好了的,你我都一样,全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而已,一样的是身不由己,只不过你尚且不自知而已。” 叶枫愣住了。 张胖子的话听起来如此的耳熟,这和之前墨七重对他所讲的话完全如出一撤。 难道这一切当真都是被人早已安排好了的?自己犹如在棋局之中任人摆布而不自知? 叶枫不敢相信,他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另一位义兄,解祯亮。 解祯亮低垂着头,默然无语。 从刚才叶枫质问张胖子开始,他就一直是这样的反应,既不惊讶,也不激动,甚至毫无情绪波动。 这说明至少,他对于此事是完全知情的。 原来墨七重所说的一点也不错,之所以丝毫不会武功的解祯亮会那么凑巧的出现在这支面对重重危险,探索秦皇陵的队伍之中,全是因为他自己坚决要求的。 而那么凑巧的,他竟然知道七星连珠出现的具体时间,而这七星连珠又那么巧正是走出迷宫的关键之所在。 更凑巧的是,全靠了从小学习阴阳数算之术的解祯亮的计算,他们才能走出迷宫,找到通往始皇帝陵寝的道路。 原来这么多的巧合根本就不是巧合,这全都是又人刻意安排好了的。 叶枫望着眼前两位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无比熟悉的义兄,却感觉到了一种从未认识过的陌生感,这种感觉令他从心底觉得恐惧。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张胖子沉默了一会儿,才长叹道:“其实最初我们也不知道,那时候,我们也以为我们四个能相识相知,如此投缘,并且结为异性兄弟,这一切全都是上天的安排。” “可是我们不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被精心挑选的,都肩负着各自的使命。只是除了老大夏瑄,他是他父亲夏大人的独子,夏大人为了保住他可是没有少下功夫,最后,他也成功的保住了这根独苗。” 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而我们,就不得不成为了这个计划之中身不由己的一枚棋子,面对各自的命运,而且,这个棋局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来了。” 叶枫听得有些迷糊,连老大夏瑄也是被挑选中的计划中的一枚棋子?只不过是因为他是他父亲户部尚书夏原吉大人的独子,因而被成功的保了下来,最终没有被卷入这计划之中来? 可是问题又来了,自己也是父亲的独子啊,为什么自己却会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这局中的棋子的呢? 面对叶枫的疑问,张胖子只是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与别人不同,在整个棋局之中,你是最关键,最不可或缺的那一个,所有的棋子都是围绕着你布置的,你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叶枫呆住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最关键的那一个?布置这么一个棋局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张胖子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他欲言又止,只是摇摇头说道:“关于整个计划的全貌我们也不知道,我们所知道的,只是我们自己应该知道的那一部分而已。就像这一次出发来秦皇陵之前,我都根本不知道二哥竟然也是这计划之中的一份子,就如同他之前也不知道我一样。” 一旁的解祯亮沉重的叹息着,点了点头,示意张胖子说的一点不错。 叶枫有一些懵了,他心里感觉到无比的震惊,甚至是恐惧。 这么说来,从他们几个小时候的相遇相识,到后来张胖子被送去学习上乘轻功,解祯亮被从小教导学习数算之术,这一切全都是安排好了的? 什么样的计划,能够谋划如此之久? 什么样的人物,能够谋划这样的计划,把里面的每一个人,发生的每一件事,计算得如此精确? 到底是谁,会如此的可怕? 张胖子望着叶枫,眼中流露出悲悯的神色,也不知是为了叶枫,还是为了他自己。 他缓缓的开口问道:“难道到了现在,你还想不出这个答案吗?” 是的,叶枫早应该想到了。 既然张胖子、解祯亮和叶枫他们从小就被选择进入了这个可怕的计划之中,担负起了各自的命运,做为他们的父亲,是绝不可能不知情的。 张胖子的父亲可是当今英国公张辅,多年在军中享有极盛的威望,威震朝野。 解祯亮的父亲是天下第一才子,大学士解缙,满腹经纶,享誉天下。 而自己的父亲叶知秋,更是多年追随皇上朱棣的心腹之人,还曾经担任过锦衣卫指挥使,生杀予夺,何人不惧? 他们的父亲全都是皇上宠信之人,全都是或者曾经是朝中重臣,举足轻重,权倾朝野。 有这样的父亲,他们的儿子却被人选中成为了一个庞大而危险的计划之中的棋子,天下间有谁敢这么做? 只除了一个人! 叶枫忽然全身一哆嗦,感到从脊背直传上来一股寒意,令他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也只有他能够这么做。 那就是当今皇上,朱棣! 只有他有能力策划这么长久而庞大的计划,只有他能令身为父亲的这几位重臣乖乖的俯首帖耳,现出自己的儿子。 也只有他,能够让两位义兄,张胖子和解祯亮在知道真相后,选择默默的背叛了和叶枫之间的友情,听命于他。 因为他们的父亲不但是在朝中为官,更是为质,一旦他们胆敢违抗,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势必将会祸及全家,甚至全族。 他们没有选择。 叶枫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他只有一个问题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自己? 那个在整个计划之中最关键,最不可或缺的人,为什么会是自己? 其实自己对于这一切的追寻全都缘于自己背上那个时隐时现,神秘的龙纹图案。究竟这个图案和这个计划之间有什么联系? 他不禁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那一叠蜡纸,那上面是大禹九鼎的秘密。 或许,只有顺着这些线索追寻到那个所谓的上古宝藏,才能解开这一切的谜团了。 叶枫抬头看着面前的两位面露无奈之色的义兄,忽然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些事情。 当初在京城平叛之时,叶枫他们冒死进入皇城向皇上通风报信,然而当时皇上在大殿首先接见的却并不是自己,而是张胖子。 张胖子进去之后很久,皇上才传召自己入见,而当时张胖子却并不在大殿之上。 然而等到自己见过皇上出来的时候,张胖子却已经在门口相候了。 能够这样自如的进出皇宫大殿,想必在那之前,张胖子就已经接受了他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呆在叶枫的身边,既是帮助,也是监视。 而解祯亮,当初叶枫他们在华山遇险的时候,解祯亮及时带着关中老孙家的孙老二赶到,救出了他。 当时据解祯亮所说,是按父亲解缙的吩咐来和两位义兄弟一道游历江湖,增广见闻,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可是他只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弱书生,解大学士让他来游历江湖做什么?现在想起来,这其中真是充满了疑问。 然而在当时,出于对两位义兄的信任,叶枫根本未加多想,没有丝毫的怀疑。 现在看来,自打那时候开始,自己的每一步,全都在皇上的计划之中了,所有的事情,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叶枫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的朋友,他的经历,他身边的一切乃至于他的人生,忽然都变得那样的虚假,那样的缥缈,就如同旁人口中讲述的故事,一样的不真实。 看他好像想明白了,张胖子和解祯亮对视了一眼,长叹一声低下了头,似乎对于叶枫,他们的心中怀着深深的愧疚之意。 好半天,叶枫才平复了一下纷乱的思绪,问道:“那么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把我和我身上大禹九鼎的秘密一块儿交给外面的赵宗儒大人和他所带领的军队?他大概也是奉了旨意前来做扫尾工作的吧?” 张胖子有些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其实他心中清楚,外面那位赵大人和他的军队,真正的目的并不只是来监视叶枫的,其实对于他和解祯亮而言,也是一样的。 他抬头看了看叶枫,又转过头和解祯亮默默的对视了片刻,两个人好像在无声的交流着什么,只是都没有说话。 忽然间,他抬起了头,对着叶枫坚定的说道:“你,走吧!”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从此别过 张胖子的话让叶枫不由得一愣:“走?往哪里走?” 张胖子望着叶枫,十分认真的说道:“哪里都行,只是越远越好,远离这些阴谋诡计,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去和你想要在一起的人,过你想过的生活。”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充满了向往的神情,也许这正是他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事情。 一旁的解祯亮也连连点头,表明这是他们俩共同的决定。 叶枫沉默了,心里不禁泛起了一丝温暖,毕竟,他的这两位义兄还是顾念着他们之间的感情的,并不是冷血无情之辈。 可是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你们该如何交差?” 张胖子有些狡猾的笑了笑,说道:“放心吧,现在知道里面真实情况的就只剩下我们四个,你们不说,我们不说,有谁还会知道在这地下皇陵之中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等你们俩走后,我和二哥自然会告诉他们你们有着何等厉害的机关,我们这一路是如何的危险,到最后,你们全都不幸丧生了,尸体被永远关在了迷宫之中,只剩下我们俩侥幸生还。” 叶枫迟疑了一下:“他们会相信吗?” 张胖子冷哼道:“他们不相信又能如何?如今进入迷宫中心的通道已经关闭了,难道他们还能进去寻找你们的尸首不成?只怕那得要等到下一次七星连珠的时候再说了。” 他对叶枫安慰道:“放心吧,怎么说我们的父亲都还在朝为官,举足轻重,他们不敢拿我们怎么样的。” 叶枫点了点头,听上去,张胖子的这一套说辞倒也的确严丝合缝,无可辩驳。 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切实际:“如今赵宗儒就带着军队守在外面,一定把出口围得水泄不通,只怕连一只耗子也休想跑出去,我们又该怎么从他的眼皮子下面离开呢?” 张胖子忽然笑了笑,说道:“这倒也不是全无办法。你还记得孙老二死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叶枫愣了一下,他当然记得。 孙老二在抱着墨七重慷慨赴死的时候,对着叶枫喊的最后一句话是“那些史书诚不欺我也”。 对于这有些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叶枫心中一直感到奇怪,孙老二无缘无故的说这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如今既然张胖子忽然提起了这句话,想必他一定是有所发现的。 果然,张胖子轻叹道:“孙老二最后的这句话,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所在。” 他看叶枫没明白,于是开始解释道:“方才当我们找到始皇帝的墓室之时,那里面的布置,几乎与史记之中太史公所描述的是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所以,孙老二才说了这句,史书诚不欺我也。” “可是,接下来的问题便来了,太史公作为西汉汉武帝时期的人物,又绝无可能亲自进入迷宫,亲眼看见过始皇帝的墓室,那么墓室之中的这些陈设布置,他又是从何而知的?” “要知道,当年陵墓完工之时,连那些所有参与了设计和建造的工匠们全部都被杀死灭口了,自然也绝不可能有什么书籍文字记载流传出来,墓室之中的真实情形,只怕连始皇帝的儿子秦二世也没有亲眼看见过,那么太史公记载得确实如此的详实,他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 叶枫被他这么一说,也感觉到奇怪,跟着问道:“是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张胖子却故意卖起了关子,笑而不语,抬头对着一旁的唐大问道:“唐大先生应该已经知道原因了吧?” 唐大这时却好像已经听明白了,点了点头轻叹道:“那是因为当年的那些工匠们,并没有全部死光。” 叶枫听了不觉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 始皇帝残暴凶狠,为了保护皇陵中的秘密,甚至于不惜制造焚书坑儒的惨案,以求抹去所有皇陵之中采用技术的记载与痕迹,他又如何能容得下知道墓室真相的工匠活下来? 这确实好像是不可能的。 然而张胖子却神秘的笑道:“有什么不可能的?莫忘了,这些能工巧匠,可是当时天下间最聪明,技艺最高超的一群人了。” “其实历朝历代以来,每一个君主帝王都会做同样的一件事,就是搜寻天下间的能工巧匠,为自己营造死后的陵墓,除了安息之外,也有着不少像始皇帝这样,希望在阴间的地下世界,继续自己的统治的野心家们。” “无一例外的,他们都会把生前最喜欢的重宝放入陵墓中陪葬。而为了保证死后陵墓的安全,很自然的,他们也都会在陵墓建成之后,杀掉多有知道陵墓秘密的工匠们。” “因此,不管哪朝哪代,这些能工巧匠们一旦被皇帝选中,抓去修建陵墓开始,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迟早是必死无疑。为了活命,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叶枫听得有些入神了,问道:“什么后路?” 张胖子笑而不语,却望着唐大。 唐大接着讲述道:“这些工匠们为了活命,会在修建皇陵的时候,偷偷的挖掘一条秘密通道,用作日后逃跑之用。虽然皇陵的工程都有禁军监察,严密监视,要避开他们的耳目秘密挖掘十分困难,且进度缓慢,不过好在皇陵的工程相当浩大,一般都会持续许多年,像这座秦皇陵更是修建了四十余年,挖掘一座逃生通道的时间想必还是比较充裕的。” 叶枫好像有些明白了:“你们的意思是说,当年秦皇陵建成之时,其实是有工匠利用暗中挖掘的逃生通道逃离了这里,并没有被杀死灭口?” 张胖子点点头道:“没错,正是因为如此,始皇帝墓室之中的秘密才有可能被泄露出来。虽然我们不知道太史公究竟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亲眼看到了这些当年侥幸逃生的工匠们所留下的记录,或者亲耳听到了他们的后人的转述,因此他在史记之中的记载才会如此的活灵活现,分毫不差。” 叶枫点了点头,这是目前最为合理的解释了,只怕当年的真相确实是如张胖子所言一般。 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忽然一激灵,闪过了一个念头:“你们的意思是这秦皇陵之中,还隐藏着其他通往外面的通道?” 张胖子点了点头,看起来叶枫这傻子总算是明白了,这也正是孙老二在临死之前对叶枫喊出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的原因。 他临死想要告诉叶枫,这陵墓之中当年一定有人曾经逃出去过,因此一定还有其他出去的通道。 大约他也是看出了叶枫如今所处的局面,连身边最亲密的两位义兄的身份都有可疑,因此才隐晦的对他喊出了这句话,希望能够帮助到他。 叶枫想了想问道:“可是我们该如何找到那隐藏的通道呢?” 张胖子说道:“如果孙老二还在的话,要找到这条通道想必不是问题,虽然他现在已经死了,但是他临死之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你,想来他一定已经知道你一定能够成功的找出这条通道的。” 他转头对着唐大笑了笑:“你身边有同样精通机关营造之术的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在,我猜想这对于他而言必然不是什么问题。” 唐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张胖子说的不错。 直到此时,叶枫才完全放下了心,唐大虽然年纪并不大,不过做事素来沉稳老成,既然他说没问题,那就一定办得到。 这也难怪孙老二临死之时会相信自己的这句话一定能帮到叶枫了。 叶枫这时想到了孙老二,还有葬身在里面的梅老头、黑鬼赫连铁,以及机关算尽的墨七重,他们全都付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仅仅只是为了自己怀中的这一叠蜡纸上的秘密。 如此巨大的代价,这真的值得吗? 想起他们的死,叶枫的心里不禁有一些难过。 为了这一次探索秦皇陵的秘密,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他不愿意再有人为此而遭遇不幸了。 他抬头望着眼前的两位义兄,虽然他们或多或少的都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情,不过他并不恨他们。 就像是张胖子先前所说的一样,他们也各自有各自的难言之隐,都是身不由己的。 天下间,有谁能不顾亲情,敢于毫无顾忌的对抗皇权呢? 不但是他们,连叶枫自己自问也做不到。 他抬起了头,面对着两位从一起长大的义兄,关切的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你们真的不会有事吧?” 他是真心的关心他们,不单单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兄弟,更因为他不愿意再有人为此再付出代价了。 他的话令解祯亮和张胖子的表情都为之一变,似乎有些意外,明明是他们出卖了叶枫,背叛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可是叶枫还是像从前一样的关心他们,而且能够看出,他是真心实意的。 不过很快的,张胖子的脸上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游戏人间,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的表情,轻松的说道:“能有什么事?我们是什么人,他一个的五品知府能奈我何?” 叶枫还有些犹豫,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那一叠蜡纸:“要不你们把这个带上,回去也好交差,总算没有空手而回。” 张胖子摇了摇头说道:“为了这个玩意儿,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也毁掉了不知道多少人的人生,这实在是一个不祥之物。这么邪门的东西,还是你自己处理吧,只是千万不要让它再度现世了,否则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顿了顿,他又不放心的对叶枫叮嘱道:“你自己也千万不要再继续追寻下去了,这对人对己都有着极大的危险。切记!” 叶枫点了点头,默默无语。 张胖子转头对着唐大正色道:“唐大先生,我们这位义弟就拜托给你了,相信你一定能顺利的把他平平安安的带出去,今后一切全都要仰仗着你了。” 唐大也一脸严肃的说道:“唐某人定然会不负所托。” 叶枫却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张胖子,如今却忽然变得婆婆妈妈了起来,简直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刚想要说些什么,张胖子挥手打断了他道:“你千万不要告诉我们你离开这里之后想要去什么地方,我们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也绝不会想要去找你的。” “不论我们之前种种,今日一别之后,我们回去做我们的纨绔子弟,至于你,但愿从此再也无缘相见,也听不到你的任何消息,那便是代表着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了。” 说完,他也不待叶枫有所反应,转头对身边的解祯亮说道:“二哥,咱们走吧?” 解祯亮点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是啊,再不走,外面的那位赵大人该等得着急了吧?” 两人并肩齐步向外面走去,张胖子嘴里还唠唠叨叨的嘀咕着:“最主要是我早就饿了,自从来到了这下面,就没有尝到过肉的滋味,实在是抓心抓肺的馋啊……” 随着声音渐渐飘远,两人走出了大殿之外。 叶枫目送着他们离开,心里充满了不舍,也充满了担忧。 只是他不知道,刚刚一踏出门口,一直故作轻松的张胖子就闭上了嘴,回头望了望黑暗中的这地下宫殿,心中默默的说着,对不住了,老四,就算是骗你,哥哥这也是最后一次了。 但愿今后,你真的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才好。 他的脸上浮现出和叶枫脸上同样的担忧之色。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这一次空手而归,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样的结局。 忽然,一旁的解祯亮开口问了一句:“你猜,刚才那条白蛇和那群灰獴之间的战斗,到底是谁赢了?” 张胖子有些意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现在问起这个,茫然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你说呢?” 解祯亮笑而不语,伸手一指。 张胖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地下宫殿外面围栏的一角,有一个白乎乎的影子, 的个头,尖嘴眼,一身灰白色的长毛,正是之前憨态可掬的那只灰獴。 此刻它似乎也受了伤,走动起来有一些一瘸一拐的,正瞪着一双眼睛,好奇的盯着正在离开的张胖子他们。 张胖子笑了笑,看来这胜负已经很清楚了。 这灰獴倒也很懂礼数,还特地赶来为他们送行。 这里原本就是这些灰獴和那条白蛇生活的家园,它们既是天敌,也是邻居,已经不知道在这个巨大的地下洞穴之中生活了多少年了。 是这群忽然到来的人类打搅了它们原本平静的生活。 现在,人们走了,它们的生活又会恢复到本来的宁静。 这时候张胖子忽然想起,当千年之前,始皇帝派人挖掘陵墓,偶然挖通发现了那个巨大的地下洞穴的时候,不知道当时他会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是觉得惊奇呢,还是觉得幸运? 可是,世间的事情,真的有那么幸运的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断崖式的结束 赵宗儒站在高丘之前,背负着双手,若有所思。 在他的身后,全副武装的军士们将进入秦皇陵的通道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不远之处的空地上,大批负伤的军士正在进行包扎,他们纷纷残肢断腿,血流如注,哀嚎之声遍野。 他们的惨状也令围困洞口的军士们紧张不已,生怕从洞中钻出个什么怪物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张弓搭箭瞄准洞口,严阵以待。 而赵宗儒的心中,此刻却仍然在狂跳不止。 刚才在断龙石之前所亲眼所见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那是什么怪物? 一条足足有七八丈长,几人合抱也抱不过来的白色巨蛇! 它的表皮坚硬如铁,刀枪箭矢难伤分毫,军士们对于它是毫无办法,碰着就死,檫着即伤,眨眼之间,自己带领下去的数百军士就成片成片的倒下去。 赵宗儒不过只是一介文官,何曾见过如此景象?连手下的这些训练有素,堪称精锐之师的军士们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惊慌失措,完全失去了斗志。 赵宗儒不得不带着他们一路狂奔,一直到退出了秦皇陵,重见天日,这才惊魂稍定,开始整顿安置伤兵。 时至深夜,天空中挂着皎洁的明月,先前七星连珠之时被天狗食日的太阳早已不见了踪影,冬日的夜晚非常寒冷,一阵阵凌冽的晚风拂过,令人遍体生寒。 可是赵宗儒此刻的额头上却还在沁出一颗颗的冷汗,还回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想不到砸秦皇陵深处不但有着那些匪夷所思的建筑,竟然还有这样恐怖可怕的怪物! 如此丢下了叶枫他们铩羽而归,这叫他回去该如何交代? 想起如果就这么回去将要面临的可怕结局,他不禁感到胆寒,可是要再度进入秦皇陵中去面对那恐怖的怪物,他又实在是没有这个勇气。 再说,没有对付这怪物的办法,去多少人也不过只是送死,这些手下的军士只怕也不会再愿意听从自己的号令了。 他只能守在秦皇陵的外面这样干耗着,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自然他也绝不会相信叶枫他们能够有办法杀死那条怪物一般的巨蛇,活生生的从里面走出来。 但是他现在既不能走,也不敢进,只能继续这样无望的等待着。 听说叶枫那子一直是福大命大,又聪明绝顶,说不定真的会从里面活着走出来呢? 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那条巨蛇张开血盆大口的恐怖情形,一会儿又闪现出自己狼狈回去面对的皇上那震怒的龙颜,他感到自己都快要被这巨大的压力给压垮了,毕竟,自己不过只是个文官而已。 就在他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守住洞口的军士们忽然间起了一阵子骚动,他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子,悬到了半空,莫不是那怪物追出来了? 一回头,就看见一名军士匆匆的跑过来,向他禀报道:“启禀大人,从洞里出来了,两个人!” 一听不是那怪物,赵宗儒的心神这才稍稍定了一些。 不过,两个人?怎么才两个?出来的人会是谁? 他疾步走了过去,远远的就看见军士们团团围住的两个人一个身形肥胖臃肿,另一个则是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却正是张胖子和解祯亮! 这时二人虽然衣衫破烂,全身肮脏,看上去狼狈不堪,不过看神情他们却并不惊慌,镇定自若。 赵宗儒走到他们身前,又朝洞口里张望了一下,确定再没有别人了,这才不禁奇怪的问道:“怎么是你们?其他人呢?” 张胖子耸了耸肩,苦笑道:“赵大人好像看见我们俩很失望啊?是不是觉得我们也应该死在下面才对啊?” 赵宗儒此刻没心情听他耍贫嘴,焦急的又追问了一句:“叶公子呢?其他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张胖子摇了摇头,叹息道:“死了,他们全都死了。” 赵宗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目光又转向一旁的解祯亮,惊问道:“什么?全都死了?” 解祯亮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道:“是,全都死了。” 赵宗儒知道张胖子平时就没个正经,他可能会撒谎,可是解祯亮却是个谦谦君子,他是绝不会撒谎的,如今连他也这么说,看来多半是真的了。 他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却还有些不甘心,追问道:“他们都是怎么死的?” 张胖子叹息了一声,开始讲述起来。 他从他们如何进入迷宫开始讲起,到他们如何在解祯亮的计算之下顺利的走出迷宫,接着如何侥幸战胜 了广场上的那些会自动攻击入侵者的铁铸人偶,如何进入到云间天宫中的始皇帝墓室之中去。 接下来,就是梅老头的死,还有墨七重的背叛,以及孙老二如何抱着他纵身跃下触发了机关,同归于尽。 最后他们又如何在断龙石之前遇见了那条可怕的巨蛇,张胖子全都一一讲述了出来。 他的嘴快,又善于讲故事,这一段原本就很传奇的经历从他的口中讲述出来,那才叫绘声绘色,林热你如同身临其境,直听得赵宗儒一阵一阵的发愣,神情之间充满了向往之色。 张胖子讲述的几乎全部都是亲身经历的事实,只有最后这一段,张胖子稍稍加工了一下。 在他的口中,在遇见巨蛇之后,唐大的暗器对于巨蛇丝毫没有作用,他自己也被巨蛇压为齑粉了。 而叶枫,则是为了能让两位义兄有机会逃脱,以自己为饵,吸引住了巨蛇的注意力,最后被巨蛇一口吞掉,尸骨无存。 天下间最完美的谎言原本就是需要隐藏在许多的真实之中的,这样才不会令人有所察觉,看起来张胖子对于这个道理还是颇有心得的。 他那精彩绝伦的讲述结束了,赵宗儒却听得入了迷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愣愣的问了一句:“完了?就这么结束了?” 张胖子有些诧异的望着他问道:“当然就这么结束了,难道赵大人还以为有别的后续不成?” 赵宗儒还在愣神,这福大命大,号称天下第一聪明的叶枫,真的就这么死了,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这结局太过突兀,他一时之间有些接受不了。 解祯亮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赵大人是不太相信我们的话啊!” 张胖子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种义愤填膺的神情,指着洞口对赵宗儒嚷嚷着:“赵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现在带着军队冲下去,擒住那条巨蛇,破开它的肚子,兴许叶枫的尸首还没有被笑话干净呢!” “正好,赵大人还有这么多的手下,我们一起下去,我们也正想要为我们的兄弟报仇雪恨,把那条巨蛇千刀万剐了,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什么?下去? 赵宗儒在心中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去找那个怪物拼命,那不是送死么?这样的蠢事,他才不干呢! 何况要是说起要下去对付那条巨蛇,只怕这里所有的军士没有一个愿意跟随他们的。 可是要说也能他们就这么死在下面了,连尸骨都找不到,他又实在难以相信,主要还是难以交差。 迟疑犹豫了好一会儿,赵宗儒对着两人施了一礼,说道:“张世子,解公子,下官此行的目的二位想必也是了如指掌的,因为你们也肩负着同样的使命。如今事已至此,下官只有委屈一下二位,请二位随下官回京复旨,当面向他老人家解释,你们看如何?” 解祯亮彬彬有礼的回礼道:“赵大人不必客气,正该如此。” 一旁的张胖子却有些不依不饶的叫嚷了起来:“怎么?不下去了?那怪物可还在下面呢!我们还想着要给我们的兄弟报仇雪恨呢!你有着这么多的手下,还怕什么?走啊!我们一道下去宰了那个鸟怪物!” 赵宗儒摇了摇头,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军士们上前把解祯亮和又跳又叫的张胖子给带走。 接着,他转身对手下的军士下令撤走。 那些军士们早就被下面的怪物吓破了胆,只不过没有得到撤退的军令,因此才强撑着守在这里。 如今赵宗儒一下令撤退,所有的军士,包括那些推着残肢断腿的伤兵们,全都个个跑得飞快,只恨不得爹妈多生上两条腿,转眼之间就撤走得干干净净。 军士们全都走了,赵宗儒却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等到确定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忽然转身对着一旁约有一人高的荒草丛恭恭敬敬的说道:“大人,刚才您都听到了吧?” 茂密的草丛被拨开,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走了出来,双目如电,形容威严,却正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叶枫的父亲,叶知秋! 赵宗儒对于他极为恭敬,垂首低声说道:“刚才那个胖子说的,令郎已经……不知道大人觉得他的话可信吗?” 叶知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说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皇上信不信。” 他转头望着那黑洞洞的幽深的洞口,又幽幽的补了一句:“毕竟,那条怪物一样的巨蛇,你是亲眼看见过的。” 赵宗儒连连点头应道:“是,是,下官明白。” 说是明白,其实他根本什么也没听明白,因为叶知秋根本就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 赵宗儒的心中只是感觉到很奇怪,听说自己的儿子死了,这位叶大人竟然丝毫不为所动,连情绪也没有一点的激动,这到底是他的亲儿子吗? 叶知秋望着洞口的眼光一阵闪动,皇上处心积虑的谋划了这么多年,动用了多少力量,如今却这样断崖似的就结束了,他真的会甘心吗? 叶知秋的心里默默的在发问,枫儿,你真的已经死了吗? …… 此刻,在秦皇陵高丘之后的骊山上,在郁郁葱葱树木掩映着的山腰之处,一个素衣老人正站在那里,远远的望着下面窃窃私语的赵宗儒和叶知秋。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白衣青年公子,形容俊朗,却是曾经在燕子集上铩羽而归的江南明家年青一代的佼佼者,明玉楼! 此刻他轻轻的在老人的身后低声说道:“这么看来,墨七重他已经失败了。不但如此,连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老人没有反应,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得笔直。 明玉楼又轻摇着头,叹息道:“想不到,英国公张辅、大学士解缙,还有这个老狐狸叶知秋,想他们这样的人物,竟然会这么大方,甘心情愿的献出自己的亲儿子来,看起来为了自己的前程和富贵,当真是什么都可以牺牲的。” 在明玉楼之前的老人自然便是江南明家的当家人,明老爷子了。 他微微一笑,对明玉楼说道:“你真的这么认为的?” 明玉楼一愣:“难道不是这样吗?” 明老爷子摇摇头:“这件事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简单,也许,其中还藏着更深的秘密。” 明玉楼有些不以为然的一笑:“反正叶枫如今已经死了,有什么秘密的话也都不再重要了。” 明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你以为叶枫他真的就这么死了?” 明玉楼明显吃了一惊:“难道不是吗?可这是刚才那个死胖子亲口说的啊!” 明老爷子摇头道:“真假话你都不能分辨出来,你的经验还是太少了。” 明玉楼恭谨的垂下头,应道:“是。” 明老爷子冷笑道:“那个胖子的话听起来虽然没什么破绽,不过讲到最后叶枫之死的时候,他的情绪毫不激动,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他和叶枫从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怎么会丝毫不为所动?足见其讲的是假话。” 明玉楼心悦诚服的应道:“老爷子英明。” 明老爷子笑了笑,又说道:“叶枫那子是那么容易死的吗?他可是预言之中的天选之子,要是这么容易就死了的话,什么预言,什么上古宝藏,岂不都是一钱不值了?” 明玉楼眉头一皱,喃喃的问了句:“预言?什么预言?” 明老爷子似乎发觉了自己说漏了嘴,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明玉楼一瞪,斥道:“这些是你该问的吗?” 明玉楼似乎对明老爷子极为畏惧,全身一颤,垂首说道:“是,哦,不是!” 就在这时,天空中一阵扑啦啦的声音,一只信鸽飞了过来。 明玉楼迎了上去,吹了一声口哨,那信鸽立即乖乖的落下地来。 明玉楼一手抓住信鸽,取出了他腿上绑着的一张纸条,转身恭谨的递给明老爷子。 明老爷子展开一看,面色一变。 明玉楼看他的脸色,轻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 明老爷子哼了一声,道:“想不到雷破天那只老狐狸还不死心,还要兴风作浪!” 明玉楼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他现在就是只没了牙的老虎,能兴起什么样的浪花来?” 明老爷子却面色凝重:“我是没想到,那个人竟然还活着。” 明玉楼惊问:“谁?” 明老爷子叹息了一声,说道:“剑圣!” 剑中之神,人中之圣! 明玉楼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他自然知道这个名字。 明老爷子一把将字条揉碎,转身看了看山下,下面的叶知秋和赵宗儒此刻早已离开了。 他对明玉楼说道:“我们也走吧,只怕这风雨就快要来了。” 明玉楼默默的点点头。 两人的身影消失了,月光静谧的照射下来,四周的一切全都恢复了宁静。 只不过没有人发觉,在明老爷子他们刚才身后不远的草丛之中,藏着一颗须发皆白的脑袋,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此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 片刻之后,他忽然笑了笑:“叶枫,你真的死了吗?” (本卷完) 写在卷尾的话 不知不觉,这书已经完成了第五卷,也已经洋洋洒洒,啰哩啰嗦的堆砌了快一百九十万字了。 叶枫和他的伙伴们的冒险之旅也行进了大半,各色人物也都纷纷粉墨登场了,隐藏在叶枫背后的那个巨大阴谋,也已经呼之欲出。 接下来,这一群生死与共的好兄弟们,即将迎来他们各有的命运。 有人会为了情谊献身,慷慨赴死,也有人会撕下伪装,露出本来面目。 叶枫和程念真、唐柔,以及明文兰三位姑娘之前的情感纠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写在卷尾的话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b》全文字更新,牢记址:d 第一章 英国公张辅 京城,明月夜。 英国公的府邸位于京城东北,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这里虽然处于闹市之中,却背离市井嘈杂,人流繁华,据说是当朝天子亲自选定的位置,足以说明其对于英国公的宠信程度。 英国公张辅此刻正背负着双手,站在书房之中,对着中堂高桌上供奉着的那件东西长吁短叹,默然无语。 中堂之上供奉着的,是一片形如瓦片一般黑黝黝的似乎毫不起眼的铁铸东西,然而张辅却对其焚香膜拜,丝毫不敢怠慢,因为那便是传说中的世劵。 世劵,也就是民间传说之中的丹书铁劵,是皇帝赐予功臣,使其世代享有特权的凭证。其大按照官爵高低共分为九等,外刻其功,内记其过,分为左右两副,左幅存于功臣家中,右幅则藏于内府。 若有功臣子孙犯罪,除谋逆等十不赦大罪外,皆可取铁卷勘合,折其功过予以减免,因而民间又称之为“免死铁劵”。 历朝历代以来,能够获得皇帝颁发铁劵的,无一不是功勋卓著的功臣名将,而英国公张辅家的这一面铁劵,自然也绝非轻易得来的。 张辅的父亲张玉,本是元末名将,后来大势所趋投降了明朝,隶属于燕王朱棣麾下。他领兵镇守北境,多次大破北元残军,深得朱棣的喜爱,倚为臂膀。 后来燕王朱棣发动靖难之役,张玉为大将,多次击败李景隆的大军,为燕军扭转战局。 后来在东昌之战中,朱棣为历城侯盛庸重兵重重围困,为救朱棣,张玉反复冲杀,终于令朱棣和另一大将朱能得以会合,突围而出,他自己则因伤重力竭战死沙场,时年五十八岁。 张玉战死后,朱棣伤心痛哭,流泪不止,如失一臂。后来朱棣终于靖难成功,得登大宝,追赠张玉为荣国公,右柱国。 随后其子张辅,也因在靖难之役中的战功被封为新城侯,之后不久,便随大将军朱能远征安南。 出征不久,朱能即在军中病逝,张辅代替他指挥全军,与西平侯沐晟相配合,历时三年,终于灭掉了篡权夺位的安南胡朝,平定了安南全境,共计府州四十八个,县一百八十个,户三百一十二万,朝廷设立交趾布政司,正式划归大明所有。 自唐朝灭后,交趾独立长达四百余年,如今又重归中央,朱棣自然喜不自胜。等到张辅奉诏整军班师回朝,朱棣亲自在奉天殿赐宴招待,并赋写了《平安南歌》。 论功行赏,张辅被封为英国公,岁禄三千石,还赏赐了冠服和无数的金银珠宝,同时赐予的,自然还有这供奉着的铁劵。 在外人的眼中,这自然代表着张辅深得皇上宠信,是无上的荣光,光宗耀祖。 然而张辅每每望着这高高供奉着的透着几分神秘的铁劵,却总是感觉到后脊梁一阵阵发凉,有些不寒而栗。 作为一名行伍出身的武将,他如今已经到了能够想象的最巅峰的位置了,皇上也赐予了一切能够赐予的赏赐了,几乎可以说是“会当凌绝顶”了,可是,高处不胜寒啊,绝顶之前,往往就是无尽深渊,稍有不慎,就会一失足而粉身碎骨。 毕竟,一切都要视乎于皇上的心思。 张辅望着眼前的铁劵,感到那似乎不是一种荣耀的象征,却反而像是一个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的警告,一双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他的眼睛,令他遍体生寒,寒毛直立。 张辅望着铁劵正在发呆,身后书房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了。 不用回头,他知道在这个府里能够长驱直入来到他的书房并且不用通传,胆敢直接推开房门闯进来的,只有一个人。 他心里暗暗叹息了一声,轻声道:“夫人,你来了?” 闯进书房来的这个妇人穿着雍容华贵,身材有些发福,身板却挺得笔直,眉眼间带着几分骄横之气,一看就知道年轻之时也是经过戎马生涯,并非寻常那样娇滴滴的深闺大姐出身的。 这位正是英国公张辅的正室,敕封英国夫人的李氏。 李氏一闯进来,声如霹雳,开口便问:“老爷可听说了,武儿如今已经回到京城了?” 她口中的“武儿”便是她与张辅的长子,英国公世子,张武,当初为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继承张家的传统,也成为一代名将。 只不过这个张武性格顽劣,喜文不好武,还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张痴”,意为痴迷读书。这个混子还成天和一班纨绔子弟们到处胡闹惹祸,甚至还结拜成了异性兄弟,自称什么“京城四少”,真是不知所云。 然而无论他自己如何改名字,如何胡闹,在父母的眼中,他依然是他们的那个亲骨肉,那个胖乎乎的可爱的武儿。 张辅心里又叹息了一声,到底她还是知道了。 沉默了片刻,他才沉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氏想也不想的答道:“以前跟过你的老冯头,最近带兵从西安一带回京,带了些土特产来拜望,说是亲眼看见武儿跟随着一支队伍神神秘秘的进了京城,然而我们家却对此一无所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辅依旧背负着双手背对着李氏,一语不发的站了好一会儿,忽然猛的转过身来,对着她问道:“你觉得我应该知道?” 李氏怔了一怔,张辅的面色很不好,满是严厉,不过却又似乎正好证明了他其实是知情的。 她的声音放软了一些:“武儿可是你的儿子,你难道也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张辅重重的哼了一声,充满了怒气:“他如今已经是个大人了,自然在做他应该做的事,在他应该在的地方,我又没有捆住他的手脚,怎会知道他如今在何处?” 做应该做的事,在应该在的地方,张辅这话好像什么也没说,可是,又似乎说了很多很多。 李氏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全身打了一个激灵,双眼有些畏惧的瞟了一眼中堂上供奉着的铁劵,放低了声音问道:“你,你的意思是武儿他现在还在……” 张辅忽然抬眼,凌厉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扫过,李氏赶紧闭上了嘴。 半晌,她又有些不甘的轻声问道:“那么,他现在,会不会有危险?” 张辅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沉重的摇了摇头。 他真的不知道。 身为臣子,自然只能知道自己应该知道的事情,或许他如今所知道的,已经有些太多了。 看着他沉默不语,李氏的面色黯然了下去,有些悲声道:“武儿他可是你的亲骨肉,是张家眼下唯一的指望,如果他真有危险,你难道能够见死不救?” 她说的是实话。 英国夫人李氏生有两子,长子张武虽然顽劣不堪,但是好歹身体健康。次子张忠不但年幼,且自身有残疾之症,身不能骑马,力不能开弓,无法继承张家的将门之风,更不能袭爵,因而张家的将来全都寄托在张武一人的身上了。 听了这话,张辅却突然勃然变色,怒斥道:“妇道人家,懂得什么!你如何知道张家唯一的指望是什么?” 说话间,他的目光也有意无意的瞟向了供奉在中堂上的那一副铁劵。 李氏似乎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即闭上了嘴,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 张辅好像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重了,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沉声说道:“张家并非只有武儿一个子嗣,将来可以袭爵的,不是还有忠儿吗?” 李氏抬头急道:“可是,忠儿他的身体……” 她没有说完,可是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以张忠的残疾之躯,将来如何能够继承爵位,如何能够延续张家的将门虎风,统领千军万马,建功立业? 张辅知道她的担心,声音愈发的柔和了下来:“放心吧,我们年纪都还不算大,纵然忠儿的身体有残疾,将来我们还会有别的子嗣的,何必杞人忧天?” 李氏听了这话,猛然间变色道:“说来说去,你竟然是要放弃掉武儿了?纵使你不念他是你的骨肉,这二十年来我们含辛茹苦将他抚养长大,这么多年来绕膝承欢的亲情,你竟能割舍得下?你还是人不是?” 张辅听了这话,面上也是瞬间变色,满脸严厉的喝道:“住口!我张家能有今日,全靠父子两代对皇上的忠心耿耿,为了皇上,休说是一个儿子,便是要了我满门的人头,我也断然不会皱一皱眉头。” “何况,这二十年来,我为何对武儿一直娇宠放任,对他的荒唐行径从不加以管束,难道你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当年之事,我虽未对你明言,却也并未有所隐瞒。事到如 今,这么多年的谋划,你以为现在他还可以退出吗?” 李氏无言以对,却有些不甘心的说道:“可是他,他毕竟……” 张辅决然的打断了她的话:“没有什么可是!实话告诉你,我早已修改了张家族谱,在族谱之上,你我的儿子便只有忠儿一人,根本就没有他张武的名字!” 李氏闻听此言,如遭雷震,面色大变,望着自己丈夫那冷漠的脸,颤抖着声音说道:“你,你竟然如此绝情?” 张辅望着眼含泪水的妻子,终究是有些不忍,放缓了颜色,柔声说道:“好了,此事不必再言。我已经接到了圣旨,安南旧臣简定再度起兵叛乱,皇上命我配征虏将军印,领军前去征讨。我已经命心腹将领先行前去整军备战,不日我也要离京,你抓紧替我收拾一下行装,预备上路吧。” 李氏似乎仍有不甘,抬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张辅轻叹一声,挥了挥手不容置疑的说道:“好了,你去吧!” 李氏只得满面悲怆的低下头,无言的默然退出了书房。 作为一个母亲,得知自己的亲骨肉身处危险之中,面临劫难,她心中的焦急和难过可想而知。 李氏步履蹒跚的走远了,可是刚拐过屋角,她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慢慢的挺直了,步子也轻快了起来,面色镇定,好像忽然间完全不担心了。 她和张辅当年在军中成婚,相濡以沫多年,她对于自己的丈夫自然是十分的了解。 如果刚才张辅对她苦口婆心的好言相劝,耐着性子安抚她,或许武儿真的就没救了。 毕竟天下父母心,哪儿有父母不疼自己的孩子的道理? 可是张辅刚才却声色俱厉的打断了她的话,甚至完全没有一点让她宣泄情绪的机会,这或者恰恰说明,他的心里早就有了打算了。 自己的丈夫能够从军中一名普通将领做到现在高高在上的英国公的位置,可绝不是轻而易举,运气使然的。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在朝堂之上,张辅虽然一直心翼翼,但是但凡是他谋划的事情,没有一件是不成功的。 李氏绝对信任自己的丈夫。 他的脾性自己最清楚,从来都是口硬心软,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身陷险境而无动于衷呢? 李氏一面快步走着,嘴角不觉有了一丝微笑,至少现在,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 李氏走后,张辅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走到门边伸手掩上了书房的门。 接着他静静的站在门内,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之后,他这才转身慢慢走到了一侧的窗户边。 他轻轻的推开了窗扇,外面冬夜的风有些寒冷,天上挂着一轮冷清的圆月,显得有些更加的清寒之意。 张辅默然望着天上的圆月发呆,好半天忽然自言自语般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话来:“时间差不多了,你也去吧!” 窗户边有一个影子忽然一闪,原来这里一直就站着一个人,只不过他全身上下的罩在黑色的夜行衣里,站在这里一动不动,若是不动几乎根本发觉不了这里竟然还有个人。 这黑衣人对着张辅一躬身,转身急匆匆的离开了,从始至终没有出过一声。 张辅继续仰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幽幽的长叹了一声,仿佛根本不知道黑衣人的存在,那黑衣人也好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他望着冷月,心里也觉得一阵阵的寒意,默默的念叨着:“武儿,你这个痴儿,现在你到底怎么样了?” (关于英国公张辅,史书记载和原配李氏只有一个嫡子张忠,后来也并无所出。张辅一直活到七十五岁,正统十四年随明英宗亲征,在土木堡之变中战死。 他死后因嫡子张忠身有残疾,不能袭爵,因此由与妾室吴氏所生的庶长子张懋继承爵位,世袭英国公,时年年方九岁。 算起来老人家六十四岁还能喜得贵子,实在是身体真棒! 张懋身强体壮,善于弓马,成年后历掌京营和五军都督府等职务,后来更是做到太师及太子少师。到正德十年去世,也活到了七十五岁。 史书的记载之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张武或者张痴的名字,从来没有。) 第二章 拷问 夜已经深了。 诏狱那两扇紧闭的大门和门前悬着的两盏鲜红的灯笼,如同一张诡异可怖的鬼面,瞪着血红的双眼,在盯着前方,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门前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不光是由于这是寒冷的冬夜,即使在晴朗的白日,诏狱附近的街道上通常也不会有什么行人的。 据说无论白天黑夜,即使隔着一条街,也能时常听到诏狱之中传来的受刑的犯人们那凄厉无比的惨叫声。 不仅如此,传说到了夜间,诏狱附近的街道上,有时候还会出现那些受刑不过,屈死在狱中犯人的冤魂,心有不甘的在周围游荡,因此京城中的民众对于诏狱一带,全都敬而远之,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都不愿意在这附近走动。 老王头就是那个有着特别原因的人。 他是个更夫,每天夜里都要负责这一片的巡夜打更。 这是个苦差事,可是老王头年迈了,又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为了生活,不得不干起了这项别人全都不愿意做的差事。 好在他早年从过军,也曾经历过征战杀伐,死人什么的见得多了,对于这些鬼啊神啊的,倒也并不怎么畏惧。 今夜他照例有节奏的敲打着竹梆子,走到诏狱高墙之外的时候,耳边就听见从诏狱中传来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惨嚎声,划破了这寂静的夜空。 老王头不由得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大半夜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还在遭受酷刑,听这叫声只怕不死也要脱掉一层皮了。 他脚下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要赶紧离开这地方,一抬头,眼前忽然一花,似乎有个什么东西从面前的高墙之上一闪而过。 他揉了揉眼,定睛再看,却什么也没有了。 老王头有些惊疑不定,难道是自己年纪大了,眼花了? 他的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民间那个关于游荡在附近的冤魂的传说,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颤,只觉得汗毛直立,赶忙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身后,漆黑一片空荡荡的街道上空,又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惨叫声来自于诏狱的刑房内。 张胖子张痴此刻全身赤裸一丝不挂的被捆住双手,高高吊在刑房中央悬着的一个大铁钩上,一身白花花的皮肉此刻已经遍布伤口,鲜血淋漓,几乎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鲜红的血水顺着双腿流淌下来,在他身下的地面形成了一片血泊,令人触目惊心。 此刻他低垂着头,已经昏死了过去。 在他不远处,解祯亮同样全身赤裸的被紧紧绑在一张刑床上,一样也是遍体鳞伤,额头上一颗颗的汗珠混合着血水滚落下来,显然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上去已经筋疲力尽,却瞪大了双眼,充满愤怒和憎恨,直盯着站在刑床之前的那个人,看起来如果不是被捆绑着不能动弹,恨不得能扑上去咬上两口。 这个人就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此刻纪纲在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解祯亮,轻叹了一声,说道:“解公子,你们这又是何必呢?你和张世子从都是身份高贵之人,锦衣玉食,何曾有人胆敢动过你们一根手指头?如今却如此嘴硬,偏要来遭受这些皮肉之苦,实在让纪某有些于心不忍啊。” 解祯亮怒视着纪纲,这几日他已经见识过了这位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于心不忍”的纪大人的种种手段,确实如同外面传闻的一样,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犹如地狱之中的恶鬼,甚至有些以残虐犯人为乐,难怪外面的人都称呼他为“活阎罗”。 纪纲放缓了面色,柔声问道:“我看解公子你就不要再坚持了,这诏狱之中的各种刑罚,可以让铁铸的汉子都痛哭流涕,磕头求饶,以你的体质是承受不了几种的,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你们的那位义弟叶枫,现在究竟在哪里?” 解祯亮咬紧了牙关,硬生生的说道:“我们早已说过了,他已经在秦皇陵之中和墨家巨子墨七重同归于尽了,可是你不相信,如之奈何?” 纪纲摇了摇头,叹道:“我相信不相信,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在于,他相不相信。” 他伸手指了指头顶上方,示意高高在上的那个人,接着 说道:“只要他不相信你们所说的话,你们的话就是谎言,你们的皮肉之苦就会继续下去,下官也实在是爱莫能助了。” 他转身对着旁边两个赤裸上身,露出一身虬结肌肉的大汉点了点头,两个大汉转身提了一桶黏糊糊的东西,还有几片粗麻布,走到了被高高吊起的昏死过去的张胖子身边。 解祯亮一惊,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纪纲阴邪的一笑,说道:“我也知道你们几兄弟很讲义气,感情很深,为了你们的义弟,可以熬得住这些酷刑,不过这位张世子同样也是你的兄弟,你继续再嘴硬,就要看着你的这个兄弟受苦,看看他能不能熬得住披麻拷的滋味?” 听了这话,解祯亮不由得全身一颤。 披麻拷,这名字他当然听说过,这在民间又被称之为“剥皮问”,据说是隋唐流传下来的一种极为残忍的刑罚。 这种刑罚先要把用鱼鳔熬制而成的一种胶涂抹在犯人身上,接着把粗麻布贴上去。鱼鳔之性最粘,一旦粘上轻易便难以分开。待到胶冷却之后,再用力将麻布撕下,往往会将犯人的皮肉一块儿扯掉,残酷异常。 传说南宋名将岳飞父子被奸相秦桧以“莫须有”罪名蒙冤入狱时,便也曾遭受过这样的刑罚,想起当年连岳飞父子那样铁骨铮铮的铁汉子也难以承受这样的刑罚,如今却要用在张胖子身上,解祯亮如何能够不惊? 他挣扎了一下,口里叫着:“住手!”就要想站起来,可惜自己被牢牢的绑在刑床之上,丝毫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几个彪形大汉把冒着热气的鱼胶涂在张胖子赤裸的身上,又将粗麻布贴了上去。 接着,他们又用冰冷的凉水泼在张胖子身上,冷水一浇,鱼胶便会加速冷却下来。 被冷水这么一激,昏死过去的张胖子悠悠的醒转了过来,却早已筋疲力尽,依然无力低垂着头,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那几名大汉看鱼胶冷却得差不多了,用几支铁钩子勾住了粘牢的粗麻布,转头望着纪纲等待指令。 纪纲却不着急,只是冷冷的看着一旁既焦急又担心的解祯亮,嘴里缓缓的问道:“解公子,现在还有机会让你的这位兄弟不必遭受这么大的痛苦,只要你肯老实的告诉我,叶枫到底去哪儿了?” 解祯亮对着纪纲怒目而视道:“我们早就说过了,叶枫他已经死了,你们再怎样折磨我们也是没用的。” 纪纲嘴角露出一抹阴阴的笑容:“既然你还是这么铁石心肠,那下官只有对不起了。” 他转头对着那几名蓄势以待的彪形大汉点了点头,几名大汉发一声喊,手中的铁钩勾住粗麻布用力的往下猛力一拉,只听刺啦一声响,那粗麻布被硬生生的扯了下来,上面还粘附着一大片张胖子的皮肉,再看张胖子身上,被连皮带肉扯下来一大片,露出了里面红艳艳的生生的鲜肉,鲜血淋漓,血水沿着他的身体流淌,顺着脚尖洒在了地面上。 本来已经虚弱无力的张胖子,被这巨大的痛苦一刺激,被吊起来悬在半空中的身体猛地犹如跳上岸的鱼儿一般挺直了,剧烈的挣扎起来,在空中晃荡着,嘴里发出了杀猪一般撕心裂肺的惨嚎之声,那凄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黑夜的诏狱之内。 眼见得自己的兄弟遭受这样的酷刑,解祯亮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不忍再看,耳边却传来纪纲那不紧不慢幽幽的声音:“看看,你这无谓的坚持只会令你的兄弟遭受更大的痛苦,你又于心何忍哪?” 解祯亮猛睁开眼睛,对着纪纲怒骂道:“你这卑鄙的人,无耻的酷吏,只会滥用酷刑,陷害忠良,屈打成招,你这样对待英国公世子,就不怕将来英国公绝不会放过你,你一定不得好死,将来生孩子没屁-眼……啊——!” 话未说完,他突然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凄厉的惨叫声,原来是一旁的一名彪形大汉已经从旁边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夹起了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放在了他赤裸的胸膛上。 解祯亮的胸口被烙铁烧得滋滋作响,直冒青烟,他痛苦的嘶叫着,拼命挣扎,无奈被捆绑得牢牢的,动不了分毫。 身前的纪纲看着在痛苦中嘶吼的解祯亮,冷冷的一笑道:“你倒是好闲心,还来关心起我能不能得好死,不过就算我将来不得好死,你们也是看不见的了。只要你们一 天不吐实话,你们就别想再走出这里,别忘了,这里可是诏狱!” 顿了顿他又说道:“忘了告诉你们,你的这位兄弟,如今已经不再是英国公世子的身份了,听说英国公张辅刚刚修改了家谱,张武的名字已经被从张家除名了。” “什么?这不可能!”解祯亮虽然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依然为这个消息感到无比的震惊。 纪纲得意的笑了笑说道:“像张辅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儿子去得罪皇上,去冒满门抄家灭族的危险,这样明哲保身的做法才是最聪明的选择。” 他忘了一眼吊在半空中拼命嘶号着的张胖子,洋洋得意的说道:“所以,无论我今天对他做了什么,哪怕他死在了这里,也决计不会有人会为他出头的,更不会有人来找我算账,因为我只是奉旨办事而已,真正命我拷问你们的,是当今皇上。” 解祯亮的面色黯淡了下去,他知道纪纲说的是实话,这样的事情,他是不会胡编乱造来欺骗他们的,也没有这个必要。 看着解祯亮的神色,纪纲更加得意了,冷笑着说道:“解公子与其在这里替下官担心,倒不如担心一下你的父亲,那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解缙解大人。” 解祯亮听他提到了父亲,神色一变,惊问道:“我父亲,他怎么啦?” 纪纲哼了一声道:“解公子还不知道吧,令尊前阵子入京办事,适逢皇上外出未归,于是觐见了太子便返回了化州。汉王殿下趁机上奏,言解缙借皇上不在之机入京私会太子,无人臣礼,有异心,于是皇上下诏令我锦衣卫去将令尊押解入京,此刻应该就在路上了,算起来不久之后解公子同令尊应当可以在这诏狱之中重逢,一家团聚了。” 这消息对于解祯亮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令他无比震惊,半晌才颤抖着吼叫道:“诬陷,这是诬陷!” 纪纲冷冷一笑道:“是不是诬陷,你说了不算,下官说了也不算,那要看皇上怎么说了。只怕令尊年迈,身体孱弱,进来之后比不得你这位兄弟张公子,膘肥体壮,能承受得住披麻拷这样的重刑,若是不幸走在解公子的前面了,岂不是叫人大大的扫兴了?” 说完,他阴毒的干笑了两声。 想起父亲的身体,还有这几日见识到的诏狱中这些无比残酷的刑罚,解祯亮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冷颤。 纪纲察言观色,情知已经说中了他的心事,于是继续说道:“如今要想救令尊,只有一个办法。” 解祯亮仿佛濒临溺死之人看见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抬起头来问道:“什么办法?” 纪纲幽幽的说道:“只要你肯说出叶枫的下落,那不但无罪,反而是大功一件,如此皇上一高兴,想必连同令尊的这点罪,也就一并免除了。其实,说到底,令尊这原本也就是一点芝麻绿豆一般的过失而已,有罪无罪只在皇上点头之间的事情。” 听了纪纲的话,解祯亮低下了头,似乎被说动了有了一丝犹豫。 纪纲一看有戏,连忙凑了上去,趁热打铁的问道:“怎么样?叶枫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解祯亮忽然抬头,猛地一口和着鲜血的口痰直吐在纪纲的脸上,他大出意料,躲闪不及,被吐了个正着。 解祯亮哈哈大笑道:“叶枫如今正在阎王殿前相候,要不你自己下去找他?” 纪纲伸手擦去了脸上的口痰,面色一沉,有些恼羞成怒的点点头,说道:“很好,很好。” 一转身,他从一旁熊熊燃烧的火炉之中挑选了一下,拿出了一根长长的铁钩,铁钩末端如今已经被烧得通红。 火光映在纪纲的脸上,他显出一副恶毒的狰狞之色,说道:“刚才解公子说我这样的人将来生孩子一定没屁-眼,这一点我不知道,不过眼下,我倒是可以让你们马上就变得没屁-眼。” 说完,他转头把铁钩对着吊在半空中的张胖子那肥大的屁股比划了一下。 刚才还在声嘶力竭挣扎着惨嚎的张胖子此刻早已精疲力竭,无力的垂吊在空中,嘴里微弱的哼哼着。 解祯亮脸色大变,惊呼道:“你,你这恶魔,你要干什么?快住手!” 纪纲却充耳不闻的拿着手中通红的铁钩,朝着张胖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第三章 皇上召见 吊在半空中的张胖子早已没有了挣扎的力气,只能用充满恐惧的眼神望着一步步逼近的纪纲手中那烧红了的铁钩子,感觉全身忍不住发出微微的颤栗,皮肤上都爆出了一层寒栗。 刑房的铁门,在这时候却被人叩响了。 纪纲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 在他享受折磨犯人的愉悦的时候,最讨厌别人来打搅,这一点诏狱之中无人不知。所以,现在有人竟然跑来叩响铁门,想必一定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纪纲有些扫兴的放下了手中的铁钩,悻悻的向铁门走去,而这边的解祯亮和张胖子却不约而同的全都松了一口气。 铁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狱卒服饰的汉子,有些畏畏缩缩的看着纪纲。 纪纲的心肠之毒,手段之狠,诏狱之中是无人不晓,不必亲眼所见,只是从他审讯犯人时那响彻整个诏狱的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就可以想象得到,因此即便是在诏狱这座活地狱里工作,见惯了惨烈场面的狱卒们,对于纪纲也是打心眼里畏惧的。 纪纲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究竟什么事?我这边正忙着呢!” 那狱卒低声回道:“禀大人,宫里有人来了。” 纪纲愣了一下,难道是皇上着急想要知道审讯的结果,派人来催促?这么着急,可不太像皇上的性子。 他随口问了句:“来人是谁?” 狱卒顿了顿,低声说道:“据说是大内内侍总管王全王公公。” 纪纲皱了皱眉,怎么是他? 内侍总管太监,负责安排皇上日常起居和出行时宫中太监的轮值和伺候,是皇上身边最得信任的贴身心腹之人。 这样的人物,作为外臣,理当是争相巴结唯恐不及的。 可是这个王全,和锦衣卫尤其是和他纪纲的关系,却一直是水火不容的。 这事情从根本上其实应该自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的时候说起。 自从靖难之役成功之后,朱棣登上皇位,叶知秋便遵照圣意率领锦衣卫对当时那些对于已经自焚而亡的建文帝念念不忘,对于新朝颇有微词的那些文人士族们大肆抓捕,罗织罪名,毕竟皇上对于这些又酸又臭的腐儒们的厌恶是众所周知的。 然而,这一类案件一多,此事却引起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到底想要治理天下,还是需要依靠这些文人士族的支持。 刚开始的时候,皇上还能对叶知秋和锦衣卫加以回护,可是时间一长,毕竟三人为虎,在皇上面前念叨的人多了,渐渐的连皇上心中对于叶知秋也生出了些许嫌隙来,至少,叶知秋的行事太过高调,没有考虑到舆论会给皇上造成的压力。 于是,在两年前,朝野之中便有传言,说是鉴于锦衣卫的权势过大,嚣张跋扈,皇上已经有意组建另一个组织,叫做什么“东缉事厂”的,用来制衡锦衣卫。 而传闻中负责组建这个所谓的东厂的人,就是这个当时的内侍太监副总管,王全。 然而如今一晃两年过去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已经从叶知秋变成了他纪纲,而王全内侍太监副总管的那个“副”字也没了,但是这个东厂却依然杳无音讯,没有一点动静。 只不过,这两年来,这个王全却好像总是看锦衣卫不顺眼,纪纲不止一次听说他曾经在背后对皇上念叨锦衣卫行事的种种不端之处,挑拨 是非。最近甚至于有几次在纪纲对皇上奏事之时,他竟然胆敢从旁插嘴,驳斥纪纲的话。 一个的阉奴,怎敢如此大胆? 然而皇上对于此事却仿佛视而不见,并未对王全加以斥责制止,这让王全的气焰愈发的嚣张了起来,也让纪纲的心中更加的怒火中烧。 他和王全之间的矛盾,在朝野之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只差撕破脸皮这最后的一步了。 关于他们之间的矛盾,皇上自然是心知肚明的,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派遣他来见自己,实在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 纪纲一面思忖着,一面招招手让刑房中的几名彪形大汉凑过来,低声说道:“你们继续,本官去去便回。你们给我好好的招呼这二位公子,再要嘴硬的话,就把他们全身的骨头都一根根的给我掰折了。直到他们俩吐真话为止。” 那几名大汉躬身应道:“是!” 铁门关上了,纪纲迈步沿着昏暗的通道向外走去,身后又传来了解祯亮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 快走到诏狱门口的时候,远远的纪纲就看见了王全那有些臃肿的身影。 听说王全自幼就净身入宫了,师从宫中的大内高手,身怀绝技,武功了得。 纪纲心中禁不住暗自冷笑,像这样一个脑满肠肥的臃肿样子,哪里有一点武林高手的样子?只怕这些都只不过是拍眼前这位大内总管马屁的传言而已。 虽然心中对于这个没卵子的阉货十分厌恶,不过他现在可是奉了皇命而来的,场面上总还是得要装装样子。 纪纲快步走了上去,脸上习惯性的堆满了虚伪的笑容深深施了一礼:“王总管这大半夜的屈尊亲自到下官的诏狱这样的地方来,实在让下官惶恐不已,有什么事派个人来吩咐一声也就是了,怎敢劳动公公的大驾?” 王全背负着双手仰着头傲然站着,似乎正竖着耳朵在倾听从诏狱里传来的那一声声犯人的惨叫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立刻搭理纪纲,这让躬身施礼的纪纲一时间僵住了,进退不得,很是有些尴尬。 过了片刻,王全才如梦初醒一般霍然转过头来,满脸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用他那有些尖锐的声音说道:“纪大人说笑了,在下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名老奴而已,皇上吩咐下来,岂敢有所怠慢啊?别说是你这诏狱了,即便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老奴也必须得去,你说是不是啊,纪大人?” 他这话听上去虽然像是客气,可是却绵里带针,到好像是在提醒纪纲,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连他自己也不过是皇上身旁的一名奴才而已,这诏狱也自然是属于皇上的,可不是他纪纲私人的地盘。 说完,他哈哈一笑,一身的肥肉也随着笑声抖动不已。 纪纲低着头看着王全那抖动的大肚子,心里暗骂,这肥头大耳的阉货割了卵子,连胡子都不长,可不就剩下净长肉了! 他心里骂着,嘴上却毕恭毕敬的答道:“王总管说得正是,下官受教了。” 他脸上陪着笑,肚子里却把王全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了个遍。 待到王全止住了笑声,纪纲又开口问道:“只不知皇上这样大半夜的差王总管过来,可有什么要事啊?” 王全面色一整,说道:“皇上口谕,命纪大人即刻随老奴一同进宫面圣,不得有误!” 纪纲 躬身应道:“遵旨!” 迟疑了一下,他又悄声问道:“敢问王总管,这皇上深夜召唤,所为何事啊?” 王全脸上又是一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这老奴岂能知晓?纪大人乃是皇上倚重信任的心腹之人,依老奴所见,皇上或许是想念大人了,故此相邀而已。” 说罢,他嘿嘿嘿的干笑了几声。 皇上想念,鬼扯! 纪纲对于王全的解释半个字也不信。 想来想去,他觉得皇上深夜相召应该还是和此刻在刑房之中受刑的解祯亮和张胖子这二人有关。 虽然他并不知道内情,不过可以看出,皇上对于那个据说已经死掉了的叶枫是十分的上心,甚至于还有些紧张,这个他的前任叶知秋的公子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特别的秘密。 虽然他也感觉到好奇,可是他并没有想要打听,不该知道的,最好是一点也不知道,这点明哲保身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不过令他感到费解的是,如果皇上急于想要知道审讯的进展,随便派个人过来传话就是了,何必大半夜的特意差遣王全这样身份的人物来传口谕?何况是明知他与自己不和的情况? 皇上这样的安排,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深意? 一时之间,纪纲难以想明白。 王全这时依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说道:“纪大人,咱们这就出发吧?门外的车马已经等候多时了。” 纪纲连连点头:“一切但凭王总管吩咐,总管大人先请!” 王全一伸手,说道:“纪大人乃是朝廷命官,皇上身前的红人,还是纪大人先请。” 两个人客客气气的互相推让了一番,向着门外走去,在旁人看来,他们就像是相处极为和睦的朋友一般,哪里看得出有半点的不和? 刑房之中。 彪形大汉把一桶加了粗盐的冰水往张胖子皮开肉绽的赤裸身体上一泼,巨大的疼痛刺激让本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张胖子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被高高吊起的身体又开始拼命的挣扎摆动起来,口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呼。 大汉厉声高叫道:“快说!叶枫究竟在哪儿?” 一旁传来烧红的烙铁烧焦皮肉的滋滋声,以及解祯亮痛极而呼的大喊声:“早就说过了,叶枫已经死……啊~~!!” 面对着依旧嘴硬的两人,大汉不禁摇了摇头。 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两个人已经被折磨了整整一天一夜了,在这如同地狱一般的刑房里,这些足以摧毁人意志的刑罚面前,曾经有多少铁骨铮铮的汉子被折磨得瘫软如泥,哭爹叫娘的求饶,可是这两人却没有半分松口。 是什么样的力量能够支撑着他们承受这无止境的皮肉痛苦?他们究竟在守护着什么样的秘密?这个他们口中的叶枫,究竟是个什么人? 就在这时,刑房的铁门又被叩响了。 纪纲纪大人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汉丢下手中的水桶,悻悻的转身去打开了厚重的铁门。 一抬头,他却是一愣。 门外站着的不是纪纲,而是一个用黑布蒙着脸的黑衣人。 大汉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他露在外面的那一双精光闪闪的双眼,以及一抹一闪而没,掠过自己咽喉之间的寒光。 刀光! 第四章 救人的钉子 刀光一闪。 吊着张胖子的绳索被割断了,张胖子那硕大的身体忽然掉了下来,却稳稳的落在了黑衣人的怀里。 张胖子费力的睁开眼,看了看刑房之内,地上躺着那几名彪形大汉的尸体,全都是被一刀抹喉,死得干净利落。 他看了看蒙面的黑衣人,用虚弱的声音问道:“你是何人?” 黑衣人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没事吧?还撑得住吗?” 张胖子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虚弱的说道:“是钉子叔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黑衣人抬手止住了他,说道:“世子你别多说话,保住一口气,我这就带你出去。” 张胖子依言闭上了嘴。 这个钉子叔他很熟悉,跟在父亲身边许多年了,是父亲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 据说他姓丁,可是真名却没人知道,只知道早些年父亲在战场之上曾经几次救过他的性命,因此他对父亲忠心耿耿,甘愿隐姓埋名,跟随在父亲身边。 这人本领极强,父亲交待的人物没有他办不好的。据说尤其是身法绝佳,他负责盯住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逃掉的,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了一般,因此他的外号也叫做“钉子”,真名反而没人知道了。 其实算起来,他应当算是张胖子的师兄,当年如果不是他的引荐,张辅也难以寻得如此良师,让儿子学得了这一身绝顶的轻功。 可是钉子却始终认为自己是张家的下人,不配与张胖子相提并论,因此从来没把自己当做张胖子的师兄,总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为“世子”,而张胖子也称呼他为“钉子叔”。 算起来,要想能无声无息的进入戒备森严的诏狱之中,还要想带走犯人而不被人察觉,有这样身手的人京城之中可以说是寥寥无几。 也许除去自己之外,有这样轻功的恐怕只有这位钉子叔了,张胖子不禁这么想。 这时钉子叔转过身,对着被牢牢捆绑在刑床之上遍体鳞伤的解祯亮一挥刀,割断了缚住他的绳索,沉声问道:“怎么样,解公子你还能走动吗?” 解祯亮此时已经看出眼前此人是前来营救他们的了,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一些皮肉之伤而已。” 钉子叔点了点头,说道:“那么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们离开这里。” 出乎意料的,解祯亮却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走吧,我却不能走。” 钉子愣了一下,随即想到或许解祯亮是唯恐自己不会武功,又全身是伤,会拖累了他们,于是开口说道:“解公子请放心,凭在下的武功,完全足以带你们二位安全的离开诏狱,出去之后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请不必担心。” 不料解祯亮却更加坚决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走。 看着钉子那充满疑惑的眼神,他淡淡的说道:“我现在是不能走的。刚才听纪纲所言,家父如今已经获罪,被锦衣卫奉诏拿下,正在押解前来京城的途中。” “如果我这时候跟你们走了,就成了越狱逃遁的钦犯,我的安全纵然可无虞,可是势必会连累家父。原本他只是被人构陷,恶语诬告,还有重见青天的机会,如今我这一逃,这罪名可就算是坐实了。” “说不定皇上一恼怒之下,数罪并罚,家父的性命可就堪忧了。身为人子,我岂能因自己一己的安危而陷家父于危难之中?所以此时此刻,我决不能走。” 听了他的解释,钉子目光闪动,却无言反 驳,因为解祯亮所说的的确是实情。 看着钉子有些犹豫的神色,解祯亮淡淡一笑,安慰道:“放心,只要他们还想知道叶枫的下落,就绝不会杀我,我的性命大可不必担心。” 他指了指已经半晕过去的张胖子,又说道:“只是他的伤势颇重,只怕出去之后需要赶紧找一位好大夫及时医治才好,一切还需这位英雄费心了。” 钉子沉默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解祯亮明知自己留下来,面临着的将是更加残酷的刑罚和痛苦,甚至是性命之忧,他却丝毫也没有替自己担心,反而是关心起张胖子的伤势来,有这样的兄弟,夫复何求? 他明明完全不知道钉子的身份,却慨然将兄弟的性命相托,这一份信任,也令钉子感到不禁为之动容。 原本钉子是行伍出身,又是习武之人,一向是颇有些看不上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的,觉得他们除了一身的酸腐之气,简直一无是处,毫无堂堂七尺之躯的男子气概。 然而今日,面对解祯亮,他却感觉到了一股子由衷的敬意。 虽然这也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文弱书生,可是他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子令人敬佩的气概,丝毫不像那些寻常腐儒,倒像是一个豪气干云的江湖儿女。 钉子怔怔的站着,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再劝劝解祯亮跟他离开这人间地狱。 倒是解祯亮看他在愣神的工夫,对他连连挥手道:“你们快走,迟了恐怕惊动了守卫,你们就走不了了。” 钉子默然点了点头,转身扛着晕过去的张胖子大步向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心中那一种激涌澎湃的热情会控制不住,喷涌出来。 他相信如果张胖子要不是晕过去的话,也绝不会肯丢下自己的这位义兄独自逃离的。 这就是友情,这就是兄弟! 突然间,钉子感觉有些羡慕,甚至是嫉妒他们之间的这份情谊。 身后,传来解祯亮有些虚弱却关切的声音:“一路心啊!” 没费多大劲,钉子凭着自己的轻功身法,成功的避开了那些岗哨和巡逻的狱卒们,轻轻一跃,扛着张胖子从诏狱那高高的墙头上飞身而出。 一落地,他忽然愣住了。 在他的面前的街道上,站着一个穿着破旧布衣,手持竹梆子的花白胡须的老头,看样子像是个打更的,正愣愣的看着他。 这个老头正是负责在这一带打更巡夜的老王头。 钉子的忽然出现,分明也吓了老王头一大跳,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既没有惊慌大叫,也没有扭头就跑,只是傻傻的呆站在原地,看着忽然出现的钉子他们。 钉子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按理说,为了安全,他应该杀掉所有目击者灭口,这样才不会留下线索,从而能够威胁到英国公府的安全。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颤颤巍巍的无辜老人,他却感到有些难以下手。 这和刚才刑房之中的那几个彪形大汉不同,他们全都是残酷冷血,助纣为虐的酷吏,不知道曾经有多少忠臣义士在他们的酷刑之下被屈打成招,甚至于一命呜呼,他们的双手都沾满了鲜血,死有余辜。 可是眼前的这个老头却是实实在在的无辜之人,钉子感到有些下不去手。 就在他犹豫之间,老王头的面色却忽然变了。 原本那有些吃惊的神色忽然全都不见了,他沉下了脸,浑浊的双眼忽然射出精光,面色冷峻的一摆下颌, 对着钉子低声说了一声:“这边,快走!” 这下轮到钉子感到吃惊了,可是老王头的模样分明对他毫无恶意,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多做停留了,他愣了一下,对老王头低声道了一句:“多谢!” 扛着张胖子,就匆匆的跑开了,消失在了一片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了,老王头似乎才松了一口气,用几乎低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的低语道:“好了,我老头子总算也对得起国公爷的救命之恩了。” 说完,他的双眼之中的精光消失了,又恢复了那浑浊的模样,满脸木讷的继续有节奏的敲打着竹梆子,若无其事的向前慢慢走着。 周围一片黑暗寂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 内侍总管王全带领着纪纲一直来到了谨身殿外。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殿外垂手而立,带着一种神秘莫测的微笑,看着纪纲自己心翼翼的走进去。 望着殿内的灯火通明,纪纲心里在嘀咕着,这么晚了皇上还没有休息,还在这里等着召见自己,一定是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忍不住有些紧张了起来。 可是等到一刻钟之后,当纪纲走出谨身殿的时候,他却满心都是疑问。 因为刚才皇上召见他,其实并没有谈到什么重要的事情,甚至对于正在诏狱之中被拷问的解祯亮和张痴的案子连一个字也没提到,只是随口说了一些无关紧要,不痛不痒的闲话而已。 这大半夜的,皇上特意派身边的心腹之人王全去诏狱之中,紧急传召纪纲前来,难道就是为了这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 纪纲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这皇上的葫芦里到底在卖什么药啊? 他斜着眼睛看了看站在一旁,脸上依旧带着一副似笑非笑表情的王全,心里不由得又是一股子厌恶。 看起来这阉货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可是要他低声下气的去向这个阉货讨教,他却实在是感到极不情愿。 他现在只想加快步子赶紧赶回诏狱之中去,刑房之中的那两个重犯可还在等着自己审讯呢。 或许,他也不一定就知道实情的。 纪纲看着皮笑肉不笑的王全,心里忍不住这么想。 这时候,他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就如同灵光一闪,脑子里豁然一亮。 也许,也许皇上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因此才会对他讲那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的? 可是,皇上这么晚却刻意派王全来诏狱传旨召见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是为了确保自己一定会奉诏进宫?是为了确保能够把自己调离诏狱? 他的脚步渐渐缓慢了下来,他心里有一种预感,即使现在自己赶回诏狱,刑房之内的那两名重犯,只怕也已经不在那里了。 虽然他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可是能够确定的是,这一切一定都是出于皇上的意思。 虽然不理解,可是他却不能问,皇上刻意把自己调离诏狱就是最好的表示了,不该自己知道的,最好连提也不要提。 只不过,他的心里却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对于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人们往往总会怀有一些恐惧的,何况是皇上那深如瀚海一般的心思。 仰头望了望漆黑夜空之中那星星点点的繁星,纪纲不由得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他感觉脚下的步伐,越来越沉重了。 第五章 三保太监 看着满腹疑惑的纪纲退出大殿之后,朱棣坐在龙榻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好半天,他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依你看,这纪纲会明白朕的心思吗?” 这时从大殿一旁的屏风后面,传来一个听上去显得有些尖锐的声音应道:“纪大人是个聪明人,臣料想他很快就能明白皇上深夜调离他离开诏狱的用意。” 一个身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的缓步走到朱棣面前。 这人身着四品朝服,年纪不大,净面无须,皮肤有些黝黑,面目也算清秀,可是举止声音总让人感觉有一种阴柔之感。 朱棣点点头,说道:“朕之所以特意命王全前去传旨,正是为了确保他一定会奉诏前来,他与王全素来不和,料想他绝不会落下抗旨不遵这么一个口实给对手的。毕竟,如今纪纲仗着朕对锦衣卫的宠信,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朕也不能不防着一手。” 座下那青年官员微微一笑,答道:“不过以臣愚见,这纪大人倒也未必能完全明白皇上此举的良苦用心。” 朱棣笑了笑,问道:“这么说来,你倒是能够完全明白朕的良苦用心了?” 青年官员躬身道:“微臣不敢,天心浩瀚,微臣岂敢枉自猜度?” 朱棣倒是不以为意,笑道:“人称你是三保太监,皆知你是朕身边的心腹之人,最能体谅朕的心意,你且说说看,朕此举究竟是何用意?” 三保太监,原来这座下的年青官员竟是内官监太监总管,被称为朱棣最为信任的人,被封为正使受命领船队出使西洋诸国的郑和! 郑和,原姓马,乃是云南异民族人氏,于明军平定云南之时被掳,随军回到京师为奴。后随军到北平,被选入燕王府,成为内监。 此人聪明伶俐,会识文断字,跟随燕王朱棣多年,深受影响,颇有智略,懂得知兵习战,得到了燕王的赏识。 后靖难之役中,跟随在朱棣身边,数次建功,朱棣登基之后,论功封赏,封为正四品内官监太监总管,赐姓为“郑”。因其字为三保,世间亦称作三保太监,或者三宝太监。 郑和原本的民族信奉伊斯兰教,他与姚广孝相交甚厚,永乐元年之时师从其学习佛法,为菩萨戒弟子,法名福吉祥。 这样的宗教背景和其在靖难之役中展示出的军事才能,使得朱棣在选择率领船队出使西洋的正使人选之时,郑和成为了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永乐三年六月,经过两年准备,郑和作为正使率领浩浩荡荡的船队和军士,出使西洋诸国。于路历经艰险,遭遇他国兵乱,又遇上了海盗,最终依靠郑和的优秀指挥,击破海盗,安抚诸国,并押解海盗头目陈明义等于永乐五年九月返回大明。 一别两年,朱棣对于郑和立下大功归来自然是非常的高兴,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郑和这初次的回宫觐见,一见面竟然是有求而来。 正是因为他的请求,朱棣才会深夜下旨,令王全去诏狱宣纪纲入宫。 此刻,朱棣含笑望着许久不见,在海上被晒得黝黑的郑和,正想要听听离开这么久之后,他对于自己的心思究竟能够猜中几分。 郑和垂首躬身,声音洪亮的答道:“皇上恕臣无罪,臣就斗胆试着猜上一猜。” 朱棣颔首道:“恕你无罪,但言无妨。” 郑和道:“皇上既已准臣所请,将纪大人调离诏狱,想必也一定知道是何人托臣进言的了?”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朕闻听得早年胡广曾对你有恩,他与解缙素来交好,其女也已许与解缙之子解祯亮为妻,此时不过年纪未到,尚未过门完婚而已。朕料想托你进言之人,必胡广也。” 郑和垂首道:“皇上圣明。” 朱棣皱了皱眉头又说道:“只不过朕知道这个胡广历来玲珑机巧,趋利避害,明哲保身,听闻解缙获罪,解祯亮入狱之后,已有退婚之意,为何此次却甘冒其险,出面相求啊?” (关于胡广的记述请参阅第二卷京 师疑云中七十九章“避祸”,此处不再赘述。) 郑和答道:“臣也闻听胡广近来似乎有退婚之意,不过其女义烈,以死相逼,声言此婚事乃皇上钦点,若是退婚就唯有一死而已,胡广也是实在无奈,才会出此下策。” 朱棣听了连连点头道:“真烈女也!” 郑和顿了顿又说道:“调开纪大人,想必还有下文。不过这胡广不过一介文臣而已,即使调开了纪大人,以诏狱防卫之严密,恐怕也是无计可施。因此,皇上一定已经猜到,这计划调开纪大人准备下一步的,一定还另有其人。” 朱棣哼了一声缓缓道:“你是说,英国公张辅?” 郑和笑了笑道:“毕竟诏狱之中关押的除了解祯亮之外,还有他的儿子也在。虽然他煞有介事的从家谱之中除去了他儿子的名字,看似已经不认这个逆子,不过如此大张旗鼓,却正好说明了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救他这个儿子,这一切不过是在故布疑阵,撇清关系而已。” “他领军征战多年,手下多有能征惯战,武艺高强之辈,劫个狱救个人什么的,自然并非难事。再加上领军之道,在于上下一心,亲如一家,他身为父亲,儿子临难却坐视不理,岂不是会令手下诸将寒心,今后叫他还如何统军?因而,今夜他必定会有所行动。” 朱棣望着郑和,没有说话。 看起来,郑和在外率领船队纵横西洋的这两年,对于领军之道,倒也是颇有些心得了。 郑和有些心翼翼的说道:“以臣之愚见,皇上之所以准了臣之所请,其实并非是看在微臣的面子,其实是看在英国公的面子上。” 停了一下,他微微抬头看见朱棣的脸色并无变化,这才接着说道:“微臣听闻安南再度叛乱,皇上已经命英国公领军出征,既命大将统军于外,却将他的儿子下狱问罪,似乎有所不妥。因而臣斗胆胡言乱猜,以污圣听。” 朱棣望着郑和,还是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赞许之意。 郑和说得一点也不错,这次他之所以派张辅领军去平定安南,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朝中汉王与太子不合,他们之间的夺嫡之争,已经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如今的军中将领,大多是站在汉王朱高煦的一边,支持汉王争夺太子之位的。而太子身后多是文臣,本就已经显得孱弱了,如果此时再令汉王一党出征,立此大功,只怕太子和汉王之间的平衡之势就此会被打破,夺嫡之争就会变得难以掌控,甚至于引发内乱。 而英国公张辅,是军中少数极具声望而又不依附于汉王的将领之一。虽然不是太子一党,但是他与力挺太子的蹇义和夏原吉等人私下有很深的交情。 再加上他之前就多年征讨安南,对当地情况极为熟悉,无论从哪一点看来,他都是此次领军的不二人选。 既然已经选定了他领军出征,把他儿子关在大牢里,自然显得也就不太合适了。 更何况,那个死不开口的胖子,或许把他放出去,更有利于找到那个朱棣急切的想要找到的人。 所以,其实在朱棣的心里,早就想要找机会放掉张胖子了,只不过他还缺少一个借口而已。 就在这个时候,郑和恰好前来相求,这就好比瞌睡来了时递上枕头,正当口渴了送上美酒一样,来得正当其时,自然是无有不准。 或许,也正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郑和才会应允胡广的相托,敢于直截了当的请求朱棣在今夜调开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丝毫没有顾忌到朱棣会猜出他们今夜会有劫狱救人的举动,要知道,劫诏狱,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朱棣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机灵伶俐又忠心耿耿的随从,这么久不见,他已经变得结实了,也黑了,可是看起来他还是像从前一样的明白自己的心思,那么的伶俐。 说实话,行伍出身的朱棣一向不喜欢那些善于钻营人心,逢迎投巧的人,打心眼里看不起他们。 可是,自打靖难之役之后,他登基为帝,便日渐感 觉到了在平衡朝堂,掌控权柄上这样的臣子的重要性。何况,像这样的人,古往今来并不少见,以后也绝对不会少,只不过要看高高在上的掌权之人如何运用他们罢了。 而且,尤其是对于像郑和这样领军在外的臣子,时时猜度圣意,则是必不可少的。 猜度圣意表明他们对于皇权还存有敬畏之心,有这样一种敬畏,明白皇权的强大,才能保证他们在兵权在手的时候,不会私心膨胀,妄自尊大,自作主张。 朱棣可是极其憎恶那种所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事情的。 兵权在手,如果有了异心,能够最终带来多大的利益,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比朱棣更加心知肚明了,所以对于在外掌军的人选,他历来是十分谨慎的。 因而,望着面前这个自己信赖有加,却显得更加谦卑谨慎,心翼翼的郑和,朱棣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 可是,关于这个话题,他却不愿意再深谈下去了。 关在诏狱之中的张胖子、解祯亮,还有他们背后的那个叶枫,关于他们的前因后果,始末细节,郑和所知的实在不多,朱棣也并不希望他知道得更多。 藏在他心里那个已经进行了多年的计划,即便是计划之中的局内之人,其实也没有人能够完全知道整个计划的所有细节,每个人所知道的,仅仅是自己的那一个环节而已。 如果要说有,那只能是一个人,前任的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因为从一开始,他就参与了整个计划的实施,而他的那个儿子叶枫,更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关键之人。 有这么一个人,已经太多了,朱棣不希望有更多的人卷进来,知道这个秘密,即便是他十分信任的郑和也不例外。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忽然话题一转,对于此事再不提及,而是忽然转到了郑和这两年出使西洋诸国的经历和见闻上来。 郑和何等聪明之人,自然也就顺着朱棣的话头,开始讲述这两年间经历的那些惊险刺激的事情,以及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异域风情起来,关于之前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他也绝口不提。 这两年,他漂洋过海,经过了占城到瓜哇国(后来此地改名为爪哇)卷入了瓜哇国内乱,随行军人被杀一百七十余人。幸而郑和冷静应对,没有贸然兴兵报复,才使得此事和平解决。 后来他的船队又遍行了苏门答腊、满刺加、锡兰等诸国,最后到达了古里国。 在古里国,郑和与国王互赠礼品,并且建立石碑纪念与大明朝之间的深厚友谊。 归途之中经过三佛齐旧港,当地广东侨民遭到海盗侵袭,苦不堪言。郑和受侨民首领之托,欲剿灭这股海盗。 海盗头目陈明义情知不是明军对手,又贪图船队所带的财宝,于是诈降,想要内外勾结,趁机作乱。 幸好郑和及时识破奸计,大破贼船十七艘,剿灭贼党五千余人,生擒贼首陈明义,并押解回大明。 他这两年的这些所见所闻,经历的种种惊心动魄的故事,令坐拥大明天下的皇帝朱棣也听得眉飞色舞,心驰神往。 想不到,在大明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广大的世界,还有这么多奇异的未知国度。 如果,如果自己的计划真的能成功,那大明将拥有无上的力量,到时候就能够横扫天下,这些所有的未知国度全都会成为大明的疆土。 大明将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天朝帝国,而他,将成为古往今来的第一圣君! 只不过,说起那个计划,那个最为关键的人,失踪了的叶枫,究竟现在是死是活呢? 想到这里,朱棣抬头望了望殿外漆黑的夜空,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忧虑来。 这一夜,谨身殿中的灯火燃点了通宵不灭,君臣二人关着门在殿中畅谈了一个通宵,直至天明方止。 他们谈了些什么,宫中无人知晓。 只是传闻,身为内侍总管太监的王全,在谨身殿外守候了一整夜,寸步未离。 第六章 离别 晨光初现,京师的城门打开了。 一队骑兵,护着一辆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马车匆匆的出城而去。 为首的军官出示的是英国公张辅的手令,清楚的写明了这些人是受命赶往云南,为征讨安南叛军做前期准备的人员。 守门的军士见到英国公的军令,不敢有丝毫怠慢,更不敢加以盘查,唯恐因此耽误了军情,吃罪不起,连忙放他们出城离开了。 这一行人马沿官道疾驰了数里,那队骑兵丝毫不停,继续急奔而去。 然而那一辆马车,却忽然方向一转,拐上了一条僻静的道,走不多远,停了下来。 赶车的汉子,身穿布衣头戴竹笠,此刻把竹笠的边缘微微向上一掀,露出了一张冷峻的面容,却是英国公张辅的心腹之人,钉子! 此刻他将马车停在道旁,任由马匹低头啃食着道旁的青草,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日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马车停下,车厢的晃动引得里面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声。 在车厢之中,张胖子全身缠满了布条,就像一个大粽子一样四仰八叉的躺在里面,伤口被碰触到的疼痛令他忍不住龇牙咧嘴的发出一声呻吟。 外面传来了钉子淡淡的声音:“世子你醒了?” 撇了撇嘴,张胖子有气无力的应道:“钉子叔,以后你就别再称呼我为世子了,我爹已经将我从家谱中除名,我已经不再是世子了。” 虽然说的是事实,不过这话听上去还是带着一丝怨气、 钉子笑了笑,毫不为意的说道:“人跟随在将军身边多年,这一声世子也叫了二十年了,改不了口喽。” 虽然如今张辅已经贵为英国公,但是他们这些在军中跟随张辅多年的老部下都还是习惯称呼张辅为“将军”,同样也是改不了口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何况,人明白将军这么做其实也是出于无奈,有他的良苦用心。” 车厢中张胖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良苦用心?他不是只想着怕我破坏了他自己的高官厚禄,锦绣前程,想要撇清自己自保的吗?他还有什么无奈?” 钉子叹了口气,轻轻的摇了摇头:“将军这么做,也是想要保住张家上下几十口人哪!人不知道世子这一次究竟又闯下了什么样的祸事,不过竟然身入诏狱,就决计不了。大明历法连坐之法尤为严苛,若非将军如此,只怕定会祸及英国公府张家满门上下啊!” 张胖子知他所说是实情,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钉子接着又说道:“将军如此做,心中必然也是十分难受的。他心中其实还是十分关心世子的,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安排人前去营救世子呢?” 张胖子愣了一下,脱口问道:“你来救我是我爹的意思?我还以为这都是师傅他老人家安排的呢!” 他与钉子虽然名分上为主仆,实际却份属同门,算起来钉子还应该算是他的师兄,因此他一直以为昨夜钉子潜入诏狱救他出来是师门所命。 钉子叹道:“若非将军拼了这张老脸,四处求人,精心安排,那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怎么会恰巧在那时候外出?他的武功不错,若是他在,只怕人也没那么容易能救得世子出来。再说他堂堂的四品大员,人纵然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他啊!” 杀掉几个刑房中的狱卒是一回事,可是如果劫狱之时伤害到了纪纲这样的朝廷大员,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到时候,此事必然难了,皇上纵然有心回护,但碍于律法也只怕无能为力,英国公府上下必然招来灭顶之灾。 因此,张辅既然想要劫狱,调走纪纲就是必须的。 提到了纪纲,张胖子便联想到了自己这些天来遭受到的种种非人的折磨,还有自己这一身的遍体鳞伤,忍不住怒哼了一声。 钉子又道:“若非将军安排我们混在他派往云南的军骑之中,我们怎么能这么顺利的逃出城来,丝毫没有受到盘查?” 张胖子有些无言以对。 自幼在他的印象之中,父亲便对他看似娇惯,其实在他眼中,就是几乎完全不闻不问,毫不关心。 他从到大的种种顽劣,调皮捣蛋,四处闯祸,甚至自己改了名字,所有的这些倒行逆施,无非就是希望父亲能够多关心自己一点,多看自己一眼,引起他的注意,哪怕是揍自己一顿也好。 可是,父亲却依旧是毫不在意,对这一切包括自己仿佛是视而不见一般。 甚至于后来很多时候 他会嫉妒自己那个自幼有残疾的弟弟,父亲对他尤为严厉,管教甚严,反而却令张胖子感到羡慕不已。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对自己如此的不上心?难道自己不是他的亲生骨肉么? 直到后来有一天,张胖子被当今皇上单独召见,交给了他一个对谁也不能提起的秘密任务,那便是跟在自己从一起玩大情同手足的义弟叶枫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时候张胖子忽然明白了,原来自己在父亲眼中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而且是一枚为了他的高官厚禄,荣华富贵而献给皇上的一枚弃子! 在外人眼中他是高贵的英国公世子,可是在父亲的眼里心里,丝毫也没有他的位置,他什么也不是! 那一刻,他对于父亲的那颗心,就已经凉了。 可这毕竟是他父亲,为了父亲,为了张家,他还是义无反顾的接下了这个任务,哪怕这要对自己的兄弟不义。 毕竟,谁也不敢拂逆皇上的意志,对于整个张家那都无疑是灭顶之灾。就权当是报答了这些年来父母的生养之恩了。 所以,从进入诏狱的那一刻起,张胖子就抱定了必死之心,根本没想过还能有活着重见天日的一天。 因为他确信,父亲绝不会敢于为了救自己去得罪皇上。 然而此刻,他却从钉子叔的口中听到父亲为了救出自己竟然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天知道要把纪纲这个心狠手辣的大魔头调走,他是如何办到的? 难道,自己之前的想法,全都错了? 张胖子沉默了。 见张胖子没再说话,钉子幽幽的说道:“世子身上的伤很重,之前一直在昏迷之中,现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这一说,张胖子顿时感觉到了全身的伤处都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难忍,忽然他想起了同在刑房之中遭受折磨的另一个人,他的义兄解祯亮。 他开口问道:“我义兄呢?现在在哪儿?” 钉子说道:“世子是说解公子吗?他此刻当然还在诏狱之中。” 张胖子一愣:“怎么?钉子叔你没有把他一起救出来?” 钉子叹了口气,把解祯亮在狱中的那一番话转述了一遍,张胖子听了不觉默然无语。 身为人子,岂能独自逃走而令父亲身处险境而不顾的?如今这样的做法,倒也的确符合解祯亮一向行事的风格。 腐儒!他在心里骂道。 可是若是换作他自己,也许也会和义兄一般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张胖子摇摇头,不禁深深的为还在炼狱之中的义兄担忧起来,以纪纲这样的人,在他逃走之后,真不知会用什么样毒辣的手段来对付留下来的解祯亮? 钉子仿佛猜到了张胖子的心思,轻声劝慰道:“世子倒也不必为解公子过分担心,听将军说,他已经去找了你们的另一位兄弟,就是在吏部的那一位夏公子,据说已经游说了吏部的蹇义大人和夏公子的父亲户部夏原吉大人共同上书为解公子担保,夏公子今天一早也会亲赴诏狱,相信那个纪纲也不敢对解公子太过分的。” 张胖子点了点头,钉子叔说的“夏公子”自然是他们结义四兄弟中的老大,夏瑄了。 在他们四人之中,以夏瑄的性格最为沉稳,行事最为老辣,这一点倒是颇有乃父夏原吉之风。 相信有他全力奔走,又请出了蹇义和夏原吉两位重量级的人物,解祯亮在狱中的日子必定能够好过不少。 直到此刻,他才感觉略略松了一口气。 透过车厢布帘的缝隙,张胖子看到马车一直停在原地,不禁好奇的问道:“我们还不赶紧离开,究竟在这里等什么?” 钉子笑了笑说道:“自然在等将军,他说了他要亲自来送送你。” 张胖子沉默了,自己此刻已成越狱的钦犯,从此只怕只能亡命天涯了,此生是否还能回到京师,却也难说得很。 在这样的情况下和父亲见面道别,他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做点什么。 他只能岔开话题,问道:“钉子叔,我们接下来下一站去哪儿啊?” 钉子答道:“自然是去寻个好大夫为你治伤了。” 张胖子追问道:“去哪里找好大夫?” 钉子笑道:“世子忘了,你原本有个朋友不就是天下间难得一见的好大夫么?” 张胖子一愣,自己何时认识什么好大夫了? 猛地,他忽然想起来了,程念真! 程念真的父亲就是天下闻名的神医程三思,她自己的医术也已经炉火纯青,早已不是寻常医师能够望其项背的了。 可是,自从西安一别之后,杳无音讯,该去何处寻找她呢? 钉子笑了笑说道:“世子不必担心,将军早已派人打听清楚了她的行踪,我们直接去寻她便可。再说,她与你那位义弟叶枫的关系非比寻常,说不定还可以打听到你义弟的消息呢!” 想到了叶枫,张胖子的心中忽然就像是流过了一股暖流,想到有可能会见到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激动起来。 这时外面传来钉子低沉的声音:“将军来了!” 他将身子探进车厢,伸手推开了车厢的窗户。 张胖子躺着不能动弹,他努力的抬起头,透过打开的窗户,他看见在一旁的山坡之上,出现了两骑人影。 为首的一人,披着宽大的罩袍,大大的帽子罩住了面目,看不见他的脸,甚至看不出他的身形长短。 可是张胖子只远远的望了一眼,就无比的确定,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英国公张辅! 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奇特,令人无法解释,虽然毫无理由,可是胸中的那一种感觉就是让你无比的确定,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心灵感应了吧! 张辅勒住了马缰绳,立在山坡之上,只是远远的望着马车,却并没有想要过来的意思。 这一瞬间,张胖子的心中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从到大,父亲对于他的纵容,无论他做什么都毫不干涉,视而不见,这在他心目之中一直认为是对他的无视,漠不关心。 这种感觉就像横在心里的一根刺,令他很不舒服,加上父亲经年累月的在外领军征战,父子二人聚少离多,因此从到大他与父亲的关系一直相对比较冷淡,有些疏远。 可是就在刚才,从钉子叔的话语中他得知了父亲这一次为了救他,竟然敢于和皇帝老儿对着干,甚至于还安排了劫诏狱这样的行动,这让他对父亲突然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可是即便如此,十多年来形成的隔阂,哪儿又能那么容易消除?如果父亲真的来到了面前,他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这一次他闯下的这个祸事可是实在不。 那情形一定是尴尬不已。 现在父亲并没有有要过来的意思,这让他感觉似乎松了一口气。 然而在他的内心里,仿佛又在隐隐的盼望着父亲能够过来,来到自己的面前,哪怕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关切的看上自己一眼,也就足够了。 因此,此刻张胖子的心里,实在是感觉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他看着父亲的身影感慨万千的时候,一旁的钉子叔注意到的却是在张辅身边的那一骑。 那匹马上,坐着一个身穿布衣,看上去其貌不扬的须发半白的老头子,而且,钉子觉得这个老头子看上去感觉非常的面熟,只是记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了。 想了好半天,他忽然想起来了。 昨夜当他背负着张胖子从诏狱越墙而出的时候,在外面的街道上遇见了一个打更的老头。 这个老头可不就是此刻在英国公张辅身边的这位吗! 看起来,昨夜之事将军一定还安排下了后招,以备不测。这和将军多年以来在战场上养成的行事谨慎,凡事必思虑周全的性格还是很相符的。 毕竟,在战场之上千军万马全都听从你的一个指令,这千万条人命全都系于一身,这责任不可谓不重,必须要考虑到所有的可能性。 钉子的心里此刻反而感觉定了一些,和当年一样,他只需要听从将军的号令行事就可以了,其他的什么也不必多想。 对于前路,他心里更加有信心了。 过了一会儿,钉子转过头对张胖子轻声说道:“世子,我们该出发了。” 张胖子没有应声,他的目光依然透过打开的窗户望着立在高高的山岗之上的父亲,任凭着钉子慢慢的关上了窗户,父亲的身影也最终消失了。 马车摇晃着继续前进了。 张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远远眺望着渐渐消失的马车,心里忽然感觉到一阵悲凉。 这一生之中他出外领军,与家人离别不知道有过多少次了。然而这一次,他第一回有了一种生离死别的感觉。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此生,还能有机会再见面吗?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第七章 剑圣 雷破天跪在地上。 这一生之中,除了父亲,他从没有对其他任何人下跪过。 从他有记忆的时候起,父亲就非常非常的忙碌。 他身为江南霹雳堂的总堂主,需要统领雷家上下,消除雷家内部直系与外系之间的各种纷争,还要对外与蜀中唐门在江湖上争雄,忙得是不可开交,雷破天他们兄弟常常是几个月几个月见不到父亲的面。 加上母亲的早逝,实际上雷破天他们三兄弟,基本上是由霹雳堂中留守的诸多雷家家眷们共同带大的,东家吃一顿饭,西家缝一件衣,在幼的雷破天心中,对于雷家的感情远远超过了一切,反而对亲人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了。 三兄弟之中,以年纪最的雷破天天资最高,无论武功还是机智,都远超两位哥哥。然而父亲却对自己最为冷淡,还常说自己心太狠,手太辣,不适合统领雷家。 当两位兄长都跟随在父亲身边为江南霹雳堂在外冲锋陷阵的时候,他却还只能在家无所事事,难有表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到了最后,老爷子逝世的时候,还是把总堂主的位置传给了老大雷惊天。 雷破天想不通,常言道“皇帝宠长子,百姓爱幺儿”,父亲乃是一介布衣,为什么也会对长子如此偏心? 难道他看不出,自己才是雷家上下最强的人? 果不其然,父亲尸骨未寒,大哥雷惊天上任伊始,便显示出了他那婆婆妈妈的性格,不但约束雷家上下,严禁擅自在外与其他门派发生摩擦,对于对手蜀中唐门的步步进犯还一再忍让,令雷家在江湖上的声望和势力愈见颓势。 到了最后,他甚至于想要和世代不共戴天的蜀中唐门联手合作,研究什么神秘武器,这令雷破天感到无比的愤怒,也绝难接受。 蜀中唐门世代以来欠下雷家的笔笔血债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一笔勾销? 雷家独霸江湖的梦想,多少代人的努力怎么可以这样就烟消云散? 从他跪在父亲的灵堂之上开始,他的心里就开始对自己的这个大哥充满了不满与怨愤。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下跪。 然而现在,他在这里已经足足跪了三天了。 在他的面前,是一间寻常的茅草屋,简朴却十分干净,紧闭的门扉之上悬着一个斗大的“剑”字。这个字龙飞凤舞,极有气势,看上去令人有一种震慑之感。 雷破天跪的,就是住在这茅草屋之内的人。 然而三天以来,除了一个童儿每天按时送来饭食之外,这屋子里的人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次,甚至于雷破天都有些怀疑他究竟还在不在屋里? 然而雷破天必须跪,见不到此人,他就绝不会起来。 因为这里就叫做“剑庐”,住在里面的这个人,从前就被人称为“剑圣”! 剑中之神,人中之圣! 几十年前,他手中的一柄剑,天下难寻敌手,难求一败。 他孤身上武当,寻找当时被传为武学大宗师的张三丰真人欲求一战,可惜张真人却已经云游天下去了,访之不得见。 武当山设有解剑池,为表对张真人的尊敬,天下武林达成共识,外人上山绝不可以携带兵刃,都要在此留下方可登山。 然而当年他提剑上武当,武当山上下,包括张真人亲授弟子李玄宗在内的众多名震江湖的武当派高手,竟然没有一人有拔剑的勇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自由来去。 而这位剑圣,在下山之后却也从此心灰意懒,隐居了起来,不再出现在江湖上。 谁知道几十年后,他不但还活着,而且居然就隐居在这样一所寻常的茅草屋之中? 更加不会有外人知道,其实这位剑圣,从前是姓雷的! 他也是雷家的人! 所以,只有雷家当家的几位长辈才知道这个秘密,也因此雷破天才能够找到这里来,求见剑圣。 自从在杭州城事败之后,还赔上了自己的儿子雷雨云一条命,雷家上下更是分崩离析,再难有与蜀中唐门一战之力。 雷破天思来想去之后,为今之计只有请动剑圣出山,凭借他的声望和武功,才能够力挽狂澜,重振雷家。 可是自己在这里一连跪了三天,剑圣不但没露面,连话也没有说一句,这让他难免感觉到有些为之气馁了。 这茅屋在深山之中,丛林掩映之 间,虽然时值正午,在树荫之下倒也不惧烈日,只是年纪大了,这跪了三日三夜,一双膝盖着实有些受不了,之前还能感觉到疼痛,现在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一双腿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麻木掉了。 雷破天在心中哀叹一声,也不知道还要在这里跪多久,甚至都不知道剑圣究竟在不在屋里。 如果他还在,哪怕不见面,只要肯对话,多少自己总还是有机会说动他的,无论成败,至少可以一试。 最怕就是这样什么动静也没有,无休止的跪下去,都不知道有没有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一抬头,只见一个面目清秀的童端着一碗饭食走了过来,又到了饭点了。 正是寒冬时节,山中尤为寒冷,而这个童却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丝毫也不畏惧寒冷,料想必是随剑圣修习过内功心法一类的,才有如此的体质。 看他不过十岁左右,却对于内功明显已经有所成了,看起来这剑圣果然不简单,连身边伺候的童也有这样的功力。 童径直来到雷破天身前,放下饭食,立即转身离去。 雷破天也不同他说话,这三天以来他也看明白了,这剑圣身边的这个童若非残疾便是有严格的规矩,绝不会多说一字半句,就算自己有什么问他也是白问,他全都恍如未闻,不会回答一个字的。 低下头,他发现平时童送来的饭菜全都是一些青菜豆腐的素食,可是这一次碗里却多了一只油光铮亮的大鸡腿。 雷破天暗自叹了一口气,此刻的他心烦意乱,纵然面对山珍海味,也是提不起一点食欲。 过了片刻,屋子里忽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你还是吃一点吧,跪了三天,你不补充一下,接下去如何支持得住?” 雷破天吃了一惊,旋即又是一喜。 惊的是他想不到屋中人居然会突然讲话了,喜的是只要他肯讲话,能够交流,就有成功的机会。 他低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应道:“在三爷爷面前,孙儿跪一跪只是聊表孝心,纵然是跪断了双腿,也是应当的,不敢有半点怨言。” 这剑圣与他爷爷是同辈,雷家中排行老三,算起来也应该有一百岁左右了,因此他应当称呼为“三爷爷”。 那声音又说道:“跪断双腿倒也不必,老夫也不需要你的孝心,若是你受不了了,就自行下山离去吧!” 雷破天一怔,失声道:“可是,我们雷家……” 那声音打断了他道:“你的来意,老夫早已知晓,近来江湖上的这些风风雨雨,老夫也略有耳闻,雷家落到现在的这步田地,全是因为你的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与人无尤,如今来找老夫,却又有何用?” 面对那声音的指责,雷破天无言以对,惭愧的低下了头。 自从华山之战后,大雷门在江湖上屡屡受挫,日显颓态,已经很难有力量再与蜀中唐门正面决战,因此他才会设下计策,以诈死而隐身幕后,从而令蜀中唐门放松戒心,同时也能令雷家内部反对自己的力量迫不及待的跳到前台来。 同时,他利用自己的儿子雷雨云出面,假意投靠江南明家,挑起江南明家的力量与蜀中唐门相斗,最好能斗个两败俱伤,他才好从中渔利。 果然他的计划奏效了,在后来的杭州城中,蜀中唐门猝不及防,一连折损了唐影、唐离、唐雨等多员大将,甚至于连唐玉也因此殒命,遭到了重创。 只有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在江南明家的暗杀之中侥幸逃生,失踪了一阵子之后居然还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而在杭州城中,雷破天的计划已经发动,然而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个叶枫,这子竟然也无巧不巧的在杭州城中。 而且他的出现,引来了一向神秘的天意楼的相帮,还有隆平侯张信莫名其妙的突然插手。这两股力量的忽然介入,令得雷破天歼灭蜀中唐门江南分堂的计划最后功败垂成。 不但如此,随着唐残和泰山姜慕白等一众高手的赶到,雷破天不得不仓皇而退,以求自保,甚至于还牺牲掉了自己的儿子雷雨云的性命。 而老奸巨猾的明老爷子,却在这一役中置身事外,几乎根本毫无损失,反倒是雷家的实力再度遭到重创,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再听从他的号令了。 这一切全都要怪那个叶枫! 每当想起这个人,雷破天就感觉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个人被江湖上传得神乎其神,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可是在雷破天眼中,无论武功还是机智,根本都瞧不上眼。 可是恰恰是这个他瞧不上眼的人,却屡屡破坏了他的计划,自从他在华山令大雷门一败涂地之后,如日中天的大雷门就从此一蹶不振,连遭败绩,这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这个叶枫,却是他雷家的克星不成? 雷破天想不明白。 他隐隐的感觉到这个叶枫绝不简单,在他的背后好像始终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支持他,帮助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无论这股力量究竟是谁,绝对不是眼下四分五裂的雷家所能对抗的,因此他必须来求助于雷家中最为传奇的高手,剑圣!只有他的武功可以俾睨天下,也只有他的振臂一呼能够让雷家重新团结起来,再度振兴。 然而如今那声音却在轻叹道:“雷家?雷家又与老夫有何关系?当年老夫早已被逐出雷家,终生不再使用雷家的武功,而改为习剑,这才挣得了今日的些许薄名。既然雷家早已不再承认我这个子弟,老夫又何必顾及雷家的死活?” 沉默了一阵,雷破天低声说道:“孙儿不敢求三爷爷为雷家做什么,毕竟当年是雷家有愧在前,只不过如今对手十分强大,孙儿完全不是对手,因此才来求三爷爷指点迷津。” 那声音冷哼了一声:“以你的武功,如今江湖上已经难逢敌手,纵然是蜀中唐门的那个老太婆,你也不必惧她,什么样的对手能让你如此灰心?” 雷破天低头问道:“三爷爷可听闻过轩辕公子?” 那声音轻哂道:“就是盛传那个把你拉进了什么十殿阎罗的那个轩辕公子?他的武功能比你高出多少?” 雷破天说道:“说实话,孙儿若与轩辕公子对敌,纵然不敌,也自信可以全力与之一战。只不过这个对手,却连轩辕公子也非其敌。” 那声音明显一震,问道:“此话当真?” 雷破天道:“孙儿不敢撒谎,当初在皇宫之中,据说轩辕公子遇上此人,不但落败,还险些伤于此人剑下。” 屋内的声音明显来了兴趣:“此人是用剑高手?他是谁?” 雷破天扬声说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未可知,只不过此人却有一个名号,叫做东郭先生!” 屋内之人沉思了片刻,说道:“这名号从未听说过,不过显然是针对轩辕公子的,倒也并非是针对雷家。除他之外,还有别人吗?” 雷破天应道:“有!此人卧薪尝胆,隐忍多年,所图必定非,实在才是我雷家今后的大敌。” 屋内之人问道:“是谁?” 雷破天斩钉截铁的说道:“江南明家,明老爷子!” 屋内之人沉默了一会儿,才沉吟道:“他毕生以战胜张三丰老道为目标,苦练多年,他的武功自然绝非你所能比及的。只是想不到,他江南明家对于如今的江湖竟然还有野心。” 过了一会儿,屋内之人忽然笑了:“老夫原以为江湖中如今已经再无值得出手的人了,想不到现在却忽然变得如此热闹,看来,老夫这老朽之躯,只怕也得要动一动了。” 低垂着头跪着的雷破天闻言,脸上忽然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不过一闪而逝,因为他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成了。 也许并不是为了雷家,更不会是为了这个从没见过的孙儿辈,只不过,雷破天成功的挑起了他那颗好胜的斗心。 吱呀的一声响,他面前那茅屋紧闭着的门扉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一尘不染洁白长袍的老人缓步走了出来。 雷破天偷偷抬眼一看,心里不由得一惊。 剑圣成名已久,算起来,到如今至少也应该一百岁上下了,想必已经是老态龙钟,须发皓白了。 可是眼前的这个人,面色红润,宛如童颜,须发之间竟然隐见青丝,倒像是一个返老还童的仙人。 不过看到他的第一眼,雷破天就很肯定他就是剑圣,因为他走出来,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就让人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剑,一把散发着无以伦比的剑意的绝世名剑! 天下间当然只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气势。 剑圣! 剑中之神,人中之圣! 第八章 奇案 程念真检查完了尸首,从房间中走出来,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一抬头,她就看见了一直守候在门外的清平县令周得麟。 周得麟不过二十出头,与程姑娘年纪相仿,长得白白净净,温文儒雅,颇有些书生之气。 此刻他凑上前来,态度恭谨的对程姑娘问了一句:“师姑,情况如何?” 程姑娘听他如此恭敬,嘴角也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这个周得麟她幼年便识得,两家之间也颇有些渊源。 周得麟的父亲是京中名医,在太医院供职,早年也曾经投入神医程三思门下,是程神医为数众多的弟子之一,虽然年纪相差不大,不过程神医确实是他的师傅。 有了这一层关系,纵然周得麟与程姑娘年纪相仿,可是从辈分上讲,他还是要管她叫一声“师姑”。 周太医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视若珍宝,连名字也叫做“得麟”,平时更是宠爱非常。只不过这个儿子却对于却医术毫无兴趣,也不愿意继承父亲的家学,学习医术,整日里只是闭门不出,刻苦攻读圣贤之书。 十五岁那年,正应了那句“能医不自医”的老话,父亲不幸病故了,他成为了家中唯一的指望,于是他读书更加刻苦了。 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两年之前,他终于一举金榜高中,随后被外放到这清平县为县令。 程姑娘幼年之时曾跟随父亲程神医在京城见过周太医,当时周得麟在旁,有了一面之缘。想不到这许多年过去了,再见面时,周得麟已经长成了这么一个玉树临风的伙子,而且功名有成,身为朝廷命官,实在是需要刮目相看了。 这一次她来清平县原本也只是路过,没想到周得麟却不知如何知道了消息,还主动找上门来求自己相助。 他要求助的,便是屋里此刻停放着的这一具尸首。 清平县地处偏僻,远离战火纷扰,加上地肥水美,是个鱼米之乡,人民生活富足,安居乐业,平时甚至于夜不闭户,连偷窃之事也极少发生,说起命案,更是有十余年未曾有过了。 然而就在前日清晨,却有一老妇被发现倒卧在一处叫做乌衣巷的路口,身上布满伤口,足有十七八处,分明是被人所杀害,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县令周得麟治理本县两年,却对于勘断命案没有什么经验,衙门之中甚至于连用于停放尸首的停尸间也没有,只能临时腾出一间空房停放尸首。 正一筹莫展之际,听说师姑程念真路过本县,不觉大喜,程姑娘的医术在江湖上可是传开了的,于是便诚心相邀,希望能够从尸首上发现线索。 此刻程姑娘一面用湿巾擦拭一双葱葱玉手,一面对周得麟说道:“你且先说说这个案子的始末来。” 周得麟顺从的点点头,说道:“死者姓何,年近花甲,乃是世代居住于本县乌衣巷之中的一位老妇。其夫早亡,靠着替人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计把一对儿女拉扯大。另外,这何老太据说家传有特别的接生手法,经过她手接生的孩子从无夭折,是远近闻名的稳婆。” 程姑娘皱了皱眉:“我看她衣着破旧,生活似乎颇为艰难。既然她有这样的手艺,理应生活富足,衣食无忧才是啊。” 周得麟叹了口气道:“师姑有所不知,这清平县原本人口稀少,每年生产临盆之人更是不多,若是仅仅靠着这一门手艺,只怕早就饿死了。因此何老太不得不平时替人缝缝补补,才能勉强度日。” 程姑娘点点头,继 续听下去。 周得麟说道:“这何老太平时为人和气,遇事也都逆来顺受,忍气吞声,也从不多嘴多舌,与周遭四邻的关系都很好,从未听说过与谁结怨。” “可是两日前拂晓,却被发现伏尸于乌衣巷口,身中十七八刀,尸体都已经僵直了。众人遍寻与他同住的一对儿女不见,这才赶来衙门报官。” “这何老太生活清贫,显然不是被人劫财害命,她为人和善,也不像被人寻仇所致。再加上此间风俗,入夜之后若无要事绝不出门,这何老太为何会半夜三更在街口被人杀死,本官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因此才劳烦师姑,勘察尸体,希望能有所收获。” 程姑娘点了点头,开口问道:“这何老太死在街口,彻夜未归,与她同住的一对儿女不但没有发觉,却甚至于两人都失了踪,周大人可曾派人寻找?” 周得麟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的说道:“本官当然第一时间便派人前去寻找他们,可是本案最奇怪之处也在于此。” 程姑娘问道:“如何奇怪?” 周得麟叹道:“本官刚刚收拾了尸首,抬回衙门,一面派出人手去寻找何老太的一对子女,岂料正在这时,何老太的儿子忽然间手持一柄带血的剪刀,主动来到衙门投案自首,声称是自己失手杀死了母亲,情愿偿命。” 程姑娘问道:“他的话可信否?” 周得麟摇头道:“何老太遍体鳞伤,岂有失手杀人连捅十七八刀的道理?而且问及原因与细节,此人一概闭口不言,只是推说当时情况混乱,全都忘记了,口口声声要为母亲填命,但求速死。” 程姑娘沉吟道:“怎会如此奇怪?” 周得麟说道:“更加奇怪的事情还在后面。这当哥哥的前来投案自首不久,居然当妹妹的也来到衙门,同样也是手持一把带血剪刀,声言前晚与母亲因琐事发生争吵,一时冲动之下,失手将母亲连捅了十七八刀而死。如今前来投案,情愿以死赎罪。” “哦?”程姑娘不禁大奇,问道,“这女儿的所言可属实?” 周得麟说道:“根据本官派人在乌衣巷附近查访,当晚三更之后的确有人曾听见过街口有吵嚷之声,不过此间人夜里素来不出门,所以没有人出去一看究竟,也因此无人知晓究竟实情如何。” 程姑娘说道:“无论这兄妹二人真凶是谁,杀死亲生母亲,为大不孝,都是不赦之大罪,罪当凌迟,这二人是什么样的仇恨,会对自己的母亲下此杀手?” 周得麟叹息道:“若只是这兄妹二人,便也罢了。可是到了傍晚,又有一男子前来衙门投案,所说几乎与这兄妹俩无异,也说自己与何老太发生争吵,失手之下,杀死了何老太,只不过这一回,他来自首之时手中并没有拿着凶器。” 程姑娘不觉一愣:“什么?又来了一个凶手?此人是谁?” 周得麟说道:“这人是城东的一个铁匠,平时以打铁器为生,家中父母双亡,也是个贫苦之人。此人素来良善,最是热心助人,在附近邻居之中口碑极好,说起他杀了人,大家全都无人肯信。” 周得麟长叹了一声说道:“此人和前面两个一样,坦承其罪,只求速死,却对于案件详情不肯吐露只言片语。面对如奇案,本官实在是有些束手无策,因此才来求助于师姑,希望能够有所突破。” 程姑娘皱起了眉头,一日之间,一条人命,两件凶器,三个自首的凶犯,真相为何,实在是扑朔迷离,也难怪这位年轻的县令会感到头痛了 。 沉吟了片刻,她才开口说道:“我刚才检查了何老太的尸首,她死亡的时间当无可疑,只不过奇怪之处在于她身上的那些伤口。” 周得麟听说有可疑之处,精神一振问道:“有何奇怪之处?” 程姑娘说道:“何老太身上伤口虽然多达十七八处,也的确是被剪刀一类的凶器所造成的,只不过,只有胸口的一处是致命伤,其他的所有伤口,全都是她死后才被人造成的。” 周得麟一愣:“师姑你是说,凶手在她死后,又对她的尸体捅了十几刀之多?这该是多大的仇恨啊?” 程姑娘接着说道:“还有,胸口的致命伤和身上的其他伤口,虽然都是剪刀一类的凶器造成的,可是,绝不是同一把剪刀!” “什么?”周得麟惊得呆住了,“你是说真的有两把剪刀,两件凶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姑娘耸了耸肩,说道:“我只不过略通医术,能从尸体上看出的也就这么多了,至于究竟是怎么回事,就非我说擅长,要靠周大人你们去查证了。” 周得麟点着头,嘴里应着“是是是”,可是一双眼睛却怪有趣的盯着程姑娘。 神医程三思之女和传闻天下第一聪明的叶枫,两人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他们结伴游历天下,屡破奇案的故事,早已经传遍了江湖。 如今大街巷,茶肆馆驿当中的那些说书的,除了三国和西游这些传说故事外,最热衷于的就是添油加醋的讲述关于叶枫他们的传奇故事了。 这几乎已经是街知巷闻的了。 虽然现在叶枫已经不知所踪,据说已经死在秦皇陵中了,不过面前的这位年轻的师姑和他在一起闯荡江湖这么久,多少也总学到了他一些破案的本领。 加上她的医术和验尸的本事,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若说这个奇案有人能破解的话,自然是非她莫属。 看起来,眼下的这件奇案,只怕还要指望在这个师姑的身上,周得麟忍不住这么想。 程念真拍了拍身上的衣衫,作势欲走:“如果周大人再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要先回去了。” 周得麟怔了怔,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开口道:“师姑慢行,我这里有个人据说是师姑的故人,远道而来,特地来寻找师姑的,不知师姑可愿意一见?” 程念真愣了一下,故人?什么故人? 当初在西安城中自己原本想要陪同叶枫他们去一探秦皇陵,不料却被父亲拦住,留在了西安城中处理疫情后事,没能成行,这是她心中最大的遗憾。 之后,便是沸沸扬扬的传闻,说是叶枫死在了秦皇陵之中。 程念真不愿意,也绝不相信这些传闻,她不相信叶枫已死,深信他必定还活着,在某一个地方等着她。 因此她才离开了父亲,游历天下,实际只是为了到处打探消息,期望能够有一天能找到叶枫,再见到那个活生生的叶枫。 自己这一路的行程本就是随性随意的,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站会去哪儿,不料不但这周得麟能够得知自己来到了清平县,现在甚至还有人特意远道而来找上门来寻找自己。 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她的心里忽然感到一阵紧张,会不会是叶枫? 想到这个令她日思夜想,魂牵梦绕的人,她感觉心跳陡然加快了,有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 她强忍住内心中的激动,对周得麟问道:“这个人现在在哪儿?” 第九章 又见张胖子 来到了县衙后院,这里是一处很偏僻的屋子,看上去好像荒废已久。 程念真看了一眼守在屋门口的一个中年汉子,她并不认识。这个人高高瘦瘦的,可是站得笔直,纹丝不动,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钉在哪里的一颗钉子。 推开门,这间外面看起来脏兮兮的屋子里面却收拾得非常干净,屋里家具虽然很少但是很精致,看得出布置这里的人颇花费了一番心思。 当程姑娘看到屋里床榻上躺着的那个人的时候,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人全身缠满了布带,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活生生的大粽子,看到她走进来,还努力的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丝笑容。 那张熟悉的圆乎乎的笑脸让程姑娘迟疑了一下,才猛的惊声叫道:“你是……张胖子?” 躺在床上的张胖子丝毫没有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依然满脸的笑容,点了点头。 程姑娘感到非常的吃惊:“你,你怎么搞成这样了?” 张胖子苦着一张脸说道:“这个,说来就话长了。” 跟在程姑娘身后的周得麟周大人笑道:“张世子这次看来的确受了不少苦,刚到这里的时候,连我也实在是不敢相认的。” 说起周大人和张胖子之间,也是自打时候就认识的。 英国公张辅是一位久经战阵的沙场宿将,自然身上有许多早年四处征战杀伐之时所留下的旧伤顽疾。 周得麟的父亲周太医在世的时候,经常会为张辅治病调理,两家之间经常走动极为熟络,其子周得麟与英国公世子张痴之间又年纪相仿,自然也一直关系不错。 这一次张胖子从诏狱之中逃脱,亡命天涯,虽然至今锦衣卫和官府都并没有发公文缉捕,可是说到底他还是一个逃狱的重犯。 因此当他来找到周得麟的时候,周得麟并没有丝毫的犹豫,而是慨然接纳下了他,足见这位周大人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不但如此,为了避人耳目,他还安排心腹之人打扫出了县衙后院一间荒废已久的屋子,并且亲自布置,用于张胖子居住养伤。 说实话,他顶着窝藏要犯大罪的这一番义举,令张胖子也感觉颇有些意外,甚为感动,毕竟这事一旦泄露出去,这周大人不但今后的锦绣前程毁于一旦,只怕还会招来抄家灭门之祸。 这一边程姑娘乍一见张胖子,感觉也有些激动,心中有很多的话想要问他。 毕竟自从西安城分别之后,他们这一行人在秦皇陵之中究竟遇见了什么样的事情,一直到后来叶枫忽然失踪,江湖上都盛传他已经死了。 这一切的一切,全都只有张胖子才知道真相了。 可是眼见面前遍体鳞伤包扎得像个肉粽子一样的张胖子,还有站在身后的周得麟,她又觉得有些不妥,忍住了没有开口。 倒是周大人聪明,眼见得此间情形,微微一笑说道:“你们二位久别重逢必然有许多的话题要聊,本官已经吩咐厨房为张世子炖了一些补品,现在正好去看看准备得怎么样了。你们先慢慢聊着。” 说着,他就往门外退了出去。 屋里的两人都看着他离开,不同的是,程姑娘的眼光之中带着一些感激,而张胖子的眼神却有一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几年不见之后,这一次见面张胖子觉得周得麟的身上似乎改变了不少,比起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眼前的周大人言谈举止都拿捏得恰到好处,对于揣测别人的心思也似乎有了很多心得,倒像是变得圆滑了很多。 也许,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都难免会改变的吧。张胖子只能这样想。 周大人离开了,程姑娘反倒没有了先前那样的急切,并没有首先开口询问,反而坐了下来,伸手帮张胖子解开身上满满缠着的布条,准备查看他的伤势。 张胖子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推辞道:“这种脏活就不必劳动程姑娘您了吧,回头让周大人随便找个医师就可以了。” 程姑娘斥道:“闭嘴!这里还有医师会比我更好吗?” 张胖子素来有些惧怕程姑娘,闻言只能乖乖的闭上了嘴。 刚解开几根布条,程姑娘就愣住了。 她一眼就能看出,张胖子的身上全都是刑讯的伤痕,而且是无比残忍的刑罚!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怎,怎么会这样?这是谁干的?” 张胖子勉强一笑安慰道:“这些不过是诏狱之中的常用手段,没什么大不了的。” 程姑娘感到更加的难以置信:“你不是英国公世子吗?他们何以敢如此对你?” 张胖子苦笑道:“我那老爹为了保住张家,开了宗祠,已经把我从族谱之中删去了,如今我早已不再是什么英国公世子了。” 程姑娘几乎是目瞪口呆了:“逐出家门?还把你投入诏狱,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张胖子无奈的叹息着:“还不就是为了在秦皇陵之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嘛!只可怜解二哥不想连累家人,执意不肯跟我们一起逃走,只怕此刻还留在诏狱之中受苦。” 程姑娘默然盯着张胖子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了那个她想问已久的问题:“到底在秦皇陵之中,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叶枫,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张胖子叹了口气,放低了声音开始缓缓讲述起他们在秦皇陵之中的种种经历。 他讲得很慢,也很详细,好像生怕漏掉了任何一个细节。 程姑娘也听得很认真,她的情绪随着张胖子的讲述而在不断的起伏着。 巨大的地下宫殿,神奇的迷宫,那些活动的兵俑,神秘的墓室,墨七重的突然背叛,身边众人的一一牺牲,以及最后那条可怕的巨大白蛇,这一切都令她感到惊心动魄,紧张不已。 终于,等到张胖子讲完了,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怔怔的还沉浸在张胖子讲述的奇遇之中。 半晌,她才叹了口气,说道:“想不到,七叔他竟然会……” 张胖子也点了点头,叹息道:“是啊,想不到平日里这么一个仁厚长者模样的墨七重,竟然一直隐藏得那么深,到最后才发觉他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是他的阴险计划。” 程姑娘想了想,摇头道:“不,至少有一点是真的。” 张胖子问道:“哪一点?” 程姑娘说道:“在兰州城中的时候,我曾经为他把过脉,他真的是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假装不来的。” 张胖子想了想也点点头表示同意,关于医术,自然是程姑娘最有发言权。 程姑娘叹息道:“也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孤注一掷,策划下这样阴险毒辣的计划,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依靠这笔神秘的宝藏,复兴墨家,结果却使自己落得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 张胖子也叹息道:“或许是吧!只是如今他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了。而且,这曾经辉煌过的墨家只怕从此也将退出历史舞台,以后也终将衰落了。” 程姑娘又想到了那些丧生在秦皇陵中的人,尤其是想到了为了救叶枫而牺牲了自己,尸骨无存的黑鬼赫连铁之时,忍不住感到深深的哀痛。 虽然这个人生性木讷,少言寡语,可是这些年来一直跟随在叶枫身边,一同经历了多少生死,闯过了多少艰险,他却始终没有丝毫动摇,全都是只为了当初叶枫在路边相救的恩情。 这么忠心耿耿,重情重义的好汉子,最后落得这么一个结局,虽说是求仁得仁,也未免太过于悲惨了一些。 回想起曾经很多次,每当叶枫出外查案之时,黑鬼便在客栈之中守护着自己。虽然两人默默无言没什么话,不过只要他站在自己身后,程姑娘就能感觉到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全感,因为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一定会首先挡在前面。 然而,今后这样的情形再也不会出现了。 程姑娘的眼眶都忍不住有些红了。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从张胖子的讲述中,知道叶枫并不像江湖中传闻的那样,他并没有死,而是和唐大一起逃出了 秦皇陵地宫。 只不过如今他身在何处,这却是连张胖子也不知道的了。 既然他的身边有唐大这样老辣沉稳值得信赖的人在,想必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想到这里,程姑娘的心里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一些。 看着眼前张胖子浑身的伤痕,她又感到莫名的感动。 虽然张胖子之前对叶枫有所隐瞒,他和解祯亮实际上都是出于皇上授意下安插在叶枫身边的人。可是,他们都没有做过任何真正对叶枫不利的事情。 相反的,这二人在面对诏狱之中的种种残酷刑罚的时候,为了保守秘密,咬紧了牙关,承受住了这些无比的痛苦,没有吐露出叶枫的下落。 若不是因为他们之间这一份深厚的兄弟情义,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有如此兄弟,岂能不羡煞旁人? 连日赶路,加上之前处置不得当,张胖子身上的伤口有的已经开始恶化了。 程姑娘含着泪解开包裹的布条,轻轻擦拭着伤口处的脓血,问道:“你这伤口是谁替你包扎的?都包坏了。” 张胖子忍着疼痛勉强笑了笑说道:“是门外的钉子叔。他是我父亲的心腹之人,就是他把我从诏狱之中救出来的。” “钉子叔?”程姑娘皱了皱眉头,“怪不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又冷又硬,就像一颗铁钉子一样,果然是人如其名。只是他一点医理常识都不懂,要不你的伤口也不会变成这样。” 张胖子笑道:“他是战场上生死冲杀过来的粗人,哪里懂得什么医理?程姑娘你这也就太过于强人所难了。” 话音刚落,程姑娘碰触到了他的伤口处,剧烈的疼痛让他“哎哟”一声叫出了口,额头上顿时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程姑娘回头向屋门口张望了一下,念叨着:“这周大人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还等着让他着人去弄些医药用品来呢。” 张胖子勉强笑道:“他这里出了眼下这样的奇案,只怕他此刻还在为此头痛不已,这点事还是不必麻烦他了吧,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让钉子叔去弄就好了。” 这一天,直至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辰,程姑娘才总算把张胖子一身的伤口重新一一处理完毕,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客栈之中。 回到客房,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困意。 今天她总算从张胖子的口中得到了关于叶枫的一线消息,证实了她心中一直坚信的一点,叶枫并没有死!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究竟在哪儿,但是至少知道他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有相见的机会。 程姑娘感到心里一阵子心潮澎湃,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一转眼,忽然瞥见房中的桌上似乎放着一张纸。 走近了一看,纸上面还写着什么东西。分明是她不在的时候,有人留下的。 难道,难道是叶枫留给她的信? 她的心里顿时如同擂鼓一般的狂跳起来,可是当她拿起那张纸的时候,却失望了。 纸上面的字迹娟秀清丽,分明是出自一个女子之手,而且这字迹她根本不认识。 信中的内容是告诫自己提醒县令周大人,要想勘破何老太的奇案,首先必须要从那个自首的铁匠和何家的关系开始查起。 在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是用寥寥几笔画了一株兰花。 放下手中的信,程姑娘不禁呆呆的出了神。 写这封信的人会是谁呢?她为什么会对何老太的这桩案子如此关心?即便是她想要帮助破案,为什么不去直接提醒周得麟周大人,反而要借自己之口转述呢? 这些疑问令她有些心烦意乱,隐约之间,她似乎潜意识里又觉得这封信一定与叶枫有着某种联系。 破案,不正是叶枫所擅长的吗? 可是,这封信分明又出自于一个女子之手,这个写信的女子,与叶枫又是什么关系呢? 程姑娘呆呆的望着窗外的夜空,心里轻轻的在反复问着:叶枫,究竟你现在在哪儿啊? 第十章 打听 周得麟周大人在城东一带转悠了一上午。 今日一大早,程姑娘就托人来给他带了话,提醒他关于何老太的命案最好首先从自首的铁匠与何老太一家的关系入手查起。 周大人原本就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年纪尚轻,经验有些不足,加之任职的清平县数年以来没有发生过命案了,因而乍一遇见这样的奇案,一时之间感觉到有些茫然无措,理不出个头绪来。 现在经过程姑娘这一提醒,只觉得有如拨开云雾见青天,一下子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是啊,三个自首的犯人之中,以铁匠的身份最为可疑。 案发的乌衣巷在城西,他的铁匠铺在城东,加上当地人夜里不出门的习俗,他怎么会半夜三更的跑到城西去与何老太发生争执继而发生了血案的呢? 此中定然别有内情。 他不禁对于自己的这个师姑由衷的有些钦佩起来。 看起来,她和传闻中天下第一聪明的那个叶枫在一起闯荡江湖那么久,果然对于破案之道也有了一些心得。如此奇怪的案子,她竟能一语中的,一眼便看穿了其中的关键之处。 周大人信心满满的来到了城东,向铁匠铺附近的邻居们打听消息,岂料这些邻居们见县令大人前来查案,围观之人颇多,但是一旦问起来,一个个却又都是三缄其口。 除了异口同声的说铁匠是个好人,经常帮助左邻右舍,以及替穷苦人家修修补补从不收钱之外,其他涉及到命案的线索一概都推说不知道。 周大人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对于铁匠为什么会在半夜跑去城西乌衣巷,他与何老太又是什么关系,依然是一无所知,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焦虑起来。 都说铁匠是好人,可是却没人愿意站出来提供有用的线索,来证明他的无辜,一个个听说涉及到命案,全都明哲保身,生怕引来祸事,全无半点义气。 周大人摇了摇头,这些自私自利的市井人! 枉自铁匠平日里慷慨仗义,他们大都受到过铁匠的帮助,此刻竟然全都畏缩不前,难道铁匠真的要蒙冤屈而死吗? 说实话,周大人其实也不相信铁匠这样的好人会是凶手,就像他不相信何老太的那一对儿女是凶手一样,可是此案实在是扑朔迷离,太过蹊跷,周大人感觉有些束手无策了。 难道当真是修桥补路无尸骸?周大人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正当他有些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一扭头却看见街口一个卖瓜果的摊前,一个中年妇人有些畏畏缩缩又满怀好奇的在朝着他这边张望着。 周大人认得此人,这个妇人是瓜果摊的摊主,人称李婶,是城中有名的长舌妇,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四处嚼舌根。 记得去年,就是因为她捕风捉影,胡说八道,说是城东胡家的媳妇与外人有私情,搞得胡家鸡犬不宁,差点休了这个媳妇。 最后真相大白,这纯属无稽之谈,胡家气不过,把李婶告上公堂,最后周大人还判了李婶赔偿胡家银子,并且当众道歉了事。 周大人还记得此事,自然也认出了李婶。 看来李婶也还记得那一次的教训,对于周大人也还是颇有些畏惧,这样热闹的场面她也还是躲得远远的,没有上前来凑热闹。 周大人不由得笑了笑,要说打听消息,大概没有比李婶这样的长舌妇更为合适的了。 他摒退了左右随从,独自一人信步走到了李 婶的瓜果摊前,微笑着对李婶点了点头,招呼道:“李婶,一向可好?” 李婶没想到县令大人会亲自来到她的瓜果摊前,吓了一跳,有些畏惧的说道:“托大人的福,一向还算太平。” 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申辩道:“大人,妇人自打受了上次的教训,这一向可是安分守己,再也没有乱嚼舌头,说过他人的是非,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左右四邻。” 周大人暗自一笑,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要这长舌妇再也不搬弄是非,不再说他人的长短,这可比登天还要难了。 只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有时候这长舌妇也自然会有长舌妇的妙用,比如眼前的李婶,只怕每日这城中发生的大事情,十之八九她可能全都知道。 心中这么想着,周大人表面上却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坚定的点了点头表示非常相信李婶的话,道:“李婶知过能改,本官也有所耳闻,只盼今后不要再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李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看上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 周大人也不着急,先是和她闲谈,谈了谈今年这瓜果的收成如何,市价水平,过了一会儿,看李婶逐渐放松了下来,不再那么紧张了,这才话题一转,问道:“李婶向来消息灵通,可知道这城西发生了大事了?” 李婶一听“大事”两字,耳朵都竖起来了,追问道:“什么大事?” 周大人不紧不慢的说道:“这城东的铁匠,深夜跑去城西乌衣巷杀死了那里的何老太,如今已经定罪,即将问斩。” 这事近日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李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听了周大人所说,她先是有些惊奇的一愣,自言自语的说道:“已经定罪了?” 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斩钉截铁的对周大人说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是他!要说杀死何老太的凶手是谁我都能相信,唯独这个铁匠,是绝无可能!” 她还有些关切的对周大人说道:“大人可真的查清楚了?千万莫要错判了案子,冤枉了好人,影响了大人的名声。” 看她说得如此肯定,周大人倒是有些奇怪了,问道:“李婶为何能如此肯定凶手不是他?” 李婶看周大人似乎有些不相信她,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说道:“那是自然了,因为铁匠他……” 说了一半,她突然闭上了嘴,神秘兮兮的左顾右盼了一阵,确定来往的路人都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拉着周大人到了瓜果摊后面的隐蔽之处,放低声音说道:“要说此事,没有比民妇更清楚的了。” 周大人暗自点头,她果然知道一些内情! 于是他柔声说道:“李婶你莫急,且慢慢说来。” 李婶看周大人感兴趣,顿时来了精神,看起来好像两眼都在放着光,她想了想,这才从头说起:“民妇在这里摆摊十几年,和铁匠在一条街上,打就认识这孩子。说起这个铁匠,也是个苦命人,自父母双亡,大家看他可怜多有照顾,他是靠着吃百家饭才长大的。” “后来跟着这里的老铁匠学手艺,老铁匠无儿无女,临去世时就把这个铁匠铺留给了他。这孩子倒是好心,说大家伙儿都对他有恩,于是平日里经常帮助左邻右舍的,在城中口碑极佳,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 周大人摇摇头道:“远近闻名的大好人就不可能杀人吗?此话有些说不过去。” 李婶说道:“大 人别急啊,先听民妇接着讲下去。这何老太民妇原本也认识,住在城西乌衣巷,靠着替人缝缝补补的为生,家境也不甚好。她丈夫死的早,夫家又没有其他人,只剩下一堆儿女靠着她生活,其实也着实不易。” 周大人问道:“她与铁匠认识吗?” 李婶笑了笑道:“何老太是做针线活计为生的,她人勤快活计又多,因此时常需要修理一些剪刀针具什么的,听说城东的铁匠手艺不错,收费又低廉,还乐于助人,于是也经常来找铁匠。” 周大人点点头:“他们果然认识。” 李婶接着说道:“起初还是何老太自己过来,后来接的活计多了,忙不过来,女儿又长大了,于是就经常让女儿帮忙拿东西过来找铁匠修理,嘿嘿,没想到这一来二去的,这两人竟然看对上了眼。” 周大人一愣:“怎么?你是说何老太的女儿和铁匠,他们……” 李婶一翻白眼:“怎么?我们铁匠虽然穷点,不过好歹有门手艺,又心地善良,是个实诚人,再说她何老太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千金姐,难道还配不上她吗?” 周大人苦笑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本官绝无此意,只不过他们这事,何老太知道吗?” 李婶眨巴着眼想了想说道:“应该知道吧,他们俩眉来眼去的,言语举止越来越亲密,连我们都看出来了,这当娘的岂能不知道?” 周大人问道:“那么她是同意了?” 李婶说道:“反正没听说她反对过,本来嘛,能找到这么一个踏实可靠的女婿,也是她的福气。只是没想到,她却根本不是这样有福气之人。” 周大人听她话里似乎对于何老太颇有些不满,也不好追问,于是静静的听下去,没有出言打断她。 李婶说道:“原本我们大家伙儿看着这一对孩子挺般配的,也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还私下商量过准备以后如何替他们俩筹办喜事,谁知道,这变故忽然就来了。” “这何老太还有一个儿子,因为家里穷,上不起学堂,自就一直在外面帮工补贴家用。这何老太对这个儿子也不怎么上心,打送出去后一年到头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没想到,两年前,这何老太忽然转了性子,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关心起来,不但把他接回了家里,还请了先生教他读书,说是要准备上京赶考,图个好前程。” 两年前?周大人想了想,那不正是自己高中之后来清平县任职的时候么? 他随口问道:“何老太这个儿子有多大了?” 李婶说道:“约莫二十出头,看上去应该和大人一般年纪。” 周大人惊异道:“这何老太多大岁数了?儿子居然才二十出头?” 李婶叹道:“你觉得何老太年纪大是吗?别看大家都唤她做何老太,其实她还不到五十,只不过生活艰难,头发早就花白了,看起来比真实年纪苍老得多了。” 周大人摇了摇头,一个自没有读过书的人,到了二十来岁才想起来回头来攻读,还梦想着上京赴考高中皇榜,实在是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想了想,周大人又开口问道:“那么这个儿子与他妹妹和铁匠之间的婚事,究竟又有什么关系呢?” 李婶哼了一声,没好气的说道:“坏就坏在这个何老太异想天开,发这个白日梦,想让儿子赴京赶考高中,好光宗耀祖,结果反而害了自己的女儿,还有我们的铁匠!” 第十一章 收获 周大人眼看已经快要说到重点了,催促道:“愿闻其详。” 李婶说道:“这何老太家境贫寒,如今又把儿子接了回来,全家上下只靠着她一个人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计为生,还要给儿子请教书先生,原本就已经捉襟见肘了,哪里还会有能力凑出给儿子赴京赶考的盘缠?眼见得赶考之期将近,总不能让儿子一路讨饭进京吧?” 她哼了一声,愤愤的说道:“于是,她左思右想之下,想出了一条妙计。她竟然在自己的女儿身上打起了主意!” 周大人好奇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主意?” 李婶问道:“大人可知道城西最富裕的是哪一家?” 周大人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曾员外家,他家有良田房产,在城里又有几处生意,可以说衣食无忧,算得上本县有名的富户。” 李婶点点头道:“正是这曾家。大人可知曾家的公子?” 周大人执掌清平县两年,对于本县的大户自然十分了解,岂会不知?当下答道:“曾家大公子年少有为,帮助父亲掌管城内生意,为人也颇为精明。二公子据说体弱多病,一直在家休养,倒也未曾见过。” “体弱多病?”李婶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他二儿子哪里是什么体弱多病,在家休养?根本就是一个痴呆之人,关在家中无法见人!” 周大人一惊:“竟有此事?” 李婶说道:“那曾家老爷年轻之时巧取豪夺,为富不仁,没少干丧尽天良的事情,总算老天有眼,终于还是遭了报应。” “他家大儿子虽然精明能干,可是是个天阉,根本算不得是个男人。从他家大娘子过门这么多年一无所出就可以知道,他就压根不能圆房。” 周大人一愣:“此事隐秘,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我们女人之间自然有很多悄悄话的,再说这么多年,他们家的这点事早就传了出来,听说他家大娘子生病都不敢请外面的郎中,只怕看出她还是个处子之身。” 周大人不禁默然,看来这些长舌妇果真不但神通广大,而且绝对是为数不少,哪家有点什么秘密,只怕也绝对瞒不过她们的。 李婶根本没注意到周大人的反应,还在滔滔不绝的继续讲述着:“他大儿子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谁知道他生了个儿子却比大儿子更加不如,竟然是个白痴!枉自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曾喆,再多的吉也保不住他!” “曾员外没办法,只能把他关在府中,对外就说是体弱多病,需要休养,结果有一次他偷偷跑出来玩,被人看见了,快二十的人了,却只有两三岁的智商,坐在地上撒泼打滚,丢尽了他爹的人!” 她叹了口气说道:“所以说,这做人一定要行善积德,否则现世报,就像这个曾家,报应在两个儿子身上。” 周大人看他越扯越远了,赶紧提醒她道:“这曾家与何老太的女儿又有什么关系?” 李婶瞪大了双眼望着周大人,吃惊的问道:“大人还没想到吗?这何老太的女儿究竟和曾家会有什么关系?” 周大人眨了眨眼,忽然心中一动, 脱口说道:“难道,难道这何老太竟然想要把她女儿嫁给……” 李婶望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周大人忽然明白李婶之前为什么对何老太在言辞间颇有不满了。 为了送儿子赴京赶考,竟然狠心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白痴,为的不过是那嫁女儿得来的一些嫁妆钱财。 这不但是卖女儿,简直就是把亲生女儿推进火坑! 如果嫁给了这样的人家,这女孩今后的悲惨生活完全可以想象,什么样的母亲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李婶看周大人似乎已经明白了,长叹道:“既然何老太动了这样的心思,自然也不会允许女儿再与铁匠来往了。只可惜了这一对璧人,竟然这样生生给拆散了。” 周大人也叹息了一声,问道:“难道他们二人就愿意这样分开吗?” 李婶说道:“这对情侣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听说了这个消息,铁匠简直是痛不欲生,整个人都傻掉了。” 周大人沉吟着说道:“所以,铁匠因为此事怨恨何老太,对她起了杀心倒也是合情合理的。” 李婶一听不禁大惊失色,连忙说道:“绝不可能的!那铁匠从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会去杀人呢?有人看见过,他曾经好几次去乌衣巷求何老太,甚至于下跪磕头,希望能令她收回成命,只可惜何老太根本不理他。” “还有几次,他借酒浇愁,大醉之后曾经说过,实在不行的话,就带着何老太的女儿远走高飞,偷偷私奔了。虽然这只是酒话,当不得真,不过至少证明他满心都是希望和何老太的女儿在一起的,他又怎么会去杀掉自己未来的丈母娘呢?这岂不是会令她女儿恨他一辈子?” 周大人听了李婶的话,感觉也有道理。 他若有所思的嘴里轻声念叨着:“酒话么?或许酒后吐真言,也是有的。” 李婶没有听清他的话,还在竭力为铁匠开脱:“民妇以为铁匠既然一心想要娶何老太家的那姑娘,自然绝不可能下此毒手杀害何老太,凶手必定另有其人。” “大人来本县两年,一向爱民如子,官声清明,可一定要明察秋毫,找出真正的凶徒,切莫冤枉了好人哪!” 周大人看着眼前的李婶,心里忽然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原以为,这个李婶不过只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到处宣扬东家长西家短的长舌妇人,可是当铁匠出事之后,这些个平日里常常受到铁匠恩惠的邻里们,一个个却全都变得噤若寒蝉,只想着不要招惹麻烦,明哲保身,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铁匠辩解的。 反而是这个李婶,仗义执言,大胆的讲出了知道的一切,还处处为铁匠辩解开脱,看来,这个普通民妇的身上,倒有着几分江湖中人的侠义之心。 如今在周大人的眼中,李婶的形象倒也添了几分可爱。 周大人想了想又问道:“既然何老太打算将女儿嫁人曾家,此事她的儿子可知晓?” 李婶说道:“如此大事,他又岂会不知?” 周大人追问道:“那么他对于此事是何态度?他愿意自己的妹 妹嫁与一个白痴吗?” 李婶叹息道:“何老太的这个儿子虽然自幼一直在外帮工挣钱,贴补家用,少有在家里,可是他和他妹妹之间的感情却是极深,既然知道此事,特别又是母亲为了送自己进京赶考的缘故,又怎么会同意此事?” “只不过他也是个好孩子,虽然母亲自幼便将他送走做工,却事母极孝,从不敢拂逆母亲的意思,是有名的大孝子。听说为了此事,几次向何老太下跪恳求,何老太却始终不松口,他也是无可奈何。” 周大人点点头又问道:“那么那姑娘对于母亲定下的这门婚事又是什么态度?” 李婶摇摇头说道:“明知道是个火坑,谁还会愿意自己往里面跳的?这姑娘听闻此事之后,整日间以泪洗面,据说还曾经以死相逼,发誓绝不嫁入曾家。” “可惜啊,她母亲何老太却不知为何一副铁石心肠,铁了心为了那点彩礼要把女儿卖给曾家了。只可怜那丫头整日啼哭,那悲切之声,连我们这些路过的人听了都觉得不忍心,真不知做亲身母亲的怎么能狠得下心去?” 说到这里,李婶脸上的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周大人听了不禁沉吟道:“这女儿因为不愿嫁入曾家,因而对母亲怀恨在心,下此毒手,也是有可能的。” 李婶闻言不禁大惊失色道:“大人为何会如此想!那丫头我们这里大家都见过,柔弱得很,连说话声音也细得像蚊子一般,如此弱质芊芊,如何能够杀死自己的亲生母亲,还丧心病狂的捅了如此多刀?绝无可能!” 周大人点了点头,此言也不无道理。 他沉吟着说道:“凶手既不是铁匠,也绝非是何老太的女儿,更加不会是是她家那个孝子,是这样吧,李婶?” 李婶连连点头说道:“大人明鉴,正是如此!” 周大人微笑着问道:“那么依李婶所见,这三个自首之人皆不是凶手,这凶手会是谁呢?” “这个嘛,”李婶愣了一下子,脸上露出了略微尴尬的表情说道,“大人青天转世,满腹经纶,自然能够查明,我这一介无知妇孺如何能够得知?” 周大人摇了摇头,原来李婶不过就是痛快痛快嘴,为铁匠鸣鸣不平而已,她对于此案其实并无见地,更加没想过真凶是谁的问题。 不过,周大人还是很感激李婶,她已经提供了很多有用的线索了,看起来有的时候,果然这多嘴之人也并非全无用处。 见李婶所知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周大人抬头看了看天色,很礼貌的向李婶告辞。 临走之时,他语重心长的对李婶叮嘱道:“以后千万可不要再捕风捉影,背后说人是非了。” 李婶连连点头。 周大人心中忽然觉得暗暗好笑,他明知道像李婶这样的人,要她今后再不多嘴多舌,就像要她不吃饭喝水一样是不可能的。 而且,今天这城东之行最大的收获,居然是陪着李婶唠叨了半天别人家的八卦。 周大人挥手叫上了随从,根据这最新得到的情况,也许应该去拜访一下这个李婶口中为富不仁的曾家了。 第十二章 曾家之行 曾家大院挺大的,座落在出了城门不远的近郊之地。 当年曾员外从外地来到这里,一眼便看中了此处。在这里买下了这块地,建起了这座大宅院。 至于为什么不在城里买房屋,却要定居在这地处郊区,生活不便的城外,曾员外的解释是:此处风水好,能旺他。 这地方风水好不好没人知道,可是曾员外自从住下来后,真的是越来越旺了。 先是购买了良田,后来钱多了就在城中买了商铺门面,再后来干脆自己开商号做起了生意。短短几年时间,曾员外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地主,发得像个肥猪头一样,迅速成为了这清平县中赫赫有名的首富。 照这样看来的话,这曾员外当年风水之说倒也灵验了,这地方还果真旺他,也许风水之说倒也并非完全是无稽之谈。 周大人这么想着,来到了曾府的大门口。 和曾员外拥有的财富相比,这座大宅院显得略为寒酸了一些。 大门既不高大气派,也没有名人雅士题写的匾额,看起来普普通通,与寻常人家无异,令人几乎怀疑这里根本不是本城首富的宅邸,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不过周大人很确信自己没有走错,这里肯定就是曾家府邸。 执掌本县大印两年来,他和这个曾员外打过好几次交道,来曾府拜望也绝非第一次了。 一切都因为曾员外有个近乎怪癖的习惯,没有万分重要的事情,他绝不愿意踏出府门半步。 早年间还会因为有一些生意上的往来应酬,不得不必须他亲自出面,到后来他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也越来越顺,他便把生意交给了自己的大儿子,自己则推说身体不好,宅在家里不出门了。 因为他的这个习惯,周大人想要拜会他,也不得不亲自登门拜访了。 周大人拜访曾员外,其实所为的也不过是县中一些修桥补路,兴修水利之类的政事。 这些全都是利于民众,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只可惜这里乃是一个偏僻县,每年朝廷拨下的费用实在有限得很,光是支付一年下来官府的各种支度就已经捉见肘,入不敷出了,实在难有余钱来搞这些人惠民工程。 百般无奈之下,周大人想到了向当地乡绅募集善款的办法,而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本县首富的曾家。 可是曾员外却是出了名的不出门的人,无奈周大人不得不几度登门拜访,希望曾员外能够做出表率,率先捐出善款,这么一来周大人回头再去劝说城中其他富户的时候自然会事半功倍。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个县令大人的名头到了曾员外这里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曾员外不但拒绝了捐款的请求,甚至于拒绝得斩钉截铁,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几番登门拜访之后,周大人原本带着的满腔热忱,满满的诚意,最后都如同冰雪消散,心灰意冷了。 后来的情形果然不出所料,曾员外一毛不拔,这样的坏榜样导致了连锁反应就是接下来周大人与城内 其他富户之间的谈判也变得举步维艰,处处碰壁。 因此,周大人心中对于这么一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其实是十分反感的。 连李婶不都说嘛,这曾家就是“为富不仁”。 可是当周大人今天得知了曾家所遭遇的不幸,大儿子不能生育,儿子又是一个白痴,他心里却并不像李婶那样幸灾乐祸,反而是深深的自我反思。 之前对于曾家的这些情况,他竟然一无所知,对于他要去劝说捐出善款的对象,他甚至还不如路边的李婶对他们更了解。 这怎么可能说得动曾员外?完全是自己的失误,前期调查不足。 话又说回来,无论是谁,遇见如此接二连三的灾祸,心理难免会变得有些扭曲的,也就难怪曾员外的性格会如此怪异,还有他那不出门的怪癖,也不难理解了。 此刻周大人信步走到曾府门前,想起之前的事,心中不禁感慨起来。 正感慨之间,曾府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打开了,门内出来一个干干瘦瘦的半百老者,满脸一副焦急之色,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却正是这曾府的主人曾员外。 曾员外一抬头就见到了门外的周大人,整个人顿时一愣。 周大人心中好奇,到底什么事能让这个雷打不动足不出户的曾员外这么看上去心急火燎着急的赶着出门呢? 还是曾员外反应快,一愣神之间脸上的惊奇之色立即消失了,换上了一副笑脸,上前对周大人施礼道:“大人驾到,老朽未能远迎,失礼了,只是不知道大人何以如此快就得到了消息?老朽这才刚打算亲往县衙求见,殊不知大人已经到了门口了。” 周大人闻言更加惊奇了,看来这曾员外果然是遇到了难事了,竟然主动去县衙,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当下周大人对着曾员外还了一礼,问道:“不知曾翁这么急于来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曾员外听他的话,看出他此行并非是为了曾府发生的事情,略略一怔,随即左顾右盼了一下,确信附近再没有其他人了,这才对着周大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故作神秘的说道:“此处讲话不方便,请大人入内奉茶,再慢慢向大人详禀。” 一向孤傲的曾员外忽然变得如此恭敬多礼,周大人还真有点不习惯。同时心中也喑自警惕,曾员外越是反常,越说明了眼下曾家所遇见的事情有多糟糕。 曾员外在前面引路,没有去客厅奉茶,却往旁边院子的书房走去。 周大人皱起了眉头,这曾员外一向节俭低调,以前几次前来,这偌大的曾府之内,原本仆从极少。 然而如今这一路走来,周大人明显看到院子里多了不少人,个个全都神色紧张,如临大敌。 而且周大人还隐隐约约的看到长廊下,花丛间,似乎还有人影闪动,显然还埋伏着人手,杀气腾腾。 这样的安排自然不会是针对他周大人的,可是仅仅从这些安排就可以想见,曾家是遇到了多大的麻烦。 走进书房,曾员 外请周大人落座,自己坐在一旁,却是长吁短叹,满脸难色,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大人正色道:“曾翁究竟遇到了什么难事,但请直言相告,本官一定尽力相助,决无推搪之理。” 曾员外犹豫了一下,终于咬咬牙说道:“不瞒大人,老朽这一次是惹上了大麻烦了。” 他指了指外面,说道:“大人适才也看到了,如今我曾家已经广请人手,多布岗哨,这一切全都是为了对付强盗。” “强盗?”周大人不禁吃了一惊,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清平县治下一向太平,何来这盗匪强盗? 曾员外叹息道:“老朽也知大人一时之间很难相信,这清平县向来太平,从无盗匪贼人,一直到,老朽昨晚收到了那封信。” 信?竟然还有信? 周大人更觉惊奇了。 这曾家是本地首富,若说有贼人盯上了他家的财富,起了歹心,绝非不可能。 但是行恶之前先写下书信通知对方,这却未免有点过于嚣张了,不但对于曾家而言是一种挑衅和侮辱,甚至于完全没有把官府放在眼里。 周大人不禁好奇,什么样的贼人有这样的胆子? 他开口问道:“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曾员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说道:“原本老朽正是准备亲去县衙把信交与大人的,不想大人却忽然驾临,这倒正是巧了。” 周大人接过书信,忍不住斜着眼瞥了一眼曾员外。 听他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对于自己恰好这个时间来访心存疑虑,莫非他居然还会怀疑这事会与自己有关? 虽然对于曾员外的一毛不拔自己的确是感觉到了一些不快,也对于这个吝啬鬼并无好感,但是怎么说来自己也是朝廷命官,岂能干这种事情? 这个曾员外的心眼还真是多! 一面想着,他一面展开了信纸。 信上面的字迹龙飞凤舞,写得颇有些气势,可见写信之人还有一些书法上的造诣。 书信的内容大意是得知曾家藏有财宝,令其自行准备好,两日后深夜会前来拜访取宝。如若不从,之前的冯明礼之流便是下场。 周大人并非江湖中人,自然并没有听到过冯明礼“君子剑”的名号,也不知道他之前发生的事和下场如何。 此时他只是觉得心中疑惑,这个冯明礼是什么人?为什么贼人在信中会提到他呢? 周大人一面思索着一面继续往下看,他惊奇的发现这封信居然还有落款签名。 这倒是个稀奇事,寻常贼人都惟恐他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也许就叫做“做贼心虚”吧。 也许,贼人用的是化名? 可是,当周大人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大大吃了一惊,宛如被天上的惊雷击中了一般全身一震,目瞪口呆。 因为在书信的末尾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叶枫! 第十三章 曾员外的信心 叶枫? 看着这封书信最后落款的名字,周大人不禁愣住了。 难道这就是那个被传为天下第一聪明的叶枫? 传闻中他不是已经死在秦皇陵之中了吗? 难道这是有人假冒他的名号写的这封书信? 周大人并不认识更加没有见过叶枫,自然无法从书信的字迹上看出这是否是叶枫的亲笔,不过对于这封书信的真实性,他心中还是充满了怀疑。 传闻之中的叶枫是那样一个为气任侠,仗剑江湖的一身正气的人物,如今怎么会为了些许钱财而成为了这留书的大盗? 再说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十三章曾员外的信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b》全文字更新,牢记址:d 第十四章 痴傻二公子 需要知道的如今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周大人于是站起身准备告辞。 他举了举手中的那封书信对曾员外问道:“这是极为重要的证据,是否可以留在本官这里?” 曾员外连连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周大人把书信心的放入怀中,接着向曾员外告辞了。 他心中着急想要尽快赶回县衙去。 纵使他不认识叶枫,无法分辨这封书信上的字迹,不过在县衙的后院可住着两位和叶枫很熟很熟的人,他们应该是可以分辨出这封书信上签名的真假的。 周大人在清平县任上向来是一言九鼎,掷地有声的,这在本地可是出了名的。 他既然答应了官府一定会管此事,那么后日就必定会派人前来,对此曾员外并不担心,也就没有多作挽留,只是起身相送。 两人刚走出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吵闹声。 定睛看去,只见院子一侧一道看上去是通往后院的圆门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比周大人却还要显得大些,一身锦衣看上去材质上乘,做工考究,然而却像是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圈似的,沾满了泥浆尘土,肮脏不堪。 他长得也算眉清目秀,然而看起来确实满脸的稚气未脱,脸上呵呵的笑着,却给人一种奇怪的痴傻感觉。 在他身后,有几名家丁模样的人正在追赶,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而他却不管不顾,仰着头追赶前面翩翩飞舞的一只花蝴蝶,完全不理后面的人。 周大人听后面追赶的家丁口中在叫着:“二少爷,二少爷……”心中暗想,大约这个人就是传闻中曾员外那个白痴儿子了。 此刻那子的全部心思都在面前翩飞的蝴蝶身上,眼看蝴蝶就要往一旁的院墙之外飞去,他一急,忽然间腾空而起,身体异常轻盈的扑向蝴蝶,一伸双手轻轻的把蝴蝶笼在了双掌之间。 这一下周大人不觉一愣,这看上去痴傻之人,竟然有着这样好的身手,的确是大出人的预料之外。 看见他这一举动,陪在周大人身边的曾员外面色猛地一变,疾步上前厉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那子原本正低头欣赏双掌之间的蝴蝶,闻言抬头一看,见到曾员外顿时全身一震,低下头去,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看来他必是对曾员外极为畏惧,被这一呵斥,双掌顿时垂下,连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只蝴蝶乘机翩翩飞走了竟然也没有注意到。 此时后面追赶的几名家丁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曾员外怒斥道:“你们不看着二少爷好好的在后院呆着,怎么让他跑到前院来了?冲撞了这里的贵客,你们可是想要找打?” 那几个家丁垂首立着,却是满面的委屈,低声说道:“是二少爷看蝴蝶好看,一起念头非要追上不可,我们也不知道今日府中竟然有贵客啊。再说,以他的身手想要跑,我们几个如何拦得住?” 曾员外满面怒容,斥道:“几个蠢材,要你们何用?还敢在此多嘴,还不赶快把二少爷扶到后院去?” 家丁们不敢再多言,赶忙围住了那痴傻子,连哄带骗的簇拥着他向后院走去。 那子失了蝴蝶,犹自有些不甘心的回头四处张望着,可是那蝴蝶此刻早已飞出了院墙,不知所踪了,哪里还能看得见? 因而他纵然心有不甘,却又畏惧父亲,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那几名家丁向后院走去。 曾员外喝退了他们,回过身来对着周大人赔礼道:“犬子愚钝贪玩,不像今日险些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周大人连忙还了 一礼,问道:“刚才这一位想必就是曾翁的儿子了吧?” 曾员外低头长叹道:“家门不幸,不想今日却让大人见笑了。” 说完扭过头径直在前面引路,似乎根本不愿意提及此子。 周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往外走去。 心中却暗自思忖着,看来这便是之前所说的,准备要迎娶何老太女儿的那个曾家儿子了,李婶所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果然是个呆傻之人,虽然长得高高大大,但是看其行为举止,就如同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这样的人,看起来需要一个娘亲照顾他比需要一个媳妇更加迫切。何老太的女儿要是心甘情愿的嫁进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何老太既然名字曾家儿子是这个情况,却又为什么会执意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进来呢?她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带着这些满心的疑问,周大人回到了县衙之中。 一进县衙,他便直奔后院的屋,果然程姑娘正在给张胖子换药,他们都在。 看到周大人回来,程姑娘微笑着问道:“看你急匆匆的这幅模样,看来今日此行一定收获不。” 周大人点点头说道:“师姑所说的一点不错,今日之行确实收获不,不过却也带来了更多令人吃惊的疑问。” “哦?”程姑娘好奇的望了他一眼,“莫非这自首的三人全都不是凶手?” 周大人于是将今日从李婶处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如实相告。 程姑娘听后点点头,说道:“想不到那个铁匠竟然与何老太一家有着这样的关系。那么关于何老太将女儿许配给曾家儿子的事情,大人可证实了?” 周大人点点头说道:“已经证实了,确有此事,而且那曾家的儿子我也在机缘巧合之下亲眼见到了,确确实实是个痴傻之人。” 程姑娘奇道:“既然对方是个傻子,这何老太为什么一定要把亲生女儿嫁过去呢?这倒是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此刻周大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不仅如此,今日在曾员外家里,还发生了一件更加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呢!” 听他这么一说,四仰八叉在床榻上躺着的张胖子也忍不住抬起头,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令人大吃一惊?” 周大人说道:“曾府接到了一封书信,有贼人令他献出家财。” 听了这话,张胖子失望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盗匪之事亘古有之,有什么好值得大吃一惊的? 周大人见面前的两人都是一副失望的样子,接着说道:“令人吃惊的是这封书信最后的署名,是个绝对让人想不到的人物。” 程姑娘低着头继续给张胖子换药,而张胖子扭开头去,看样子都已经懒得再问了。 周大人这时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封书信的署名是,叶枫!” 他的话犹如一声惊雷,程姑娘全身一震,换药的手顿时僵住了,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张胖子则是忽然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满脸的惊容,追问道:“你说是谁?叶枫?” 坐起身的时候,碰触到了他那满身的伤口,疼得他皱起了眉头,可是他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周大人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就是叶枫!” 张胖子此刻却有些不信了,叶枫是他义弟,从相熟一起长大的发,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要说叶枫现在成为了一个打家劫舍,劫掠钱财的大盗,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的。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那封书信呢?现在在哪里?” 周大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正在这里。” 张胖子也不答话,伸手一把夺了过去,展开信纸就看那书信末尾的署名。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了。 他和叶枫如此熟悉,自然对于他的笔迹也是烂熟于胸的。 叶枫自被送去随师傅魔刀魔五楼学刀十年,才回到父亲身边,虽然之前也曾经读过几年书,可是他的那一手字,却的确是不敢恭维。虽然谈不上难看,却也是普普通通,毫无可取之处。 张胖子如今这一看之下,这“叶枫”二字不是他的笔迹还能是谁? 张胖子呆了半晌,又把书信从头到尾挨个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几遍,最终确认,这封书信正是出自义弟叶枫的手笔。 他放下了书信,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一旁的程姑娘看他的样子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伸手拿过书信来一看,可不就是叶枫本人的笔迹么? 此刻她的心中实在是百感交集。 自从西安城中一别之后,天下间都传说叶枫已经死于秦皇陵之中了。 然而只有她不相信,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连天下罕见的金蟾之毒都没能夺去叶枫的生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与自己重逢! 于是程姑娘离开了父亲神医程三思,开始了游历天下,漂泊四方的生活。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不过她到处漂泊就只有一个目的,打听关于叶枫的消息。 然而一直却都是杳无音讯。 过了这么久,一直到了昨天,她再度见到了张胖子,这才确认了叶枫当初并没有死在秦皇陵中,他还活着!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令她高兴的了,这么久以来的寻找,自己心中所坚持的那个信念,原来都是真的! 然而在今天却就得到了关于叶枫的消息,并且还看见了叶枫亲手所写的书信,这怎能不令她感到激动万分? 她双手捧着书信坐在那里,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倒是张胖子似乎首先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摇着大圆脑袋说道:“不对,不对……” 周大人问道:“张世子是说这书信的字迹不对,不是叶枫所写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个同名同姓之人也叫作“叶枫”,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张胖子却摇着头:“这信一定是老四亲笔所写的无疑,只不过,我在奇怪他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什么曾家的家财,他什么时候干上了这没本钱的买卖?这个曾家很有钱吗?” 周大人也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也一直有这个疑问。 曾家纵然在本县贵为首富,充其量也不过只是这的清平县之中的一个富翁而已,放眼天下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比起叶枫之前结交的什么天意楼姬家来,就更加不过是米粒之光了。 叶枫究竟为什么会选择曾家作为目标呢? 张胖子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书信之中还提到了冯明礼,他可是之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这个曾员外会不会也是江湖上的什么人物?” 周大人摇着头,曾员外从十几年前搬到清平县定居以来,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而且他脾气古怪,极少与人交际,也轻易不踏出家门,实在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与什么江湖人物有所往来。 张胖子想不明白,摇晃着大圆脑袋嘀咕着:“难道曾家还藏着什么别的宝贝不成?怪事,这还真是一件怪事。” 周大人心中叹息着,看来,今天遇见的怪事可真不少啊! 第十四章 痴傻二公子 需要知道的如今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周大人于是站起身准备告辞。 他举了举手中的那封书信对曾员外问道:“这是极为重要的证据,是否可以留在本官这里?” 曾员外连连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周大人把书信心的放入怀中,接着向曾员外告辞了。 他心中着急想要尽快赶回县衙去。 纵使他不认识叶枫,无法分辨这封书信上的字迹,不过在县衙的后院可住着两位和叶枫很熟很熟的人,他们应该是可以分辨出这封书信上签名的真假的。 周大人在清平县任上向来是一言九鼎,掷地有声的,这在本地可是出了名的。 他既然答应了官府一定会管此事,那么后日就必定会派人前来,对此曾员外并不担心,也就没有多作挽留,只是起身相送。 两人刚走出门口,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片嘈杂的吵闹声。 定睛看去,只见院子一侧一道看上去是通往后院的圆门门口,站着一个身着锦衣的青年。 那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比周大人却还要显得大些,一身锦衣看上去材质上乘,做工考究,然而却像是在地上摸爬滚打了一圈似的,沾满了泥浆尘土,肮脏不堪。 他长得也算眉清目秀,然而看起来确实满脸的稚气未脱,脸上呵呵的笑着,却给人一种奇怪的痴傻感觉。 在他身后,有几名家丁模样的人正在追赶,七嘴八舌的叫嚷着,而他却不管不顾,仰着头追赶前面翩翩飞舞的一只花蝴蝶,完全不理后面的人。 周大人听后面追赶的家丁口中在叫着:“二少爷,二少爷……”心中暗想,大约这个人就是传闻中曾员外那个白痴儿子了。 此刻那子的全部心思都在面前翩飞的蝴蝶身上,眼看蝴蝶就要往一旁的院墙之外飞去,他一急,忽然间腾空而起,身体异常轻盈的扑向蝴蝶,一伸双手轻轻的把蝴蝶笼在了双掌之间。 这一下周大人不觉一愣,这看上去痴傻之人,竟然有着这样好的身手,的确是大出人的预料之外。 看见他这一举动,陪在周大人身边的曾员外面色猛地一变,疾步上前厉声呵斥道:“你在做什么?!” 那子原本正低头欣赏双掌之间的蝴蝶,闻言抬头一看,见到曾员外顿时全身一震,低下头去,如同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 看来他必是对曾员外极为畏惧,被这一呵斥,双掌顿时垂下,连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只蝴蝶乘机翩翩飞走了竟然也没有注意到。 此时后面追赶的几名家丁气喘吁吁的赶到了,曾员外怒斥道:“你们不看着二少爷好好的在后院呆着,怎么让他跑到前院来了?冲撞了这里的贵客,你们可是想要找打?” 那几个家丁垂首立着,却是满面的委屈,低声说道:“是二少爷看蝴蝶好看,一起念头非要追上不可,我们也不知道今日府中竟然有贵客啊。再说,以他的身手想要跑,我们几个如何拦得住?” 曾员外满面怒容,斥道:“几个蠢材,要你们何用?还敢在此多嘴,还不赶快把二少爷扶到后院去?” 家丁们不敢再多言,赶忙围住了那痴傻子,连哄带骗的簇拥着他向后院走去。 那子失了蝴蝶,犹自有些不甘心的回头四处张望着,可是那蝴蝶此刻早已飞出了院墙,不知所踪了,哪里还能看得见? 因而他纵然心有不甘,却又畏惧父亲,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那几名家丁向后院走去。 曾员外喝退了他们,回过身来对着周大人赔礼道:“犬子愚钝贪玩,不像今日险些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周大人连忙还了 一礼,问道:“刚才这一位想必就是曾翁的儿子了吧?” 曾员外低头长叹道:“家门不幸,不想今日却让大人见笑了。” 说完扭过头径直在前面引路,似乎根本不愿意提及此子。 周大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跟着他往外走去。 心中却暗自思忖着,看来这便是之前所说的,准备要迎娶何老太女儿的那个曾家儿子了,李婶所说的一点也不错,他果然是个呆傻之人,虽然长得高高大大,但是看其行为举止,就如同一个几岁大的孩童。 这样的人,看起来需要一个娘亲照顾他比需要一个媳妇更加迫切。何老太的女儿要是心甘情愿的嫁进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可是何老太既然名字曾家儿子是这个情况,却又为什么会执意主动提出要把女儿嫁进来呢?她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带着这些满心的疑问,周大人回到了县衙之中。 一进县衙,他便直奔后院的屋,果然程姑娘正在给张胖子换药,他们都在。 看到周大人回来,程姑娘微笑着问道:“看你急匆匆的这幅模样,看来今日此行一定收获不。” 周大人点点头说道:“师姑所说的一点不错,今日之行确实收获不,不过却也带来了更多令人吃惊的疑问。” “哦?”程姑娘好奇的望了他一眼,“莫非这自首的三人全都不是凶手?” 周大人于是将今日从李婶处打听到的消息一一如实相告。 程姑娘听后点点头,说道:“想不到那个铁匠竟然与何老太一家有着这样的关系。那么关于何老太将女儿许配给曾家儿子的事情,大人可证实了?” 周大人点点头说道:“已经证实了,确有此事,而且那曾家的儿子我也在机缘巧合之下亲眼见到了,确确实实是个痴傻之人。” 程姑娘奇道:“既然对方是个傻子,这何老太为什么一定要把亲生女儿嫁过去呢?这倒是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此刻周大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不仅如此,今日在曾员外家里,还发生了一件更加令人大吃一惊的事情呢!” 听他这么一说,四仰八叉在床榻上躺着的张胖子也忍不住抬起头,开口问道:“什么事情这么令人大吃一惊?” 周大人说道:“曾府接到了一封书信,有贼人令他献出家财。” 听了这话,张胖子失望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这盗匪之事亘古有之,有什么好值得大吃一惊的? 周大人见面前的两人都是一副失望的样子,接着说道:“令人吃惊的是这封书信最后的署名,是个绝对让人想不到的人物。” 程姑娘低着头继续给张胖子换药,而张胖子扭开头去,看样子都已经懒得再问了。 周大人这时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封书信的署名是,叶枫!” 他的话犹如一声惊雷,程姑娘全身一震,换药的手顿时僵住了,整个人愣在了那里。 原本一动不动躺着的张胖子则是忽然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满脸的惊容,追问道:“你说是谁?叶枫?” 坐起身的时候,碰触到了他那满身的伤口,疼得他皱起了眉头,可是他此刻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周大人点点头,斩钉截铁的说道:“没错,就是叶枫!” 张胖子此刻却有些不信了,叶枫是他义弟,从相熟一起长大的发,可以说是最了解的人了,要说叶枫现在成为了一个打家劫舍,劫掠钱财的大盗,这无论如何他也不会相信的。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那封书信呢?现在在哪里?” 周大人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书信:“正在这里。” 张胖子也不答话,伸手一把夺了过去,展开信纸就看那书信末尾的署名。 这一看,他顿时呆住了。 他和叶枫如此熟悉,自然对于他的笔迹也是烂熟于胸的。 叶枫自被送去随师傅魔刀魔五楼学刀十年,才回到父亲身边,虽然之前也曾经读过几年书,可是他的那一手字,却的确是不敢恭维。虽然谈不上难看,却也是普普通通,毫无可取之处。 张胖子如今这一看之下,这“叶枫”二字不是他的笔迹还能是谁? 张胖子呆了半晌,又把书信从头到尾挨个逐字逐句的看了好几遍,最终确认,这封书信正是出自义弟叶枫的手笔。 他放下了书信,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 一旁的程姑娘看他的样子也就明白了七八分,伸手拿过书信来一看,可不就是叶枫本人的笔迹么? 此刻她的心中实在是百感交集。 自从西安城中一别之后,天下间都传说叶枫已经死于秦皇陵之中了。 然而只有她不相信,她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连天下罕见的金蟾之毒都没能夺去叶枫的生命,他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 他一定还活着!他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与自己重逢! 于是程姑娘离开了父亲神医程三思,开始了游历天下,漂泊四方的生活。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不过她到处漂泊就只有一个目的,打听关于叶枫的消息。 然而一直却都是杳无音讯。 过了这么久,一直到了昨天,她再度见到了张胖子,这才确认了叶枫当初并没有死在秦皇陵中,他还活着! 这个消息已经足够令她高兴的了,这么久以来的寻找,自己心中所坚持的那个信念,原来都是真的! 然而在今天却就得到了关于叶枫的消息,并且还看见了叶枫亲手所写的书信,这怎能不令她感到激动万分? 她双手捧着书信坐在那里,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样的反应。 倒是张胖子似乎首先从震惊之中恢复了过来,摇着大圆脑袋说道:“不对,不对……” 周大人问道:“张世子是说这书信的字迹不对,不是叶枫所写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有个同名同姓之人也叫作“叶枫”,原本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张胖子却摇着头:“这信一定是老四亲笔所写的无疑,只不过,我在奇怪他为什么会看上这个什么曾家的家财,他什么时候干上了这没本钱的买卖?这个曾家很有钱吗?” 周大人也摇了摇头,其实他心中也一直有这个疑问。 曾家纵然在本县贵为首富,充其量也不过只是这的清平县之中的一个富翁而已,放眼天下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比起叶枫之前结交的什么天意楼姬家来,就更加不过是米粒之光了。 叶枫究竟为什么会选择曾家作为目标呢? 张胖子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这书信之中还提到了冯明礼,他可是之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这个曾员外会不会也是江湖上的什么人物?” 周大人摇着头,曾员外从十几年前搬到清平县定居以来,只是老老实实做生意,而且他脾气古怪,极少与人交际,也轻易不踏出家门,实在是从来没有听说过他与什么江湖人物有所往来。 张胖子想不明白,摇晃着大圆脑袋嘀咕着:“难道曾家还藏着什么别的宝贝不成?怪事,这还真是一件怪事。” 周大人心中叹息着,看来,今天遇见的怪事可真不少啊! 第十六章 私下密会 雅间的窗户打开着。 外面飘着纷纷的雪花,南京城冬日多雨阴寒,下雪的机会每年倒也并不多。 夏原吉望着正在脱去黑色罩袍的郑和笑道:“闻知三保即将远行,连这金陵城中也是飞雪欢送呢!” 郑和微微一笑,并没答话。 一时之间,他分辨不出夏原吉此话背后的深意,是否在暗示这京城之中其实并不欢迎他的回来,早就在盼望着他离开了? 夏原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郑和的感觉没错,他的话里的确有着这么一层意思。 他望着面前这个三十多岁脸上却有了些沧桑,皮肤被晒得黝黑的穿着便服的青年,心中也暗自感慨着,看起来这两年的海上生活,他也是受了不少的艰辛苦楚。 对于郑和此人,夏原吉其实并不反感,相反的倒还有一些欣赏。 据说郑和本姓马,是明军入滇所俘获的一名战俘,充作奴役,后来才受了净身之礼,成为了燕王朱棣府中的内侍。 这样的出身,如此的境遇,此人却勤奋好学,而且聪明伶俐,很得朱棣的喜爱。 甚至于除了胸中有些文墨之外,他还饱读兵书,传闻后来在靖难之役中,关键时刻还曾经镇定自若的指挥军队作战,立下了军功,不过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并未见诸于任何记载,不过从朱棣登基之后赐姓为“郑”,并且对他的种种宠信看来,他所立下的这个军功一定不。 远的不说,单单就只凭他能够统率万余人的队伍,带着船队远洋两年平安归来这一点,就足以令人钦佩的了。 然而在私下里,夏原吉和他并不相熟。 这倒也并不是因为在某些问题上,他和夏原吉所持的政见有所不同。 不光是夏原吉,朝中许多重要的文臣,都对像郑和这样受到受到皇上恩封重赏,风光一时无两的这些宦官出身的人物,敬而远之。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立朝之时,认为阉宦之乱自古有之,乃历朝历代取祸之道,亡国之本,因而立下严令,宫中内侍不得识字,以防将来可以借此乱政,祸国殃民。 后来的建文帝朱允炆更是深得其皇爷爷的影响,立下了各种严刑酷法,内侍们一有过错,经常会遭受重刑,轻则鞭挞杖责,重的甚至于残肢断体,苦不堪言。 因而当时宫中内侍太监们,无不提心吊胆,对于建文帝更是充满了怨愤。 而燕王朱棣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暗中与他们结好,以致于到了后来靖难之役时,宫中的内侍们把建文帝这边的大军情,各种消息,如同雪花一样传递到朱棣的手中,为朱棣后来能够成功攻破南京,赢得胜利,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既然有了功劳,就需要封赏。 于是朱棣在登基之后,这些原本遭受迫害的内侍太监们便有了重封厚赏,出现了像郑和这样,还有领军往镇甘肃的马靖一样的人物,逐步从默默无闻的后台,浓墨重彩的粉墨登场,开始出现在了政治舞台的中心。 然而对于像夏原吉等这些比较传统的文臣,还有那些自命清高的士族贵胄们而言,这些人毕竟只是阉宦 ,太祖皇帝遗训的影响和对于历朝历代以来阉宦之祸的记忆,令他们对于这些人还是不自觉的保持着一种距离。 所以如今的夏原吉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他和郑和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交,更谈不上情谊,郑和明明已经奉旨即将离京,却暗地里派人约自己在这里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为他辞行吧? 要知道当今皇上尤其憎恶结党营私,对于朝中重臣们,尤其是郑和这样统军在外的内侍出身的人,私下里的交往还是极为敏感的,锦衣卫这些京中缇骑手下的暗探们对于京城中的监控,也是极为严密的。 这样的私下会面,他们都要冒着莫大的风险。 而最令夏原吉惊奇的是,郑和为什么会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家酒楼? 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夏原吉的一位远房亲戚,开酒楼的本钱也是夏原吉资助的。 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僻静的所在,本来也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在京城之中,能够避人耳目,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和那些私交甚厚,政见相同的同僚们把酒言欢,畅谈一番,纾解心中块垒。 这倒也并非什么稀奇事,像蹇义那老狐狸也为了同样的目的开了一间茶楼,朝中重臣大多在外设有这样的地点。 不过这样的地点大都隐秘,仅限于极的圈子里几个人知道,就像这家酒楼老板和自己的关系,外人是完全无从知晓的。 只是自己和郑和之间并无交情,之前也没什么来往,何况这两年他又带领船队远洋在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处所在的? 难道仅仅只是看中了这家酒楼的地处僻静,选在这里纯粹只是巧合而已?夏原吉才不会相信呢。 他的心中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郑和,又多了几分警惕,此人虽然人不在京城之中,对于京城之中的大事情,却如此清楚,看起来绝对不可觑! 郑和脱下了罩袍,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抬头看着满面狐疑之色的夏原吉,他能从对方的眼睛之中明显的感受到一种警惕的防备感。 他展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想要稍稍化解一下这有些紧张的尴尬,首先拿起了筷子看着面前满桌的美味佳肴,赞叹道:“真的是有很久没有机会能品尝到京城的味道了,真有些怀念的感觉。” 夏原吉微微一哂道:“郑大人忙着在海外建功立业,自然机会少了一些。等到能够回到京城长住,只怕就不会稀罕这些味道了吧。” 他的语气虽然很柔和,不过称呼郑和为“郑大人”,这明显有一种划清界限的生硬感觉。 郑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不是不明白眼前这些自命清高的大臣们对于他们这样内侍出身的人那种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所出何来。 可是他不能不来见夏原吉,哪怕要像这样遭受对方的冷言冷语,哪怕要冒着被皇上得知后心有疑虑的风险。 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件事,钱! 郑和的船队远洋归来,此刻正在整休补给之中。 他船队之中的大战船单只的造价就高达六七千两之巨,如今船队需要修葺,所需花销自 然不菲。加上人员的轮换训练,补给物资的补充,这些无一不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 这些所需他全都一一列在奏折中上呈皇上御览,皇上也全都准奏了,可是这些钱财的支出最后还是要落在一个部门的身上,那就是户部。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国库收支,等于是朝廷的钱袋子,而手里紧紧攥住这个钱袋子袋口的人,正是面前的这一位,户部尚书夏原吉! 碰巧这个夏原吉是个极为节俭的人,这么一大笔银子,只怕他会心疼死。又碰巧……郑和正好知道,夏原吉是个坚决反对远洋计划的人。 皇上派遣船队远航,这个事情原本在朝中就是众说纷纭,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因为朱棣的力排众议,一意坚持,这才压制住了那些反对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里,只怕夏原吉是最为坚决的那一个。 但是明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去,皇上的态度如此坚决,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皇上顶着干,不过像夏原吉这样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明着不行,暗地里使上个绊子,耍个花招什么的,还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的。 这不,皇上批下来这笔款项已经十余日了,户部这边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要知道,船队和在当地征集的准备修葺补充的民工加起来有好几万人,可还都在海边眼巴巴的等着这笔钱呢! 钱一日不到位,他们就什么也干不了,可是这一大批人每日的吃穿用度开支可是不少呢!更重要的是,每耽搁一天,无疑便会不得不把第二次出海远航的日期推迟,这样的拖延对于皇上来讲,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郑和太了解这位皇上的性子了,他才不会管你有什么样的困难和理由呢,他凡事只看重结果。 只要结果不好,一定是你的错,用你这个人不就是为了解决过程中遇见的困难的吗?解决不了,自然是你的能力有问题,深孚朕望。 眼见如此情形,郑和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在离京之前,冒险和夏原吉私下见上一面,希望能够说服他,改变他的想法。 为什么不选择去户部衙门直接找他谈呢? 因为在那种太正式的地方,像夏原吉这样如此熟悉官场规则的人,极有可能推脱太忙不见,随便找个什么官吏来应付你,其实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即便见了面,几句官场上的场面话一讲,打个哈哈,让你回去等消息,你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倒不如在这样的地方私下见面,所有的话出我口入你耳,再无旁人,反倒可以畅所欲言,真正的沟通一下。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座酒楼,正是因为他知道这家酒楼是夏原吉平时与一些密友私下见面的地方。 这多少带有一些提醒的意味,不要认为这两年郑和身不在京城朝堂之上,就对于这里发生的大事情一无所知了,有些事情,纵使身在海外,他知道的也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 从刚才夏原吉的脸色变化来看,很明显他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很好。 郑和默默的望着面前的这位户部尚书大人,沉吟着思索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第十六章 私下密会 雅间的窗户打开着。 外面飘着纷纷的雪花,南京城冬日多雨阴寒,下雪的机会每年倒也并不多。 夏原吉望着正在脱去黑色罩袍的郑和笑道:“闻知三保即将远行,连这金陵城中也是飞雪欢送呢!” 郑和微微一笑,并没答话。 一时之间,他分辨不出夏原吉此话背后的深意,是否在暗示这京城之中其实并不欢迎他的回来,早就在盼望着他离开了? 夏原吉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郑和的感觉没错,他的话里的确有着这么一层意思。 他望着面前这个三十多岁脸上却有了些沧桑,皮肤被晒得黝黑的穿着便服的青年,心中也暗自感慨着,看起来这两年的海上生活,他也是受了不少的艰辛苦楚。 对于郑和此人,夏原吉其实并不反感,相反的倒还有一些欣赏。 据说郑和本姓马,是明军入滇所俘获的一名战俘,充作奴役,后来才受了净身之礼,成为了燕王朱棣府中的内侍。 这样的出身,如此的境遇,此人却勤奋好学,而且聪明伶俐,很得朱棣的喜爱。 甚至于除了胸中有些文墨之外,他还饱读兵书,传闻后来在靖难之役中,关键时刻还曾经镇定自若的指挥军队作战,立下了军功,不过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并未见诸于任何记载,不过从朱棣登基之后赐姓为“郑”,并且对他的种种宠信看来,他所立下的这个军功一定不。 远的不说,单单就只凭他能够统率万余人的队伍,带着船队远洋两年平安归来这一点,就足以令人钦佩的了。 然而在私下里,夏原吉和他并不相熟。 这倒也并不是因为在某些问题上,他和夏原吉所持的政见有所不同。 不光是夏原吉,朝中许多重要的文臣,都对像郑和这样受到受到皇上恩封重赏,风光一时无两的这些宦官出身的人物,敬而远之。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立朝之时,认为阉宦之乱自古有之,乃历朝历代取祸之道,亡国之本,因而立下严令,宫中内侍不得识字,以防将来可以借此乱政,祸国殃民。 后来的建文帝朱允炆更是深得其皇爷爷的影响,立下了各种严刑酷法,内侍们一有过错,经常会遭受重刑,轻则鞭挞杖责,重的甚至于残肢断体,苦不堪言。 因而当时宫中内侍太监们,无不提心吊胆,对于建文帝更是充满了怨愤。 而燕王朱棣却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暗中与他们结好,以致于到了后来靖难之役时,宫中的内侍们把建文帝这边的大军情,各种消息,如同雪花一样传递到朱棣的手中,为朱棣后来能够成功攻破南京,赢得胜利,立下了巨大的功劳。 既然有了功劳,就需要封赏。 于是朱棣在登基之后,这些原本遭受迫害的内侍太监们便有了重封厚赏,出现了像郑和这样,还有领军往镇甘肃的马靖一样的人物,逐步从默默无闻的后台,浓墨重彩的粉墨登场,开始出现在了政治舞台的中心。 然而对于像夏原吉等这些比较传统的文臣,还有那些自命清高的士族贵胄们而言,这些人毕竟只是阉宦 ,太祖皇帝遗训的影响和对于历朝历代以来阉宦之祸的记忆,令他们对于这些人还是不自觉的保持着一种距离。 所以如今的夏原吉心中其实也有些疑惑,他和郑和之间并没有什么私交,更谈不上情谊,郑和明明已经奉旨即将离京,却暗地里派人约自己在这里见面,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为他辞行吧? 要知道当今皇上尤其憎恶结党营私,对于朝中重臣们,尤其是郑和这样统军在外的内侍出身的人,私下里的交往还是极为敏感的,锦衣卫这些京中缇骑手下的暗探们对于京城中的监控,也是极为严密的。 这样的私下会面,他们都要冒着莫大的风险。 而最令夏原吉惊奇的是,郑和为什么会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家酒楼? 这家酒楼的老板是夏原吉的一位远房亲戚,开酒楼的本钱也是夏原吉资助的。 之所以会选择在这么一个僻静的所在,本来也就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在京城之中,能够避人耳目,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和那些私交甚厚,政见相同的同僚们把酒言欢,畅谈一番,纾解心中块垒。 这倒也并非什么稀奇事,像蹇义那老狐狸也为了同样的目的开了一间茶楼,朝中重臣大多在外设有这样的地点。 不过这样的地点大都隐秘,仅限于极的圈子里几个人知道,就像这家酒楼老板和自己的关系,外人是完全无从知晓的。 只是自己和郑和之间并无交情,之前也没什么来往,何况这两年他又带领船队远洋在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这样一处所在的? 难道仅仅只是看中了这家酒楼的地处僻静,选在这里纯粹只是巧合而已?夏原吉才不会相信呢。 他的心中对于眼前这位年轻的郑和,又多了几分警惕,此人虽然人不在京城之中,对于京城之中的大事情,却如此清楚,看起来绝对不可觑! 郑和脱下了罩袍,在桌子对面坐了下来。 抬头看着满面狐疑之色的夏原吉,他能从对方的眼睛之中明显的感受到一种警惕的防备感。 他展开了一个温暖的笑容,想要稍稍化解一下这有些紧张的尴尬,首先拿起了筷子看着面前满桌的美味佳肴,赞叹道:“真的是有很久没有机会能品尝到京城的味道了,真有些怀念的感觉。” 夏原吉微微一哂道:“郑大人忙着在海外建功立业,自然机会少了一些。等到能够回到京城长住,只怕就不会稀罕这些味道了吧。” 他的语气虽然很柔和,不过称呼郑和为“郑大人”,这明显有一种划清界限的生硬感觉。 郑和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不是不明白眼前这些自命清高的大臣们对于他们这样内侍出身的人那种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到底所出何来。 可是他不能不来见夏原吉,哪怕要像这样遭受对方的冷言冷语,哪怕要冒着被皇上得知后心有疑虑的风险。 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件事,钱! 郑和的船队远洋归来,此刻正在整休补给之中。 他船队之中的大战船单只的造价就高达六七千两之巨,如今船队需要修葺,所需花销自 然不菲。加上人员的轮换训练,补给物资的补充,这些无一不需要耗费大量的钱财。 这些所需他全都一一列在奏折中上呈皇上御览,皇上也全都准奏了,可是这些钱财的支出最后还是要落在一个部门的身上,那就是户部。 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国库收支,等于是朝廷的钱袋子,而手里紧紧攥住这个钱袋子袋口的人,正是面前的这一位,户部尚书夏原吉! 碰巧这个夏原吉是个极为节俭的人,这么一大笔银子,只怕他会心疼死。又碰巧……郑和正好知道,夏原吉是个坚决反对远洋计划的人。 皇上派遣船队远航,这个事情原本在朝中就是众说纷纭,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因为朱棣的力排众议,一意坚持,这才压制住了那些反对的声音。 在这些声音里,只怕夏原吉是最为坚决的那一个。 但是明知胳膊拧不过大腿去,皇上的态度如此坚决,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和皇上顶着干,不过像夏原吉这样浸淫官场多年的人,明着不行,暗地里使上个绊子,耍个花招什么的,还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的。 这不,皇上批下来这笔款项已经十余日了,户部这边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要知道,船队和在当地征集的准备修葺补充的民工加起来有好几万人,可还都在海边眼巴巴的等着这笔钱呢! 钱一日不到位,他们就什么也干不了,可是这一大批人每日的吃穿用度开支可是不少呢!更重要的是,每耽搁一天,无疑便会不得不把第二次出海远航的日期推迟,这样的拖延对于皇上来讲,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郑和太了解这位皇上的性子了,他才不会管你有什么样的困难和理由呢,他凡事只看重结果。 只要结果不好,一定是你的错,用你这个人不就是为了解决过程中遇见的困难的吗?解决不了,自然是你的能力有问题,深孚朕望。 眼见如此情形,郑和没有别的办法,不得不在离京之前,冒险和夏原吉私下见上一面,希望能够说服他,改变他的想法。 为什么不选择去户部衙门直接找他谈呢? 因为在那种太正式的地方,像夏原吉这样如此熟悉官场规则的人,极有可能推脱太忙不见,随便找个什么官吏来应付你,其实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 即便见了面,几句官场上的场面话一讲,打个哈哈,让你回去等消息,你也是一点办法没有。 倒不如在这样的地方私下见面,所有的话出我口入你耳,再无旁人,反倒可以畅所欲言,真正的沟通一下。 至于为什么选在这座酒楼,正是因为他知道这家酒楼是夏原吉平时与一些密友私下见面的地方。 这多少带有一些提醒的意味,不要认为这两年郑和身不在京城朝堂之上,就对于这里发生的大事情一无所知了,有些事情,纵使身在海外,他知道的也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多。 从刚才夏原吉的脸色变化来看,很明显他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很好。 郑和默默的望着面前的这位户部尚书大人,沉吟着思索自己应该如何开口。 第十七章 夏原吉的见解 反倒是夏原吉见郑和坐下之后半晌不语,看起来有些沉不住气了,首先开口问道:“不知道郑大人在离京之前一定要见下官一面,究竟所为何事啊?” 郑和轻叹了一声,也不想再兜圈子了,正色道:“实不相瞒,郑某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的求得与夏大人一晤,所为不是别的,还是那笔款子的事情。” 夏原吉低下头,伸出竹著夹起桌上的菜肴放进了嘴里,有些含混不清的问道:“款子?什么款子?” 不待郑和回答,他恍然大悟一般又说道:“哦,郑大人说的可是皇上御批的关于修整船队的那笔银子?” 郑和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如今整个船队都在海边急等着这笔银子开支,实在是一日也耽搁不得啊,然而户部却迟迟不见动静,郑某深恐如此拖延下去会误了皇上定下的出海的日期,因此不得不来求见夏大人。” 夏原吉心中只怕也早就料到了此事,却一脸的故作轻松之态说道:“若是为了此等公事,郑大人完全可以直接到户部衙门来相询,最近下官公务繁忙,对于此事倒是疏忽了。兴许,是下面哪个办事的官吏一时疏忽给耽搁了,还请郑大人不要见怪哪!” 郑和见夏原吉开始用官场上的场面话来搪塞自己,早在意料之中,当下微微一笑,也并不着急,反而单刀直入的问道:“若是下面官吏耽搁了皇上吩咐下来的差事,只怕他们也没有这个胆子。郑某只是唯恐夏大人这里是有什么困难,却也不妨明言。” 夏原吉被郑和一语说破,啪的一声放下了竹著,正色说道:“还的确就是有些困难,不瞒郑大人,户部如今的困难就是,没钱!” 郑和脸上依然带着微笑,轻声问道:“夏大人说笑了,户部掌管天下银钱,此事又是皇上御批,区区之数,怎么可能没钱?” 夏原吉一脸的严肃说道:“郑大人久不在朝堂,恐怕有所不知,如今的户部的确是没钱了。今年江西赣江两岸爆发大水患,灾情严重,无数灾民无家可归,拖儿带女嗷嗷待哺的等着朝廷的救济安置,他们的惨状,思之令人发指,自然应当优先处置,这已经耗去了国库中大量的银钱了。” “如今皇上又张罗着迁都之事,要将北平城改做北京,为此在北平城内大兴土木,还请姚广孝亲自前往北平设计了新北京的规划图纸。” “这宫城营建,城市迁移,又是何其巨大的一笔开销。最为主要的是北平地处北疆,建造所需耗用的木材用料,甚至于参加建造的能工巧匠们全都需要从中原转运解送,就连下官也是刚刚押运了一批用料和工匠前往北平,回到京城不久。这些事,郑大人应当也有所耳闻吧?” “再加上皇上英武,雄才大略,已经计划着明年之内要对北元用兵,平定北疆,听说还准备要御驾亲征,这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北伐之前大军所需的一切用度又需要提前预备好。这桩桩件件,都需要耗费巨大的银钱,说句实话,如今连朝中大臣们的月俸银子,下官都是搬着手指头一个铜子一个铜子的扣出来的了,户部如今是真的没钱了。” 夏原吉说得很诚恳,郑和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老实说,他所说的这些事情,郑和也并非不知道,如今多事之秋,诸事繁杂,户部也的确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夏原吉这么个手把着国库钱袋子的位置,也的确有诸多不易,一定是整天都焦头烂额的。 可是眼下这远航之事却的的确确是半分也耽搁不得 ,皇上下旨要赏赐远洋诸国的奇珍异宝都已经差不多运抵船队所在地了,而船队却连必须的休整补给都还没有完成,此事已经是刻不容缓了。 郑和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反而是话题一转,有些不经意的问道:“郑某听闻朝中有不少大人对于远航一事都有不同的见解,不知夏大人以为如何?” 夏原吉愣了一下,低下头拿起竹著又开始夹菜,一面含糊的说道:“此事乃皇上圣心独断之事,何人胆敢妄言?” 郑和微笑道:“此间并非朝堂,也没有他人在侧,只是你我二人闲聊,夏大人尽可畅所欲言,无论什么话都可以但说无妨。” 这话就等于对夏原吉承诺无论今日他说了什么,郑和都绝不会对外泄露,更加不会向皇上报告。 夏原吉对郑和虽然所知不深,但是他说一不二的性格,还是久有耳闻的。 思索了片刻,夏原吉猛的放下了竹著,大声说道:“好!既然今日郑大人折节下问,夏某也就舍命陪君子,咱们不妨直言相聊,谁也不用再藏着掖着的。” 郑和点点头,坐了这么久,他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当下他起身端起酒壶为夏原吉斟满一杯酒,说道:“正该如此,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自当畅所欲言,直抒己见,何必婆婆妈妈,绕来绕去的!” 这话听得夏原吉精神一振。 老实说,谈到“大丈夫”,夏原吉还是有些汗颜的。 孟子说:“得志与民由之,不得志独行其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比及自身,夏原吉顶多能够做到“得志与民由之”这一点,身在朝堂,要想真正做到“不得志独行其道”却是谈何容易? 当年的屈原就是坚持“独行其道”,最后落得投江而死的下场,不也没能阻止楚国的灭亡吗?他自己落下了流传千古的清名,却把楚王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此非真忠臣也。 至少夏原吉是这样认为的。 比起先贤对于“大丈夫”的定述,他还是感到有些自愧不如的。 不过他是个直性之人,郑和的这句话听在耳中的确入耳,当下也是感觉豪气顿生,一仰头把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他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实不相瞒,关于组织船队远航一事,以下官浅见,于国于民无益,实乃当今一大弊政也!” 郑和默然无语,此话把远航抨为“弊政”,实在是有些严重了。 片刻后他才轻声问道:“何以见得?” 夏原吉索性再无顾忌,望着郑和问道:“敢问郑大人,远航之事当初可是你向皇上奏请的?” 郑和摇头,这事的确与他毫无关系,从头到尾实在是朱棣自己敲定的想法。 后来在确定率领船队的人选之时,朱棣召见了当今著名相士袁珙的儿子袁忠彻,问用郑和是否合适。 袁忠彻对答道:“三保恣貌才智,内侍中无与比者,臣观其气色诚可任。” 于是朱棣便定下了任命郑和为远航统率,到这时郑和才知道此事。 夏原吉看郑和一脸凛然,点点头,他相信这是实情。 皇上朱棣向来独断专行,远航如此的大事,纵使他再宠信郑和,也不会因为一个内侍太监的话而不惜耗费千万,定下如此重大的国策。 他喃喃的说道:“但愿真如你所言,这一切全是皇上圣心独断,如 果当真有人进言力荐此事,那么此人定佞臣也,当斩之!” 郑和愣了一下:“哦?” 夏原吉又自斟自饮了一杯酒,说道:“此人定然是想要利用皇上对于建文帝下落的疑心与忧虑而进言力主此事,否则大造战船,全副兵甲,巡航四海,所为者何?此人以此为自己晋身之道,枉顾国计民生,岂非佞臣乎?” 郑和沉默了。 看来夏原吉认为皇上如此大动干戈,不惜耗费巨资打造战船远航四海,所为的便是寻找失踪的建文帝的下落。 自从建文帝举火自焚之后,他的行踪的确在民间被传得沸沸扬扬,也有人声称在海外国曾见到过他,不过这些全都是无稽之谈。 建文帝当年真正的下场,除了当事的皇上朱棣和当时守在奉天殿外的张辅之外,知道内情的恐怕就只有从南京城破就一直跟随在朱棣身边的自己了。 (关于建文帝自焚的一段情节请参加本书第五卷《皇陵诡影》中第十四至十七章,本处不再赘述。) 然而这是个绝对不能提的秘密,要么就自己守口如瓶的把它带进棺材,要么就是由皇上动手让你带着它进棺材。 有时候郑和真的情愿自己根本不知道这个秘密。 所以他也知道,其实皇上谋划这一场远航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寻找什么所谓的建文帝的下落。 但是,他却没法反驳。 他只能保持沉默。 夏原吉见郑和没有说话,认为他认同自己的判断,又干了一杯酒,大声说道:“船队远航,光打造的大战船百余艘,每一艘都需要耗费六七千两白银,还不论船上数以万计的军士人员每日的吃穿用度,光是船上装载的赏赐给沿海诸国用以显示皇恩浩荡的诸般奇珍异宝,所值就已经是超出旁人的想象了。” “如此空耗国力,所得者何?无非求得这些番邦国对我大明的俯首帖耳,诚意来归而已。下官也曾看过郑大人回京之后递交皇上的奏折,奏明这些沿海番邦国,生计尚且难以为继,不要说对我大明造成威胁,就是那的海上海盗,也需要求助我大明船队予以剿灭。” “这样的国,除了每年向我大明天朝伸手索要钱粮救济之外,结交他们有何益处?这等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纵然暂时为了利益归附我大明,谁能保证今后没有异志?如今安南再度复叛,英国公张辅领军前去平定,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纵然是皇上担心北伐期间,这些南方沿海诸国会借机蠢蠢欲动,如今也已经知道它们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疥癣之患,令一大将即可平之,根本不足为虑。何必还要不惜花费巨大,又要再度出海远航?” “反观国内,靖难之役后,遭受兵戈之乱的黎民百姓正是休养生息,百废待兴之时,刚刚享受了几年太平日子,近年来又多有天灾,灾民遍野,流离失所,急需朝廷的救济。” “北疆不稳,北元残余势力各部落蠢蠢欲动,早晚与我大明必有一战。皇上如今主张的迁都和北伐,不正是为了消弭北疆的祸患吗?这些已经令国库不堪重负了,如何还能有余力支撑这浩大船队远航四海的花销?” 放下了酒杯,夏原吉总结道:“所以,依下官的愚见,此时我大明应该励精图治,安定发展国计民生,积攒国力,奋发图强才是。这耗费巨资的远航四海,耀武扬威,除了空费钱粮之外,于国何益?于民何益?” 第十八章 郑和的坚持 郑和望着面前慷慨陈词的夏原吉,不禁沉默了。 夏原吉看起来有些醉了,他所说的好像只是一些醉话。 或许他又并没有醉,只不过是借着酒意说出一些隐藏在心底的大实话。 然而郑和知道,他所说的这些,全都是他的真心话。 不单单是夏原吉,恐怕朝中大多数的大臣们全都是抱着这样相同的想法。 他们没有一点私心,完全是为国为民计,为了江山社稷,他们并没有错。 然而郑和对于他们的意见却并不敢苟同,对此他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 这些大人们虽然是为国为民,是为了江山社稷,然而他们的眼界毕竟太狭窄了一些。 他们都高高在上,稳坐在京城朝堂之中,他们没有到过大海之上,没有看到过那苍茫茫一片,看上去无边无际的壮阔景象。 只有在大海之上,你才能真正感受到人的渺,生命的虚无,还有世界的浩瀚。 对于夏原吉这样的大臣们而言,眼前的大明王朝的疆域,已经是他们所能认知的最为广阔的天下了,然而对于郑和而言,却并不是这样。 虽然就目前而言,远航所至的这些远洋诸国都还十分弱,弱到完全对于大明构不成威胁,甚至于令这些大人们不值一哂,可是再远一些呢? 在这浩瀚无际的大洋的对岸,是否还有着其他更为广阔的土地?是否还有着别的人民?是否还存在着一个强大到足以对大明王朝构成威胁,甚至于超过大明王朝的国度? 即便是现在没有,十年二十年之后呢?一百年之后呢?谁能保证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郑和不知道。 只不过随着他的航行越远,他看到的不同的土地和人民越多,这样的想法就越发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些看起来现在还很弱的国度,它们有着各异的风土人情,有着各自不同的富饶特产,一旦它们发现了自身的优势,励精图治,蓬勃发展起来,假以时日,成为大明王朝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这绝对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会不会在遥远大洋的彼岸,已经有了这样的国度了? 郑和有了这样的担心。 所以如今的大明王朝,决不能因为眼前的一点困难或者满足于眼下所知的安定环境,就盲目的终止远航计划。 相反的,我们应该更加大力的发展这一计划,努力的去了解我们的周边,了解大洋的彼岸,了解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保证我大明王朝的江山永固,帝业永祚。 然而这一切,他的这所有的担心忧虑,却根本没有办法对面前的夏原吉,或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们,甚至是皇上本人讲出来。 一旦讲出来的话,会被他们讥笑为杞人忧天的吧? 人总是这样,对于自己所未知的东西,本能的会产生一种怀疑和排斥,甚至是畏惧的心理。 在郑和眼中,夏原吉这样的大臣们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叽叽喳喳头头是道的论述着这井底的巴掌大的地方是如何的美好,却全然不知这井外的天地会有多么广阔和壮丽。 然而郑和却没法告诉他们这一切,只因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也不能也没有资格去嘲笑和藐视他们,因为他自己也不过只是一只扒着井口望了一眼外面的青蛙,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因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的继续推进这远航的计划,用事实来告诉其他人,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用实际行动来消弭那些,将来可能威胁到大明王朝天下的隐患。 而这首当其冲的第一步,就是需要搞定面前这位手握着朝廷钱袋子的户部尚书,夏原吉大人。 在见到夏原吉之前,郑和绝没有想到这个整天埋首于公务与账本之中的书呆子,对于如今大明天下的局势,竟然会有着如此精辟入微的理解和分析,也没有想到他对于远航计划的反对会是如此的坚决。 很明显,他已经仔细的看过了自己关于这一次远航经过相关的奏折,这当然是皇上特许他看的,他也从中得出了结论,远洋周边的诸国对于大明王朝毫无威胁,因而如此耗费巨资的远航计划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看起来,自己想要通过这次远航一路之上的见闻来说服他的打算,现在已经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那么就不得不换一种方法来劝服这位固执的夏大人了,虽然这是郑和最不愿意采用的一种方法。 他微笑着起身为夏原吉满满斟上了一杯酒,说道:“想不到夏大人对于眼下的时局和各地的灾民竟然如此挂怀,分析得鞭辟入里,条条分明,实在是让郑某佩服不已。” 夏原吉举杯一饮而尽,一副醉眼朦胧的样子望着他,对于他这些拍马屁的话似乎闻而未觉。 郑和慢悠悠的坐回了椅子里,拖长了声调幽幽的说道:“只不过说到,于国何益,于民何益,夏大人你以为你真的懂皇上的心思吗?” 夏原吉愣了一下,眼中的醉意稍减,望着郑和等着他的下文。 郑和脸上展现出了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容,缓缓说道:“你以为,皇上力排众议,不惜耗费重金也要坚决推行这远航计划,真的只是为了那些莫须有的传闻,什么建文帝其实还未死,而是远遁海外,伺机而起这样的无稽之谈?你真的相信?” 此言一出,夏原吉脸色大变。 自从朱棣登基以来,对于建文帝自焚而死一事便向来是讳莫如深的。 他甚至于改掉了史书记载之中“建文”的年号,下令建文年依旧使用太祖皇帝的“洪武”年号,似乎是想以此抹去朱允炆在位留下的痕迹,借以证明自己承继大统的合法性。 而对于民间,尤其是朝中大臣们,更是严禁谈论甚至于提起“建文”二字,一旦为人侦知上告,那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郑和与自己素来并无交情,如今却对自己坦然讲出了“建文帝”三字,虽说此时并无旁人在场,却也令夏原吉大吃了一惊,也对于他对自己的信任而心生感激。 半晌,他才轻声问道:“若非为此缘故,那却又是为何?” 郑和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行事,素来高瞻远瞩,深谋远虑,他的心思,岂是你我这样的臣子能够看明白的?” 他慢慢的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轻叹道:“就如同这杯中之酒,入口之前,除了斟满它的人以外,谁又能事先知道其中装盛的是琼浆,还是苦酒?” 他举起杯一饮而尽,说道:“然而我们做臣子的,有什么选择吗?无论旁人如何看,只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一席话说得夏原吉也垂下头去,似乎也颇有感触。 沉默片刻,他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 郑和又开口说道:“皇上平素喜爱棋道,棋道之重尤在于布局,或许你我都不过是皇上大布局之中一颗不起眼的棋子罢了,连同这耗资巨大,兴师动众的远航计划,或许也不过只是一颗棋子而已,何必一定要弄得那么明白?有时候生于世间,最难得的便是,难得糊涂。” 夏原吉想说的话被郑和又给硬生生的堵了回去,再度垂下了头,若有所思。 郑和伸出竹著夹了一口菜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次回京,听说京城之中发生了不少大事呢!” 夏原吉心不在焉的随口问道:“什么大事?” 郑和淡淡的说道:“听闻前任锦衣卫指挥使叶知秋家的公子叶枫,忽然死在秦皇陵中了。而英国公家的世子,那 个张家的胖子,也忽然犯下重罪,被抓入诏狱之中,还被英国公逐出了家门,最后却莫名奇妙的越狱逃走了。” 夏原吉愣了一下,没有吱声。 郑和此刻却忽然话题一转,忽然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对了,令公子如今是在吏部当差吧?他如今一切可还安好?” 夏原吉的心中剧震。 郑和这看似没头没脑的东一句西一句的瞎聊,听在他的耳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意味了。 夏原吉自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还有解缙家的老大,英国公家的胖子,以及那个叶枫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当然也知道,当初这几个孩子为什么会从就这么要好,甚至于后来还义结金兰,这当然不会是偶然的。 到了如今,其他的几个孩子,死的死,坐牢的坐牢,逃亡的逃亡,唯独只有他的儿子夏瑄却毫发无损,依旧安稳的在吏部当差,这其中的缘由,只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然而这些从郑和的口中说出来,却令夏原吉感到无比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纵然皇上是那样的宠信郑和,但是此事背后这个他谋划了多年的计划,是决计不会告诉身为局外人的郑和的。 可是此刻郑和却提及了此事,夏原吉从这话里多少听出了一些威胁的意味。 别看现在平安无事,他的儿子,他自己,甚至于他的全家宗族,一家老少的平安,全都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现在他还敢拂逆皇上的意思吗? 望着夏原吉的脸色一连数变,郑和心中知道,他成功了。 其实对于这几个孩子究竟牵涉到了什么样的一个计划里,他并不清楚。 只不过他在皇上身边多年,对于皇上他实在是太了解了,从皇上对于这几个孩子有意无意的特别关心之中,他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什么问题。 再加上这一次回京一听说了这几个孩子的下场,他很自然的就猜到了其中一定涉及到了皇上的什么计划,而且,是一个谋划了多年非常巨大的计划。 几个孩子之中却只有夏原吉的独子置身事外,毫发无伤,因此身为父亲的夏原吉绝对不可能毫不知情。 因此,郑和这才冒险在这里说了这一番话,隐晦的冒险提点了一下夏原吉。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一些下作,不过郑和此刻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很幸运,看起来他这一次成功了。 夏原吉的脸色说明自己的话在他的心中已经引发了剧震,只要他对于这一次私下会见的背后是否是皇上授意这一点有了一丝疑虑,他就绝对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夏原吉呆坐了半晌之后,长叹了一声,低声说道:“关于那笔款子,最迟明日户部就能拨出。” 郑和微笑着欠身说道:“那么就多谢夏大人了。” 夏原吉冷冷的哼了一声,站起身来,生硬的说道:“下官公务繁忙,就无暇再陪郑大人享用这美酒佳肴了,郑大人自便吧,下官先告辞了。”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出了房间离开了。 他走后,郑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看起来这一次自己是真正把这位朝中重臣给得罪了,不单单是他,只怕今后朝中那些与之交好的一大批重臣,都会视自己为敌了。 今后自己回到这曾经熟悉的京城之中,不知是否还能有一个愿意与自己一谈的朋友吗? 望着敞开的窗户外纷纷扬扬的白雪,郑和感到了一丝隆冬的寒意。 此刻外面的街道上,不知何人在放声高唱着李白的诗句:“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不知为何,郑和从这歌声之中,竟然听出了浓浓的苍凉萧肃的意味。 第十九章 他是叶枫 入夜,天色黑了下来。 曾家大院里寂静无声。 周得麟周大人站在客堂门前神情严峻,在一旁的一张躺椅上躺着哼哼唧唧的张胖子。 这一晚便是那留书之人定下前来取宝的最后期限,所以从下午开始,周大人便带着县衙的几名捕快抬着张胖子赶到了曾府之中。 因为张胖子的身份特殊,不便为外人道,周大人只是宣称这是他的一位朋友,来看看热闹的。 一个满身是伤的胖子偏要跑来这刀光剑影的场合来看热闹,周大人的这一番说辞引来了老奸巨猾的曾员外怀疑的目光。 不过曾员外如今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在他的布置下,眼下的曾家大院之中虽然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在院子里的阴影之中,草木丛内,人影绰绰,杀机暗伏,早就已经布置好了曾家重金请来的附近有名的武林好手,就等着那留书之人现身了。 眼见得天已黑尽,周大人望了望天色,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莫非此信有诈,其实他并不敢前来?” 一旁的张胖子闭着眼在养着神,看来程姑娘的医术纵然再高明,她所配制的镇痛之药再是灵验,毕竟也不能完全压制住张胖子伤口处的疼痛,他的嘴里还是不时哼哼唧唧的呻吟着。 听了周大人的话,他摇了摇头,因为他心中清楚,以叶枫的性格,既然已经留了书信,断然不会不敢前来赴约。 只不过他究竟想要从曾家得到什么宝贝,却是一个谜团。 周大人又回过身,望向了客堂之中的曾员外。 曾员外此刻满面焦急的在堂中来回踱着步,急匆匆的样子看起来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难掩他心中万分的焦虑之情。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周大人总是有一种感觉,曾员外的这种焦虑之情实在是太过明显了,甚至于让人感觉到有些做作,倒像是刻意表现出来的一样。 莫非他的内心之中其实早已成竹在胸?他早已胜券在握? 可是为什么?难道就凭着这院中埋伏着的这些个所谓的武林高手们? 下午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张胖子不过看了看这些个被曾家重金请来的清平县附近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们,便大摇其头,私下里暗暗对周大人说过,这些人全都只不过会一些花拳绣腿,充其量装装门面可以,真要是动起手来,他们即便是全部一起上,也不会是叶枫一个人的对手。 叶枫的师傅是谁?那可是威震江湖的“魔刀”魔五楼,这些个酒囊饭袋只要听见他的名字只怕都会腿肚子抽筋,走不动道了,如何还敢动手? 周大人相信张胖子的话,虽然他对于江湖上的事情还十分陌生,也不清楚这个“魔刀”究竟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不过叶枫的名气他还是听说过的。 这个叶枫身上既然有着那么多的传奇故事,想必一定是有些真本事的人,这些个欺世盗名的绣花枕头岂会是他的对手? 可是眼前这个曾员外的表现又确实有些古怪,不知道他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正思忖间,忽然一旁闭着眼的张胖子双目一睁,低声说了一句:“来了!” 周大人连忙回头望去,远远的望见一条淡白色的人影越过了高高的院墙,从外面飘了进来。 这便是传说中的天下第一聪明的叶枫? 周大人看他要落下去的地方,正是埋伏有武林高手的墙角之处,不禁暗自为他感到有些担心起来。 连他自己的心中也隐约有些奇怪,这叶枫既然是今夜留书取宝的贼人,为何自己还会为他感到担心? 出乎意料的是, 这淡白色的身影一落下去,传来了几声惨呼,从墙角的黑影之中跌跌撞撞的摔出来了几条人影,倒在了地上,一看却正是曾家重金请来的几位武林高手。 他们倒在地上便再没了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死了,这一下直吓得埋伏在旁的地方的那些个武林高手们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隐藏住了身形不敢动弹。 早知道来的是这样的煞星,曾家便是出再多的银子他们便也不会来的。 那淡白色的身影此刻慢悠悠的踱着步子,施施然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外面的灯光月光照在了他的身上,把他的样貌照得明明白白。 张胖子顿时忍不住想要蹦起来了。 这个人的眉眼,他的五官,活脱脱不正是自己的义弟叶枫嘛! 周大人望见张胖子激动的神情,也顿时明白了,来的这个人,他正是叶枫! 叶枫似乎也注意到了灯火通明的客堂这边,他对着这边的方向点了点头,似乎是在和张胖子打了个招呼,却随即转身向一旁走去。 张胖子不由得一愣,既然看到了自己在这里,原以为叶枫也会分外激动的奔过来相见,可是眼前的情形却令他不由得大感意外。 这是怎么回事? 张胖子想了想,莫非他还在为了当初在秦皇陵中发现自己是皇上安插的卧底这一身份而在怨恨自己? 除此之外,他实在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再看叶枫此刻,缓步前行的方向,正是一旁通往曾家后院的那道圆门,他要去后院干什么? 正在疑惑之间,客堂之中的曾员外此刻却忍不住冲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对着院子里嚷道:“你们都还在傻看着干嘛?赶快给我拿住他啊!” 他这一嚷嚷,那些伏在暗处不敢动弹的所谓武林高手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自己是收了曾家的银子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关键时刻这么躲藏起来什么也不做似乎确实不太好。 于是这些人手持兵刃,一个个从隐藏之处跳了出来,把叶枫围在了当中。 他们虚晃着手中的兵刃,一面嘴里大声的吆喝着替自己壮胆,一面却没有一个人敢抢先动手的,心中明知自己不是对手,只是围住了叶枫虚张声势。 叶枫却对于眼前的这些人视若无睹一般,连脚步也丝毫没有放慢,继续一步步的向着圆门走去。 那些武林高手们压根就不敢挡在他的面前,吆喝声中竟然让开了一条道,放任着叶枫继续前行。 眼见这些个所谓的武林高手们如此不济事,周大人一挥手,他带来的几名县衙捕快赶紧来到客堂之前,拔出腰刀,护住了客堂,唯恐叶枫会朝这边而来。 而一旁的曾员外此刻也是被这一群的草包气得直跺脚,不断的高声怒骂着。 好在叶枫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往这边来的意思,继续向着圆门而去,眼见就要走入圆门之内了。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却突然停住了,在他的面前圆门之内此刻竟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个人一身脏兮兮的锦袍,手持一把长剑,脸上却带着一种怪异的,看起来有些痴傻的笑容,正是曾家那个白痴儿子! 曾员外一见是他,脸上顿时变了颜色,高声厉叫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这曾二公子对于父亲的呼叫似乎闻而未觉,面对着面前的叶枫一面嘿嘿的傻笑着一面问道:“你是谁?” 叶枫好像被他这一问给问住了,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然没有作声。 而曾二公子此刻却若有所思的喃喃说道:“他们说是家里今晚有 贼,哦,对了,你是贼!” 叶枫觉得有些意思了,饶有兴趣的望着他,却见这位曾二公子一挺手中的长剑,直扑了过来,口中叫着:“我要抓贼!” 叶枫岂会把这样一个疯傻之人放在眼里,可是这曾二公子一剑刺出,他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这一剑快若急电,竟然隐隐有风雷之声! 叶枫连忙闪躲,竟敢险些避不开去,被这一剑硬生生的逼得倒退了两步! 那曾二公子也不说话,紧接着一剑接一剑,连绵使出,他的剑招凌厉狠辣,迅捷无比,竟然俨然是江湖上第一流剑手的水平。 这一下直把周围众人全都给看得呆住了。 周大人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轻声问道:“这,这痴傻之人竟然有这样高明的武功?” 一旁的张胖子低声说道:“通常痴傻之人,在某一方面必有常人所难及的天赋,看来这位曾家二公子的天赋一定是在武学上。” 他不禁想起了另一个善于用剑的疯子,听涛山庄的林从云! 林从云也是从痴傻,却在练剑上有着无以伦比的天赋,其剑术之高无人能及,以致于后来的几十年间被哥哥林随风操纵成为替身,为他得来了“天下第一剑客”的美誉。 虽然最终欺世盗名的林随风难免身败名裂,可是林从云的这悲剧的一生思之依然难免令人感觉到唏嘘不已。 看来眼前的这个曾二公子想必同林从云一样,在练剑上有着过人的天赋,才能练成这样的身手。 正思索之间,忽然听见场中“刺啦”的一声响,却是曾二公子的长剑竟然割破了叶枫身着的长衫! 大家都是一惊,张胖子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 叶枫面色一变,随即淡淡的一笑,道了一声:“好剑法!” 说完之后,他的身形忽然向后飘起,直飘出了后面那堵高高的院墙之外。 这一下干净利落,姿态优雅,直看得张胖子一愣,这叶枫的轻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那曾二公子眼见叶枫要走,急忙叫了一声:“别逃!”作势就要去追。 就在这时,耳边却传来了一声如炸雷一般的大喝:“站住!” 这是他的父亲,曾员外的声音,他全身一震,双脚便如同钉在了地上一般,再难移动半步。 就见曾员外火急火燎的快步奔到了他面前,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怒斥道:“叫你呆在自己屋里,谁让你出来的?你可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 这曾二公子虽然剑术极高,却明显对于自己的父亲极为畏惧,低着头不敢吱声。 这边张胖子与叶枫分别如此之久,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又见面的机会,却没想到会遇上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用剑高手,眼见叶枫还什么都没做呢,竟然就要退走,心中不免焦急起来。 一旁的周大人正在看着曾员外教训自己的傻儿子,就觉得眼前一花,定睛再看,身旁的躺椅之上已经空空如也,张胖子那硕大的圆滚滚的身躯竟已腾空而起,循着叶枫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他心中顿时一惊。 今晚看见曾家这个痴傻儿子竟然有着如此高深的剑术已经足够令人吃惊的了,现在这满身是伤的张胖子居然可以身形轻盈,如同飞鸟投林一般飞身追踪而去,令他更加的意外。 看起来,那师姑调配的止疼灵药果然玄妙,真的可以令这原本动弹不得的重伤之人竟然也可以身轻如燕,行动如常。 这医药之道还当真是博大精深哪!周大人忍不住在内心感慨道。 第二十章 他不是叶枫 张胖子在努力追赶着前面的叶枫。 从身上的伤口处传来了一阵阵火烧火燎般的痛楚,令他不禁有些龇牙咧嘴。 毕竟程姑娘并不是那大罗金仙,她所配制的药物也只能些许起到一些镇痛的作用,像经历像全力施展轻功这样如此剧烈的运动,牵动到了伤口难免还是会疼痛难忍。 可是此刻张胖子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追上前面的叶枫,即便对方心里为了当初自己的欺骗,还存着怨恨甚至不屑于搭理自己,至少也应该说上几句话,让他知道自己心中的思念之情,知道对方如今依旧安好。 否则,这一次如果错过的话,下一回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叶枫是他从一起玩到大的发,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兄弟,他们彼此之间是无比的熟悉和了解,张胖子相信即使他现在还在生自己的气,迟早有一天会明白自己的苦衷,原谅自己的,他原本就不是那样心眼的人。 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感觉到有一些暗暗的吃惊。 叶枫这子的轻功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突飞猛进的进步了? 叶枫的身上有许多地方都比张胖子要强,比如他的聪明,他的真诚,他身上带给旁人的那种温暖的感染力等等,这些张胖子都自愧不如,只是除了轻功。 谈到轻功,叶枫在这方面的确是没什么天赋的,纵然他整天和自己厮混在一起,甚至从自己身上偷学了一招半式的轻功身法,可是真要论起来,张胖子却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今晚,张胖子已经几乎是全力施展轻功了,却只能勉强跟得上叶枫的身影,不致于被甩掉而已,这绝对大大超出了从前叶枫的轻功水平。 难道是自己因为身上受伤的缘故,不能真正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可是即便如此,要是从前的叶枫,无论如何也可以追上了,难道分别的这段日子里,他又有了其他的奇遇,这才令他的轻功今非昔比? 张胖子带着满腹的疑问和一身的伤痛,勉强的远远跟在叶枫的身后,很快就越走越远,走进了荒僻的深山里。 这子这是要去哪儿?张胖子心里忍不住也狐疑起来。 正在这时,叶枫的身影忽然就停住了,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另外一条身影,拦住了他的去路。 张胖子心里不禁为叶枫又担心了起来,于是也放缓了身形,悄悄的在旁边的一处草丛之中伏身隐藏起来,观察着这边的动静。 拦在叶枫身前的这个人,瘦瘦的个头,面色泛黄,有些病恹恹的感觉,张胖子看着觉得有些眼熟。 想了想他终于记起来了,这个人不就是之前被曾员外重金礼聘而来的,这清平县附近的那些大名鼎鼎的所谓“武林高手”们之中的一位吗? 下午刚到曾家大院的时候,张胖子和他们见过一面,当时还在奇怪这样一个病恹恹的瘦之人,究竟会身怀什么样的武功,因此还留有一些印象。 适才在曾家大院中围住叶枫之时,这个黄面汉子也在场,手持兵刃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想不到此时却孤身一人追上来截住了叶枫。 他想要干什么? 原本张胖子认为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们都不过是一些酒囊饭袋,装模作样的来骗些钱财的江湖骗子而已,但是从这个黄面汉子竟然能够后发而先至,追上来并且截住叶枫这一点看来,他的轻功绝对不会比自己受伤之前差多少,那么他刚才混在那些酒囊饭袋之中,那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便是装出来的了? 此人心机如此深沉,无论他有什么目的,所谋一定不。 张胖子想到这里,心里愈发的焦急起来,忍不住便要起身冲进场中去助叶枫一臂之力,却全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伤在身,而且自己除了轻功之外,其他的功夫却是稀松平常,此刻现身出去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会成为叶枫的一个负累。 张胖子身形刚一动,正想要起身之时,身后却有 人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低声喝了一句:“别动!” 张胖子全身一震,吃了一惊。 就算自己刚才全神贯注于场中的情势,分心走神了,可是被人这样的欺身到了自己背后却还一无所觉,这个人的武功之高也可想而知了。 如果他想要对自己不利的话,只怕张胖子这会儿连怎么死的都还没闹明白。 这个人是谁? 张胖子霍然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满面黑须,全身黑袍,整个人好像笼罩在一层黑色的雾气之中,唯一有些闪亮的地方,却是他腰间随意别着的一把漆黑发亮的刀! 张胖子与叶枫相熟,这个人他自然也曾经见过,他正是叶枫的师傅,名震天下的“魔刀”魔五楼! 看到魔五楼出现,张胖子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心想既然有他在此,不管那黄脸汉子是什么来头,也是不足为惧的了。 当下他张口欲说道:“前辈,老五他……” 没料到魔五楼此刻却是一脸的冷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别说话!”同时也伏下身来,藏身在草丛之中。 张胖子一愕,正奇怪间,魔五楼压低了嗓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你以为那个人当真是你的好兄弟叶枫?” 张胖子大为错愕,刚才在火光之中他看得真真切切,那五官那眉眼明明白白就是叶枫,断无半点可疑。 可是魔五楼此刻这话却又是什么意思? 魔五楼见他的表情,知道他没明白,于是低声道:“你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 张胖子转头看向场中,此刻的叶枫和那黄脸汉子面对面站着,彼此似乎都在全神防备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草丛之中还有别人。 过了良久,那黄脸汉子终于开口问道:“你是谁?”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低沉得让人听上去有些难受。 叶枫用一种阴冷的目光望着他,也沉声反问道:“你又是谁?” 他一开口,张胖子的心中咯噔一下子,这声音,绝对不是叶枫! 对于叶枫的声音他非常的熟悉,绝对不会听错的,而眼前这人的声音比叶枫更为低沉,有一种阴森的感觉,不管他是谁,却绝对不是叶枫。 可是那面目,那五官,却清清楚楚就是叶枫!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下间竟然有长得如此相像,几乎一模一样之人? 张胖子惊得连嘴巴都闭不上了。 黄脸汉子盯着眼前的叶枫看了一会儿,说道:“不论你是谁,你绝对不是叶枫。” 这个叶枫愣了一下,反问道:“你怎么能如此肯定?难道你认识叶枫?” 黄脸汉子淡淡一笑道:“我自然是认识叶枫的,而且和他很熟,相反的,你却并不认识他,甚至于可能根本没有见到过他。” “哦?”这个叶枫的双目一阵闪烁,声音愈发的阴冷了,“何以见得?” 黄脸汉子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虽然把他的样子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不过你到底没有见过他本人,没有听到过他的声音,所以你无法去模仿他说话的声音,这已经是你最大的一个破绽了。” 叶枫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问道:“还有呢?” 黄脸汉子说道:“更重要的是你没见过他,没有体会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气质和风采,那种让人感觉温暖的感染力,所以你只能模仿他的形似,完全做不到神似,这是你最失败的地方。” 他这一说,张胖子顿时也感觉到了眼前的这个叶枫果然与他记忆中那个常常带着温暖笑容的义弟有着天壤之别,奇怪,自己之前为什么就一点也没看出来? 这个叶枫果然是假的! 假叶枫被黄脸汉子说破了行藏,一面发出了阴森的冷笑声缓步向前,一面握紧了拳头,看样子想要动手了。 黄脸汉子冷冷的瞥着他,忽然说道:“你想要动手吗?你脸上的面具可得来不易,如 果有所损毁的话,你回去该怎么样交待?” 假叶枫闻言不觉一呆,反问道:“你怎么知道面具的事情?你究竟是谁?” 黄脸汉子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忽然变了,原本沙哑低沉的嗓音忽然变得如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却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我能猜出你的身份,你却猜不出我是谁?” 假叶枫愣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失声道:“原来是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那银铃一般的声音说道:“我愿意在哪里便在哪里,难道还要你管不成?” 假叶枫似乎对眼前的这个女子颇为忌惮,连连点头说道:“是是,谁又能管得了你?” 那满面病容的黄脸汉子这幅尊容却配上这银铃一般悦耳的声音,虽然知道他是女子所装扮的,张胖子还是感觉到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这时,这个黄脸汉子又问道:“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扮作了叶枫的模样?这是老爷子的主意?” 假叶枫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若非老爷子,谁能有这样的本事做出这么惟妙惟肖的面具?谁又敢有这样的胆子敢私自行事?” 黄脸汉子对于这个口中的“老爷子”似乎也有些忌惮,问了一句:“他也在这里?” 假叶枫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黄脸汉子马上坚决的摇了摇头,好像很害怕见到这位“老爷子”一样。 片刻之后,他又说道:“你们想用这样的方法引叶枫出来我不管,只不过如果你胆敢伤害到他,我绝不与你善罢甘休!” 假叶枫嘿嘿干笑了两声,说道:“你就放心吧,我们也只不过是为了找到他,并不曾想要伤害他。再说了,有谁胆敢伤害你大姐如此在乎之人?” 黄脸汉子斥道:“少耍贫嘴!” 那干瘦病恹恹的样貌配上这娇滴滴娇嗔的女声,张胖子差点没有一口喷出来。 只见那黄脸汉子对着假叶枫挥了挥手说道:“你去吧,不过千万别告诉老爷子遇见我了,敢多嘴多舌的话,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假叶枫嘿嘿一笑说道:“这个是自然。” 说罢,身形一动电射而去。 几乎与此同时,张胖子就感觉搭在自己肩上的魔五楼的那只手忽然不见了,一转头,魔五楼也已经消失了。 想必他是追踪这个假叶枫而去了。 再回头,场中那个黄脸汉子也纵身离去了。 张胖子想要起身跟上他,或者是她,可惜刚一动,身上的伤口就传来了火辣辣的一阵剧痛。 想一想此人的轻功着实不弱,自己的伤势还未复原,以现在的状态只怕也难以能盯住他。 于是只能悻悻的作罢了。 回想起刚才假叶枫与这个黄脸汉子之间的对话,这个黄脸汉子自然是一个女子假扮的无疑了,可是这个女子为什么要乔装打扮混进来,难道也是为了叶枫? 听他们之间刚才的话里,这个女子似乎对于叶枫不但并无恶意,甚至还颇为有些好感。 这几年叶枫的身边除了那个刁蛮的唐家姐唐柔之外,不就只剩下不懂武功的程念真了么? 程念真是毫无武功的,而唐柔大姐的一颗心可是全都在她的表哥,唐家大少爷唐大的身上,绝不会对叶枫有如此的好感。 这个女子明显绝非她们之中任何一个,她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这臭子这两年在外偷偷拈花惹草,而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自己竟然毫无所察? 张胖子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吧?何况叶枫也并非一个花心之人啊? 还有那个假扮叶枫的人,装扮得如此惟妙惟肖,几可乱真,竟然能够骗过自己的眼睛,他假扮叶枫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究竟会是什么人? 这些疑问全都萦绕在张胖子的脑海里,却完全想不出答案来,令得他感觉到头都快要裂开了。 第二十一章 曾员外的决心 这时候的曾家大院,已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贼人既然已经逃走了,那些收了曾员外重金的“武林高手”们,也纷纷告辞离去了。 曾员外没有挽留。 他已经见识到了这批人的无能与懦弱,完全就是一群草包,真不知道他们在外的那些赫赫名声究竟是怎么骗来的。 这样的一群无能之辈,不走难道还留下来请他们吃饭不成? 以曾员外的性格,不向他们追讨曾家付给他们的银子就已经算是很客气的了。 此刻的曾员外,坐在客堂之中长吁短叹,也不知是心疼被这些人骗走的银子,还是在担心今后贼人的去而复返。 周大人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望着他。 今夜发生的这些事情,令周大人感觉到有些应接不暇。 先是这前来取宝之人真的是那传闻中已死的天下第一聪明的叶枫,原本周大人还有一些疑虑,认为像叶枫这样名满天下的人不会为了钱财成为大盗,此事很有可能是有人冒名而为。 可是张胖子的反应却说明了一切,来人就是叶枫。 然后是曾家重金请来的这些武林高手们在他的面前就如同砍瓜切菜一样,毫无用处。 原本以为以曾员外的精明,他不惜重金请来的这批人多少也会有些作用的。 再后来,就是这疯疯癫癫的曾家二公子的忽然出现,而且还仗剑击退了叶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感觉有些虚幻,像是一场梦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望着眼前唉声叹气的曾员外,周大人感觉他此刻的垂头丧气,就如同他之前的焦虑一样,表现得那么的刻意和做作,像是故意表演出来给人观看的一样,那么的浮夸。 而此刻这样的结局,是否一开始其实就已经在曾员外的计算之中了呢? 这只老狐狸! 周大人很清楚的感觉到在曾员外身上,一定还隐藏着更大更深的什么秘密,他完全没有说实话。 他不禁想起了那个疯疯癫癫的曾家二公子,看上去像是个白痴,却有着如此之高深的剑术,心智正常之人能够练成这样的境界的尚且如凤毛麟角,何况是一个心智不全的痴傻之人? 关于这一点曾员外不可能不知道,然而他之前却只字未曾提起过。他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而且曾家二公子拥有着这样的武功,却为什么独独对于曾员外却表现得那样的畏惧,噤若寒蝉?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想到这里,周大人清了清嗓子,对着正唉声叹气的曾员外看似无意的提起:“曾翁,不知令公子现在如何了?” 曾员外叹息道:“老朽已经令家丁把他带回自己的房间,并且严加看管起来。适才儿无知,莽撞行事,令得贼人脱逃,未能一举成擒,还望大人念在儿有病,心智不全,切莫见怪才好。” 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周大人心中不禁暗笑,刚才若不是这位疯疯癫癫的二公子击退了贼人,就凭着这院中的这些个草包高手们,自保尚且不足,还谈什么一举成擒? 不过这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周大人也并不点破,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二公子虽然有病,可是他的剑法,倒是高明得很呐!” 对于这问题,曾员外看上去一点也不意外,随口答道:“犬子自幼便喜好舞枪弄剑什么的,老朽一面怜其有病在身,一面也是为了能够强身健体,对于他的病情也有所帮助,因而花重金请了一些江湖师傅来传授他剑法,倒是 让大人见笑了。” 江湖师傅?什么样的江湖师傅能够教授出这样高深凌厉的剑法? 周大人心中不禁对于曾员外的话感到嗤之以鼻,既然有这样高明的师傅,你又何必要花费重金去请一群没用的草包回来看家护院呢? 这分明就是搪塞之言。 周大人想了想,话题忽而一转,又问道:“既然这贼人是为了索取财宝而来,理应要向曾翁当面索取才是。曾翁当时身在这客堂之中,其余众人又全都不是他的对手,那贼人却为何会弃曾翁于不顾,反而向着后院而去呢?” 曾员外对于这个问题明显是没有准备,有些意外,一时之间张口结舌的“这个,这个嘛”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周大人问道:“这后院之中有何特别之处?” 曾员外连忙否认道:“后院不过是妻家眷们的居所,怎么会有什么特别之处?想是那贼人必定以为老朽将财物全都收藏于后院之中,因此才会如此行事。” 他这一急中生智的解释,一时之间倒也令周大人无可反驳。 可是他那焦急的神态,却令得周大人感觉到刚才这个叶枫径直往后院走去,一定不是没有原因的,这后院之中恐怕还藏着什么秘密。 而这个秘密恐怕才是曾员外一直想要尽力掩饰的东西,可是,究竟是什么呢? 周大人正在思索着该如何继续问下去,曾员外这时却忽然开口问道:“适才一片忙乱之中,不知大人带来的那位胖胖的朋友如今去了何处?” 周大人不觉一愣,刚才张胖子飞身扑出去追踪逃走的叶枫之时,曾员外正忙着修理他那白痴儿子,或许真的没有注意到。 于是他随口答道:“他或许是追踪那逃走的贼人而去了。” “哦?”看上去曾员外对此似乎颇为感兴趣,“周大人的这位朋友也懂武功?” 周大人不便多说,只是含混的应道:“应该是吧,本官对于武功什么的知之不多。” 曾员外露出了一副担心的神情:“那贼人甚是凶恶彪悍,适才一连伤了好几位此间的武林高手,周大人的这位朋友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不会也出了什么事了吧?” 周大人心中暗道,这贼人就算再凶恶彪悍,不也被你的那个傻儿子给击退了吗?这么说起来,你的这个傻儿子才是更加的凶悍呢! 不过被曾员外这么一说,他倒还真的有些担心了起来。张胖子追出去了这么久,到现在也还没有回来,也不知追上了那个叶枫没有?不会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这时曾员外又说道:“老朽看大人的这位朋友身上似乎有伤,不知伤势如何?有伤在身还为了我曾家的事情不辞辛劳前来,实在令老朽有些过意不去啊。这家中还有些上好的珍贵药材,不知道可派的上用场否?” 不待周大人回答,他又焦急的望着外面说道:“只是去了这么许久也不见回来,可别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吧?” 他这一连串的话,说得周大人心绪不定,也开始担心了起来,一时之间倒是忘记了继续追问曾员外这后院之事了。 正在担心之际,屋外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说道:“有劳挂怀,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么?” 话音刚落,一个胖乎乎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客堂的门口,却正是平安归来的张胖子。 一见张胖子,曾员外的脸上现出了惊容,不过即刻就换作了一副喜色,说道:“天幸友平安无事,我们这里正担心着呢!可有追上那贼人 了?” 张胖子摇了摇头道:“贼人武功高强,还是被他逃脱了。” 一旁的周大人见张胖子无恙归来,正是又惊又喜,正想要询问关于那逃走的叶枫的事情,见他这样说,硬生生的止住了。 的确,此时此刻关于张胖子和叶枫之间的关系,确实不便于让曾员外知道。 张胖子这一来一回,施展轻功耗费了不少体力,又牵动了伤口,疼痛难忍,此刻脸色煞白的有些站立不住了,赶紧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大人见此情形,赶紧向曾员外告辞道:“曾翁,如今贼人既然已经遁去,料想今夜之内必不敢再返,暂时贵府当可无虞。如今这位朋友身体不适,本官先行送他回去休养,后面的事情明日再来与曾翁商议,如何?” 曾员外看张胖子的脸色不好,情知他已难以坚持,自然也不便相留,于是亲自带人把周大人一行送出了曾府门外,再三拜谢。 望着周大人他们的身影渐行渐远,他的脸色却渐渐的变了。 原本的恭谨之色,以及经历了今夜的变乱之后的惊惶紧张的神情,全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骘深沉,若有所思的表情。 片刻之后,他开口对身旁的家丁问道:“二公子现在还好吗?” 家丁躬身答道:“按老爷吩咐,二公子现在守在他的房间之内,外面都有人看护,寸步未离。” 曾员外点了点头,又问道:“大公子呢?还在城里吗?” 家丁道:“正是。大公子遵照老爷之令,今夜还留在城里店铺之内,没有回来。” 曾员外轻叹了一声说道:“派人去城里通知大公子回来吧!这两日料想那贼人也不会再来了。” 家丁应了一声是,转身匆匆而去。 曾员外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心里不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今夜之事,原本他早已计算得当,周大人的在场,还有那些不惜重金请来装装样子的那群江湖骗子们,甚至于那忽然出现的自己那半痴傻的儿子,全都是他暗中精心计划好了的。 原本以为,无论来的贼人是谁,决计难以从自己儿子的剑下逃生,有这贼人伤人在前,又有周大人在场作证,自己大可光明正大的杀了这贼人,完全是正当防卫,杀人的又是自己那痴傻的儿子,不担半分干系。 岂料来的这个叶枫果然名不虚传,甚至还要比传闻中更加厉害,竟然能轻松从自己儿子的剑下全身而退,令自己的计划功亏一篑。 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周大人今天带来的这个胖子。 叶枫出现之时,看他的神情,这个胖子和叶枫之间不但认识,而且还有着很深的关系,否则他的神情不会如此的激动。 看他后来飞身追出去的身形,这个胖子的轻功绝非泛泛之辈,若非身上有伤,绝对可以算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人物。 这样看来,那么周大人与这个叶枫也很可能认识,那样的话,今夜这个叶枫之所以会忽然来访,还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胖子,就绝对不是偶然。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巨大阴谋? 虽然自己在这清平县过了这么多年的安逸生活,老老实实的当自己的富翁,可是行事低调,却并不意味着怕事,尤其是当这些事找上门来的时候。 既然你们想要玩,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的玩一玩! 曾员外忽然握紧了双拳,拳头上青筋迸现。 第二十二章 魔五楼的分析 当回到县衙后院的时候,一直等在这里的钉子叔一看见他们,就赶紧上来扶住了几乎要站立不住的张胖子。 张胖子身上的伤原本是需要静养,绝对不能乱动的,何况还是像今夜这样施展轻功跑来跑去,累了这大半宿。 此刻大约是程姑娘配制的药剂药效已经过去了,张胖子感到全身的伤口都在火烧火燎的疼痛,痛得他双眼一阵阵的发黑。 不过一抬头,他还是看见了自己居住的那间屋之中还亮着灯光,看来这么晚了程姑娘也还没有回客栈去,还在这里等着他们带回来叶枫的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程姑娘,张胖子的脑海里立即就浮现出了之前那个假扮成黄脸汉子的银铃一般清脆的声音,这个女人到底会是谁呢? 走进屋里,程姑娘果然等在这里,不但如此,她大约已经算到了张胖子服下的药剂效力消退的时间,此刻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一种墨绿色的粘稠的药膏。 扶着张胖子躺下,为他的伤口上抹上了这种药膏之后,说来也神奇,张胖子只觉得伤口处一阵清凉,痛楚大减,也不再火烧一般的疼痛难忍了,精神也为之一振。 也许是出自于女性的矜持,程姑娘自始至终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询问今夜关于叶枫的事情,不过张胖子能猜得出,她的心里一定也是十分焦急的。 于是张胖子把今夜发生的事情以及后来他追出去之后的相关事情,都缓缓的讲述了一遍。 只有一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隐去了那装扮成黄脸汉子的那个银铃一般的声音,以及她与假叶枫之间的具体对话。 或许,他是不忍心伤害到眼前这位善良的程姑娘吧。 听说今晚出现的叶枫竟然是假的,是有人假扮的,周大人不免吃了一惊。 “究竟是谁会这么做呢?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满怀希望的望着张胖子,希望张胖子能够给出答案。 然而张胖子也茫然的摇了摇头,他的确不知道。 周大人沉重的叹了一口气,原本只不过是为了查一个老妇的命案,却不料被卷入了这件事当中,而且眼下这事情看来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听了张胖子的话,程姑娘的心里却感觉到不知道是有些失望,还是感到欣慰。 原本以她对于叶枫的了解,她就不相信叶枫会成为一个为了钱财留书勒索的大盗,如今果然印证了她的判断,这不过是有人假冒叶枫之名所为。 然而毕竟寻找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一线关于叶枫的消息,如今却又再度破灭了,叶枫的下落依旧渺无音讯,她又难免会感觉到有些失落。 这样复杂的情绪变化,旁人只怕是很难能够体会的。 坐了片刻定了定神之后,程姑娘起身告辞要返回客栈了。 此时已是深夜,张胖子不放心,一定要钉子叔亲自送她回去。 这时周大人也告辞离开了。 他们都走了之后,屋之中就只剩下了张胖子独自一人躺在床榻之上。 回想起今晚所经 历的这些事情,他不禁长长叹了一口气,叶枫,你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正叹息间,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深更半夜,这么长吁短叹的做什么?” 张胖子吃了一惊,转头看时,屋里却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满面黑须,一身黑袍,整个人你就像一个黑蒙蒙的影子一般站在屋里,却正是叶枫的师傅,“魔刀”魔五楼! 张胖子看见是他,不觉心中大喜,说道:“前辈,你回来了?” 魔五楼没搭理他,自顾自的在屋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胖子急切的问道:“前辈可追上了那个假扮叶枫之人?” 魔五楼沉着脸摇了摇头:“没有,这子有人接应。而且,这个接应之人只怕武功绝对不会在我之下,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没有惊动他们,悄悄回来了。” 张胖子愣了一下,武功不在魔五楼之下?这是什么人,能让魔五楼也会有所顾忌? 半晌他才开口问道:“那么前辈可知道那假扮叶枫的究竟是什么人?” 魔五楼冷冷的看着张胖子,反问道:“能够假扮他人如此惟妙惟肖的,难道你想不出来是什么人?” 张胖子怔了怔,他回想着那假叶枫和黄脸汉子之间的对话,里面似乎提到了面具什么的。 猛然间,他的脑中豁然一亮,脱口道:“难道,难道是江南明家?” 江南明家,江湖上四大奇门之首,传说他们最善于伪装之术,能够用人-皮制作成面具,假扮他人几可乱真,旁人根本分辨不出来,难道会是他们? 魔五楼缓缓的点了点头,幽幽的说道:“总算你还不算太笨。” 张胖子忍不住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假扮叶枫呢?究竟这个曾员外家藏着什么宝贝?” 魔五楼沉着脸说道:“这个曾家究竟藏着什么秘密我不知道,不过在我看来,江南明家之所以要假扮枫儿,极有可能是冲着枫儿本身来的,到并不一定是为了曾家的什么宝贝。” 张胖子这时第一次听见魔五楼称呼叶枫为“枫儿”,在这之前他很难想象像魔五楼这样一个人竟然也会使用这样充满了感情的昵称,看来他并没有看起来的那样冷酷。 听了魔五楼的话,张胖子皱起了眉头:“这江南明家久已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他们为什么会针对老四呢?” 自从百年之前江南明家称霸武林的阴谋败露后,招致天下武林各大门派的围攻,几乎被屠杀殆尽,剩下的明家后代也隐居起来,从此不再现身江湖。 他们现在为什么会对于已经传闻死掉了的叶枫如此感兴趣呢? 魔五楼冷哼了一声,说道:“你以为这江南明家不在江湖上走动,就真的修身养性,吃斋念佛,再也没有了称霸江湖的野心了?” “我听说江南明家如今的当家人是明老爷子,此人不但心高气傲,而且武功极高,毕生的心愿就是能够击败传闻中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当张三丰真人。虽然直到现在他的这一心愿好像还没有能够实现,但是他的武功 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更重要的是他对于当年江南明家被天下各门派联手围剿一事一直都耿耿于怀,在明家暗中蛰伏的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暗中培植势力,等待着机会,等着有一天能够东山再起,让江南明家重新称霸江湖。” 关于这位明老爷子的事,张胖子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不过他还是感到疑惑:“就算他想要称霸江湖,可是这和老四又有什么关系?” 魔五楼沉吟了一下,说道:“他真实的想法我们无从得知,不过我猜想他对于枫儿如此感兴趣,应该也是对于枫儿在寻找的那个宝藏的秘密有关。” 张胖子听了一惊:“他怎么会知道关于这个宝藏的事情的?” 魔五楼冷笑道:“岂止是知道,从一开始,这整件事的背后就一直或多或少的闪动着江南明家的影子。” 听了这话,张胖子感觉到有些难以置信:“这,这不太可能吧?你是说,江南明家从一开始就在阴谋策划着这一切?” “不可能吗?”魔五楼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仔细回想一下,从一开始的华山之变,你们当初为什么会上华山?” 张胖子迟疑了一下:“是,是因为追踪灰衣人的线索。” 魔五楼道:“那就对了。如今我们都已经知道当初的那个灰衣人正是雷惧所假扮的,他戴着唐傲的面具,故意引你们上了华山。而那个唐傲的面具,却正是江南明家所制作的。” 当初唐仇死后,叶枫曾经把与唐仇之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张胖子他们,自然也包括了唐仇所讲述的二十年前华山秘窟之中的那场惨案的真相。 如今听到魔五楼提起了这一段,张胖子的脑海中冷不丁的闪现出了当年雷凤手捧着爱人唐傲的人头,一个人从华山一直走到了江南明家的情形,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正是借着这颗唐傲的头颅,江南明家才制作出了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才有了后来灰衣人复仇的事情。 他不禁吃吃的说道:“这,这也许不过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魔五楼冷笑着,“江南明家既然已经退出了江湖,安心隐居,他们制作唐傲的面具做什么?如今想起来,那雷惧过世的妻子,正是江南明家的三姐,这可能也不会只是偶然的巧合吧?” 张胖子愣了一下:“那,那又代表了什么?” 魔五楼哼了一声说道:“那就代表着,江南明家一直就贼心不死,还梦想着死灰复燃,东山再起,而且很早之前,明老爷子就利用明家子女的婚配在向雷家安插渗透了。” 顿了顿,他又说道:“既然雷家已经江南明家安插进来的力量,那么作为雷家的宿敌,江湖上双雄并立之一的蜀中唐门,谁又能保证没有被江南明家所渗透呢?” 魔五楼的话,让张胖子吃了一惊,之前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如果魔五楼所说的属实的话,那么这个江南明家,这个一直藏在整个事件之后的明老爷子,他的心机和智谋,就实在是太可怕了! 第二十四章 两位师傅 张胖子不禁一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魔五楼沉声说道:“明老爷子作为江南明家的当家人几十年,算起来,他的年纪应该也已经在七八十岁了。然而我跟踪假扮枫儿的那个人,看到接应的人虽然黑巾覆面,可是头发乌黑,身形矫健,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年纪对不上。” “还有一点,就是明老爷子多年以来一直以击败武当张三丰真人为目标,苦练武功,他的武功只怕如今已经远远在我之上了。可是那个人看他的身手,我感觉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二十四章两位师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b》全文字更新,牢记址:d 第二十五章 老夫人的讲述 清晨。 周得麟周大人早早的起床,用过了早点,独自坐在书房之中,开始回想起这几日的经历来。 自己治下原本一片祥和的清平县忽然发生了凶案,一个叫做何老太的老妇被杀,却忽然冒出了三个凶手前来自首。 接着是师姑程念真的到来,看起来她好像不过只是偶然路过此地而已。 再接着是自己京中的旧相识,曾经是显赫一时的英国公世子,如今却成了越狱在逃的逃亡之人的张痴张胖子的忽然到访。 再然后,是原本在调查凶案的过程中,却发生了本县首富曾员外家被一个自称为叶枫的胆大贼人留书索宝的事件。 到了昨夜,叶枫的义兄张胖子从曾家回来之后,却说这个贼人并不是叶枫,而是由别人假扮的! 这一连串的事件接二连三的发生,让周大人感觉到有些应接不暇了。 加上之前他偶然发现的那些在暗中跟踪师姑程姑娘的那几拨人,令得他感觉到这原本平静的清平县,忽然好像面临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何老太的死究竟凶手是谁? 师姑和张胖子的忽然到来,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那个假扮叶枫的大胆贼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冒叶枫之名? 他又为什么会选择曾家作为目标?那一直在遮遮掩掩的曾员外究竟想要隐藏什么样的秘密? 所有的这些疑问,全都萦绕在周大人的心中,令他愁眉深锁,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隐约之中,他却有一种感觉,这所有的事件之间,全都有所联系,并非都只是巧合而已。 而这一切事件的开端,却是何老太那桩离奇的命案。 他开始重新在心中梳理了一遍关于这桩命案所有的线索,却发觉自己所有的调查,目前所有已知的,只不过是关于她家庭的一些逸闻和琐事,至于谁是杀死何老太的凶手,依然是茫无头绪。 她的儿子,她的女儿,以及那个和她女儿情投意合的恋人铁匠,这三个前来自首的人全都自称是凶手,却什么也不肯说,但求速死。 难道真正的凶手真的在这三个人当中? 周大人心中有一种感觉,无论真凶是谁,这三个人一定全都难脱干系,他们三个人好像全都在隐藏一个秘密,究竟是什么秘密呢? 就在周大人忧心忡忡的低头沉思的时候,书房外忽然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老夫人来了。” 他一抬头,就看见丫鬟搀扶着周老夫人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自从周大人十五岁那年父亲病故之后,年幼的他便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原本父亲当年还在太医院供职的时候,医术精湛,名声在外,加上时常出入宫中,因而周家常常都有访客,或是求医问药,或是对父亲另有所求,可是说是门庭若市,外面的人对周家也是礼待有加,非常客气。 然而父亲过世之后,人走茶凉,从前那一张张热情的面孔却忽然之间全都变了,变得陌生和冷漠起来,周家也忽然变得没有访客再上门了,冷冷清清,甚至于门可罗雀。 全京城 之中也许只有英国公府张家,因为父亲生前曾经多年一直为英国公张辅医治旧患,感念其恩,对周家一直都很是照顾,这也是如今为什么周大人甘冒其险,收留越狱逃亡的张胖子的原因。 从那时候起,母亲便毅然决然的挺身而出,担起了整个周家的重担。 她作为一个妇道人家,却把周家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于因为父亲过世后家中缺少经济来源,请不起佣人了,母亲便放下身段,亲自干一些男人干的重活。 这一切周得麟全都看在眼里,他深深的明白母亲的不易,生活的艰辛,因而对于母亲的敬爱也更深。 这样的日子一直到了两年前,周得麟金榜得中,随后因为家中无钱送礼,活动关系,因而被外放到了这的清平县为县令。 虽然如此,周得麟却异常的珍惜这个机会,两年来他每日忙于公事,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不但在百姓口中落下了好名声,也把这清平县治理得百姓都安居乐业,几乎是夜不闭户,成了真正的清平之地。 这样直到两月之前,他才抽空去了趟京城,亲自把母亲接到了清平县,来到自己的身边,以方便早晚问候,随时侍奉。 此刻见母亲忽然来到,事母极孝的周大人连忙站起身来,上前搀扶母亲入内坐下。 周老夫人坐下后,丫鬟也退了出去,她望着面前躬身而立的儿子,满脸都是慈爱的神色。 周大人极为恭敬的问道:“儿子近日公事繁忙,没能按时晨安暮醒,向母亲讨教,实在是儿子的罪过。还望母亲不要为此生气怪罪才好。” 周老夫人满面慈色的说道:“你身为县令,勤于政务,乃是本方百姓之福,朝廷之幸,为娘的岂有怪罪之理?只是见我儿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恐怕你累坏了身子,这才过来看一看。” 周大人深深稽首道:“有劳母亲挂怀了。” 周老夫人问道:“看我儿眉头紧锁,可是遇见了什么疑难之事?” 周大人道:“倒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本地出现了一宗命案,凶手还未找到,有些疑难而已。” 周老夫人问道:“可是本县何老太的命案?” 周大人一怔:“母亲也知道此事?” 周老夫人说道:“本县自从我儿治理以来,一向太平,如今发生了人命案子这样的大事,还不传得满城风雨?为娘的自然也有所听闻。” 她叹息道:“这何老太身中十余刀,死得如此之惨,也当真的命苦。不过说起来,这何老太和咱们家,特别是和你,还真的颇有些渊源呢!” “哦?”周大人愣了一下,他自在京城长大,在来此赴任之前,都不曾听说过清平县这么个地方,自然更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何老太。 听母亲如此说来,这何老太竟然与他们家,特别是他本人还有些关系,不禁来了兴趣。 周老夫人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件事说起来话就长了,还要从二十多年前,你出生之时说起。” 周大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母亲请讲,儿子愿闻其详。” 周老夫人双眼望着外面,陷入了回忆之中:“当年你父亲因医术 精湛而声名鹊起,被选调入京城入了太医院供职。为娘的当时怀了你,便留在了老家,与你父亲分隔两地。” “随着十月怀胎,产期将近,你父亲在京城中始终挂怀,终是放心不下,于是便派了身边最信任的顺子叔,回来接为娘的去京城,便于照顾。” 周大人点了点头。 这个顺子叔叫周顺,是父亲身边多年的老仆,极是忠心,办事也十分得力,最受父亲信赖,可惜在父亲过世之后不久,他也因病随之而去了。 周老夫人看着儿子说道:“也不知道你时候怎的会如此性急,明明产期未至,却偏生要急着出来。那一日我们行至这清平县内,住在驿馆之中,为娘的便觉得腹中阵痛不止,料想是快要生产了,便赶紧着你顺子叔出去寻个接生的稳婆来。” “当时在这清平县内,最有名的稳婆便是这位何老太了,可惜不巧,顺子叔带了人去请的时候,那何老太也刚刚生下儿子三日,在家中休养,不能前来。” “你顺子叔性急,无奈之下便出了重金给那何老太的丈夫,重赏之下,何老太终于还是来了。由于当时她的儿子还需要喂奶,离不得身,于是她便是抱着她襁褓中的儿子来的。” 周大人眨了眨眼,问道:“所以,儿子其实是这位何老太所接生的?” 周老夫人点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何老太果然名不虚传,有些本事,你当年出来得也很顺利。此后,为娘便抱着你到了京城,你父亲见到了儿子,真是喜出望外,连嘴都笑得合不拢了。说起来,当年这一切还真的要感谢这位何老太。” 她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当年之后,为娘便也没有再听到关于她的消息,想不到如今再次听人提起,竟然她已经被人杀害了!这样的好人,还真的是命苦。” 她望着周大人说道:“我儿如今竟然能够回到当年出生之地,忝为本县县令,如此巧合,也算得上是天意了。既然如此之巧,遇上了此事,无论于公于私,都应该一定要找出凶徒,为何老太洗雪冤仇,也算是报答她当年接生之恩情哪!” 周大人低下头应允道:“这个自然,儿子一定尽力。” 周老夫人又和儿子寒暄了几句知冷知热的话,便起身离去了。 送走了母亲,周大人站在书房之中怔怔的发愣。 想不到这个何老太与周家,与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也实在是巧了,当年她亲手迎接自己来到这个世上,如今却由自己来查办她的命案,真可以说是天意使然,造化弄人了。 母亲说得对,无论于公于私,自己都一定要查明此案真相,抓住真凶,还何老太一个公道,还清平县百姓一个公道! 可是,就目前的线索看来,茫无头绪,究竟该从何处下手呢? 周大人在书房中来回踱着步,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自己竟然一直忽略了一个地方! 那便是何老太的家! 既然自首的三名疑凶之中有何老太的一对儿女,说不定在她的家中会留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周大人精神为之一振,转身大步走出了书房。 第二十六章 何老太的家 周大人没有带其他人,只是找到了何老太居住的乌衣巷一带的里长引路,来到了何老太的家。 何老太死后,一对儿女全都被收押候审,如今家中空无一人。 这时一件不大的木屋,很破旧,采光也很不好,看上去阴暗潮湿。 屋子从中间隔断,分为里外两间,外间放着一张大床,占据了空间的一半。 剩下的位置放着一张木桌,桌上剪刀布尺针线等一应俱全,看起来是何老太平时做针线活计的地方。 除此之外,连一把椅子也没有。 因为地方狭,桌上床上都摆放着一些衣物,看起来是她还没来得及做完的活计,显得有些凌乱。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藤箱,里面整整齐齐叠好摆放着一些衣物,应该是何老太和女儿的,不过看上去都很旧了,打满了补丁,不过全都干干净净,也叠放得非常整齐,看起来何老太也是一个比较细致的人。 看着这个房间如此的简单,甚至于连一件多余的家具也没有,可以想象何老太平时都是过着怎样清贫的生活,周大人在心中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声。 心的通过了桌子和床之间狭窄的过道,撩起外间门上的布帘,走进了里间,周大人却不由得吃了一惊。 里间的空间比外间要大,开了一扇窗户,阳光很好的投射进来,非常亮堂。 里间放着一张单人床,一个简单的衣柜,此外还有一张书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整整齐齐摆满了书的书架。 摆放了这么多的家具,这里却丝毫也不会令人感到拥挤,看上去给人一种井井有条的感觉,很外间的情形大相径庭。 看见周大人有些惊愕的表情,一旁陪同的里长连忙介绍道:“里面这间是何老太儿子住的地方,平时他读书习文也在这里。” 周大人问道:“她的儿子住这里,那么她的女儿呢?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里长叹息道:“穷苦人家,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她女儿就住在外间,平时给何老太打打下手,帮帮忙什么的,晚上娘儿俩就挤在一张床上睡觉。” 周大人看着这和凌乱狭的外间完全不同的房间,不禁有些感叹道:“看起来这个何老太还真是疼儿子,只不过这也有些太重儿轻女了一点吧?” 里长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何老太自就把儿子送去外面学徒帮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一次。那时候,这里间是让她女儿住的,她那时候也是很疼女儿的,儿子回来连个睡觉的地方也没有,这左邻右舍全都在说,她那会儿疼女儿就像是捧在掌上的明珠,反倒这个儿子就像不是她亲生的一般。” “可是自打两年前,这一切忽然全都变了。何老太就像是转了性子一样,忽然疼爱起儿子来了,坚持把儿子接了回来,让出了里间给他住,置办了这些家具,还倾尽所有给他买了书,请了先生来教他读书,一门心思想要他上京赶考,像是 着了魔一般。” “而她的女儿却只能在外间和她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姑娘大了,这么着多不方便,也不知道这何老太究竟是怎么想的?” 周大人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打开了衣柜。 衣柜里的衣物不多,但是看上去都很崭新,明显是近两年才置办的。最显眼的挂着几件长衫,看起来质地还很不错。 周大人看了看那长衫的针脚很密很细,不像是外面店铺中购买的,再说这样的长衫外面店铺中也卖得很贵,不像是这样清贫的人家能够买得起的。 想必一定是何老太从外面买回了布料,一针一线亲手为儿子缝制的,其爱子之心实在是令人动容。 手摸着这长衫,周大人忍不住想起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只不过,这些崭新的衣物与外面何老太女儿和她自己的那些打满补丁的旧衣物,实在是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难道何老太当真是个重男轻女之人?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她又会从就把儿子送去学徒,不闻不问,直到两年前才接回来? 两年前,周大人敏锐的感觉到在两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会彻底改变了何老太,用里长的话讲,“就像是转了性子了”。 周大人走到了书桌之前,窗外的阳光暖暖的投射进来,照在了书桌上,上面整齐的摆放着文房四宝,翻开的书籍,还有何老太儿子抄写的一些笔记。 周大人随手翻阅了一下,不禁摇了摇头。 何老太儿子看起来的确是开始读书并不久,字迹也是歪歪扭扭的,写出来的东西也毫无半点文采,那样子顶多也就是个私塾中十来岁孩的水平。 这样的水平别说赴京高中,就算连乡试只怕也根本通过不了,何老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信心,筹备着一定要送儿子赴京赶考呢? 甚至于,为了这个目的,不惜牺牲掉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 周大人搞不明白。 里间的一侧有一道门,走出去是一个不大的天井,砌着灶台,摆放着一些餐具,看样子是平时做饭的地方。 天井的一侧有一个神龛,上面放着一个灵位牌,里长介绍说那是何老太那死了十几年的丈夫的。 周大人揭开了米缸看了一眼,里面的米已见底,可以想象何老太生前的日子过得是何等的拮据。 可是过着如此拮据的生活,却非要倾尽所有为儿子买书籍,请先生,为他创造最好的条件,一心想要他高中,难道这就是天下父母心? 周大人摇摇头,这还真是个难以捉摸的女人。 环视了一圈,周大人指着天井一侧的一道木门问道:“这里通往什么地方?” 里长连忙答道:“这里过去便是隔壁徐太婆家。这个徐太婆守寡几十年,无儿无女,几年前又瞎了双眼,没了生活来源,无依无靠的,实在可怜。” “这几年来,全是靠 着何老太看她可怜,又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于是发了善心,每日里都给她送饭,照顾她的起居,这才勉强赖到了今日。”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如今何老太已经不在了,这些日子以来,这瞎眼老婆子就靠着街坊四邻每日间施舍些饭食度日,短期倒还可以,只是时间一长,真不知道她还能撑多久呢。” 周大人点点头,想不到这个何老太自己过得如此拮据,竟然还是个这样的善心之人。 片刻之后,他对里长说道:“这里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看看。” 一走进徐太婆那漆黑的家里,一股子潮湿的霉臭味道便扑面而来。 徐太婆瞎着一双眼,抖抖索索的坐在床边,听见有人走进来,大声问道:“是谁呀?”听起来,中气还挺足。 里长上前一步想要介绍:“这位是县衙……” 周大人打断了他说道:“我是县衙的公人,来勘察一下遇害的何老太家的情况,听说了她生前一直在照顾您老,所以也过来看看。” 他不想自己县令的身份吓到这个瞎老婆子,他觉得这个瞎老婆子既然与何老太做了几十年的邻居,也许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提起了何老太,徐太婆那灰白的双眼一翻,竟然有些湿润了:“何家妹子,那可是个好人哪!要不是有了她的照顾,我老婆子现在只怕早就连尸首都找不到了,多亏了她呀!” “可惜,好人没好报啊!她竟然会遇见这样的横祸,遭了毒手,究竟是哪个天杀的坏蛋做下的孽啊!这位官人大哥,你们县衙可一定要找到凶手,为她报仇哪!” 周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是我们分内的事情,自然应当尽全力。只不过现在听说这何老太的一对儿女好像也牵涉进了这起案子,您老既然是他们家几十年的邻居了,您看他们会是凶手吗?” 听了这话,徐太婆勃然变色,怒斥道:“这话是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兄妹二人都是我老婆子亲眼看着长大的,他们都是极为孝顺的人,怎么可能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凶手?绝无可能!” “哦?”周大人想了想,并没有告诉她这兄妹二人自首的这一段,而是问道:“那么烦请您老把您知道的他们家的情况说一说。” 徐太婆叹了口气,说道:“这何家妹子也是个苦命的人。她和她丈夫自打成亲之后便一直住在这里,和我老婆子成了邻居,所以对于他们家的事情,我是一清二楚。” “当年她丈夫身强力壮,在县城里帮着别家做一些短工,何家妹子针线活计做得好,更兼有一门手艺,就是替人接生,当年那是县城里远近闻名的,所以他们两口子那时虽然并不富裕,却也算得上是过得快快乐乐,衣食无忧。” 这时,徐太婆长叹道:“可是想不到,就是因为她的这一门手艺,这远近闻名的名声,竟然惹来了一场大祸,也从此彻底改变了他们家的命运!” 第二十七章 瞎老太婆的讲述 周大人心中疑惑,替人接生乃是功德无量的好事,能惹来什么大祸? 于是他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太婆仰着头,翻着一双灰白的眼睛,一面回忆一面说道:“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一年,成婚多年的何家妹子终于有了身孕,十月怀胎之后,终于顺利的产下了一个男婴。” “喜得贵子,这可高兴坏了他们两口。她丈夫那一日捧着红鸡蛋,在乌衣巷挨家挨户的送了个遍,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何家妹子抱着儿子更是视若珍宝,片刻也舍不得撒手。” “可惜的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谁也想不到就这么本本分分的两口,有时候你不去惹麻烦,麻烦却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就在何家妹子生下儿子没有几日,这清平县里,忽然来了一队人,说是护送什么京城里当官的家眷上京的,住在馆驿之中。据说在京城里的官职还不,连当时的清平县县令大人也亲自去驿馆探望了。” “那京城中大官的夫人也有孕在身,禁不住连日奔波的劳累,到了驿馆的当天夜里,竟然腹痛如绞,眼看着就要生孩子了。那位县令大人便向他们推荐了何家妹子,说是远近闻名的稳婆,接生过不少孩子,经验丰富,于是那大官的家仆便带了人前来请何家妹子。” 周大人听到这里,心中不禁一动。 他想起了早间母亲周老夫人对他讲过的那一段往事,二十多年前,自己不也正是在这清平县中出生的,而接生的稳婆也是何老太? 当年父亲在京城太医院为官,母亲当时不也正好就是在前往京城的途中路经此地的吗? 两下印证,竟然丝丝入扣,天下间有如此巧的事情,莫非这瞎老婆子在讲述的正是当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 可是,她却又怎么说此事为何老太一家带来了大祸呢? 周大人的心中惊疑不定,继续听徐太婆讲下去。 徐太婆接着讲下去:“那家仆带着人来到了何家妹子家里,这才发现何家妹子也刚刚生了孩,产后虚弱,如何能够前去?再说,这刚出生的孩需要喂奶,也离不开母亲啊。可是一时急切之间,又要去哪里寻找稳婆?” “那家仆于是拿出重金,交给何家妹子两口子,好说歹说一定要何家妹子前去接生。那丈夫百般推脱,坚决不收,一时之间,两边就这么僵住了。” 周大人点了点头,听到这里,和母亲先前所讲的基本相同。 那前来请何老太去接生的家仆应该就是顺子叔了,按照母亲所说的,她们家最后应该终于还是收下了重金,前来驿馆接生的。 可是,这又有什么祸事呢? 可是徐太婆接下来所讲的,却令到周大人大吃了一惊:“何家妹子的丈夫也是个干力气活的粗人,没什么文化,两边僵持到了最后,他也是保护妻儿心切,一时之间便说了几句重话。谁曾想,就因为几句话,他恶奴竟然立时就翻了脸。” 徐太婆双手重重的锤击了一下床沿,气愤不已的说道:“那恶奴竟然喝令他带来的那些人,一拥而上,围殴何家妹子的丈夫。当时听见她们家的动静,全乌衣巷的人几乎全都围观了过来,可是那恶奴的身边就站着县令大人派来给他引路的衙役,看着他们那有恃无恐的样子,却是谁也不敢上前管这事。” “可怜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当着这么多邻居的面前,竟然被他们打得口吐鲜血,倒地不起。而我们这些平时多蒙他们夫妇俩照顾的左邻右舍们,居然没有一个人有胆子站出来说一句话。” 徐太婆说到这里停住了,全身激动的颤抖着,也不知是为了想起当年 的惨状而气愤,还是因为当年自己没有勇气站出来所伤一句公道话而惭愧。 周大人沉默着,这真的和母亲所讲的是同一件事?为什么和母亲讲述的大不相同?那个恶奴真的就是顺子叔? 顺子叔在周家伺候了一辈子,简直是看着周大人从长大的,在他的记忆中,顺子叔对周家是忠心不二,不单对他疼爱有加,而且还是个和蔼可亲的好人,从来也没见他和谁红过脸,拌过嘴。 这样一个人,会是徐太婆口中那个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的恶奴? 可是看徐太婆的神情,她分明绝对没有撒谎,她讲述的都是当年真实发生过的事。 周大人一时间有些懵了。 徐太婆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讲述道:“到后来,还是何家妹子看丈夫实在被打得不行了,她跪在那恶奴的面前哭着求他们住手,说自己愿意去接生,这些恶人这才停下了手。可惜,好好的一条壮汉,被这些人打得都快不成人形了,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 “虽然何家妹子答应了前去,可是这刚出生几天的婴孩离不开母亲啊,没办法,她只能抱着自己的儿子,哭着跟着那些人走了。” “直到他们走了之后,大家这才七手八脚的上前把她被打伤的丈夫抬到屋里,又连忙去请了大夫来诊治,好好的一个人被打得像个血人一样,那情景真是惨啊!” “何家妹子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抱着儿子回来的,据说那位大官的夫人也产下了一个儿子,母子平安,人家这才肯放她回家。” “回到家里,她什么话也没说,甚至孩子饿了她连奶也不喂,任凭着婴儿哭闹,她只是守着昏迷的丈夫流泪不止。” “当时我们这些邻居们除了帮着去抓药煎药,还有就是给她们两口子做一碗热饭之外,谁都不敢上去劝一句,或许心里都还为刚才那样的情况下没敢挺身而出,站出来而心生惭愧吧。” 徐太婆长叹了一声,又停了下来。 周大人问道:“难道此事衙门不管?” 徐太婆冷笑了一声:“衙门?那可是京城大官的家眷,一个的清平县县令敢管么?他还要顾及着他头上的乌纱帽呢!我们这些老百姓遇见这种事,只能自认倒霉了。” 一旁的里长也哼了一声道:“那位县令大人既然都派了身边的衙役来为人家引路了,自然是有心巴结的,又怎么会管你老百姓的死活,为了你去得罪京城大官?官官相卫啊!” 说完这话,他猛的省起周大人的身份,自觉失言,不由得往后一缩。 周大人垂首默然片刻,才追问道:“那么,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徐太婆摇摇头说道,“大官的家眷当然是上京城享福去了,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日子还不得继续过下去?” “何家妹子的丈夫在床上直躺了一个月才能起身,不过据大夫说是受了内伤,今后需要慢慢调养,这重活是做不得了的。” “不过大家看他的气色还不错,恢复得还挺好,而且,遇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加上希望他身体好起来,为了冲冲喜,何家妹子甚至还又有了身孕,这就是后来生下来的丫头。” “只可惜,这丫头刚出生没多久,何家妹子的丈夫却忽然间旧伤复发,就这么去了。知道现在大家都没想明白,明明看着恢复得好好的,怎么两口吵了一架,当晚就这么去世了?” 周大人一愣:“死之前他们吵过架?” 徐太婆点点头:“那一晚还吵得特别凶,为什么吵谁也不知道,不过哪家没有吵架拌嘴的时候?只是想不到,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周大人有些意味深长的问 道:“请大夫来验看过没有?” 徐太婆怪眼一翻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衙门里的人就是疑心重,看谁都像坏人。那时候自然是请了的,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所以导致内伤复发而亡,这可是大夫说的。” 周大人有些赭然的点点头,看起来这丈夫的死是没什么可疑的了。 徐太婆叹息着说道:“自打丈夫死了之后,可苦了这何家妹子了,一个人辛辛苦苦的拉扯着孩子长大,年纪不大,却操劳得两鬓都斑白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了,所以才被别人何老太,何老太的叫。” “说来也奇怪,从那以后,何家妹子对自己的女儿视如珍宝,呵护备至,对儿子却有些漠不关心了,不闻不问,还不到十岁就把他送去外面做学徒帮工去了,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样子。大约是当年导致丈夫早亡的那件事,她多少有些迁怒在儿子的身上了吧。” 周大人点了点头,那件事可以说整个改变了何老太的后半生的命运,她有这样的行为也不难理解。 “可是说起来也挺奇怪的,就在两年前,这何家妹子就像忽然换了个人一样,转变了心意,坚持把儿子接了回来,不但天天好吃好喝的,还跑去请了先生来教他读书,口口声声要送他上京赴考,金榜高中,别人都觉得不可能,她自己却不知道为什么信心满满,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 徐太婆叹息道:“在我瞎老婆子看来,大约是她忽然良心发现了,自觉这些年来愧对了自己的儿子,想要补偿,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至于上京赶考高中什么的,或许只是她心里的一个愿望而已。她这些年来连我这么个邻居的下老太婆也一直照顾着,这么好心的人,我只愿她能好人有好报,他的儿子真的能金榜得中,心想事成了。” “可是想不到……她如今竟然会遭此横祸,难道真的是天没长眼?这叫我这瞎老婆子今后该怎么办哪?”说着说着徐太婆又流泪了,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周大人这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两年前何老太对儿子态度的忽然转变了,之前的李婶,刚才的里长,也都这么说过,用他们的话说,“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这样态度的转变之大,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何老太对儿子的态度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 周大人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这说不定与她的被害有所关联,想了想他对徐太婆问道:“关于何老太的儿子,这两年他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或者是奇怪的事情吗?” 徐太婆摇摇头:“没有,那可是个好孩子啊!从他就知道生活的艰辛,他娘这么对他,他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在外面努力干活,挣的一点点钱也尽量攒下来拿回家贴补家用。” “而且他从不嫉妒妹妹得到母亲的偏心疼爱,兄妹两个感情非常好,对妹妹照顾有加,是个好哥哥。这样的好人,怎么可能会是杀害亲娘的凶手啊?公人大哥,你们可一定要明察秋毫,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哪!” 周大人听了心中暗道,这么说起来,这何老太的儿子还当真是个好人。 徐太婆说完,想了想,忽然又开口说道:“要说这孩子奇怪的地方,倒也不是没有。我记得当年他出生的时候,我们都在场,还都抱过他。我清楚的记得,刚出生的时候,他的胸口有三颗朱砂痣,当时我们还开玩笑,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富贵非凡。” “可是自从那一晚那件事发生之后,后来有一天我们再看到这孩子的前胸的时候,那三颗朱砂痣却不见了。” 周大人听了不觉全身一震,惊问道:“你说什么?有三颗朱砂痣?” 第二十八章 三颗朱砂痣 徐太婆翻着一双灰白色的瞎眼,有些神秘的沉声说道:“没错,我记得很清楚,那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我明明白白看见他的胸口处有三颗红色的朱砂痣,呈品字形,当时大家都以为是吉兆,纷纷说这孩子将来必定非富即贵,光宗耀祖。” 说到此处,周大人不知为何全身又是一震,不过在场的谁也没有注意到。 徐太婆接着说下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一晚之后,大家再看到那孩,胸前却是白白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了。大家都认为是奇事,问何家妹子的时候,她不是说我们记错了,那孩子原本胸前就没有什么朱砂痣,就是说孩子长着长着变化大,那朱砂痣自己消失掉了。” “原本许多刚出生的孩子,身上有一些红印斑块什么的,长着长着是会慢慢淡化消失的,于是大家也就没有太过在意。甚至于后来还有了一种说法,那一夜发生的事情,不但改变了何家妹子他们全家的命运,连这孩子的命相也被改变了,连这象征吉兆的朱砂痣也没了。” “后来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何家妹子那丈夫的耳朵里,他便十分不高兴,看起来很是介意这话,那之后没过几日,他们俩夫妻便大吵了一架,而那丈夫也因此溘然去世了。” 徐太婆讲完了,一旁的里长打趣道:“看来这孩子身上消失的朱砂痣非但不是什么吉兆,反而是不祥之物呢,连他父亲的死也像是与此有关,如同被他克死的一样,也难怪何老太这些年来会一直迁怒于儿子,对儿子不闻不问,冷漠异常了。” 周大人却没有作声,沉思了片刻才对徐太婆问道:“既然何老太迁怒于儿子,多年来一直对儿子不管不顾,却又为何在两年前忽然她对待儿子的态度却有了如此之大的转变?您老可听她说起过什么?” 徐太婆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两年之前倒的确是有一次,她对老身提到了她儿子。” 周大人追问道:“她是怎样说的?” 徐太婆一面想一面说道:“我记得那一天城里好像有什么活动,好像听说是新任的县令大人到任,跨马游街,大家全都跑去看热闹去了,连何家妹子也难得的跟着去了,老身当时眼睛已经瞎了,于是便留在了家中。” 一旁的里长点点头道:“不错,两年前周大人到任,当时的确是骑马游街,与百姓见面。众百姓原本对从前的县令大人就有诸多不满之处,闻知换了新县令,又是当年金榜高中的文曲星,自然是满心期待,无不争相上街围观,可以说是万人空巷,倒是这些年来这清平县难得的盛事。” 徐太婆继续说道:“奇怪的是那何家妹子看完热闹回来之后,便有些不对劲了,隔着墙我都能听见隔壁院子里她不断的在长吁短叹,不知道有什么心事。” “那时候老身目盲,连生活自理都没有能力,全靠着何家妹子好心,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每日过来替我收拾,给我做饭,老身才能苟延残喘下去。一时好奇,老身便在何家妹子过来收拾的时候,问起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然而她却不肯告诉我,坚持说没有发生什么事,可是后来的言语之间,她又说其他人不会明白的,又说她当年犯下了大错,罪孽深重,对不起儿子什么的,絮絮叨叨自言自语的,当时老身便猜想可能是她见到别人家的儿子如此风光,心里有所触动了吧 。” “于是老身便出言安慰她,说既然知道这么多年来对不住儿子,现在补偿还不算晚,把他接回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是挺好嘛。” “当时她似乎也想通了,连声说一定要接回儿子,还他一个机会什么的,老身也没听太明白,不过只要她肯从此改过,善待儿子,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果然,从那天之后,她便开始张罗着布置家里,然后把儿子接了回来,甚至于不惜重金请了先生来教她儿子读书识字,还口口声声说要送她儿子进京赶考,金榜得中。” “可怜这孩子从就在外学徒帮工,一个大字不识,就算这孩子再努力,再有天赋,这临时抱佛脚的工夫,就想要进京赶考,金榜得中,谈何容易?当时大家全都当做笑话来听,可是只有何家妹子她自己却好像信心满满,干劲十足。” 周大人眨了眨眼,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看到了自己当初跨马游街,便令何老太有了如此之大的心理转变,这未免有些过于牵强附会了。 他开口问道:“那么何老太的儿子对于此事是什么态度?” 徐太婆叹了口气:“那可是个好孩子啊!虽然从就遭到了母亲的冷待,被送去外面学徒,不闻不问,他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事母极孝,如今既然母亲要他读书赶考,又能长久守在家中,他自然没有理由反对。” “于是从那之后,我老太婆这里每日都能听到隔壁院子里那孩子朗朗的读书声,有时候我老太婆也在想,这一家人全都是难得的好人,又遭受了这么多的苦难,苍天有眼,也应该苦尽甘来了。只盼着那孩子能当真如他母亲所愿,天赋异禀,能金榜高中,光宗耀祖。” 周大人不禁摇了摇头,从刚才看到的何老太儿子的笔记来看,他其实在这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天赋,如今只怕连能够通读一本全书都很困难,何谈什么进京赶考,金榜得中?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想了想他又问道:“那么何老太家境贫寒,她有提起过准备如何送她儿子进京赶考呢?” 徐太婆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有提起过,怎么,进京需要很多钱吗?” 周大人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反倒是追问了一句:“难道连她想要嫁女儿的事情也未曾提起过?” 徐太婆明显吃了一惊,问道:“怎么?何家妹子之前曾想要嫁女儿么?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儿?” 周大人暗暗摇头,看来何老太想要将女儿嫁与曾员外家白痴儿子的事情,她并没有对别人提起过,完全是她自作主张。 可是她如此煞费苦心的一定要送儿子进京去赶这个毫无希望的考,却又是为什么呢? 这边徐太婆絮絮叨叨的说着:“但愿这丫头能够嫁一户好人家,那孩子也能够真的金榜题名,他们一家人能够时来运转,过上好日子。” “只可惜,如今这些何家妹子却已经再也看不见了……她这一走,叫我这瞎眼的孤老婆子今后该怎么活哪……”徐太婆瞎眼之中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见徐太婆情绪激动,不便再问下去,而且自己想问的问题也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于是周大人便起身告辞。 徐太婆嘴里一直念叨着:“还烦请公人大哥转告县令大人,那孩子是个好人,绝非杀害他母亲的凶手,还请青天大老爷明镜高悬,寻得真凶,为何家妹子报仇雪恨 ,切莫要冤枉了好人哪!” 周大人步伐一缓,说道:“您老放心吧,衙门绝不会冤枉好人的,我们一定会寻得真凶,让何老太瞑目的。” 说罢,他大步走了出去。 走在大街上,周大人似乎还沉浸在刚才徐太婆的讲述之中,有些神情恍惚,身后跟着的里长一连唤了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里长恭恭敬敬的问道:“这何老太一死,这位瞎眼的徐太婆如今无依无靠,生活没了着落,不知大人可有什么良策?” 周大人想了想,说道:“这位徐太婆你先行好生照料着,所需银两由衙门里拨给,稍后本官自然会对她作妥善安置。” 里长躬身应道:“是。” 吩咐完了,周大人一转头,却看见街角有几个人,正是他手下县衙的捕快,站在那里静候着他。 周大人心中一阵奇怪,这几名捕快自己不是命他们守在曾员外府上么?怎么会忽然来到了这里?莫非是曾员外那边又出了什么事? 他几步赶了过去,开口就问:“你们怎么在这里?本官不是让你们留守的么,曾员外那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几名捕快一脸的苦色,说道:“大人倒是令我们留守在曾员外府上,可是这个老吝啬鬼,对我们不闻不问,连饭也不管,我们几个饿得实在受不了了便去问他,谁知道他竟然推说府里有女眷,我们在府里多有不便,就把我们轰出来了。大人您看,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周大人看着眼前的几名捕快满面饥色,知道他们所言非虚。 这曾员外的确是个守财奴,吝啬鬼,可是他绝不是个糊涂虫,相反倒是精明得很。 如今贼人虽然暂时退走,却难保证不再复来,县衙捕快留在府中,对他而言绝对是有益无害的。 可是如今他却一反常态的主动将这些捕快赶了出来,一定是心里已经成竹在胸,有了什么计划。 这件事原本就涉及到江湖之事,曾员外那个白痴儿子和假叶枫的武功也绝不是这几名的捕快所能望其项背的,他们即便是留下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于是周大人对几名捕快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几个就先去吃点东西,然后回县衙待命吧,曾家那边本官自有其他安排,你们就别管了。” 几名捕快如释重负,连连点头。 安排,什么安排? 自然是江湖事江湖了,曾家的事情,还得去和张胖子他们商量一下,毕竟他们才是最希望找到叶枫的人。 周大人一面沉思着一面举步慢慢向着县衙方向走去,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刚才在徐太婆那里听到的那个故事,三颗朱砂痣…… 他走出去老远,这几名捕快望着他的背影才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今天周大人怎么看上去怪怪的?有些神不守舍的样子?” 另一个说道:“管他的,大人自有大人的烦心事,每天这么多的公务,还有这人命官司,你我这样的人物何必去操那个心?” “就是,我们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其他的,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的顶着,担什么心?” 说笑中,几个人也离去了。 剩下了里长独自站在徐太婆家门前摇头叹息,大人说是有妥善安置,怎么安置? 只怕是这个瞎老婆子就要砸在自己手里啰! 第二十九章 计中计 夜幕降临。 城郊的曾家大院也沉入了一片寂静的漆黑之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微弱灯光,在夜色之中若有若无的闪动着。 忽然,“吱呀”的一声打破了这夜色的沉寂,曾家大院的后门,忽然悄悄的打开了。 门先是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闪了出来,站在门前左顾右盼了一阵之后,确信四下无人,回头招了招手。 后门的两扇沉重的木门被迅速的推开,一辆马车从里面徐徐驶了出来。 马车后面的货板上严严实实的盖着布毡,鼓鼓囊囊的似乎堆满了东西,行驶起来也似乎极为沉重,看起来后面的货物分量不轻。 在离后门不远的一处树丛之中,钉子叔正眼也不眨的盯着这辆缓缓驶出的马车,嘴里说着:“还真让你说着了,果然曾家今晚有了动静。” 他这话是对旁边的张胖子说的。 张胖子此刻悠闲的笼着双手,躺在一旁,闭眼养着神,听到钉子叔的话,微微一笑说道:“那曾家遭遇了昨夜假扮叶枫之人的光临,虽然勉强击退了对方,却不知道对方是否还有帮手,何时还会重来?值此非常之时,理应更加加强防备才是。” “可是这个曾员外却做了什么?不但没有挽留那些个他重金请来的武林高手们,也没有去寻求其他人的相助,甚至于把留守在府中的衙门捕快们也借故全部赶走了。” “我一听到县令周大人来说起此事,便感觉到这其中必有蹊跷,这个曾员外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守财奴,联想到那个假扮叶枫的人之所以留书于他绝非仅仅只是为了他家的一些现银,我料想他曾家大院之中必然还藏有重宝!” “如今经过昨夜之事,可以想象,这曾员外定然是已经风声鹤唳,杯弓蛇影了,我猜他必定急于把府中的重宝赶紧转移走。因此他才会把那些捕快也赶走了,因为他不想被别人察觉到。” 张胖子闭着眼嘿嘿一笑:“看来我的运气不错,这曾员外当真是个沉不住气的性急之人,果然在今夜就有了行动,看来这一趟我们是没有白来。” 一转念,他又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说起来,昨晚曾家那个白痴儿子使出的那一套剑法,却当真是非常厉害,而且,好像看上去还挺眼熟。只是,只是我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正说话间,只听那驾马车之人一声吆喝,拉马车的两匹马一声长嘶,急速向着南面疾驰而去。 钉子叔身形一动,说道:“我们也跟上去吧。” 刚要起身,一旁的张胖子却一把拉住了他,低声说道:“别急,再看看。” 钉子叔一愣,不明白张胖子话里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顺从的伏下身来。 一抬头,隐约便见到道路两旁的草丛树影之间,影影倬倬的有好几个黑影,跟着那辆马车追踪而去。 钉子叔一怔:“这些,是什么人?” 张胖子依旧闭着双眼,悠悠的说道:“都是些觊觎曾家财宝的人呗!估计他们也同我一样,看出了曾员外这些不寻常的举动,料定他今夜必定会觊觎转移财宝,所以才在这里候着。” 钉子叔奇怪道:“那我们难道不跟上去吗?我们还在这里等什么?” 张胖子淡淡一笑,说道:“急什么,你没听说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吗?” 料想钉子叔也不明白,他又反问道:“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既然曾员外想要悄悄的转移财宝,为什么这才刚 入夜就迫不及待的行动了?这驾驶马车之人大声吆喝,又把马弄得长声嘶鸣,搞出这么大动静,倒好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钉子叔一想,的确是有些奇怪。转移财宝如此隐秘之事,的确不应该搞出这么大的响动来,张胖子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张胖子嘿嘿笑道:“等下去吧,看来这好戏还在后面呢!” 曾府的后门又再度紧紧的关上了,钉子叔半信半疑的盯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板,等着看张胖子究竟说得对不对。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曾府之内再无动静,钉子叔感觉有些沉不住气了,难道张胖子想错了? 正疑惑间,那曾府后门忽然间又再度洞开,从里面缓缓一连出来了三辆马车。 马车全身罩着黑色的布幔,连同拉车的马匹也俱都是黑色,整个就像是融入了这漆黑的夜色之中,如果不是门口的灯笼的微光照耀着,还当真不易发现。 那些马匹低着头,大气也不出,足见驾车的人经验丰富,而它们踏地无声,明显是马蹄之上裹上了稻草一类的东西,以减低声响。 钉子叔忍不住有些兴奋的低声叫了一句:“还真的来了!” 张胖子睁开眼,抬头一看,见到是三辆马车,也不由得惊叹道:“我的乖乖,曾家这个土财主看起来藏的财宝还真不少!” 钉子叔有些钦佩的说道:“这样狡猾的计策,竟然被你一眼就看穿了,世子你还真是厉害。” 张胖子不无得意的一笑,说道:“从我家老爷子就希望我能继承他的位置,领军征战,驰骋沙场,所以逼着我读了不少的兵书,这等浅显的移花接木之计,如何瞒得过我?” “昨晚我一见这个曾员外就知道他是个老奸巨猾,狡诈多变的人,所以早就料定他一定会耍花招的,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钉子叔笑道:“看起来,你时候的这些兵书还真是没有白读。” 说话之间,三辆黑色的马车缓缓前行,遁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一直向着北面而去。 张胖子一拍钉子叔,两人展开身法暗暗跟了上去。 为了减少响动,这三辆马车行进得并不快,因此两人跟上去也感觉毫不费劲。 张胖子暗中观察了一下,看起来那些盯着曾府觊觎那些财宝的人全都已经被先前的那辆马车给引走了,现在跟着这三辆马车的,就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马车一路向北,眼看就要穿过前面的树林进入官道了,不知为何,却忽然间停了下来。 张胖子他们赶上去从旁一看,之间在马车前行的道路中央,一株碗口粗细的树木,横着倒卧其中,正好挡住了马车前行的方向。 为首一辆车上驾车之人跳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灯笼,嘴里嘀嘀咕咕的走上前去查看,刚走到倒卧的树木之前,忽然眼前一花,一个人影站在了面前。 灯笼的光芒照在他脸上,那眉眼,那神情,张胖子几乎要叫出声来,这个人正是他的义弟叶枫! 那车夫乍一见叶枫,大为吃惊,举着灯笼喝问道:“你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弄棵树木挡住道路,你意欲何为?” 叶枫望着他,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很残忍的笑容,说道:“这些,你不必知道。” 他一开口,躲在一旁的张胖子全身一震,不对,这不是叶枫! 这声音,他很熟悉,这就是昨夜闯入曾家大院的那个人,那个假扮叶枫的人。 这个叶枫是假的! 假叶枫说完话,迈前一步,一伸手,灯笼落地,那车夫也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剩下两辆马车上的车夫见此情形,惊慌失措的发了一声喊,跳下马车争先恐后的跑进了旁边的树林之中,不见了。 假叶枫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任凭他们逃遁,自己只是一步步的向着停在路上的黑色马车缓步走去,嘴里得意的自言自语道:“饶你奸诈似鬼,还是跳不出我的手掌心去,昨夜我故意退走,早就料定了你有此一招。这些财宝,你最后还不是乖乖的送到了我手里?” 一面说着,他一面伸手掀开了盖着马车的黑色布幔,布幔之下,是整整齐齐码放好的几个大木箱子。 就在他掀起布幔的一瞬间,其中一个木箱子忽然间粉碎了,一道剑光如闪电般腾起,一闪而没。 假叶枫急退,一连退出了十几步才停了下来,他的肩头一片殷红,明显是已经中了剑。 在他的面前,站着那个从木箱之中跃出,一剑伤了他的人,竟然是曾员外! 伏在一旁的张胖子和钉子叔全都大吃了一惊,不禁对望了一眼。 这一剑,张胖子昨夜见过,那时是在曾家那白痴儿子手中见过,然而今夜,在曾员外手里使出来,却犹自比在他儿子手中,更加迅捷,更加毒辣! 曾员外竟然会武功,而且他的剑术还在他那个白痴儿子之上? 张胖子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假叶枫看上去也非常吃惊,他望着曾员外,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怎么会藏在箱子里?” 曾员外得意的嘿嘿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不过这一切全都是我计算好了的。我故意赶走家中所有的外人,就是要你们觉得我一定会急于转移这笔财宝,又故意先用另一辆马车引开别人的注意力,就是为了让你确信这三辆车上才是真正的财宝。而我,就躲在箱子里,等着给你送上这个惊喜!” 他的面色忽然一沉,问道:“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究竟是不是叶枫?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谁?” 假叶枫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肩上伤口流出的鲜血,说道:“你这一回倒是真的惊着我了,没想到以你的身手竟然能够伤我。” 曾员外面色变了变,冷声说道:“昨夜我就看出你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你当时不过是有意退走罢了。只不过,如今你已经受了伤,你觉得你还能够胜我?” 假叶枫呵呵笑道:“这点伤算得了什么?很快你就会知道,伤了江南明家的人,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一旁的张胖子听了这话,心中一震,看来魔五楼说得一点都不错,这个假叶枫果然是江南明家的人! 曾员外的脸色也变了,他当然知道江南明家的名头:“你,你是江南明家的人?” 假叶枫纵声长笑道:“除了江南明家,谁能仅凭一面之缘就制作出这样惟妙惟肖的面具来?又有谁能查出你这位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土财主,背后那么多的隐秘事?” 说完,他脸色忽然一沉:“好了,现在让我们看看,你到底学到了那死了的林老鬼当年的几成功夫?” 听见他说出“林老鬼”,张胖子心里忽然一下子豁然开朗,难怪他一直觉得曾员外和他那白痴儿子使出的剑法如此眼熟了,现在他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他的脑子里顿时跃出了一个名字,林随风! 第三十一章 双刀对双刀 这时候的张如意感觉到身后,忽然出现了一股巨大的杀气,笼罩着自己的全身。 这杀气是如此的可怕,是他平生所仅见,之前哪怕是从轩辕公子的身上,他也从未感受到过如此强烈的杀气。 这个人是谁? 他心中的惊惶简直难以言表。 他不能动,因为无论他如何闪躲,都会把背后的空门暴露给对方,给予对方致命一击的机会。 所以他只能够僵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寒冬季节,然而他的额头已经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汗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都不敢抬手去擦一擦。 曾员外此刻也察觉到了情形有些不对,看着张如意,有些惊异的问道:“你,你这是怎么啦?” 张如意眼中射出惊惶之色,却根本不能开口说话,他正全神贯注的准备应对背后的那个人。 明玉楼这时候却笑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他现在已经自顾不暇,顾不上保护你了,看起来,这一回你选择的这个靠山只怕是靠不住了。” 曾员外有些瞠目结舌的说道:“你,你们……” 明玉楼的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没错,这一切全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从一开始冒叶枫之名留书给你,在其中故意提到了冯明礼,所有的事情便已经开始按照我们的设想在进行了。” “你看到了那封书信,自然明白你和冯明礼,甚至和林随风之间的关系已经被人知晓了,而来人的目的显然便是林随风留下的那笔财宝。如此隐秘之事却被人侦知,可见这留书之人的势力如何的庞大,绝非你所能够抗拒的。” “眼见得这笔财宝如今已经保不住了,于是你便只能做出选择。如果接受威胁,按照书信所讲的乖乖献出财宝,也不一定能够保全性命,以你那精明的生意头脑当然不会不明白这一点。既然如此,倒不如利用这笔财宝为本期按,另外寻得一个靠山,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当今江湖上,被传得最为神秘实力最强的自然便是轩辕公子与他手下的十殿阎罗了,更何况原本这个轩辕公子便是林随风和绿林三十六寨背后的真正操纵者,你把财宝献给他也不过只是物归原主而已,还能够求得将功折罪,保全自己的性命。于是不出我们所料,你果真联系了他们。” 说到这里,他对着面如土色的曾员外笑了笑,继续说道:“你当然十分清楚,你的家宅如今已经处于严密的监视当中,自然也不会蠢到真的会想要用马车把这笔财宝给转移走。再说,说不定你现在心里还存有一线希望,指望着轩辕公子与我们双方能够拼得个两败俱伤,或许你还能够有机会保住这笔财宝。” “因此,从今晚这件事一开始,我们就知道这是一个引诱我们的圈套,但是我们还是来了,因为我们也想要将计就计,引出这个神秘莫测的轩辕公子来。” “如今江湖上,雷家四分五裂不足为患,蜀中唐门最近也是损兵折将,实力大大受损,如今能够和我们江南明家相匹敌的,唯有这个轩辕公子了,如果今夜能够彻底击败他,今后我们在江湖 上将再无敌手。” 这时他不禁摇了摇头,惋惜的叹道:“只不过,真是可惜啊!” 与此同时从张如意身后也传出了一声叹息:“不错,真是可惜啊!” 张如意突然之间感觉到身后的那一股可怕的杀气忽然之间消失了,他赶紧往旁边一闪身,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须发皓白,穿着一身鲜艳华衣的老者,从身后的树林之中缓步走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如影随形般跟着一个全身黑色夜行衣,用一块青巾覆面的瘦长汉子。 不用问,他已经知道这个华衣老者是谁了。 天下之间,能够散发出刚才那样可怕的杀气之人,除了江南明家当家的明老爷子之外,还能有谁? 明老爷子一面走,里面摇头轻叹道:“可惜啊,老夫这个计策却大计用了,原本想要引出那个轩辕公子来,却不想只勾来了个阎罗鬼。” 这话里充满了对张如意的轻视之情,然而张如意心中明白,就从刚才那一幕看来,自己万万不是这个明老爷子的对手,于是只能怒哼了一声。 明老爷子转身面对张如意,淡淡的说道:“姬无双倒也真是托大,只派了你一个人前来,看来他是不知道要对付的是我江南明家吧?否则他绝不至于如此轻敌。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的那十殿阎罗到今天,剩下能用的也没几个了,的确是有些捉襟见肘。” 明老爷子说的是实话,伏在一旁的张胖子想。 十殿阎罗之中,宋帝王林随风最先被叶枫一行人揭破身份,身败名裂之后毙命于听涛山庄之中。 兰州一役之中,泰山王关四和都市王东海渔,一死一疯。 杭州之战,潜伏在蜀中唐门的平等王唐雨身亡。 少林寺中,暗藏的阎罗王了空大师也身份败露,去了西方极乐。 最后在西安城中,五官王凤凰姑娘也不幸香消玉殒。 如今十殿阎罗里,除去早有异心,而今大雷门被破,逃去无踪的卞城王雷破天之外,轩辕公子身边能够调动的,只剩下了秦广王如意双刀张如意,楚江王劈山斧焦柯,以及一个神秘的转轮王三人了。 想必此刻轩辕公子姬无双的心中,回想起当初十殿阎罗同在之时的盛景,也必然是感到有些心疼的吧。 不过说起来也很奇怪,或许是巧合,所折损的这些个十殿阎罗,几乎全部都与叶枫有关,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迁怒在叶枫的身上呢? 张胖子一面想着,一面继续观察着场中情形。 张如意听了明老爷子的话,感觉很不舒服,却又无可反驳,只能又冷哼了一声。 明老爷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你还有些不服气?姬家笼络了十殿阎罗这样的一批绝顶高手,苦心谋划多年,却终于一无所动,什么都还没做这十殿阎罗就已经大半凋残了,实在是可惜。如今的姬家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而我江南明家,经过这么多年的卧薪尝胆,暗中筹谋,如今已经是人才济济,蓄势待发。今日的江湖,只怕已经没有人能够再能阻止我江南明家重新崛起,称霸 武林!” 他望着张如意,满面的不屑之色:“别说老夫没有给你机会,今日只要你能胜过我身后的此人,你便可留得性命,否则,十殿阎罗只怕今日在这里又会再少一人了。” 他说的是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青巾覆面的黑衣人,这个看上去应该年岁不大,不过三四十岁上下。 张如意忽然感觉到了一种极大的侮辱。 如意双刀享誉江湖也有几十年了,能够被揽入十殿阎罗之中,也足见张如意的武功绝非泛泛之辈。 即使他比不上明老爷子,也绝不容他人觑。 可是如今,明老爷子却让他与一个后生辈动手,还声言自己若能得胜便可留得性命,这实在是对他的一种莫大的侮辱。 他的全身都因气愤而微微颤抖了起来。 看他激动的样子,明老爷子眼中闪过了一丝失望之色,淡淡的说道:“你可别看了他,你虽然是双刀的名家,他可也是使双刀的。” 张如意心中一凛,此人竟然也是是双刀的! 明老爷子的眼光提醒了他,高手对阵,最忌心浮气躁,不能全神贯注,自己怎么能因为他的几句话便这么轻易被激怒? 张如意深深的呼吸了几下,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平复了心情,整个人站在那里忽然间就如同是一座山一般,毫无破绽,不动如山! 明老爷子的眼中开始有了些欣赏之色,点点头道:“果然不愧如意双刀之名,让我们看看,你们这两位的双刀,究竟谁的更加厉害?” 他身后的青巾人缓步走上前来,从腰间揭下了一个布包,慢慢打开,里面赫然也有两把刀,一长一短,一厚一薄,竟然与张如意的如意双刀有几分相似! 张如意不禁一怔,不过立即就定住了神,双手一错,手中厚厚的刀顿时由一变二,正是他成名的如意双刀。 他摆好了架势,平静的面对着面前的这个青巾人。 青巾人动了。 他手中的双刀舞动,如同滚动的雪花,舞得密不透风,雪亮的刀光让人看不出他的下一招究竟从何袭来。 双刀逼近张如意。 张如意出手。 他浸淫双刀多年,自然能看得出对方的招式。 可是甫一交手,他心中却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这人的双刀招数竟然与自己大同异,几乎一模一样! 这时怎么回事? 张如意一生从未收过徒弟,他的刀法也从未传授给过他人,可是眼前的这青巾人又是从何得来的? 不过仔细一看,他使的刀法又有些似是而非,看起来好像是自己的刀法,然而当中又有着诸多的变化之处,却反而更增加了威力,一上来就把张如意完全压制住了。 张如意心中这一惊非同可,看起来刚才明老爷子并没有在侮辱自己,眼前的这个青巾人的双刀功夫竟然已经隐隐在自己之上! 他惊异于对方的刀法,而自己的刀法又似乎处处被对方看破,招招被制,处处失先,一时之间被迫出于下风,渐渐的眼看败相将现。 第三十二章 陈天魁 张如意越战越是感觉到心寒。 这青巾人看起来年纪不大,然而他手中的双刀却老成异常,分明在双刀上下了数十年的苦功,丝毫不露破绽。 更加可怕的是,他对于自己的刀法似乎了如指掌,封死了自己双刀的所有变化,让自己的双刀在他的刀光下越来越迟滞。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对于自己如此了解,而自己对于他的刀法却是一无所知。 虽然看上去他的刀法是那么的眼熟,活脱脱仿佛就是脱胎于自己的刀法,可是其中却充满了匪夷所思的变化,出人意料。 他到底是谁? 他怎么会了解自己的刀法? 张如意心中充满了惊骇。 如今看来刚才明老爷子的那一番话,倒也并不完全是为了激怒自己的侮辱之言,而是实实在在的大实话。 今天自己想要战胜眼前这个青巾人,只怕是的确难于登天了。 随着场中局势渐渐明朗,一旁的明老爷子摇了摇头轻叹道:“看来如意双刀也不过如此而已,十殿阎罗也不过如此而已。他必败无疑!” 听了他的话,张如意脸色更加阴沉,手上越发的加劲。 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青巾人的刀光就犹如笼罩着他的一张密,始终也难以突破。 苦苦支撑了片刻之后,他忽然双刀转动迟滞,露出了一个破绽。 青巾人岂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刀出如风,闷哼声中张如意肩头到胸口顿时一片殷红。 张如意吃痛,身体一斜,手中的刀却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反撩了上来,直取青巾人的面门。 饶是青巾人躲闪得快,只听“嗤”的一声,脸上覆着的青巾还是被刀风所及,裂为两半,飘落了下来。 一旁的明老爷子不禁微微点头,到底是老江湖了,明知不敌,故意卖出破绽,以求得反手一击的机会。 那青巾人脸上的青巾飘落,张如意望着他的面容不禁一呆,旋即脱口而出:“是你?怎么会是你?” 青巾人露出了真实面目,被张如意认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不由得一呆。 趁着这电光火石之间的机会,张如意的身形猛然向后电射而去,瞬间便隐没在了密林之中。等到青巾人回过神来,想追已是不及了。 明老爷子微微一笑,说道:“罢了,他如今已经身负重伤,所谓穷寇莫追,还是不必再追了。” 青巾人对于明老爷子的话似乎极为顺从,恭敬的应道:“是。” 说完他缓缓转过身来。 原本他一直是背对着张胖子这一边的,如今转过身来,火光之中,张胖子看得明明白白,也不禁大吃了一惊。 这个青巾人他竟然也认得! 当初在“君子剑”冯明礼府上,他曾经见过这个人,这个人的名字叫做,陈天魁。 张胖子记得,他还有个外号,叫做什么“阴阳刀”,如今想起来,应该就是使用双刀的意思了。 当时他混在冯明礼邀请的那一众所谓高手之中,丝毫也不起眼。 张胖子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对张如意讲起过,他的父亲叫做陈震山,也是使双刀的,当年曾经挑战过张如意,不过几招之内就惨败了。 张如意甚至都对于这个人毫无印象,足可见当时他父亲是如 何的默默无闻。 在冯明礼府上之时,这个陈天魁跟在张如意身后,极尽阿谀逢迎,看上去就像张如意的一个尾巴,佩服得是五体投地。 谁能想到在不久之后的今时今日,他的刀法竟然能够超越张如意,轻易就击败了他。 看来这个陈天魁那个时候一直都在扮猪吃老虎,他的演技可真是不错。 他曾说过,当年他父亲陈震山败在张如意手下后,张如意曾一时兴起,指点了陈震山几招刀法,看他刚才对于张如意的刀法如此熟悉,莫非正是缘于此? 光凭着这点拨的几招,竟然能够推导出张如意的全套刀法,并且加以改变,成了更为厉害的一套刀法,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奇才? 张胖子真的是感觉有点难以置信。 不过细细回想起来,如果这个陈天魁真的是江南明家的人,那么当初在冯明礼府上他的出现便绝不会是偶然,极有可能也是江南明家的刻意安排。 想到这一点,张胖子不由得为江南明家的可怕而感到暗暗心惊。 回过头来这时的场中,明老爷子对陈天魁微笑道:“恭喜你如今一举击败了如意双刀张如意,一雪令尊当年的耻辱,足见这二十多年来你所下的苦功没有白费。真的是可喜可贺哪!” 陈天魁脸上却并无半点胜利之后的喜悦之色,只是淡淡的说道:“这全都多亏了明老爷子您能凭着当年张如意指点家父的那几招,便推演出了他的全套刀法,还加以改进,完全的克制住了他。在下不过只是一个执行者而已,就如同一把刀,有什么可恭喜的?” 张胖子听了这话心中一凛,原来研究出破解张如意刀法的人是明老爷子,看来这个老头果然可怕。 明老爷子听了他的话微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就算只是一把刀,也是一把锋利无比,非常好用的刀。” 陈天魁的笑容中有一些说不出的落寞之感,:“可惜像我这样好用的刀,并不是唯一,老爷子的手里还有另外的三把。” 张胖子心中不由得一震,听这话的意思,像陈天魁这样身手的,江南明家还有另外三个? 原本见了陈天魁的身手,张胖子已经料定他一定就是前晚魔刀魔五楼对他提起的那个身手不在其之下的那个神秘人了。 如此高手有一个已经很可怕了,何况还有另外三个,如何能叫人不心惊? 明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不变,安慰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了,你们四个同为江南明家的四大护法,武功各有千秋,各有妙用,谁也不能顶替谁的存在,只有你们联手合作,我江南明家才能战无不胜。” 听了他的话,陈天魁低首不语,似乎心中有所触动。 明老爷子见他不再言语,于是转过身来,面对在一旁呆若木鸡的曾员外冷笑了一声,说道:“现在,该轮到你了。” 曾员外万万没想到堂堂十殿阎罗之一的如意双刀张如意在江南明家的面前竟然会如此不堪一击,被一个青巾人就轻易击败。 他之前还处心积虑的想指望着借助于轩辕公子的力量来对付江南明家,如今完全落空,心中的惊惶可想而知。 听了明老爷子的话,他不禁全身一颤,失声道:“你们,你们想要怎样?” 明老爷子脸上露出了微笑,可是看上去却有一种残忍的意味:“我们想要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曾员外刚才见识到了青巾人的武功,更何况还有一个一直没有出手的明老爷子,想来他的武功只怕是更加的匪夷所思。 他情知自己不是对手,也就放弃了抵抗的想法,垂头丧气的说道:“你们,你们是想要那笔财宝的下落。” 对于他的态度,明老爷子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问道:“不错,到底你还是一个聪明人。说吧,那笔财宝你藏在哪儿了?” 曾员外有些战战兢兢的问道:“我若是说了,是否能够保全性命?” 明老爷子呵呵一笑,指了指一旁的陈天魁与明玉楼两人说道:“只要你说出来,老夫可以保证,他们俩绝对不会动你一根头发的。” 曾员外听了这话有一些将信将疑。 明老爷子又说道:“老夫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你难道不相信老夫?” 曾员外赶忙连声说道不敢,心中一想,毕竟人家明老爷子也是号令群雄的人物,岂会轻易食言? 于是他放下了心,低声说道:“那笔财宝其实一直都藏在我家后院之下,从未送走过,入口就在儿的卧房之中。” 明老爷子微微一笑道:“每天都守在财宝之上睡觉,这也是蛮符合你守财奴的性格的。” 见明老爷子开起了玩笑,曾员外心中放松了一些,试探的问道:“老爷子你刚才答应过放过我的,想必是不会食言的吧?” 明老爷子面色一沉:“你当老夫是什么人?亲口说过的话,可以不算数的吗?” 曾员外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听明老爷子面色一沉说道:“可是老夫还没有老糊涂,明明记得刚才并没有答应要放过你啊?” 曾员外一惊:“你,你刚才明明说过……” 明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老夫刚才说过的明明是答应了你他们俩绝对不会动手,可没有说过老夫不能亲自动手,更加没有答应过饶你一命!” 曾员外有些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你,你们……” 明老爷子面色一寒道:“你竟然设下圈套,伤了我江南明家的子弟,老夫岂能容你?”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一晃,闪电般的欺身到了曾员外的面前,一伸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的出手实在太快了,曾员外几乎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更来不及躲闪了。 明老爷子淡淡的说道:“老夫曾经发过毒誓,凡是手上沾了我明家鲜血的人,统统都会付出代价,偿还他们所欠下的血债。所以,今天你必须要死。” 说完,他手上一用力,只听“咔嚓”一声,曾员外的脖子断了,瞪大了双眼脑袋无力的向旁边一歪,气绝身亡了。 明老爷子把他的尸体往地上一掷,就如同丢弃一个破麻袋一般,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方手帕,一面仔细的擦着手,一面对明玉楼和陈天魁说道:“你们听见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明玉楼顾不上肩头的伤口,有些兴奋的说道:“您老就放心吧,曾家那边就交给我们了!” 明玉楼走了,陈天魁一言不发的跟着他也走了,这里就只剩下了还在擦着手的明老爷子。 终于,他把手帕缓缓塞回了袖口之内,猛的一抬头,一双眼睛如电般射向了张胖子他们藏身的草丛,厉声喝问道:“听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原来他早就知道张胖子他们藏在这里! 第三十三章 愚蠢的人 张胖子心中大惊。 明老爷子既然早就知道他们暗中伏在一旁,却并未揭破,任凭他们侦听得江南明家的阴谋与底细,分明是早已对如何处置他们胸有成竹,料定他们插翅也难飞,断然没有机会对外泄露明家的秘密。 天下间最能保守秘密的,唯有死人。 明老爷子眼中寒光闪动,喝道:“你们继续躲藏也没用了,还不出来!” 他心中已经动了杀机! 张胖子看了刚才的情形,明老爷子还未出手,仅仅一个他所培养指点出来的陈天魁便已经用双刀击败了十殿阎罗之一,以双刀闻名天下的如意双刀张如意。 由此可见,明老爷子的武功应该高到了什么地步! 面对这样可怕的人,他绝对不会是对手的。 躲藏也已无用,张胖子身形一动,正待现身出去,一旁的钉子叔却一把抓住了他。 钉子叔对着他缓缓摇头,低声说道:“世子决不能轻易放弃,江南明家暗中图谋多年,他们的阴谋一定要有人带出去,决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来拖住他,你走!” 张胖子一愣,说道:“你绝不可能是这老家伙的对手,如果你我分头而逃,或许还能有一个有机会逃走,留下来,岂不是死路一条?” 钉子叔摇摇头,说道:“离开京城之前,我曾经对你父亲担保过,要以性命护你周全,我能活到今日,全靠当年国公爷救命大恩,因此你绝不可以以身犯险,你快走!” 张胖子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不管你欠我父亲什么,你并不欠我的。如今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决不能让你为我白白牺牲,师兄!” 他说的非常坚决,毫无半点转圜的余地:“你不走,我也不走!” 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对钉子叔叫了一声“师兄”,钉子叔愣了一下。 虽然他们的确师出同门,但是这些年来一则是主仆身份有别,二则钉子叔年纪实在是长张胖子太多,因而他们之间从来也没有以师兄弟相称过。 如今到了危急关头,张胖子却叫自己做“师兄”,钉子叔心里感觉到了一种同生共死的兄弟之情,一股暖流。 见张胖子的态度如此坚决,钉子叔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计划:“好吧,一会儿你向南我向北,分头而动,让这老家伙两头不能兼顾,总能逃掉一个。” 他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这老家伙非同可,你身上又有伤,待会儿一定要拼尽全力,切勿回头,心有旁骛,或许可以凭着身法逃掉。” “如果我们侥幸能逃掉,都赶快去曾家大院通知那里的人赶紧撤离,不要落入江南明家人的魔掌之中。” 张胖子点了点头,说实话,面对明老爷子这样可怕的对手,他的心中此刻也是忐忑不安,纵然他们的轻功再好,能否逃得掉实在还是个未知之数。 这边的明老爷子见他们藏在暗处嘀嘀咕咕,却迟迟不现身出来,有些不耐烦了,沉声道:“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有机会侥幸逃得掉吗?” 他迈开步子,缓缓向着张胖子他们伏身的草丛走了过来,一步步的逼近了。 钉子叔望着明老爷子的身形,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道:“就是现在,走!” 话音一落,他的身形一动,腾空而起,向着北面疾掠而出。于此同时,张胖子拼尽了全力,圆滚滚的身躯却灵巧的顺着林中道路朝南电射而去。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他们的举动并不出乎明老爷子的意料之外,不过他们俩的轻功却着实令明老爷子吃了一惊。 明老爷子早就听出了这边的草丛之中有轻微的呼吸之声,知道这里藏着两个人,他之所以一直隐忍不发,一是因为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再就是他心里有着绝对的把握不令这两人逃脱。 可是此刻这分头逃窜的两人所展现出的轻功身法,却让他感到有些震惊,单就轻功而言,这两人绝对可以在江湖上算作顶尖的高手。 这样伸手的两个人本就已经难得一见了,现在还同时在这里出现,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明老爷子眼睛一扫,便已看出那个正在向南狂奔身形圆滚滚的胖子似乎是身上有伤,施展出来的轻功也略打了些折扣。 原来是他! 江南明家神通广大,为了今日之事也准备了很久了,这清平县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的耳目,自然也早就知道张胖子到来的消息。 不论他是谁,只要今夜知道了江南明家的秘密,便休想从这里逃走。 明老爷子阴恻恻的一笑,便决定先对张胖子下手。 凡事先易而后难,看准最薄弱的一环入手,这是明老爷子一贯行事的准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屡战屡胜,屡试不爽的铁律。 可是他的身形刚要动时,却忽然停住了。 因为向北而逃的那个人,竟然又回来了。 这个人一开始全力向北急奔,可是身形一出去,却绕了一个大弯子又疾掠了回来,这倒是大大出乎了明老爷子的预料。 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止住了身形,静静的望着来人。 这个人一身布衣,长相平庸,看起来毫无特别之处,若不是刚才他展示出的那一身好轻功,明老爷子几乎要认为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寻常路人。 可是这个寻常路人此刻却毫无惧色的站在自己面前,面对着自己。 难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厉害? 刚才他应该已经见识过了陈天魁对张如意的那一战,而陈天魁不过只是自己所调教出来的四大护法之一,能调教出这样的高手,自己的武功当然更加可怕,这一点,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头,毫无惧色的面对自己,他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明老爷子笑了笑,他明白了,眼前这个人这么做,只不过是为了能吸引住自己的注意力,确保另外的那个胖子能够安然逃脱。 他喜欢这样的人。 这样视死如归不怕死的人,通常被人称为勇敢,被誉为勇士,他们往往会为了一些他们自己也难以说明难以理解的原因,轻易的就献出自己的生命。 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他们也是一群愚蠢的人,他们不明白,只有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生命,其他所有的 一切,什么忠诚义气,什么恩怨情仇,什么亲友家国,全都会化为乌有,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正是因为天下有这样愚蠢的人,而且还为数不少,像想自己这样的聪明人,才能有机会一展所长,驱使他们去为我所用,完成心中的宏图大志,因而从这方面讲,明老爷子一直很喜欢这样的人。 不过他也看不起这样的人,他们被各种忠义信条所束缚,被别人利用,在世上举步维艰,通常都不会成就什么大事,也不会怀有什么样的大志。 就像南宋的名将岳飞,本领不可谓不大,指挥军队长驱万里,所向披靡,在那样的乱世,就算是自立为王,裂土封疆也非难事。 可是他却被一个“忠”字所困,最后甘心情愿,死在了一群宵之手,除了一个“忠臣”的虚名之外,又留下了什么? 又比如眼前的这个人,明知道死路一条,还要回头来面对自己,就为了掩护那个胖子逃生,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他以为,他这么做那个胖子就能逃得掉? 明老爷子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讥讽的笑容,淡淡的问了一句:“你是谁?” 钉子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没有一点惧意:“我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钉子。” “钉子?有趣的名字。”明老爷子点了点头。 忽然间,他的身形弹了起来,向着张胖子的背影电射追去,他已经决定了先解决这个逃走的胖子,回过头来再收拾这个叫什么钉子的。 先攻击最薄弱的环节,这是他的习惯。 而现在,这个有伤在身的胖子就是他们中最薄弱的环节,只要这个胖子没逃走,这个叫钉子的也绝对不会自行逃命的。 明老爷子确信这一点。 这个胖子的轻功虽然不错,但是毕竟他有伤在身,眨眼之间自己就能追上他,他对此很有自信。 可是他的身形一弹而起,便立即停住了。 因为那个叫钉子的不起眼的人,以难以置信的身法,后发而先至,不可思议的绕到了自己身前,又拦住了自己。 明老爷子愣了一下,这样诡异的身法他之前没有见过,令他有些意外。 眨了眨眼,他又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钉子双眼毫无畏惧的直视着他,一字一顿的说道:“钉子!” 明老爷子点了点头,赞道:“好名字!”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站的笔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宁折不弯的气势,像极了一根铁钉! 而且他这样的轻功,被他盯上的人,就如同被钉子钉住了一般,休想脱身,除非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拔掉他! 明老爷子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阴森森的问道:“你觉得你能挡住老夫?” 钉子一猫腰,双手中出现了两把明晃晃匕首,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想试一试!” 明老爷子笑了。 他心里开始有些喜欢这个叫钉子的人了。 尽管这是他最看不起的那种愚蠢的人,可是却蠢得很可爱。 他抬眼望向南面,这一耽搁的工夫,张胖子那圆滚滚的身影,就快要消失了。 第三十四章 钉子的牺牲 明老爷子不想再与面前这个铁钉子一样的男人再做过多的纠缠,他可不愿意被那个负伤的胖子从自己的眼皮子下面逃脱。 面子问题。 他可是将来要号令江湖的人物,却连一个受伤的胖子也抓不住,眼睁睁看着他逃走,这要是传出去,明老爷子的面子上只怕是有些挂不住。 打定主意,于是他的身形一动,就想要越过挡在面前的钉子,眼前却忽然刀光一闪。 钉子出手了。 他手中的匕首迅如闪电一般划出,如同毒蛇的獠牙一般,狠狠的向明老爷子袭来。 明老爷子眉头一皱,伸出了右手。 钉子不由得一怔。 这一双匕首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是锋利异常,加上他在其上下了几十年的苦功,使得得心应手,他不相信居然有人能以血肉之躯的一只手,来直接接他的匕首。 即使那个人是明老爷子。 可是明老爷子真的就这么做了。 他的右手伸出,就这么一把握住了钉子手中的匕首锋刃。 钉子愣了一下,两下相交之际,他分明听见发出的是一种金属碰撞的声音。 他定睛仔细一看,明老爷子的右手上戴着一副手套,似乎是金属所制,在月光之下,闪动着淡淡的金属光泽。 这明老爷子的手莫非是铁铸的不成? 钉子正想着,眼前却出现了更加令他吃惊的一幕。 明老爷子的右手握紧,那匕首“呛啷”一声,竟然被硬生生的拗断了! 钉子不由得一呆,这时明老爷子的右手已经顺势而上闪电般的抓住了他的那条胳膊。 一种巨大的疼痛感袭来,钉子感到了一种冷冰冰的金属的感觉,他立时发现,这绝不可能是一只血肉之躯的手! 明老爷子的右手竟然真的是一只铁铸的手! 钉子知道,江湖上有许多自称铁手铜臂的人物,无非是在苦练之下,令他们的手臂能够抵御些许的刀剑外伤,但是说到底这无非只是气功的一种,毕竟他们的手臂还是血肉之躯。 这其中尤以当初在京城案中身死的“天下双捕”之一,大理寺少卿铁手铁无情最为有名,据说他的一双手已经练得真的如同铁铸铜造的一般,切削厚重的木桌犹如切削豆腐一般。 即便是他,只怕也不能像明老爷子这样,单手硬生生的拗断匕首的锋刃。 因为明老爷子的这只右手真的是用钢铁铸造的,一只铁手! 当年江南明家阴谋挑起江湖上各大门派之间的互相争斗,意欲借机一统江湖,称霸武林。却不料事情败露,迎来了各大门派的联手围剿,江南明家的精英几乎损失殆尽,从此一蹶不振。 正是在那一战中,明老爷子虽然侥幸存活了下来,却失去了他的一只右手。 对于习武之人,失去右手无疑便成为了一个废人,然而明老爷子却并不愿意就此认命。 他一面卧薪尝胆,暗中努力发展江南明家的势力,积聚力量,一面利用了江南明家的势力博览群书,寻访天下能工巧匠,为自己设计打造了这样一只真正的铁手。 这只钢铁铸造的手精密异常,巧夺天工,由极为复杂的机括控制,不但灵巧自如,丝毫不逊色于一只真正的手,而且坚硬无比,不惧任何刀剑兵刃,反倒令明老爷子如虎添翼。 只不过此事极为隐秘,连为他打造这只铁手的巧匠也 在完工之后立即就被他杀死灭口,即使在江南明家之中,知道他这个秘密的也只有几个他极为信任的心腹之人,除此之外,所有见过这只铁手的人,都已经死了,再也没有机会对外泄露他的这个秘密。 就像是刚才被拧断了脖子的曾员外。 如今,又加上了这个铁钉一样的男人。 他并不急于杀死钉子,因为在他眼里,钉子和一个死人已经没有什么两样了,早晚之间的事情而已。 他的当务之急,是要追上那个逃跑的胖子,至于钉子,回头再来收拾也可以。 明老爷子的联手浮现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铁手握紧,只听“喀嚓”的一声,钉子的一条胳膊骨骼粉碎,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 剧烈的疼痛袭来,钉子却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强忍着闷哼了一声。 明老爷子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个铁钉一样的男人之所以强忍着没有叫喊,是不愿意他的惨叫声传了出去,被前面逃跑的胖子听见,从而影响到那胖子逃跑的决心。 可不能让他如愿! 明老爷子身形一动,越过了断臂的钉子,弹身又向着逃走的胖子追了过去。 可是眼前一花,这个垂着一条胳膊的人,用那诡异的身法,又如同一枚铁钉一般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虽然疼的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垂着一条废了的胳膊,却用仅剩的一条胳膊握紧匕首,猫着腰坚定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拦住去路。 眼见那胖子的背影快要消失了,明老爷子有些焦急起来,他懒得再废话,直接出手又扭断了钉子剩下的那条胳膊。 钉子依旧只是闷哼了一声,忍住没有叫喊。 然而当明老爷子再度弹身而起,准备去追赶张胖子的时候,垂着两条胳膊的他却又再度鬼魅一般的出现在了明老爷子的面前,挡住了去路! 明老爷子有些惊愕了,眼前的这个人双手都已经废了,喘着粗气,疼的摇摇晃晃几乎快要站立不稳了,却依然目光坚毅的拦在自己面前,掩护那个胖子逃走,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如果说自己的这只右手是钢铁铸造的,而眼前的这个人的意志,更像是用钢铁铸就的,丝毫也没有动摇,哪怕双臂已残,却依然坚定的站在自己面前,哪怕用头撞,用牙咬,也要挡住自己。 这简直不是人,不错,他叫钉子,他就是一颗不折不扣的铁钉! 任凭是谁一旦被他盯上了,就绝对难以脱身! 明老爷子抬头看了看,被这么一耽搁,张胖子的背影如今已经消失不见了。 明老爷子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他的心里涌现出了一种挫败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还是在终南山上。 当时他自忖苦练了二十年,听闻自己一心想要打败的对手,一代宗师的武当张三丰真人在终南山上出现,便踌躇满志的赶了过去。 最终他却在张三丰的手上输了一招,铩羽而归,当时他也明白了,自己始终也无法赶上张三丰的武功境界,那时候,他的心里有过这样的挫败感。 可是现在,他面对的只是一个实力远不及自己的对手,纵然自己的武功多么强横,哪怕对方双臂已残,却始终无法击垮对方的意志,这时候他心中的挫败感甚至比败在张三丰手下还要更加强烈。 他十分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要打破它。 明老爷子转头看着大口大口喘息着的钉子,眼里闪过一抹残忍的光芒。 尽管他很欣赏眼前的这个人,尽管他有些佩服这个人如钢铁一般的意志,可是很遗憾,这个世界是讲求实力的,而不是意志。 他的身形一晃,右手闪电般拍出,钉子的一对膝盖骨骼寸裂,闷哼声中,站立不住,噗通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他以轻功见长,如今双腿已废,他却依然忍住了没有叫喊出来,这份坚毅让明老爷子也不禁动容。 明老爷子叹息了一声,看来想要摧毁这个人的意志是不可能的了,他真的就像是一颗宁折不弯的铁钉,除了摧毁他的肉体,没有其他的办法。 明老爷子有些厌倦这种游戏了,或者他也不忍心再继续摧残这样的一个人,他举起了铁铸的右手。 钉子昂着头,瞪大了眼睛盯着明老爷子的脸,眼里全是愤怒与不屈,没有一丝的恐惧,一直到,这双眼彻底的失去了光彩。 明老爷子击碎了他的天灵盖,曾经坚定不倒像一颗铁钉一样的他,如今软绵绵的倒在了尘土之中。 可是他留给明老爷子最后的印象,却依旧是那高昂的头颅,和那像一颗铁钉一般宁折不弯的气势。 明老爷子摇了摇头,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人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明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却依然义无反顾的为了别人献出自己的生命,那个胖子究竟和他是什么关系,值得如此的牺牲? 像他这样的人也许永远也不会明白,为什么钉子在死的那一刻,脸上没有恐惧,却反而浮现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他终于用生命还清了一切,他不再欠任何人的了。 这世界上有着许许多多的人,有着千奇百怪的思想,他们会认为世间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令他们去舍生取义,追求一种比他们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这种东西,是像明老爷子这样心中只有自己的人所无法理解的。 然而,正是这些千奇百怪,各种各样,才构成了我们眼前这五彩斑斓,美丽的世界。 不是吗? 明老爷子低头望着钉子的尸体,轻叹道:“你以为你的牺牲就能让胖子逃掉吗?命运,是谁也逃不掉的。” 他背负起了双手,有些意兴索然的望着张胖子消失的方向,仿佛为钉子的白白牺牲感到深深的惋惜。 …… 张胖子还在全力的奔逃着。 他并不知道身后所发生的一切,也不知道钉子叔为了他究竟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虽然他心里也为钉子叔感到担心,明老爷子既然没有来追自己,想必就是去追钉子叔了。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负伤之身令轻功的施展大打折扣,如今的状态远不及师兄钉子叔,只有竭尽全力的奔跑,才能换取一线生机。 所以他心无旁骛,全神贯注,一心一意的,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已经逃出了很远了吧,他的心里逐渐放松了下来。 不知道钉子叔有没有脱身? 他心里的念头刚刚这么一闪,身形猛然间一下子刹住了。 因为在他的面前,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 这是一张他非常熟悉的面孔,是他从到大的兄弟叶枫的脸,然而这个笑容看上去却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邪恶感觉。 明玉楼! 第三十五章 魔刀现身 张胖子此刻心中惊骇莫名。 刚才这明玉楼明明与陈天魁一道,按照明老爷子的吩咐去曾家大院取宝去了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他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 明玉楼望着一脸震惊的张胖子,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吟吟的点点头说道:“意外吗?我们在这里可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们?张胖子一愣。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张胖子身后的方向,截断了张胖子的退路,正是陈天魁。 耳边传来明玉楼得意的声音:“其实老爷子早就发现有人在一旁偷听,还不止一个人。为了不打草惊蛇,令你们狗急跳墙,他嘴上说是让我们去曾家大院,其实暗中用手语告诉我们来南面设伏,这里是通往曾家大院和清平县城方向的必经之路,他料定你们一定会往这里走。如今果不其然,等到了你。” 他忽然叹了口气,说道:“真可惜,虽然等到了你,可是你却害得我输了钱。” 张胖子不明白。 明玉楼邪邪的一笑,说道:“刚才我们在这里打赌,老爷子通天彻地这么大的本事,你们两个人到底能不能从他的手底下逃出一个来。我是赌的你们不能,结果你出现了,我输了。” 他耸了耸肩:“你能出现在这里,看来你们的确有些本事,不过既然你能逃出来,想必你那位同伴一定做出了很大的牺牲,我想现在他应该已经在老爷子手下粉身碎骨了吧。” 听了这话,张胖子心里陡然为钉子叔担心起来。 他能够逃掉吗?他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会不会像明玉楼说的一样? 不过随即,他摇了摇头,禁止自己再这么想下去。 不行,现在这样的情况,不能相信眼前敌人的话,如果被他们扰乱了自己的心神,那自己就真的没有半点机会能逃出去了。 他深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抬眼望着明玉楼问道:“你们现在想要把我怎么办?” 明玉楼嘿嘿一笑道:“你刚才在旁边偷听了那么久,一定已经知道了不少关于我们江南明家的秘密,我们当然不可能放你离开。不过嘛,你也不用过分担心,我们也不会杀掉你的。” “老实说,我们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节点对曾家动手,还要我扮成叶枫这子的模样,其中一大半的原因都是因为你和那位程姑娘此时正好在清平县中。” “原本我们还猜想,你们都是和叶枫最为亲密的人,会不会暗中和他约定了在这附近见面什么的,所以我才会扮成他的模样,想要借此引他的本尊出来,又能得到曾家的财宝,正是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张胖子听到这里心中一动,之前魔五楼的分析真的一点都不错,果然这江南明家是冲着义弟叶枫而来的。 明玉楼撇了撇嘴,又说道:“不曾想,到了如今这个什么叶枫竟然一直也没有露面,或许他根本就不在这里,又或许,他真的死在秦皇陵之中了。不过我想,不久之后,你会把这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我们的。” 他望着张胖子,上下打量着他,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容:“你最好乞求你的这位义弟还活着,只要他活着,你就还能保住你的一条命。既然假冒他的名头不能引他出来,或许你这位他的义兄能派上些用场。” “我们会把你落入我们手里的消息散播出去,只要他不出现,我们就每天割掉你身上的一块儿,什么鼻子耳朵,手手脚脚之类的,看看他能够忍得了多久?” 明玉楼得意的说着,说得唾沫横飞,洋洋得意,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还有住在客栈里的那位程姑娘,听说她还是叶枫的恋人来着,回头我们就把她抓来,你知道的,对付女人,我们的法子就更多了……” 他充满淫邪的嘿嘿笑了,连站在张胖子后面的陈天魁都听不下去,低下了头,似乎对于明玉楼讲的这一切颇有些不以为然。 张胖子察觉到了这一点,他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一面愤怒的对着明玉楼大喝一声:“住口!”一面腾身而起,圆滚滚的身躯以奇异的姿势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向外电射而去! 可是,他的身形刚刚一动,迎面就遇见了一片刀光,被硬生生的逼了回来。 陈天魁! 虽然他刚才低下了头,却还是没有放松对于张胖子的警惕,张胖子刚想要逃,就被他赶在前头逼了回来。 张胖子有些绝望了。 若不是自己身上有伤,或许刚才还能凭着轻功有机会一试,可是现在面对着明玉楼和比他更加厉害的陈天魁,张胖子完全没有机会。 明玉楼摇了摇头:“不要再白费力气了,乖乖的跟我们走吧,我们江南明家想要的东西,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话音未落,从旁边的树林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只怕今晚你们就要失望了!” 明玉楼一惊,猛的扭头喝问道:“是谁?” 张胖子听到了这个声音,却如同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满脸都是欣喜之色。 这时候就见从树林的一片漆黑之中,缓缓走出来了一个漆黑的人。 漆黑的浓密须发,一身漆黑的衣衫,腰间一把漆黑的刀,整个人就如同一个漆黑的影子一般,仿佛要同这漆黑的夜色相融合。 明玉楼看着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压迫感,禁不住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来人脸上浮现出一种骄傲的笑容,伸手轻轻摩挲着腰间那一柄漆黑的刀,淡淡的说道:“你认不出我吗?” 明玉楼的瞳孔一瞬间在收缩。 魔刀,魔五楼! 没错,一定是他。 除了他,谁还会有这样的装束打扮,谁还能有这样逼人的气势? 这个江湖上传奇一样的煞星,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明玉楼惊疑万分的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魔五楼缓缓走到了张胖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走吧,去城里客栈等我。” 张胖子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城里客 栈,程姑娘! 刚才明玉楼提到了想要抓住程姑娘来要挟叶枫现身,虽然他还没有这么做,但是谁能保证没有其他江南明家的人会这么做呢? 程姑娘有危险! 张胖子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前辈心!”纵身电射而去。 他的身形刚起,站在一边的陈天魁也想要动,却忽然止住了。 因为他看到魔五楼的手已经握在了腰间那柄漆黑的魔刀之上! 没有人敢轻视魔刀,没有人敢轻视魔五楼! 他只好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张胖子离去。 明玉楼也没有动,魔五楼的出现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震惊的他好半天才哑着嗓子问道:“前辈,前辈这么做是要与我江南明家为敌吗?” 魔五楼根本就没理他,他一直盯着旁边的陈天魁,片刻之后才缓缓的说道:“我见过你。” 陈天魁点了点头。 魔五楼继续说道:“几天前的夜里,负责接应这子的那个青巾黑衣人就是你。” 他口中的“这子”当然指的就是明玉楼。 明玉楼不禁一愕,几天前自己从曾家大院出来之后,负责接应自己的正是陈天魁。 可是,那一晚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居然身后有人跟踪。 然而令他更加吃惊的是陈天魁居然又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那时候我也感觉到了你的煞气。” 他抬头直视着魔五楼:“是因为你那时候没有绝对的把握战胜我?” 魔五楼笑了笑,不置可否。 陈天魁有些挑衅的问道:“现在你来这里,是因为你有了把握了吗?” 魔五楼锐利的目光猛地盯住陈天魁,他的手一把握紧了刀柄,嘴里淡淡的说道:“想知道答案,你可以试一试。” 陈天魁的瞳孔也瞬间收缩了,因为此刻的魔五楼,浑身上下忽然散发出一种骇人的气势,他握着刀站在那里,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把刀,一把融化在漆黑夜幕之中的魔刀! 陈天魁明白,这是他迄今为止遇见的最厉害也是最危险的强敌,甚至要远远在如意双刀张如意之上。 他屏息静气,全神贯注的握住了自己的双刀,等待着时机。 明玉楼也紧张起来,他能看出来,仅凭这样的气势,陈天魁的武功虽然高,却也非魔五楼之敌。 可是,要是有自己从旁协助呢? 两人联手的话,或许还有取胜的机会。 能够击败大名鼎鼎的魔刀魔五楼,这是怎样的荣光!只怕连明老爷子今后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 想到胜利之后的锦绣前程,明玉楼的心里止不住的跃跃欲试起来。 可是就在这时,他感觉忽然眼前似乎一花,紧接着,他便看见了一个鬼魅一般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了陈天魁的身后。 陈天魁此刻正全神贯注在面前的魔刀魔五楼身上,猝不及防之下,他感觉后背的要穴一麻,全身一软,毫无反应的就倒在了地上。 第三十七章 神秘老头 明老爷子站在钉子的尸体前,背负着双手正在摇头叹息,一抬头就看见了远处夜空中绽放的信号烟花。 他不禁怔了一下:“曾家大院那边出事了?” 会出什么事呢? 这一次江南明家对于曾家大院藏的这一笔财宝,可以说是志在必得,因此他这一次带来的人也并非庸手。 如果不是遇见了特别危急的情形,是不允许施放这信号烟花的,看起来如今的曾家大院那边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变故。 难道是有人趁虚而入,想要动这笔财宝的脑筋? 如今的江湖之中,还 《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第三十七章神秘老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寻龙迷踪卷一华山惊变/b》全文字更新,牢记址:d 第三十八章 叶枫 明玉楼在全力奔逃。 刚才一见到那个淡青色的鬼魅一般的影子出现,陈天魁倒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立即就决定逃走。 原本只有一个魔刀魔五楼就已经足够令他们感到头痛的了,不过合他和陈天魁二人之力拼上一拼,倒也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可是如今,这个鬼魅一般的影子一出现,陈天魁就倒下了。 虽然他对于陈天魁他们这所谓的江南明家的四大护法一直怀有不满,可是他们究竟有多少斤两自己可是清楚的。 他们四个全都是明老爷子亲自调教,倾尽心血,一手培养起来的佼佼者,他们的武功比起明玉楼那颗不是高了一星半点那么简单。 现在连陈天魁居然也没能做出一点反应就这么猝然倒下了,这个影子一般的怪人,再加上魔刀魔五楼,自己就更加没有半点机会了。 所以他只有逃! 再迟疑片刻,只怕自己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了。 明玉楼一面全力奔逃,一面暗自庆幸着自己的当机立断。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一直是他奉行的一条准则。 江湖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正是因为这一条准则,他才能平安的活到了现在。否则的话,早在数月之前,他便可能已经死在了燕子集上。 当断则断,江南明家那么多好手全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逃得性命回来,这可绝对不是侥幸。 所幸的是自己逃跑得很及时,看起来魔刀魔五楼和那个神秘的影子并没有追上来。 明玉楼一面庆幸着,一面又有些担心起来。 当初在燕子集,是他第一次带队行动,结果全军覆没,他带领的那几名高手无一幸免,全都死在了如意双刀张如意和劈山斧焦柯两人的手中,只有他自己狼狈的逃了回来。 为了此事,他遭到了明老爷子严厉的申斥,在江南明家其他人的眼中,也一直抬不起头来。 如今旧事重演,自己和陈天魁一道,却又只有自己逃得性命回去,只怕等待着他的,就不止是严厉的申斥那么简单的了。 他也看见了夜幕中闪烁的江南明家的求援信号烟花,自然也清楚的知道曾家大院那边一定也出了事。 明老爷子对于曾家所藏的财宝那可是志在必得的,如今却出了岔子,只怕此事就要功败垂成了。 老爷子此时一定感到很愤怒。 再加上陈天魁他们四位护法可全都是老爷子一手培养起来的,是他的心头肉,可是如今自己却弃下陈天魁不顾,独自逃命,折了陈天魁,老爷子心里一定更加的愤怒。 愤怒之下的明老爷子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明玉楼感到心中一阵恐惧,他可不想成为明老爷子那满腔的怒火所发泄的对象。 决不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 可是事到如今,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论武功,他绝不可能是魔刀魔五楼和那个神秘的影子一般的人的对手,自然也不会想要回头冒险去试图营救陈天魁。 曾家大院外埋伏下的江南明家的众多好手竟然会释放出求援的信号烟花,自然是因为那里的情 形已经非常紧急了,能够将他们逼到如此地步,对方想必也是处心积虑,做了周密的部署。 如今没有了陈天魁,自己孤身一人前去,只怕也难以扭转局势,甚至反而会令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古人云:“趋利避害,畏死乐生,亦复均也。”这样的傻事,明玉楼才不会干呢。 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刚才魔刀魔五楼在放走那个胖子的时候,好像是叫他去客栈等自己来着。 对了,客栈! 不仅仅是逃走的那个胖子,那位程姑娘好像此刻也在客栈之中。 这两个人可都是找到那个叶枫的最为关键的人物。 明老爷子让自己戴上面具,伪装成叶枫的样子,不正是希望能够借此引出他来么? 既然老爷子对于这个叶枫如此感兴趣,那么抓住客栈之中的这两个人,想必一定对于寻找叶枫大有帮助。 如此的大功一件,想必能够稍稍平息一下明老爷子心中的怒火,将功折罪了吧? 更重要的是,明玉楼很明显的能够看出,那个逃走的胖子虽然轻功卓绝,可是要论其他的功夫,万万不是自己的对手。 而那位程姑娘据说除了医术高明之外,却丝毫不会武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 这擒住这样的两个人对于明玉楼来说,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明玉楼此刻都有些佩服起自己的应变能力来了,能在这一瞬间就想到了补救的办法,机智如我,只怕连那个号称天下最聪明的叶枫,也会自叹弗如吧! 打定了主意,明玉楼的身形猛的一转,朝着清平县城的方向全力奔去。 只要赶在魔刀魔五楼和那个神秘的影子回到客栈之前下手,就一定能十拿九稳。 明玉楼坚信。 进入县城,客栈并不难找,很快明玉楼就来到了客栈对面的屋顶上。 他伏身看去,这么巧,透过对面打开的窗户,他发现那里正好便是程姑娘的房间,而此刻张胖子和程姑娘正坐在桌旁,正在交谈着什么。 屋里没有别人。 真是天助我也,明玉楼忍不住想,这两个人正好在一起,倒也免去了他分头下手的麻烦。 明玉楼身形一动,飘身从窗口穿了进去,宛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有些出乎意料的是,眼前的这两人却并不慌乱,相反,程姑娘望着自己的眼神还有一些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这时猛地省起,自己还带着面具,装扮成了叶枫的模样,大约她是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把自己错认成了她的恋人了吧。 江南明家的易容术果真是天下无双! 他在心里赞了一句,才露出了一个阴阴的笑容,对着张胖子说道:“死胖子,我说过了,你是逃不掉的。” 张胖子望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惊慌的神情,反而眼光之中倒好像在看着一只落入陷阱之中的猎物一样,带着一丝得意之色。 明玉楼正觉得奇怪,就听见从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正在重复他刚才的话:“死胖子,我说过了,你是逃不掉的。” 只不过,这句话最后被加上了一句:“他一定会跟着来的。” 话音未落,明玉楼身后他进来时那扇打开的窗户,忽然啪的一声,关上了! 紧接着,他就感到从身后传来了一股子如同利刃一般的气,刀气! 明玉楼心中一惊,霍然转身,接着他就愣住了。 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和自己,应该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站在那里,那眉眼,那五官,简直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制作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人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那笑容就如同寒冬之中的阳光一般温暖,能够穿透一切如同冰雪一样冰冷的心。 明玉楼愣了一下,他的脑子里轰隆隆的响起了一个名字,叶枫! 这个人一定就是叶枫! 那个被江湖中人视为传奇,传说里天下最聪明的人,叶枫! 一时之间,他不知该如何反应,愣愣的站在了原地。 叶枫用一种怪有趣的眼光直勾勾的盯着明玉楼的脸上看,看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这还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看见另一个自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就像是照镜子一样,只是这感觉有一点诡异。” 他的声音也很温暖,如同春风一般,令人听上去感觉很舒服。 这一瞬间,明玉楼忽然想起了曾经某个人告诉过他的,他没有见过叶枫,没有听到过叶枫的声音,因此假扮叶枫,纵然戴着明老爷子亲手制作的面具,声音就是他最大的破绽之处。 可是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即便是他之前见过叶枫,听到过他的说话,他也模仿不了。 即便是他能够模仿出叶枫的声调,语气,可是这声音里那一种如同春风一般温暖的感觉,他永远也模仿不出来。 张胖子这时笑了笑:“这江南明家的易容之术果然是天下无双,实在是厉害!” 这句话原本是刚才明玉楼心里称赞自己的话,可是如今从别人口中听来,却多了几分嘲讽的味道。 明玉楼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缓缓的开口问道:“叶枫?” 叶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仍是怪有趣的望着明玉楼的脸。 明玉楼感觉有些被无视了,他强压着怒火,接着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来?” 叶枫轻轻摇了摇头。 说实话,到这里来擒获张胖子和程姑娘,只不过是明玉楼在逃跑的途中灵光一闪临时想到的将功折罪的办法,在此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步,要说有人一早就已经算准了他会到这里来,那未免有些太玄了。 叶枫缓缓说道:“我只是想到你们江南明家既然让人假扮我的模样,希望能够引我现身出来,对我这么有兴趣,也一定会在我这两位好朋友的身上动脑筋的。” “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来的恰好就是假扮成我的你。不过话又说回来,能够在我师傅的魔刀之下全身而退,看起来你的身手也一定很了得了。” 魔刀魔五楼是叶枫的师傅,这一点江湖上很多人都知道,一时间明玉楼听不出叶枫的这句话究竟是在称赞他,还是在挖苦他,有些悻悻的哼了一声。 第三十九章 明玉楼之死 过了片刻,明玉楼才沉声问道:“传闻你不是已经和唐大都葬身在秦皇陵中了吗?既然你没有死,那么唐大现在在哪里?” 叶枫笑了笑:“你猜猜看?” 明玉楼低下了头:“他现在当然应该带着蜀中唐门的人在曾家大院那边,难怪刚才那边发出了求援信号,看起来蜀中唐门这一次是志在必得啊!” 叶枫耸了耸肩,说道:“其实对于这笔财宝,我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交给蜀中唐门总好过落在你们江南明家手里,再说,他们也不过只是将计就计而已。” 明玉楼摇了摇头,看起来,江南明家这一次的计划早就被蜀中唐门完全洞悉了,失败也是不可避免的了。 可是他心里到底还存在着一线希望,抱着一丝幻想,他冷冷的说道:“可是唯一知道那笔财宝藏在哪里的曾员外那个老家伙已经死在我们手里了,除了我们的明老爷子之外,天下再无人能找到那笔藏宝了。” 他冷哼一声道:“蜀中唐门没有人指引,即便是控制了曾家大院,掘地三尺。恐怕也难以找到那笔藏宝的入口。” 叶枫笑了,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太过自信了。你以为天下间除了你们江南明家那家学渊博的明老爷子之外,就再也没有人能找到那笔财宝了?” “你忘记了,蜀中唐门除了暗器之外,也同样精于机关营造之术,而唐大更是个中高手,只要他看过一遍,任何暗道密室都难以逃过他的眼睛。你以为当年曾员外之所以选择在这荒郊野地里建造曾家大院,真的是因为这里的风水好的缘故?” “其实,他是看中了那一片土地的地势和土质,适于挖掘地下密室收藏那一笔财宝而已。早在你第一次夜闯曾家大院的时候,我和唐大就在暗中悄悄观察过了,他已经看出藏宝之处一定就位于曾家后院的地下,而入口必然是在最左侧曾家小儿子所居住的厢房之中!” 此话一出,不但明玉楼脸上变了色,连一旁的张胖子也不由得一惊,原来早在那时候,叶枫就已经来过了,可是众人居然一无所觉。 张胖子忍不住问道:“原来,原来那一夜你也在曾家大院里?怎么也没有悄悄过来打个招呼?” 他心中似乎是有怨气,作为叶枫最亲密的义兄,竟然对此毫不知情,亏得他当时还把场中明玉楼所假扮的错当成了真正的叶枫,好一阵子担心。 叶枫有些抱歉的忘了他一眼,说道:“当时我们对于江南明家的阴谋和这一次布置的人手还不是完全清楚,所以只能暂时隐藏行踪,静观其变。” “直到今天下午,完全摸清了江南明家的人手布置,而蜀中唐门的人也已经到位了,这才决定借着今夜曾员外假意偷运财宝的计划将计就计,乘虚对曾家大院发动进攻。” 明玉楼皱起了眉头:“你们似乎一早就知道了我们会有所行动,不但你和唐大赶来了,竟然还这么快就调集了蜀中唐门的人手,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叶枫摇了摇头:“我们不知道。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唐大接到了唐老太太的一封书信,他不过是按照书信之中的吩咐行事而已,至于唐老太太为何会提前知道你们的计划,就不得而知了。” 唐老太太? 明玉楼眉头紧锁,看来这个老太婆一早就已经知道了江南明家关于此次行动的消息,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安排,这个老太婆果然可怕! 原本他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即便是陈天魁和自己这一路遇见了魔刀魔五楼他们,不能及时支援曾家大院那边,明老爷子看到了求援信号之后, 也必然会亲自赶去的。 有明老爷子在,就算是十个唐大,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如今看来,既然唐老太太早就洞悉了他们的计划,那么魔刀魔五楼和那个鬼魅一般的青色影子他们的出现就绝不会是巧合,或许也是唐老太太安排的一部分。 而明老爷子那边,想必也一定遇见了什么高手阻拦,以确保他不会及时去支援曾家大院那边。 不过,什么样的高手才能够挡得住明老爷子呢?明玉楼想不出来。 难道,是唐老太太亲自出马? 不论如何,江南明家的这一仗看上去是输定了。 只不过,对于他明玉楼而言,却还不一定。 他环视了一圈屋里的三个人,不谙武功的程姑娘,轻功卓绝而拳脚稀松的张胖子,还有就是叶枫。 叶枫被誉为提阿娘最聪明的人,可是却没有听说过他的武功有多么多么的惊人。 即便他是魔刀魔五楼的弟子,凭他的年纪,又能够得到几成魔五楼的真传? 而他明玉楼,可是江南明家年轻一辈中最为出色的一个,江湖上能够胜过他的人寥寥无几,这一点他绝对有自信。 刚才进屋之前,他就已经仔细观察过了,外面并没有其他的高手把守。 无论怎么看,屋里的这三个人加在一块儿,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他的心从刚才乍一见叶枫之时的吃惊之中已经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明老爷子谋划这次行动,并且让自己假扮成叶枫的模样,其中至少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引真叶枫现身,他有多重视这个叶枫自不必言。 就算这一次江南明家失败了,不能得到曾家藏着的财宝,如果自己能够擒住这个叶枫的话,那总算也可以说是成功了一半。 这真是奇功一件! 想到这里,明玉楼的心里感觉到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只要此刻突然出手制住了叶枫,大事可成! 他眯缝起了双眼,目光变得锐利,深吸了一口气,突然间就出手了。 他对着叶枫全力出手,一出手就是狠招,向着叶枫喉头抓去,这是明老爷子曾经亲自指点过他的招式,他想要一击必中。 可是他刚一出手,立马就觉得有些不对。 叶枫还是很随便的站在那里,却好像一直都在防备着他,他刚一出手,叶枫的身上就散发出了刚才的那一股气,刀气! 他的刀还挂在腰间,并未在手中,可是他的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刀气,就好像他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把刀,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 明玉楼心中一凛,这叶枫的武功看起来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他现在的这个境界,难道就是传闻中的人刀合一? 不可能! 他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练到这种许多刀术名家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境界? 明玉楼决不能相信。 他忘了,这世间的许多事,是要讲求天份的。 可是无论他是否相信,他的这一抓,无异于用自己的赤手空拳去抓一把利刃的刀锋,他科不愿意去冒这样的险。 于是他身形滴溜溜一转,招式一变,改直抓为侧拍,再度攻向叶枫。 就在他变招的一瞬间,叶枫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仓啷一声,刀出鞘。 这本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寻常腰刀。 可是明玉楼却明明白白感受到从刀鞘里挥出的是一种无可匹敌的劲道,无坚不摧的力量! 他还来不及看清叶枫的动作 ,白光一闪,一片血光中明玉楼一声惨叫,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跌了出去,借势撞碎了紧闭着的窗户,一下子蹿了出去。 窗外传来了明玉楼那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竟然胆敢伤害江南明家的人,今后你势必会付出十倍的代价!” 这时明老爷子曾经发过的誓言,也成为了江南明家人心中的信念。 庆幸的是,叶枫握着刀站在破碎的窗口,只是望着他逃走的身影,并没有要追赶的意思。 明玉楼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有些难以置信,叶枫的刀法竟然如此厉害,一刀就重伤了自己? 难道他这样的年纪就已经完全得到了魔刀魔五楼的全部真传? 不会,不可能。 也许是因为之前,自己肩头中了曾员外偷袭的一剑,负了伤,所以影响了自己的出手,才会这样。 一定是这样! 明玉楼恨恨的想着,一抬头,忽然一愣。 他看见自己正掠向的对面屋顶上,迎面站着一个有些瘦小的身影,紧接着,他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如同火烧一般炙热的气,剑气!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刚才叶枫站在窗口望着他的时候的那种眼神,有一些惋惜,有一些不忍。 紧接着,他就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一幕,他看见了一具无头的尸身,洒着一片血雨翻滚着向地面摔了下去。 那似乎是自己的身体! 再然后,他就再也没有了思想。 他的头颅跌落在了地上,翻滚出去老远,身首异处。 屋顶上那个他至死也没有看清的发出炙热剑气的瘦小身影还站在那里,一双眼带点悲悯的低头望着他的尸身。 月光下,那是个手捧着一把古剑的老头。 泰山姜慕白! …… 月光之下的郊外,寒风吹过,明老爷子已经走了。 他走的时候,背上的衣衫破裂,是被对面的神秘老头所发出的暗器划破的。 他心中的惊愕简直无法言语。 这个老头所发出的暗器竟然能够穿过自己那只被称为天下暗器克星的搜魂手的防御,而且直打自己的背心。 如果不是自己见机躲闪得快,几乎便要伤在他的手上。 这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明老爷子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看来这二十年来这老头的武功也精进了不少,绝对不会在自己之下。 一如二十年前,两人交手依然在伯仲之间,胜负难料。 然而今夜,令明老爷子意外的事似乎是多了一些。 原本精心谋划,手到擒来的计划,出了纰漏,曾家大院那边竟然放出了求援的烟花信号,想必情势危急。 而更加令他感到吃惊的,是面前的这个神秘老头的出现。 他的心已乱。 顶尖高手之间的对决,一丝一毫的疏忽都不可以。 而如今,他心已乱,气势已弱。 于是,他立即就走。 身形一动,明老爷子毫不犹豫的就遁入了漆黑的夜色之中,头也不回。 那老头也没有追赶的意思。 他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望着明老爷子消失的方向,久久的凝视着,眼中竟然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 一缕鲜血,顺着他垂下的左臂不易察觉的淌了下来,顺着指尖,滴落到了地上。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林中的晚风还在呼呼的吹动着。 第四十二章 出发清平县 大雪过后,郊野一片白茫茫。 雷破天站在官道旁,静静的看着马匹在一旁低头悠闲的用鼻子拱开积雪,寻找着草根咀嚼,心中却焦急如火。 刚刚接到消息,江南明家在清平县吃了大亏,不但损兵折将,据说当初听涛山庄中消失的林随风藏匿的大笔财宝也落入了蜀中唐门的手里。 这消息对于一心想要打败蜀中唐门东山再起的雷破天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令他感觉吃惊的倒并不是蜀中唐门得到了这一大笔的财宝,虽然钱财的确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提供很大的帮助,然而对于江湖争霸而言,人才才是真正的关键所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雷破天深深的明白这个道理。 自从杭州之战过后,虽然雷破天败了,可是蜀中唐门也不过只是惨胜而已,这一役他们折损了太多的好手精英,纵然胜了,实力也已经远不及当初了。 然而,就是这已经远不如当初的蜀中唐门,竟然能够击败江南明家,这才是最令雷破天感到吃惊的地方。 江南明家经这些年来的卧薪尝胆,其实力如何雷破天也是略知一二的。 因此当初在杭州他才会设计希望借助江南明家的力量与蜀中唐门相斗,二虎相争,自己坐收渔利。 可惜,江南明家的明老爷子实在太过狡猾,将计就计,除了伏击唐大那一战外,江南明家几乎完全置身事外,坐山观虎斗,到最后两败俱伤的成了蜀中唐门和雷家,江南明家反而毫发无损,成了最大的赢家。 如今回想起来,这明老爷子不光是武功卓绝,其心机之深沉,用心之阴险,实在是令人心寒。 可是这一次在清平县,明老爷子亲自出动,江南明家竟然还是败了,还是败给了实力大不如前的蜀中唐门,这就让雷破天难免不感觉吃惊了。 听说蜀中唐门这一次负责指挥的是大少爷唐大,可是唐大无论武功还是智谋都绝计不是明老爷子的对手,而唐门那个最可怕的老太婆又远在千里之外的蜀中唐家堡坐阵,根本没有来到清平县。 雷破天想来想去,把蜀中唐门中仅剩的高手数了个遍,也没能想出有谁能够对抗明老爷子的。 莫非蜀中唐门还隐藏有其他不为人知的隐世高手不成? 想到这一点,雷破天就止不住有些心慌。 从当初与蜀中唐门分庭抗礼的大雷门,到如今四分五裂的雷家,雷破天明白,能够战胜蜀中唐门的机会已经越来越了。 所以他才会不惜低声下气,不顾颜面的苦苦哀求归隐多年的剑圣出山,因为他知道剑圣也是雷家的人,绝不会坐视雷家灭亡而不顾的。 他更加知道,只有凭着剑圣的力量和威名,他才能重新团结如今四分五裂的雷家各股势力,剑圣这两个字无疑如同一支强心针,这些已经彻底失望了的雷家人又会重新树立信心,有了勇气,雷家才能有卷土重来东山再起的机会。 然而剑圣答应出山之后的举动,却让雷破天有些忧心忡忡。 这老头子看上去真的是老了,不但要坐最舒适豪华的马车,缓缓而行,不得颠簸,每天清茶淡饭,到时辰便要进食,片刻也不能耽搁,而且每日里早睡晚起,午后还要停车憩上一个时辰,不得打扰。 这养尊处 优的作派,让雷破天心急火燎,似这般缓缓而行,何日才能到清平县?只怕等他们到了,什么蜀中唐门,江南明家,早就全都跑光了,去了还有何意义? 可是他却不敢催促,因为每当他感觉不耐烦忍不住想要出言催促的时候,总是能感觉到从马车中传来一股森然的剑气,令他如芒在背,只能闭口不言。 此刻剑圣所乘的马车就停在道旁,他应该照例又在午后憩中,雷破天也只能在这里百无聊赖的静静等候着。 身边一棵大树,树叶早已落尽,萧索的枯枝上蹲着一只漆黑的乌鸦,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正在好奇的打量着树下站着的这个人。 雷破天望着这只乌鸦,心思却早已飞到了遥远的清平县。 从清平县不但传来了蜀中唐门和江南明家的消息,还有一个人,叶枫,也在那里出现了。 每次想起这个人,雷破天的心里就很不舒服。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华山之役以前。 那个时候,他压根瞧不上这个名字,这只不过是一个依靠父荫,在京城中胡搞厮混,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而已。 然而正是这个他根本瞧不上眼的纨绔子弟,却令得不可一世的大雷门在华山之役中遭逢惨败,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雷雨云也身负重伤,铩羽而归。 正是从华山之役后,大雷门便处处被动,日渐衰落,被蜀中唐门占得了先机,出尽了风头。 眼见得大雷门日渐式微,加上雷家内部矛盾日益激化,已再难与蜀中唐门正面对抗,不得已之下,雷破天选择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诈死,隐身暗中策划了杭州的行动,正是希望挑起江南明家和蜀中唐门之间的争斗,才好从中渔利。 谁知道这一计策被老谋深算的明老爷子识破,最后也已失败告终。 而直接帮助蜀中唐门破坏了他全盘计划的,却又是这个叶枫! 这一战雷破天一败涂地,不但牺牲了自己的儿子,孤身逃走,还彻底失去了雷家旁支的支持,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若非如此,现在他又何需这样的低声下气的来求助于他人? 说到底,这一切全都要拜这个叶枫所赐! 雷破天一想到他就不禁恨得牙痒痒。 正是这个叶枫,从头到尾有意无意的一手导演了大雷门的由盛而衰,雷家如今的四分五裂。 雷破天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如同天上掉下来的叶枫难道是他生命中的克星,是雷家的克星? 雷家的崛起,能够独霸江湖,这是雷破天一生所追求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他付出的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纵然要牺牲的是亲兄弟,亲生儿子,他也绝不会多久一皱眉头,如今岂会容一个的叶枫阻碍? 迟早有一天,我一定会把,这子碎尸万段!雷破天咬咬牙禁不住这么想。 他心中杀批一动,浑身上下顿时散发出一股炙烈的杀气,惊着了树枝上的那只乌鸦,‘’哇‘’的一声怪叫,冲天飞起。 雷破天仰面看去,耳畔却响起了剑圣那威严的声音:“你过来!” 他回头望去,身后的马车毫无动静,剑圣依然在车上高卧。 雷破天此刻距离马车足足有五十步开外,而剑圣的声音 却宛如在他耳边低语一般清晰,仅凭这一份内功,就令雷破天望尘莫及了。 他不敢怠慢,快步来到马车边轻声问道:“三爷爷有何吩咐?“ 剑圣的声音显得有些慵懒,似乎刚刚睡醒:“清平县那边有消息来了?” 雷破天心中一怔,之前他从未对剑圣提到过清平县,甚至连他自己也是刚刚一刻钟之前才从来汇报的属下口中才知道这个地方发生了大事,剑圣又是如何知晓的? 看来刚才高卧在马车上憩的剑圣其实并没有睡着,刚才属下所报告的一切全都被他尽收耳底。 或许,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表现的那么老迈昏聩,雷破天禁不住这么想。 他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答道:“正是。据报江南明家和蜀中唐门在这个地方发生了冲突,两边都出动了不少高手。” 剑圣似乎对于“高手”这个词颇有些不以为然,只是淡淡的问道:“他们两边谁胜了?” 雷破天答道:“据说江南明家一方吃了大亏。“ 剑圣对于这个答案似乎也有些意外,问道:“明老头没有亲自出手吗?” 雷破天摇了摇头说道:“不,据报这一次江南明家正是由他亲自带队的。” 剑圣默然了片刻,似乎对于这一结果也大感意外,片刻之后才又开口问道:“你之前提到的那个什么东郭先生,有消息吗?” 雷破天微微摇头答道:“没有。” 剑圣没有吭声,好像颇感觉有些失望。 看起来他对于什么江南明家和蜀中唐门的江湖争斗毫无兴趣,他所关心的只是雷破天口中提到的那个用剑高手东郭先生。 雷破天顿了顿补了一句说道:“这次蜀中唐门之所以能取胜,据说他们也有个很厉害的帮手。” 剑圣的声音依旧慵懒,对于这些个所谓高手根本没什么兴趣,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是谁?” 雷破天压低了声音说道:“泰山姜慕白!” 这个名字剑圣自然听过,他的声音里好像陡然来了兴趣:“泰山老姜家?有意思,他们现在还在倚仗着那些收藏的神兵利器么?” 雷破天应道:“正是,不过这个姜慕白的剑术据说已臻化境,天下难有敌手。” “已臻化境?”剑圣的声音里有些许不屑,却也充满了兴趣,“老夫倒想要见识见识。” 他的声音里已经再也没有丝毫的慵懒之意,而透出了一股子兴奋之感:“那么,我们现在就启程去那个什么清平县吧!” 雷破天低头恭恭敬敬的应道:“是,三爷爷。” 一行人又开始摇摇晃晃的上路了,雷破天骑在马上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色。 能成功的引起剑圣这老家伙的兴趣可真不容易,有他在,也许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清平城,就会成为雷家与蜀中唐门决定胜负的地方。 就在他感觉到有些踌躇满志的时候,忽然听到道旁的大树上传来几声“哇-哇”的乌鸦叫声。 扭头看去,刚才被他惊飞的那只乌鸦又回到了那根枯枝上,瞪大了眼睛盯着远去的一行人在不断的聒噪着。 雷破天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第四十三章 改变 当雷破天一行人踌躇满志的赶往清平县的时候,在清平县的客栈之中,唐大正面色凝重的对叶枫他们讲起手下打探到的雷破天的行踪。 雷破天是什么样的人,在座的叶枫和张胖子他们都很清楚,从华山之役开始,他们和雷破天打了无数次交道了。 不过自从杭州之战失败以后,雷破天就消声匿迹了起来,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过。 如今却忽然之间这样大张旗鼓,轻易就让蜀中唐门的人侦知到了自己的行踪,想必一定是有恃无恐了。 张胖子哼了一声,说道:“这老子躲起来这么久,现在忽然现身,想必不是一个人吧?不知道他又有什么阴谋诡计了?” 唐大沉看脸说道:“不错,他这次并非一个人来的,不过倒也不见得会耍什么阴谋诡计,因为这一次与他同行的人,是剑圣!” 剑圣! 这个名号一出,屋里除了不谙武功的程姑娘之外,所有的人脸色全都变了。 在江湖上,剑圣这个名字就像是一个传奇,被所有习武之人交口传诵,顶礼膜拜。 有人说他的剑术已经超凡入圣,成为剑仙了,有人说他生平未尝一败,甚至有人说他的武功已经超过了武林之中的另一个神话,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当派张三丰真人,总之他就是一个传说。 而现在,这个传说却活生生的出现了,而且,还是和雷破天在一起。 谁也不知道雷破天是如何请动这样的人物的,可是既然他们在一起,就说明他必然是站在雷破天一边的,这无疑对于这里的众人而言是一大噩耗。 张胖子的脸上带着惊容问道:“确定那人是剑圣吗?” 唐大严肃点点了点头,说道:“虽然与雷破天同行的这个人一直坐在马车上,看不到他的真容,不过从此人出行的作派以及赶路时朝行夜宿,并不着急来看,此人年纪应该很大了。” “况且,偶而从马车之内会散发出一股无可比拟的剑气,拥有这样的剑气,世间不过寥寥数人而已,除了剑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人了。” 听了唐大的话,张胖子沉默了。 唐大双眼望着叶枫说道:“如今雷破天带着剑圣正在赶来的路上,而且据报江南明家失利之后,明老爷子也并未离开此地,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所以,”唐大沉声说道,“依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此地的好。” 张胖子大点其头,转头看向叶枫。 叶枫却怔怔的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才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我不走。” 张胖子愣住了,他有些惊奇的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还想要和他们拼上一拼?” 叶枫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无奈的微笑,轻叹了一声道:“我只是有些累了。” 累了? 张胖子有些难以理解的望着叶枫,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唐大也望着叶枫,目光里却好像有一些明白。 眼前的这个叶枫看上去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唐大却分明能够感觉到在他心里有着某种濳移默化的变化在悄然的发生。 他已经不一样了。 唐大和叶枫的初识是在华山之役中。 那时候的叶枫,其实对于唐大最初也有着一些防备的,而唐大对他,也完全扭转了之前听说的那种仅仅是依靠父荫的纨绔子弟的形象。 随着之后两人一同经历过了许多生\死与共的瞬间,闯过了一道道的艰难险阻,两人之间俨然已经成为了知己。 在叶枫心中,唐大就是那个永远会在最需要他的时候不顾一切困难赶来的人,是最可信赖最可依靠的朋友,唐大那一抹温暖的笑容,是他心里永远最 亮的一点色彩。 那时候,他对于唐大是言听计从的。 在唐大眼中,他也是阳光的,几乎透明的。 可是自从秦皇陵中出来之后,唐大隐隐的感觉到,他变了。 他变得不再那样的阳光,时常会一个人默默的发呆,连唐大也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秦皇陵中他经历了什么? 忠心耿耿的仆从为了救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从一起长大的两位义兄弟,竟然都是别人刻意安插的,都带着各自的特殊使命。 一直以来无比敬重的长辈,竟然设计了一个大阴谋,害死那么多人只为了夺取秦皇陵中藏着的秘密。 最后,曾经救过他的恩人,在关键时刻抱住阴谋即将大反派,跳下陷阱同归于尽。 到最后,当他们侥幸从秦皇陵中逃出来的时候,他身边的一切都好像只剩下了谎言。 无论对于谁,这样的事情都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相信对于叶枫也是如此。 有人说,挫折和打击会令人成长,唐大不知道这算不算成长,不过他能真实的感受到叶枫的心里起了不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究竟是好是坏?唐大吃不准。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如今的叶枫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对自己言听计从了,他有了自己的主意。 虽然眼下他的这个主意并不怎么明智,强敌环伺,敌强我弱,原本及早抽身离开避其锋芒才是明智之举。 不过既然他已经下了决心了,那么作为他的朋友,唐大也没有道理当众坚决反对他,这种时候往往默默的支持才更加重要。 唐大垂下头想了想说道:“现今唐门在这里的高手实在不多,能够和雷破天对抗的,也就只有一个老姜叔而已,想要同时对付江南明家和雷破天两大势力,只怕是有些力有未逮。” 他说的是实话。 其实在他心目中,老姜叔剑术虽高,也不过和雷破天相比能够稍胜一筹而已,要对付老奸巨猾的明老爷子已经是不太现实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武林传奇一样的剑圣。 不论怎么想,如何计算,这都是一场实力悬殊,一边倒的较量,蜀中唐门这一方完全看不到胜利的可能。 可是叶枫已经决定留下来了,所以唐大也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沉思了片刻,他轻叹道:“事到如今,从其它分堂调派人手已经来不及了,我们现在需要另找帮手。看来,我要去找一下那位朋友了。” 听说有帮手,张胖子似乎松了一口气,问道:“什么朋友?” 唐大有些神秘的笑了笑,说道:“一个我欠他债的朋友。” 张胖子有些惊讶的问道:“你堂堂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居然也会欠人钱?这倒是件新鲜事。” 唐大淡淡的一笑,说道:“人生在世,不论你情不情愿,总会多多少少欠下别人一些债的。只不过,金钱的债好还,有的债却没那么容易还清了。” 他说得颇为感慨,心里一定是想到了别的事情。 雷破天一行人两三日后便会到达清平县,刻不容缓,唐大紧跟着便要出发去找帮手,于是大家纷纷起身散去,离开程姑娘的房间。 眼见得叶枫也站起身要走,程姑娘忍不住开口叫了一声:“枫,你……” 自从这次重逢,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和叶枫说,可是叶枫却一直忙这忙那的,两人根本就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特别是如今明知情形危险,叶枫却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决定留下来面对江南明家和雷破天两大势力,他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莫非他胸有成竹已经有了御敌的良策? 程姑娘心里很是焦急, 一心想要问个明白。 而且隐隐约约之间,她能感觉到这一次的重逢,在她面前的这个叶枫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改变。 具体是什么她说不上来,可是如今的叶枫对她的态度非常的客气,客气得令人感觉到有些生份,仿佛两人只是普通朋友,并非热恋之中的一对情侣。 回想起叶枫离开西安城之前,他的态度和现在简直是判若两人。 可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程姑娘想不明白,她急切的想要和叶枫单独谈一谈,问个清楚。 但是一开口,程姑娘竟不知道该如何留住他,叫了一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 叶枫听到了程姑娘的声音,脚下一停,转过头来说道:“今后这里会十分危险,明天我让张三哥送你离开此地。”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不容辩驳的肯定,也让人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冷漠之意。 程姑娘怔住了,从前叶枫可从来没有这样对她说过话。 他这究竟是怎么了? 一旁的张胖子也愣了一下,在这关键时刻,叶枫的意思竟然是想打发自己和程姑娘一同离开这里? 这怎么能行? 可是叶枫说完之后,也不解释,径直走了出去。 张胖子哪肯罢休,快步追了出去,嘴里唠唠叨叨的说道:“这么紧张的时候你居然想打发我离开?门都没有!你是不是担心我的伤?放心好了,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绝对不会拖累你们的。” “再说了,对付雷老鬼他们,兴许你还用得上我的这一身轻功呢!何况钉子叔一直还没有回来,我这么走了他回来该怎么找我呀?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见没有,你倒是说句话呀!” 他连珠炮似的一口气说了一长串,叶枫停住脚步,回过头只问了他一句话:“我还能够相信你吗?” 张胖子一下子愣住了。 叶枫的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在秦皇陵中,他发现自己从一起玩到大的结义兄弟张胖子,竟然会是皇上安排在他身边的人,目的就是为了掌握自己的一举一动。 甚至于当年自己这一班孩的相遇相识,到义气相投,结为兄弟,竟然全部都可能是别人一手刻意安排的。 张胖子之前对叶枫隐瞒了这么久,现在还值得信任吗? 张胖子呆了一下,随即愤然的一把拉开了胸前的衣服,露出了身上遍布的伤痕,怒道:“你觉得我还值得被信任吗?” 叶枫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不禁默然了片刻,脸上的神情也逐渐柔和了下来。 他抬起头,望着程姑娘的房间,眼光里透出一种说不清的深情,悠悠的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她交托给你了。” 说完,不待张胖子再开口,转身大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张胖子站在原地望着叶枫的背影发愣。 他也明显的感觉到这一次的重逢在叶枫的身上发生了不的变化。可是究竟是什么变化,他又说不上来。 叶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回身双手关上了房门,站在门边发呆,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你真的这么狠心,决定把你的程姑娘送走?” 叶枫好像早就知道屋里有人,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只是轻叹道:“只有这么做,对她而言才最好。” 那女人的声音也叹息道:“但愿有一天她能明白你的苦心。” 叶枫忽然笑了,说道:“人生于世但求无愧于心,事事都想要他人明白,岂非活得太累了?” 他转过身来,屋里桌旁坐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正对着他嫣然一笑。 江南明家的大姐,明文兰! 第四十四章 帮手 大铁锅中热水翻滚着,腾腾的白气之中黄老五正在煮面。 在这小镇上他的面摊已经开了十几年了,小镇上的居民几乎无人不认识他,都亲切的叫他黄五哥。 自然他对于小镇上的居民也是非常的熟悉,谁的口味如何,吃得咸还是淡,谁忌葱蒜谁忌香菜,这些他全都了然于胸。 然而此刻店里的这个客人,却是陌生得很。 这个时刻本来也不是饭点,所以面摊里也没有什么客人,只有这么一位。 这位客人头戴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挡住了面容,不过从身形步伐来看,应该是个年轻人。一身普通的短布衣,看起来赶了不少的路,风尘仆仆的样子。 可是这个小镇并非交通要道,地处偏远,也没有什么特产,平时里就很少有外人到来,所以忽然出现了这么一个陌生人,还很是扎眼。 只不过既然打开门做生意,来的就都是客人,黄老五平时也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人,自然也不会去胡乱打听客人的情况,只是默默的煮面。 他手里拿着一臂长的竹筷,夹着雪白的面条在沸腾的大锅中快速的搅动着,过不多会儿,挨到面条熟了,又快速的夹着面条在旁边一口锅里的冷水中迅速的搅动了几下。 浸过冷水的面条吃起来口感弹滑,特别有嚼头,这是黄老五煮面的秘诀。 接下来就是把面条盛入碗中,淋上用牛肉熬制的汤头,再撒上一把葱花香菜,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牛肉汤面就做好了。 黄老五端着面条放到了客人的面前,也不多话,只是木讷的背着手站在一旁。 客人先俯身深深的嗅了嗅这牛肉汤的香气,又拿起桌上的筷子,小心的夹起一根面条慢慢放到嘴里,随后一面咀嚼一面点点头说道:“不错,你家的牛肉汤面的确是货真料足,童叟无欺。” 黄老五咧开嘴笑了笑,这看似简单小小的一碗面条他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十几年来,但凡品尝过的客人,没有不说一声好的。 面条不多,不过这个客人却吃得很慢,很仔细,小心翼翼的脸汤汁都没有一点洒出来的,好像在品尝天下最美味的东西。 足足过了一刻钟,他才吃完了面,坐直了身子,问道:“这么一碗面,要多少钱?” 黄老五陪着笑脸说道:“不多,五文钱。” 客人点了点头,说道:“的确不多,就凭这熬制的牛肉汤头也应该不止值得这五文钱了。老板你就不怕亏了老本?” 黄老五愣了愣,这世上还有人嫌要价便宜了,非得上杆子的多付钱不成? 不过他依旧陪着笑脸说道:“这里是小地方,穷乡僻壤的,都是一些乡里乡亲的生意,倒也无所谓赚不赚钱的了。” 客人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一般的轻声说道:“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大盗鬼门刀,居然也会做这样赔本的买卖。” 黄老五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意外,脱口问道:“什么鬼门刀?客人在说些什么?” 那客人依旧坐得笔直,话语却渐渐冷了起来:“我是说当年打家劫舍,名震黑道的鬼门刀,今天居然会躲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做着这样赔本的小买卖。” 黄老五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他在这里十几年,想不到到了今天居然还会有人找上门来。 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找上门来了,势必难以善了,黄老五索性也就不再否认了,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客人嘿嘿一笑,摘下了头上的斗笠,淡淡的说 道:“你看我是什么人?” 他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年纪不大,都没有胡须,可是在这张脸上,让人一眼难忘的却是他的眼睛,那似乎不像是人的眼睛,收缩的瞳孔如同一条线,就像是蛇! 黄老五冷不丁全身打了个寒战,他想起了一个人来,脱口而出:“你是毒蛇?” 江湖上有许多收钱杀人的杀手,其中最可怕的被称为“冷血十三杀”,这毒蛇无疑是其中最可怕的几个人之一! 毒蛇一双眼睛有些诡异的盯着黄老五,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黄老五的脸色有些变得灰暗了,他知道自己没认错人,只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是谁付钱让你来杀我的?” 毒蛇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冷漠:“你也曾经是黑道中人,应该知道我是绝不可能告诉你的。” 黄老五点点头,行有行规,绝不透露雇主的信息,是杀手这个职业的规矩,他自然清楚。 所以,他就动手了。 他背着的手忽然抽了出来,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菜刀! 毒蛇是什么人,他当然很清楚。能够被誉为“冷血十三杀”中最可怕的几个人之一,这身手自然可想而知了。 不过虽然他名头这么大,也不过只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黄毛小子而已,要说到江湖经验,黄老五自信要比他强一些的。 所以他决定抢先动手,出其不意,或许还能拼得一丝生机。 其实从这个陌生的客人一进门,黄老五便暗自提防上了,这是他十几年来养成的习惯,把每一个进店来的客人都想象成为对手,只有时刻不放松的警惕,才能活得长久一些。 因此当他站在客人身边的时候,手里就已经握住了那把菜刀,随时准备着。 虽然只是一把普通的菜刀,可是此刻在黄老五的手中,却使得虎虎生风,一片刀光罩向了坐在桌旁的毒蛇。 只不过,毒蛇却忽然不见了。 他就像没有骨头一般,一下子瘫软了下去,整个身子一下子滑到了桌子下面。 黄老五不觉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毒蛇就宛如一条真正的毒蛇一般,从桌子下的另一边一下子窜了出来! “噗嗤”的一声,毒蛇手里握着的那根竹筷,如同利刃一般,已经没入了黄老五的咽喉。 黄老五撒手丢开了菜刀,双手捂住咽喉,他的喉头咯咯作响,血水从口里喷溅出来,倒退了几步,噗通一下子倒在地上不动了。 毒蛇望着他的尸体,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重新在桌旁坐了下来,面对着面摊门口,掏出一方手帕来仔细的擦拭着双手。 这时,从面摊门外走进来一个身影,对于地上血淋淋的尸体仿佛熟视无睹一般,径直走到了毒蛇的对面坐了下来。 毒蛇对于这人的出现似乎也并不意外,叹了口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抬起头来,一双怪眼望着来人那满脸温暖的笑容,这人正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 唐大笑吟吟的望着毒蛇,说道:“怎么说我也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以唐门今时今日在江湖上的势力,想要寻找你的行踪,想来也不算是太困难的事情吧?” 毒蛇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问道:“这么着急的亲自来找我,莫非是着急偿还之前欠下的钱?” 唐大抚掌大笑道:“正是正是!我蜀中唐门做事向来说一不二,绝不赖账。这里是我之前请你帮忙欠下的五千两银子,还请笑纳。” 说着,唐大从怀里掏出了一沓银票,递了过去。 毒蛇皱了皱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世上竟然有人着急还钱的,何况还是五千两这样大的数目。 接过银票,他一张一张仔细的数了数,数目对了,才又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 抬起头,他冷冷的盯着唐大,说道:“这么急着了结欠账,大约是有什么新的生意要找我吧?” 唐大被说破了心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眼下我们是遇见了点麻烦,对手有一点棘手,需要帮手。” 毒蛇冷笑道:“我说你这个吝啬鬼一直欠账怎么会忽然转了性子出手这么阔绰,原来是又惹上了麻烦。” 唐大苦着脸:“上次我重伤之际你都能出手帮我,虽然要价贵了一点,不过也足见你颇有侠义之心,绝非一般的冷血杀手。不过这样,这一次价钱随便你开,我唐某人绝不还价。” “哦?”毒蛇斜着眼看了一眼唐大,“那就开价一万两,你觉得如何?” 唐大一拍大腿:“好,一万两就一万两,唐某说了绝不还价!” 这一下轮到毒蛇吃惊了。 一万两是什么概念? 在京城最好的酒楼叫一桌上等的酒席也不过三四两银子,一个五品官员的月俸也不过只有十余两而已,百两银子就足够一个寻常人家全年的花销了,一万两,这简直就是一笔巨资了。 毒蛇是当今最好也是最贵的杀手之一,可是一般的开价也不过三千两左右,刚才报价一万两,也不过只是狮子大开口,想杀杀唐大刚才说绝不还价的威风,想不到他竟然一口应允,真的毫不还价。 这倒大大出乎了毒蛇的意料之外。 愣了一下,他忽然开口问道:“你究竟惹上了什么麻烦,对头是谁?” 唐大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对头不就是江南明家,还有那个消失了很久的雷破天雷老鬼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毒蛇心里却是猛的一沉,江南明家蛰伏多年,其实力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强。那雷破天销声匿迹了这么久,忽然再度出现,恐怕也是有备而来。 这蜀中唐门要对付的果然都不是易于之辈。 毒蛇定了定神,问道:“就只有他们吗?就让你蜀中唐门也束手无策,要来请我这个外人帮手?” 唐大脸上的苦色愈重,低声说道:“那雷老鬼还请了一个帮手,有可能是当年的剑圣。” 听了这话,毒蛇马上就开始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的要价太低了。 剑圣是什么人?那可是武林之中的传奇人物。 与这样的人为敌,什么样的价码都不算高,因为谁也没有把握自己还能有命收到这份报酬。 毒蛇看着一脸苦色的唐大,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此刻比他脸上还要苦。 可是话已说出,价钱一定生意就算是接下了,现在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毒蛇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那个相士说得一点也不错。” “哦?”唐大好奇的问道,“那个相士说什么了?” 毒蛇猛的站起身来,大步往外走去,一面说道:“他说我流年不利,交友不慎,一定会惹上大麻烦的!” 唐大笑了笑,站起身跟了上去,嘴里一边说着:“当真有这么准?这个相士在哪里?不如介绍我也去看上一看?” 话声未落,两人已经走出面摊扬长而去,只留下了地上黄老五的尸体还躺在那里。 第四十五章 周大人的忧心 叶枫走出县衙的大门,县令周大人并不在县衙里。 原本他是想要找到周大人,请他着手布置一下疏散清平县里,至少是客栈附近的居民百姓的。 眼看雷破天他们即将到来,而江南明家又隐身藏在暗中,一场恶斗在所难免,江湖势力的争斗,他可不愿意殃及无辜。 不过很意外的,周大人并不在县衙之中。 据县衙里的人说,周大人在城郊的河边钓鱼去了,他这几天已经连续钓了好几天的鱼了。 周大人一向勤政爱民,官声非常不错,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忽然对钓鱼来了兴趣,抛下诸多公事,一个人跑去郊外钓鱼去了呢? 叶枫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决定去郊外寻找,毕竟百姓的生死可不是事。 不过当他刚走出县衙的大门,就看见门外站着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影,张胖子。 叶枫有些惊讶。 他不是已经护送程姑娘离开清平县了吗?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难道,难道程姑娘出了什么事? 他的心头陡然一紧,快步迎了上去。 不过张胖子站在那里,神色倒很平静,没有半点焦急之色,看起来倒不像是程姑娘那边出了什么事,这令得叶枫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张胖子看他走过来,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抢先开口说道:“程姑娘我已经安顿在附近邻县了,你大可放心,在这么紧要的时刻你想要赶我走,门都没有!” 叶枫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张胖子。 他还能说什么? 原本他就是担心张胖子这一身的伤,所以才找了个由头打发他离开,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又回来了。 明知即将面对的是如何可怕的强敌,明知这又将是一场生死之间的较量,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因为他们的最好的朋友,是结义的兄弟,是一起经历过许多生死艰险,一起闯过来的伙伴! 即便是明知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会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弃叶枫而去。 叶枫没有理由再赶他走,说实话,即使他张胖子什么也不做,只要他还站在叶枫身边,有他在,有唐大在,有这些共同闯过无数艰难困苦的朋友在,叶枫的心里就觉得很温暖,很有力量,就有信心去面对任何强大的敌人。 所以叶枫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张胖子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张胖子从笑容里看出了他的心思,似乎打了个冷颤,开口说道:“你可别这么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可不是你的程姑娘,你这眼神看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叶枫笑了。 有张胖子在,永远都不会缺少笑料。 张胖子指了指县衙,问道:“你来找周大人?” 叶枫点点头,说道:“不过他不在,听说去钓鱼去了。” “钓鱼?”张胖子有些惊讶,“认识他这么多年,没听说他还有这样的爱好?” 叶枫白了他一眼:“这位周大人你也认识?好像在官场 上你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啊?” 张胖子颇为自得的笑笑:“那是,从我和很多官员的家里都很熟,常来常往,人家都很喜欢我,谁叫我长得就可爱呢!不像你,你老爸当年当过锦衣卫指挥使,抓人缉捕,凶神恶煞的,朝中谁人不怕?我家老爷子在朝中可是人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叶枫忍不住冷哼道:“是啊,你长得可爱,从就肥头大耳,就像年画上的人似的,人家怎么不喜欢你?有你在,人家都不用贴门神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郊外走去。 在这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之中,有张胖子在,似乎也带来了一丝轻松的气息。 周得麟周大人就坐在河边,怔怔的在望着河水发愣。 钓竿立在一旁,他似乎已经忘记了,任由鱼儿早已吃光了钓钩上的饵食,他都顾不上去看上一眼,也不知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叶枫远远的望着他,感觉有些奇怪,这周大人抛下县衙里繁多的公务一个人跑来郊外河边难道只是为了发愣? 一旁的张胖子低声说道:“最近这清平县里好像发生了命案,听说还挺离奇的,估摸着这周大人正在为这事情发愁呢。” 叶枫点了点头,这么说起来倒也可以理解了。有时候遇见难解的谜题,是需要一个人静下来好好思索一番的。 只不过说到底这也只不过是一桩命案而已,身为县令,一县之尊,县里大大的公务不计其数,也不必为了这一件案子就抛下其他所有的事不管不顾。 这还是有些奇怪。 若是平时,遇见这些离奇难解的疑案,叶枫说不定会技痒难耐,忍不住帮一帮这位周大人。 不过现在他所面对的事情要比什么疑案困难艰险得多,实在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于是二人连忙走上前去。 一直到叶枫和张胖子来到了身后,周大人这才察觉到,连忙站起身来。 之前他已经在客栈中得知了江南明家假扮叶枫一事的前因后果,自然也见过了眼前这真正的叶枫,当下和二人见了礼。 叶枫抬眼看周大人满面愁容,果然是心中有着极为难断的事情在困扰,开口问道:“大人可是在为县里的命案忧心?” 周大人连忙摆手道:“叶兄和张世兄都与得麟岁数相仿,我与张世兄又是世交,实在不必如此客气,还是以兄弟相称为好。” 接着他又轻叹一声,说道:“人命关天,在我清平县内发生人命大案,苦无头绪,实在不由得得麟不得不如此忧心忡忡。” 叶枫点了点头,人命关天,此言有理。 能明白这个道理,这位周大人看起来的确如外面传闻的,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官。 当下叶枫拱手说道:“周兄以百姓生命为重,实在令人佩服,不过眼下,有件更为紧要的事情,关系到更多百姓的生死,还望周兄能抓紧去办。” 周大人面色一变,追问道:“不知是何事如此紧要?” 当下叶枫便把雷破天带人正赶往清平 县这事原原本本的对周大人讲述了一遍。 周大人听完不觉变色问道:“他们为何会选择清平县这么个地方?此处可是想来民风淳朴,与世无争的啊!” 叶枫摇了摇头,其实他有句话没有说出来,之所以雷破天这么着急忙慌的往这里赶,只怕他的目的和江南明家是差不多的,多半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自己,已经累了,不想再逃避,再躲藏了,不如趁着江南明家和雷破天他们都在这里的机会,干脆做个了结。 而这一番话,不但是面前的周大人,他对谁也没有说起过,也没办法说出来。 周大人虽然不是江湖中人,可是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的赫赫威名,他还是听说过的。 江湖帮派之间的恶斗厮杀,他自然也知道此事非同可,连忙说道:“在下这就回去,召集衙署的人手,立即安排客栈附近的居民搬离疏散,不过……” 叶枫赶紧说道:“我们自然也会注意尽量把对手引到郊外,避免在城内交战,至于那些疏散民众的赔偿问题,一切都由蜀中唐门负责。” 一旁的张胖子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说你这才是慷他人之慨,唐大此刻去找帮手去了都不在,你先替他许下这么大一个愿,只怕等他回来要心疼死。 如果现在他知道唐大给毒蛇许下的酬劳是多少的话,只怕他的下巴都会掉到地上。 周大人说道:“赔偿什么的都好说,毕竟钱财是身外物,性命安全才是最紧要的。” 张胖子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心说说得倒轻巧,原本住得好好的,忽然被人从家里疏散驱赶离开,不赔钱,谁干哪? 当下两边商议停当,叶枫他们便要告辞返回了。 叶枫抬头看了看周大人脸上密布的愁云,忍不住安慰他道:“周兄也不必过分为那桩命案忧心了,等到此间事了,在下或许可以帮助周兄,出上一份力。” 这本是安慰之辞,他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如果到时候他还活着的话。 面对雷破天和传说中的剑圣,还有一直隐藏在暗中的老奸巨猾的明老爷子,他心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 可是奇怪的是,周大人闻听此言,脸上却掠过了一丝慌乱之色,连连说道:“些许事,不劳叶兄和张世兄费心了。” 叶枫愣了一下。 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人命关天”,现在却又说什么些许事,这周大人的态度转变得怎么如此之快? 临走之时,张胖子指了指河边立着的钓竿,周大人有些茫然的转头看了一眼。 张胖子有些不耐烦的提醒他道:“你的鱼饵早就被鱼吃光了,你还真以为你是姜太公,不用鱼饵拿根针就能钓鱼?” 周大人这才醒悟过来,不觉哑然失笑,连忙跑过去收拾渔具。 叶枫低头忘了一眼放在一旁的鱼篓子,里面一条鱼也没有,看起来,周大人在这河边是整整发了一天的呆。 看着周大人有些忙乱的身影,他有些若有所思。 第四十六章 大雨将至 雷破天骑在马上,远远的望着前面这座城。 这里就是清平县? 看上去平淡无奇,甚至于得有些可怜,这让雷破天略微感觉有些失望。 不过要不了多久,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地方就会名扬天下,因为他雷破天来了。 现在这里有江南明家和蜀中唐门,他们无疑是如今江湖上最大的两股势力,其中任何一方跺跺脚都足以让整个江湖震动。 而现在,他雷破天来了,他不但要在这里击败他们,还要彻底的打垮他们。 他有绝对的信心,因为他身后有剑圣,雷家还有剑圣! 只要剑圣在,什么蜀中唐门的唐大之流,不过是一些跳梁丑而已,那江南明家老奸巨猾的明老爷子,也决计不会是对手。 他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 这一战之后,雷家将重新在江湖上崛起,他所以手创立曾经名震江湖的大雷门,将再次重获辉煌,真正的成为江湖霸主。 想到这一点,雷破天就觉得体内有些热血沸腾,有种抑制不住的感觉。 然而,在他的心里还有着一个疑问,那就是在他赶来清平县的路上,耗费的时间并不算短,可是江南明家和蜀中唐门的人却并没有撤离,而是依旧留在清平县中。 以他们的能力,绝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与自己同行的人还有剑圣。 但是他们却没有选择最好的办法避其锋芒,这是做好了正面迎击的准备,还是有了什么万全之策? 雷破天想不通,不过他相信,自己这一方有剑圣在,就一定能够稳操胜券。 以剑圣的武功,除了那个如今根本没有人见过,传闻应该已经一百多岁了的武林神话张三丰真人之外,天下间应该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了。 这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雷破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握紧的拳头仿佛已经握住了即将到来的胜利。 一骑马迎面过来,马上的人是他如今最信任的雷九天,他最为年幼的堂弟。 说实话,这个人他一直不是很喜欢,武功稀松平常,办事能力也不出众,因此在大雷门俾睨江湖的时代,尽管他是雷家“天”字辈中最年幼的一位,却一直没有受到雷破天的重用。 当时的大雷门可以说是人才济济,不可一世,现如今的情形却完全不同了,精英尽丧,连雷破天的亲儿子也命丧黄泉,实在是到了捉襟见肘的地步。 这样雷破天才不得不启用了这个堂弟,好在他虽然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却也没有犯什么错,现在已经是雷破天少数几个可以依赖的亲信之一了。 毕竟他还是雷破天这一房的直系,总比那些雷家的旁系人员要可靠得多。 雷破天遥遥一指前面的城池轮廓,问道:“这里就是清平县?” 雷九天在马上躬身答道:“回总堂主的话,正是。” 雷破天又问道:“城里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雷九天答道:“按总堂主的吩咐,这里已经被严密监控起来了,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唐大近日出去了一趟,不过已经回来了。蜀中唐门和江南明家的人都没有要离开这里的迹象。” 雷破天点了点头,似乎对于了雷九天的回答很满意。 他望着远处的清平县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问道:“那个人来了没有?” 雷九天答道:“已经到了,就在前面路边等候。” 雷破天满意的点点头,放松缰绳,信马前行。 行不多远,道路一旁,站在一个纤细俏丽的身影,她就是雷破天口中的“那个人”,雷兔。 雷破天从来就不喜欢这个姑娘。 这个丫头是雷家四老中雷四叔的孙女,从就被她爷爷送去外面学艺,可是她的师承如何,无人知晓,神秘得很。 雷家的传统就是重男轻女,女儿家想来就是不受重视的,然而这个丫头却不一般。 在雷破天眼里,这个丫头不但古灵精怪,聪明异常,而且还有着超 越一般男人的野心和冷酷。 在杭州之战中,她一回来,就设计杀掉了雷家四老,夺取了雷家外系的控制权,要知道,那可是她的亲爷爷! 而且,她还装疯卖傻的接近唐玉,弄得唐玉神魂颠倒,企图利用手里雷家外系的力量成立全新的大雷门,坐上总堂主的宝座。 这么年纪轻轻的女孩,竟然会有这样的野心和手段,实在是可怕! 雷破天又岂能容她? 在西湖边雷破天设下埋伏,想要除去她,却终于被她逃走了,自此便销声匿迹了。 到最后,杭州之战里由于失去了雷家旁系力量的支持,雷破天最终败北,而蜀中唐门的唐玉也在这一战之中身死。 在雷破天眼里,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不祥之人,和她接近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是这一次,雷破天还是主动的联络了她。 她毕竟是雷老四的亲孙女,她的身后是雷家四老代表的雷家旁系的势力,雷破天想要重振大雷门,这一股势力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尽管雷破天十分的厌恶这个丫头,却不得不违心的对她示好,就算曾经双方是你死我活的敌人,为了共同的利益,为了雷家,还是可以重新携起手来的。 而雷兔似乎也并没有对上一次的埋伏而记仇,很爽快的应允的雷破天结盟的请求,毕竟,剑圣的威名足以重新团结起雷家上下所有的力量。 看见马上的雷破天,雷兔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主动招呼道:“三叔,侄女恭候多时了。” 雷破天目光一阵闪动,眼前的这个女孩,看上去笑得那样的天真无邪,如同一朵带着露珠的娇艳的花朵一般,然而他却知道,这朵花是带着毒刺的,而且是刺破一点皮肉就足以见血封喉的剧毒! 可是他的脸上,却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说道:“有劳贤侄女久候了,杭州一别一向可好啊?” 他的态度看上去好像早已忘记了在杭州西湖边他是如何处心积虑的想要置这个“贤侄女”于死地,而更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慈祥的长辈。 雷兔双眼瞟向跟在雷破天后面的那辆马车,自然她早已知道马车上的是什么人,嘴里却还在笑着说道:“三叔召唤,侄女岂敢怠慢,雷家旁系的所有高手都已经到了这里,任凭三叔号令。毕竟,我们都是雷家的人。” 雷破天点点头,说道:“不错,为了雷家。” 若非为了雷家,只怕这里早就是另外一番场景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看上去其乐融融,洋溢着亲情。 雷兔和她的雷家旁系势力已经赶到了,加上自己身后马车上的剑圣,雷破天觉得已经万事俱备。 他有些踌躇满志的望了望远处的清平县城,有抬头看了看天色。 天空之中阴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乌云笼罩在头顶,看起来,一场大雨即将到来了。 当雷破天仰面看天的时候,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树荫之下明老爷子正背负着双手,远远的看着他们一行人。 他的双眼始终盯在那辆马车上,脸上神情凝重,嘴里似乎自言自语的在嘀咕着:“难道,真的是他?” 就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了一个银铃一般的声音:“爷爷,这剑圣真的有传说中的这么厉害?” 明老爷子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一定是他那个刁蛮任性又古灵精怪的孙女,明文兰。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当今世上只怕已经没有活着的人见过他出手了,他的剑术究竟高到什么地步,只怕没有人知道。” 明文兰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难道,连爷爷您也不是他的对手?” 明老爷子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孩子家,你懂什么!有时候名气太大,倒也未必就是一件好事。” 明文兰不明白,摇了摇头。 明老爷子看她没懂,耐心的解释道:“一个人名气太大,被捧得太高,会很享受这样的尊荣。但是天下间一山还有一山高,能人辈出,挑战的人会越来越多。时间久了,他就会拼命想要突破 自己,想要保住现在这份荣耀和地位,这会对他造成巨大的压力。” “然而人力有时尽,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想要突破极限哪有那么容易?失败的次数多了,就会出现两种情况。一部分人会再接再励,锲而不舍的尝试下去,而另一部分人,就会畏惧失败,不敢再去尝试突破。” 明文兰忍不住问道:“那这个剑圣是属于哪一种人?” 明老爷子悠悠的说道:“他能够拥有如今的地位和名声,他这一生中一定已经尽力了无数次的失败和突破,然而算起来他现在的年岁已经很大了,生老病死是人无法逃避的自然规律,他的身体状况应该大不如巅峰时期了,想要再度超越,有所突破,已经很难了。” “到了他这样的岁数和剑术境界,止步不前就意味着退步,我倒是真的很想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属于两种人之中的哪一种?” 提到生老病死,明老爷子的心里忽然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在终南山上和张三丰真人的那一次交手。 算起来,张三丰真人如今应该已经足足有一百六十岁了,然而他的身手,他的武功,甚至于他的气色,哪有一点点衰老的迹象? 莫非他真的成了仙?还是他就是个怪物?竟然能够逃过生老病死这样的自然规律。 明老爷子的心绪忽然有些乱了。 这时明文兰开口问道:“爷爷您是想要和他交手?” 明老爷子被这一句问话唤回了思绪,他冷哼了一声说道:“想要知道他的深浅,也不一定要我亲自动手的,这样太冒险了。如今雷家和蜀中唐门之间的争斗一触即发,我们大可以作壁上观,坐收渔人之利。” 明老爷子转头看了明文兰一眼,说道:“凡事不可妄动,一定要学会借势而行,用最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明文兰点点头,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老爷子行事的风格她是非常明了的。 明老爷子看着明文兰,这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可惜,偏偏她却是个女儿身! 当年自己的独子战死之后,只留下了这么一点血脉,原本自己想要将江南明家的未来寄托在她身上的,可是她确实个女孩儿! 一个女人如何能够带领江南明家称霸江湖,傲视天下群雄,如何能够服众? 这真正是天意,造化弄人。 明老爷子忍不住在心里深深的叹息着。 明文兰眨巴着眼睛,问道:“既然我们不和他们正面冲突,为什么不走,还留下来干什么呢?” 明老爷子沉声说道:“当年你父亲被天下个门派联手进攻,不幸战死之后,我就发了誓,但凡是双手站上明家人的鲜血的人,我都必定要他们付出代价。这一次明玉楼的死全拜蜀中唐门他们所赐,你说我能现在走吗?” 明文兰似乎欲言又止,明老爷子打断她说道:“你个鬼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想要为那个什么叶枫求情吗?” 不待明文兰回答,他又斩钉截铁的说道:“明玉楼的死,这个叶枫也脱不了干系,他也同样必须血债血偿!” 明文兰有些急了,争辩道:“可是在西湖的时候,他救了孙女的命,孙女的一条命难道还比不上明玉楼的吗?” 明老爷子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一码归一码,顶多我让这子死得舒服些,不受什么痛苦,也就是了。” 明文兰还想要争辩,明老爷子忽然声色俱厉的说道:“你这丫头,这一次我原本吧你留在家中,不许你出门的,你私自悄悄溜来,这已经是犯下了大错了,现在还居然无视我明家人的血债,开口为一个外人求情,你当真以为我不敢罚你?” 明文兰见明老爷子忽然翻了脸,也不敢再多说话了,噘着嘴低下头去。 明老爷子冷冷的说道:“你即刻就启程,回江南家里去,再敢多说半个字,看我怎么收拾你!” 明文兰低着头没敢吱声。 明老爷子抬起头也望了望天色,叹息道:“看起来,一场大雨就要来了。” 第四十七章 胜 雨始终没有落下来。 意外的,竟然开始下起了雪。 清平县地处南方,即使冬季也极少有下雪的时候,何况是这样的鹅毛大雪。 片片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的落了一整夜,到清晨的时候才渐渐住了,整个清平县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煞是好看。 天色刚明,雷破天就踏着脚下的积雪,走在了清平县的街道上。 他生长在江南,没有去过北方,极少见到落雪,更没有看见过这诗画一般美丽的雪景,这时候听着脚下积雪吱呀作响,看看到处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倒也觉得有些新奇。 之所以他选择在这么早就进入清平县城,倒也并非是贪图这美丽的雪景,若非这一夜的大雪不利于行动,只怕他昨夜刚刚抵达清平县城外的时候就下令入城了。 他做事从来雷厉风行,不给敌人留下准备的时间,兵贵神速,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的,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不过有时候江湖杀伐和行军打仗差不多,也需要用到一些兵法。 天色渐明,奇怪的是街道上却空无一人,这偌大一座清平县城,竟然像是无人居住一般,毫无半点寻常生活的烟火气息,倒像是一座空城。 雷破天皱了皱眉,看起来他们果然已经有了准备了。 在雷破天身后,雷九天跟在后面驾着那辆马车缓缓而行,而马车里的剑圣也毫无动静,大概还在拥裘高卧未醒。 这一人一车走得很慢,一直走到了清平县唯一的一家客栈门前停了下来。 客栈门前雷兔一个人站在那里静静等候着。 雷破天知道,蜀中唐门的唐大和叶枫他们一行人都在客栈之中,雷兔站在这里,那么客栈外围那些守卫的蜀中唐门的人想必都已经被解决掉了。 他站在门口望向客栈里,里面静悄悄的毫无动静,只有清晨的寒风吹过发出的呜呜声。 客栈门口不知是谁堆起了一个雪人,两块嘿嘿的煤块做眼睛,半截红红的胡萝卜当做鼻子,看起来憨态可掬。 雷破天不觉笑了笑,总算是看到一些有生活气息的东西了。 之所以他选择首先来客栈,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在蜀中唐门和江南明家二者之间,蜀中唐门的力量应该最弱,首先一举击溃他们最为简单。 更何况江南明家的明老爷子老奸巨猾,隐身暗处,也不知道现在躲在哪里,与其费力去寻找,倒不如集中力量首先打掉身在明处的蜀中唐门,再坐等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能够对于形势进行精确的分析并作出最正确的决定,这一向是雷破天最大的优点,对于这一点,他向来很有自信。 看到雷破天到了,雷兔迎了上来,微笑着说道:“三叔,全都已经准备好了。” 雷破天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虽然现在看上去好像四周空无一人,其实雷家的好手已经把客栈团团围住了,剩下的事情只等他一声号令了。 雷破天转头走到了客栈之前,恭恭敬敬的说道:“三爷爷,我们已经到了,孙儿这就要进去了。” 片刻,马车里传来了剑圣那有些慵懒的声音,似乎刚刚睡醒一般:“你去吧。” 雷破天低头应了声:“是。” 转过身,他迈开大步往客栈之中走去,身后跟着雷兔和雷九天两人,而马车就停在客栈的门口。 现在还不需要剑圣出面,当需要他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 这个老家伙可远远不是他所表现出这样的老迈和慵懒,其实他可精着呢!这是这一路以来雷破天对于剑圣的真正感觉。 一走进客栈的大堂,雷破天便停下了脚步。 在大堂之中一张桌子旁坐着两个人,好像正等着他们前来。 这两个人他认识,一个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另外一个,正是叶枫。 桌上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下了半截,看起来他们两人在这里等了一整夜了吧,雷破天心里想着。 雷兔也和这二人都认识,此刻她又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你们好,你们早!” 看见雷兔这天真烂漫的笑容,叶枫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他又想起了唐玉。 唐玉和唐大一样,都是他的朋友,也曾多次倾力帮助过他,交情深厚。 在杭州之战中,唐玉便是相信了眼前这个雷兔这看起来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笑容,被她蒙蔽。 虽然不知道最后唐玉的死和这个鬼丫头有没有关系,不过现在再次看到这个古灵精怪的雷兔,难免会让叶枫又想到了已经阴阳相隔的唐玉。 倒是一旁的唐大,露出了满脸的笑容,像是老朋友见面一样的招呼道:“不早了,我们在这里已经等了你们足足一个晚上了。” 雷破天轻轻哼了一声:“你倒是了解我,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一定会来?” 唐大笑道:“难为自己难为敌,和雷总堂主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如果连这么一点点了解都没有的话,我蜀中唐门只怕早就一败涂地了。” 雷破天忍不住轻轻颔首。 不错,难为知己难为敌。 世上往往最了解你的人,并不是你的朋友,亲人,却恰恰是你的对手。因为只有足够了解你的对手,你才有可能找出他的弱点,从而击败他。 所以,这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而眼前的唐大,这样的年纪就能够有这样的见识,说出这样的话,真不愧是我雷破天的敌人! 雷破天心里赞叹着,唐大却指了指桌上备好的酒菜,对他说道:“外面大雪刚住,雷总堂主风尘仆仆,远来是客,何不坐下酌几杯,驱一驱这风寒?” 雷破天站着没动。 唐大他们的表现太镇定自若了,反倒让他有些疑惑。 自己既然进入到了这里当然是有备而来,也绝不可能是来和他们饮酒叙旧的,然而唐大他们却毫不慌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到底是在这里强颜欢笑虚张声势,还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设下了埋伏? 他转头望了一眼一旁的雷兔,雷兔满面轻松的对他点了点头,示意没有问题,一切已经尽在掌控,他这才稍稍安了安心。 他对唐大笑道:“不必客气,我从不习惯和将死之人饮送行酒,这酒还是你们留着上路慢慢喝吧!” 说完,他沉声喝道:“都出来吧!” 雷兔一抬手,客站大堂四周忽然出现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大群黑衣蒙面的大汉涌了上来,手持强弩利刃,把唐大和叶枫围在了当中。 这些人脚步轻盈,身手矫健,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精明强干的人,连雷破天见了也忍不住心里在想,在大雷门中一直认为只有雷家直系的人才是精英,雷家外系的这些人一直不受待见,今天看起来,这雷兔手下的这些雷家外系,确实是一股不可多得的精锐。 也许,以后大雷门的复兴还要多多依仗他们的力量了。 大局已定,然而奇怪的是坐在中间的唐大和叶枫的脸上依旧没有一点慌乱,还保持着微笑。 雷破天心里有些犯嘀咕了,他忽然开口问道:“泰山老姜头呢?眼下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赶快叫他现身出来?” 唐大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老姜叔并不在这里,我就是现在叫破喉咙,他也听不见的。” 姜慕白竟然不在?雷破天有些吃惊。 蜀中唐门这些人之中,除了那个唐老太太外,只有这个泰山姜慕白的武功他还略微忌惮一二,这么紧要的情势下,唐大竟然没有把姜慕白留在身边,这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唐大没有理由撒谎,看起来姜慕白真的不在这里。 雷破天的心头这回是真的放下心来。 无论怎么看,就凭唐大和叶枫两个人的武功,只怕连自己都难以敌过,何况还有雷家这么多的好手在,看起来这一次真的是稳操胜券了。 雷破天看着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的唐大和叶枫,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开口问道:“你们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唐大望了望四周,无奈的笑了笑说 道:“看起来这一回我们是插翅也难飞了?” 雷破天冷哼了一声:“你们也可以试一试,或许有机会呢?” 唐大摇摇头:“你雷总堂主算无遗策,怎么会留给我们机会?我看我们是死定了。反正是死定了,我倒有个问题,临死前想要问一问雷总堂主。” 雷破天点点头:“你问,总算你临危不惧,是条汉子,我也一定让你死个明白。” 唐大盯着雷破天问道:“当初在杭州城,是你杀了唐影?” 雷破天呵呵一笑:“没错。他用西门柔的名字在我身边卧底了二十年,我竟然一直没有看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唐门三奇中的唐影,结果在京城被他偷袭让我受了伤,这一点我的确不得不佩服他。”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我其实对于每个人都有所提防,哪怕他是我最信任的亲信,所以他并不知道我诈死的计划。在杭州城中他在逃走的时候骤然在树荫之中看见我的脸,他几乎吓呆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杀掉了这个叛徒。” 他冷冷的哼了一声:“背叛我的人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唐大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唐仇呢?也是你杀的?” “唐仇?”雷破天想了想,“你是说雷惧的那个外孙?不错,那个装神弄鬼的子也是被我杀掉的。他以为他手里有根据当年他老子唐傲留下的设计图做出来的火器,就可以对付我了,竟然在杭州城外胆敢一个人截住我。” “可惜,他不知道我在杀唐影的时候,也得到了唐影身上穿的唐门双宝之一销魂青衣,这东西正是天下间暗器和火器的克星。就是靠着这件宝物,我成功的破解了他的火器,并一招击杀了他!” 唐仇,叶枫想起了他那略带稚嫩的面容,那双渴望友情的双眼,还有他那有些疯疯癫癫的母亲雷凤,这一切最后都化作了唐仇死后那尸体的惨状。 叶枫或许是唐仇这一生唯一的朋友,他忍不住对雷破天怒目而视。 雷破天还在说着:“不过说起来,我倒是非常佩服当年的唐傲,他设计出的这个火器的确威力巨大,无以伦比,如果没有销魂青衣的保护,只怕我的下场和东海渔也就是一模一样的了。不过那之后,连这销魂青衣也已经毁掉了,实在是可惜。” 唐大有些奇怪的问道:“既然你杀了唐仇,得到了那件威力巨大的火器,为什么没有加以利用?据说有了那件火器完全可以傲视江湖了。” 雷破天苦笑了一下,说道:“我杀了唐仇得到了他手里的一个铁筒机关,仔细研究之下我才发现,这不过是一个发射装置而已,这件火器真正的秘密全在于这个铁筒所发射的东西,然而唐仇已死,只怕世间再也无人知晓这个东西的制作方法,所以我得到的这个铁筒就成了一块破铜烂铁,毫无用处。” 唐大点了点头,深表惋惜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叶枫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么唐玉呢?他是不是也是死在你的手上?” 雷破天脸上却露出了惊容:“唐玉?他是谁杀的我却是毫不知情,反正绝对不是我。” 叶枫哪里肯信:“除了你还能有谁?那一晚他原本就是追踪你而去的,却被人杀死了,不是你会是谁?” 雷破天沉下脸怒道:“大丈夫敢作敢当,是我做的我绝不怕承认,不是我做的你也休要赖在我身上。” 如今雷破天占尽上风,的确没有必要撒谎否认,莫非唐玉当真不是他所杀? 叶枫沉默了。 唐玉这时笑了笑,望着四周明晃晃的刀刃和闪着寒光的箭头说道:“好了,该问的问题也问完了,该知道的答案也知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动手了?” 雷破天点了点头,他一生中杀过许多人,他们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有人软弱哭泣,有人跪地求饶,有人破口痛骂,他实在没有见过哪个人临死之际会像唐大这样还谈笑风生的,难道他当真不怕死? 不管怕不怕,总归是要死的。 雷破天终于一挥手,沉声喝道:“动手!” 第四十八章 败 雷破天一声喝令动手,雷兔立马就动了。 她却并没有向前面的唐大和叶枫扑去而是身形滴溜溜一转,转到了站在雷破天一旁的雷九天身后,双手忽然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剑,噗嗤一声尽数没入了雷九天的腰际! 雷九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扑通一下子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令雷破天吃了一惊,他霍然回首看去,却见雷兔一击成功杀死了雷九天之后,已经警惕的飘然退开,站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冷眼看着他,脸上居然还带着那样天真烂漫的笑容,似乎刚才那血腥的一幕完全跟她没有关系。 雷破天愣了一下,转头环视一圈,却发现四周那些雷兔手下的身着黑衣的雷家外系好手们,手中的武器此刻指着的并不是唐大和叶枫他们,而是自己。 他一下子明白了。 他抬起眼瞪着雷兔,声音中满是惊疑不定:“你?你居然背叛我,背叛雷家?” 雷兔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我只是背叛你,可没有背叛雷家,你当真以为你就代表了整个雷家?你还真是自大。” 雷破天怒道:“你……可是这是为什么?你竟然会投靠蜀中唐门?” 雷兔哼了一声,说道:“首先,我没有投靠蜀中唐门,我们只不过是合作而已。唐大公子答应全力相助我来统领雷家上下,许我以江南之地,只有推翻了你,雷家上下的好日子才会真的到来。是吧,唐大公子?” 唐大依旧好整以暇的坐着,带着微笑说道:“一点也不错,正是如此。” 雷兔接着说道:“其次,我们为什么要反对你,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这些年来在你统领的大雷门里,只信任重用你们雷家直系的人,而我们这些雷家外系旁支的就处处受到打压排挤,干尽了脏活累活,送死炮灰就我们去,还要处处遭受你们的白眼和欺凌,我们早就已经受够了!” “现在你们这些雷家直系大爷们死伤殆尽了,你又回过头来打我们的主意。你以为,凭着你那假惺惺的面孔,凭着一个剑圣那糟老头子,你用雷家的名义振臂一呼,我们又会不计前嫌重新聚集在你身边做牛做马,任凭你驱使?你这是在白日做梦!” 她说得很激动,随着她的话语,四周那些严阵以待的雷家外系子弟们的情绪也逐渐激动起来,他们的眼神全都发生了变化。 雷破天看着他们的变化,心里叹息了一声,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可怕的女人,不但有着蛇蝎心肠,还有着一副巧舌利嘴,她的一番说辞已经成功的鼓动起了这些外系子弟们对自己的敌意。 他望着雷兔叹息道:“你以为除去我,你就真的可以统领雷家上下了吗?” 雷兔冷笑了一声,指了指地上雷九天的尸体说道:“你说的是这个脓包手下的那些个你们雷家直系仅剩的所谓精英吧?不好意思,昨晚趁着大雪之际,我的这些兄弟们已经让他们全都提前上路了,这会儿只怕正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呢 。手下被干掉,可怜这脓包到死都还没有察觉。” 雷破天望着雷九天的尸体也摇了摇头,看起来自己真的是用错了人了,自己这个堂弟的确办事能力差了一些。 想不到一子错,满盘皆落索,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现在变成了只剩下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 他盯着雷兔,眼里闪动着杀机:“刚才那一下偷袭,你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我?照理我才该是你最大的敌人啊!” 雷兔呵呵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的:“三叔说笑了,你的武功这么高强,侄女可不敢冒险捋虎须,万一一击不中岂非大大的不妙?倒不如先下手除掉你的这个爪牙,剩下你自己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对付我们这么多人吧?” 这鬼丫头的算盘倒是打得很精,雷破天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着,自己当初怎么就会相信她会为了雷家而乖乖的听命? 在这个鬼丫头心里,除了她自己,只怕没有什么不能出卖的。 雷破天沉下了脸,寒声问道:“你真的以为我就只剩下孤家寡人了?” 雷兔又笑了:“你指的是外面马车里的剑圣那老头子吧?如果我们没有特别的安排,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大的名头呢?” 特别的安排?雷破天的心里陡然一紧。 他忽然想起了刚才唐大曾说过泰山姜慕白并不在这里,他敢于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把身边唯一的高手姜慕白调走,自然是因为他和雷兔早就有了勾结,早已胸有成竹。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需要派姜慕白去对付一个更为重要的敌人,没有别人能够胜任,必须要姜慕白不可。 这个敌人自然就是剑圣! 可是凭着姜慕白手中的掩日神剑,究竟能否敌得过剑圣?现在只怕谁的心里也没有把握。 雷破天看了看四周,雷兔依旧笑吟吟的望着他,唐大和叶枫依旧坐在桌旁好整以暇,在他们眼里雷破天败局已定,他们不着急。 着急的是雷破天,可是现在的情况,急也没用,一切只能等着门外剑圣和姜慕白一战的结果了。 这大概是雷破天最后的一点希望了。 其实自从刚才雷九天发出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之时,剑圣就已经动了。 他既没有睡着,也没有闲着,而是全神贯注的在注意着客栈里的情形,所以当雷九天的惨叫声一响起,他立即就闪身出了马车。 可是刚一出马车,他的身形就停住了。 因为在客栈的大门口,站着一个老头,正望着他。 这个老头裹着厚厚的棉袄,头上罩着大棉帽,兜着的双手夹着一个长方形的布包,抖抖索索的站在那里,看起来很是怕冷。 这么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头子,剑圣却站住了,双眼眯缝着直盯着他,半晌才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泰山姜慕白?” 老头没有反应,就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很随便的站在那里。 剑圣的目光又盯在了他怀里 抱着的八个长条形的布包上,他能够感觉到从那里面透出来丝丝剑意:“掩日神剑?” 那老头忽然咧嘴笑了笑,这一瞬间,他似乎不再怕冷了,也不再抖抖索索了,站直了身体,一股炙热如火的剑意瞬间从那布包之中散发出来,等于便是回答了剑圣的问题。 剑圣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贪婪之色,由衷的赞叹道:“好剑,好剑!果然不愧是当年欧冶子大师打造的神品,传说中越王八剑之首,掩日神剑!” 连剑圣也如此的夸赞,姜慕白止不住不无得意的笑了笑。 剑圣接着说道:“据晋人《拾遗记》中记载,越王勾践当年以白牛白马祭祀昆吾之神,从昆吾山取得奇金,求得当世大师欧冶子铸成八剑,皆为神品,各有奇妙。” 他望着姜慕白手中的布包:“一曰掩日,其炙如火,以之指日,则日光为之黯然。盖因其奇金属阴,阴盛则阳灭者也。这本是传说,想不到今日老夫竟能有缘亲眼得见。” 姜慕白还是没有说话,不过已经面有得色。 剑圣叹息了一声又说道:“只可惜,这用剑之人稍稍弱了一些,委实有些暴殄天物,实在应该换个更强的主人。” 姜慕白听了这话脸上有了怒容。 剑圣没理他,继续说下去:“这掩日神剑虽然在越王八剑之中名列榜首,却也并非就是最厉害的,天下无敌了。” 他曼声长吟道:“越王八剑,二曰断水,其性酷寒,以之划水,水流开而不合,可断河川。俗话说水火不容,这断水神剑,便恰恰是这掩日神剑的克星。” 姜慕白望着剑圣眼里有些疑惑,不明白他在这时候提到这个断水神剑是什么意思。 剑圣笑了笑,一反手从腰间也取出了一个用丝绸裹着的长条形的包,一抖手,包在外面的丝绸飘落,露出了一把古朴的长剑来。 剑圣笑道:“很不巧,多年之前机缘巧合,老夫无意间得到了这把剑,很凑巧的这一次前来又恰好随身带上了。这一把剑便正是你手中那掩日神剑的克星,越王八剑之中的断水神剑!” 姜慕白的脸色变了。 他盯着剑圣手中的那柄古剑,感受到从剑身上透出一股子强烈的寒意,尤甚于这四周凛冽的寒风。 他知道剑圣说的是真的,这一把便是传说之中的断水神剑! 掩日与断水,同为当年欧冶子大师打造的神剑,同是越王八剑之一,如今这一对水火不容的老冤家又再度聚首,生死相搏,这岂非便是冥冥中的轮回? 剑圣往前走了两步,面对着姜慕白,单手举起了手中的古剑,一股逼人的剑气带着寒意从他身上升腾了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姜慕白也定了定心神,握紧了手里的布包,布包之中的掩日神剑似乎也感应到了这宿命的对手的存在,透出了一股无比炙热的剑气。 两人对峙着,一寒一热两股剑气在激荡碰撞着,似乎预示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场大战即将开始! 第四十九章 无剑和有剑 剑圣的双眼盯着姜慕白手中的那个布包,他的眼中充满了傲意。 他能感觉到,从这把掩日神剑上所散发出的那股炙热的剑意,已经完全掩盖住了姜慕白自身的剑气,这说明了姜慕白现在还不能完全的驾驭这把神器,他的剑术境界还不够。 “看来,你这些年赢来的名声不过只是徒仗着手中的这把掩日神剑而已。”剑圣沉声说道,他的声音里透着略微的失望。 姜慕白望着他手中的断水剑,不无嘲讽的一笑:“你手里不也拿着断水神剑?” “这不同,”剑圣的声音里充满了自傲,“老夫早在十年前就已经练到了无剑的境界,早就已经不必仰仗刀剑之利了。这一次之所以带上这把断水神剑,不过是出于对你手中这把神器的尊重而已,它们两把剑原本就是宿敌,这时宿命的对决。” 姜慕白听了他的话默然无语,无剑胜有剑,是所有练剑之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剑圣竟然在十年之前就已经领悟到了。 姜慕白所散发出的剑气忽然为之一窒,明显产生了一丝动摇。 这是他的信心在动摇。 剑圣明显感受到了这一点,他心里不由得暗自一笑。 其实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底气不足的。 他的这一生击败过无数的高手,成为了武林中的神话,已经达到了声名的巅峰。 可是他自己却心知肚明,他并不像江湖上传说的那样,生平未尝一败。 他也曾经败过,而且败得很惨。 击败他的人就是武林中的另一个神话,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武当派的张三丰真人。而张真人当时所用的武器,却是随手折下的一根树枝! 当年他自觉剑术已经练到炉火纯青,达到了巅峰,武林中已经再无敌手,于是便一心想要找到张三丰真人比试一番,在他心中,只有张三丰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对手。 为此战,他特意带上了这把新近获得的断水神剑。 可惜,他败了,而且败得很惨。 张三丰仅仅凭着随手在路边折的一截树枝,竟然击败了他手中的断水神剑! 他难以置信,可是这却是事实,张三丰那随手发出的剑气威力无比,他手中没有剑,却令得他的剑气更加无处不在,防不胜防。 剑圣败得心服口服。 临别之时,张三丰告诉他,当他真正领悟了“无剑胜有剑”的道理,他的剑术才能够登峰造极。 可是剑圣闭关修炼了十年,却始终无法达到这样的境界。 他的剑气比起当初更加强大,他的剑术更加精进,却始终难以理解,明明手中的神兵利器能够令自己的剑气更加强大数倍,为什么“无剑胜有剑”? 虽然亲眼见过了张三丰神乎其技的武功,可是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弄明白,自己当年究竟是如何输的? 张三丰是谁?那可是活成了传说一样的人物。 他们道家不是讲求修真吗?或许他真的已经成了仙,超越凡人了,否则怎么可能做到“无剑胜有剑”这么近乎妖异的事情? 算起来他要是活到现在的话,也已经有一百六十多岁了,只怕早就已经不在人世间了,剑圣忍不住这么想。 除去张三丰, 世间还有谁是自己的对手?他啊有些落寞,可是无法否认,在内心深处,其实还有着一丝窃喜。 因此此刻他面对着姜慕白和他手中的掩日神剑,心里是充满了信心的,就算是随口胡诌几句,什么无剑胜有剑什么的,又有谁能知道呢? 他身上散发的剑气愈发的强势,已经完全盖过了姜慕白手中的那把剑所发出的剑气,他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只要他出手一击,必将大获全胜,剑圣笃信这一点,他心中甚至对于姜慕白产生了些许的失望。 泰山姜慕白,好大的名头! 看起来,这一次下山,只有那个叫什么东郭先生的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了,眼前的这个人,完全不行。 他的思绪已经跳跃到了自己的下一个对手身上,对于眼前即将唾手可得的胜利,他毫不怀疑。 于是他拔剑! 断水神剑果然是神器,剑一拔出,一股严寒彻骨的剑气顿时令剑圣的整个剑气更加强大,而姜慕白手中掩日神剑所散发出的那一点炙热的剑气,在它面前就如同狂风之中摇晃不已的一点烛火一般,随时都有可能被吹灭。 剑圣出手了。 他的这一剑直刺姜慕白手中的掩日神剑。 既然姜慕白所依仗的只是手中的这一把神器而已,这是他最强的疑点,也是他的弱点,那么自己一上来首先便攻击它,破掉这一点,姜慕白便彻底的一败涂地了。 狮子搏兔,必尽全力,这是他一贯的风格。 他的这一剑集中了全部的剑气,势不可挡,剑还未至,强大的剑气已经把包裹着掩日神剑的布包层层撕裂,一条条的碎布被剑气带起的罡风卷起,四散飘飞。 姜慕白好像也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剑所震慑住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吓傻了。 布包碎裂,露出了里面的剑。 剑圣忽然一愣。 这一把并不是掩日神剑! 他没有见过掩日神剑,可是他手中有断水剑。 越王八剑是当年欧冶子大师所铸造的名剑,每一把都是举世无双的神器,自然也应该是样式古朴,锋芒毕露。 可是眼前的这一把剑,这样式,这质感,分明就是今人所造,而且毫无锋芒,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掩日神剑那炙热的剑气,不过便是在街头铁匠铺随手可买到的一把寻常凡铁而已,哪里是什么震古烁今的神器? 可是刚才,自己明明感受到了从这布包之中所散发出来的那一股炙热的剑气,分明是掩日神剑无疑,现在这么会变成是一块凡铁呢? 剑圣想不明白。 可是这不过是电光火石一瞬间的事情,不待他反应过来,他的剑气已至。 就听“”的一声响,姜慕白手中的那把寻常铁剑,抵受不住这强悍的剑气,一声脆响,断裂开来。 果然这不是掩日神剑,不过是把普通的铁剑而已! 剑圣的判断没有错,可是他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 那么那把掩日神剑呢?姜慕白到底在搞什么鬼? 剑既然已经被击碎,剑圣先前所积蓄的力量得到了发泄,他整个人和剑所散发出的剑气也为之一弱,不似先前那般强大无匹了。 就在这一瞬间,令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 了。 刚才那已经消失不见了的那一股炙热的剑气忽然间又腾涌起来,而且,这一股剑气来自于,姜慕白的身上! 这剑气,不似、是来自于掩日神剑,而是姜慕白自身,他的身体,而且比起之前剑圣所感受到的还要更加强烈,更加霸道,他的整个人现在就好像是一把剑,掩日神剑! 那炙热的剑气如同燃烧的烈火,席卷着,已经渐有凌驾于剑圣手中那断水神剑的凛寒剑气之上的势头。 剑圣愣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明明是掩日神剑独有的剑气,怎么可能出现在姜慕白自己的身上?而且比之前要强大好几倍,难道说,先前自己感受到的从这个布包之中散发出的炙热剑气不过是他故意设下的陷阱,就是为了误导自己? 难道他不但练成了掩日神剑的剑气,竟然还能随心所欲的控制自己的剑气? 这怎么可能? 他毕生之中只见过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本事。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一张须发皆白却鹤发童颜的面孔,张三丰! 难道,姜慕白竟然真的领悟了那个境界,无剑胜有剑! 他在震惊之中已经来不及细想,因为姜慕白身上的那股霸道无匹的炙热剑气,此刻已经完全转移到了他手中的那半柄短剑之上,那半截先前毫不起眼的凡铁,此际已经完全变了样,散发着无匹的剑气,宛如一把神器,掩日神剑! 断剑一挥,那无匹的炙热剑气闪电一般撕破了断水剑的凛寒剑气,划过一道闪电一般直刺剑圣的胸口! 剑圣急忙侧身闪避,躲开了胸口要害,可是那炙热剑气还是击中了他持剑的手臂。 剑圣撒手,急退,断水神剑翻滚着跌落下来,插在了地上的积雪之中,犹自摇晃不已。 剑圣败了。 他捂着受伤的手臂,难以置信的望着插在地上摇晃着的断水神剑,一阵阵的发愣。 这是怎么回事? 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如此的陌生,好像远在天边,与自己无关,却依稀之中又好像很熟悉,就像当年他败给那个人的时候一模一样,张三丰! 可是眼前的不过是泰山姜慕白,无论从年纪,从名气上他都远远不如自己,他怎么可能领悟到那剑术的至高境界,无剑胜有剑? 姜慕白冷眼看着一脸震惊的剑圣,把手中的短剑随手一掷,轻叹了一声道:“你败了。” 剑圣默然,他盯着姜慕白还是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可能会败? 姜慕白摇摇头说道:“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说你十年之前已经悟出了无剑的道理,可是你一拿出断水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必败无疑。你根本就还没真正明白什么是无剑。” 姜慕白冷冷的说道:“其实在十年之前,我便已经不需要掩日神剑了,因为那时候我就已经练到了我就是剑,剑就是我,无剑无我,无所不破!” 剑圣不相信。 怎么可能? 自己钻研剑术一生,也没能达到的境界,眼前这个姜慕白竟然在十年以前就已经练成了?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姜慕白望着他,脸上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这天下间的有些事情,是要看天份的。” 第五十章 剑圣的长啸 听了这话,剑圣气得浑身发抖,这是在说他天份低? 他感到了莫大的侮辱。 他出身于江南霹雳堂雷家,雷家的孩子从便开始习练家传绝学天雷掌,到十五岁的时候,便要由雷家长老们对这些孩子进行评估,根据他们的资质来决定他们今后在雷家的地位高低。 那些天赋好,练武资质极佳的子弟会被选入各个分堂,重点培养。 剑圣当年被分派到的,却是勤杂组,负责霹雳堂的后勤工作,跑腿送信,劈柴挑水什么的。 雷家几大长老对于他的评判全都是,资质差,天份低。 他感觉受到了侮辱,他不服,他不想一辈子这样被别人看不起。 或许,他只是不适合于练习雷家的武功,他这样想。 于是在十八岁那年,他离开了江南霹雳堂,开始孤身在江湖中飘零。 他开始对于剑术有了兴趣,然后,花了三十年的时间,他遍访天下名师,学习专研各种剑术。 三十年之后,他开始去挑战各路高手,结果,从没败过。 再后来,江湖中便出现了一个“剑圣”,可是没人知道他与雷家的关系,知道他就是当年在雷家做粗活杂活,被评价为“资质差,天份低”的那个毛头子。 他成为了武林中的一个传奇,未尝一败,一直到他遇见了张三丰。 不过张三丰也是武林中的另一个传奇,败给他也没什么好丢脸的。 然而今天,在这里,他竟然又败了,败给了他之前根本就瞧不上眼的泰山姜慕白。 不但如此,姜慕白竟然还说他天份低。 这一瞬间,剑圣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站在那一帮子糟老头子面前,被指指点点的评价为“资质差,天份低”的时候。 他心里又涌出了那种没穿衣裳,赤身裸体站在别人面前被人被人看尽一切隐秘的羞耻感。 这令他如何能不怒? 他受伤的手臂还在淌着血,可是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全身的剑气激扬着,从未有过如此的高涨,他自信他的这一击将雷霆万钧,势不可挡。 这是他穷尽毕生之力的一击,休说姜慕白,即便是他再面对当年的张三丰,只怕也没有把握能接下他的这一击。 他不再需要地上插着的断水神剑,在这一刻,他就是剑,他自己就是一把上天入地,无坚不摧的剑! 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真正的明白了什么才是“无剑胜有剑”! 对面的姜慕白似乎也看出了他即将发出的这一击的威力,面色变得凝重,全神贯注的准备迎接他的这一击。 他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就在此时,却忽生骤变。 在剑圣的身后,那个一直立在那里不知是谁堆的那个雪人,突然之间“嘭”的一声响,碎裂开了。 四溅纷飞的雪白积雪之中,一条黑色的身影长身蹿了出来,直扑向剑圣的背后! 剑圣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姜慕白身上,这突然而至的骤变令他大吃了一惊。 从他的马车来到客栈门前,到现在已经快要过去一个时辰了,这期间那个雪人就一直立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怎么可能有活人一直藏身在其中?这么长的时间,只怕冻也冻死了。 可是这绝不可能的一幕就这么发生了。 剑圣霍然回头,他眼前闪过的是对方手中那一对闪着蓝汪汪光芒的短刀发出的光芒,然后他就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那简直不像是一双人的眼睛,淡黄色的眸子,瞳孔收缩成了一条缝,就像是蛇。 毒蛇! 剑圣还来不及反应,毒蛇手中的那一对闪着蓝光的短刀,已经尽数没入了他的后腰之中。 剑圣仰面发出一声厉啸,啸声中既充满了痛苦,也饱含着愤怒。 他终于明白了,他面前的姜慕白只不过是个吸引他注意力的幌子而已,他身后的这一条毒蛇,才是真正致命的杀招! 真是好阴的计策,好毒的手段! 长啸声中,他受伤的手臂一挥,他全身的剑气,所有积蓄的力量,在这一瞬间全都发了出去。 就算毒蛇一招得手之后立即撒手后退,见机得快,还是被他手臂所发出的剑气拂过胸口,顿时如同被利剑当胸划过,衣衫碎裂,洒出了一片血雨,整个人也向后飞摔了出去,倒地不起。 那点点鲜红的血迹洒落在雪白的积雪上,斑斑点点的触目惊心。 剑圣一击得手,其势已衰,再不敢停留。 他的身形一掠而起,几乎是撞入了停在门口的马车之内。 拉车的马匹受了惊,一声长嘶,奋起四蹄,拉着马车风驰电掣般沿着长街一路狂奔而去,一转眼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姜慕白目送着马车远去,他并没有想要追赶。 因为他知道,毒蛇的双刀之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既然被刺中了要害,剑圣这一去断然难有生机。 他回头望了望插在地上的断水神剑,轻轻的叹息了一声。 从此世间再也没有剑圣了。 剑圣的那一声长啸也传到了客栈之中,清清楚楚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那啸声中充斥的痛苦与愤怒,令每一个人无不为之动容。 雷破天的脸色变了。 唐大望着他的脸色,轻叹了一声:“看起来,雷总堂主这一次恐怕要失望了,你一直在苦苦等候的剑圣他老人家,只怕是来不了了。” 雷破天的脸色很难看。 从刚才的长啸声中,他已经听出了剑圣想必是遇见了极大的麻烦,甚至可能已经受伤了。 像剑圣这样的人物,有谁还能够伤他? 就凭一个姜慕白?雷破天不信。 看来蜀中唐门必定是做了非常充分的准备,布置了极厉害的杀招来对付剑圣。 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局面,忽然之间变成了四面楚歌,雷破天在心里长长的叹息,只怪自己太轻敌了。 唐大,经过了这几年的历练成长,早已经不再像当初华山之役时那样青涩,他已经成熟了,变成了一只狡猾的狐狸,难以 对付。 他更加想不到的是雷兔的背叛,他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有人会为了雷家内部的门户之见而选择背叛雷家,从背后给他最致命的一刀。 这丫头太绝情了,亲手葬送了雷家最后的希望,简直就不配做雷家的子孙! 雷破天心中忿忿的想。 可是事已至此,愤然也全然无用。 唐大站起身来,慢慢的上前两步,说道:“雷总堂主,如今大势已去,只剩下你孤家寡人一个了,难道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雷破天看上去已经穷途末路,可是他还是犹自不甘心的问道:“难道雷家有临阵投降的人吗?” 唐大面色一整,严肃的说道:“不是投降,是合作,今后大雷门与蜀中唐门合作,天下将再无敌手。” “合作?”雷破天敏锐的注意到唐大在用词上吧“大雷门”放在“蜀中唐门”的前面,似乎有所触动,“合作之后,大雷门还会有自主权吗?难道不是你蜀中唐门的牵线木偶?” 唐大从他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一线希望,赶紧说道:“换作别人或许有可能,可是你雷总堂主是什么人,我们怎么敢把你当做牵线木偶?自然是真心诚意的寻求合作,这也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雷破天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在考虑。 唐大继续巧舌如簧的劝说道:“如今江南明家隐忍多年再度复出,起野心绝对非同可,其势也绝非我唐门一家一户所能对抗的,只要能与雷总堂主合作,我们将从此不惧任何对手,江湖才能迎来真正的和平。” 雷破天似乎被说动了,谁不渴望和平?唐门和雷家这么多年,流的血已经太多了,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雷破天默然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合作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条件。” 唐大心中一喜,有条件就是还有的谈,只有能谈,什么样的条件都可以商量。 雷破天似乎有一些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这也可以理解,像他这样傲视群雄,俾睨天下的角色,如今要放下脸面和至尊来与敌人讲和,多少总会有些别扭的。 唐大慨然道:“不论任何条件,雷总堂主都可以但说无妨,我们唐门实在是很有诚意与你合作的。” 雷破天抬起头,用有些异样的目光看了一眼唐大,缓缓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 在长的人全都全神贯注,听着这曾经纵横天下的一代霸主在穷途末路之时,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这时雷破天的语气却忽然一变,用极快的速度说道:“那便是你蜀中唐门先向我大雷门投降,俯首称臣!” 唐大愣了一下,他的脸色变了。 在他的眼前,看似已经走投无路的雷破天已经纵身而起,向前扑了过来。 难道他已经放弃了生机,想要拼死一搏,与自己同归于尽? 困兽之斗,可绝对不容觑,唐大不由得倒退了几步。 可是马上,唐大就发现自己错了,雷破天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一旁坐着的叶枫! 第五十一章 败逃 雷破天这一下尽了全力。 现在的且情形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机会,成了困兽之斗,除了投降之外,似乎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可是雷家绝没有临阵投降的子弟,至少他雷破天绝不是! 看起来的没有机会,却恰恰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绝不会坐以待毙,只要他拼尽全力,放手一搏,先抓住一个重要的人物做筹码,今天全身而退还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能够安然退走,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如今场上最重要的人物就是唐大,可是他没有选择唐大。 唐大这几年的成长太快,心思太深沉,今天能够轻而易举的一下子反败为胜,令自己几乎走投无路,一定便是出于他的谋划。 雷破天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和雷兔搅合到一块儿的,这子太阴险了。 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雷破天没有把握能够一击之下拿住他。 唐门双宝,销魂青衣和夺命大红袍,销魂青衣他已经见识过了,靠着这宝贝他才能破了唐仇的火器,反杀了唐仇,这的确是天下火器和暗器的克星。 但是夺命大红袍是什么?他却一直不知道。 唐大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又是这样重要的关键之战,他现在身上会不会正好穿着这件宝贝?雷破天没把握。 他向来不干没把握的事情,这时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所以他选择了叶枫。 叶枫和唐大的关系是众所周知的,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雷破天觉得,唐大为了叶枫甚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或许,是为了那愚蠢的友情,雷破天可是从来不会相信这玩意儿的,不过保不齐像唐大这种年轻人会去相信。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再者,就是叶枫的武功。 叶枫是魔刀魔五楼的弟子,这一点雷破天早就知道了。对于自己的对手,他都会做全面的调查,知己知彼,这才是他常年来称霸江湖的最主要原因。 魔刀魔五楼虽然他没有交过手,不过叶枫的武功他却是知道的。从华山之役,到嵩山听涛山庄,叶枫的武功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他的刀法或许得自魔刀的真传,但是无论功力还是火候,只怕连魔刀的一半也达不到。 他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雷破天坚信这一点。 所以从目前的全局看来,叶枫无疑是现在场上最重要也最薄弱的一环,是他下手最佳的选择。 所以雷破天这一下全力发动,伸手就向叶枫抓了过去,他要一招之内拿下对方! 叶枫好像分心走神了,坐在那里没有反应,低着头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雷破天心中一阵大喜,看来这事成了。 可是这个念头刚在他脑子里闪动,叶枫就抬头了。 雷破天看见了叶枫的双眼,那里面没有惊慌,反而透着无比的坚毅,甚至还有一点杀气。 他的心里猛然一惊,有一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然后,就看见叶枫拔刀,挥刀。 他的动作非常的迅速,一气呵成,毫无破绽。 接着,雷破天就知道自己错了。 别人形容出刀一般都用快如闪电划过,然而叶枫的这一刀,却好像一片空濛,就像是夜晚四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无影无形,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自己的手,此刻就像在伸进无穷的黑暗之中,迎着刀抓上去。 他没有把握能接住这一刀。 雷破天赶紧缩手,急退。 他不明白,叶枫的这一刀怎么会有如此的威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魔刀?他的刀法难道已经达到了他师傅魔刀魔五楼的水平? 仅仅两三年之前,他的刀法还稀松平常,乏善可陈,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怎么会进步如此之快? 这怎么可能? 雷破天的心中不但充满了沮丧,而且对叶枫愈加的愤恨。 正是这个叶枫,这个自己一直没看上眼的人物,一次次的从中搅局,令自己的计划一次次的失败,现在同样是这样,他又再一次令自己的计划功败垂成,难道他真的是自己,是雷家命中注定的克星? 他感觉有些后悔,当初有机会的时候,真应该及早下手,除掉这子的,也许,今天的结局就会完全不同了。 可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雷破天毫不犹豫,一击受挫之后,没有丝毫停留,身体直接向上蹿起,笔直的朝着房顶飞去。 他早就看好了退路,如今四周都被团团围住,只有房顶,或许是他唯一的生路了。 好一个雷破天,双掌翻飞之下,瓦砾横飞,房顶被他击出了一个大洞,他一下子窜了出去。 可是刚一窜出去,他就愣住了。 房顶上站着一个人,黑发黑须黑色长袍,腰间挂着一把黝黑的刀,背着双手站在房顶上,好整以暇的似乎正在等着他。 这个人虽然他不认识,可是一眼他就认出了他是谁。 魔刀,魔五楼! 除了他还能是谁? 雷破天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这还真的是天罗地,插翅难飞啊! 魔五楼看着雷破天,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是雷破天却一言不发的就动手了。 雷破天不想再废话了,眼下说什么也都没用了,既然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多说无益,倒不如速战速决,杀出一条血路。 所以他一上来,就全力施展出了雷家绝学天雷掌,一招一式开合之间,竟然隐隐有雷鸣之声。 雷破天被誉为几十年来雷家的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魔五楼皱了皱眉,不敢大意,立即拔刀。 几招之后,魔五楼心中暗暗吃惊。 这天雷掌魔五楼之前也见识过,不过在其他人手中施来,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然而如今在雷破天的手中,那寻常的一招一式,竟然可以发挥出如此巨大的威力,让魔五楼完全不敢硬接,暗自心惊不已。 原本当初设计让魔五楼帮忙守住屋顶的时候,他还颇有些不以为然。雷破天名头虽大,魔五楼却并不怎么放在眼里,一个毕生穷尽心机追求名利和江湖地位的人物,武功能够高到哪儿去? 人生精力有限,武功一道,原本就是条十分孤独的长路,怎容得还有余力去追求什么江湖逐鹿,称霸天下? 然而今天交上手,魔五楼却对于雷破天有些刮目相看,一个能够把武功练到这种地步的人,很难想象他每天还需要打理一个庞大的大雷门的琐事,还要每天挖空心思的去算计别人,去与天下各大帮派争雄。 这个雷破天的确是个奇才! 而这一边的雷破天,也是越打越感觉满腹狐疑。 从刚才叶枫逼退自己的那一刀看来,他身为弟子,他的师傅魔刀魔五楼的刀法想 必更加的厉害。 然而从交手的这一阵看起来,这魔刀的刀法虽然的确了得,不过其威力却远远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厉害。甚至,甚至还比不上刚才叶枫挥出的那一刀。 是魔五楼没有使出全力,有所隐藏实力吗?看起来又不像。 难道真的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种事情?以叶枫的年纪,如果没有奇遇,是绝不可能做得到的。 雷破天感觉满腹的疑问。 他自然不会知道,在楼兰古城下的洞穴中,叶枫在危急关头忽然出现双瞳,如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释放出体内无比强大的潜能的事情。 他更不会知道,叶枫刚才挥出的那一刀,是魔五楼后来在隐居的山谷中传授给叶枫的,这一刀连魔五楼自己也始终没办法练成, 两人旗鼓相当,谁也占不了上风,一时之间局面僵持住了。 魔五楼心中有些焦急,早知道雷破天如此厉害,自己就不该太过托大,拒绝鬼影子和自己一同守屋顶的,现在自己在这里苦战,那老鬼说不定在城里哪个地窖之中正在偷喝好酒呢! 而雷破天心中却更加的焦急。他急于脱身,却被魔五楼缠上了,一时之间又难有胜负,眼见得屋里的人们都追了出来,他心急如焚。 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左手忽然露出了一个破绽。 高手相争,毫厘之差也不能有,何况是这么大一个破绽? 魔五楼的刀毫不犹豫的划过他的左肩,血光飞溅之中雷破天的半边身子瞬间被血水染红了。 在一片血雨中,雷破天却没有丝毫迟疑的冲天跃起,飞也似的向远处疾掠而去。 魔五楼没有追。 他明白雷破天是故意卖出破绽,不惜身受重伤也要急于脱身而逃,像他这样的人必定还留有后手,自己如果贸然追赶上去,一定会十分危险。 穷寇莫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站在下面仰面观看屋顶打斗的叶枫看见雷破天逃遁,却忍耐不住了。他的眼前浮现出唐仇死时的面容,一股仇恨的火在心中燃烧。 他大喝一声:“雷破天,休走!”弹身而起,一路追了上去。 唐大想要阻止他也已然不及,眼看着他一路追去,消失在远处。 唐大也没有追,他心里更关心的是客栈门口的战况。 他转身赶紧奔出客栈,来到门口,就看见了还站在那里的姜慕白和躺在一片血泊中的毒蛇。 他急切的对姜慕白问道:“怎么样?” 他没有问得很清楚,可是姜慕白却听明白了,面无表情的对他点了点头。 唐大立即就明白了,计划成功了,剑圣就算逃走了也必死无疑。 他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几步来到了受伤的毒蛇身边,一把扶住了他。 毒蛇胸口血肉模糊,不过好在没伤及内脏,他疼的全身微微抽搐着,看着唐大,嘴里念叨着:“你这差事真不好干,得加钱!加钱!” 唐大笑了,说道:“你这个死要钱的,放心,你的这伤,有程神医的宝贝女儿在,死不了的!” 毒蛇好像对于自己的生死并不关心,只是哼哼着:“加钱!要加钱!” 唐大笑着安慰道:“好好,加钱,不过你现在先好好休息,不然这钱就没人收了。” 毒蛇得到了承诺,这才闭上了嘴,乖乖的合上眼睛休息。 第五十二章 穷途末路 雷破天逃得很快。 尽管受了伤,他还是逃得飞快,很快就消失在了叶枫的视野之中。 而且,他十分的狡猾,沿路之上他十分小心,没有留下一点蛛丝马迹,更没有留下一点血迹可供追寻。 叶枫把他追丢了。 不过看上去叶枫并不着急,也没有一点失望。 他的轻功并不出众,面对一个一个老奸巨猾,疑心想要逃遁的雷破天,追丢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这也许是唐大之所以没有拦住他的原因。 可是叶枫自己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他的轻功虽然不出众,可是他有一个轻功十分出众的兄弟,张胖子! 他早就让张胖子暗中伏在外围,就为着防备雷破天一旦逃脱,能够死死的咬住他。 雷破天这几年屡次的阴谋害死了多少人?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为了唐仇、唐玉这些死在他阴谋之下的好朋友们,这一次叶枫绝对不会放过他! 叶枫追得并不快,他一路上有意识的在保存着体力,为即将到来与雷破天之间的决战作准备。 这一路上,张胖子都留下了只有他们兄弟之间能够看懂的隐秘的记号,看起来他果然盯住了这老小子,这一次他跑不了了! 沿着记号,很快叶枫就来到了郊外的一片小树林外,根据记号,张胖子应该跟着雷破天进入了这片林子。 叶枫小心翼翼的进入林子,没走多远,就看见一片积雪堆后,张胖子在冲他挥了挥手。 叶枫蹑手蹑脚的避免自己踩踏积雪发出的声音,伏低身子来到张胖子身边,就看他满脸涨得通红,趴在雪白的积雪上还满头大汗,看起来这一趟他跟的的确挺费劲的。 就算他轻功卓绝,毕竟身上重伤未愈,这雷破天可不是寻常人物,果然还是有些吃力。 叶枫没开口,用一个疑惑的眼神向张胖子询问,张胖子向前面指了指,叶枫小心的探头一望,他远远的就看见了雷破天。 跑了这么久,雷破天大约是稍稍放松了一些,此刻正倚靠着坐在一棵树下,正在包扎自己身上的伤口。 隔得有些远了,虽然看不真切,但是从他被鲜血染红的半边身体看来,魔五楼的那一刀令他受的伤绝对不会轻。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 雷破天老奸巨猾,几次以为他死定了,结果却被他逃脱,甚至设下诈死的局来欺骗天下,暗中策划阴谋,图谋令大雷门重出江湖,除掉蜀中唐门,称霸江湖。 他的阴谋虽然一再遭到挫败,却为此牺牲了不仅仅是蜀中唐门的人,连雷家自己的子弟也已经精英尽丧,连他自己的亲儿子也在逃跑之中被他出卖,为了挡了剑身亡了。 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祸害江湖的老家伙,今天如果再让他逃掉的话,又不知会策划怎样的阴谋诡计,又会害死多少条人命? 趁此机会,一定不能放过他! 叶枫身形一动,就想要起身。 一旁的张胖子却一把拉住了他。 因为害怕说话声音会被雷破天发觉,张胖子只能急切的对叶枫比划了几下,大概意思是说,雷破天太厉害,连你的师傅魔五楼也没能收拾得了他,你现在单独面对他岂不是很危险?还是等待援军来了再说吧。 他不知道叶枫是一个人追来的,并没有告诉唐大他事先安排张胖子埋 伏在外围的事情。 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援军了。 叶枫有些无奈,想了想他在地上的积雪上面用手指轻轻的写字,告诉张胖子他轻功好,脚程快,让他赶紧去通知唐大他们赶来这边,自己留在这里盯着。 张胖子似乎有些不放心把叶枫一个人留下,不过眼下的情形看起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迟疑了一下,他点头表示同意。 临走之前,他还是用力握了一下叶枫的肩头,示意他无论如何一定要等自己带人回来。 叶枫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 目送着张胖子离开了,叶枫转过头来望着雷破天,眼中又冒出了仇恨的怒火。 唐玉,曾经和唐大一样多次帮助过自己,还曾经为了自己身负重伤,生死一线,这么好的朋友却在杭州之战中因为雷破天的阴谋战死了。 唐仇,一个蜀中唐门和霹雳堂雷家的遗腹子,一个从小就生活在仇恨和孤独中的人,自己恐怕是他在这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了。 尽管交往不多,可是叶枫能够感受到他那颗渴望友情的热切的心。然而他年轻的生命却也在杭州之战中被雷破天亲手摧毁了。 他们的面容不断浮现在叶枫的眼前,叶枫才不愿等待什么援军,他要利用这天赐的良机,他要亲手为这些好朋友复仇! 叶枫轻轻的调匀了呼吸,安抚了一下跃跃欲试的心情,正准备长身而起的时候,却听见雷破天忽然紧张的喝问了一声:“谁?出来!” 叶枫愣了一下,他发现自己了? 真不愧是只老狐狸!重伤之下,警惕性还是一样的这么高。 叶枫有些无奈的正准备站起身来,却听见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响起:“雷总堂主,别来无恙否?” 看起来,雷破天似乎刚才喝问的对象并不是自己。 叶枫又伏下身来,眨了眨眼,他感觉到这声音竟然有些耳熟,之前曾经听见到。 他悄悄探头望去,就看见雷破天的身前出现了一个须发皓白,身材魁梧的华衣老者,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江南明家的明老爷子! 当初在杭州城郊,他为明文兰送信的时候,曾经见过明老爷子,还交谈过几句,所以才会觉得耳熟。 听唐大说明老爷子在江南明家失败之后并没有离开,还留在清平县,想不到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看来现在想对雷破天动手是不太可能了,叶枫只能无奈的伏下身子,静观其变。 对于明老爷子的忽然出现,雷破天明显也感觉到十分意外,愣了一下,才说道:“原来是明老爷子大驾光临。” 明老爷子望着半边身子被鲜血染红的雷破天那狼狈的样子,笑了笑说道:“看起来,雷总堂主这一次败得可是够惨的,不但损兵折将,成了孤家寡人,连自己也差点逃不出来了。真可谓是一败涂地了。” 雷破天哼了一声:“可是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活着,大雷门就还在,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让他们全都加倍的付出代价!” 明老爷子似乎很欣赏他的志气,赞许的点了点头,好一会儿忽然幽幽的问了一句:“这要付出代价的他们之中,是不是也包括了我江南明家啊?” 雷破天呆了一下,勉强笑道:“老爷子说笑了,我大雷门的对手从来就是蜀中唐门他们,怎么会又怎么敢与你江南明家为敌呢? ” “是吗?”明老爷子背负双手,仰面看了看天,“当初你在京城诈死,让你的儿子跑来投靠我江南明家,难道不是想借助我江南明家的力量与蜀中唐门为敌,挑起我们两家之间的争斗,你好从中渔利?” 雷破天没有说话,这一点他无可辩驳。 “后来在西湖之畔,你的儿子忽然下手,对我孙女明文兰下毒,想要擒住她,以此来要挟老夫,这难道不是出于你的授意?” 雷破天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否认。 明老爷子根本不给他否认的机会,接着问道:“包括这一次,你处心积虑请了剑圣出山,听说我江南明家在这小小的清平县吃了蜀中唐门的亏,便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不正是想要借剑圣的手来对付老夫的吗?难不成,还是想要赶来为我江南明家报仇的?” 雷破天有些哑口无言了。 无可否认,他之所以急着带剑圣来到这里,原本的确是想要同时对付蜀中唐门和江南明家的。 在他的心目中,要想对付明老爷子,非需要剑圣出马不可。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他认为二者之间最弱的蜀中唐门,却在唐大的安排下令他一败涂地,不但雷小兔背叛,损失了雷九天和所有精英,甚至连剑圣也折了。 这一次,他是输得干净彻底了。 可是毕竟他还活着,而且在众多高手围困下,还成功的逃了出来,这就还不算绝望! 然而现在,明老爷子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话语之间似乎对于自己并没有什么善意,倒像是来清算旧账的。 明老爷子是什么人,他自然清楚。 单说他的武功,就绝对远远在自己之上,更何况现在自己还受了重伤。 平生第一次,雷破天从心底感到了一丝寒意在升起,或许这就叫做惧怕? 雷破天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放低了声音说道:“如今,江南明家和我大雷门同样遭受新败,都败在了蜀中唐门的手里,或许,我们两家可以考虑下联手合作,这样一来,强强联手,蜀中唐门想必绝非我们的对手。” “强强联手?合作?”明老爷子有些惊异的看着雷破天,忽然笑了起来,“不知道雷总堂主事到如今哪里来的自信,竟然还能提出来联手合作?你现在可以拿什么资本来谈合作?” 他的笑容中既有着几分嘲讽,也有着几分惊讶,雷破天这样一个高傲的人物,居然也会低声下气的来求合作? 什么合作?分明就是投降! 他雷破天居然也会有今天,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 他的笑容好像一根针,深深的刺痛了雷破天,让他有些恼羞成怒了,可是他却不得不压住怒火,倔强的说道:“今天我虽然败了,可是我身后还有雷家,只要我活着,就能够号令雷家人,就还有一战的资本!” “雷家?”明老爷子摇摇头,“如今你还梦想着你能指挥得动雷家人?雷家直系的精英早就全都被你葬送掉了,而雷家外系的势力也早就对你心存不满,雷家四老死后,更是早就心生异志,要不然,雷小兔那鬼丫头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背叛你。” 他冷哼一声:“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 雷破天默然了。 明老爷子说得一点也不错,看起来他现在真的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三章 雷破天的末日 雷破天还有些不甘心,勉强说道:“就算失去了雷家的支持,可是我还活着,我被誉为几十年来雷家第一高手,绝不是浪得虚名,等我伤好之后,愿意为江南明家效力,冲锋陷阵,在所不辞,难道老爷子不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明老爷子看着雷破天,看着他眼里那一点如同溺水之人看见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的希望的光芒,半晌,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你的武功的确还不错,可是和你的武功相比,你带来的麻烦将会更大,我们江南明家还真的不敢需要像你这样的人。” “如果江南明家收留了你,首先等于公然向蜀中唐门宣战,立刻就会成为蜀中唐门的首要目标,你和他们可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他们一定会倾尽所有的力量来与我们为敌,这样的局面是老夫现在所不像看到的。” 明老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其次,你们雷家数百年以来,从来没有一个子弟曾经投靠过其他门派的,更何况你如今还是雷家掌舵的人,雷家的第一高手,你如果加入江南明家麾下,对雷家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羞辱。” “那么这后果极有可能会使目前已经四分五裂的雷家各势力重新团结在一起,不过他们一致的目标却是要对付你,对付我江南明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雷家绵延数百年,藏龙卧虎,可绝对不容小觑,我江南明家可不愿意凭空再树立这么一个强敌,这买卖实在太不划算。” 他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果你早几年之前,在你大雷门还在鼎盛之时,能够与蜀中唐门分庭抗礼的时候,提出合作,或许老夫还会感兴趣。” “可惜,那曾经叱咤风云,俾睨天下的雷家,如今已经在你的带领下落到了这样一种境地,再也难以恢复当年的荣光,对于有着这样丰功伟绩的你雷总堂主,老夫确实是爱莫能助了。” 雷破天听着他的话,眼里那一点最后的光芒也黯淡了下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已经不像之前那个一直意气风发,一身傲气的雷破天,而像是一条狗,一条浑身湿淋淋躲在角落发抖的落水狗。 明老爷子望着雷破天,眼里出现了鄙夷之色,冷冷的说道:“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年我江南明家遭受天下各门派联手进攻,几乎险些遭受灭顶之灾后,老夫就发过重誓,所有胆敢伤害我明家子弟的人,老夫一个也不会放过,全都要他们加倍付出代价。” 他看着雷破天的目光渐渐变得阴冷起来,闪动着隐隐的杀机:“在西湖之畔,你为了要挟老夫,按照你的计划与蜀中唐门两虎相争,竟然授意你的儿子雷雨云,对老夫的孙女明文兰下毒,几乎害得她丧命,你觉得,这样的事情,老夫今日能够放过你吗?” 他话里透出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雷破天仰面望着他,车模了片刻,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所以,今天你老爷子其实是来杀我的了?” 明老爷子冷冷的笑道:“那你以为呢?难道老夫在此出现只是为了和你雷总堂主聊聊天?如今连剑圣都已经没了,你已经真正成了丧家之犬,还身负重伤,有什么比这样的机会更好的了?” 雷破天止住了笑,霍然站起身来,脸上似乎一扫之前的阴霾,又出现了一种光彩,他似乎又成为了当初那个豪气干 云,傲视天下群雄的雷破天:“好,原来你老爷子是想要乘人之危,那你就来试试吧,雷家子弟,没有一个怕死的!” 就算是丧家之犬,是落水狗,在生死关头也决不可轻侮,何况他是雷破天! 明老爷子面对着他,脸上鄙夷之色渐去,他此刻终于又像是那个一手创立大雷门的雷总堂主了,那个纵横江湖的一代枭雄。 不过他也注意到了,雷破天虽然站得很直,不过身上刚刚包好的伤口处很快又渗出了鲜血,他伤得很重。 魔刀魔五楼的那一刀可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受得起的。 饥饿狂在受伤之后,他还全力奔逃了这么远的路途,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就算他没有受伤,明老爷子也从没认为他会是自己的对手,何况他如今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看起来,这场战斗还没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雷破天注意到了明老爷子的目光所及,他当然也明白自己的武功远远不及眼前的这个老狐狸,而且自己的力量现在正随着这渗出的鲜血在一点一点的流逝。 多源app: 咪咪阅读 机会也在一点一点的流逝,再等待下去,恐怕自己连一拼的力量也没有了。 他必须要抢先出手。 雷破天运足了全力,他全身筋肉凸起,身上的骨骼都发出啪啪的响声,大喝一声之后,他全力出击! 天雷掌本就是至刚至猛的武功,如今雷破天生死关头,背水一战,更是将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他的每一掌,一招一式之间,都威力无比,隐隐有风雷之声,令人望而生畏。 明老爷子没有硬接,他用灵巧的身形步伐在闪避着,显得游刃有余。 如果说雷破天的攻击是一柄威力巨大的铁锤的话,明老爷子现在就像是一颗滚来滚去灵巧的小豌豆,铁锤无论如何用力,却总也砸不中他。 他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根本不用硬拼,那是最愚蠢的办法,雷破天身上的伤势那么重,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越来越慢,破绽百出,那时候才是他出手最佳的时机。 两人之间的战斗如此激烈,令伏在一旁的叶枫看得有些如痴如醉。 他也是习武之人,能够看到这样当世的两大高手交手,本就是十分难得之事,自然忍不住沉溺其中了。 不过即便是他也一眼就看出来,雷破天进攻的势头虽然猛,但是他的攻击一次不如一次,已经大不如前了,他的败像已露。 就在叶枫看得如痴如醉之际,忽然感觉身边一阵香风袭过,不由得一愣。 这香味好熟悉,在哪里闻见过? 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有人欺身到了他的身后,他感觉后背几处大穴一麻,顿时全身僵直,一下子扑倒在了雪堆上不能动了。 他心里一急,到底是谁,竟然会在这个紧要关头突然袭击? 又是一阵香气袭来,那人凑近了他的脸颊,轻声说道:“别动,是我!” 这声音好熟悉,叶枫立时就判断出来了,这人就是江南明家大小姐,场中明老爷子的孙女,明文兰! 她为什么要突然袭击自己?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正惊疑之间,他却感觉到明文兰直接上手开始剥自己的衣服。 这一惊非同小可, 这鬼丫头到底要干什么? 可是他穴道被制住,全身僵直,既不能动,连话也不能说,只能躺在那里任由明文兰为所欲为,干等着眼睛没有一点办法。 好在明文兰仅仅只是剥去了他的外衣,就住了手。 她这是什么意思? 叶枫不能回头,只能听见明文兰在他身后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却不能有任何一点的反应。 不论如何,她对自己应该不会有恶意的吧? 叶枫这么想着,不过这鬼丫头一直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 正想着,突然一声巨响,对面的场中人影骤分,胜负已定。 明老爷子还是好整以暇的站在场中,而雷破天却飞身跌了出去,嘴角鲜血狂涌,靠在一棵树上,眼见得已经站不起来了。 明老爷子阴沉着脸,缓缓的一步一步向他逼近着,那沙沙的脚步声仿佛是死亡在靠近的声音。 雷破天苦笑了一下,他忽然感觉这样的场景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当初他截杀火神雷惧的时候,那时的情形也和现在很相似。 只不过当初,重伤靠在树上的是手脚全都被自己打断了的雷惧,而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人是自己。 想不到如今,这位置竟然变换了,换作了自己倒在这里任人鱼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循环,这就是报应? 明老爷子看着地上的雷破天,冷冷的问道:“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雷破天摇了摇头,嘴角溢出的鲜血滴落,斑斑点点染红了身旁雪白的积雪。 他的确没什么好说的。 成王败寇,原本就是百世不易的真理,既然输了,就没什么好抱怨的。 只不过,雷破天此刻的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自己这一生都致力于振兴雷家,让雷家能够独霸江湖,可是结果呢? 雷家的精英几乎全都死伤殆尽,剩下的也都四分五裂,曾经名震天下辉煌无比的雷家,现在已经再也不可能恢复从前的荣光了。 自己死后,剩下的只有像雷小兔这样野心勃勃,反复无常的小人,雷家还能有什么未来? 回想起当初江南霹雳堂和大雷门时期雷家的风光,想起延祚了数百年雷家的荣耀,到今天就算已经全部葬送掉了。 可是这是谁的错? 自己为了雷家,牺牲了几乎自己的一切,包括亲情友情,到头来却是这样的下场,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了起来,浮现出了一张张的面孔,雷卓云、雷雨云、雷惧,那些所有英勇战死的雷家子弟们,还有大哥雷惊天,二哥雷动天,他们都是死在自己的手上的。 最后浮现的,竟然是父亲的面庞,他多想问一句,父亲,我错了吗? 明老爷子望着意识渐渐模糊,奄奄一息的雷破天,轻叹了一口气,举起手掌,击在了他的头顶天灵上。 雷破天全身一阵抽搐,口中鲜血涌出,喉头咯咯作响,迸出两个字:“父,亲……” 接着他便寂然不动了。 雷破天死了。 明老爷子看着他的尸体,带着满怀伤感的摇了摇头,叹道:“雷家,完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四章 亏欠 | |  - - 最新网址:ku 雷破天死了。 带着深深的不甘和满腹的疑问,这一代枭雄就这样死了。 明老爷子一时间似乎也感到了一种莫名的伤感,站在那里望着雷破天的尸体,久久沉默不语。 藏在一边的叶枫此刻被明文兰制住了穴道,躺在地上不能动弹,可是这眼前的这一幕也令他心中思绪翻涌。 这几年来雷破天为了争霸,为了击败蜀中唐门,为了让雷家能独霸武林,设计了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叶枫眼见着唐玉,唐仇这些曾经的好朋友一个个的倒下了,离去了,他的心中对雷破天实在是充满了仇恨的。 不止一次的他在脑子里想象过亲手杀死雷破天的情景,终于可以快意恩仇,为那些好朋友们报仇,那该是何等的畅快。 然而雷破天现在却就这么死了。 曾经不可一世的雷破天在重伤之后就这么死在了明老爷子的手里,而且死得一点也不风光,不壮烈,死得就像是一条丧家犬,落水狗,这样的死法令叶枫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失望,甚至是唏嘘。 他生前机关算尽,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随着他的死,他曾经一心想要振兴的雷家,从此也许就要在江湖上消失了,很难想象像雷小兔这样阴狠自私的人,能带领雷家重新走向辉煌。 雷破天的这一生,做了这么多,牺牲了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呢? 现在他死了,难道江湖上的腥风血雨就会从此结束吗? 只怕杀死他的这个明老爷子会是比他更加危险,更为狠毒的角色。 叶枫越想越多,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这时候,他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香味扑来,明文兰从身后靠近了过来。 此刻明文兰的脸颊几乎贴着他的脸,在他耳边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别担心,我没有恶意的。” 这一点叶枫倒是并不担心。 他想起了几日前在自己的房中,和明文兰的那一番对话。 当时他得知雷破天带着剑圣正在赶来清平县的路上,他却决定不再逃避,留下来面对他们。 不过为了安全,他安排张胖子把程姑娘送走。 他的决定让所有人都有些不能理解,尤其是程姑娘。 自从这一次重逢以来,他一直对程姑娘显得有些冷淡,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尽量避免单独和她相处。 这并非是他心中对于程姑娘的感情有了变化,恰恰相反,当他再度见到程姑娘的时候,心中的那一份激动与高兴,甚至比之前更加强烈。 特别是当他知道程姑娘自从他在秦皇陵中失踪之后,一直在江湖上四处漂泊,就是为了寻找他的消息之时,心中的感动更是难以言表。 可是正是因为这样,他不敢靠她太近。 从秦皇陵中侥幸逃生,出来之后,令他百感交集。 回想起来,这几年来,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义兄弟,二哥解祯亮和三哥张胖子,竟然会是皇上在多年之前就处心积虑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 子。 身边曾经一同经历过生死的,就像兄弟一般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黑鬼,为了救自己舍身而出,最后竟然尸骨无存。 自己敬重的长辈,七叔墨七重,竟然为了秦皇陵中的秘密,阴谋设计要害死自己,结果最后自食其果,葬身在秦皇陵中的机关之下。 还有那些曾经的好朋友,唐玉、唐仇他们,以及那些受人之托来帮助自己的关中老孙家孙老头,关外梅家的梅德庸,他们也全都先后一个个的死了。 叶枫感觉好像这是一个诅咒,一个噩梦,好像所有接近自己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可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那个所谓的上古宝藏? 叶枫并不想要什么宝藏,他只不过想要搞明白这个宝藏和自己身上那个时隐时现的神秘的龙纹图案究竟有什么关系,仅此而已。 然而各种各样心怀鬼胎的人却如同闻见了腥味的蝇虫一般的围绕在他身边,各种各样的阴谋接二连三的袭来,令叶枫感觉到有些应接不暇。 或许,自己就是一个不祥之人,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和不幸,越是亲近的人越是这样。 他感觉好累,打心眼里累,他不想再被命运耍的团团转了,所以他不想再逃避了,尽管明知道危险,他还是决定留下来,留下来面对雷破天他们,面对所有的那些阴谋与暗箭。 可是他不愿意程姑娘也跟着他冒险,所以他极力与程姑娘保持着一定距离,甚至显得有些冷淡,或许只有远离自己,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他不怕别人的误解,甚至不求程姑娘能明白他的心思,即使这需要他付出多么大的努力去压抑住心中涌动的感情,去装出对程姑娘的满不在乎。 这一切,他也没办法去跟别人倾诉,一切只能默默的藏在心里。 然而忽然出现的明文兰却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意。 这个鬼丫头也不知道是如何看破自己的,甚至比身边一起长大的张胖子还要了解自己,一语就道破了自己的心意。 然而接下来那一晚她对自己说的话,却令自己有些大吃一惊。 明文兰说得很直接,和她的性格一样,一点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告诉叶枫,她喜欢他。 而且她还告诉叶枫,她爷爷明老爷子因为明玉楼的死已经迁怒到了他的身上,以明老爷子的性格和手段,是绝对不会放过叶枫的。 现在叶枫唯一的办法就是和她在一起,这样他成为了明家的人,明老爷子自然也就再不能伤害他了。 她明文兰的身体里流有他叶枫的血,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听了明文兰的话,叶枫默然了。 面对明文兰如火一般的话语和眼神,他又能说什么? 不能否认,他对于明文兰的确也有好感,但是要说那是那种男女之情,好像也并不是,至少并没有那么的强烈。 明文兰的性格和他之前接触过的女孩都不一样,他心里顶多是对她感到新鲜,有些好奇罢了,远远谈不到情爱之上来。 何况,他心中早就有了程姑娘了。 程姑娘和他共同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好多次从死亡线上把叶枫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没有她,叶枫只怕早就死于金蟾之毒了。 这一份感情早就已经超越了男女之间的好感,他甚至愿意为程姑娘牺牲一切。 咪咪阅读app 特别是现在,明知明老爷子要对自己不利,如果此时他选择明文兰的话,岂不是贪生怕死,为了活命出卖了灵魂? 这种事情,叶枫是万万干不出来的。 所以他很明确的拒绝了明文兰。 明文兰看上去有些难过,却并不显得意外。 或许她心中早就知道叶枫一定会拒绝自己的,假如他是那种为了活命什么都肯做的人,明文兰也不会对他芳心暗许了。 临别的时候,明文兰有些意味深长的对叶枫说道:“我羡慕程姐姐,不过,欠你的,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要你永远都欠我的,这样你才会永远记住我。” 这话似乎有很深的含义,不过叶枫一直没搞明白。 而现在,这个鬼丫头究竟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明文兰此刻伏在叶枫身边,嘴就靠在他耳边吹气如兰,一时之间,叶枫只觉得有些心神荡漾,胸口如同小鹿乱撞。 就在这时,那一边的明老爷子忽然之间说话了:“姓叶的小子,看了这么久,该现身出来了吧?我们之间的账,也该要算一算了。” 这一声令叶枫心头顿时一惊,原来明老爷子一早就已经知道他在附近了,只不过一直没有说破而已。 此刻他也已经猜到明文兰之所以制住自己是为了救自己,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就算自己不现身,明老爷子一走过来一切不还是完了吗? 再说,要为了救自己,她刚才剥自己的衣服干什么? 叶枫有些不明白。 看着这边没动静,明老爷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你让那小胖子回去报信,自己藏在这里以为老夫不知道吗?躲躲藏藏不敢现身出来,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看起来躲藏下去是藏不住了,叶枫此刻只希望明文兰能够解开他的穴道,让他站出来和明老爷子面对面,即便是死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明文兰没有解开他的穴道,她只是在他耳边轻轻的再次说起了那一句话:“我现在就把欠你的都还给你。我要你永远欠我的,这样你才能永远记住我。” 说完,她在他的耳畔轻轻的亲吻了一下。 她的嘴唇火热滚烫,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叶枫只感觉如同天雷地火一般,整个人都有些眩晕了。 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时又传来了明老爷子那不耐烦的催促声:“快出来,别婆婆妈妈的,藏头露尾的算什么英雄?” 接着,叶枫感觉身边的明文兰忽然站了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当叶枫看见明文兰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一样,顿时愣住了。 他看见的不是明文兰,他看到的是叶枫,是另外一个自己! 最新网址:ku 第五十五章 明文兰的牺牲 叶枫之前曾经见过明玉楼假扮成自己的模样,那真的是可以以假乱真,连和自己从小玩到大,最亲密的义兄张胖子也不能分辨真假,足见江南明家的易容之术是何等的精湛。 此刻他当然明白,这正是明文兰扮作了他的模样,难怪刚才她要剥去自己的外衣了。 只是这明文兰与明玉楼不同,她对于叶枫是何等的了解,这一现身出来,不但是面貌衣着,那举手投足之间,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和叶枫简直是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连叶枫自己都一瞬间恍然有了一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走出去的那一瞬间,明文兰有意无意的回头看了一眼,藏在雪堆之后的叶枫分明从她的眼神之中明明白白的看见了深深的不舍,还有告别。 叶枫想要阻止她,可是穴道被制,他既不能动弹,也叫不出一点声音来,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明文兰大步走了出去。 面对着明老爷子,就听明文兰说道:“明老爷子,别来无恙否?” 听在叶枫耳中,这活脱脱的便是自己的声音,甚至连语气和语速也都完全一般无二,看起来这江南明家不愧为天下四大奇门之首,模仿别人的本事当真是神乎其技了。 明老爷子好像也没有看出破绽来,望着走出来的这个假叶枫,冷冷的说道:“你总算是敢现身走出来了。” 明文兰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既然已经被你明老爷子发现了,我便是插上翅膀也逃不掉了,除了乖乖出来,还有什么路可走?” 这话多少有些奉承的意味,明老爷子听了心中感觉颇为受用,表面上却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片刻之后,他才说道:“既然你已经在旁边看了这么久了,一切也全都看见了,不知你对于这雷破天的死,有些什么感想?”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旁雷破天的尸体,说道:“老夫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想亲手杀了他,如今他就这么死了,你是不是有点怅然若失啊?” 老实说,叶枫如今心中的确是有点这样的感觉,甚至对于雷破天这凄凉的结局还感觉到有些伤感,之前对于他那满腔的仇恨,此刻也早已烟消云散了。 而这时却听明文兰说道:“成王败寇,雷破天曾经是叱咤一方的霸主,到今天这个地步,有此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倒是雷家,可惜这数百年的传承,今后只怕是再也难以恢复当日的荣光了。” 听了这话,明老爷子似乎有些意外,在他的印象中,叶枫应该是个颇为感性的人,感情丰富,现在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深深的看了面前的假叶枫一眼,说道:“那么你自然也听到了老夫为什么要杀他?” 明文兰有些嘲讽的笑了笑,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原本就想要除掉他了,所谓什么他曾阴谋伤害你孙女之类的话云云,不过都只是借口而已。” 明老爷子愣了一下,却又不得不承认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即便是没有西湖之畔那件事,老夫还是要杀了他。想他雷破天是何等的人物,岂会甘心情愿的久居人下,为人驱使?即便他今日为情势所迫,不得已投身于我江南明家,日后也必有异心,这样的人,留之无益,养虎为患耳,不如早除。” 他抬头看着假叶枫有些似笑非笑的说道:“提到西湖之畔,说起来老夫倒是真该谢谢你这小子,救了我家兰儿一命,当日兰儿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算今日把他雷家满门上下杀个干净,也难消老夫心中这口怨气!” 看起来他虽然辣手无情,却是真的疼爱孙女明文兰,明文兰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明老爷子此刻的语气忽然一变,说道:“虽然你救了兰儿的性命,不过一码归一码,明玉楼是死在你和唐大定下的计策之下的,你脱不了干系。老夫当年也真的曾经立下重誓,绝不放过伤害任何明家人的人,何况是明玉楼的一条性命。” 他望着假叶枫,眼中隐隐浮现出了杀气:“所以,今天你也要伏尸于此,为明玉楼陪葬!” 这话一出,叶枫的心中顿时一急,这明老爷子看来并不知道面前的假叶枫就是明文兰所假扮的,他会不会立马动手呢?明文兰能躲开他的这一击吗? 他心中为明文兰深深的担忧起来。 这时明文兰却轻笑了一声,淡淡的问道:“那么如果,我也成为了明家的人呢?” 明老爷子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明文兰说道:“老爷子您也应该看出来了,自从我在西湖之畔救下了文兰小姐之后,她对于我便是芳心暗许,早已属意于我了。如果此时我愿意与她成婚的话,岂不就是也成为了明家的人,成了您的孙女婿,这么一来您还会为了明玉楼要我的命吗?” 这话一出,倒是有些大大出乎明老爷子的意料,他愣了一下神,才说道:“这个,这个自然又不同了。” 这时候,躺在一旁不能动弹的叶枫忽然之间明白了,几日之前为什么明文兰会忽然找上门来急着向他表白,并不是真的情难自禁想要得到他,实际上她那是已经发现爷爷对叶枫动了杀机,她是想要救他的命! 明文兰接着说道:“如若我与文兰小姐成婚,不但我成了江南明家的人,我身后的那个神秘宝藏的秘密,自然也就归属于江南明家了,恐怕这才是我最大的价值。” 明老爷子颔首道:“不错。” 他眯缝着眼盯着眼前的假叶枫,心中暗自奇怪,这些年随着叶枫的声名鹊起,经历的那些震动江湖的大事,他其实暗中也观察了叶枫很久,对他也算有些了解了,可是从来也没发现他是如此伶牙俐齿的人,更不像是会贪生怕死的人。 现在他这么说话,倒是有些奇怪了。 注意到了明老爷子略带怀疑的眼光,明文兰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么做虽然很好,我能保全性命,江南明家也能得到一大助力,实在是双赢的局面。可惜,我却不是那样的人。” 她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叶枫当然明白明文兰的这些话实际上是说给自己听的,既是在对自己解释那一晚她的举动,也是在惋惜如果那一晚自己能接受她的表白,或者今天的结局就会完全不同了。 明老爷子也惋惜的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否则的话,兰儿那丫头也不会对你另眼相看了。只不过古人也说过,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可见趋利避害原本就是人之常情,你倒是不妨好好考虑一下。” 虽然明知希望渺茫,明老爷子还是希望能最后争取一下。 明文兰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大丈夫当独行其道,岂能因为生死之事而变节改志?叶某绝非这样的人。” 明老爷子默然了片刻,才不无惋惜的叹道:“你如此聪明,既然能看破这一切,自然也应该知道我江南明家既然得不到那笔宝藏,也绝不会任由他人轻易得到的。” 明文兰叹气道:“如此看来,我今日非得葬身于此了?” 明老爷子不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身上忽然升起了一种气势,那股充满寒意的杀气即使是躺在一旁的叶枫,也能真真切切的感觉到。 他的心中焦急万分,不行,决不能让明文兰牺牲她自己代替叶枫去死,这无论对谁,甚至对于明老爷子而言,亲手杀死自己宠爱的孙女,这都是太残酷的事情。 可是叶枫此刻全身麻软,躺在地上既不能动弹,甚至都不能发出声音,完全没有办法去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能眼睁睁的躺在这里,希望着会有奇迹。 明老爷子看着眼前的假叶枫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严阵以待。 他自然知道叶枫这一刀的威力,他亲眼看见了刚才在客栈之中叶枫是如何一刀逼退了全力出击的雷破天的,不过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藏身在暗处的他而已。 说来也奇怪,叶枫这 小子的武功原本真是不值一提,然而这几年下来,他的武功却神速一般的突飞猛进,他每一次出手都会比之前有很大的进步,到今天,他的刀法只怕已经完全不在他师傅魔刀魔五楼之下了。 这几年他究竟有什么样的奇遇,明老爷子不知道,不过他却感到了一种隐隐的威胁,这小子如果不趁早除去,只怕将来迟早会成为江南明家的心腹大患的。 这也是他之所以想要借这次明玉楼的死一定要杀掉叶枫最主要的原因。 叶枫的进步虽然大,不过就以他目前的武功而言,还远远不是自己的对手,明老爷子对于这一点很有信心。 不过他从来不会轻视他的对手,就凭着叶枫逼退雷破天的那一刀,也值得起他全力出手一击了。 明老爷子全神贯注,力贯双臂,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终于出手了。 他面前的假叶枫也拔出了刀。 刀一拔出,明老爷子立马就觉得不对劲。 这哪里是叶枫面对雷破天之时使出的那一刀? 这一刀毫无气势,甚至就像是一个初学用刀的人,根本没有速度和力量可言。 联想到了先前这个叶枫的那些有些反常的言语,明老爷子的心中忽然一动。 他赶紧想要卸去自己手上的力量,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娇弱的女子的惨呼,他面前的假叶枫如同一只断线风筝一般整个身体直飞了出去,在那声惨呼之中,明老爷子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呼:“爷爷!” “不!”明老爷子狂吼着,他身形如闪电一般弹起,截住了飞在半空中的假叶枫的身体,一把搂在了怀里。 他伸手一抓,一张精致的面具落下,露出了明文兰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庞,鲜血正大量的从她的嘴角涌出来。 “不!”明老爷子又是一声惨呼,他无法相信,明明已经被他命令返回江南去了的明文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装扮成了叶枫的模样,故意受了自己这一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文兰望着眼前悲痛欲绝的明老爷子的脸,艰难的露出了一个笑容:“爷爷,别,难过。答应孙女,最后,一个请,求……” 随着她的说话,大量的鲜血一股股的涌出来,洒落在地面的积雪之上。 明老爷子一面慌乱的用手掌抹去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一面念叨着:“别说话,别说话了,爷爷答应,爷爷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再说话了,保住一口气,爷爷一定有办法能救你。” 明文兰固执的继续说着:“孙女替,那,小子,受了您,这一掌,您就,不算破,破了誓言,答应我,放,放过,他……” 明老爷子脸上老泪纵横,不停的点着头,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鬼誓言不誓言的! 他现在满心只是恨。 他恨自己当年为什么要传授这易容之术给明文兰,他恨明文兰为什么会对此有这么高的天赋,学得如此之好,他恨刚才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为什么就没能看出一点破绽来? 怀里的明文兰看着明老爷子不住的点头,终于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头一歪,寂然不动了。 “不!”明老爷子最后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叫,这久久回荡的叫声中的悲愤之情,令闻者也能感受到那整个人被撕裂一般的伤心。 吼声已绝,明老爷子满腔的悲痛都化作了一股恨意,他咬着牙恨恨的说了一句:“叶枫,老夫绝不放过你!” 话语之中透着刻骨的仇恨,令人听了不寒而栗。 言语未毕,他抱着明文兰的身体忽然电射而起,消失在了茫茫雪地之中。 除了明文兰留下的那一滩血迹,只有不能动弹的叶枫还躺在雪堆后面,在心里默默的狂喊着:“不!” 他的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滚落,滴在了雪白的积雪上,留下了一滩印记。 第五十六章 去乌斯藏地 叶枫是被张胖子带着唐大他们赶到之后,才解开穴道救了回来的。 即便是练武之人,内力浑厚,却也抵不住在雪地之中躺上一两个时辰不能动弹,因而回到客栈之中,张胖子便张罗着给叶枫熬制姜汤。 当他端着一碗热乎乎的姜汤走进门的时候,叶枫正坐在椅子上,呆呆的望着院子里发愣。 院子里,唐大正忙着和雷小兔急切的交谈着什么,这也难怪,雷破天死了,大雷门也灰飞烟灭了,唐大一面要安排雷小兔赶紧去安抚招降雷家四分五裂的各派系势力,一面又要急忙调度各地蜀中唐门的力量,谨防那些忠于雷破天的雷家子弟拼死一击,为雷破天报仇。 这些事也是足够他忙活的了。 然而叶枫此刻对于这些江湖争斗什么的,根本毫无兴趣,他满脑子都是明文兰留下的那句话:“我要你永远欠我的,这样你才能永远记住我。” 没想到这丫头真的就有如此的刚烈,真的就牺牲了自己,代替叶枫死在了明老爷子的手上。 现在,叶枫欠她的只怕是永远也还不清了,要永远亏欠她的了。 然而在叶枫心里,有一种感觉却愈发的强烈了起来,这一切难道真的就如同一个诅咒,所有接近自己的人都不会有好结局?自己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灾祸? 他现在开始相信张胖子之前的那句话了,大概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容易招惹麻烦的特殊体质。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自己又应该怎么办? 他想得如此出神,连张胖子来到身边竟然也丝毫未觉。 张胖子看着发呆的叶枫,打从心里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自从叶枫的口中听说了明文兰代替他死在明老爷子手上之后,大家全都感觉到无比的震惊,百感交集。 首先便是江南明家那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之前张胖子已经从明玉楼的身上见识过了,的确是神鬼莫测,以假乱真。 然而这一次竟然连江南明家的明老爷子自己也没能看出破绽来,失手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亲孙女,这足以说明明文兰的易容之术还在明玉楼之上,已经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这一手如此的厉害,今后若是在江湖中遇到江南明家,倒是不得不防。 其次,便是明文兰舍身保护叶枫的这一举动,令他们感觉到惊讶。 他们并不认识明文兰,之前也并不知道西湖之畔叶枫和明文兰之间发生的那些纠葛,这些事情叶枫从未对别人提起过。 然而单单从明文兰居然为了保护叶枫,心甘情愿的替他去死这一点来看,她必定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而且,她与叶枫之间的故事一定并不简单。 这件事对于叶枫造成的打击可想而知,然而张胖子心里却隐隐的感觉到,这个江南明家的大小姐明文兰与自己的义弟之间,一定还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说起来,自己这个义弟本事倒也真是不小,虽然被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不过在感情这方面,平时看上去却是笨笨的,甚至于有些不解风情。 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个笨笨的闷葫芦,不声不响的,竟然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和江南明家的大小姐暗地里搅在了一起,甚至于人家会心甘情愿的替他去死,这是已经发展到什么地步了啊? 张胖子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此事绝对不能让程念真程姑娘知道。 程姑娘对于叶枫的用情之深,大家全都看在眼里。 自从叶枫在秦皇陵中失踪之后,她不顾父亲的劝阻, 一个人在江湖上漂泊,孤身一个女孩子,吃尽了苦头,都只是为了能够打听到关于叶枫的消息。 哪怕是这一次重逢之后,叶枫不知何故始终对她有些不冷不热的,似乎刻意在疏远她,她也毫无怨言,这份用心连张胖子这个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话又说回来,叶枫这一次之所以对程姑娘的态度有这样的转变,会不会是因为这个江南明家的大小姐? 难道叶枫已经变了心不成? 张胖子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就是如果此事一旦让程姑娘知悉的话,她一定也会这么想的,那她该有多么的伤心欲绝啊? 张胖子科不愿意伤害这位善良的好姑娘。 更何况之前她刚刚为张胖子尽心尽力的治疗这遍体鳞伤,张胖子还欠着她一个人情呢。 张胖子于是暗下决心,今后对于明文兰牺牲自我保护叶枫的事情,一定绝口不提。 手中捧着的热姜汤眼看便要凉了,于是他轻轻的唤了两声沉思中的叶枫。 叶枫还在发愣,一直到张胖子一连唤了好几声,他才醒过神来。 接过了姜汤捧在手中,叶枫低头望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姜汤,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温暖,仿佛想要借着这热量驱走身体里的寒意,也驱走心中的那一份悲伤。 张胖子明白他的心情,为了不想让他继续沉溺在悲伤之中,张胖子转开了话题,开口问道:“如今这里事情已了结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程姑娘?她可还在邻县等着消息呢!” 程姑娘?叶枫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摇了摇头。 尽管他都几乎可以想象出程姑娘在得知他安然无恙只是那张欣慰的笑脸,可是他现在还处在悲伤之中,明文兰尸骨未寒,他实在是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心情去面对程姑娘,面对另外的一个女孩。 “你不准备去见她吗?”张胖子有些意外,他本来还想开口劝上几句,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自己的事情还得自己拿主意。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叶枫很认真的想了想,才回答道:“我想要去乌斯藏地。” “什么,乌斯藏地?”张胖子闻言不由得吃了一惊,“听闻去乌斯藏地路途艰险,要翻阅大雪山,蹚过大沼泽,真可谓九死一生,你无缘无故想要去那里做什么?” 叶枫捧着热姜汤,淡淡的解释道:“自从秦皇陵之中出来以后,我和唐大曾经去过少林寺,找过凝然了改大师,给他看了我们从秦皇陵之中带出来的华夏九鼎的铭文拓片。” “奇怪的是一直热心帮助我们,一路指点我们的了改大师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变得惜字如金,不肯透露拓片之上的内容,反而言语之间暗示我们前往乌斯藏地,去找一个人,说或许这个人可以解开我们一切的疑惑。” 张胖子问道:“是谁?” 叶枫抬起头来:“这个人说起来你也认识,他就是第五世的恩西活佛,小桑吉!” 小桑吉?张胖子不由得愣住了。 他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看上去只有八九岁模样,稚气未脱却偏偏时刻一副老成持重模样的小孩子的脸。 “这个小鬼头竟然能够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这句话刚问出来,张胖子忽然就想起了小桑吉那一副恼怒的模样,还有他那稚嫩的声音:“我才不是小鬼头呢!” 叶枫的神色淡然,这其中的关窍看来他早已想过了:“想在回 想起来,当初在兰州的时候,小桑吉莫名其妙的适时出现,身后还有着一群所谓的什么西饶活佛派来抓他的喇嘛,这应该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他后来又主动要求陪同我们去沙漠之中寻找那神秘的楼兰古城,一路之上他又对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高深莫测的话,似乎他知道很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 “到了后来,在楼兰王城最下面一层的那扇黄金大门前,他用胸前挂着的那个护身符一样的小圆盘,竟然打开了那扇大门,之前他就一直在说,他的宿命就是为我打开那扇门,虽然语焉不详,但是我想,他一定知道不少关于这个龙纹和宝藏的秘密!” 张胖子回想着和小桑吉当初一同的冒险旅程,不由得连连点头,对于叶枫的这番分析深表赞同。 叶枫接着说道:“还有,你还记得当初他曾经提到过在乌斯藏地雪山之上藏着一个黄金圆盘吗?据说他们恩西活佛世世代代的使命便是守护这个神奇的圆盘,而那个什么西饶活佛之所以派人对付他也是为了抢夺那个黄金圆盘的秘密。” “所以我觉得,我们在寻找的这个宝藏,一定与大雪山之上的那个黄金圆盘有着莫大的联系,为了这个宝藏已经死了很多人了,牺牲这么大,无论如何我也要搞明白这个宝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所以我一定要去乌斯藏地一趟。” 叶枫解释完了。 张胖子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就算你要去,现在只怕也不行。去乌斯藏地要翻越大雪山,据说那里一年之中大半年都大雪封山,无法通行,要去也必须等到开春之后,天气变暖才能通过,现在这个季节太危险了,根本不成。” 叶枫点了点头,张胖子博览群书,所知甚多,他说的这些一定不会错。 他淡淡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多盘桓上两个月,等到冬季过去再出发。” “你?”张胖子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你自己去?不准备与我们同行?” 叶枫怔了怔,说道:“唐大少如今诸事缠身,只怕是忙不过来,而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此去乌斯藏地一路之上艰辛无比,恐怕……” “恐怕什么?”张胖子几乎要跳起来了,“你自己也说了,要两月之后才启程,那时候我身上的伤早就好利索了。” “再说,我一生最大的志向便是读天下之书,行天下之路,乌斯藏地一直被传为神秘之地,这么好玩的事情,你敢不带上我?” 叶枫无奈的苦笑了一下,无言以对。 这算是默许了,张胖子瞬间又变得高兴了起来。 忽然,他有些故作神秘的对叶枫说道:“不过在这些事之前,你先帮我一个忙,准确的说是帮我一个朋友的忙。” 叶枫问道:“是谁?” 张胖子说道:“就是这清平县的县令,周得麟大人,当初我身为通缉犯,逃到这里,全靠他甘冒其险收留了我,还替我出面联系上了程姑娘,总算是我欠了他一个大人情。” “然而这几日,他却遇见了一桩奇案,搞得他焦头烂额,整天心神不宁的,你不是天下最聪明的吗?查案缉凶你最拿手了,不如帮一帮这位周大人,也算替我还了这个人情。” “奇案?什么奇案?”叶枫这时似乎也来了兴趣。 张胖子眯缝着眼,神秘兮兮的说道:“这是一个老太婆被谋杀,然而他的儿子、女儿,以及女儿私定终身的对象三个人全都来投案自首,自承是杀人凶手的案子。”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第五十七章 周大人的秘密 周大人低着头从县衙监牢里走出来,一副有些若有所思的样子。 牢头紧跟在他身后,一肚子的疑惑。 何老太的案子在县里早已风传开了,众说纷纭,什么样的传闻都有,牢头自然也略知一二。 他不明白,县令大人为什么会看上去这么的苦恼? 他不明白,这案子固然令人称奇,真相扑朔迷离,可是真相不真相的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在于现在有三个人主动站出来自承是凶手,随便认定一个人,即可结案,对上面也有了个交待,这有什么好苦恼的? 他不明白,县令大人为什么不提审这三人,却亲自跑到这肮脏不堪的大牢之中,还特意吩咐他去女牢里把那个死者的女儿也押解到这里,把他们三个自首的人都关在一个监房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却又命令他把那个女犯送回到女牢去了。 到底大人这是想要干什么? 他最不能明白的是,他在衙门里多年,从没见过哪一位大人为了案子会如此的上心,搞这么多的花样,甚至把自己都搞得有些失魂落魄,神经兮兮的样子。 这位周大人当真是与众不同?一个和他毫无关系的老妇的性命真的在他眼中如此的重要?他难道真的想要找出真相不成? 牢头一肚子的疑问,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只是默默的紧跟在周大人身后,随时等候着吩咐。 谨言慎行,言多必失,这是他这么多年混迹衙门感悟到的唯一真理,也是他的座右铭。 然而周大人却什么吩咐也没有,走出监牢大门,只是对他挥了挥手算是告别,就一路沉思着离开了。 牢头站在门口怔了怔,看来周大人这一趟监牢之行,还真的有什么收获? 好半天,他才默默的转身走了回去。 周大人回到府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依旧是低着头,一路径直走向书房,对于府里人的招呼全都恍若未闻,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走进书房,一抬头,他却是一惊。 只见他的母亲,周老夫人正坐在书房之中等着他回来。 周大人一向侍母极孝,赶紧深深的弯下腰去,唤道:“母亲。” 周老夫人怜爱的看着儿子,几日不见,儿子眉头深锁,面容竟然都有些消瘦了,想必是为公事烦忧,不禁有些心疼不已。 周大人轻声问道:“母亲亲自来到儿子书房,可是有什么吩咐?” 周老夫人板起脸说道:“怎么,你这书房还不让为娘的进来了?你连续好几日一回到府中就把自己关在这书房里,足不出户的,也不像平素每日都会来拜望为娘了。为娘的见不着儿子,只好自己到书房里来等着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大人平时不论多忙,每日夜里都会风雨无阻的去老妇人的房里问候,这习惯已经坚持了许多年了。 周老夫人这么一提,他这才猛然想起,这几日竟然全都忘却了,连忙向母亲赔罪:“劳动母亲大驾,令母亲担心,这都是儿子的罪过,还乞恕罪。” 周老夫人一把拉 住了深深弯腰揖礼的儿子,慈爱的说道:“母子之间,何必多礼!为娘的自然知道你是勤于公事,一时忙碌忘记了,自然也不会责怪于你。不过公事虽然重要,你的身体也同样重要,听说这几日来你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可以定要保重身体哪!” 她笑了笑说道:“为娘的可还等着你成家立室,抱孙子呢!” 这时她的话题忽然一转,说道:“说到成家立室,上次为娘更你提起过的那个朝中御史大人的闺女,如今年方二八,温柔贤良,他父亲与你父生前便是至交好友,正是门当户对,你可有意见上一面啊?为娘的这就可以安排人去送信去。” 提到这个,周大人明显面露尴尬之色,赶紧打断母亲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容后商议吧。儿子现在有些饿了。” 听说儿子饿了,周老夫人赶忙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就送到书房之中,摆了满满一桌,亲自为儿子夹菜,满脸慈爱的看着他吃饭。 周大人其实一点也不饿,只是托词而已,不过既然母亲亲自守着,也只能勉为其难的草草用了一些饭菜。 看着儿子是在是吃不下了,周老夫人这才意犹未尽的一面念叨着要儿子千万保重身体,一面满意的除了书房,回房去了。 送走了母亲,周大人长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顿时又阴云密布了起来。 他忽然端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咕嘟咕嘟一脸灌了好几口,然后独自坐在屋内,呆呆的望着窗外天空的明月发愣,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有了一些醉意,步履蹒跚的走到桌前,桌上有一面铜镜,周大人拿起铜镜,解开衣襟,亮出胸膛,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 片刻之后,他抛掉了铜镜,踉踉跄跄的走到屋中央,忽然拔出了挂在墙上的宝剑,手持明晃晃的长剑来到了窗前。 他仰首望月,长叹一声,双目含泪,忽然之间,手中长剑一转,竟然向着自己的脖颈之处抹去! 周大人竟然想要自戕! 说时迟那时快,周大人就感觉眼前一花,窗口似乎有一个硕大的人影飘过,接着手中长剑一震,再也握不住,呛啷啷的一声,长剑脱手跌落地上。 周大人吃了一惊,定睛一看,他面前站着的正是张胖子,抓着他的手,沉声问道:“周世兄,这却是为何?” 周大人蓦然一惊,随后长叹一声道:“张世子,我乃是百罪莫赎之身,你是不会明白的。” 这时,旁边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或许,在下能够猜到一二。” 周大人急回头,书房中还站着另一人,他却是认识,正是号称天下最聪明的叶枫。 周大人愣了一下:“你,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此事又与你何干?” 张胖子忙解释道:“是我看周世兄这几日神色异常,失魂落魄的样子,想必是为这县中的奇案劳神,因此才自作主张,请我义弟来帮忙,原本是想能为世兄分忧一二,想不到竟然因此救了世兄的性命,实在是侥幸。” 周大人长叹了一声,转身坐回到了桌前,说道:“那你们倒是说一说,你们都 查到了些什么?”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其实说起来也并不复杂,我们只不过是和周大人你一样,去过了城东铁匠家,和那位卖瓜果的多嘴的李婶聊了聊。” 周大人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这个多嘴的李婶!” 叶枫一笑又道:“接着我们去了城西乌衣巷,到死者何老太家转了转,顺便还请她家隔壁的那个瞎眼的徐太婆吃了一顿饭,于是该知道的便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 周大人听了这话,忽然沉默了。 叶枫接着说道:“本来这一切线索都断断续续,我还很难把它们联系在一起,可是周大人刚才在房中照铜镜的这么一个动作,却忽然把所有的事情全都串起来了,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哦?”一旁的张胖子一脸的惊讶,“我怎么没看出来?” 叶枫走访线索的时候他是全程陪同着的,叶枫所知道的一切他也全部都知道,然而他却丝毫也看不出这所有的线索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叶枫对张胖子笑着打趣道:“如果你也能看出来的话,想必这天下最聪明的人就会是两个人了。” 张胖子有些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道:“那你倒是说说看,刚才周世兄照镜子这个动作,怎么就成了联系所有线索的关键了?” 叶枫望着沉默不语的周大人,沉声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周大人的秘密应该就藏在胸口上,不知道大人可愿意让我们看一看?” 听了这话,张胖子好奇的目光也转到了周大人的脸上。 周大人沉默了片刻,颓然长叹一声,伸手拉开了胸前的衣襟。 在他的胸口之处,赫然有三颗红艳艳的朱砂痣,呈“品”字形,分外的显眼! 张胖子眨了眨眼,没搞明白,这三颗朱砂痣又能说明什么?怎么就把所有的线索都串到一起了? 叶枫轻叹了一声,却忽然转开了话题:“果然如此。如今我还不明白的是,何老太究竟是何人所杀?这自首的三人之中究竟谁是凶手?” 他对周大人说道:“今日午后周大人去牢里呆了一下午,如今却又萌生了自戕的念头,想必下午在牢里应该颇有收获,不知大人可愿赐教?” 周大人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个叶枫果然不愧是天下最聪明的人,什么事也瞒不过他,继续沉默也没什么用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今日午后,我的确去了牢里,还特别让牢头把何老太的女儿从女牢之中提出来,将她与何老太的儿子以及铁匠关押在了一个囚室之中。” “他们劫后重逢,自然是百感交集,抱头痛哭,而我却在隔壁的囚室暗中听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也是今天下午,我猜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一切事情。” “哦?”叶枫不得不佩服周大人果然心思缜密,机智过人,“那么他们三人之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出乎意料的,周大人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三人全都不是凶手。这个案子,原本就没有凶手!” 这一句话,令叶枫和张胖子不由得全都愣住了。 第五十八章 真相 他们三人全都不是凶手? 没有凶手? 这是什么意思? 那何老太究竟是谁杀的? 看他们都没明白,周大人叹息着解释道:“从他们三人的言语之中,我猜基本了解了整件事的详细情形。何老太的女儿之前与铁匠之间互生情愫,私定了终生,然而何老太为了能有一笔钱送儿子赴京赶考,却要把女儿许给本县大户曾家那疯癫的儿子,此事想必你们都已知晓了。” 叶枫和张胖子都点了点头。 “那一晚,铁匠因为忍受不了心爱的人儿却要被嫁与他人,对方还是一个傻子,于是深夜跑去了城西乌衣巷,想要带着何老太的女儿私奔,远走他乡。” \\\ “何老太的女儿本来就对于母亲莫名其妙安排的这段婚姻十分抗拒,自然愿意跟着铁匠走。谁知这二人刚跑到乌衣巷口的时候,却被赶来的何老太给截住了。” “何老太那一夜因为和儿子大吵了一家,儿子一夜未归,因而心烦意乱,难以入眠。听到家中有响动,以为有贼,于是手里抓了一把剪刀防身,赶了出来,不料却见到了女儿正欲与铁匠私奔。” “何老太是何其愤怒啊!当即破口大骂,然而两个年轻人却已经铁了心要在一起,无论她如何软硬兼施,甚至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也丝毫不能动摇他们投奔他乡的决心。” “眼见得女儿这一走,与曾家的婚事便将告吹,儿子上京赶考的费用没了指望,儿子高中便成了一枕黄粱,心灰意冷万般无奈之下,她竟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用手中的剪刀自插胸口自戕!” “啊?”叶枫和张胖子都不由自主的惊呼了一声,万万想不到这何老太竟然会如此偏激。 难怪之前周大人曾说他们三人全都不是凶手,根本就没有凶手,原来何老太竟然是自杀身亡的! 周大人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老太原本是想用自己的死,逼迫女儿乖乖的嫁入曾家,让儿子能顺利的拿到那笔嫁妆,从而上京赶考,金榜题名。为了这个,她甚至于不惜牺牲掉自己的生命!” “她这一死,把她女儿和铁匠全都吓傻了,完全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恰在这时,何老太的儿子回来了。” “这个儿子原本从就对自己的妹妹十分宠爱,虽然对母亲极为孝顺,却因为这一次妹妹嫁入曾家的事情一反常态的极力反对,绝不愿意为了自己能上京赶考,而把亲妹妹推入火坑。” “那一夜他与母亲为此大吵了一架,愤而离家,直至深夜才回来,却不料见着了这样的一幕惨状。但他毕竟从就在外面吃了不少苦,震惊之余,很快冷静了下来。” “此刻母亲已死,他自然不愿妹妹再为了他嫁入曾家受苦,于是便催促妹妹和铁匠赶紧离开,远走他乡,去过新的生活。” “赶走了妹妹和铁匠之后,他便决心自首,一则是他不愿妹妹担负逼死母亲的不孝罪名,二则是他自觉违背了母亲的遗命,有负孝道,所以甘愿受死,以求心安。” “可是刚才妹妹走的时候神志不清,慌乱之余竟然带走了母亲自尽时的那把剪刀,于是他返回家中,重新寻得一把剪刀,在母亲的尸体之上 扎了十几个洞,做出是他杀的假象,然后天明之后便前来县衙见官之首,声言是因与母亲发生争执,一气之下失手杀人。” 周大人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之后为什么程师姑检验何老太的尸首之时会发现致命一刀与造成其他伤口的凶器完全不同的原因。” 原来如此,张胖子点了点头。 一转念,他不禁又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个妹妹竟然没有走,却又会回来自首呢?” 周大人说道:“这女儿当初之所以离开,多半是因为心中慌乱惊惧所致,待到天明,情绪逐渐平复,加上又听说了哥哥带着剪刀前去投案,自承杀害母亲一事,她与哥哥从感情深厚,岂肯就此离去,让哥哥送死的?” “于是她对铁匠谎称要回家取些衣物,让他先行离开,自己则带着那把凶器剪刀,来到衙门自首,自承杀死母亲,情愿一死,以求还哥哥清白。” 张胖子奇怪的问道:“既然何老太是自杀身亡,他们只需要说出实情就好了,为什么两兄妹都急着自承是杀死母亲的凶手?这可是不赦的死罪啊!” 一旁的叶枫却有些明白了:“自古以来,婚嫁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女儿如今要与情郎私奔,本来意思大不孝,还因此逼死母亲,其罪几乎等同于弑母了,纵然官府不能治罪,今后外面人的指指点点,众口铄金,她只怕也难以见人。不如把罪名担下来,求得一死,既能求得心安,也能换回哥哥的性命。” 张胖子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他又问道:“那么,那个铁匠呢?他为何又要前来自首,声言何老太是他所杀?” 周大人叹息道:“这就更好解释了,何老太的女儿对他谎称回家取衣物,却一去不回,他久候无果,打听之下才知道他们兄妹二人全都投官自首,声称是自己杀害了何老太。” “铁匠对于何老太的女儿用情极深,岂能让她去独死,自己却苟活于世?更何况他觉得这一切全都是因为他自己想要带着这女儿私奔才造成的,罪责难逃,所以他也毅然决然的回来自首,自承是杀死何老太的凶手,想要保全这兄妹二人。” 张胖子点点头叹息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片刻之后,他有皱起眉头说道:“现在只有一点说不通了,就是那个何老太为什么会不计代价,甚至于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一定要送她儿子上京赶考呢?我看过他儿子房里写的那些东西,这文才不要说高中了,连参试资格也难以拿到,这根本就是白日做梦嘛!她究竟哪里来的这样的信心?” 周大人低着头沉默着,一旁的叶枫却叹息道:“那是因为,这个儿子其实并不是何老太的亲生儿子。” 什么? 张胖子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叶枫,这怎么可能? 当年何老太生下这个儿子的时候,乌衣巷中的那些左邻右舍,包括那个徐太婆全都是见证者,要说这个儿子不是何老太所生的,这怎么可能? “不,这完全有可能!”叶枫望着张胖子说道,“你还记得,那个瞎眼的徐太婆曾说过,当初何老太生下儿子的时候,左邻右舍都可见证,那孩子胸前是有三颗朱砂痣的,当时还认为是吉兆,这孩子将来必 定不凡。” 说到这里,叶枫和张胖子的眼睛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坐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周大人。 “然而,在孩子生下没几日,却发生了一件事,有恶奴上门,强逼着何老太去为一户过路的官眷接生,还打伤了何老太的丈夫。万般无奈之下,何老太只能带着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去了。” “可是当她回来以后,这些邻居们后来却发现,这孩子胸前的朱砂痣不见了。对此,何老太一会儿说这些邻居记错了,原本孩子胸前就没有朱砂痣,一会儿又推说是孩子长得快,那朱砂痣自己消失了。” “原本婴孩出生之时身上的一些印痕随着时间和孩子的成长是会慢慢淡化消失的,这并不奇怪。然而奇怪的却是何老太的说法有些自相矛盾,闪烁其词,这反而让我想到了,这一前一后究竟是不是同一个孩子?” 一语道出,叶枫看见一只坐在那里毫无反应的周大人全身忽然猛地颤动了一下,似乎被触碰到了什么敏感的神经。 张胖子有些懵圈了,惊奇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她的儿子被别人给换掉了?” 叶枫笑了笑,说道:“不是被人换掉了,而是她自己换掉的。” 张胖子更糊涂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枫说道:“我来讲个故事吧,一个发生在二十年前的调包计。” 他的双眼注视着周大人,开始了他的讲述:“二十年前,何老太和她的丈夫住在乌衣巷中,两人家境虽然并不富裕,但是男的有力气,女的心灵手巧,又是远近闻名的稳婆,日子过得也算甜甜美美。后来何老太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一家人真是其乐融融,对将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可是这时候,清平县中忽然来了一户过路的官眷,听说还是在京城中做官的,那位官眷太太还怀有身孕,因此连县令大老爷也得罪不起,丝毫不敢怠慢,毕恭毕敬的心伺候着。” 叶枫这时忽然岔开了话题,对周大人问道:“我记得周大人的父亲二十年前也正好在京城太医院为官,凭着精湛的医术,经常为达官贵人们医治病患,很得赏识。从周大人你的年纪看来,令堂当年怀上你和出生的时间,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吧?” 周大人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他家与张胖子家交情极好,他家的情况张胖子是非常熟悉的,这些事情叶枫之前一定是找张胖子查证过了,否认也没有意义。 叶枫继续着他的故事:“巧的是那位官眷太太来到这清平县的那一晚,却恰好临盆,便要生产了,急切之间便派人去寻稳婆接生。而何老太是这一带最有名的稳婆,自然他们在县令大老爷的指点下就找上门来。” “可惜,当时何老太刚刚产下儿子几天,医者身子虚弱,二则婴孩需要喂奶,根本离不开母亲,所以便拒绝了。也是那官眷派来的人一时心急,加上何老太的丈夫护妻儿心切,一言不合,双方就发生了言语冲突,后来更是动起了手,何老太的丈夫寡不敌众,被来人打伤了。” “为了救丈夫,何老太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来人,抱着自己的儿子前去为那位官眷太太接生。谁知她这一去,竟然改变了这几个人今后的命运!” 第五十九章 何老太的报复 叶枫不紧不慢的讲述着:“当何老太来到馆驿为官眷太太接生的时候,她看到了这位官眷太太随身用度和服饰的豪华高贵,甚至馆驿之外连县令大老爷也亲自在这里守候着,丝毫不敢怠慢。这一切都显示着这位官眷太太身份的不一般,还有她家庭的显赫。” “不难想象,此刻的何老太对于这位官眷太太心中是充满了恨意的,自己刚刚生产完毕,却要拖着虚弱的身体抱着嗷嗷待哺的孩子,来伺候她,为她接生,丈夫稍有不从还被她派去的家奴打伤,甚至于官府也视若无睹,还帮着他们。这样强横霸道,仗势欺人的行径,令何老太感到非常的愤怒。” “可是她区区一个弱女子又能够如何反抗?自古民不与官斗,胳膊拧不过大腿,何况还有受伤的丈夫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今后的生活还要继续,这一切的顾忌让她不得不屈服,然而胸中的怒火却实在难平。于是,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报复的法子。” 张胖子这时候有些听明白了,忍不住惊异万分的问道:“你是说,她调换了两个婴儿?” 叶枫双眼望着面无表情的周大人,点了点头说道:“不错。这是一个很疯狂的想法,也是一个很好的计划。刚出生的婴孩看上去都是差不多的,何况官眷太太的孩子刚刚出生,没人见过,很容易能够蒙混过去,谁也不会看出破绽来。” 张胖子有些难以置信:“这,这也太疯狂了!可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仅仅只是为了报复?” 叶枫说道:“何老太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报复这位官眷太太,令她从此骨肉分离,不能团聚,而且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从此将在一个优越的环境之中成长,锦衣玉食,吃穿不尽,将来说不定还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这比起留在这一对贫穷夫妻的身边来说,简直就是鱼跃龙门,有着天壤之别。” 张胖子默然了,他不得不承认,叶枫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这样一箭双雕的报复方法很难想象是何老太这样一个大字不识的贫穷民妇能够想出来的。 女人的仇恨实在是太可怕了。 叶枫接着说道:“具体替换两个孩子的过程我们无从得知,不过不难想象,一个产妇在生产之后筋疲力尽,非常虚弱,何老太只要支开在旁边伺候的下人,很容易就能够找到机会把两个婴孩调换。接着,她就抱着调包之后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回家之后,何老太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过这件事,而那一户官眷不久也接着上路,上京去了,好像这一切都过去了。然而徐太婆也曾经说到,从那一晚之后,何老太就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有些神情恍惚了起来,对于原本爱不释手的儿子,竟然也有些不闻不问了,孩子常常饿得大哭不止,往往在邻居的提醒之下,她才会想起给孩子喂奶。” 张胖子不禁骇然道:“原来,原来这是因为其实这个孩子根本不是她自己亲生的?她纵然心中有恨,可是孩子何辜?” 叶枫也默然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讲道:“直到一年之后,何老太的丈夫伤愈,只是也因此落下了病根,再也做不得重活,一 家人的生活变得更加捉襟见肘。但是看起来他们两口子对于生活还是没有失去希望,甚至于何老太后来还怀上了女儿。” “可是毕竟是最熟悉的枕边之人,何老太对于儿子态度的变化,如何瞒得过身边的丈夫?加上丈夫从邻居口中听说了孩子胸前三颗朱砂痣消失的流言之后,更是疑心大起,终于忍不住找何老太对质,于是夫妻之间就爆发了一场大吵。” “想必最终何老太也承认了当日掉包婴孩的事情,老实巴交的丈夫何其愤怒,他万万想不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会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干出这样事情,为了报仇不惜令自己的儿子如今杳无消息。急火攻心之下,想不到这丈夫竟然于当夜旧伤复发,暴毙身亡了。” 听到这里,张胖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当真是十分可怜。 叶枫摇摇头叹道:“眼见丈夫身亡,何老太的心中一定既觉得悲痛万分,又有些负疚,对于当日掉包婴孩的事情,想必也有了一些悔意。” “不错,”一直默然不语的周大人这时点了点头说道,“何老太的女儿在狱中也曾提到过,在她记忆中每年母亲带她去为父亲上坟之时,总是会莫名痛哭,在父亲坟前连连叩首,嘴里念念叨叨的说什么是自己的错,才害得他早死什么的。” 叶枫颔首道:“这就对了。何老太原本就不是什么奸恶人,是个老实善良的民妇而已,不过是因为一时被仇恨蒙住了双眼,才做下如此的错事。可是她不知道,她的这个报复之举,其实却是一柄双刃剑,既伤人又伤己,令别人骨肉分离之时,也让自己同样的忍受骨肉分离的痛苦,甚至于,还因此气死了自己的丈夫,她心中该如何的痛啊!” “然而后悔已然迟了,那一户官眷早已不知所踪,连县令大老爷也已经换了任上了,茫茫人海,如何寻找?她只有把这满腔的愤恨和痛苦,全都发泄在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身上。” “于是,她借口家境困难,从就把儿子送到外面去做学徒,常年不回家,也不闻不问,落得个眼不见为净。这也是令左邻右舍感到奇怪,难以理解的地方。这一切一直到了两年之前,却忽然间发生了改变。” 叶枫望着周大人问道:“如果没猜错的话,两年之前周大人应该刚刚到这清平县赴任,按照惯例,应该要携带家眷,风风光光的骑马游街才对吧?” 周大人默默的点了点头。 叶枫继续讲述道:“真是无巧不巧,从来不喜欢凑热闹的何老太,偏偏就在那一天,也和左邻右舍们一起跑去看热闹,看见了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风光无限的周大人。” “或许是因为母子之间的感应,她认出了周大人,又或许是她一眼就认出了游行队伍之中的周老夫人便是当年她为之接生的那位官眷夫人,总之当时她便知道了,这位新到任的县令大人,其实就是她已经失散多年毫无消息的亲生儿子!” “此刻的何老太心中该是如何的百感交集啊!当年的一念之差,竟然铸成大错,令亲生儿子失散多年,令丈夫气愤而死,令自己一家人受了这么多年的苦。她原本已经认 为,这一切全都是老天对她错误的惩罚,是她罪有应得,然而今天,天可怜见,竟然让她再度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竟然还金榜题名,成了朝廷命官,衣锦还乡。这该是多么的喜出望外啊!” “然而,此刻却有另一种心情涌上心头,那便是对于周老夫人和她的亲生儿子的愧疚之情。自己的儿子这二十年来想必一定在周家的荫庇之下,过得顺风顺水,一帆风顺,如今更是鱼跃龙门,高高在上了。而周家的儿子这二十年来在这里却从被自己送去做学徒,干苦工,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冷暖,自己却从来没有给过一点母爱。这一对比,令她情何以堪?” “这时候她心里却又冒出了一个想法,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自己的儿子既然出身贫寒,也能够金榜高中,那么周家的儿子想必也是天资过人,只要有机会,也一定能够金榜题名的。何老太本就是个有些偏执的人,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对此便是深信不疑。” 张胖子听得点了点头,说得有理,如果何老太不是个偏执之人的话,当年也不会想出如此疯狂的报复计划了。 叶枫叹息了一声说道:“她认为她丈夫的死,这些年来她所遭受的苦难,全都是因为她当年犯下的错误,因而受到的老天的惩罚。如今能够再次见到亲生儿子,还功成名就,这时上天对她的暗示,给她的机会。” “于是从此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把周家的儿子接回了家,不计代价的给他最舒适的环境,请来先生教他读书识字,甚至于为了筹措送他上京赶考的盘缠,不惜把亲生的女儿要嫁给本地大户曾家那痴傻的儿子,如此的牺牲,只是为了她疑心想要赎罪,想要减轻二十年来心中的愧疚与痛苦。” “这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刚才周大人全都已经讲过了。”叶枫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一念之差,竟至于斯!” 叶枫的故事讲完了,张胖子还是感觉到有些匪夷所思,可是他讲得如此合情合理,丝丝入扣,完美的把所有的线索全都串联到了一起,毫无破绽,看来这也是最合理的一种解释了。 看周大人也低垂着头,默然不语,毫无半点想要反对驳斥的意思,无疑也是默认了这一种说法。 张胖子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忍不住张口问道:“那,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叶枫笑了笑:“什么怎么办?这只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从头到尾其实并没有半分证据可言,不过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完全无法证实。” “证据?”张胖子愣了愣,指了指周大人,“他胸前的三颗朱砂痣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据吗?” 叶枫摇摇头说道:“这算什么证据?充其量不过只是一个疑点而已。周老太太从第一眼见到自己的儿子开始,胸前便是有这三颗朱砂痣的,如今你这只是一面之词,如何能够取信于人?” 张胖子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了。 叶枫放低了声音,话语中充满了唏嘘之意:“更何况,何老太如今已死,有的故事索性就让它成为故事,或许才对谁都是最好的一种结果。” 第六十章 故事就是故事 故事只不过是个故事。 而这个听上去无比离奇的故事却令张胖子感觉也有些唏嘘:“我终于明白何老太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想让她儿子,其实是周家的亲生儿子一定要去上京赶考了,甚至于最后在绝望之时不惜选择了自杀这样偏执的路。” 叶枫点点头感叹道:“是啊,我想当她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骑在高头大马上风风光光的游街的时候,她的内心应该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欣慰啊!当奶你虽然是一念之差,可是自己的儿子毕竟如今功成名就,衣锦还乡,还能出现在自己眼前,这该是上天多么大的恩赐啊!这么多年受的苦,遭的罪,就没有白费。” “可是也许从那一刻开始,一种罪恶感就更加强烈的涌上了心头,自己儿子如今的风光,其实全都是她偷来的,这一切本应该属于另一个孩子,另一个从到大吃尽了苦头,却毫无怨言的好孩子。这一切,原本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或许这二十年来,她其实一直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但是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的强烈,在感激上天的同时,她心中的罪恶感也在疯狂的折磨着她。所以,她想要赎罪,想要求得内心的宽恕,所以,她想要还这个孩子一个机会,在她心里,也许觉得如果周家的儿子能够高中,这样,她才能够安心的去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去和他相认。” “然而,虽然她为了这个目标不计代价,可惜,亲生女儿的毅然决然的要跟铁匠私奔,令她的全部计划付诸流水,她根本不可能有别的办法来筹措到上京赶考的费用。然而这一切她全都没法讲出来,所有的苦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眼见得希望落了空,她再也无颜去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去面对周家的儿子,所以她只有选择自尽。” 叶枫哀叹了一声:“这一切就是个悲剧,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人心中的仇恨与偏执,然而却毁掉了这两家多少人的命运。应该怪谁呢?这故事之中所有的都是好人,也许谁也不该怪。” 周大人一直沉默的听着叶枫的讲述,到了此刻双眼已然噙满了泪水,忽然大声的喊道:“不!这一切应该怪我,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高中皇榜,不被外放任上,就不会无巧不巧的来到这清平县为官。” “如果来到清平县我不是贪慕虚荣,搞什么游街的话,也就不会被何老太看到,被她认出来。如果她没有认出我,就不会受到刺激,一门心思的想要送儿子入京赶考,金榜题名。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她也就不会把自己逼入绝路,最后也就不会死。” 周大人失声痛哭起来:“是我,一切都怪我,是我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逼到了自尽的绝路上,二十年来我从未对她尽过一日儿子的孝心,却害得她最终殒命,我是何其的不孝啊!” “二十年来,我每日膝前尽孝的人竟然不是我的母亲,却令我的母亲受了这二十年的苦,我这样的不孝之人,今后有何颜面去面对周老夫人,去面对我的亲生母亲的在天之灵,去面对这清平县中的芸芸百姓?” 张胖子看着痛哭的周大人,这才明白了刚才周大人为何会忽然间想要拔剑自刎了,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的确令人一时之间有些难于承受。 叶枫缓步走上前去,把手掌放在周大人的肩上,轻声安慰道:“这一切也不能怨你,你也是这个故事中的受害者,二十年来骨肉分离,不能膝前尽孝并不是你的错。可是回过头来想一想,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二十年来,周老夫人含辛茹苦的把你培育成人,费尽了心血,才令你金榜得中,给了你全部的母爱,难道她不是你的母亲?难道你不应该对她尽孝吗?” “你如今这样简单的选择一死了之,不但于事无补,你让她老人家情何以堪?而且还有狱中何老太的儿子和女儿,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身为朝廷命官,如今这么一死,此事势必难以掩盖,被传得沸沸扬扬,你让还留在这世上的这些人今后该怎么办?他们又该如何去面对停下的悠悠众口?” 叶枫的话不无道理,周大人渐渐止住了哭泣,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叶枫叹道:“与其这样无益的用死亡来逃避,倒不如想想该如何来善后,让这个故事有一个比较圆满的结局,岂不是更好?” 周大人点点头,开口问道:“不知叶兄对此有何高见?” 叶枫略想了一想,说道:“周老夫人今后自然仍旧是你的母亲,你要像从前一般无二的殷勤侍奉,膝前尽孝,以报这二十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这个应该没有问题吧?” 周大人连连点头道:“这个是自然。” 叶枫又说道:“那么狱中何老太的一对儿女和铁匠,既然何老太是死于自尽,他们三人自然也应该无罪开释,重获自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他们出狱之后,既然何老太已死,而先前与她定下儿女婚约的曾家又遭逢大变,曾员外身死,曾家家眷和那个痴傻的二儿子又全都远走他乡,不知所踪,那婚约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理当成全何老太女儿与铁匠之间的婚事,成就这一对璧人,毕竟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听了此话,周大人连连颔首,而张胖子却暗自皱起了眉头。 叶枫提到了曾家家眷不知所踪的事情,关于这一点叶枫或许并不知道,而张胖子那一晚在客栈的窗口却凭着读唇语的本领,看到了唐大与下属之间的对话。 那曾家的家眷其实并非远走他乡了,而是由唐大下令,被蜀中唐门的下属铲草除根,全都解决掉了,而且抹去了所有痕迹,连尸首也没有留下! 原本张胖子也曾想过将此事告诉叶枫知道,不过自从这一次重逢以来,芮然表面上两人还和从前一般亲密,但是他隐约感觉到叶枫与他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隔膜,再也不像当初那样毫无顾忌,推心置腹了。 也许,他对于在秦皇陵中发现自己背叛的事情还有些耿耿于怀吧,张胖子这么想。 而唐大和叶枫之间的关系有多亲密,张胖子是知道的,如今无凭无据的就 只靠着自己偶尔看到的唐大与下属之间的一句对话就横加指责,很难说叶枫会不会相信,心里会怎么想。 于是张胖子一直以来都没有对叶枫提起过这事,不过他还是暗暗觉得唐大此人绝对不简单,有合适的机会还是要提醒叶枫心此人。 叶枫并没有注意到张胖子的表情变化,继续讲下去:“何老太一死,家中没了经济来源,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很苦。她这两年不计代价的请先生来教她儿子识文断字,也有一些成效,周大人就算是同情他家的不幸,对他加以照顾,在县衙之中给他谋一个笔吏的位置,做些抄写文书的差事,也算解决了他生计的问题。” 周大人原本对于何老太的儿子就有些愧欠之意,听叶枫如此说,自然连连称好。 叶枫想了想又道:“何老太毕竟当年曾经为周老夫人接过生,有这样的一份交情,如今遭逢不幸,周大人大可出于怜悯之情,劝说周老夫人将其子收为螟蛉义子,周老夫人素来宅心仁厚,想必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你和他二人皆可以在周老夫人膝前尽孝,一家人其乐融融。说到底,他毕竟是周老夫人的血脉,是她的亲生儿子。” 周大人和张胖子听了,都无不感叹叶枫思虑安排的周详。 “最后,是何老太的后事。周大人你可将何老太风光厚葬,今后每年与其子女一同祭扫,以寄托哀思,这便是你能诶她所做的,也表了你的孝心了。” 张胖子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别人家的母亲,他却年年都去祭扫,这合适吗?传了出去,岂不是会惹人闲话?”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周老夫人既然已经收了其子为螟蛉义子,两家人便是一家,有了这一层关系,还惧怕什么闲言闲语?” 张胖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先前的安排竟然还有如此深意,不禁连连点头。 须臾之间,叶枫不但解开了谜团,还将善后之事安排得如此详尽,令周大人不由得感觉到由衷的佩服。 他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对着叶枫和张胖子深深施了一礼道:“二位今夜不但救了周某的性命,还为周某解开了心中的郁结,安排好了善后之事,周某实在是感激涕零,无比钦佩。” 叶枫和张胖子连忙还礼,叶枫说道:“周大人乃是个好官,受民众敬仰,实在是一方百姓之福。今后周大人当保重自身,行事切莫再如此偏激,轻言生死,须知如此好官,实在是不可多得了。” 他伸手握住了周大人的手,说道:“从前的事,都不重要,上一代人犯下的过错,也不应由后人来继续承担,重要的是那些活着的人,和今后的日子。” 周大人连连点头。 叶枫笑了笑,对张胖子说道:“至于今晚我说讲的那个故事,不过只是个故事而已,故事讲完也就忘了,希望也不会再有人听到这么悲惨的故事了。” 张胖子的头闻言点得像是鸡啄米一般:“正是,正是,故事就是故事。” 第六十一章 离开清平县 等到叶枫和张胖子回到客栈之中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唐大他们都早已离开客栈,留下书信给叶枫说是带着重伤的毒蛇前往邻县寻找程姑娘医治去了。 蜀中唐门的人一走,偌大的客栈顿时显得有些冷冷清清起来。 张胖子手握着唐大的书信,对叶枫说道:“唐大少让我们明日也赶去邻县相会,再商议今后之事。” 叶枫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张胖子看了他一眼,又问道:“明日我们就过去见唐大和程姑娘他们,好吧?” 叶枫依旧没有说话。 张胖子有些焦急了,不耐烦的说道:“去还是不去,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啊!” 叶枫看着张胖子,他并非不想前去,此间事情已了,原本也应该离开了,只是自从明文兰为救自己而惨死在明老爷子手上之后,自己心中总是感觉有愧,这个时候死在是有些难以面对程姑娘。 他盯着张胖子看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怎么,你不等你的钉子叔了?” 提到钉子叔,张胖子的神情不由得一黯,当日夜里钉子叔和自己分头从明老爷子的面前逃走,自己侥幸脱身,而钉子叔至今还没有回来。 虽然张胖子并不知道钉子叔为了掩护他逃走,做出了牺牲,已经惨死在了明老爷子手里,可是这么几日了还不见他回来,心中早有预感,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不过只要还没见着钉子叔的尸首,心头总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 他淡淡一笑,故作轻松的说道:“不等了,钉子叔到现在还没回来,想必是遇见了什么阻碍,耽搁了。以他的精明,回来之后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叶枫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的义兄,叶枫感到这一次的重逢,在张胖子的身上也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从前的张胖子,与自己从玩到大,彼此之间无比的熟悉,毫无秘密可言,是那样的坦诚相见。 然而在秦皇陵之中,他才发现,不光是张胖子,连同解祯亮,自己的这两位亲如手足的义兄,竟然全都是皇上安排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各自担负着不同的使命。 那时候他感觉这两位无比熟悉的义兄,竟然变得那样的陌生,似乎根本从未真正认清过他们。 然而后来,张胖子和解祯亮在诏狱之中,受尽酷刑,遍体鳞伤却咬定了牙关,没有对叶枫的下落吐露出半个字来,这令叶枫感觉到有些意外。 到如今,张胖子越狱成了逃犯,又回到了自己身边的时候,叶枫感觉到他身上,像是比之前成熟了不少,虽然再也不似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了,却比之前更加值得信任。 毕竟,如今自己的身边,除了唐大之外,可以信赖的人只有他了。 当然,还有程姑娘。 在自己失踪的这段日子里,外面纷纷传言叶枫已经死了,然而程姑娘却始终不相信,一个人在江湖飘零,只为了寻找他的消息。 这一份真情,怎能令叶枫不动容? 然而,随着自己身边的好朋友一个一个离开自己,落得悲惨的下场,叶枫心中隐约觉得,在自己的身后一直笼罩着一张看不见的大,自己根本无力挣扎。 他甚至开始怀疑,是自己给这些个真心帮助自己的朋友们带来了噩运,带来了不幸。 这种时候,程姑娘在自己的身边岂不是会更加的危险? 更何况如今连明文兰竟然也遭遇了不幸,这种情况下,他实在是有些难以面对程姑娘,难以抑制住自己心中对她的关切和担心。 可是该来的始终要来,要见的终归要见,一味地逃避也是逃不掉的。 叶枫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明日我们便出发。” 这一夜,两人各自回房安歇,却都心事重重,难以入眠。 比及天明,他们收拾好行装准备上路之时,清平县令周得麟周大人,已经在门前等候了。 周大人身着一身便装,看到叶枫与张胖子出来,连忙上前施礼。 看他一脸的轻松,叶枫料想 他已经解开了昨夜心中的郁结,微笑着问道:“周大人神情轻松,料想事情已经办好了?” 周大人点头说道:“正是。今日一早我便已经将何老太一案以自尽结案,将她的一对儿女和铁匠全都无罪开释,如今城中大街巷全都在传言此事,都在为他三人额手相庆,纷纷叫好呢!” 叶枫颔首道:“他三人都是难得的好人,原本就是无辜,如此结案,自然是最好的。” 他又问道:“周老夫人那边,一切可还顺利?” 周大人满脸的喜悦之色,说道:“母亲那边我一早就去禀明了,她老人家听说何老太死后,留下一对儿女孤苦无依,念在当年何老太曾为母亲接生,对周家总算有恩,动了恻隐之心,当即同意将其一堆子女都收为义子义女。” “我又依照昨夜之言安排何老太之子进入县衙为文书吏,让其女与铁匠不日成婚,他们今后生活都有了着落,这件事总算是有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叶枫注意到他称呼周老夫人为母亲,看起来他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位置,不由得暗自点头。 周大人对着叶枫深深一揖到地说道:“一切都要多谢叶兄昨夜的话,为周某指点了迷津,如醍醐灌顶,令周某豁然开朗。” 叶枫赶紧还礼笑道:“昨夜在下不过给周大人讲了一个故事而已,一切还是全凭周大人英明神武,才能令无辜者沉冤得雪,让百姓安居乐业,在下如何敢贪功?” 张胖子在一旁撇了撇嘴说道:“这还是我劝说我义弟来帮忙的,怎么,我就没有功劳了?” 周大人赶紧又施了一礼说道:“张世兄自然也功不可没,周某自然铭感于心,不敢忘怀。” 张胖子笑道:“其实是我应该感谢你周兄才是,居然敢冒险收留我这么一个逃犯,如今事了,我们要走了,周兄是不是也感觉终于松了一口气啊?” 周大人连忙说道:“哪里哪里,叶兄与张世兄帮助解决此案,也救了周某,真是恩重如山,周某心中只有感激,岂敢有别的什么想法?今后二位但凡有用得着周某的地方,只管吩咐,周某定当照办无有不从,还请二位切莫嫌弃。” 临行之际,他又拉着张胖子的手低声说道:“前阵子在城里暗中跟踪张世兄的人,这几日忽然不见了踪迹。不过锦衣卫的密探遍布天下,耳目众多,张世兄今后还是要千万心。”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叶枫和张胖子跨上骏马,准备离去了。 周大人站在客栈门前,一直目送着马上的二人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他心中暗暗赞叹道,这叶枫被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看起来这人身上惹上的麻烦恐怕还不少,今后也不知能不能有缘再度相见了? 叶枫和张胖子策马信步,一路走出了清平县城。 在走出的城门的时候,张胖子忽然回过头,向城楼上看去。 叶枫问道:“怎么,舍不得离开?” 张胖子没回答,只是朝着城楼上面努了努嘴。 叶枫抬头一看,在城楼之上,有一个身穿长袍,书生打扮的二十上下的年轻人,站在那里双眼直勾勾的望着两人。 看见叶枫望过来,那青年抬手挥了挥,似乎在与他们作别。 张胖子忍不住问道:“这人是谁,你认识吗?竟还专程跑来为我们送别?” 叶枫摇了摇头,他并不认得此人。 可是一转念,他开口说道:“也许我能猜到他是谁。” 张胖子不禁大奇,问道:“那你猜猜他是何人?” 叶枫淡淡一笑:“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就是何老太的儿子。” 张胖子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他就是那个从被换掉了的,原本应该是周家儿子的那个?” 叶枫点点头。 张胖子怔了一下,问道:“他与我们素不相识,怎么会专程赶来送别?” 素不相识? 叶枫笑了笑,忽然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之前在何老太家里,你也曾经看过他留在桌上 写下的文章,你觉得如何?” 张胖子默想了片刻,回答道:“字迹粗糙,文笔不佳,乏善可陈,实在是不怎么样。” 叶枫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确实是不怎么样。不过有一点你可别忘记了,他可是一个从两年之前才开始读书识字的人,你再好好想想,他的文章内容究竟如何?” 张胖子依言又仔细回想了一遍,不觉有些惊异,说道:“虽然他的文章非常的粗劣,毫无文采可言,不过内容却颇有些独到的见解,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叶枫笑笑道:“你看这文章像是一个刚读了两年书,初识文字的人所写的吗?” 张胖子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像,实在是不像,除非他是个天才。莫非这文章是他从别处抄来的?” 叶枫笑道:“这样文采的文章,从何处抄来?又有何用?依我看来,这文章断然便是他自己所作。” 张胖子讶然道:“莫非他还真是个天才?” 叶枫喟叹道:“虽然说不上天才,不过我相信他的确是聪慧过人,颇有天赋的,只可惜,命运弄人,当年何老太的一念之差,改变了他的一生。” 张胖子也不禁为这阴差阳错,而替他扼腕叹息。 叶枫又问道:“你觉得,像他这么一个聪明的人,对于这些年的遭遇,对于母亲对他的态度,会毫无所觉,没有一点疑心吗?” 张胖子闻言面色一变:“你是说,这子早就知道这事的原委了?这不太可能吧?” 叶枫沉声说道:“何老太对于这个儿子的前后态度判若两人,连左邻右舍都感觉奇怪,他如此聪明,难道就全无一点疑心?你我二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竟然也能够查访到那么多的蛛丝马迹,从而推断出事实的真相。你认为从在这里长大的他就查访不出来?” 张胖子哑口无言,可是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如果他早知事实真相,为何会毫无反应?大家都夸他是个极为孝顺的孩子,他若是真的知道何老太并非生母,又如此对不起他,岂能还这样孝顺的侍奉左右?” 叶枫摇头叹道:“这才是我最为佩服他的地方,如果他真的早就知道了事实真相,却还是如此孝顺的话,就只能是因为他念及何老太纵然有再多的过错,毕竟也从把他养育成人,这抚养之恩难以报答,他是真把自己当做何老太的亲儿子了。” “再说,此事纵然揭破,却也年深日久,毫无证据,又有谁人会相信?他从在这个家中长大,这个家虽然贫困,生活虽然苦,却是他心中唯一的归宿,是他唯一的寄托。此事一旦揭开,这个家便再难保全,不仅是罪孽深重的何老太,连同他那无辜的妹妹今后只怕也难有颜面见人,他又于心何忍?” “只是没想到,这件事会风云突变,妹妹意欲与铁匠私奔,何老太忽然自尽身亡,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毁了。家既已毁,揭开此事却势必会毁掉另一个家庭,万念俱灰之下,他便想自己担下弑母的罪责,一死了之。” 听到这里,张胖子也不禁摇头感慨,这样以德报怨,牺牲自己的事情,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够做到? 叶枫回头望了一眼城楼上的年轻人,接着说道:“可如今此案已经了结,他和妹妹不但全都无罪开释,妹妹还嫁给了铁匠,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自己也进了县衙吃上了公粮。” “更为没想到的是,周老夫人还收他为义子,今后他能够名正言顺的侍奉于生母的膝前,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喜出望外的结局。” “他如此聪明,也许是从周大人的言语间,猜测到了这是你我二人出的主意,感激之余,这才会赶来相送。” 叶枫笑了笑说道:“当然,这些也不过只是我的猜测而已,至于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张胖子默然无语,他回头望着站在城楼上渐行渐远,逐渐模糊的那个年轻人的身影,不禁心中感叹道,这真的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哪! 但愿他今后的生活,能够一帆风顺,无灾无难。 好人是应该有好报的。 第六十二章 唐大的委托 唐大很忙,真的非常非常忙。 从叶枫和张胖子到来,他甚至还顾不上和他们寒暄几句,就看到不停的有蜀中唐门的属下前来请示汇报,搞得他像个连轴转的机器,忙个不停。 这也不难理解。 自从雷破天一死,雷家的各股势力就真正变成了群龙无首的状态。 之前,他们之中还有一些忠于雷破天的,也有一些抱着坐山观虎斗,静观其变的,如今随着雷破天的死,他们统统都来到了前台。 有发誓要为雷破天报仇雪恨的,有希望借机得到雷家领导权的,更多的是来蹚这一趟浑水的,希望把水搅得越浑越好,浑水才好摸鱼。 虽然蜀中唐门已经表明了立场,支持雷兔统一雷家,领导各股势力,不过雷兔毕竟年纪太轻,资历太浅,难以服众。 谁会愿意臣服于这么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更何况她还背叛了雷家,转而与雷家的世仇蜀中唐门合作? 如今的江湖上,比起雷破天活着的时候更加的混乱,更为复杂,各种势力全都蠢蠢欲动,一副山雨欲来的态势。 然而更加令唐大感到忧心的,却是另一股力量。 江南明家! 自从在清平县败了之后,折损了明玉楼,明老爷子又失手误杀自己的亲孙女明文兰,他心中的愤怒和仇恨可想而知。 可是奇怪的是从那一天之后,明老爷子就消失了,他的行踪再也没有在江湖中出现过。而江南明家在天下各处的分舵堂口也全都偃旗息鼓,毫无动静,这反而令唐大感觉到不安。 明老爷子这样野心勃勃,老奸巨猾的人,难道会为了孙女之死而心灰意冷,放弃江湖争霸的雄心壮志? 这一点谁也不会相信。 所以,江南明家此时异常的平静,就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们在蓄力,在酝酿一个更大的阴谋! 可是对于江南明家,世人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唐大他们仅仅只是在这一次清平县的行动之中才得知明老爷子在暗中培养的四大高手,号称四大护法,而其中之一便是之前名不见经传的“阴阳刀”陈天魁,可是出了他以外,其他的三人是谁,却是谁也不知道。 不过这个陈天魁竟然能够以双刀对双刀,力压并战胜了成名多年,也是十殿阎罗之一的如意双刀张如意,这一份武功已经足够惊世骇俗了。 以管窥豹,从他的武功来看,其他三个江南明家的护法的武功,也应该高得可怕,真不知道明老爷子是如何训练出这样的高手的,并且还是四个! 然而唐大他们却连其他三个人是谁也不知道。 往往最可怕的敌人,并不是那些明刀明枪站在对面的强敌,却反而是那些隐藏在暗处,你根本看不见他在哪儿的对手。 因为你根本看不见他,所以你也无从防备,这才是最危险的。 所以面对如今江湖上的局势,唐大既要调派人手,支持雷兔去弹压收服那些蠢蠢欲动的雷家各股势力,还得要随时防备着表面上毫无动作的江南明家的突然暴起,实在是感觉有些快忙不过来了。 叶枫坐在那里,望着忙碌的唐大,他的思绪却早已飞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程念真程姑娘。 在来的路上,叶枫还一直在担心,担心自己和程姑娘见面之后会是如何的一种情形。 他无法否认自己心中对于程姑娘的感情,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是不敢靠得太近,生怕自己会为她也带来什么灾祸,会殃及到她。 更何况之前明文兰为了自己而死,这心里实在是有一些别扭,现在这样的情况,他确实很难面对程姑娘。 可是当他和张胖子来到邻县的时候,才得知就在他们到来之前,程姑娘已经匆匆离开了。 据说是她接到了她父亲,神医程三思的一封信,说是程神医不幸身染重病,情况很严重,因此她刚刚为受重伤的毒蛇处理完了伤口,便着急的匆匆离去了。 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这一下叶枫不用再面对程姑娘了,他的心里理应感觉到松了一口气的。 可是不知为何,此刻叶枫的心中却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和程姑娘这样失之交臂,没能见上一面,他竟感觉到一种莫名的遗憾。莫非其实自己的内心之中还是在渴望着见到程姑娘的? 他无法回答。 不过隐约之中,他对于程姑娘的此行,还是感到一丝担忧。 神医程三思是什么样的人? 他的医术无比精湛,当世已经不做第二人想,凭着这样的医术,竟然也会染上重病,一病不起,虽说医者不自医这句话古来有之,可是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时候,他来信把程姑娘叫到自己身边去,真的好吗?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用意? 对于叶枫的疑问,张胖子却颇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看来,程神医即使医术通神,毕竟也是年纪大了,也不过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身体开始衰弱,以致于染上重病,这是很合乎情理的事情。 而作为一个父亲,在重病垂危之际,把最疼爱的女儿叫到身边,见上最后一面,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胖子的话固然有一些道理,叶枫也没办法去反驳,可是他就是从心底对于程姑娘的忽然离开感到有些担忧。 这没有任何依据,仅仅只是他的一种直觉而已。 而他的直觉,在此之前是很少错的。 无论如何,程姑娘如今已经离开了,而且去向成谜,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何处。 叶枫纵然是担心,却也无计可施,他只能打心底希望这一切真的如同张胖子所说的那样寻常,这些担忧不过只是自己的杞人忧天而已。 这边唐大遣走了最后一拨蜀中唐门的属下,总算暂时能歇息一下了。 他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转身走过来与叶枫他们叙话。 唐大没有对叶枫他们解释,他相信以他和叶枫他们的交情和彼此的了解,他们一定能够理解他现在为什么会如此的忙碌。 他根本就不必浪费时间去解释。 所以他一开口,就说道:“我这里有件事需要二位帮忙。” 还没等叶枫说话,张胖子就不停的连连点头说道:“你说,什么事情?” 眼见得唐大这里忙成了一锅粥,自己却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闲着,毫无存在感,这种感觉让张胖子心里很不舒服 。 所以唐大一碍口,他就忙不迭的先应承下来。 唐大也毫不客气,丝毫没有把他们俩当做外人看待,开口说道:“你们也知道,毒蛇是这一次我专程请来帮忙的,在对付剑圣的一战之中,他也起到了最为关键的作用。不过他也被剑圣最后的一击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如今经过程姑娘的医治,总算性命没有什么大碍了,不过依然需要静养。” “原本我是想要替他找一个安全的所在静养的,可是他似乎很着急,急着一定要走,还要带上我给他的所有酬劳,像是急着要去见什么人似的。我不方便追问,可是也不放心就让他这么一个人离开,毕竟现在江湖上有些乱,万一碰上了雷家或者江南明家的人,以他目前的情况恐怕难以自保。” “思来想去,我觉得找你们二位护送是最佳的人选。只不过我现在这里人手实在太紧了,实在是抽调不出来人随行,所以这沿途之上的一切就全都要仰仗二位了。只是不知道二位意下如何?” 叶枫和张胖子同那个毒蛇并不熟悉,之前只是在沙漠之中曾经见过一面,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冷血十三杀中之一。 那一次,毒蛇还是接了别人的买卖,来刺杀叶枫的。 至于他为何会与唐大两人之间惺惺相惜起来,后来在杭州之战中,唐大身负重伤,他一直在保护唐大,这其中的事情,叶枫他们并不清楚。 只不过这一次唐大在危急时刻能够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他帮忙,而他在明知要对付的人是剑圣的情况下,还是甘冒其险毅然前来,从这一点上看来,这二人之间的交情匪浅,关系绝对不一般。 如今唐大把毒蛇托付给了叶枫和张胖子二人,对他们想必也是绝对的信任。 既然如此,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 叶枫没有多说,只是坚决的点了点头。 世间的事情往往便是如此,越是拍着胸脯慷慨陈词,豪言壮语的那些承诺,却常常越是靠不住。 真正的承诺,根本不必太多的语言,有时候只是一点头,一握手,甚至于一个眼神,一抹微笑,便胜过千言万语。重要的不是说了些什么,而是看你如何去做。 眼看叶枫他们应允下来,唐大顿时也觉得轻松了,说道:“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他就在外面的马车之中,你们立即就可以出发。” 听了这话,张胖子瞪大了双眼,嚷嚷道:“怎么,这就要赶我们走了?我们一大早从清平县赶过来,这半日的路程可是粒米未进啊!怎么说也要好酒好菜,鸡鸭鱼肉的来上一大桌,吃饱了才好上路啊!” 说着,张胖子的独子忍不住“咕噜”的一声响,他是真的饿了。 唐大笑了,赶紧吩咐下属去准备酒菜。 张胖子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又开口说道:“这一路上我们带着这么个重伤员,也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什么的,自然也应该备上一些银两,这一路上的开销可不会少。” 唐大笑道:“这个自然,自然。” 对于他而言,钱财根本就不是问题。 他从来就相信,只要是用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其实根本就不算是问题。 这世上,还有许多问题都是钱所无法解决的。 第六十三章 毒蛇的身世 马车在官道上缓缓而行。 摇摇晃晃的车厢内,刚才吃得酒足饭饱的张胖子忍不住低垂着头,鼻孔里发出了均匀而震耳欲聋的巨大鼾声。 叶枫却睁着双眼,饶有兴趣的望着躺在车厢中间的那个年轻人。 此刻他闭着双眼,脸色苍白没有什么血色,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不过在张胖子这打雷一样的鼾声中能够睡着,叶枫才不会相信呢。 只是这个年轻人看起来长得眉清目秀的,甚至有一些文静,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他竟然会是江湖中人闻名色变的“冷血十三杀”之中最可怕的杀手,毒蛇! 叶枫望着他平静的脸,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命运还真是无常,上一次他在沙漠之中初见毒蛇的时候,毒蛇还是个收了别人的钱,一心想要来刺杀他的杀手。 想不到今日他却成了重伤之下不能动弹的伤者,而自己却成了要沿途护送他的保镖。 世事还真的是有些讽刺。 叶枫正想着,闭着眼睛的毒蛇却忽然开口冷不丁问了一句:“你老看着我干什么?我长得很奇怪吗?” 他的脸并不奇怪,甚至于还有几分俊俏。 这时候,毒蛇睁开了眼睛。 看到他的眼睛,叶枫冷不禁打一个寒战。 那简直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淡黄色的眸子,细长的瞳孔,真的活脱脱的就是一双毒蛇的眼睛! 这双眼里透出来的诡异与杀气,令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叶枫勉强笑了笑,说道:“没,没什么。” 毒蛇的双眼盯着叶枫看了好一会儿,声音里透着一股慵懒的意味:“看上去你好像很好奇?” 叶枫有些尴尬的笑笑说道:“我只是觉得上一次在沙漠之中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前来对付我们的刺客,现在却成了和我们并肩作战的朋友,真的是世事难料啊!” 毒蛇听了这话,嘴角也露出了一丝苦笑,道:“是啊,的确是难料。” 叶枫眨了眨眼,忍不住还是问道:“我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毒蛇看了他一眼,口中淡淡的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只是一桩生意而已,唐大出得起价,我就要为他卖命。仅此而已。” 叶枫盯着毒蛇,摇了摇头说道:“不对。如果只是一笔生意而已的话,我想天下间所有的杀手恐怕都不会接这一单生意的。” “这单生意刺杀的目标可是剑圣,剑圣是什么人?那可是武林之中的一个神话,可能天下间没有任何一个杀手能够有把握可以一击成功,更加没有把握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没有了性命,就算要价再高,也没有了意义,这样蚀老本的买卖但凡有点脑子,不是疯子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愿意干。可是你明知对象是剑圣,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接了,这其中只怕并不仅仅是为了钱财吧?” 毒蛇望着叶枫忽然问道:“你看我像个没有脑子的傻瓜,或者是神志不清的疯子吗?” 叶枫摇摇头,他当然不是。 毒蛇自嘲的笑了笑:“因此当知道是要去刺杀剑圣的时候,我当然也会怕死,而且怕得要命。所以你现在倒是猜猜看,我到底为什么会接这么一单生意?” 说了半天他等于什么也没有说,又把问题丢回给了叶枫。 叶枫望 着毒蛇沉声说道:“依我看来,你与唐大之间,不像是一般的雇主与杀手的关系,看上去倒像是……” 毒蛇问道:“倒像是什么?” 叶枫说道:“朋友!” 听了这两个字,毒蛇明显愣了一下,在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可是很快,那一点亮光便消失了,重又黯淡了下去,他的脸上显出了一种意兴萧索的神情,说道:“朋友?我不过只是一个杀手,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又岂会有什么朋友?” 叶枫看着眼前的毒蛇,他的话语虽然无情,可是那似乎是在极力隐藏着什么,在冷漠的外表下面,还藏着一颗炽热跳动着的心。 这一刻,叶枫的心里涌上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眼前的毒蛇像极了他之前的一位朋友,唐仇! 同样是冷漠的外表,同样有着一颗渴望友情炽热的心。 只不过唐仇是因为从便背负起了父亲的血仇,一生被仇恨环绕,为报仇而活着。从到大的生活之中只有不断的练武,只有无尽的孤单与黑暗。 叶枫让他第一次看到了温暖的友情,是他短暂的生命里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朋友。 那么,在毒蛇的身上又曾经经历过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他也会表现得如此的冷漠却又渴望友情呢? 叶枫很好奇。 听完了叶枫口中唐仇的故事,毒蛇沉默了,也许对于唐仇心中的痛苦和渴望,他也有着同感,感同身受。 良久,他才淡淡的问道:“你真的想知道关于我的故事?” 叶枫点了点头。 毒蛇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说道:“其实我的故事没有什么特别的,在这乱世之中很平常,也很普通。我是个孤儿,从我开始记事起就是一个乞丐,到处流浪,忍饥挨饿。” “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是否是他们抛弃了我,或者是他们已经死于战乱或是灾荒,总之在我的记忆中我就是孤孤单单的在这世上漂零,从来没有感受过一丝的温暖。” “说起来,我也的确有一点与众不同,那就是我的这双眼睛,从便是这个样子,甚至于不像是一个人的双眼。于是,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骚动,他们觉得我不是人,称我是蛇妖,畏惧我,避开我,甚至于欺辱我,驱赶我。” “有一次,我被人打得奄奄一息,全身骨头都断了好几根,躺在雨后的泥坑里等死。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相信,我是妖怪,会给全村带来灾祸,而他们完全不认为我只是一个虚弱的寻常五岁孩子。” 毒蛇讲述着这些痛苦的往事,伸手抚摸着身上陈年的伤痕印记,身体蜷缩着,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自己又变成了那个受尽欺凌,遍体鳞伤躺在泥浆之中等死的五岁男孩,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叶枫从他的眼光中也能感觉到他当时是如何的一种境地,心里也是一种莫名的辛酸。 可是忽然间,毒蛇的双眼中痛苦的阴霾一扫而空,而是充满了阳光般的希冀,他接着说道:“就在我以为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暗自里庆幸终于可以摆脱一切的折磨,安安静静的长眠的时候,我遇到了那个人,他改变了我从此之后的一生。” 叶枫忍不住问道:“他是谁?” 毒蛇笑了笑,说道:“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只知道他姓朱,知道他的事迹的人全都叫他做朱大善人。 ” “朱大善人?”叶枫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很陌生,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 毒蛇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据说他曾经非常富有,祖上留下有千顷良田,万贯家财,可惜一连几代人全都福浅命薄,短寿夭折了。” “到了他这一代的时候,认为是祖上无德,不获天佑,于是开始拼命的做善事。他修桥铺路,乐善好施,接济穷困,捐助灾民,几十年间,竟然将祖上留下来的万贯家财,花得干干净净。” “不过他丝毫不心痛钱财,即使是自己从富甲一方到如今一贫如洗,布衣素食,也毫无怨言。唯一他留下了祖上的大宅子,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收留那些大灾之后四处流浪,孤苦无依的孤儿们。” 叶枫点点头,心中不由得暗自惊叹,如此善人,委实是世间难得一见。 毒蛇接着讲述道:“那一年,他在路途上偶遇了正在等死的重伤的我之后,便将我也带回了大宅之中。从此之后,我便和那里其他的孤儿一样,有了容身之所,有饭吃,有衣穿,真正的拥有了一个家。” 叶枫望着毒蛇脸上那满足的表情,不难想像,一个饱经苦楚,无依无靠的孩子,忽然拥有了一个家,心中的喜悦与感恩。 不过他还是开口问道:“那么你这一身的武功,也是这位朱大善人传授的了?” 毒蛇摇了摇头说道:“朱大善人他根本就不会武功,真正的是手无缚鸡之力,我这些三脚猫的功夫,全都是一个黑衣人教授的。” 叶枫一怔:“黑衣人?” 毒蛇点点头说道:“那时候我大约七岁,到朱大善人处也有两年左右了,有一晚因为贪玩忘记了时辰,天黑了还没有回到大宅,正担心回去之后会受到责罚,却在大宅子后面的山坡上,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这个黑衣人说我什么骨骼精奇,天赋异禀,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之类的话,当时我年纪还太,也听不明白,不过他露了一手功夫,赤手空拳就劈断了一旁的一棵树,让我大开眼界,于是一心想要跟着他学武。” “这之后我每天夜里都瞒着所有人偷偷的溜去山坡那里,随他学武,一直学了十年,我竟然连他是谁也不知道。直到十年之后,有一天他忽然告诉我,我的武功已经有了成,他要我帮他去杀人。” “原来这个黑衣人是江湖上的一个杀手,专做收人钱财,为人杀人的买卖。不过这一次他失手了,还受了伤,无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我能帮他完成任务。这也算我报答他十年来的授艺之情。” 叶枫一呆:“你答应了?” 毒蛇苦笑了一下,说道:“怎么会?一开始我自然是坚决拒绝的,可是经不住他一连许多天的劝说,加上那个时候,恰好发生了一件大事。朱大善人多年来为了养育我们这帮孤儿,入不敷出,欠下别人债款,被人多次追讨,不得已竟然要卖掉最后的这所大宅子来还债。” “这所大宅子这些年来就是我们这些孤儿的家,它是朱大善人最后的一点财产了,说什么也不能让它被变卖掉。无奈之下,我只好与黑衣人约定好,他付给我高额的报酬,而我去替他杀人。” “原本我想,做完这一次,用得来的钱财替朱大善人还了债,保住大宅子,也就保住了我们大家的家。只做这一次,从此之后,便洗手不干,再也不做这样的事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谁知道,事情的发展竟然会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 第六十四章 春花楼 毒蛇叹了口气,说道:“毕竟是第一次杀人,虽然对象不过是个不懂武功的鱼肉乡里、恶贯满盈的地主恶霸,不过面对着这个手无寸铁之人,我竟然下不了手。” “眼见得我就要中了陷阱,死在他手下的那一大帮子请来的保镖手上了,幸亏黑衣人及时出现,出手救下了我,杀光了那个阴险的恶霸和那一大群的保镖,而他也身负重伤,几乎丧命。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我的命再也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和朱大善人。” “从那一天起,江湖上就多了我这么一个叫做毒蛇的杀手,这个名字大约是因为我这双奇异的眼睛而得来的。我接最难接的活,杀最难杀的人,也要最高的价钱。所有的一切黑衣人都会为我安排好,从接生意到收取酬劳,他都一手包办,我只管去杀我的对象。” “而等到收到酬劳之后,每过一段时间,我都会回到朱大善人的大宅子去,把所有的钱交给他。每年朱大善人都会收留那些四处流浪,孤苦无依的孤儿们,供他们吃穿,给他们一个家,给可是一笔不的开销。每次也只有回到那里的那几天,我才能好好的睡上一觉。” 毒蛇闭上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道:“因为只有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毒蛇的故事讲完了,叶枫望着他那张没有血色却又带着几分安详的面容,心中竟然也有几分感慨。 想不到这么一个令江湖上闻名色变的冷血无情的杀手,背后竟然有着这么一个悲惨的故事。 想不到这个要价最高的杀手,他所有用命换来的钱财,却都用来做这么有意义的事情。 叶枫甚至忽然明白了毒蛇为什么会拒绝唐大为他安排的安全的地方养伤,反而拖着重伤的身体,一定要回到那个大宅子去了。 也许他害怕自己这一次会有个三长两短的,所以急着想要把钱都交到那位朱大善人的手里。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在那里才是毒蛇心目之中真正的家,在那里他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养伤。 那个大宅子才是他心里真正的归宿。 只不过那位毒蛇口中行善积德,功德无量的朱大善人,如果知道了这些钱财的来历,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叶枫心里对这个人不由得充满了好奇。 天下间真的会有这样一个散尽家财,只为了行善积德,如同菩萨一般的大善人? 要是真的有,叶枫倒是希望能够见一见,毕竟在这追名逐利,自私自利的冷酷人世间,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见到了。 马车一路行进,这时候已经进入了一个镇。 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叫卖声,各色各样人的喧闹声,可以想见这镇的繁华。 一直在打瞌睡的张胖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用力的吸了几下鼻子,没有睁开双眼,嘴里却念叨着:“好香的味道,这里卖吃的东西倒真是不少。” 话音未落,他的肚子忽然“咕噜”一声响,眼见得是已经饿了。 叶枫这时候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饥饿了,这才想起,他们已经赶了很久的路程了,是应该停下来歇一歇了。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不过并 不是叶枫他们叫停的,而是很突然的,猛的紧急停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急停让车厢一阵晃动,也让里面的人都有些东倒西歪。 叶枫皱起了眉头,赶车的人是经过唐大精心挑选的,是个有经验的老把式,这一路走来都十分的平稳,绝不至于会忽然间这么狼狈的停车,看来一定是遇见什么事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旁的张胖子就已经炸了锅了,嘴里嚷嚷着:“怎么啦,怎么啦?这是想要摔死我们吗?不知道这车上有伤员吗,经得住你这样折腾?到底你这是想不想再干了?” 一面嚷嚷着,他一面从车厢里探出头去察看。 一探出头去,张胖子就看见马车原本在一条很是繁华的大街上,两旁遍布着各色的店铺和摊,人群汹涌,很是热闹。 然而此刻,这人流却被几名恶行恶色的彪形大汉给截断了,他们呵斥推攘着把人群分开,只为了身后一顶粉红色的轿能够通过。 张胖子忍不住哼了一声,出声道:“这是谁家的轿子,竟然这样强凶霸道,出个街还要搞什么行人回避,真是比官家的排场还要大!” 马车旁一个手持布招,相士模样的人看了张胖子一眼,问道:“客人是外地人士吧?” 张胖子点点头说道:“正是,我们是过路的。” 相士说道:“一看就知道你们几位不是本地人,在这里没有人不认识这顶轿子的,这可是春花楼的轿子。” 春花楼?张胖子哼了一声,一听这名字就不像是什么正经地方。 果然,那相士说道:“春花楼可是本镇最大的酒楼,也是最大的风月之所,在本地是家喻户晓的,那里美女如云,是个销金窟,也是所有男人梦想的地方。” 说着,那相士脸上露出了一种神往的表情。 这样的镇,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秦楼楚馆,张胖子冷哼了一声:“难道他们比官府还厉害?” 相士说道:“我们这镇山高皇帝远的,官府在这里只设立了一个驿馆,在这里,这春花楼的老板便是官府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人家说了算。” 张胖子不禁好奇的问道:“这春花楼的老板是谁,莫非有什么背景,竟然有如此的权势?” 相士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老板很神秘,谁也没见过,不过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春花楼的那个老鸨子传达的,再加上手下这一群如狼似虎的打手,寻常百姓谁敢不从?” 张胖子和这个相士在说着话,不知为何,车厢之中的叶枫却听着这相士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不过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 他坐在车厢里并没有贸然探出头去,毕竟现在江湖上这么乱,他们护送重伤的毒蛇这件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胖子和那相士正说着,就听见从那顶粉红轿之中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声音:“我说你们几个倒是动作快些啊,误了时辰得罪了在楼里等候的贵客,看回去赵妈妈不得剥了你们几个的皮!” 这声音矫揉造作,闻之令人作呕。 听了这话,那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更加卖力了,大声呵斥着路人赶快闪开,稍稍慢一点的都难免遭到他们 的拳打脚踢。 这样仗势欺人的情形令张胖子有些气愤,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忽然看见那顶轿粉红色的轿帘一动,被人轻轻掀开了一角,露出了坐在里面的半张脸来。 之间里面的女人浓妆艳抹,头上戴满了金银首饰,珠光宝气的,然而看她姿色平庸,脸上那厚厚的一层脂粉几乎都要掉下渣来。 此刻她撩起了轿帘,一双眼睛含情脉脉的对着周围的人群这么一扫。 只听那四周围观的男人们随着她的眼光这么一扫,像是千万只发情的公鸡一般,伸长了脖子,齐齐发出了“喔”的一声,呆呆的站在原地,满眼艳羡的贪婪的盯着轿子里看,就像是里面坐着的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女一般。 张胖子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句:“庸脂俗粉。”便不愿再看,把头缩回了车厢之中。 看着满脸悻悻之色的张胖子,叶枫笑了笑问道:“如何,可是以为绝色天香的大美人?” 张胖子哼哼道:“绝色个屁!这种货色,也只是在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欺负下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老实巴交的乡巴佬就算了。要是在京城,这样的姿色,恐怕到那些秦楼楚馆里打杂人家都要嫌弃!” 叶枫笑了:“看起来,张大世子对于京城的秦楼楚馆非常的熟悉嘛,想必一定是那些地方的常客了?” 张胖子被打趣,满脸涨得通红,说道:“谁是常客了?我怎么会去那种地方?你可不要胡说八道,坏了我的名声。” 叶枫望着张胖子圆滚滚的大肚子笑道:“说得也是,自古美人配英雄,向来只听说过美女对那些风流倜傥,风度翩翩的俊美佳公子一见倾心的,倒也没听过谁会对你这样的大肚罗汉一般的样子一见钟情的。” 这话一出,连躺在车厢之中一直默然不语毫无反应的毒蛇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张胖子有些恼怒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搭理叶枫了。 叶枫止住笑,正色说道:“既然路过这镇甸,倒不如我们在这里歇息一下,也用些饭菜,填填肚子。” 一听又吃的,刚才还在生闷气的张胖子立马抬起头来,嘴里嗯嗯的连连点头。 毒蛇这时却说道:“你们若是饥饿,就在这里吃点东西吧,不过歇息倒是不必了。我们要去的朱大善人的大宅子,就在这镇子出去不远,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了。” 听说朱大善人家里这里如此之近,叶枫倒是感觉有些意外。 想了想,他说道:“天色尚早,不如我们先用些干粮,垫一垫肚子,一鼓作气先赶过去再说。” 毒蛇原本就归心似箭,自然连连点头,只不过这可苦了张胖子,原以为能大吃一顿,却不料还是只能啃干粮。 看着张胖子的脸色,叶枫安慰他道:“反正路途不远,说不定到了那里,兴许人家已经安排好了酒宴,大鱼大肉的等着款待我们了呢!” 张胖子一听有理,又开始面露喜色。 只不过毒蛇听了叶枫的话,却并不言语,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 叶枫看了看窗外,朱大善人么,这样的一位好人,他心里充满了好奇,倒是满心希望能快些见到此人的。 第六十五章 朱大善人 毒蛇说的一点不错,穿过了热闹的镇,他们要去的那所大宅子,果然很快就到了。 这座大宅子看上去的确不,高高的围墙和门口气派的门楣飞檐,都可以看出当年这所宅子建成之时的豪华与气派。 可惜,多年失修,到处斑驳的墙皮与破损的雕饰,还有随处可见的杂草,为这气派的宅院平添了一些萧索的意味。 马车刚刚停下,叶枫一跨出车厢,就看见了那位毒蛇口中的朱大善人。 这是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穿着一身简朴而干净的寻常布衣,头发和胡须显然都经过精心的打理,透着一股干练劲儿,脸上始终保持的微笑令人有一种慈祥的感觉。 令叶枫感觉有些诧异的是他一直坐在一辆由两个十岁左右孩子推着的木轮车上面,看起来应该是双腿有疾,行动不便。 这毒蛇口中的那位散尽家财,令人钦佩的朱大善人竟然是这样一个双腿残疾的老人?叶枫略微感到有些意外。 当叶枫和张胖子把毒蛇从车厢里用担架抬出来的时候,这位朱大善人满脸关切之情溢于言表:“阿勇,是阿勇吗?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叶枫和张胖子不禁对望了一眼,原来毒蛇的真名叫做阿勇。 这名字可真够土气的,张胖子忍不住想。 看到这位老人关切的神情,躺在担架上的毒蛇淡然一笑说道:“老爹,这一回又要麻烦你了,恐怕这一次回来得多住些日子了。” 老人安慰了几句,赶紧招呼着叶枫他们抬着毒蛇往院子里走,一直到了后院毒蛇的房间。 把毒蛇安顿在了床上之后,叶枫抬头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是一间陈设极其简朴的房间,除了床和放衣服的竹架子,只有一张凳子,然而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屋里也一尘不染,丝毫也不像是很久没有人住过了的样子。 看到叶枫充满好奇的四处打量,跟在后面的老人笑了笑说道:“这里是阿勇的房间,从他就在这里长大的。如今即便他常年在外奔波,少有回来,每一天我还是让孩子们把这里收拾干净,预备着他随时可以回来居住。” 叶枫点了点头,看起来,毒蛇在这位老人的心目中分量一定也不轻。 也许因为路途辛劳,也许是回到这里放松了心情,毒蛇躺下之后,很快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老人见他睡着了,于是招呼叶枫和张胖子去前院客厅奉茶,让他好好的休息一下。 走出房间,叶枫注意到这后院之中有着许多房舍,很多都是利用后院的空地加盖出来的,外面看起来比较简陋,大约被收养的那些孤儿们就是居住在这里。 毒蛇的房间在最为靠内的位置,距离主房最近,那主房大约就是这位朱大善人的卧室了。 透过这些房舍敞开的门户,可以看到这些放屋里大多和毒蛇的房间一样,家具陈设都极为简单,不过屋里都摆放了好几张床,看起来这里收留的孩子们确实是不少。 走进前院的客厅,这客厅的陈设也非常的简朴,甚至于有些寒酸,除了几张陈旧的方桌和椅子,连个充当装饰的屏风或者诗画花瓶之类的东西也没有,看起来这位朱大善人的生活的确十分拮据。 入座之后,有孩子端来泡好的茶水。 张胖子早就渴了,端起来看也没看就喝了一大口,差点没当场就喷出来。 这是什么茶? 根本就是一些茶叶碎末子,用开水一冲,连一点茶味道也没有,张胖子喝在嘴里,满嘴都是茶叶碎末,又不方便当场吐出来,含在嘴里 难受之极。 看着张胖子尴尬的表情,老人略含歉意的说道:“老朽家贫,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茶叶招待二位公子,还劳烦二位公子一路辛苦把阿勇送了回来,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还请见谅。” 叶枫看了看茶碗里飘在水面上那厚厚的一层茶叶沫子,终于还是没敢喝,放下了茶碗开口问道:“朱老爷一早已经在门口等候我们了,想必是早就知道我们会来的了?” 老人笑了笑,说道:“叶公子切莫再称呼老朽为老爷,老朽如今只不过是一个清贫老翁,岂敢担得起这两个字?阿勇和孩子们都称呼老朽叫老爹,你们二位既然是阿勇的朋友,不如也一同这样叫,可好?” 叶枫点点头,心想这位朱大善人才真是过谦了,按照毒蛇之前所说的,他家中其实最初也是富甲一方的,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只不过由于他后来一心行善积德,家财全都给散尽了,才有了如今这般落魄的光景。 叶枫还没说话,张胖子先奇怪的问道:“你是如何知道他姓叶的?难道你认识我们?” 老人淡淡的一笑,说道:“日前有一位姓唐的公子自称是阿勇的朋友,派人送了信来,说是阿勇在外做生意之时遇上了意外,受了重伤,不日将有姓叶的公子和一位姓张的胖胖的公子护送回来休养,按信上的日子算来今日你们应该到了,因此老朽适才才会在门口迎候。” 原来如此,叶枫点了点头,那位姓唐的公子自然便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了,他让叶枫他们护送毒蛇回来,还派人提前送信,果然心思足够缜密。 老人看见张胖子有意无意的一直在看自己的双腿,却也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道:“老朽幼年之时曾患了重病,以致于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因为这样,老朽没有享受到过童年的乐趣,深以为憾,因此,每当练到这些流离失所的孩童之际,难免心生怜悯之情。所以此间收留了这么多的孩童,全都是孤苦无依的可怜之人。” 张胖子“哦”了一声,心中对于眼前的这位老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人要偶尔做一两件善事其实并不难,可是要像这位老人一样,为了做善事散尽了万贯家财,落得如今一贫如洗的情形,却还在乐此不疲,这就非常的少见了。 这时从前院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夹杂着孩子们的欢笑,老人说道:“老朽这里地方有限,因此平日间只能把这些孩子留在前院之中玩耍,到了夜里再回到后院歇息。只恨老朽无能,不能让这宅子再扩大一些,让这些孩子能够见到更广阔的天地。” 说着,老人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叶枫不禁问道:“这么多的孩子,想必需要雇上一些人手来看管吧?” 老人摇头说道:“这倒是不必。在这里的规矩是来去自由,为舞勺以下的孩子们提供食宿,待到他们舞象之年时,大可根据各自的兴趣,出去学习个一技之长,去追求各自的理想,自由离开这里,绝无阻碍。”(十三至十五岁为舞勺之年,十五至二十岁被称为舞象之年。) “不过有很多孩子即便到了年纪,也视这里为家,不忍离去,索性便留了下来,负责照看那些更的孩子。因而此处的孩童虽然众多,却也并不需要在外面雇人来照看。” 叶枫点了点头,看来毒蛇便是那离开这里去追求自己理想的人。 老人这时对叶枫说道:“二位既然是阿勇的朋友,在他重伤之际,又仗义将他护送回来,想必关系非同一般,对他也是十分了解的了?” 叶枫迟疑了一下,勉强点了点头。说实话,对于毒蛇,他们倒也并 不是非常了解,今日之前,甚至都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居然叫做阿勇。 老人见他点头,接着说道:“这些年来,阿勇一直在外面奔波,我们也不知道关于他的任何消息。只是每年他总会回来一两次,每次都会带回来大笔的银钱,交给老朽作为这些孤苦儿童的日常开销所用。说实话,这些年来,若非阿勇每年的接济,只恐怕这里早就已经办不下去了,这些孩子的来校可绝非一笔数目,真是多亏了有他啊!” 这时,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老朽倒是有些好奇,每次问起他来,他总是推说是在外做生意,可是究竟做什么样的生意能够赚取这么多的银钱?” 叶枫听了这问题不觉一愣,该如何告诉这位老人呢? 难道告诉他,其实他口中的阿勇就是江湖上闻名色变的杀手毒蛇? 告诉他其实这些年来,毒蛇拿回来的这些钱财全都是靠着杀人,所赚回来的沾满血腥的钱? 这么说,自然是有些不妥的。 想了半天,叶枫也实在想不出该如何应答这个问题,没奈何只能随口敷衍了一句:“这,这也不过就是做些买卖而已。” 对于毒蛇而言,杀人于他也不过就只是买卖而已,因此叶枫这么说也并不算是撒谎。 老人听了这话明显脸上有些失望,看得出来,他其实也绝不会相信阿勇这些年在外面只是做一些买卖而已。 不过他也看得出来,叶枫他们之所以不愿实言相告,应该也是有苦衷的,所以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 他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说道:“既然二位能不辞辛劳把阿勇送回来,就是这里的贵客,老朽理当一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一下二位。” 听说有吃的,早就腹中饥肠辘辘的张胖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心里盘算着就算不是山珍海味,鸡鸭鱼肉总是会有的。 老人转头对身后的孩子说道:“你快去厨房通知一下,今天晚上我们不喝粥了,改吃白面馒头。” 那孩子听了顿时满脸的喜色,好像白面馒头对于他而言是何其珍贵的珍肴一般。 老人顿了顿,又补充道:“让他们把灶上面挂着的那块老腊肉取下来,切上几片招待两位贵客。” 那孩子听见了腊肉,只觉得两眼放光,满是羡慕的看了一旁的叶枫和张胖子一眼,这才转身要离去。 叶枫这时就听见身边张胖子那硕大的肚子抗议似的的“咕噜”叫了一声,扭头看去他满脸都是失望和悻悻之色,不禁心中暗自好笑。 原以为就算不是美味佳肴,也会是有鱼有肉的丰富一餐吧,谁料到竟然用白面馒头就打发了他们,哦,对了,还有几片老腊肉。 这也难怪张胖子会感觉如此失望了。 叶枫连忙开口叫住了那孩子:“且慢!” 他转身对着老人深深一礼说道:“感谢老爹的美意,只不过我们俩还要去前面镇上采买一些东西,今夜兴许就在镇上客栈住下了,明早再过来拜望。” 老人听说他们要走,虽然还没能聊上几句,感觉有些不舍,不过老人毕竟阅历丰富,自然也看出了他们话里面的意思,也不便再作挽留。 叶枫拉着张胖子走出客厅的时候,看见张胖子满脸都是喜色,新早就飞到前面镇上酒楼里的美味佳肴上去了。 一回头,却看见刚才那个孩,怔怔的望着他们,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兴许,今晚他们的晚餐又将是喝粥了。 叶枫心中忽然感觉有些不舒服,想做了什么错事一般。 第六十六章 有意思的小镇 这座镇并不大,可是入夜之后,镇子中央这条宽阔的道路两旁张灯结彩,各色店铺生意盈门,顾客络绎不绝。 在这镇子唯一的一家酒楼上,叶枫坐在窗口的位置,正饶有兴致的望着街面上攒动的人群,欣赏风景,他身边的张胖子此刻正一门心思都在桌上摆得满满的菜肴上,正低头猛吃,无暇他顾。 叶枫回头看了看还在胡吃海喝的张胖子,不禁有些纳闷了,一个人的肚子究竟可以装下多少东西? 自从一个时辰前在这里坐下来开始,张胖子就一刻也不停歇的开始了猛吃,换作是自己的话,只怕早就撑也撑死了,哪怕面前摆的是山珍海味,龙肝凤胆,也决然塞不下半点了。 可是看看人家张胖子,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往嘴里塞着各式各样的菜肴,他的嘴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似的,他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是如何装得下这么多的东西的,叶枫很好奇。 张胖子百忙之中抬了一下头,看了看叶枫那奇怪的眼光,嘴里哼哼唧唧的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这里的厨子手艺还不错,像这样的酒席,本大爷至少还能再吃上一桌。你还别心疼钱,反正这些银子都是临出发前唐大少给的,不吃白不吃。” 低下头,他一口咬下了半只鸡腿肉,一面大嚼着,一面嘟囔着:“跟你这子在一起,不是遇见凶险,就是碰上些穷酸,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本大爷这时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吃上一顿能管上三天的。” 叶枫忍住笑,管三天?只怕是到了明天清晨,一觉睡醒,你张大老爷的大肚子就要又开始咕咕叫的抗议了。 他转头又望向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的大街,心中暗自奇怪起来,这镇并不繁华,地处也比较偏僻,白日里也不见有多少居民,为何到了夜间此处却如此的热闹?这些人都是从哪里一下子冒出来的? 正好酒楼的二上前来添茶水,叶枫便随口问了下二。 二的双眼一转,对叶枫说道:“我看两位是外地人,大概是第一次来到本镇吧?” 叶枫点点头。 二有些得意的说道:“两位莫看本镇地方不大,居民不多,可是在本镇附近的山里,听说有人发现了矿藏,这十几年来,陆陆续续私下里开设了不少的私矿,暗中开采。这夜里镇上的这些人,大多都是附近私矿上的人,他们辛辛苦苦挣了些银子,到了晚上就来这里花销。” 私矿?叶枫皱了皱眉头,问道:“到底是些什么矿藏?” 二摇摇头说道:“这些私矿一个个全都戒备森严,豢养了大批打手,平时有人靠近都会被驱赶,所以没人知道那些私矿都在开采些什么。” 他回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之后,才神秘兮兮的声说道:“不过有人在传言,这些私矿开采的不是金矿,便是银矿!” 什么?叶枫不由得一惊,这金银甚至于铜铁矿藏全都是国家管制,明令禁止私人开采的,一旦被官府知晓,这可是抄家灭门的重罪。 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 他不禁轻声问道:“这里的官府不管吗?” 二撇了撇嘴,说道:“这里山 高皇帝远的,最近的县衙也在百多里之外,鞭长莫及,谁来管?再说了,这些人胆敢开设私矿,想必都是有后台的,早已上下打点好了关系,谁又敢管?” 叶枫又问道:“那么本镇居民全都知晓此事,难道就无人举报吗?” 二说道:“客官有所不知,这里原本偏僻荒凉,住户稀少,这里的人往往都难以谋生,有点能力的都纷纷早就搬离此地了。其实说起来,本镇的居民倒也蛮欢迎这些私矿的,有了它们,这原本鸟不拉屎的镇子如今到了晚上才能有这顾客盈门的热闹景象,谁又会去多事,去举报它们呢?” 叶枫听他说的有理,不禁默然了。 这时张胖子嘟嘟囔囔的问道:“这里晚上都有些什么消遣的好去处?” 二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说道:“一看您二位就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生意人。街头最大最漂亮的那座花楼便是本镇最有名的春花楼,那里真可谓是美女如云,歌舞升平,只要您老有钱,那便是男人的天堂啊!” 听到“美女如云”,张胖子一下子想起了下午在街口看见的那顶粉红轿上的妖艳的女人,庸脂俗粉,他不禁晃了晃脑袋。 二见他对于春花楼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又殷勤的介绍道:“在街尾还有一家万胜赌坊,里面天天夜里顾客爆满,推牌九,玩骰子,各式玩法应有尽有,只要您老运气好,包您能够一本万利,满载而归!” 看他如此殷勤介绍,叶枫感觉有些奇怪了,不禁开口问道:“二哥,你这么卖力的给别家做宣传,莫非这两家生意都与你沾亲带故,有些关系?” 二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客官说笑了,人只是个打工跑腿的,岂能和这些生意能沾亲带故?只不过,若说是有关系,那倒也的确不假。” “哦?”叶枫更好奇了,“那是什么样的关系?” 二哥又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上来,低声说道:“不瞒客官,其实这家酒楼,和万胜赌坊,还有那春花楼,其实全都是一个老板开的。” “啊?”这下连张胖子都吓了一跳,“你们全都是一个老板?那你们老板这下还不是赚翻了?” 二哥颇有些自豪的一笑道:“不光是这三家,其实这一条街上所有的店铺,包括卖古玩玉石和各种东西的,全都是一个老板!” 这一下子叶枫他们真的被惊到了,整条街,不,也就是整个镇上这所有的生意全都是一个老板?那么这个老板得有多么的财大气粗啊? 叶枫惊异的问道:“你们老板是谁?竟然有如此的豪气?” 二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这个人是真的不知道了,我们老板神秘得很,从来不到店里来,只是各家店铺的掌柜的每个月会去向他交账,我们这样的下人实在是无缘得见的。” 一个神秘的富豪老板,周围半隐秘半公开的私矿,叶枫开始觉得这个看似平静的镇,越来越有意思了。 二走开了,张胖子又吃了一阵,终于再也塞不下去了,心满意足的整个身子瘫在椅子上,直喘粗气。 叶枫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这样的吃相,真像是饿死鬼投胎 ,八辈子没吃饱过一般。 从酒楼出来,叶枫问道:“怎么样,张大公子还要不要去那春花楼或者万胜赌坊去消遣消遣?” 张胖子晃着肥头大耳的脑袋,说道:“不了不了,酒足饭饱,只想找个地方赶快睡觉。这几日马车颠簸得,老爷我都睡不好觉,整个累得瘦了一圈了。” 叶枫想起白日里他在车厢里打瞌睡时那震耳欲聋的鼾声,睡不好觉?那才是见了鬼了。 不过叶枫既不好赌,对于春花楼这样的风月场所也不感兴趣,于是依言,二人来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要了个房间,住了下来。 走进房间的那一刻,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刚才酒楼二的话,不知道这间客栈,会不会也是同一个老板? 进了房间,叶枫赶紧漱洗,他想要赶在张胖子睡着之前赶紧睡下,要不然那张胖子鼾声的杀伤力实在是太大了。 可没等他洗完脸,身后已经传来了张胖子那熟悉的雷鸣一般的鼾声,叶枫轻轻叹了口气,今晚又不知几时才能入眠了? 就在他熄了灯,正辗转反侧之际,张胖子那连绵不绝的鼾声,忽然停了。 因为此时竟然有人在拍房门。 叶枫一下子坐了起来,警惕的喝问道:“是谁?” 门外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答道:“叶公子,张公子,是我。” 声音并不熟悉,有些陌生,可是却能准确无误的叫出他们的身份,必是认识的人。 这么晚却知道他们俩在这里落脚的,会是谁呢? 叶枫抬头和也已经翻身坐起的张胖子交换了一下眼神,起身来到门前,打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个怯生生的男孩,叶枫认出来了,他就是之前在大宅子中一直站在朱大善人身后的那个男孩。 这么晚了,他怎么会忽然找到这里来的? 还没等叶枫开口相问,那男孩便气喘吁吁的说道:“阿勇哥,阿勇哥他出事了!” 叶枫心里咯噔的一下,毒蛇下午不是好好的嘛?到底会出什么事? 男孩喘息了几下,渐渐平静了一些,这才娓娓道来。原来毒蛇的伤口到了夜里忽然疼痛起来,连连呻吟,这才惊动了住在隔壁的男孩。 叶枫问道:“朱老爹呢?他有没有去看过,他怎么说?” 男孩摇摇头说道:“老爹好像不在房里,我拍了好久的门,里面也没有动静。” 朱大善人不在?他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这深更半夜的能去哪儿? 叶枫顾不上想太多,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怀里的药方。 程姑娘虽然离开了,但是她临行之际,把给毒蛇开的药方交给了唐大,而临出发之前,唐大又把药方交给了叶枫。 叶枫赶忙从怀里取出药方,交给了张胖子,说道:“你赶紧去药铺按照药方抓药,我先跟这孩回去,你脚程快,抓完药就立即赶回来。” 张胖子连连点头。 也是叶枫连忙带着男孩往大宅子的方向飞奔而去。 一路上,他不禁为毒蛇的伤势暗暗担心,但愿他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第六十七章 疑惑 幸好,毒蛇并没有什么大事,不过只是伤口疼痛难忍而已。 这也难怪,他受的这么重的伤,本来就需要静养,却还要舟车劳顿奔波这么远,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叶枫摸了摸身上,程姑娘临走的时候曾经留下了药丸,这几天毒蛇一直是在服用这些药丸,效果还不错,可是今天药丸吃完了,结果到了晚上他就疼得受不了。 现在想起来,程姑娘在药里一定加了镇痛的药物,不得不佩服,她的医术的确是高明。 想到了程姑娘,叶枫的思绪忽然一荡,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可还好吗? 如果自己不是故意如此冷淡的对待她,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或许,现在还能见上她一面。 可是,自己故意冷淡疏远她的这份良苦用心,她会明白吗?还是,她会恨自己? 叶枫有些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制止住狂奔的思绪,抬起头来望向门口,耳边听着毒蛇痛苦的呻吟声,心里有一些焦急。 这张胖子抓个药,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透过门口,他看见了那一边的主卧房,窗户亮着灯,依稀可以看见一个人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一动不动,看起来朱大善人应该还没有睡,或许在看书什么的。 叶枫忽然想起了刚才那男孩对他说过的话,刚才他一直拍门,可是里面一直毫无动静,像是没有人。 这么说,朱大善人刚才出去了,现在又回来了? 他忍不住对房里的那男孩问道:“刚才你去敲朱老爹的房门的时候,确定里面没有人?” 那男孩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我拍了好久的门,里面一直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人。” 叶枫指了指映着人影的窗户,问道:“当时你有没有看到窗户上的影子?” 那男孩看了看,搔了搔头,说道:“当时里面亮着灯,不过我没有注意庄户上有没有影子,既然老爹当时不在屋里,自然应该是没有影子的。” 叶枫点了点头,没有人自然应该没有影子,这是常识,看来朱大善人是刚刚回来了。 可是这三更半夜的,他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会去了哪儿呢? 正想着,门口一个身影一闪,张胖子的圆滚滚的身躯忽然挤了进来,手里拎着一包包好的草药。 叶枫连忙把药交给那个男孩,让他赶快去煎药,转过头再看张胖子,喘着粗气,似乎刚才跑了很远的路。 叶枫感觉有些奇怪,问道:“抓个药你也能耽搁这么长时间,还夸你的脚程快,看看你这一趟路跑得气喘如牛的,你那盖世无双的轻功哪儿去了?是不是今晚吃得太多,撑得走不动道儿了?” 张胖子却没有理会叶枫的打趣,神情有些奇怪的对叶枫问道:“你,你看到朱大善人那个老头了吗?” 叶枫愣了一下,随手向外面一指那倒映着人影的窗户,说道:“看到了,就在那里。怎么啦?” 张胖子扭过头去,看见了窗纸上映着的人影,竟然愣住了,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就如同见了鬼一般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这怎么会,怎么可能?难道,是我眼花了?” 叶枫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到底怎么啦?你看见了什么?” 张胖子双眼盯着窗纸上倒映的人影,低声说道:“你不 是问我刚才抓个药为什么耽搁了那么长的时间吗?那是因为,半路上,我看见了一个人,不。是一群人。” 叶枫听得莫名其妙的,只有耐住性子听张胖子讲下去。 “刚才我在药铺里按照你给我的药方抓好了药,想着抄近道能够快一些,于是就打算从那家春花楼的后面穿过来。那表面看起来灯光通明,金碧辉煌的春花楼后面,竟然有着一片空旷的荒地,而在荒地中央,居然有着一栋孤零零的楼。” 张胖子带着一种神秘的语气讲述着,就像在讲一个鬼故事:“本来我并没有在意这样的一栋楼,可是就在我准备经过的时候,楼的门却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鱼贯而出了几个人。这几个人穿着长衫,文质彬彬的样子,手里还抱着书卷,看样子都有些垂头丧气的模样。” 叶枫开口问道:“这几个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张胖子沉下了声音,说道:“原本出来几个人是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我瞄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两个人我却认识。不但是我,你也应该认识。” “哦?”叶枫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勾引了起来,“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镇子上,并不认识什么人啊,他们到底是谁?” 张胖子眨了眨眼,说道:“其中一个人是镇上酒楼的掌柜,我们在酒楼吃完饭结账的时候见过他,当时因为我们两个人吃了许多东西,他一脸惊讶的老在看我们俩,所以我有印象。” 叶枫听了这话,没好气的看了张胖子一眼,心说,那许多的饭菜可几乎都是被你一个人吃掉的,居然还连累我也被别人投以异样的眼光。 想归想,他还是问道:“另外一个人呢,是谁?” 张胖子说道:“就是我们投宿的那间客栈的掌柜,我记得他的左边腮帮子下面长了一个大肉瘤,很好认。” 他这么一说,叶枫想起来了,那客栈掌柜的腮边的确长了一个肉瘤,看着有些奇特,他还多看了两眼。 这么说,张胖子的眼力的确不错,难得他对于自由一面之缘的人竟然还记得如此的清楚。 叶枫想了想,问道:“可是,他们俩在一起能说明什么呢?也许他们只是认识的朋友,在这里聚会一下而已?” 张胖子瞪了他一眼,像是很为他的智商着急,说道:“这几个人全都差不多的打扮,看起来应该就是这镇上那几家铺子的掌柜,他们全都捧着账本一样的书卷从那栋楼里出来,难道不奇怪吗?” 叶枫眨了眨眼,还是没想明白这又什么好奇怪的。 张胖子有些不耐烦了,提醒道:“你难道忘了在酒楼上,那个二哥对我们说的话?” 他这么一提醒,叶枫一下子想起来了。 当时,那个二哥很是自豪的告诉他们,这镇上一整条街的店铺,其实全都是一个老板。而且这个老板很神秘,从来不到店里来,只是各个铺子的掌柜的定期去见他,向他汇报交账。 叶枫望着张胖子,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些店铺的掌柜忽然凑到一起,是带着账本来楼向他们的那位神秘的幕后老板交账的?” 张胖子见叶枫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连连点头说道;“没错,除了这个之外,你还能想到更好的解释吗?” 叶枫想不出。 于是他问道:“那么接下来呢,发生了什么?” 张胖子说道:“看到他们全都从这栋楼里面出来,我猜那个神秘的大老板也一定此刻就在这栋楼之中。于是等到这些掌柜们离开之后,我就准备偷偷的溜进楼去,我倒是想要看看这个这么大的老板到底长得是个什么模样?” “可是,还没等我靠近楼,忽然间楼的门又打开了,有一个人走了出来,接着门里的灯光,我瞥见了他的脸,你绝对不会想到那个人是谁?” 叶枫怔了一下:“是谁?” 张胖子望着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一字一顿的说道:“就是这里的那位朱大善人!” 什么?叶枫一下子愣住了,这怎么可能? 张胖子说这个人是从门里面走出来的,可是朱大善人明明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啊,再说了,一个穷得连吃白面馒头都成了奢望的老头,怎么可能是那个拥有镇上所有店铺的神秘的大富豪? 呆了片刻,叶枫才开口问张胖子:“你确实看清楚了?真的是朱老爹?” 张胖子迟疑了一下子,答道:“当时距离有点远,加上只是匆匆的惊鸿一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过真的很像。” 叶枫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么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张胖子说道:“那个人穿着一身黑衣,一出来就施展轻功离开了,我心中好奇,想要证实一下我究竟有没有看错,于是就悄悄跟了上去。” “可惜,没走多远,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发觉了有人跟踪,很快他就溜进了一片树林之中,不见了踪影。我见跟丢了,于是赶紧绕回正路,跑回到这里来,想要看一看这朱大善人究竟在不在,谁知道……” 他望着对面主卧房窗纸上倒映着的人影,没有再说下去。 既然朱大善人在房间里,那就证明了刚才张胖子看到的那个人绝不是他,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张胖子似乎感到很疑惑,喃喃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十分确定,我也不希望这样的一个好人会是一个骗子,我甚至希望真的是我眼花看错了,可是那一眼,实在是太像了,难道世间竟然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叶枫默然了。 他自然也打心眼里不希望那个人真的是朱大善人,不希望这样难得的一个好人,这里的所有一切全都是一个骗局。 可是他也绝对相信自己的兄弟,张胖子没有理由,也没有可能撒这样的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他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心念一动。 直到现在为止,其实他们根本还没有看到朱大善人本人,他们所看见的,只是倒映在窗纸上的一个人影而已。 如果这个影子并不是朱大善人本人呢? 他和张胖子对望了一眼,张胖子的心里应该也有了同样的疑问,两个人都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人影,齐齐向着主卧房走去,他们想要证实一下,这个始终一动不动的影子,究竟是不是朱大善人本人? 可是还没等他们走到主卧房的门前,他们的脚步就停住了。 因为,那个影子,忽然间动了! 紧接着,房门打开了,朱大善人坐在木轮车上,脸上依旧带着慈祥的笑容望着他们,说道:“叶公子,张公子,你们果然来了。” 叶枫和张胖子一下子全都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住了。 第六十八章 打更老头 朱大善人坐在木轮车上,一脸慈祥的笑容,看着面前惊讶无比的两个年轻人,笑道:“老朽听说那孩子跑去镇上找你们,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连夜赶过来的。你们都是阿勇的好朋友,能够不辞辛劳把他一路护送回来,自然绝不会看着他痛苦而不管不顾的。” 叶枫和张胖子一呆之后,很快便清醒了过来,连忙抢步上前,扶住了老人的木轮车。 张胖子还心有不甘,回头向着主卧房里面探头望了一眼,屋子不大,一目了然,再没有其他人,而且,除了门边的这一扇窗户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出口。 看来刚才倒映在窗纸上面的人影,的确是朱大善人无疑了。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那孩子因为朱老爹刚才没在房内,所以情急之下才跑来镇上找我们,三更半夜这么晚了,他也是无奈之举。” 他这话看似无意,其实有意无意之间却是在问朱大善人,刚才那孩子来寻找的时候,他去了哪里? 老人笑了笑,似乎对于叶枫他们的怀疑并无察觉,说道:“今日新来了两个孩子,老朽不放心,所以刚才去看了看他们的安置情况。听说这两个孩子又是两淮地区大水灾受灾的孤儿,全家都死了,无依无靠的,实在是可怜啊!” “谁知刚一回来,就听到了阿勇的呻吟声。幸而老朽多年以来身体一直不太好,久病成医,也粗略懂得一些医术,检查之后发现他的伤势并无大碍,只是伤口疼痛引起的。唉!那些伤害他的盗匪实在可恨,端的是心狠手辣,竟然把他伤成这样。” 这一番话,看似轻描淡写的,却回答了所有叶枫他们的疑问,合情合理无懈可击,反倒令叶枫他们对于自己无端的怀疑这样一位善良的老人反而心中有些愧疚了起来。 老人又说道:“根据阿勇的伤情以老朽推测,之前他说服用的药物之中应该有镇痛的功效,而且他的伤势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恢复得这样迅速,足见这为他治疗之人的医术应该十分的高明。” “他如今伤口如此剧烈的疼痛,料想应该是之前的药物效力过了所致,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灵丹妙药,叶公子你们可带来了?” 几句话说得叶枫大为佩服,仅仅从毒蛇的伤势恢复情况就能看出医治之人的医术高低,看来这朱大善人口中所说的“略懂医术”云云,也是相当的自谦了。 不过叶枫心中也暗自升起了一丝惭愧,自己和张胖子疑心只顾着吃喝,竟然忘记了毒蛇应该按时服药的事情,连随身带的药丸用尽了也没有发觉,纵然没有别人责备,这也是大大的不应该。 当下他只有低声对老人说道:“之前带来的药物已经用完了,不过我们已经按照药方抓好了药,现在正在煎药,很快就好了,应该对于他的伤情不会有影响。” 正说话间,就看见刚才那孩子端着药碗走了过来,看来药已经煎好了。 他看见了朱大善人,走上前来一弯腰:“老爹,药好了。” 老人伸手到碗边试了试温度,挥挥手让他赶紧给还在痛苦呻吟中的毒蛇服下。 说来也确实灵验,喝完了药,没有多一会儿,毒蛇的呻吟之声渐弱,明显痛苦大大减轻了,不到片刻便沉沉睡去了。 老人见状颇有 些惊讶,沉吟道:“此药如此的灵验,足见这开药之人的医术真的是绝非一般,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位神医为阿勇治疗的?” 叶枫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张胖子故作神秘的说道:“这位神医可是大大的有名,妙手无双,起死回生,至于是谁,朱老爹你不妨猜上一猜。” 叶枫不由得白了张胖子一眼,什么妙手无双,起死回生,这么胡吹大气实在是有些过了。 朱大善人听了这话却陷入了沉思:“依照阿勇的伤势来看,张公子所言倒也是非虚,此人的医术的确是登峰造极,绝非寻常医师可以望其项背的。不过当世之中,能够称得上神医二字的,除了公认的神医程三思之外,便只有一个号称天下第三神医的封不疑了,只是不知道为阿勇治疗的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 张胖子得意的抚掌大笑道:“两个都不是,老人家您这一回可是猜错了。” 朱大善人吃了一惊,问道:“哦?老朽在这穷乡僻壤,孤陋寡闻,莫非天下间又出了一位足以与这两位的医术相媲美的神医不成?愿闻其详。” 张胖子得意洋洋的笑道:“老人家不知道也不奇怪,要说我们这位姑奶奶的医术,那可是我极少数佩服的人之一,她不单单医治活人有一手,对于跟死人打交道那更是一绝,这几年的声名鹊起,直追那两位神医了。” “哦?”老人听他这么说,这位神医不但是个女的,而且还擅长与死人打交道,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一旁的叶枫知道张胖子对于当初被程念真姑娘捉弄,逼着他一道去验查尸体的这件事一直心里耿耿于怀,因此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他打断了张胖子说道:“其实朱老爹猜得也八九不离十了,这位姑娘虽然不如那两位当世的神医,却是神医程三思的女儿,所以也算是有些关系。” 朱大善人听了这话,点点头道:“原来是程神医的女儿,当年两淮地区大灾,在救灾现场老朽曾有幸与程神医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多年之后,连这位故人之女的医术都已经如此高超了,真是虎父无犬女,程神医的医术后继有人了,这时天下万民之幸,真是可喜可贺啊!” 一转念,他有叹息道:“只可惜,老朽多年以来诸事缠身,困居此处,耳目闭塞,竟然连这一点也不知道,实在是惭愧哪!” 眼见得毒蛇气息沉静,已经安然睡去,于是叶枫和张胖子便向朱大善人告辞,返回镇上,说好明日一早,再过来探望。 走出大宅子,夜已经很深了。 叶枫一面走,一面回想着刚才张胖子的叙述,他说他在春花楼后面楼门前看见的黑衣人是朱大善人,可是从自己到这里开始,就一直能够看见主卧房窗户上的那个人影。 张胖子从跟丢了黑衣人就立即赶了过来,以他的轻功,黑衣人的脚程绝不可能比他还要快,而这段时间里,窗户上的人影却一直都在那里,动都没动一下。 除去门和那扇窗户,那屋里根本没有别的出口,所以那个影子应该就是后来出来的朱大善人无疑。 既然朱大善人一直待在屋里,那么张胖子先前所看见的黑衣人自然也绝不可能是他,何况这么一个腿脚不便的老人,怎么可能有如此轻功,轻易的甩掉 了张胖子跟踪? 那么,在楼门前,真的是张胖子一时眼花看错了人? 转头看看张胖子,他似乎也为此事而烦恼着,一面沉思,一面难以置信般的晃动着他那肥头大耳的圆脑袋。 两人一路无话,很快就回到了镇。 夜已经很深了,之前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镇这时候也已经黑灯熄火,安静了下来,似乎整个镇都已经沉沉睡去了。 安静的石子路上,只有叶枫他们两人匆匆的脚步落下发出的轻轻的嗒嗒声。 一抬头,叶枫猛地看见一个人影,在街边房屋的阴影下面,探头探脑的朝着这边在看着。 走近了一些,他才看清这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一身单薄的破旧衣服,在寒风中抖抖索索的用惊惧的眼神看着走过来的两人。 只听那老头用颤抖的声音声喝问了一句:“是谁?” 叶枫笑了笑,低声说道:“老丈莫怕,我们是外地来的过路之人,此刻正要回客栈之中去。” 老头听他语气颇为恳切,这才畏畏缩缩的从阴影之中慢慢走了出来,一面打量着叶枫他们,一面问道:“这么晚了,你们不在客栈休息,怎么还在外面晃悠?” 叶枫笑笑说道:“我们这不正是要赶回客栈去休息嘛,刚才因为有个朋友在郊外的大宅子里得了急病,赶去探望,因此这么晚了才回来。” 那老头闻言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说的是朱家大宅子吧?原来你们是那位朱大善人的朋友啊?这么晚了还在路上,害得老汉我以为是夜行盗窃的贼人,吓了一跳。” 叶枫赶紧赔礼道:“是我们惊扰了老人家,实在是对不住。” 一旁的张胖子却有些不服气,梗着脖子反问了一句:“你这老头不也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晃荡吗?你又是为了什么?” 老头对于张胖子的语气很是有些不满,拍了拍身上说道:“我老人家每天晚上都要这么晃荡,我是这镇上敲更巡夜的,我不晃荡难道你来?” 叶枫他们这才注意到老头的腰间悬着一个竹梆子,手里还提着一面铜锣,看来他真的是此间夜里打更的更夫。 他不愿意搭理张胖子,转头对叶枫问道:“你们这是才从朱家大宅回来?” 叶枫点头道:“正是。老丈认识那里的主人?” 老头哼了一声道:“朱大善人么,这里没有人不认识他的。这里原本地处偏僻,破烂不堪,若不是他花银子修桥铺路,整休一番,这里怎么可能有如今的热闹。” 叶枫问道:“看老丈年纪颇长,应该在本地住了很多年了,对于这位朱大善人应该早就认识,很了解吧?” 老头听了这话,一下子神采奕奕,得意的说道:“老汉我早本地住了六十多年,这镇子上只怕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里的所有事情了,说起这位朱大善人,虽然没有见过面,他家里的事情我却是一清二楚。” “没有见过面?”叶枫感觉有些奇怪,“朱大善人砸以此件如此有名,难道没有见到过?” 老头嘿嘿笑道:“伙子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还是听老汉慢慢道来。” 叶枫施了一礼:“愿闻其详。” 第七十章 不白之冤 看着郎中愤然的离去,叶枫回头瞪了张胖子一眼,对于他的无礼表示不满。 张胖子却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样的庸医,走了也就走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他的医术连程姑娘药方之中的精妙之处也看不明白,留下来也只会误人性命,倒不如另外请上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也好过这样的江湖骗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旁坐在木轮车中的朱大善人摇了摇头,叹息道:“话是不错,只可惜此地地处偏远,整个镇上就只有这一个郎中,若是要去请别的,最近的也需要走上百多里山路去县城之中,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只恐怕阿勇他撑不到那么久了!” 听了这话,张胖子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闯了祸事,乖乖的闭上了嘴低下头来。 朱大善人说道:“这位郎中虽然医术肯定远远不及神医程三思之女那样的精湛,不过好歹也在本镇开店行医了十余年,就算治不得此毒,想想办法用药物暂时镇住毒性,延长阿勇的性命,争取时间来另想良策,却也是可以的。如今他这一拂袖而去,老朽只担心阿勇他……” 张胖子不由自主的往叶枫的身后站了站,头垂得更低了。 叶枫开口问道:“事到如今,朱老爹可还有别的良策?” 朱大善人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如果程神医的女儿现在能够在这里,那便好了!” 叶枫闻言心中也长叹了一声,是啊,以程姑娘的医术,自己身上天下奇毒之首的金蟾之毒尚且难不住她,如今毒蛇所中的毒对于她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可是,她如今在哪儿呢? 正想着,门外围观的那群孩子们,此刻却开始彼此窃窃私语,骚动了起来。 朱大善人抬头看了一眼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怎的这种时候还要来添乱?”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鼓足勇气挺身而出,大声说道:“添乱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他伸手一指,指的却是屋里站着的叶枫和张胖子。 叶枫不觉一愣。 那孩子接着说道:“阿勇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身受重伤,被他们俩给送回来的。如今喝了这两个人抓来的药,却又身中剧毒,我们都觉得这两个人十分可疑,很可能就是他们俩处心积虑的暗害阿勇哥的。” 有这个稍大的孩子出头说话,其他孩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就是,一看他们俩就觉得可疑!” “他们俩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把他们俩个赶出去,保护阿勇哥哥!” “对,赶出去!” …… 叶枫和张胖子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怎么这一转眼的工夫,他们俩就在这群孩子眼里成了下毒害人的凶手,成了大坏蛋了? 张胖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忍不住便想要发作,却被叶枫伸手一把拉住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朱大善人板下了脸,厉声喝道:“胡说八道!谁让你们在这里枉自揣度,胡言乱语的?还不全都给我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没有传话不许出来!” 见他声色俱厉的发了话,那些孩子们不敢 不听,这才一个个悻悻然的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边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个不停。 看这些孩子们都散去了,叶枫开口对朱大善人说道:“朱老爹,我们俩……” 朱大善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解释,老朽自然知道此事绝非叶公子和张公子所为。”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倒让满心委屈的张胖子感觉有些喜出望外,总算是有人相信自己了。 朱大善人沉声说道:“阿勇这次受的伤十分严重,若不是程神医之女出手相救,只恐怕很难保全得了性命。这一路之上又劳烦二位公子沿途照顾护送回来,如果二位有心想要害他的话,这路途之中岂不是有着大把的机会可以下手?又何必非要等到阿勇回到这里之后,再冒险投毒,反而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呢?” 他望着叶枫说道:“叶公子既然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想必是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刚才这些孩子们不明事理,言语无状,还请二位公子见谅,不要放在心上。” 叶枫笑了笑没说话,身后的张胖子此刻看着朱大善人,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样,只觉得热泪盈眶,总算是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了!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完,朱大善人的语气一转,又说道:“只不过俗语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天下间的事情最怕便是以讹传讹,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大宅之中已经是人心惶惶了,此刻最重要的便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面对。” “因此老朽觉得,为了避嫌计,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叶公子你们二位还是不要再踏入这里为好,免得这些孩子们见到你们又胡思乱想,多生出些事端出来。” “至于阿勇这边,老朽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去请县城里的名医,一面再想想办法去寻一些治疗毒伤的良药,先应应急,只求阿勇福大命大,能够挺住,渡过这一劫才好。” 说罢,朱大善人不由得连声叹息。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说得叶枫和张胖子都哑口无言。 原本这件事他们二人的确是有嫌疑的,毕竟毒蛇是喝了他们俩抓来的药之后才中毒的,再加上他们今天一来张胖子就出言无状,把本地唯一的郎中给气跑了,完全是在帮了倒忙。 如今既然主人家发了话,等于是下了逐客令,他们也自觉没有脸面再待下去了,只能转身告辞。 走出房间的时候,叶枫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的毒蛇,心里不由得暗暗担心不已。 踏出了朱家大宅,张胖子犹自怒气未消,愤恨不已,他想不明白,自己原本是好心好意护送重伤的毒蛇回来,不但没有酬劳不说,连吃喝也没能混上一顿,怎么到如今反倒在别人眼中成了下毒的嫌疑人了? 这事找谁说理去? 他只觉得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吐,边走边恨恨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发泄。 叶枫一面走一面沉思着,没有说话。 张胖子走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叶枫:“难道这事我们真的就这么不管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毒蛇躺在这大宅子里面自生自灭的等死不成?” 叶枫抬头看了他一 眼,好奇的问道:“你和毒蛇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这么关心起他的死活来了?” 张胖子哼了一声:“谁关心这么一个破杀手的死活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下作,暗中下毒不说,还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搞得大家好像都怀疑这事是我们俩干的。这种冤枉气我可受不了!老爷我一定要揪出这个下毒的人,狠狠的收拾一顿不可。” 叶枫点点头道:“不错,就算这毒蛇与我们认识不久,不是我们的朋友,以他和唐大之间的关系,此事我们也决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我们可不能白白让人给冤枉了,担上这投毒的罪名。” 张胖子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可是忽而他的脸色又由晴转阴了:“现在人家下了逐客令,我们连这朱家大宅也进不去了,该如何查这件事呢?”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要治病就得去找大夫,现在我们自然要先去找一找刚才的那位郎中。” “啊?”张胖子一愣,“那个庸医?他连个药方也看不明白,刚才我又得罪了他,现在去找他又有何用?” 叶枫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你刚才得罪了人家?这么关键的时候,这里就这么一个郎中,还被你给气跑了,简直是有破坏没建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胖子被叶枫一顿训斥,本来还想申辩几句,不过自觉理亏,只得悻悻的闭上嘴。 叶枫说道:“刚才我看那郎中在给毒蛇看病的时候,言语之间不尽不实,一双眼睛老是有意无意的瞟向朱老爹,想必心中定然有所隐情。我想现在去找他好好的谈一谈,必定会有所收获。” 张胖子听他这么说,哼哼了一声道:“他要是还敢有所隐瞒,不说实话,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他!” 叶枫转头瞪了他一眼:“这一次去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了,你若是再敢胡来,乱说乱动,坏了大事,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胖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说道:“知道啦,我的叶大公子,大不了这一次去我先给他赔礼道歉,然后就乖乖的站在一边,保证绝对不会乱说乱动,这总行了吧?” 叶枫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赔礼道歉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可别忘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回到了镇上。 这位郎中的医馆并没有开在繁华的大街之上,叶枫他们打听了半天,才在一个拐弯抹角的巷里找到了他。 这是一间很的门面,门口就简单的挂着一面旗招,写了一个“医”字,连一块匾额都没有,看上去有些寒酸简陋。 铺子里,郎中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全神贯注的读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了。 叶枫走过去,一抱拳招呼道:“先生,你好。” 郎中闻声,以为是来了生意,连忙放下书本,一抬头,却看见是叶枫和张胖子,吃了一惊,欧力“哎哟”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想要往铺子后面跑。 叶枫抢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郎中只觉得有千斤之力一般,再难跑动分毫。 他心中一急,张开口就开始大喊起来:“快来人呐!救命啊!有坏人哪!” 第七十章 不白之冤 看着郎中愤然的离去,叶枫回头瞪了张胖子一眼,对于他的无礼表示不满。 张胖子却满不在乎的说道:“这样的庸医,走了也就走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以他的医术连程姑娘药方之中的精妙之处也看不明白,留下来也只会误人性命,倒不如另外请上一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也好过这样的江湖骗子在这里胡说八道。” 一旁坐在木轮车中的朱大善人摇了摇头,叹息道:“话是不错,只可惜此地地处偏远,整个镇上就只有这一个郎中,若是要去请别的,最近的也需要走上百多里山路去县城之中,这一来一去,路上耽搁,只恐怕阿勇他撑不到那么久了!” 听了这话,张胖子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闯了祸事,乖乖的闭上了嘴低下头来。 朱大善人说道:“这位郎中虽然医术肯定远远不及神医程三思之女那样的精湛,不过好歹也在本镇开店行医了十余年,就算治不得此毒,想想办法用药物暂时镇住毒性,延长阿勇的性命,争取时间来另想良策,却也是可以的。如今他这一拂袖而去,老朽只担心阿勇他……” 张胖子不由自主的往叶枫的身后站了站,头垂得更低了。 叶枫开口问道:“事到如今,朱老爹可还有别的良策?” 朱大善人摇了摇头,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如果程神医的女儿现在能够在这里,那便好了!” 叶枫闻言心中也长叹了一声,是啊,以程姑娘的医术,自己身上天下奇毒之首的金蟾之毒尚且难不住她,如今毒蛇所中的毒对于她而言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可是,她如今在哪儿呢? 正想着,门外围观的那群孩子们,此刻却开始彼此窃窃私语,骚动了起来。 朱大善人抬头看了一眼他们,问道:“你们在说些什么?怎的这种时候还要来添乱?” 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稍大一些的孩子鼓足勇气挺身而出,大声说道:“添乱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他伸手一指,指的却是屋里站着的叶枫和张胖子。 叶枫不觉一愣。 那孩子接着说道:“阿勇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是身受重伤,被他们俩给送回来的。如今喝了这两个人抓来的药,却又身中剧毒,我们都觉得这两个人十分可疑,很可能就是他们俩处心积虑的暗害阿勇哥的。” 有这个稍大的孩子出头说话,其他孩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纷纷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就是,一看他们俩就觉得可疑!” “他们俩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把他们俩个赶出去,保护阿勇哥哥!” “对,赶出去!” …… 叶枫和张胖子一时之间全都愣住了,怎么这一转眼的工夫,他们俩就在这群孩子眼里成了下毒害人的凶手,成了大坏蛋了? 张胖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不白之冤,忍不住便想要发作,却被叶枫伸手一把拉住了。 这时坐在一旁的朱大善人板下了脸,厉声喝道:“胡说八道!谁让你们在这里枉自揣度,胡言乱语的?还不全都给我回到各自的房间去,没有传话不许出来!” 见他声色俱厉的发了话,那些孩子们不敢 不听,这才一个个悻悻然的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去,边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念叨个不停。 看这些孩子们都散去了,叶枫开口对朱大善人说道:“朱老爹,我们俩……” 朱大善人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解释,老朽自然知道此事绝非叶公子和张公子所为。” 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倒让满心委屈的张胖子感觉有些喜出望外,总算是有人相信自己了。 朱大善人沉声说道:“阿勇这次受的伤十分严重,若不是程神医之女出手相救,只恐怕很难保全得了性命。这一路之上又劳烦二位公子沿途照顾护送回来,如果二位有心想要害他的话,这路途之中岂不是有着大把的机会可以下手?又何必非要等到阿勇回到这里之后,再冒险投毒,反而令自己成为众矢之的呢?” 他望着叶枫说道:“叶公子既然号称天下第一聪明之人,想必是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刚才这些孩子们不明事理,言语无状,还请二位公子见谅,不要放在心上。” 叶枫笑了笑没说话,身后的张胖子此刻看着朱大善人,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一样,只觉得热泪盈眶,总算是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了! 可是还没等他高兴完,朱大善人的语气一转,又说道:“只不过俗语说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天下间的事情最怕便是以讹传讹,假的也会变成真的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这大宅之中已经是人心惶惶了,此刻最重要的便是大家齐心协力,共同面对。” “因此老朽觉得,为了避嫌计,在此事水落石出之前,叶公子你们二位还是不要再踏入这里为好,免得这些孩子们见到你们又胡思乱想,多生出些事端出来。” “至于阿勇这边,老朽一面派人快马加鞭去请县城里的名医,一面再想想办法去寻一些治疗毒伤的良药,先应应急,只求阿勇福大命大,能够挺住,渡过这一劫才好。” 说罢,朱大善人不由得连声叹息。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无懈可击,说得叶枫和张胖子都哑口无言。 原本这件事他们二人的确是有嫌疑的,毕竟毒蛇是喝了他们俩抓来的药之后才中毒的,再加上他们今天一来张胖子就出言无状,把本地唯一的郎中给气跑了,完全是在帮了倒忙。 如今既然主人家发了话,等于是下了逐客令,他们也自觉没有脸面再待下去了,只能转身告辞。 走出房间的时候,叶枫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陷入昏迷之中不省人事的毒蛇,心里不由得暗暗担心不已。 踏出了朱家大宅,张胖子犹自怒气未消,愤恨不已,他想不明白,自己原本是好心好意护送重伤的毒蛇回来,不但没有酬劳不说,连吃喝也没能混上一顿,怎么到如今反倒在别人眼中成了下毒的嫌疑人了? 这事找谁说理去? 他只觉得一肚子的苦水无处倾吐,边走边恨恨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发泄。 叶枫一面走一面沉思着,没有说话。 张胖子走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叶枫:“难道这事我们真的就这么不管了?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毒蛇躺在这大宅子里面自生自灭的等死不成?” 叶枫抬头看了他一 眼,好奇的问道:“你和毒蛇才认识几天?怎么就这么关心起他的死活来了?” 张胖子哼了一声:“谁关心这么一个破杀手的死活了?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下作,暗中下毒不说,还把屎盆子扣在我们头上,搞得大家好像都怀疑这事是我们俩干的。这种冤枉气我可受不了!老爷我一定要揪出这个下毒的小人,狠狠的收拾一顿不可。” 叶枫点点头道:“不错,就算这毒蛇与我们认识不久,不是我们的朋友,以他和唐大之间的关系,此事我们也决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我们可不能白白让人给冤枉了,担上这投毒的罪名。” 张胖子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 可是忽而他的脸色又由晴转阴了:“现在人家下了逐客令,我们连这朱家大宅也进不去了,该如何查这件事呢?”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要治病就得去找大夫,现在我们自然要先去找一找刚才的那位郎中。” “啊?”张胖子一愣,“那个庸医?他连个药方也看不明白,刚才我又得罪了他,现在去找他又有何用?” 叶枫冷哼了一声:“你也知道你刚才得罪了人家?这么关键的时候,这里就这么一个郎中,还被你给气跑了,简直是有破坏没建设,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张胖子被叶枫一顿训斥,本来还想申辩几句,不过自觉理亏,只得悻悻的闭上嘴。 叶枫说道:“刚才我看那郎中在给毒蛇看病的时候,言语之间不尽不实,一双眼睛老是有意无意的瞟向朱老爹,想必心中定然有所隐情。我想现在去找他好好的谈一谈,必定会有所收获。” 张胖子听他这么说,哼哼了一声道:“他要是还敢有所隐瞒,不说实话,看老爷我怎么收拾他!” 叶枫转头瞪了他一眼:“这一次去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了,你若是再敢胡来,乱说乱动,坏了大事,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胖子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说道:“知道啦,我的叶大公子,大不了这一次去我先给他赔礼道歉,然后就乖乖的站在一边,保证绝对不会乱说乱动,这总行了吧?” 叶枫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赔礼道歉可是你自己说的啊,可别忘了。” 两人说话之间,已经回到了小镇上。 这位郎中的医馆并没有开在繁华的大街之上,叶枫他们打听了半天,才在一个拐弯抹角的小巷里找到了他。 这是一间很小的门面,门口就简单的挂着一面旗招,写了一个“医”字,连一块匾额都没有,看上去有些寒酸简陋。 铺子里,郎中坐在桌子后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全神贯注的读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走进来了。 叶枫走过去,一抱拳招呼道:“先生,你好。” 郎中闻声,以为是来了生意,连忙放下书本,一抬头,却看见是叶枫和张胖子,吃了一惊,欧力“哎哟”一声,站起身来转身就想要往铺子后面跑。 叶枫抢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郎中只觉得有千斤之力一般,再难跑动分毫。 他心中一急,张开口就开始大喊起来:“快来人呐!救命啊!有坏人哪!” 第七十一章 神秘的郎中 郎中这么大喊大叫的,倒是吓了叶枫和张胖子一跳。 张胖子一跳就像上前捂住他的嘴,却被叶枫拦住了。 叶枫转身对着有些惊慌失措的郎中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先生勿惊,刚才我这位兄弟对先生言语无状,我们是特地来赔礼道歉的。” 郎中看叶枫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止住了喊叫,有些愣神的望着叶枫。 叶枫转头对着张胖子努了努嘴,示意他上前向郎中赔罪,张胖子心中不快,把头转向了一边,假装没看见。 叶枫抬腿就踹了他一脚,张胖子无奈,这才悻悻然的上前对着郎中一揖到地,口里没好气的大声说道:“先生请了,先前得罪了先生,小子在这里给先生赔罪了,还请勿怪。” 叶枫见他态度极其不诚恳,分明心中不服,抬起脚又想踹,张胖子这回机灵了,一下子闪开了。 郎中见他们忽然如此多礼,这才相信这两人不是来找麻烦的,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勉强笑了笑说道:“刚才我还以为二位是气不过,一直追赶过来找在下的晦气,却原来……” 叶枫笑了笑:“让先生误会了,我这位兄弟一向心直口快,有得罪先生之处,还请海涵。” 郎中也笑了笑,说道:“无妨,在下本来也是医术不精,这样被人骂作庸医,江湖骗子什么的,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好在脸皮够厚,被骂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说完,他和叶枫都哈哈大笑起来,唯有张胖子在一旁皱着鼻子冷哼了一声。 郎中又说道:“二位看起来是从外地远道而来的吧?相逢即是有缘,更何况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还请到寒舍饮上一杯茶水,如何?” 张胖子皱起了眉头。 这郎中也是古怪得很,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大呼小叫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开始攀上交情了,也不先问问人家找上门来干什么,看起来倒也是个好客的人,跟谁都自来熟。 他这边在奇怪,叶枫却有些明白了。 郎中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老是往店铺外面瞟去,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其实叶枫早就发觉了,自从他们刚才回到小镇,开始打听郎中的医馆之时,叶枫就发现在他们身后多了一根尾巴,有人在暗中一直盯着他们。 看来这位郎中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他请他们去他的家,说明接下来他要和叶枫他们讲的内容,并不像被别人知道。 看起来这个郎中也有些不简单,叶枫不禁暗想。 小铺面的后面是一间小院落,郎中的家就在这里。 院子里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多余的物事,只是满院子都摆放着正在晾晒的药草,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郎中掩好了院门,回身打量着叶枫和张胖子,笑了笑,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我师姐现在在哪里?她还好吧?” 师姐? 叶枫和张胖子都是一愣,这郎中的师姐是谁? 郎中望着他们,笑道:“在朱家大宅里我一看到那张药方,就知道了,天下间能够开出这样药方的人,除了我师傅他老人家之外,只有师姐能够由此医术了。” 张胖子还没回过神来,叶枫却已经忽然明白了,问道:“你是程神医的徒弟?” 郎中笑了笑:“当年我曾蒙师尊青眼相加,有幸在他身边服侍了十年,得到他老人家教诲,只不过他老人家的医术高超,浩瀚如海,穷尽十年,我只是学得了一些皮毛而已,也算是师尊众多徒弟之中最不成器的一个吧。” 张胖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郎中竟然是神医程三思的徒弟! 只不过他看上去都四五十岁的年纪了,却对于程念真这个而是出头的小丫头一口一个“师姐”的叫着,着实令张胖子有些觉得不太 舒服。 郎中忘了张胖子一眼,似乎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淡淡一笑道:“本门以入门先后而分尊卑,二十年前当我拜入师尊门下之时,他身边已经有了师姐了,虽然那时候她还只是个襁褓之中的婴孩,因而尽管她年纪小,我却仍然需要称呼她为师姐。” 叶枫点点头表示理解,神医程三思为人比较古板,行事严谨,据说他之所以叫做“三思”,也是因为他但凡为病人开具药方,必定先开出三份不同的方子,反复权衡比较之后,才选出最适合的一份。 这位郎中所说的他门下徒弟的规矩,倒也是蛮合乎他刻板严谨的性格的。 张胖子心里这下更加不舒服了,忍不住问道:“那你刚才在朱家大宅的时候,为什么要装作看不懂药方?” 他不明白,既然这个郎中一早就已经看出了看出药方之人的身份,却为何要装作丝毫看不明白,甚至于把投毒的嫌疑有意无意的引向了叶枫和张胖子的身上,这不是成心捉弄人么? 他不明白,叶枫却有些明白了,开口说道:“想必先生当时一定有所忌惮,不方便讲出实话来。” 郎中点了点头,说道:“江湖传言叶公子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看来所言果然不假。” 叶枫笑了笑,又问道:“既然先生是程神医的弟子,又能看明白那张药方,以你的医术想必也早就看出朱家大宅之中我们那位朋友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了?” 郎中面色一整,说道:“说起来,你们这位朋友一定是得罪了极为厉害的人物,因为他所中的这种毒,绝非寻常一般的毒药。” 叶枫追问道:“究竟他所中的是什么毒?” 郎中沉声说道:“这种毒药没有名字,我也只是从毒经之中曾经看到过关于它的记载。此毒应该是从饮食而入,中毒之初并没有什么异常,几个时辰之后便会发作,遍体开始发黑,毒性随血液而行,往往一日之内,便会气绝身亡。” 叶枫问道:“那么可有解救的方法?” 郎中脸色黯然,摇了摇头道:“这种毒药是用几种极为稀有的毒草和毒虫配制而成的,虽然发作之时不如一些毒药那样猛烈,能迅速致人死命,可是它最厉害的一点便是,无药可解。” “无药可解?”张胖子吓了一跳,“那么,那么我们这个朋友不就只能等死了?” 郎中颓然颔首道:“很不幸的是,的确是这样。” 叶枫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凉了一半,可是他还有些不甘心,开口道:“我听说天下万物相生相克,阴阳相辅相成,但凡有毒虫毒草,则必定有能够克制它们的对应之物存在,又怎么会无药可解呢?” 郎中点点头,说道:“叶公子所说的的确不错,世间万物,相辅相成,相生相克,这些毒草毒虫其毒性虽强,却原本的确是有方法可以化解的。不过当把这几种毒草和毒虫放在一起炼制,其毒性随之也会发生变化,因而原本可解的药也变得无效了。或许世间确实有可以解除这种毒药的法子,很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发现过。” 叶枫闻言,顿时哑口无言,这郎中既然是程神医的弟子,想必所言定然非虚,难道毒蛇如今就只能等死了? 而他们,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毒蛇死去,而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更加的令人感到绝望。 张胖子忍不住喃喃的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无药可救的,一定是你医术不行,如果程神医或者程姑娘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有办法的。” 郎中没有反驳,只是苦笑了一下,想了想,他又说道:“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叶枫他们犹如溺水之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齐齐抬头注视着郎中,问道:“什么办法?” 郎中沉吟着说道:“如果说这世间真的 有解这种毒药的方法的话,那么知道解药配制方法的人就只有可能是一个人。” 叶枫问道:“是谁?” 郎中叹道:“解铃还须系铃人。” 叶枫一愣,问道:“你是说,那个投毒的人?” 郎中点点头:“没错。通常经常使用毒药的人,身边总是会带上对应的解药,以防万一不小心会误伤自己,何况这还是这样罕见的一种毒药,如果这世上真的只有一个人会有这种毒药的解药的话,我看就只能是这个投毒的凶手了。” 张胖子忍不住开始唉声叹气起来。 说来说去,还是需要找出那个投毒的凶手来。 可是此事原本就如此离奇,现在叶枫他们更加是连朱家大宅也进不去了,又该如何去找出这个凶手呢? 郎中看着他们的表情,淡淡一笑说道:“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一条查访凶手的线索。或许能够帮助到你们。” 叶枫猛抬头,问道:“是什么线索?” 郎中慢悠悠的说道:“虽然在毒经上看到这种毒药的记载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依稀记得,书里曾提到这种毒药的炼制方法极为复杂,其中还需要一种很少见的毒虫制成的药材,叫做斑蝥的。” “斑蝥本身是一种含有剧毒的小虫子,晾晒炮制之后成为药材,而制作这种毒药所需要的,更是极为罕见的一种生长于南方密林之中的一种遍体赤红的虫子,血红斑蝥!” 他看着叶枫和张胖子笑了笑:“凑巧的是,我知道在这小镇子上,却有个地方有这种稀罕的药材。” 张胖子急忙问道:“在哪里?” 郎中看着他说道:“就是在你抓药的地方,也是这个小镇唯一的一间药铺,我曾在那里见到过这种极为稀罕的药材。” 叶枫明白了,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查查这样稀罕的药材究竟卖给过什么人,这样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制作这种毒药的人。” 郎中笑了:“叶公子果然聪明,无怪乎我的那位师姐会对你格外的青睐。” 看来关于叶枫和程姑娘之间的传闻,这个郎中也曾经听说过。 最后,郎中耸了耸肩说道:“只不过,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至于究竟是不是能成功,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张胖子都快跳起来了,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那还等什么,我们赶快现在就去调查啊!” 他拔腿就要走,郎中却一把抓住了他,指了指院子后面,说道:“从后门走。” 张胖子一愣,叶枫却明白了,现在暗中盯着他们的人一定还守在院子门外,不论他们是什么人,不甩掉他们恐怕很难顺利的进行调查的。 顿了顿,他开口对郎中问道:“我们走了那你该怎么办?以后有什么打算?” 郎中笑了笑说道:“能有什么打算?你们既然都已经找上门来了,我那里还能有安生日子?不论你们查不查得出什么,那投毒的凶手一定能猜出是我向你们透露了线索,所以看起来,这个小镇我是待不下去了,只能收拾东西远走高飞了。” 听他这么说,叶枫觉得心中有些愧疚,为了帮助自己,这郎中却要不得不离开此地避祸,实在是自己连累了他。 不过他心里隐隐的又感觉到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先生,既然你是程神医的高徒,凡事又如此的思虑周全,为什么会屈尊隐居在这样一个小镇上呢?我想你在这里不会是没有原因的吧?” 郎中显然没有料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却又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一到,你就会知道答案了。” 他的笑容那样的神秘,他的话更是高深莫测,叶枫感觉到,这个郎中实在是不简单! 第七十二章 胖掌柜的交待 药铺的胖掌柜现在心里很恼火。 作为本镇的唯一的药铺,他把铺子里的生意打理得一直很不错。虽然那个郎中的小医馆也卖一些药,不过只是小打小闹,品种也极其有限,丝毫不能影响到他这里的生意。 对于镇上的居民,你可以有各种各样的爱好,也许你不喜欢春花楼的妖艳美女们,或许不喜欢去赌坊一掷千金,或许不喜欢去酒楼大吃大喝,但是作为一个人,吃五谷生百病,你总不能保证你的身体一直不出毛病。 所以,不管你是什么人,总是离不开药铺的,就算你是郎中也不例外,照样得来这里买药。 因而,在所有铺子的掌柜之中,他的业绩一直是最为稳定的,不会像其他铺子的掌柜那样,每个月的营业额都总是大起大落,随着附近那些私矿上发工钱的日子而起伏。 这一点他一直引以为傲,也是他在老板面前一直受到信任的原因。 可是现在,老板居然通知他走。 就在中午,在店铺里忙活了一上午的他正在家里面对着自己最爱的一碗红烧肉,准备大快朵颐的时候,居然有人传来老板的命令,让他下午之内离开本镇,而且是立刻,马上! 他想不明白。 是自己做错了事情,让老板生气了? 显然没有。 而且,这个命令显得非常的仓促,完全不合乎老板一向沉稳的行事风格,到好像是某种危险逼近,令他不得不做出的匆忙决定。 老板拥有这个镇子里所有的店铺生意,在这里足可以一手遮天,还有什么可以威胁到他的? 胖掌柜不知道。 他摸了摸怀里老板赏赐的的二十两金子,这的确不算少了,可是对于他这十几年来对铺子,对这个镇子的付出而言,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当年他刚来到这个边远的镇子上的时候,这个镇子不过只是一个又破又旧,荒凉凋敝的小镇,人烟稀少,死气沉沉。 他是亲眼看着这里如何在老板的领导下面貌焕然一新,到如今成为了夜里人流如织,宾客盈门的热闹镇甸的。 这其中他也付出了许多的心血。 所以他不甘心,不甘心于放弃这里的一切,把这现成的果实让别人摘桃子一样的接手过去。 可是这是老板的命令,他又不敢违抗。 老板的手段他是清楚的,这些年来和他作对,甚至于只要是妨碍到他的人,全都已经莫名其妙的失了踪,或者是不可思议的发生了意外,一命呜呼了。 胖掌柜可不想自己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所以尽管犹豫了再三,他也只能走。 他叹了口气,背起了包袱,走出了家门。 十几年前,当他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背着一个旧包袱,在这里十几年,他没有成家,没有置办产业,因为这是老板立下的规矩,这里所有店铺的掌柜都一样,全都不能在这里有家人产业,好像随时都准备着换人。 想不到到了今天,他离开这里的时候,同样也只有这么一个布包袱,虽然这些年来老板的各种赏赐已经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了。 走出镇子,胖掌柜最后回头留恋的再看了一眼这小镇,一回头,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人。 胖掌柜很胖,他嗜肉如命,每餐都离不开肉,特别是最为钟爱的红烧肉,加上在店铺里老是坐着,缺乏运动,所以他的体型肥胖,大家全都叫他胖掌柜。 然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年纪不 大,却看上去比自己还要胖,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腰身,圆滚滚的大肚子,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个吹涨了的肉球,几乎都可以滚着走了。 现在,这个肉球就笑眯眯的站在面前,似乎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在看。 那眼光,就像野兽在看自己的猎物一般,令人感觉毛骨悚然。 胖掌柜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扭头想要避开这个胖乎乎的怪人,从另外一边走,却发现这边也站着一个人。 这人看起来也挺年轻的,不过二十出头,一身朴素的长衫,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感觉很阳光,很温暖,这会儿也在笑眯眯的望着自己。 胖掌柜一惊,看来这两个人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来者不善。 他转身就想往镇子里跑,就算是劫匪总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么明目张胆的抢劫吧。 可是没跑两步,他的眼前一花,那个原本站在他身后的那个胖子,不知怎么的却忽然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正好拦住了他的去路。 胖掌柜的心里一凉,他是聪明人,当然看出了这个貌不惊人的小胖子明显身怀武功,自己眼下是决计逃脱不了的。 他们是什么人,是劫匪吗?是冲着自己怀里的金银而来的吗? 又或者,他们是老板派来灭口的人?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的全身一颤,浑身如坠冰窟。 咬了咬牙,他转身面对那个笑容阳光的年轻人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这朗朗乾坤的,莫非是想要抢劫?难道不怕这大明的王法吗?” 那年轻人笑了笑,对着他施了一礼,彬彬有礼的说道:“先生不要惊慌,我们并非劫匪,小可叶枫,只不过是想请先生回答我几个问题,以解心中疑惑而已。” 胖掌柜愣了一下,原来不是劫匪,看起来也不像是老板派来的人,他的心里这才稍稍定了一些。 他这十几年来都在这小镇之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半步,所以并没有听说过关于叶枫的种种传闻,自然也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现在既然知道对方只不过是来问几个问题而已,有求于他,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回头再看身后那个小胖子的笑容,却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不怀好意了。 世上的事情原本就是如此,疑心生暗鬼,当你越是担心一件事一个人的时候,越想越看就越觉得这事这人就和你想象的一样,放下成见,反而会变得不一样了。所谓疑人偷斧,就是这个意思。 胖掌柜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们想要问什么?” 叶枫笑了笑:“掌柜的你这样匆匆忙忙的离开,是奉了你背后的老板的命令吧?” 老板?他们竟然知道老板? 胖掌柜暗自吃了一惊。 老板在胖掌柜的眼里,一直是一个神秘的存在。 他虽然拥有这小镇上所有的店铺和生意,可是自己却从来就不出面,都是这些店铺的掌柜的各自经营,然后每月去春花楼后面空地的那一座小楼,向他汇报账目。 说起来他为老板干了十几年,自问深得老板的信任,可是就连他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老板的真面目。 因为老板每次见他们的时候,都是一袭黑衣,黑巾蒙面,而且老板的轻功很好,每次都飞来飞去的,根本无从知道他的身份。 可是老板对于他们每个掌柜的一举一动却全都了如指掌,谁做了假账,谁私吞了银两,甚至于谁在背后偷偷说过老板的坏 话,他居然全都知道。 因此胖掌柜一直觉得他一定就是生活在镇上的人,甚至于是自己身边的人,为此他还暗中观察了好久,却始终没有头绪。 现在眼前这个小子居然一开口就说出了老板,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的? 胖掌柜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番叶枫,确定眼生得很,一定不是本镇上的人,这才悠悠的说道:“两位是从外地来的吧?打听这些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有事要出门去探望亲戚,你说的什么老板我完全听不懂。那间药铺我就是老板,哪里还有其他的老板?” 看到胖掌柜矢口否认,叶枫还没说话,一边的张胖子却嘿嘿冷笑了起来。 他俯身从地上拾起了一块石头,嘿呀一声,徒手将石头掰成了两半,随手一扔,说道:“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撒谎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胖掌柜看着他把石头掰成两半,自己的骨头好像也喀嚓一声被掰断了,额头之上顿时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是威胁,以他们的武功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还不是手到擒来,玩儿一样? 叶枫冷眼看着张胖子的威胁,又说道:“你们镇上所有的店铺其实幕后都是这个老板的,你们所有掌柜全都听命于他一个人,不是吗?” 好汉不吃眼前亏,眼看对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继续抵赖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胖掌柜不得已点了点头。 看他点头,叶枫笑了笑又问道:“老板在哪里?他究竟是谁?” 胖掌柜的头摆得像个拨浪鼓一样,急忙说道:“这一点我真的不知道,他每次见面都蒙着脸,我们所有的掌柜只是听他训话,从来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这是实话,胖掌柜的表情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叶枫眨了眨眼,话题一转问道:“你店里是不是有血红斑蝥这种药材?” 胖掌柜愣了一下,他没料到叶枫会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想了想他才回答道:“从前是进过一批货,不过和药材太稀有,又含有剧毒,所以量不大,如今已经没有了。” 一面回答一面心中暗自奇怪,他们怎么会知道的? 是那个郎中,一定是那个郎中!胖掌柜几乎立刻就确定了。 像血红斑蝥这样稀有的药材,寻常人连认都不认识,又怎会知道他的药铺曾经进过这样的东西? 只有镇上的那个郎中,有一次他来店里配药的时候,正好在进货,他无意中看到了这个药材,随口问了几句。 一定是他!这个对嘴多舌的郎中,回头看老板怎么收拾他! 叶枫这边继续追问道:“都卖给谁了?” 胖掌柜不敢撒谎,老老实实的说道:“没有卖过,这样的药材含有剧毒,用于药中需要极度的谨慎,一般的药方根本就用不上,所以从来也没有卖出过。” 叶枫有些奇怪了:“既然没有卖出,那么药材都哪里去了?你又为何要进这种药材?” 胖掌柜答道:“这个叫什么血红斑蝥的,原本就不是寻常药材,都是老板吩咐,我费了好大劲才弄到了一些,全部都交给了老板,根本就没有对外出售过。” “全都给了老板?”叶枫点点头,郎中说这血红斑蝥是炼制毒蛇所中之毒必不可少的药材,这个老板非要胖掌柜去进一批这种药材还全部拿走了,或许就是为了炼制毒药所用。 看起来,毒蛇中毒这件事,和这个神秘的老板一定脱不了干系。 第七十三章 两条人命 听了胖掌柜的话,叶枫心想,所有这一切看来还得找着这个幕后的神秘老板,才能真正的水落石出。 他看着面露惶然之色的胖掌柜,开口问道:“你说你们每月都会去向胖掌柜汇报账目,你们在哪里见他?” 胖掌柜犹豫了一下,他今天讲出的秘密已经够多的了。 出卖老板,是什么后果他心里很清楚,有哪一个叛徒会有好下场的? 可是不当叛徒,却也不见得就一定会有什么好下场。 看着眼前的这两个年轻人,胖掌柜想起了老板让他赶紧离开本镇这个显得十分仓促的指令,那分明有一种危险逼近的感觉。 难道让老板感觉到危险的就是眼前的这两个人? 这两个年轻人既然能够威胁到神通广大的老板,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为老板打工的小人物,又如何能够抗拒呢? 所以犹豫了片刻,胖掌柜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每一次都在同样的地方,就是春花楼后面的那栋小楼里,那里应该是老板其中之一的窝。” 叶枫点了点头,他对于胖掌柜的合作感觉到很满意。 他对着胖老板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合作,现在我们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胖老板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眼前的这两个人,他们当真要放自己离开? 看上去是真的,叶枫的笑容很真诚,一点也没有狡诈的意思。 再说,他们如果要杀自己的话,大可以动手就是了,没有必要撒谎来欺骗自己。 胖掌柜顿时如蒙大赦,撒开脚丫子就往远处跑,此刻的他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能够跑得更快一些,能够跑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被老板或者别的认识他的人找到。 出卖老板,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胖掌柜跑远了,张胖子对叶枫问道:“你真的放他走?留下他说不定可以引出老板来的。” 叶枫摇摇头说道:“没必要,他只不过是听命行事,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任由幕后老板的摆布,再说他只是经营药铺而已,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又不能算是个坏人。” 说道这里他瞪了张胖子一眼:“你现在思想怎么变得这么阴暗?尽想着利用别人的性命来做诱饵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张胖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扭过头不搭理他。 两人回过身往小镇的方向走去,刚走了两步,叶枫忽然“哎呀”一声,停住了脚步。 张胖子问道:“怎么啦?” 叶枫一拍脑门说道:“该死,一时之间忘了问刚才的掌柜的一个问题,就这么放他走了。” 张胖子冷哼了一声,似乎在说,你这样天下第一聪明的人居然也会有犯错的时候,表面上他却问道:“什么问题?” 叶枫说道:“刚才掌柜的说每个月他们都会去向老板交代账目,忘记了问他是每个月的什么时候了,既然那栋小楼不是老板的唯一的窝,我们现在赶去也未必能够找得到人。” 张胖子一听觉得有理,当下说道:“这个容易,他刚刚离开不久,我追上去问问他那个老板有没有别的窝不久行了。” 叶枫点点头, 只能如此了。 可是就在这时,从刚才胖掌柜离开的方向远远的传来了一声惨叫,凄厉无比。 叶枫脸色一变,叫了声:“不好!我们快过去!” 话音未落,张胖子那圆滚滚的肥胖身躯已经如同一个皮球一样一弹而起,向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电射而去。 叶枫也随后尽全力狂奔着追赶过去。 不过当他赶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地上只留下了胖掌柜圆睁着双眼的尸首,除此之外一个人也没有。 叶枫俯下身去检视他的尸体,胖掌柜的双肩和双腿都被人用利刃割开,挑断了手脚筋脉,流了一地的鲜血。 而真正致命的一下,则是他咽喉之处被利刃割开,当场身亡。 每一处伤口都异常清晰,凶手一定是个高手,每一刀都用的很合理,力道恰到好处,不深不浅,拿捏得十分精确。 胖掌柜是灰色的脸上呈现着惊恐的神情,他大概至死也不会相信背叛的报应会来得如此之快。 叶枫伸手为胖掌柜合上了圆瞪的双眼,叹了口气,原本还想着放他一马,谁知道最后他也没能逃得掉被灭口的命运。 正叹息间,身旁一个身影一闪,飞泄而下,是张胖子回来了。 叶枫抬头问道:“看到凶手了没有?” 张胖子点了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只看见了他离开时的背影,一身黑衣,蒙着脸,看起来倒像是那一晚我在那一栋小楼前看见的那个人。我本想追赶,可是他的轻功十分高明,绝不在我之下,很快就被他甩掉了,追不上。” 叶枫叹了口气:“那便是了,他既然敢让这胖掌柜的发出惨叫声,毫不担心会因此把我们引过来,就一定有顺利脱身的把握。” 张胖子转身看了看胖掌柜的尸体,奇怪道:“这个凶手既然明明可以一刀割断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的,却又为何要在他身上刺上如此多刀?”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他是故意的,他这是在享受杀人的过程,他先割断胖掌柜的手筋,接着是脚筋,让他承受最大限度的痛苦和恐惧,最后再割断喉咙,结束他的生命。他这不仅仅是在杀人,他更加享受这杀人的乐趣。” 张胖子闻言只觉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恨恨的骂道:“这个死变态!” 叶枫苦笑了一下,说道:“看起来,这个死变态可能就是你那晚所看见的那个黑衣人,也就是这个神秘的幕后老板了。他居然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杀人,还杀得如此的从容镇定,丝毫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看起来绝不会是个好对付的对手。” 张胖子挠了挠头,问道:“可是他为什么非得要这时候杀了这个胖掌柜呢?为了灭口吗?可是胖掌柜所知道的已经差不多全都告诉我们了呀,有这个必要吗?” 叶枫点了点头,喃喃的说道:“是啊,如果不是为了灭口,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为了惩罚胖掌柜的多嘴多舌,出卖了他?” 说到惩罚的时候,叶枫的脸色忽然间就变了,脱口叫了一声:“不好,那个郎中!” 一转身,他朝着小镇的方向狂奔而去,张胖子愣了一下,也赶紧追了上去。 两人一路急奔来到 了郎中的医馆,医馆还开着门,可是却空无一人,郎中并不在里面。 “或许,他是出去为别人出诊去了。”张胖子安慰道,不过这话,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穿过医馆,两人又来到了郎中居住的那间小院之中。 一切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井井有条,没有尸体,没有血迹,甚至没有打斗后的混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叶枫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的难看。 因为在这满院子的药草香味之中,他敏锐的嗅到了一丝血腥气! 快步上前,一把推开了屋门,叶枫就看见了郎中。 他就倒卧在屋里的地上,桌上还摆放着没收拾完的衣物和包袱,很明显,郎中刚才是准备要赶紧离开本镇的。 可惜,他晚了一步。 此刻他已经成为了一句冰冷的尸体,同样是被人割断了手筋脚筋,咽喉也被人割开,屋里满地都淌的是鲜血。 叶枫沉痛的摇了摇头,又来晚了! 想不到上午还在口口声声称呼程姑娘为“师姐”,和他们谈笑风生的郎中,现在居然也已经死了。 从伤口看,杀他的手法和杀胖掌柜的如出一撤,应该是同一个凶手。 又是那个神秘的老板,短短时间之内一连杀害了两条人命,真是个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人!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杀郎中呢? 难道真的是为了他向自己透露了有关血红斑蝥和药铺胖掌柜的线索? 看起来又是一个被自己连累至死的人,叶枫心里顿时觉得无比的难过。 他此刻恨不得能够立即找到那个神秘的老板,把他痛打一顿,以发泄这满胸的怒气,可是他究竟是谁?又该去哪里寻找他呢? 叶枫只觉得满腹都是问号,却找不到答案。 就在叶枫和张胖子呆呆的站在屋门口看着地上郎中的尸首和满地的鲜血的时候,院子门忽然间“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 接着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叶枫他们回头一看来人,全都是一怔,愣住了。 那人抬头看到叶枫和张胖子,也不由得一愣,脱口问道:“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叶枫和张胖子愣住是因为张胖子认出了这个人。 在此之前当他们乘坐着马车带着重伤的毒蛇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被春花楼的粉红色小轿堵在路口的时候,张胖子当时曾经和马车旁的一个相士聊了几句。 而眼前的这个人,正是那个相士! 当时在车厢之中的叶枫听着这相士的声音变觉得有些耳熟,只是一时之间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 现在看到眼前的这个人,面容猥琐,留着一副八字须,穿着一身半旧的道袍,肩上扛着一个布招,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刘半仙”! 叶枫立刻想起来了,当初在灵宝城中,君子剑冯明礼的府上做客之时,他曾经在街头遇见了一个看相的,这个人有意无意之间对他透露了许多秘密,令他想通了很多的关窍之处,终于能够一举勘破了冯府之中的迷案,揭破了君子剑冯明礼的真面目。 而这个看相的人,正是眼前的这个,刘半仙! 第七十四章 刘半仙的身份 叶枫望着刘半仙,脑子感觉有些懵。 灵宝城和这里远隔千里,当初在灵宝街头那个油嘴滑舌,巧舌如簧混饭吃的刘半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出现在郎中被杀的现场? 这总不会只是巧合吧? 刘半仙走上前,看了看屋里郎中的尸首和满地的鲜血,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情,长叹了一声道:“想不到,我还是来晚了。” 叶枫盯着他问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旁的张胖子不觉一愣:“你认识他?” 叶枫现在可没空向他解释与这个刘半仙相遇相识的过往,他连珠炮似的对刘半仙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你和这个郎中的死有什么关系?” 刘半仙看着叶枫一脸惊讶的表情,耐心的等他问完了,才笑了笑答道:“原来叶公子还记得我啊?灵宝城一别,这么久了公子可无恙否?” 张胖子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怎么,他们在灵宝城的时候就认识了? 叶枫冷哼了一声,说道:“别扯别的东西,回答我的问题!” 刘半仙苦笑了一下,答道:“叶公子何必明知故问,我不过就是一个走街串巷,看相算卦的,人家送我个名号,刘半仙!” 他指了指手里举着的布招上的字,微笑着。 叶枫冷笑了一声:“看向算卦的,难道跑到这里来给死人看向算卦吗?先是在灵宝城里,现在在这里又遇见了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一路跟着我们有什么企图?” 刘半仙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亲自已经无法隐瞒了,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并没有跟着你们,真的只是碰巧而已。这么说你们信吗?” 叶枫和张胖子对望了一眼,一起冷笑不已,这个,谁会信呐? 刘半仙看了看屋里的尸首,接着说道:“只不过这里的这位郎中我倒是的确认识,而且他的死多少我也要负上一些责任,因为,他是我请来的。” 这位郎中是程神医的弟子,而且在这小镇上已经开馆行医十几年了,为什么这刘半仙竟然会说是他请来的呢? 叶枫有些糊涂了,追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刘半仙笑了笑,对叶枫问道:“叶公子你不妨回想一下,在灵宝城的时候,你还遇见了京中来的什么人?” 叶枫低头想了想,当初在灵宝城中,君子剑冯明礼设下圈套借对付飞天蝙蝠之名,广邀附近的江湖好手,武林同道,要说在他府上遇见的人,那可是多了去了。 不过如果说是京中来的人,那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京中刑部的总捕头,常无义! 叶枫抬眼望着刘半仙问道:“你和常无义常总捕头是什么关系?” 刘半仙淡淡一笑,说道:“叶公子果然好记性,我是常无义的师叔。” 叶枫愣了一下,他想起来了。 当年在常无义的父亲快剑常漫天任刑部总捕头的时候,之所以能够屡破奇案,名满天下,其实和他身边有一个人帮忙不无关系。 据说此人是常漫天的师弟,一把快剑也是天下罕有,可是这个人却神秘得很,不但从来不抛头露面,连官府的文书中都从来没有提及过他的姓名,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般。 叶枫也只是从锦衣卫当年的一些旧档案之中看到过相关记载,也不过略有提及,写得不清不楚的。 难道,便是眼前的这个刘半仙? 叶枫看 着面前这个一副市井打扮的刘半仙,有些诧异的问道:“你就是常漫天伯伯的那个师弟?” 刘半仙点了点头,叹道:“想不到叶公子也知道有我这么个人,不错,我便是常漫天的师弟,其实我一直也在刑部任职,只不过一直隐身于江湖之中,专门负责查办一些要案疑案,身份特殊,所以连刑部之中知道我特殊身份的也不过两三人而已。” 叶枫和张胖子又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是吃惊不小,转过头,叶枫开口问道:“当初在灵宝城中,你其实也是为了查案而去的?” 刘半仙点了点头:“正是,其实自从绿林三十六寨覆灭之后,刑部便一直在暗中追查那些四散的余党。从一些蛛丝马迹上我们一直怀疑灵宝城中的君子剑冯明礼与这伙贼人有关,因而才派我前去暗中监视。” 叶枫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自己一行人前脚刚到了灵宝城中冯明礼府上作客,常无义后脚便跟着赶到了灵宝城中,他之所以知道自己的行踪,想必便是这位刘半仙为他传递的消息。 可是,他与死在这里的郎中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叶枫开口问道:“你刚才说这位郎中是你请来的,这是什么意思?” 刘半仙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想必叶公子你们也已经知道了,这座小镇从前是如何的偏僻荒凉,可是这二十年来,却变得焕然一新,还热闹非凡,这一切都与这附近的几座私矿有关。” 叶枫点了点头,这些他们早已知晓。 刘半仙说道:“朝廷早已颁布严令,天下矿藏皆为国有,禁止私人擅自开采。原本这样的几座私矿,派人查封即可,可是在办这事的当中,却遇见了来自朝中的巨大阻力。” 叶枫他们闻言心中都是一惊,来自朝中的阻力?莫非这几座私矿的背后,竟然还涉及了朝中的官员? “当时还是太祖皇帝临朝,此事传到太祖耳中,龙颜震怒,将此案交予刑部,务必要查出此案的幕后黑手,而且要绝对保密。刑部无奈之下于是就将此案交给了我,暗中前来调查。” “可是这样一座小镇,地处偏远,人口也不多,像我这样的一个江湖相士打扮的人物如果在此地盘桓太久,太过扎眼,势必会引人怀疑,打草惊蛇。” 刘半仙转过头看着郎中的尸首继续说道:“于是我便想到了我的这位朋友,他是程神医的弟子,医术极佳,之前又协助我办过不少案件,相知甚厚,足可信赖。” “而且对于这样的一座镇子,一个开医馆的郎中,正是他们所需要的,不会轻易惹人疑心,接触的人也多,方便打探消息,于是在我的游说下,他就来到此地开了这间医馆,暗中为我打探消息。只是想不到,这一打探,就在这里呆了十几年之久。”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就在几日前,我接到他的飞鸽传书,说是这里私矿的幕后老板有了一些眉目了,于是我星夜兼程赶了过来,只是想不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深深的惋惜着,叶枫的心中也在暗自叹息。 想不到这位外表看似游戏风尘的郎中,竟然会为了帮助朋友破案,在这样一个小镇上甘心隐居潜伏了十几年之久,真是一个重信重义的好汉子! 只可惜,他却被自己所连累了,害得他终于还是丢掉了性命。 正想着,一旁的张胖子问道:“他传书给你说是有了一些眉目,他究竟查到了些什么?” 刘半 仙皱着眉头说道:“书信之中他语焉不详,只是提到这几处私矿应该是金矿,这偷偷开采的幕后老板,应该和这小镇之上所有店铺生意背后的老板是同一个人,至于究竟是谁,他却没有说明。” 什么,金矿?叶枫和张胖子都是大吃了一惊。 张胖子忍不住低声喃喃的说道:“不但私自开采黄金,还开了这么多店铺,垄断了这里几乎所有的生意,这个幕后老板真厉害,真不知这十几年赚了有多少钱财?” 刘半仙说道:“这私自开采黄金,非同小可,自然背后是有朝中官员庇护,而且此人必定是身居高位,位高权重,否则不可能开采十几年之久也平安无事。所以,他所赚取的这许多金银之中的一大半,应该都是孝敬了这些朝中的赃官们,为他的不法生意进行庇护。” 张胖子冷哼道:“这些贪赃枉法的赃官们真正该杀!不知可有线索?” 刘半仙摇了摇头,说道:“原本只要找到了这个神秘的幕后老板,这些赃官们也就自然能顺藤摸瓜,水落石出了。可惜,郎中如今这一死,所有线索都已经断了,这幕后老板无从查起,实在是令人不甘心啊!” 叶枫这时却摇了摇头说道:“郎中虽然已经死了,不过这线索倒也未必就此中断了,并非无法可想。” “哦?”刘半仙有些惊喜,“叶公子有何高见?” 于是叶枫将他们护送毒蛇回到朱家大宅,毒蛇如何中毒,这郎中又如何给了他们线索,以及他们从药铺胖掌柜口中问到的所有内容,全都告诉了刘半仙。 只不过,毒蛇身为杀手,刘半仙又是刑部中的人,实在有些不便明言,于是便将他的身份隐了过去。 刘半仙听完之后,沉思片刻:“原来如此。看来这个下手杀掉胖掌柜和郎中的人,很有可能便是前一夜张公子在小楼所见的那个黑衣人,也就是这个神秘的幕后老板。此人不但非常狡猾,武功还很高,看来实在不易对付。” 叶枫说道:“如今我们在这里势单力孤,对方人多势众,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调动些人来?” 刘半仙说道:“这倒无妨,我这里有刑部特令,可以调动周边的驻军,此去县城便有军营,我大可亲自跑一趟,调动驻军前来封禁这里的私矿。” 叶枫点点头:“如此甚好,先生就请尽快调动人马,我们在这里继续调查,一定要设法查出这个神秘的幕后老板的真面目来。” 刘半仙有些担心的忘了他们一眼:“这里就剩下你们两个,能行吗?” 张胖子自觉一股豪气直冲胸臆,拍着胸脯对刘半仙说道:“放心,我们这位叶公子一向福大命大,加上他是天下第一聪明人,如果他也不能找出这个老板来的话,只怕天下没有人能办到了。” 刘半仙看他如此有信心,这才放下了心,转身对着屋里郎中的尸首深深一拜,说道:“尊兄遇难,皆为我之故,请放心,我势必要破了此案,手刃真凶,为你报仇雪恨!” 叶枫和张胖子也对着郎中的遗体拜了拜,张胖子哼唧道:“对,一定要抓住那个王八蛋,千刀万剐了来祭奠你在天之灵!” 不知为何叶枫在拜的时候,脑子里却忽然想起的是程姑娘。 不知她现在在哪里,是否安好? 或许这一次她没有同来,却也是种幸运,因为说不定她来了,也会像这个她的师弟一样,被自己连累,遇上危险呢? 第七十五章 吴妈妈 刘半仙走了。 算起来,他赶去县城调动驻军,这一来一回,怎么的也得一整天的时间才能回来。 刚才虽然张胖子应允得很干脆,不过想要在这一天之内查出这个神秘的幕后老板的真是身份,叶枫心里可是没什么把握。 看着他有些担忧的样子,张胖子安慰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药铺的胖掌柜死了,可是其他铺子的掌柜的都还在啊!既然他们都是一个幕后老板,那么从他们的身上,一样也能查出这个老板的身份。” 他说得很肯定,也很有道理,叶枫无可反驳。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叶枫的心里一直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那个幕后老板既然如此的狡猾,会轻易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给他们吗? 真的要是有这么容易的话,那就好了。 不过看着张胖子一副热情高涨,信心满满的样子,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们决定首先去找的,是客栈的掌柜。 客栈掌柜的左边腮帮子下面长了一个肉瘤,这么明显的特征,很好认。 可是奇怪的是,叶枫他们找遍了整间客栈,却始终没有见到掌柜的影子。 询问客栈的伙计,他们却全都异口同声的说自从中午以后,就没有谁再看见过掌柜的了。 或许这掌柜的临时有什么事出去了?这也是很平常的事情。 他们安慰着自己,不过叶枫心中那不好的预感却越发的强烈了。 随后,他们找遍了赌坊、古玩店、绸缎庄等等其他的店铺,无一例外的,它们几家的掌柜的也全都不见了,而且据说都是在午后便不见了人影。 叶枫心中感觉被一层阴影给结结实实的笼罩住了,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它们不会都落得和药铺的胖掌柜一样的下场了吧? 张胖子似乎也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不甘心,梗着脖子说道:“不要紧,至少刚才路过春花楼的时候,我看见他家的掌柜,那个老鸨子还在门口招呼客人。我们去找找她兴许也能问出些线索来。” 叶枫怔了一下,问道:“你什么时候对于这种地方这么的关心了?” 张胖子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赶忙分辩道:“不,不是的,只不过刚才路过的时候,那个老鸨子的嗓门特别的大,她的样子又是那么的扎眼,那个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的啊!” 叶枫冷哼了一声,低声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我就没有注意到。” 张胖子有些无奈的低下头,无语了。 春花楼?老鸨子?叶枫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实在是不想去这样的地方,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可是事到如今,还有别的什么选择吗? 张胖子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个老鸨子的形象的确是很扎眼,往街上一站,的确很难让人不注意到她。 她姓吴,别人都叫她作吴妈妈。 她的身躯肥胖臃肿,足足有寻常人两个那么宽,看上去春花楼的大门如果再开得窄一些,都会令人担心她能不能挤出门外来。 张胖子也是个很胖的人了,不过站在吴妈妈身前,简直就 显得太苗条了。 她的五官还长得不错,看得出年轻时应该也还有着几分姿色,不过岁月的摧残把这一点姿色都变成了涂抹在脸上的厚厚的脂粉,厚得她一动,脸上的粉渣子就纷纷的往下掉落。 她的衣着很是暴露,袒胸露臂的,随着她一笑,胸前那两团高高耸立的大肥肉,就奇异的随之抖动起来,令人不敢直视。 此刻吴妈妈看着往春花楼里走的叶枫和张胖子,正捏着嗓子招呼道:“哎哟,二位公子,看起来好面生啊,想必是外地来的,第一次来这春花楼寻开心的吧?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呢?我们这里燕瘦环肥,可是应有尽有啊!” 她那与身体极不相配的娇滴滴的声音,让叶枫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目光躲着她赶紧说道:“我们不找姑娘,只是想打听个事情。” “打听个事情?”吴妈妈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两手往腰间一插,也不管她到底哪儿才是腰了,声音一下子变粗了,没有了先前娇滴滴的感觉,“我们这里可不是包打听,你们俩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眼看这母老虎就要爆发了,张胖子也不说话,低着头伸手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往吴妈妈的眼前一举。 看着银子,吴妈妈的眼睛一下子都快放出光来了,笑容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声音也忽然间又变得娇滴滴了起来:“哎哟,二位公子可真豪气,你们想打听什么只管问,老婆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她忽然伸手一把抓过了那锭银子,随手塞进了胸衣之内,那出手快得,绝对不比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慢。 叶枫心里暗笑了一下,想不到张胖子倒是挺懂这里的门道的,看起来一定平时没有少来这样的地方。 清了清嗓子,他开口问道:“吴妈妈您就是这春花楼的掌柜的?” 吴妈妈一笑,摆了摆粗壮的腰身,说道:“老婆子哪儿是什么掌柜的?只不过是这里的妈妈,掌柜的自然是另有其人。” 她一摆动身体,胸前的两团肥肉又开始摇晃了起来,叶枫赶紧垂下了目光,问道:“那么此地的掌柜的在哪里,烦请吴妈妈为我们引见一下?” 吴妈妈愣了一下,来到这春花楼里不找姑娘,偏偏坚持着要找掌柜的人大约她还是头一次见,她有些警惕的看了看两人,反问道:“你们找掌柜的做什么?” 叶枫呆了呆,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一旁的张胖子又伸手掏出了一锭银子,在吴妈妈眼前一亮。 银子一瞬间又没了,吴妈妈脸上的警惕之色也不见了,又换回了一张笑脸,看样子她对于银子是完全没有一点抵抗力的。 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又再度响起:“你们来得真不巧,这整个下午,这个该死的掌柜的都没看见踪影,也不知道跑到哪儿鬼混去了?” 听了这话,叶枫的心里顿时一凉,这里的掌柜的也不见了?看起来自己又来晚了一步。 张胖子眨了眨眼,问道:“这掌柜的长得什么模样?万一要是路上相遇,我们也能认出他来。” 吴妈妈已经完全没有了戒心,笑着说道:“这个死鬼,很 好认的,长得干干瘦瘦的,就像是一只被风干了的腊鸡,还留着一副山羊胡须。” 接着,她又神秘兮兮的说道:“不过你们别看他长得又干又瘦的,他的功夫可是一流的。” 叶枫一愣:“他会武功?” 吴妈妈一听,忍不住笑了:“他哪里会什么武功啊?我说的是他床上的功夫,别看他人长得干瘦,一到了床上,就变得龙精虎猛的,没几个姑娘受得了他的折腾,哼,说不定这会儿又跑到哪儿去和哪个小浪蹄子鬼混去了。” 她撇了撇嘴,脸上一副不屑的神情,还隐隐有一股子酸酸的醋味。 叶枫摇了摇头,他对于这些什么风流韵事可丝毫没有兴趣。 张胖子还有些不甘心,又问了一句:“难道就没有人看见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吴妈妈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有些吞吞吐吐的说道:“这个,那倒也不是,倒是真有人看见他出门的……” 话说了一半,吴妈妈忽然停住了,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张胖子,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张胖子叹了口气,不得不再度伸手摸出了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吴妈妈飞快的收下了银子,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之后,才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我们有姑娘看见掌柜的下午出了门,就直接往后面的那栋小楼去了,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后面的那栋小楼?”叶枫不觉一怔。 “没错,就是后面空地的那栋荒废了的小楼。”吴妈妈一脸神秘的说道,“那小楼已经荒废了很久了,十几年都没有人住了,只是听说里面闹鬼,还有人曾看见半夜里里面有灯光亮起,所以大家伙都离得远远的,没人敢进去。” 她哼了一声说道:“现在想起来,这所谓的闹鬼,说不定就是那死鬼在里面不知道和哪个小浪蹄子在风流快活,翻云覆雨呢!” 叶枫不愿再听她口中的污言秽语,张胖子更是心疼怀里的银子,见情况也问得差不多了,两人赶紧托词告辞离开了春花楼。 出来的时候,吴妈妈还满脸笑容的在后面高声招呼着:“二位公子,常来啊!下次老婆子一定为你们介绍几个一流的姑娘,包你们满意!” 张胖子忍不住摸了摸怀里所剩无几的银子,心中暗想,常来?鬼才会常来呢! 天色此刻已经渐渐黑了下来,街上的人流开始多了起来,叶枫低着头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胖子转头问道:“怎么样?我们现在去那栋小楼里看看吗?” 许久,叶枫才摇了摇头,说道:“不急,在去小楼之前,我想先回朱家大宅去一趟,有件事我想要弄明白。” 张胖子一愣:“朱大善人不是已经明确讲了不欢迎我们了,你还要去?到底什么事情这么的重要?” 叶枫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毒蛇中的毒很深,能不能挺过今夜也很难说,如果他没能挺住死了,有的事情就真的没人知道了。” 张胖子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叶枫,又抬头看了看天。 天,已经黑了。 第七十六章 返回 叶枫和张胖子进入朱家大宅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他们选择从大宅一角的墙头飘然而入,没有惊动任何人。 大宅之中一片寂静,各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明显那些孩子们全都已经熄灯安睡,进入梦乡了。 叶枫他们穿过后院,径直走向毒蛇的房间。 毒蛇的房间中还有光亮透出,而院内另一个还燃点着灯光的便是朱大善人居住的主卧房。 主卧房中灯光明亮,窗纸上明明白白的投映着一个人影,看来朱大善人还未安寝。 张胖子心中奇怪,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道:“这个老头子,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呢?” 叶枫心里也感觉到有些奇怪,不过既然今日朱大善人已经开口对他们下了逐客令,虽然说得很委婉,所以现在还是不要去惊动他老人家为好。 两人走进毒蛇的房间,毒蛇还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榻之上,人事不省,脸上笼罩的黑气似乎愈发的重了。 在床边,一个少年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已经睡着了,看来是留下来看护毒蛇的。叶枫仔细一看,认得正是早间前来客栈寻找他们的那个小孩。 叶枫伸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从梦中惊醒,一跃而起,定睛一看是叶枫他们,也是大感意外。 叶枫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对他“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惊动其他人,然后对他笑了笑。 那孩子有些惊讶,但还是小声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叶枫微笑着说道:“我们不放心,过来看看。” 他望着小孩,感觉这孩子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如水一般的清澈,不禁开口问道:“他们都怀疑是我们投的毒,你相信我们吗?” 小孩眼里闪动着信赖的光芒,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们,你们一定不会害阿勇哥的。” 一旁的张胖子有些奇怪,问道:“为什么?” 那孩子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但是看你们的眼睛就能知道,你们是好人,阿勇哥又是你们的朋友,你们绝不会对他下毒的。” 张胖子摇了摇头,朋友?这小孩太天真了,他不知道这个世上往往朋友要比敌人要危险得多,也可怕得多。 叶枫却笑了,这孩子的话让他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这里的孩子们都是孤儿,在外漂泊吃尽了苦头,尝过了人间的冷暖,所以他们对于陌生人保持一定的戒心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然而这个孩子却还是选择了相信,相信别人,相信这世上存在着一些美好的东西,有了这些人生才能有希望,不是吗? 他赞许的伸手摸了摸这孩子的头,转眼看着床榻上的毒蛇,轻声问道:“他怎么样了?” 那孩子看上去有些难过的说道:“从上午你们走了之后,阿勇哥就一直这样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老爹派人去县城请大夫,不过路途很远,据说要明天才能赶回来,他又出去不知道从哪里弄了很多药材回来,熬了汤药给阿勇哥灌了下去,不过看来好像都没什么用。阿勇哥不会有事的,对吧?” 讲到最后,看上去他似乎都要哭了。 叶枫点了点头,安慰他说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不会让你阿勇哥出事的,一定能有办法救他的。” 接着他的话题一转,问道:“昨夜你为阿勇哥熬药,剩下的那些药渣还在吗?” 孩子点了点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起这个问题,不过还是答道:“就在后厨,一直也没人动过。” 叶枫说道:“你去把这些药渣装好,拿来交给我们,不过千万小心,别让别人发现了。” 那孩子不再多问,点点头,出门去了。 叶枫走到床边仔细查看了一下毒蛇的情况,他的脉搏已经很微弱,气若游丝,看样子像是挺不了多久了。 张胖子关切的问道:“怎么样?” 叶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张胖子的神色也不禁有些黯然了。 他望着叶枫,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回到这朱家大宅来了,找到熬药剩下的药渣,的确是个好办法,可以证明他们抓来的药之中是没有问题的,不存在他们想要毒害毒蛇的问题。 可是,药渣一旦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又该如何对别人证明这药渣之中他们并没有动手脚呢? 张胖子摇了摇头,看来这个办法想要证明他们俩的清白,只怕还不行。 那叶枫又为什么非要大半夜的回到这朱家大宅之中来呢? 正想着,叶枫转过身来对他说道:“你去门口盯着点主卧房那边朱大善人的动静,千万莫要惊动了他,我再仔细检查一下他的情况。” 张胖子没有多想,点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门。 看到张胖子走出去,叶枫转过头望着一脸黑气昏迷不醒的毒蛇,轻叹了一声:“看起来,只有冒险用这个办法了。” 说完,他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来! …… 当叶枫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张胖子还瞪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主卧房窗户上的那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守着。 一回头,看到叶枫有些奇怪,脸色有些发白,看起来似乎很疲倦很累的样子。 他刚想要开口问,叶枫先开口了:“朱大善人那边怎么样了?” 张胖子摇了摇头:“没有一点动静,那影子一直在那里,别说动一动了,连姿势都一直没有换过。” 叶枫抬眼望着窗子上的人影,嘴里喃喃的低语道:“这么一动不动的,他究竟在干什么呢?” 张胖子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道:“也许是在看书,在写字,不管做什么,总不能他一个大老爷们坐在那里绣花,做针线活计吧?” 叶枫定定的望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影子,心中一种奇怪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忽然间他拔腿就往主卧房走了过去。 张胖子吓了一大跳,一把拉住了他:“你做什么?你要是惊动了他,就不怕他把我们再赶出去?” 叶枫的双眼依旧直直的盯着那个人影,嘴里依旧喃喃的说道:“我怎么有种感觉,这个影子不像是个人?” 张胖子愣了一下,定睛一看,窗纸上映着的 人影有头,有身子,还有双臂,不是个人那是什么? 他感觉叶枫好像是着了魔了,用力一拍他的后背:“胡说八道,那不是人是什么?我们现在已经是投毒的嫌疑人了,若是被人发现我们深更半夜偷偷又潜进来,指不定会怎么想呢?你想要被人乱棍打出去吗?” 叶枫怔了怔,有些无奈的停下了脚步。毕竟那只不过是一种感觉而已,完全没有什么根据。 张胖子回头看到先前那小孩拿着包着药渣的布包过来了,连忙说道:“拿了东西我们赶快走吧,真要让人发现了,那浑身是嘴只怕也说不清了。” 叶枫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当他们回到镇上的时候,药铺早就已经关门了。 不过幸好,每间药铺到了夜间都会有值夜的伙计,以方便那些深夜犯了疾病需要抓药的病人。 此刻,这位被他们从睡梦中叫醒的值夜伙计,一面揉着惺忪的睡眼,一面愣愣的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不速之客。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可是这两个顾客却并不抓药,而只是请他查看一包药渣子,这么奇怪的客人,这倒也还是头一遭遇见。 所幸那个胖胖的客人出手还算大方,一来就赏了一锭银子,看在银子的面子上,这个伙计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帮他们看看了。 对照着他们拿来的药方,这位伙计挨个把这些药渣翻查了个遍,最后确定,除去药方上的药材,这药渣之中么有任何可疑之处。 听了他的话,张胖子感觉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而叶枫却皱起了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出了药铺,张胖子抬头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现在,这些药渣没有问题,看来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至少,绝不是因为自己抓错了药才令毒蛇中毒的。 他转头对着叶枫问道:“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是不是回去睡觉去?” 叶枫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一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街对面的春花楼。 之前灯火辉煌的春花楼现在也已经早已关门闭户,漆黑一片了,难道叶枫还想着到里面去睡觉去?张胖子好奇的想着。 此刻叶枫却迈开了步子,直接绕开了春花楼,朝着后面的那一片空地走去。 张胖子紧跑几步跟了上去,问道:“我们现在这是去哪儿?” 叶枫头也不回的答道:“你今晚花了这许多的银子,才从老鸨子口中打听的消息,难道不想去看一看?” 张胖子顿时明白了:“你是说,去那一栋小楼看看?” 吴妈妈可说那座小楼闹鬼!想到这一点,张胖子忽然感觉心都好像被一直看不见的大手给提了起来,悬吊吊的。 叶枫一笑:“你相信有鬼吗?” 张胖子迟疑了一下,抬眼看了那座小楼的方向,只觉得脚步忽然间变得有些沉重了,嘴里也含混不清了起来:“这,这可说不定呢!” 在他的眼前,一片漆黑的空地中矗立着小楼那孤单单的影子,然而在小楼的楼上,却似乎隐隐透出了一丝灯火的光芒。 难道,真的有鬼? 第七十八章 鬼见愁 黑衣人一口就叫出了叶枫和张胖子的师承来历,不禁让两人吃了一惊。 叶枫这几年在江湖上的名气很大,众说纷纭,关于他是魔刀魔五楼的徒弟这一点,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不过张胖子可不一样,他之前身为英国公张辅的世子,世家贵胄,尤其避讳和江湖人物搅得过深,因此他师从鬼影子这一点,原本便是极少有人知道的。 然而面前的这个黑衣人却对此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果他和鬼影子不是旧相识的话,或许,就是对头。 想到这里,叶枫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魔刀魔五楼。 自从在清平县中出手帮助对付雷破天之后,师傅便飘然而去,不知所踪,甚至于连告别的话也没有一句。 叶枫猜想,按照他和鬼影子之间的交情,此刻两人指不定在哪里共谋一醉呢,应该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附近的。 不过叶枫还是决定要冒险试一试。 他沉下脸来,说道:“既然尊驾知道我们俩的师承,自然也应当知道,我们既然在这里,两位师尊也一定就在附近,随时可能会过来,你难道想要与他们同时为敌吗?” 他抬出两位师傅的名头,原本就是想要诈一诈这黑衣人,使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什么人,身手如何,不过如果他此刻作困兽之斗,拼个鱼死网破的话,也想必是极为难缠的。 谁知道黑衣人听了他的话,竟然笑了,眼光中满是嘲讽的意味:“这么个小地方,我在这里苦心经营了二十年,这小镇方圆百里之内哪怕是一只陌生的鸟儿飞来了,都难以逃脱我的眼睛,何况是像你们二位师傅这样的人物?” “休说他们并没有来到这里,即便是他们来了,二十年前我不怕他们,到了今日恐怕他们也奈何不了我分毫。你休想搬出他们的名头来吓唬我。” “至于你们,”黑衣人的笑声阴沉了下去,“那个小胖子刚才在楼梯上施展的轻功看起来也得了你师傅七八分的真传了,如果你们两个联手一起上的话,说不定能够撑上个几十招,至于想要走出这栋小楼,就有些痴人说梦了。” 听了这话,叶枫一下子明白了这黑衣人为什么会知道张胖子的师承来历了,他一定是从刚才张胖子施展的身法之中看出了端倪。 不过鬼影子向来行踪神秘,见过他的人并不多,能够从张胖子这一跃之中就能看出来历的,也必定不是寻常人物。 叶枫沉着脸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桀桀怪笑着,双手一伸,从袖口中竟然闪出两柄短刃,握在手中。 这一下姿势看起来极为眼熟,令叶枫情不自禁想起了另外一个人,此刻正身中剧毒躺在朱家大宅里昏迷不醒的毒蛇! 毒蛇使用的兵刃也是两把短匕,而且和眼前这个黑衣人的动作姿势竟然如此相似,简直是如出一撤。 这是巧合吗? 再定睛一看黑衣人手中的双刃,寒光闪闪,一看就知必定不是凡品,更兼双刃刀身之上刻着两条龙纹,舞动之际,宛如两条游龙正在舞动,栩栩如生。 看到这双刃,张胖子的脸色忽然变了,骇然惊呼道:“游龙双刃,竟然是你!” 叶枫之前没有听说过这游龙双刃的名字,愣了一下,那黑衣人却哈哈大笑起来:“看来你那老鬼师傅跟你提起过我,也罢,总算让你死得明白。” 叶枫急忙追问了一句:“游龙双刃?他到底是谁?” 张胖子双目注视着黑衣人 手中的那两条游龙,沉声说道:“我师傅曾经说过,他毕生交手之中,自认只输过两场,一场是和你的师傅,魔刀魔五楼。魔刀虽然厉害,但是我师傅仗着轻功,尚可自保无虞。” 叶枫追问道:“另外一个人是谁?” 张胖子寒声道:“另一个人便是这游龙双刃的主人,当年和我师傅齐名为双鬼之一的,鬼见愁!” 叶枫身躯一震,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黑衣人竟然会是当年江湖上大大有名的双鬼之一,鬼见愁。 叶枫的年岁尚小,二十年前他还不过只是个婴孩而已,不过他后来也曾听说过当年江湖上的一句话:“宁见阎王,莫遇双鬼”。 鬼影子的轻功高绝,来去无影,因而名震江湖,这个自不必说了。 而鬼见愁却是当年江湖上最神秘的一个杀手,犯下血案累累,从无失手,而且从没人看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见过他的人全都已经死了。 在锦衣卫之时,叶枫曾经见到过关于他的案卷,真可谓是堆积如山,不过此人在二十年前忽然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出现过,江湖上这才有了后来的所谓的“冷血十三杀”这些杀手们冒出头来。 只是谁又能想到,堂堂一个当年令江湖中人闻名色变两手血腥的杀手,竟然会躲到这样一个小镇之上,开采起了私矿,做起了生意,当上了神秘的幕后大老板? 这说出去只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可是黑衣人却呵呵笑了:“原来你师傅那老鬼还记得我。当年他依仗着轻功,或许魔刀也不能奈他何,只不过我的轻功更他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他在我的手里可是吃了大亏的。你师傅背上的那一道刀痕,可还在啊?” 张胖子没说话,只是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盯着他。 黑衣人又转向了叶枫说道:“至于你的师傅,魔刀,好大的名头,我的游龙双刃专破天下间的各种兵刃,纵然他手里的拿的是墨刀,也算得上是神兵利器,我不能毁坏其分毫,只怕在我面前,他的刀法也是施展不开的。” 他的话语之中充满了得意之情:“现在遇见了你们这两个小徒弟,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要我束手就擒,想要拿我归案,我倒要看一看,你们学了你们师傅的几成本领?” 叶枫也没有说话,他的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既然面前的人便是当年的鬼见愁,那么这一战就无可避免了,而且一定是艰难无比。 连自己的师傅来了也无法取胜,他们俩,有机会吗? 来不及多想,鬼见愁已经动了。 他手中那两条游龙,蜿蜒着迅如闪电一般,直扑向了张胖子! 他决定先对张胖子下手。 从刚才的情形看来,这张胖子的轻功已经得了鬼影子的真传,实在不容小觑,若是他一心想要逃跑,倒也是件麻烦事,倒不如一上来首先便废了他。 这两个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就绝不可能再让他们活着走出这栋小楼! 这一下子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张胖子有些手忙脚乱,嘴里大声吆喝着,连忙展开身形想要躲避。 可是那两条游龙宛如又灵性一般,他的身形刚动,便被兜头截住,看来鬼见愁对于他的轻功身法也是十分熟悉,已经算准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眼看躲避不及,张胖子不禁大骇,口中咿呀乱叫,手舞足蹈,竟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鬼见愁见状却反而一呆,手中那一对游龙之势也不禁缓了一缓。 他当年和鬼影子交过手,深知鬼影子不仅是轻功卓绝,手上的功夫也是十分了得的。 既然眼前这个小胖子是鬼影子的徒弟,看起来轻功上面也是颇得了几分他的真传,想必手上的功夫自然也不会弱的。 岂料一招上去,发觉这小胖子除了轻功之外,手上功夫却是稀松平常,比起鬼影子来简直是天差地别,倒好像是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人,手忙脚乱的。 这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因此愣了一下。 他自然不会知道,这张胖子出身高贵,从小便娇生惯养的,吃不得苦,虽然得遇明师,却只对于轻功之术感兴趣,而对于那些要下苦工,出大力苦练的手上功夫却嗤之以鼻,不愿练习。 他虽然天资聪颖,却从小便是全凭兴趣行事,因此也就造成了他如今轻功足以名列江湖前列,而手上功夫却全然不及寻常武者的这么一种奇怪的情况。 就在鬼见愁这一下迟疑间,只见刀光一闪,那一对蜿蜒的游龙顿时被一把刀硬生生架住,发出清脆的一下金属之声。 借着这一下,张胖子几乎是手足并用的连退了好几步,总算是在这一击之下逃得了性命。 鬼见愁转头一看,握着刀的正是叶枫。 他心中有些暗自吃惊,原以为叶枫虽然是魔刀的弟子,不过看上去年纪不大,想来在刀法上的造诣有限,比起他师傅魔刀魔五楼,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然而他如今挡住了自己这全力一击,还能稳稳的握住刀,足可见他的实力非凡,或许真的已经得到了魔五楼的真传。 他心中原本的轻视之心一扫而空,手中的两条游龙一盘,对着叶枫攻了过去,他要先毁了这个小子,对付剩下的那个武功粗鄙不堪的小胖子还不就是手到拈来的事情? 打定主意,他对着叶枫就是全力猛攻,手中那一对游龙上下盘旋,飞舞腾挪,令人眼花缭乱。 然而虽然他攻得热闹,可是他的心却在渐渐沉了下去。因为他渐渐的感觉到,叶枫手里舞动的刀,竟然隐隐带着一丝黑气。 这种黑气是无形的,就像是黑暗,是虚无,如同置身于黑夜之中,看不见摸不着,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鬼见愁手中的那一对闪着寒光的游龙,尽管上下翻飞,却终究也无法突破这种黑暗,这种虚无,反而渐渐的被这黑暗笼罩住了,困在当中,越来越施展不开了。 鬼见愁心中的惊惧可想而知,魔刀魔五楼虽然他从未见过,不过多少也听说过一些,不过从传言看来,他的刀法也绝不会达到这样的境界,自己完全有信心战而胜之。 可是眼前,仅仅是魔五楼的一个徒弟,竟然使出了这样的刀法,自己不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甚至闻所未闻,这莫非就是传说之中刀法的至高境界,空? 这难道才是魔刀? 他心中暗暗心惊,也渐渐烦躁了起来。 一个徒弟的刀法已经如此了,若是魔刀魔五楼自己,他的刀法又该到了何种境界?自己是否能够是他的对手? 他原本的信心在迅速的崩塌,他惊觉到了这一点,皆不能再任由这样下去了。 于是他一咬牙,手中两条游龙忽而盘旋而上,直接缠上了叶枫手中的钢刀刀身。 他手中握着的可并非是墨刀,只是寻常的一把钢刀而已,被两条游龙一缠住,就听鬼见愁叫了一声:“破!” 喀嚓的一声脆响,叶枫手中的刀,竟然碎了! 第七十九章 不可思议的一刀 叶枫手中的刀被游龙双刃这么一锁,竟然喀嚓的一声,片片碎裂了。 鬼见愁的心中顿时一喜,姜还是老的辣,叶枫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纵然你的刀法再如何的厉害,没有了刀,看你如何施展?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的两条游龙,宛如有灵性的一般,蜿蜒直上,直取叶枫的咽喉而去。 叶枫危险了! 一旁的张胖子见状,忍不住惊呼出声,只恨自己旧时不用功,武功稀松平常,无法出手相救。 鬼见愁得意的抬眼望去,他平生最喜欢的便是观看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那眼中的恐惧与绝望之色,令他有一种可以操纵他人生死的快感。 他非常享受这一感觉,因而他杀人历来喜欢先断人手筋脚筋,让他们受尽痛苦在绝望之中挣扎,最后才结束他们的生命。 然而眼前的这个叶枫却不同,他的刀法太过厉害,令他也感觉有些难于应付,甚至于生出一丝恐惧之感,假以时日,此子必定是个可怕的人物! 可惜,他已经没有时日可以等待了,因为鬼见愁已经决定使出杀招,结束他的性命。 就算这样,他也希望此刻能在叶枫的眼中看到对于死亡的恐惧,那必定是莫大的享受。 但是,他眼前看到的情形,却令他吃了一惊! 眼前的叶枫面对生死之间,他的面容看起来忽然变得有些狰狞,睁开的两眼之中竟然没有眼珠,而是整个眼中全是一片漆黑之色! 这一眼,让鬼见愁的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颤,手中的两条游龙也为之一窒。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叶枫手中的钢刀已碎,他已是手无寸铁,按理应该已经无法再施展刀法。 可是鬼见愁却分明感觉到,叶枫手中发出的那一股刀气,那一种无形的黑暗力量,却仿佛随着手中钢刀的碎裂,倒像是突破了什么禁锢一般,陡然间增强了,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可怕! 一股寒意顺着鬼见愁的脊背直蹿上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刀法? 他手中的游龙双刃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黑暗巨网,任凭他如何使力,也再难前进分毫。 就在他瞠目结舌的一瞬间,那一股黑色的刀气,忽然凝聚合一,倒卷着从下而上反劈了上来,其势无可阻挡,仿佛要劈开面前阻挡的一切! 鬼见愁情知不好,用尽了平生之力,急退! 纵然他的轻功绝不在张胖子之下,饶是他退得快,那一股黑色的刀气依旧掠过了他的肩头,他只感觉犹如一把利刃,割裂了他的衣衫,割开了他的皮肉,直切如了他的骨骼之中。 他一声闷哼,血光一闪,飞跌了出去。 这时他看清了,叶枫的手中没有刀,这一股无可匹敌的黑色刀气全都来自于他扬起的手掌,手刀! 一旁的张胖子也看得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叶枫居然能够使出这样厉害的刀气,不,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施展出这样的刀气,连叶枫的师傅,魔刀魔五楼,也绝不可能!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就凭着这一刀,只怕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得住。 不,不对! 张胖子望着双眼漆黑的叶枫,他不光是手臂,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这种若有若无的黑色刀气,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刀,一把散发这黑色气息的魔刀! 这感觉,他并不是叶枫,他是谁? 鬼见愁倒在地上,满眼惊惧的望着面前宛如恶魔一般的叶枫,目瞪口呆。 这个人,这一刀,已经超出了他所有对于武功的理解,甚至在他所有听说过的传说之中也从未有过。 不,这不是人,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鬼见愁想要支撑起身子,一动之下,胸口却是一疼,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濡湿了蒙着口鼻的黑巾。 他心里一凉,看来刚才的这一击,不但伤到了自己的皮肉,也震伤了自己的脏腑,而且伤得不轻。 单凭一只手掌,竟然能够发出如此的威力,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鬼见愁和张胖子全都愣在原地的时候,屹立在他们面前的叶枫,身子却忽然晃了晃。 他脸上的狰狞之色渐渐淡去,两眼之中的漆黑之色也逐渐消失,竟然又恢复了黑白分明的瞳孔。 他似乎刚才那一击使尽了全身的力量,此刻有些脱力,身躯晃了几下,一下子瘫软,跪倒在地。 这一下子倒把张胖子和鬼见愁都吓了一跳。 张胖子有些不敢相信,轻声的唤道:“老四,老四,是你吗?” 叶枫有些喘息,声音听上去很疲累:“死胖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张胖子一愣,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吗?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倒在一旁的鬼见愁却突然发动了。 叶枫刚才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击令他遭到了重创,他现在满心都是惊讶和恐惧。 对于面前这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人,纵然看起来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他也丝毫没有再度和他动手的勇气了。 如今的他脑子里首先冒出的念头,便是逃走。 于是他瞅准了机会,立即就走。 他的身形突然弹起,不待叶枫和张胖子反应过来,他已经撞碎了一旁的窗户,飞出了小楼之外,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张胖子大喊道:“休走!” 喊得大声,他的身形却丝毫没动,完全没有想要追赶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就凭着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即使鬼见愁此刻已经身负重伤,他也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追上去也丝毫无益。 所以他不过只是穷嚷嚷了两声,就快步来到了叶枫身边,一把扶住了他。 这一把他才惊觉叶枫身上的衣衫,竟然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了,再看叶枫,满脸汗水,看起来很虚弱,真的是有些脱力了。 他一面喘息一面对张胖子问道:“死胖子,刚才到底发生什么啦?” 张胖子苦笑了一下,把刚才叶枫对敌鬼见愁的情形简略的讲了一遍,丝毫也没有添油加醋,这事本来就够离奇的了,也不用他再夸张了。 可是即便如此,叶枫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听他讲个鬼故事,满满的都是不信。 张胖子忍不住问道:“刚才的情形,你自己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记得我和他对战之时,手中的刀忽然碎了,我心里知道不好,感到危险来临,只觉得头脑间热血一涌,接下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后来睁开眼,就看见他已经倒在地上,而我自己却全身无力,累个半死。” 张胖子眨了眨眼睛,咬着手指说道:“看起来你还真的是断片了,你可不知道, 你刚才的那样子有多吓人,别说鬼见愁了,连我都吓了一跳。刚才你这一下子,够他喝一壶的了,只怕今后你就成了鬼见愁见了都发愁的人,他都有心理阴影了,看见你就得跑。” 叶枫被他逗得一乐,转瞬却也奇怪道:“怎么会这样?按你所说,刚才我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张胖子点点头,低头想了想,说道:“或许,或许是和你身上的金蟾之毒有关?既然它被称为天下奇毒之首,连程神医对它都束手无策,可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事呢?也许,这也是中毒后的反应之一?莫非这毒就像是激素一样,增强体质,增进功力?” 叶枫觉得他在胡扯,哪有中毒之后反而忽然变得神魔附体一般的事情? 可是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样的奇事,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只能闷不做声,任由张胖子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 回想了一下,他忽然开口对张胖子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这个鬼见愁,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我们认识的人?” 张胖子一愣:“我们认识的人,谁啊?” 叶枫迟疑了一下,说道:“就好像,好像朱大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朱大善人?怎么可能?”张胖子几乎要跳起来了,“那朱老爹两腿残疾,行动不便,进出都离不开木轮车,哪像这鬼见愁这么身手矫健?何况朱老爹运动得少,身躯臃肿,大腹便便的,和这个鬼见愁的身形完全不像。” 叶枫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真的觉得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他是我们全都认识的一个人。” 张胖子想了想,说道:“说起来,这个鬼见愁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叶枫问道:“谁?” 张胖子说道:“毒蛇!” 叶枫点了点头:“不错,他们两个都是使双刃,而且招数之间很是相像,看起来的确应该有一些关系。” 张胖子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还记得在马车之中,毒蛇在讲述他的出身之时,曾经提起过他当年遇见了一个黑衣人,教授他武功,后来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吗?” 叶枫点头道:“当然记得,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刚才的这个鬼见愁?” 张胖子哼了一声:“十之八九就是这个老鬼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毒蛇培养成杀手,难道是为了找接班人?” 叶枫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头对张胖子问道:“不对啊,在马车之中毒蛇对我讲述他这番往事的时候,我明明记得你当时正在酣睡中,怎么会听到他的话?” 张胖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那时候睡得浅,半梦半醒的听到了一些。” 半梦半醒?叶枫明明记得当时张胖子是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香。 他瞪了张胖子一眼,这死胖子也学会耍心眼了。 休息了片刻,叶枫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了,站起身来,对张胖子说道:“我们走吧!” 张胖子惊异于叶枫的恢复能力竟然如此之快,刚才明明站都站不稳了,此刻却又再度神采奕奕。 他问道:“上哪儿去?” 叶枫淡淡的说道:“当然是去朱家大宅。” 他望着小楼外黑漆漆的夜色,只怕今夜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那里寻得答案。 第七十九章 不可思议的一刀 叶枫手中的刀被游龙双刃这么一锁,竟然喀嚓的一声,片片碎裂了。 鬼见愁的心中顿时一喜,姜还是老的辣,叶枫毕竟还是太年轻了。纵然你的刀法再如何的厉害,没有了刀,看你如何施展?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的两条游龙,宛如有灵性的一般,蜿蜒直上,直取叶枫的咽喉而去。 叶枫危险了! 一旁的张胖子见状,忍不住惊呼出声,只恨自己旧时不用功,武功稀松平常,无法出手相救。 鬼见愁得意的抬眼望去,他平生最喜欢的便是观看死在自己手下的那些人,那眼中的恐惧与绝望之色,令他有一种可以操纵他人生死的快感。 他非常享受这一感觉,因而他杀人历来喜欢先断人手筋脚筋,让他们受尽痛苦在绝望之中挣扎,最后才结束他们的生命。 然而眼前的这个叶枫却不同,他的刀法太过厉害,令他也感觉有些难于应付,甚至于生出一丝恐惧之感,假以时日,此子必定是个可怕的人物! 可惜,他已经没有时日可以等待了,因为鬼见愁已经决定使出杀招,结束他的性命。 就算这样,他也希望此刻能在叶枫的眼中看到对于死亡的恐惧,那必定是莫大的享受。 但是,他眼前看到的情形,却令他吃了一惊! 眼前的叶枫面对生死之间,他的面容看起来忽然变得有些狰狞,睁开的两眼之中竟然没有眼珠,而是整个眼中全是一片漆黑之色! 这一眼,让鬼见愁的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颤,手中的两条游龙也为之一窒。 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叶枫手中的钢刀已碎,他已是手无寸铁,按理应该已经无法再施展刀法。 可是鬼见愁却分明感觉到,叶枫手中发出的那一股刀气,那一种无形的黑暗力量,却仿佛随着手中钢刀的碎裂,倒像是突破了什么禁锢一般,陡然间增强了,变得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可怕! 一股寒意顺着鬼见愁的脊背直蹿上来,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刀法? 他手中的游龙双刃就像是陷入了一张无形的黑暗巨网,任凭他如何使力,也再难前进分毫。 就在他瞠目结舌的一瞬间,那一股黑色的刀气,忽然凝聚合一,倒卷着从下而上反劈了上来,其势无可阻挡,仿佛要劈开面前阻挡的一切! 鬼见愁情知不好,用尽了平生之力,急退! 纵然他的轻功绝不在张胖子之下,饶是他退得快,那一股黑色的刀气依旧掠过了他的肩头,他只感觉犹如一把利刃,割裂了他的衣衫,割开了他的皮肉,直切如了他的骨骼之中。 他一声闷哼,血光一闪,飞跌了出去。 这时他看清了,叶枫的手中没有刀,这一股无可匹敌的黑色刀气全都来自于他扬起的手掌,手刀! 一旁的张胖子也看得呆住了,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叶枫居然能够使出这样厉害的刀气,不,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有人能够施展出这样的刀气,连叶枫的师傅,魔刀魔五楼,也绝不可能!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厉害了?就凭着这一刀,只怕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得住。 不,不对! 张胖子望着双眼漆黑的叶枫,他不光是手臂,他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这种若有若无的黑色刀气,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把刀,一把散发这黑色气息的魔刀! 这感觉,他并不是叶枫,他是谁? 鬼见愁倒在地上,满眼惊惧的望着面前宛如恶魔一般的叶枫,目瞪口呆。 这个人,这一刀,已经超出了他所有对于武功的理解,甚至在他所有听说过的传说之中也从未有过。 不,这不是人,他简直就是一个魔鬼,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 鬼见愁想要支撑起身子,一动之下,胸口却是一疼,一口鲜血夺口而出,濡湿了蒙着口鼻的黑巾。 他心里一凉,看来刚才的这一击,不但伤到了自己的皮肉,也震伤了自己的脏腑,而且伤得不轻。 单凭一只手掌,竟然能够发出如此的威力,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在鬼见愁和张胖子全都愣在原地的时候,屹立在他们面前的叶枫,身子却忽然晃了晃。 他脸上的狰狞之色渐渐淡去,两眼之中的漆黑之色也逐渐消失,竟然又恢复了黑白分明的瞳孔。 他似乎刚才那一击使尽了全身的力量,此刻有些脱力,身躯晃了几下,一下子瘫软,跪倒在地。 这一下子倒把张胖子和鬼见愁都吓了一跳。 张胖子有些不敢相信,轻声的唤道:“老四,老四,是你吗?” 叶枫有些喘息,声音听上去很疲累:“死胖子,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张胖子一愣,刚才发生了什么他竟然完全不知道吗? 就在他们说话的空档,倒在一旁的鬼见愁却突然发动了。 叶枫刚才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击令他遭到了重创,他现在满心都是惊讶和恐惧。 对于面前这个他根本无法理解的人,纵然看起来现在已经是筋疲力尽,他也丝毫没有再度和他动手的勇气了。 如今的他脑子里首先冒出的念头,便是逃走。 于是他瞅准了机会,立即就走。 他的身形突然弹起,不待叶枫和张胖子反应过来,他已经撞碎了一旁的窗户,飞出了小楼之外,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张胖子大喊道:“休走!” 喊得大声,他的身形却丝毫没动,完全没有想要追赶的意思。 他心里清楚,就凭着自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即使鬼见愁此刻已经身负重伤,他也是不可能打得过的,追上去也丝毫无益。 所以他不过只是穷嚷嚷了两声,就快步来到了叶枫身边,一把扶住了他。 这一把他才惊觉叶枫身上的衣衫,竟然已经全部被汗水浸湿了,再看叶枫,满脸汗水,看起来很虚弱,真的是有些脱力了。 他一面喘息一面对张胖子问道:“死胖子,刚才到底发生什么啦?” 张胖子苦笑了一下,把刚才叶枫对敌鬼见愁的情形简略的讲了一遍,丝毫也没有添油加醋,这事本来就够离奇的了,也不用他再夸张了。 可是即便如此,叶枫看着他的眼神,就好像在听他讲个鬼故事,满满的都是不信。 张胖子忍不住问道:“刚才的情形,你自己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我只记得我和他对战之时,手中的刀忽然碎了,我心里知道不好,感到危险来临,只觉得头脑间热血一涌,接下来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再后来睁开眼,就看见他已经倒在地上,而我自己却全身无力,累个半死。” 张胖子眨了眨眼睛,咬着手指说道:“看起来你还真的是断片了,你可不知道, 你刚才的那样子有多吓人,别说鬼见愁了,连我都吓了一跳。刚才你这一下子,够他喝一壶的了,只怕今后你就成了鬼见愁见了都发愁的人,他都有心理阴影了,看见你就得跑。” 叶枫被他逗得一乐,转瞬却也奇怪道:“怎么会这样?按你所说,刚才我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张胖子点点头,低头想了想,说道:“或许,或许是和你身上的金蟾之毒有关?既然它被称为天下奇毒之首,连程神医对它都束手无策,可保不齐会发生点什么事呢?也许,这也是中毒后的反应之一?莫非这毒就像是激素一样,增强体质,增进功力?” 叶枫觉得他在胡扯,哪有中毒之后反而忽然变得神魔附体一般的事情? 可是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样的奇事,他自己也无法解释,只能闷不做声,任由张胖子天马行空的胡说八道。 回想了一下,他忽然开口对张胖子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刚才的这个鬼见愁,看上去有些眼熟,好像是我们认识的人?” 张胖子一愣:“我们认识的人,谁啊?” 叶枫迟疑了一下,说道:“就好像,好像朱大善人,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朱大善人?怎么可能?”张胖子几乎要跳起来了,“那朱老爹两腿残疾,行动不便,进出都离不开木轮车,哪像这鬼见愁这么身手矫健?何况朱老爹运动得少,身躯臃肿,大腹便便的,和这个鬼见愁的身形完全不像。” 叶枫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不过我看着他的眼睛的时候,真的觉得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总觉得他是我们全都认识的一个人。” 张胖子想了想,说道:“说起来,这个鬼见愁到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叶枫问道:“谁?” 张胖子说道:“毒蛇!” 叶枫点了点头:“不错,他们两个都是使双刃,而且招数之间很是相像,看起来的确应该有一些关系。” 张胖子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你还记得在马车之中,毒蛇在讲述他的出身之时,曾经提起过他当年遇见了一个黑衣人,教授他武功,后来把他培养成了一个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吗?” 叶枫点头道:“当然记得,你的意思是说,这个黑衣人很有可能就是刚才的这个鬼见愁?” 张胖子哼了一声:“十之八九就是这个老鬼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毒蛇培养成杀手,难道是为了找接班人?” 叶枫想了想,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抬头对张胖子问道:“不对啊,在马车之中毒蛇对我讲述他这番往事的时候,我明明记得你当时正在酣睡中,怎么会听到他的话?” 张胖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我那时候睡得浅,半梦半醒的听到了一些。” 半梦半醒?叶枫明明记得当时张胖子是鼾声如雷,睡得那叫一个香。 他瞪了张胖子一眼,这死胖子也学会耍心眼了。 休息了片刻,叶枫感觉到身上的力气渐渐恢复了,站起身来,对张胖子说道:“我们走吧!” 张胖子惊异于叶枫的恢复能力竟然如此之快,刚才明明站都站不稳了,此刻却又再度神采奕奕。 他问道:“上哪儿去?” 叶枫淡淡的说道:“当然是去朱家大宅。” 他望着小楼外黑漆漆的夜色,只怕今夜所有的一切都会在那里寻得答案。 第八十二章 细说从头 鬼见愁皱着眉头说道:“在这小镇之中,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郎中。他宅心仁厚,医术也不错,经常免费为这里的穷人诊治,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可是我却发现,他似乎对于我的金矿十分的感兴趣。” “在他之前,朝廷中也曾经派遣过几个暗探前来调查,一则是有着朝中那些高官们事先的通风报信,二则他们身为官差,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所以通常他们在什么都还没能够查出来的时候,我就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然而这个郎中不同,他的背景很干净,朝廷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录,他的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郎中,再加上金矿中的人员时常会有伤病发生,这里也很需要这样一名郎中,于是,我就让他留下了,在镇上开设了医馆。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呆,就呆了十几年。” “一直到最近,我截获了他放飞的信鸽中的一只,得到了他写给刑部的密信,才确定了他暗探的身份。其实我听佩服他的,居然能够在一个地方呆上十几年调查一个案子,还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实在是难得。” 叶枫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杀了他灭口?” “杀了他灭口?”鬼见愁似乎有些惊讶的否认道,“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从我开设私矿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十分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它会败露并且被朝廷查封的,而且到如今二十年过去了,金矿早就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剩余的价值的,再加上这个郎中其实至今对于我的真是身份一直是一无所知,我何必要杀掉他灭什么口?” 张胖子问道:“难道郎中并不是你杀的?事到如今你想否认吗?” 鬼见愁笑了:“你说的对,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郎中的确是死在我手上,可是真正杀死他的,是你们!” 叶枫和张胖子都是一脸的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 鬼见愁说道:“原本我并不想杀他,他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威胁,等到他引来官军查封了私矿之后,线索就断了,刑部也能够对黄帝有所交代了,此案就可以具结了,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你们却出现了。” “你们送受了重伤的阿勇忽然出现,我不得不对于你们的出现起了疑心。这几年叶公子的威名天下皆知,都知道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在京城破了那么大的案子,与刑部也交情匪浅,我不能不怀疑你是否是受了刑部之托前来调查我的真是身份的人。” “从你们一到这里,我就发现一路上阿勇已经对你们透露了不少关于我和这里的情况,这让我感觉到了危险。或许我的计划可以瞒过像阿勇这样的蠢人,可是能否瞒得过你叶公子,我心里殊无把握。再加上也公子似乎和现在江湖上如日中天的蜀中唐门也关系密切,这让我不能不提防,于是我不得不下手。” “首先,我便是要对阿勇下毒,而且把疑点引到你们俩的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们赶出朱家大宅,让你们远离这里,避免被你们发现这里的秘密。” 叶枫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一晚的药渣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被人下毒,他又是当着我们的面喝下的药,你究竟是何时下的毒,如何做到的?” 鬼见愁得意的笑了笑:“在熬药的时候下毒,这样低劣的手法实在是太蠢了,只要对药渣稍加检查就能发现,这样愚蠢的举动我当然不会干的。你还记得当这孩子端着药火来之后,我曾经结果药碗试了试温度吗?” 叶枫和张胖子一面回想着那一晚的情形,一面点了点头,当时 他们还为这位慈祥老人的这一细心举动而感动不已。 鬼见愁不无得意的说道:“其实毒药粉末就藏在我的指甲内,在用手背试温度的时候,我便暗中将毒粉弹入了药碗之中。这样的手法,你们都没有想到吧?” 鬼见愁得意的大笑起来,叶枫和张胖子心中不由得暗自心惊,如此下毒的手法的确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只不过我下毒的分量并不重,我不能让他喝完药之后当场就毒发身亡了,这样的结果太明显了,所以我将毒发的时间控制到了第二天清晨,这样有了足够的时间,也能更好的把疑点引向你们的身上。”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阿勇服了这毒药之后虽然还没死,但是那只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晚的事情了。而大家也全都把怀疑击中在了你们的身上,借着这样的局面我顺水推舟的对你们下了逐客令,把你们赶出了朱家大宅,丝毫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一切都很完美。” “可惜,你们俩还真的是多事的人,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回头又去找那个刚刚吵完架的郎中,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对你们说了些什么,可是你们接下来的举动已经说明了,正是他指点你们去找药铺的胖掌柜,调查毒药的来源,顺着这条线索,你们迟早会查到我的身上,这个多嘴的郎中!” 鬼见愁恨恨的骂了一句,又道:“我立即安排胖掌柜离开,谁知在镇口却又被你们拦截住了,这个软骨头被你们一吓唬,就把他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幸好我平素行事谨慎,即便是这几位掌柜的也并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下手除掉了胖掌柜,回头又杀掉了多嘴多舌的郎中。” 他此时幽幽的问道:“你们说,这难道不正是你们的好奇心害死了他们的吗?” 叶枫的眼前浮现出了胖掌柜和郎中被人割断手筋脚筋杀害的惨状,他的眼中喷着怒火,问道:“接下来,你同样为了灭口,又把其余的几位掌柜的也集中起来,下毒杀掉了?” 鬼见愁点点头说道:“没错,虽然他们全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主仆一场,相处了二十年,他们究竟有没有从我身上发现一些疑点,对于我的身份有什么样的猜测,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倒不如干脆全都杀了,落得干净。毕竟,只有死人才是真正最能守住秘密的。” “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小楼来,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更加意外的是,你叶公子不但聪明绝顶,居然刀法还如此的厉害,连我一时大意也伤在了你的手上,这也直接导致了我没能及时的赶回朱家大宅来,才让你们撞破了这里的秘密,识破了我的真实身份。” “你说的是这个?”叶枫挥了挥手中那张被撕成人形的小纸片,“其实你的这个手法没什么稀奇的,街头的人影戏也是利用的这样的原理。不过你忘记了,纸片投射出来的人影虽然能够乱真,可是它毕竟是死物,不会动的,没有人能够那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所以其实我早就对这个影子产生了疑心。” 鬼见愁笑了:“多谢叶公子的提醒,下一次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张胖子怒哼道:“下一次?你还想有下一次?你如今已经原形毕露,难道还想要继续欺骗世人?” “原形毕露?”鬼见愁笑着说道,“除了你们俩,现在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的?过了今夜,你们和中毒的阿勇全都死了,天下间又会有谁知道真相?天亮之后,我依然是那个受到万人敬仰的朱大善人,而你们,这回从这个世界上,带着秘密永远的消 失。” 他得意的笑声令张胖子觉得很恶心,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碎了他,可是他不能,因为鬼见愁的手里现在还握着那个昏昏沉沉的小孩。 叶枫咬了咬牙,一指床榻上的毒蛇问道:“亏他还视你如父,对你无比敬重,你真的下得了手杀他?” 鬼见愁冷笑道:“对于我而言,人只分为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他们都是我抚养大的,不过是我可以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如今他的死对我而言最为有用,就当他把命还给我了,如何下不去手?” 叶枫哼了一声道:“你当初以黑衣人的面目传他武功,把他培养成了一个顶尖的杀手,其实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鬼见愁点点头:“不错,说起来,他的确是天赋异禀,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有习武天赋的,所以我才会秘密的传授他武功,把他培养成了杀手。” “要知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开采金矿的事情,难免会走漏风声,被别人知道一些,而金矿的利益是如此的大,那些黑白两道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无不想要以此要挟,想要来分一杯羹。” “这个时候,我往往就需要像阿勇这样的人来帮我解决他们带来的麻烦。这些年来,他除了在外面接的一些生意之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为我工作,替我杀掉那些知情的人,从而保证金矿的安全运行。” “而这个傻小子也对我没有丝毫的怀疑,甚至于他在外面赚来的大部分银子,,也全都交给了我,说是用于抚养这些孤儿之用。可怜他到死也想不到,我这看起来残破穷困的宅子下面,竟然藏着大笔的财富,他的那些钱,想比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张胖子气氛的浑身直哆嗦:“居然利用别人的善心,你这恶徒!你就不怕报应吗?” 鬼见愁哈哈大笑道:“报应?我一生见过太多的杀戮与恶行,要真有报应的话,我就是有十条命也早就没了。我不信报应,只相信钱,没有钱财,连活下去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报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是这个道理。” 叶枫晃了晃头,说道:“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鬼见愁道:“你说,反正今晚你们是死定了,就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也算对得住你们了。” 叶枫问道:“二十年来你一直在收买朝中的重臣,利用他们的庇护来开采金矿,敛聚财富,以你的性格,这么大的把柄,你不可能不善加利用,为自己今后考虑。所以,我猜你一定留下了他们的罪证,也作为你今后的退路。我说得可对?” 鬼见愁赞赏的点点头,说道:“准确的判断,叶公子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些个高官们不但贪婪成性,而且个个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如果手里没有一点把柄,只怕迟早我会成为他们灭口的对象。”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留下了他们收受钱财的证据,他们二十年来收下的每一笔银子,每次收了多少,我全部都有记录,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一本账簿的价值甚至要超越这大宅下面藏着的所有的金银,那才是真正的宝藏。” 叶枫点点头叹气道:“所以,你才会不惜冒着危险也一定要回到这里来,不仅仅是舍不得这里藏着的金银,其实这本账簿才是你最为看重的东西。” 鬼见愁笑道:“不错,所以今夜你们必须要死。你现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叶枫摇头长叹道:“没有了。” 鬼见愁沉下脸来,阴森森的说道:“那么,你们就可以准备去死了。” 第八十二章 细说从头 鬼见愁皱着眉头说道:“在这小镇之中,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郎中。他宅心仁厚,医术也不错,经常免费为这里的穷人诊治,这里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可是我却发现,他似乎对于我的金矿十分的感兴趣。” “在他之前,朝廷中也曾经派遣过几个暗探前来调查,一则是有着朝中那些高官们事先的通风报信,二则他们身为官差,难免会露出一些破绽,所以通常他们在什么都还没能够查出来的时候,我就让他们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然而这个郎中不同,他的背景很干净,朝廷里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记录,他的确就像是一个普通的郎中,再加上金矿中的人员时常会有伤病发生,这里也很需要这样一名郎中,于是,我就让他留下了,在镇上开设了医馆。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呆,就呆了十几年。” “一直到最近,我截获了他放飞的信鸽中的一只,得到了他写给刑部的密信,才确定了他暗探的身份。其实我听佩服他的,居然能够在一个地方呆上十几年调查一个案子,还把自己隐藏得如此之好,实在是难得。” 叶枫哼了一声:“所以,你就杀了他灭口?” “杀了他灭口?”鬼见愁似乎有些惊讶的否认道,“不不不,我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从我开设私矿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十分清楚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它会败露并且被朝廷查封的,而且到如今二十年过去了,金矿早就已经开采得差不多了,已经没有什么剩余的价值的,再加上这个郎中其实至今对于我的真是身份一直是一无所知,我何必要杀掉他灭什么口?” 张胖子问道:“难道郎中并不是你杀的?事到如今你想否认吗?” 鬼见愁笑了:“你说的对,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承认的?郎中的确是死在我手上,可是真正杀死他的,是你们!” 叶枫和张胖子都是一脸的疑惑,没明白他的意思。 鬼见愁说道:“原本我并不想杀他,他对于我而言并没有威胁,等到他引来官军查封了私矿之后,线索就断了,刑部也能够对黄帝有所交代了,此案就可以具结了,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惜的是,这个时候你们却出现了。” “你们送受了重伤的阿勇忽然出现,我不得不对于你们的出现起了疑心。这几年叶公子的威名天下皆知,都知道你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在京城破了那么大的案子,与刑部也交情匪浅,我不能不怀疑你是否是受了刑部之托前来调查我的真是身份的人。” “从你们一到这里,我就发现一路上阿勇已经对你们透露了不少关于我和这里的情况,这让我感觉到了危险。或许我的计划可以瞒过像阿勇这样的蠢人,可是能否瞒得过你叶公子,我心里殊无把握。再加上也公子似乎和现在江湖上如日中天的蜀中唐门也关系密切,这让我不能不提防,于是我不得不下手。” “首先,我便是要对阿勇下毒,而且把疑点引到你们俩的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你们赶出朱家大宅,让你们远离这里,避免被你们发现这里的秘密。” 叶枫这时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一晚的药渣我们已经检查过了,并没有被人下毒,他又是当着我们的面喝下的药,你究竟是何时下的毒,如何做到的?” 鬼见愁得意的笑了笑:“在熬药的时候下毒,这样低劣的手法实在是太蠢了,只要对药渣稍加检查就能发现,这样愚蠢的举动我当然不会干的。你还记得当这孩子端着药火来之后,我曾经结果药碗试了试温度吗?” 叶枫和张胖子一面回想着那一晚的情形,一面点了点头,当时 他们还为这位慈祥老人的这一细心举动而感动不已。 鬼见愁不无得意的说道:“其实毒药粉末就藏在我的指甲内,在用手背试温度的时候,我便暗中将毒粉弹入了药碗之中。这样的手法,你们都没有想到吧?” 鬼见愁得意的大笑起来,叶枫和张胖子心中不由得暗自心惊,如此下毒的手法的确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 “只不过我下毒的分量并不重,我不能让他喝完药之后当场就毒发身亡了,这样的结果太明显了,所以我将毒发的时间控制到了第二天清晨,这样有了足够的时间,也能更好的把疑点引向你们的身上。”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阿勇服了这毒药之后虽然还没死,但是那只不过是苟延残喘,早晚的事情了。而大家也全都把怀疑击中在了你们的身上,借着这样的局面我顺水推舟的对你们下了逐客令,把你们赶出了朱家大宅,丝毫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一切都很完美。” “可惜,你们俩还真的是多事的人,我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会回头又去找那个刚刚吵完架的郎中,虽然我不知道他究竟对你们说了些什么,可是你们接下来的举动已经说明了,正是他指点你们去找药铺的胖掌柜,调查毒药的来源,顺着这条线索,你们迟早会查到我的身上,这个多嘴的郎中!” 鬼见愁恨恨的骂了一句,又道:“我立即安排胖掌柜离开,谁知在镇口却又被你们拦截住了,这个软骨头被你们一吓唬,就把他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出来。幸好我平素行事谨慎,即便是这几位掌柜的也并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我还是下手除掉了胖掌柜,回头又杀掉了多嘴多舌的郎中。” 他此时幽幽的问道:“你们说,这难道不正是你们的好奇心害死了他们的吗?” 叶枫的眼前浮现出了胖掌柜和郎中被人割断手筋脚筋杀害的惨状,他的眼中喷着怒火,问道:“接下来,你同样为了灭口,又把其余的几位掌柜的也集中起来,下毒杀掉了?” 鬼见愁点点头说道:“没错,虽然他们全都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不过主仆一场,相处了二十年,他们究竟有没有从我身上发现一些疑点,对于我的身份有什么样的猜测,这一点我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倒不如干脆全都杀了,落得干净。毕竟,只有死人才是真正最能守住秘密的。” “只是没有想到,你们会在这个时候找到小楼来,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让我更加意外的是,你叶公子不但聪明绝顶,居然刀法还如此的厉害,连我一时大意也伤在了你的手上,这也直接导致了我没能及时的赶回朱家大宅来,才让你们撞破了这里的秘密,识破了我的真实身份。” “你说的是这个?”叶枫挥了挥手中那张被撕成人形的小纸片,“其实你的这个手法没什么稀奇的,街头的人影戏也是利用的这样的原理。不过你忘记了,纸片投射出来的人影虽然能够乱真,可是它毕竟是死物,不会动的,没有人能够那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所以其实我早就对这个影子产生了疑心。” 鬼见愁笑了:“多谢叶公子的提醒,下一次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张胖子怒哼道:“下一次?你还想有下一次?你如今已经原形毕露,难道还想要继续欺骗世人?” “原形毕露?”鬼见愁笑着说道,“除了你们俩,现在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的?过了今夜,你们和中毒的阿勇全都死了,天下间又会有谁知道真相?天亮之后,我依然是那个受到万人敬仰的朱大善人,而你们,这回从这个世界上,带着秘密永远的消 失。” 他得意的笑声令张胖子觉得很恶心,恨不得立即上前撕碎了他,可是他不能,因为鬼见愁的手里现在还握着那个昏昏沉沉的小孩。 叶枫咬了咬牙,一指床榻上的毒蛇问道:“亏他还视你如父,对你无比敬重,你真的下得了手杀他?” 鬼见愁冷笑道:“对于我而言,人只分为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他们都是我抚养大的,不过是我可以利用的一个工具而已,如今他的死对我而言最为有用,就当他把命还给我了,如何下不去手?” 叶枫哼了一声道:“你当初以黑衣人的面目传他武功,把他培养成了一个顶尖的杀手,其实也不过是想要利用他而已?” 鬼见愁点点头:“不错,说起来,他的确是天赋异禀,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有习武天赋的,所以我才会秘密的传授他武功,把他培养成了杀手。” “要知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开采金矿的事情,难免会走漏风声,被别人知道一些,而金矿的利益是如此的大,那些黑白两道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了这个秘密,无不想要以此要挟,想要来分一杯羹。” “这个时候,我往往就需要像阿勇这样的人来帮我解决他们带来的麻烦。这些年来,他除了在外面接的一些生意之外,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在为我工作,替我杀掉那些知情的人,从而保证金矿的安全运行。” “而这个傻小子也对我没有丝毫的怀疑,甚至于他在外面赚来的大部分银子,,也全都交给了我,说是用于抚养这些孤儿之用。可怜他到死也想不到,我这看起来残破穷困的宅子下面,竟然藏着大笔的财富,他的那些钱,想比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张胖子气氛的浑身直哆嗦:“居然利用别人的善心,你这恶徒!你就不怕报应吗?” 鬼见愁哈哈大笑道:“报应?我一生见过太多的杀戮与恶行,要真有报应的话,我就是有十条命也早就没了。我不信报应,只相信钱,没有钱财,连活下去都保证不了,还谈什么报应?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是这个道理。” 叶枫晃了晃头,说道:“我现在还有一个问题。” 鬼见愁道:“你说,反正今晚你们是死定了,就让你们死得明明白白,也算对得住你们了。” 叶枫问道:“二十年来你一直在收买朝中的重臣,利用他们的庇护来开采金矿,敛聚财富,以你的性格,这么大的把柄,你不可能不善加利用,为自己今后考虑。所以,我猜你一定留下了他们的罪证,也作为你今后的退路。我说得可对?” 鬼见愁赞赏的点点头,说道:“准确的判断,叶公子真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人,说的一点也不错。这些个高官们不但贪婪成性,而且个个心狠手辣,翻脸无情。如果手里没有一点把柄,只怕迟早我会成为他们灭口的对象。”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留下了他们收受钱财的证据,他们二十年来收下的每一笔银子,每次收了多少,我全部都有记录,从某种角度而言,这一本账簿的价值甚至要超越这大宅下面藏着的所有的金银,那才是真正的宝藏。” 叶枫点点头叹气道:“所以,你才会不惜冒着危险也一定要回到这里来,不仅仅是舍不得这里藏着的金银,其实这本账簿才是你最为看重的东西。” 鬼见愁笑道:“不错,所以今夜你们必须要死。你现在还有其他的问题吗?” 叶枫摇头长叹道:“没有了。” 鬼见愁沉下脸来,阴森森的说道:“那么,你们就可以准备去死了。” 第八十三章 花间剑花无错 叶枫摇头叹息道:“听你如此说来,我们今夜是必死的了。” 鬼见愁点头道:“不错,你们若是不死,我如何能够安心,又如何能够继续扮演这受到万人敬仰的朱大善人?” 叶枫转身一把握住了张胖子的手,长叹道:“三哥,我们兄弟当年誓言同生共死,想不到,今日竟然一语成谶了。” 张胖子愣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人生得一知己,生死何足道?何况我们是亲如手足的兄弟。” 鬼见愁呵呵冷笑道:“好感人的兄弟之情,只可惜,纵然再感天动地,你们今晚也难逃一死。” 他一手拿住那小孩,一手摸出了游龙刃,那明晃晃的刀锋就如同他的双眼一般,闪动着寒光。 就在他满是杀气,准备动手的一瞬间,忽然愣了一下,因为他分明嗅到了一丝香气,一种淡淡的,很素雅的花香,轻轻的拂过他的面前。 他皱了皱眉头,院子里并没有种着花草,这是哪里飘来的花香? 就在他疑惑不解之时,忽然感觉到头顶之上传来一股寒意,令他的头皮一阵爆栗,剑气,是剑气! 他急忙抬头一看,就见从房梁之上如惊虹般一道剑光倾泻而下,直取他的面门而来! 鬼见愁吃了一惊,这是什么人?何时到了这房梁之上的? 被人悄悄欺身到了如此之近的距离,自己居然还毫无察觉,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 他不禁心中哀叹,看起来,刚才叶枫那一刀对自己造成的伤,只怕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重。 这一剑气势如虹,实在是不可小觑,鬼见愁猝然不及防备,无奈之下,只能松手放开那小孩,向后急退,不开这一剑之威。 就在他一松手的瞬间,张胖子忽然动了。 他用迅捷无比的身法闪身上前,一把抓过了那孩子,然后急退,回到了安全的距离,站在叶枫身旁。 这一下子一气呵成,与那一剑配合得恰到好处,无懈可击,显得非常的默契。 就算鬼见愁此刻反应过来,想要再度抢回小孩,慑于站在旁边的叶枫,他还没有把握能接住对方的一刀,所以也只好作罢了。 那一道剑光逼退了鬼见愁,忽而收起,鬼见愁就看见一个一袭白衣的翩翩青年公子,正站在叶枫他们身边。 这个人浑身雪白,一尘不染,生得眉清目秀,顾盼之间风采卓然,这一副容貌不单能迷死女人,连男人见了也不禁心生妒忌,好一个翩翩佳公子! 此刻他的剑已入鞘,对着叶枫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鬼见愁有些恼羞成怒,对着叶枫吼道:“想不到你竟然还事先请来了帮手,这是何人?” 叶枫有些无辜的耸了耸肩,表明这并不是他请来的帮手。 他的确不认识这位公子,这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叶枫之前从未见到过,而这样的风采气度,叶枫之前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那位天意楼姬家的姬无双公子。 相比较而言,姬无双身上似乎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让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有种仰视的感觉。 而眼前的这位公子,尽管俊美异常,身上却没有那种气质。 他究竟是谁?叶枫也很奇怪的望着他。 佳公子望着叶枫笑了笑,说道:“你大概就是名满天下的叶枫叶公子吧?在下姓花,贱名无错。” 花无错?这名字怎么有些耳熟? 叶枫想起来了,当初在灵宝城中君子剑冯明礼府上做客之时,座上曾有一位名震秦川的武林名宿,花老爷子。 当时冯明礼曾介绍说这位花老爷子的孙子,刚刚在天下论剑大会中成为了天下十把剑之一,应该就叫做花间剑,花无错! 看眼前的这位花公子,容貌俊美,身上带着淡淡的花香之气,而刚才那一剑却势如惊虹,快若闪电,莫非便是他了? 叶枫还未说话,一旁的张胖子便说道:“你就是花无错?你就是那个让无数名门正派中的青年侠女们朝思暮想,奉为梦中情人的花间剑?” 听了这话,花无错的俊脸上竟然微微一红,低声说道:“那不过是江湖上的传闻而已,当不得真。” 他们这里只顾着寒暄,一旁的鬼见愁却有些恼怒了,哼了一声说道:“少在那儿假惺惺的演戏了,你们若是真的并不相识,何以他会如此凑巧的在这里出现?又为何他出剑相逼,那小胖子出手救人,会配合得如此的天衣无缝?” 叶枫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说道:“我们的确是素不相识,刚才只不过我发觉房梁之上藏有别人,料想也绝不会是你所安排下的,因此在与胖子握手的那一刻,我用手指在他掌心写字告诉他小心注意,看准时机先出手救人。” 他转头望着花无错:“至于这位花公子为何会如此凑巧的出现在此地,这一点我就真的不得而知了。” 花无错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前来助叶公子一臂之力的。” 叶枫眨了眨眼问道:“不知是受何人所托?我是否认识?” 花无错说道:“这个人你当然认识,他就是刘半仙。” 他看叶枫一脸的疑惑,接着说道:“我本来是出外办事经过这里的,无巧不巧就在路上遇见了刘半仙。他行色匆匆的要赶往县城去调集人手,却又对这里不太放心,于是便委托我前来帮忙。” “我原本与他是旧相识,有些交情,不好推辞,加上之前曾经听我爷爷说起过叶公子在灵宝城冯府之中的风采,亏你是当世极为难得的青年才俊,心中极是仰慕,早就盼着能有缘结识,于是便不请自来了。” 这一番话把叶枫捧得极高,弄得他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客气道:“花老爷子谬赞了。” 回想起来,当初在冯府之中,花老爷子一心想要报当年杀子之仇,要下手杀掉重伤的飞天蝙蝠蔡老六,是叶枫不惧生死,挡在蔡老六身前,毫不退缩。 最后,花老爷子被忽然出现的泰山姜慕白的一席话惊走了,并没有对叶枫出手,叶枫原以为他不能手刃仇人,心中一定会记恨叶枫,却不想他在孙子面前却对叶枫称赞有加,这倒让叶枫有些感觉到惭愧了。 他们在这里客套一番,一旁的鬼见愁感到他们竟然无视自己,心中愈加的恼火,怒哼道:“你们聊完了没有?” 花无错缓缓转身面对着鬼见愁说道:“原来你就是二十年前臭名昭著的鬼见愁,江湖上都以为你早就死了, 想不到今日还能有缘得见,实在是荣幸得很。” 他的话彬彬有礼,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意味,甚至于还带着几分杀气。 鬼见愁笑了笑说道:“别以为你们多了这么个帮手,又救走了那孩子就能掌握全局了,依我看来,局面好像并没有改变。” 他此刻正好站在床前,回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之上昏迷不醒的毒蛇一眼,幽幽的说道:“他现在还在我手里呢,只要我手里的刀一动,他就真的要去见阎王了。他可是你们的朋友,你们总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吧?” 叶枫愣了一下,看起来情况的确是这样的。 张胖子已经忍不住怒喝道:“你这老匹夫,他可是把你看作父亲一般的,你从小把他养大,难道就没有丝毫感情?对他你也能下得去手,你的血真的是冷的不成?” 鬼见愁笑了笑,看起来根本不想理睬张胖子愚蠢的问题,他对着叶枫说道:“这么看起来,你们拿我是没什么办法的了?就算现在你们有了帮手,我今夜杀不了你们,至少我全身而退你们应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了。” 他笑得那样得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今晚能够安全离开,养好了伤,迟早总会有机会回来拿回属于他的那笔财富的,他很有信心。 看了看叶枫他们为难的表情,花无错却忽然笑了:“谁说你今夜能够全身而退的了?” 鬼见愁愣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花无错的声音透着冰冷:“我受了刘半仙所托而来,他是刑部的人,自然是要将你捉拿归案的,在这里你可以拿那个人来要挟叶公子他们,可是我并不认识他,他跟我也素昧平生,我为什么要受你的要挟?” 鬼见愁有些迟疑了:“你当真不怕我杀了他?” 花无错笑道:“你尽管杀吧,与我何干,我只要杀了你就行了,足以对别人交待,反正他也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鬼见愁大喝一声:“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他?” 花无错嘿嘿冷笑:“他现在是你唯一的挡箭牌,你若是此刻杀了他,没了依仗,届时我们三人全力出手,你只会死得更惨,难道这一点你也想不明白?” 鬼见愁一怔,眼里流露出了犹豫之色。 就在他一犹豫之间,花无错忽然就拔剑! 他出手很快。 叶枫之前见过不少快剑,刑部总捕头常无义就是有名的快剑,他父亲常漫天曾经以一手快剑,破了蜀中唐门的天芒七星,名震江湖,其剑之快可想而知。 然而在叶枫看来,常无义的快剑却远远及不上眼前这位花公子。 叶枫几乎没有看到他是如何拔剑,出手的,他只看见一道白练似的剑光,陡然而起,便向着鬼见愁直袭而去,快如闪电一般! 可惜,纵然他再快,也快不过站在床榻之前的鬼见愁。 他一咬牙,手中的游龙双刃一闪,就向着躺在床上的毒蛇的咽喉刺去。 他真的要下手杀了毒蛇! 叶枫大惊失色,就要扑上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那游龙双刃寒光一闪,刺在了床榻之上,原本躺在那里不省人事的毒蛇,竟然忽然之间不见了! 第八十四章 鬼见愁之死 鬼见愁此时已经狠下了心。 虽然毒蛇是他从小一手养大的,一身功夫都是他所传授,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 虽然现在强敌环伺,他又失去了手中的孩子,而毒蛇却是他目前唯一可依仗用来讨价还价的挡箭牌。 可是看起来,这位风度翩翩,俊美潇洒的花间剑花无错,却并不在意毒蛇的生死,而是毫不犹豫的对他出了剑。 若是此事发生在叶枫他们身上,鬼见愁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他知道像他们这些人重情义,急公好义,以侠义自居,常常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把别人的生命看得比自己的还要重。 鬼见愁虽然始终无法理解这一点,不过,这倒是他可以利用的机会。 然而这位花间剑花无错可不同。 鬼见愁并不认识他,可是也听说过他的名号,他是江湖中新近评出的天下十把剑之一,是大侠,是名门正派,是众人心目中的英雄。 这样的人鬼见愁见得多了,他们大都有着光鲜亮丽的外表,有着正气凛然的言辞,乍一看真的是代表了正义,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然而背地里,这些人往往却自私自利,心胸狭小,从不把别人的生命放在心上,可以牺牲任何人来保全自己的名声地位。为了自己,他们可以不择手段,做尽了所有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可是讽刺的是,世间往往众人眼中的许多成功人士,大侠客大英雄,大都是这样的人,而像叶枫、张胖子这样所谓的好人,却往往是寂寂无名,境遇凄凉,甚至于遭人冷眼。 究竟是这些人错了,还是这个世道错了? 鬼见愁懒得去想这么深奥的问题,他只知道自己绝对不愿意做这么凄惨的好人,这实在是太累了,他要做成功人士,做大英雄,要有很多很多的钱财,不要被人看不起。 所以,他行事素来心狠手辣,只考虑自己,只考虑利益,连毒蛇这样对自己忠心耿耿,一手抚养大的如亲人一般的孩子,他也能毫不犹豫的下手。 也因此,他认为花无错既然是声名卓著的大侠客,必然是和自己同一类的人,他自然不会将素不相识的毒蛇的性命放在心上,何况,他已经出了剑。 他的这一剑可不容小觑,毕竟天下十把剑可不是浪得虚名的,眼见毒蛇现在已经没什么用了,于是鬼见愁决定杀掉毒蛇。 既然毒蛇的性命已经无法再要挟他人了,倒不如果断的杀掉他,给对手以震慑,说不定能够从中寻着破绽,自己也可以全身而退。 一念已定,鬼见愁的这一刀便闪电般的向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毒蛇的咽喉之处斩了下去。 他手中的游龙一闪,没有想象中的血光迸现,没有毒蛇身首异处的惨状,只听一声闷响,他的游龙双刃结结实实的砍在了床板之上。 他砍空了,毒蛇并没有死。 以为在他的双刃斩下的那一瞬间,毒蛇那双原本紧闭着的奇异的双眼,忽然间睁开了! 紧接着,他就真的如同一条游动的蛇一般,向下蹿去,堪堪躲过了鬼见愁斩下的这一刀。 鬼见愁一愣,怎么回事?毒蛇不是应该昏迷不醒,躺在这里任人宰割的吗? 为什么他会忽然醒过来的? 可是眼前的情形已经容不得他细想,花无错的剑光已经到了身前。 鬼见愁只能转身,出刀,用游龙双刃格挡住花无错的这一剑。 兵刃相交,只听得“呛啷”一声,鬼见愁心中不由得暗自吃惊,他的双刃剧震,几乎要把握不住,脱手飞出。 想不到花无错看起来这么一个年纪轻轻,一副文弱书生一般的青年,竟然有着如此深厚的内力,虽然说自己此刻身负重伤,不过就算是平时,只怕一时之间想要胜他也不容易。 在这短短的一夜之间,先是看见了叶枫那神鬼附体般的一刀,伤在了刀下,现在又遇见了花无错这样几乎与他不相伯仲的年轻高手,鬼见愁原本信心满满的心里,此刻已经是感到一阵阵的发凉。 想不到如今江湖上竟然已经有了这么多年轻一辈的高手了,假以时日,他们的成就必定会超越自己这一辈,看起来自己纵横江湖,称王称霸的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如今的江湖,已经再也不属于他了,而属于像叶枫,像花无错这样的年轻人了。 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他心中正在感慨,忽然双目圆瞪,目眦欲裂,嘴里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般的痛苦的嘶吼。 因为此刻,刚才从床上忽然蹿了下来的毒蛇,忽然间揉身而上,紧贴在他的背后,手中一对闪动着淡蓝色寒光的双匕,已经全部没入了鬼见愁的腰间! 一击得手,毒蛇立即弃了双匕,飘然后退,面前的花无错也陡然收剑而退,只剩下了鬼见愁站在原地痛苦的挣扎了几下,最后无力的跌倒在了地上。 他转过头对毒蛇怒目而视,嘴里喃喃的问着:“怎么会,这怎么会?” 叶枫和张胖子也惊呆了,惊异的望着毒蛇。 毒蛇却淡定的看着在地上痛苦抽搐着的鬼见愁,冷冷的说道:“你是想不通我既然已经中了你的毒,现在本该昏迷不醒,躺在床上等死才对,为什么会忽然间这样活蹦乱跳了,是吧?” 他抬头把目光投向了叶枫:“其实我早就已经醒了,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昨夜在朦胧之中,我隐约知道叶公子曾经喂我喝下了什么东西,从那之后,我的情况便越来越好,在你们到来之前,其实我早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大家全都把目光投向了叶枫,叶枫怔了怔,眼前这样的结果他实在也是没有想到的,迟疑着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我之前曾身中金蟾之毒,我的血液之中含有这种毒素,此毒为天下奇毒之首,好像它对于其他的毒药都有着克制作用,之前在西湖的时候我就曾经便用它救过别人,这一回也只是病急乱投医,反正无法可想了,想着冒险试一试,想不到……” 张胖子满脸的惊讶:“你,你喂他喝了你的血?” 叶枫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 张胖子转头看着毒蛇,脑海中想象着他正在吸食人血的情形,忍不住全身打了个寒战。 毒蛇此时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这一点,不知道叶公子你的血竟然能解百毒,也因为这样,我才能逃得一命。说起来,还真是多谢了。” 随即他转头又对花无错问道:“花公子刚才这一剑,为我制造了偷袭他的机会,这才能一击即中。当我得手后,你又当即收剑后退,配合得如此天衣无缝,我猜想你一定早就知道我并未真的昏迷不醒,只是不知花公子是如何看破这一点的?” 花无错淡淡一笑,说道:“刚才他们都在忙着谈话,谁也没有注意到躺在床上纹丝不动的你,可是我在房梁之上,居高临下,却看得一目了然,当他们谈话之时,你脸上忍不住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明显心中正在翻腾不已,因此,我自然能够知道你其实并没有真的昏迷不醒。” 毒蛇感激的对花无错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着倒在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鬼见愁,幽幽的说道:“我当年在死亡边缘,蒙你收养,才能苟活到今日,我本以为你便是天下间最可敬可爱的大善人,为了报答你的恩情,这些年来,我把在外面赚到的每一分银子都交给你,希望能够帮助你,帮助这些和我一样可怜的孩子们,只是想不到,想不到……” 他顿了顿,声音忽而高亢起来:“想不到你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畜生!你利用了我们,为了你自己的目的,为了钱财,你欺骗我们,欺骗天下,还奴役这些可怜的孩子们,甚至于对我这样你从小养大,视你如父的人下手也丝毫没有犹豫,你的心中可还有着半分感情?你还算得上是个人吗?” 鬼见愁倒在地上,微微抽搐着,眼前已经渐渐模糊,出得起多,入的气少,已经奄奄一息了,只能任凭着毒蛇对他的痛斥。 面对这眼前这个既无比熟悉,又极其陌生的人,毒蛇的声音又渐渐软了下来,满是伤感的说道:“你原本是我们所有人心中的偶像,是这些孩子们心中的榜样,是他们的神,可惜,想不到到最后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你忘了,人在做,天在看,没有人能够逃脱天道循环,因果报应。” 他叹了口气,说道:“你原本想用毒毒死我,现在,你却死在我双匕的毒刃之下,也算是报应了吧!” 看着鬼见愁那渐渐变成黑色的面孔,毒蛇眼中竟似有泪:“不论如何,毕竟是你救了我们,养育了我们,不论你的目的如何,我们心中依旧感激你。” 可惜,最后这一句鬼见愁已经永远也听不到了,他身体的抽搐停止了,圆睁的双目中瞳孔已经涣散。 他断气了。 他是个从来不相信报应的人,只不过,在最后的这一刻,或许他会相信的。 报应经常会迟到,但是迟早总会到。 第八十五章 烧毁的账簿 天明的时候,刘半仙终于带着大队的兵士赶回到了小镇。 走进朱家大宅,这里却只剩下了花间剑花无错一个人在等着他。 一见面,刘半仙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叶公子他们呢?现在何处?” 花无错微笑着说道:“你回来晚了,他们已经离开了。” “啊?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刘半仙很疑惑,他不过刚刚才离开了一日一夜,待到他回来,这镇中的店铺却全都关了门,现在连叶枫他们也离开了。 他急于想要知道这一日一夜之间,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花无错依旧那么不紧不慢的把昨夜这里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对刘半仙讲述了一遍。 至于之前在小楼之中鬼见愁与叶枫交手的情形,他是如何伤在叶枫手上的,花无错并未在场,所以也并不知道。 即使没有这一段,昨夜在朱家大宅之中发生的这些事情,已经足够令刘半仙感觉到心惊肉跳了。 朱家大宅中这位受到众人敬仰的朱大善人,竟然会是二十年前江湖上最有名的杀手鬼见愁?这可是刑部追查了很久的人物,血案累累,可惜,二十年前他便已经失踪了。 原以为此人已经死了,谁能料到他竟然会隐身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上,而且还卷入了这上动天听的私自开采金矿的大案之中。 好在他现在也已经死了,也算是恶贯满盈了,刘半仙这边总算也可以对刑部有一个交代了。 只可惜,在这次案件之中出力最大的叶枫他们却都已经离开了,就这么不告而别,甚至于刘半仙连感谢的话也没能说上一句。 他有些不甘心的追问道:“他们离开的时候就没有留下什么话吗?” 花无错摇摇头说道:“他们只是请刘兄你千万要好好安置这里的这些孩子们,为他们寻一个妥善的去处。免得他们又要失去依靠,再度流浪江湖,忍饥受冻。” 刘半仙连连点头说道:“这个是自然,安置这些可怜的孤儿原本就是官府义不容辞的责任,不需叮嘱。” 不过叶枫他们毕竟只是让花无错转述,让他连道谢的机会也没有,这让他不由得惋惜的叹道:“若是叶公子他们能等到我赶来就好了,他们为了这次案件舍生忘死,出了大力,我回去一定要向朝廷为他们请功。” 一旁的花无错却轻哂了一声,说道:“我倒是觉得,他们就这么离开是最好的选择,对他们,对你,都最好。” 刘半仙不解的问道:“花公子此言何意啊?” 花无错淡淡一笑,说道:“刘兄试想,他们之中那位毒蛇,便是如今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杀手之一,身上背着众多的命案;那位张公子之前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如今却是从诏狱之中逃脱的逃犯,受到朝廷的追缉。” “至于那位叶公子,之前更是有传闻他已经死在秦皇陵之中了,不但是江湖中的势力,据说连朝廷方面也正在千方百计的追查他的下落。像这样的三个人,遇见了刘兄你,你又有着刑部的背景,你对他们究竟是抓还是不抓?这样的情形,又何谈为他们向朝廷请功一说?” 刘半仙听了这话愣了愣,心想的确如此。 怎么说他们也是帮了自己,要抓他们,实在是很难下得了手。可是要放了他们,自己又明明是刑部的人,这么做实在是有违朝廷法度。 这样两难的局面,或许他 们这样不辞而别,才是最好的结果。 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刘半仙想了想,对花无错问道:“刚才你说他们昨夜交谈之中曾经提到过,鬼见愁在这朱家大宅之中还藏着一本账簿,上面记录了朝中收受贿赂的官员的名字?” 花无错点点头:“的确如此,而且听他们话里的意思,应该就藏在鬼见愁卧室下的密室之中。” 刘半仙一下子又来了精神:“无论如何,这本账簿我们一定要找到,这可是之争这些贪官们无比重要的证据啊!” 他当即兴致勃勃的连忙吩咐手下的军士们去搜查鬼见愁居住的主卧房,花无错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跟了过去。 主卧房并不大,在军士们地毯式的搜索下,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个隐秘的密室。 密室之中藏着五口大箱子,满满当当的装满了金银珠宝,少说也能值上十几万两银子,这么大的一笔财富,看得那些军士们的双眼都有些发直了。 查获了这么多的赃银,刘半仙自然也很高兴,笑得嘴都快要合不拢了,然而花无错却皱起了眉头。 鬼见愁是何等狡猾的人?他在这里隐姓埋名了二十年,一直在开采金矿,若说他这些年的所得就不过是这眼前的十几万两银子,未免有些太少了点。 狡兔三窟,看来这个鬼见愁一定还有别的隐秘之处藏着其他的赃银,这里的这些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花无错原想提醒刘半仙,可是看着他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毕竟如今鬼见愁已经死了,剩余的赃银藏在什么地方,只怕也和他一起埋进了黄土之中,成了一个永远的秘密。 除了这五大箱子的金银珠宝,刘半仙果然在密室之中找到了一本账簿,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满了人名和金额,看来必定就是鬼见愁提到过的那本账簿了。 他捧着这账簿,如获至宝一般站在火烛之旁小心翼翼的翻看着,脑子里想象着把这本账簿带回京城之后,自己将立下如何的大功,未来将有如何的锦绣辉煌,脸上浮现出了无限神往的神情。 花无错看着他,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眼看着军士们搬运大箱子,都已经走出了密室之外,花无错走上前去,对刘半仙问道:“这一本便是记录着那些贪官名字的账簿?” 刘半仙点了点头,一脸的喜色。 花无错问道:“可否借我一观?” 刘半仙愣了一下,还是把账簿递给了他。 对于花无错,他们之间虽然交情并不太深,不过花无错在江湖上素来颇有侠名,否则他也不会在半路上偶遇就请求花无错来小镇帮助叶枫他们。 而花无错仅仅因为自己的一句请求,便慨然应允,不惧危险来到这里,足见他也是个重信重诺的真侠士。 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因此刘半仙对于花无错还是极为信任的。 可是,花无错接过账簿来,随手翻阅了几页之后,忽然间一伸手,竟然把账簿放到了烛火之上,点燃了。 刘半仙大惊失色,一面想要上前抢夺,一面惊呼道:“你,你做什么?” 花无错没有答话,飘身躲过,直到账簿几乎完全化为灰烬,这才轻轻扔在了地上。 刘半仙看着地上的灰烬,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锦绣前程也被付之一炬 了,满脸痛惜的怒问道:“你,你这是为什么?” 花无错淡淡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我这是在救你。” “救我?”刘半仙不明白。 花无错轻轻叹息道:“这本账簿上涉及的名单,足足囊括了当今朝堂之上几乎近一半的官员,这么多的人,你真的准备把它交上去?” 刘半仙愣了愣。 花无错继续说道:“一旦这本账簿大白于天下,这么多的人,不但他们的前程尽毁,甚至于很有可能大部分人全都会人头落地。如此生死关头,你觉得他们会坐以待毙?我料想你这一条回京城的道路,想必一定是凶险万分,杀机四伏,他们定要除掉你而后快。” “退一万步讲,即使让你侥幸带着账簿回到了京城,你会怎么做?以你的阶级不可能直接见到皇上,只能是上交给刑部。而这本账簿到了刑部的手里会怎么样呢?” “我听说刑部尚书郑赐郑老大人是个从来行事谨慎小心的人,你把这本账簿叫道了他的手里,无异于塞给他一个烫手的火炭,他该如何处理?交上去,他不但害了这许多的性命,甚至于有可能成为朝堂之上的众矢之的,落得个悲惨的下场。不交的话,此事绝难不走漏风声,他又犯了欺君之罪。老大人年事已高,你却给他出了这样一个难题,让他情何以堪?” 刘半仙呆了呆,郑老大人一直是他心中的楷模,自然也绝不愿意令老大人如此的为难。 花无错笑了笑又说道:“再说了,这本账簿即便是最后交到了皇上手里,你以为皇上真的就会按照这个名单按图索骥,一一制裁那些收受贿赂的贪官们?” “这上面涉及的官员实在太多了,若是全部杀头的话,这么多的空缺又需要有人来填补,即便一时之间能找出那么多人来补缺,他们也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这必定会造成朝廷运转上的迟滞。” “何况,出现了这么多空缺,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盯着这些位置,削尖了脑袋想要往上钻,这势必又会引起朝廷一场明争暗斗,造成混乱的局面。你觉得皇上希望看到这些吗?” 花无缺最后叹息道:“所以,这件事最后很可能会不了了之,所谓法不责众,便是这个意思了。而你作为引发这一切的直接参与者,无论是皇上的迁怒也好,还是灭口也好,你的下场一定都不会太好的。” 他一字一顿慢慢的说道:“因此,你看我这么做,是不是反而救了你?” 一席话听得刘半仙额头上的汗珠涔涔而下,这之前他的确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没等他反应过来,花无错对他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好了,此间既然已经事了,花某还有别的事,就此告辞了。” 刘半仙刚刚被他的那一番话说得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正想要多请教一些,却料不到他竟然就此告辞了,刚想要挽留,花无错已经走出了密室,飘然而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着地上烧剩下的灰烬在发愣。 走出了密室,花无错急步离开。 对于刘半仙,原本他以为此人是个为了法度,为了公义而献身的好汉子。 不知道为何,经过刚才那一幕之后,他忽然对此人充满了失望。 至少,他并不聪明,比起昨晚的叶枫来,他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叶枫,花无错忍不住悠悠的想着,这个时候你在哪儿呢? 第八十六章 唐柔的尸体 叶枫正骑在马上。 寒风裹着雪花飘过,刮得脸庞一阵阵的生疼。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张胖子。 张胖子从小在江南长大,其祖父张玉,其父张辅虽然都一直跟随在皇上朱棣身边领军,四处征战,可是他却一直留在帝都金陵,享受惯了江南的和风熙日,没遭受过这样的风雪之苦。 此刻他圆滚滚的身躯几乎趴在了马背上,缩成了一团,犹自抖抖索索,那情形只见人看了反而为那匹可怜的老马感到心疼。 张胖子一面发抖,一面嘟囔着:“如此大的风雪,就不能多待上一日,等到雪住了再出发吗?这么赶天赶地的,也不知道着急个什么劲?”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已经耽搁得很久了,要入乌斯藏地,必先经青海一带西宁州,此去千里迢迢,自然得抓紧时间赶路了。” 张胖子哼哼唧唧的说道:“我听说要入乌斯藏地,必定要翻越大雪山,山中终年积雪,一年之中有半年时间都会大雪封山,唯有春后夏季之时积雪融化方能通过,现在还没过年,你这时候即便赶到了西宁州也没办法过去,真不知道这么着急为什么?” 叶枫说道:“岂止是大雪山,我已经打听过了,途中还要经过大片的沼泽草地,路上更是危机四伏。所以,我们才要提早一些过去,预先做好准备,购置马匹,采买物品什么的,都需要提前准备好。所以,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宽裕。” 他回头看了看蜷缩在马背上的张胖子,有些不忍心的说道:“我看你受不了这风雪之苦,若是实在不行,你就留在西宁州等我,顺便可以游历一下西宁、河州一带的风土人情,我听说太祖皇帝于洪武年间设立的塞外四卫,那也是威震西北,赫赫有名的铁军哪!” 听他这么说,张胖子忽然一骨碌坐直了腰,咬着牙嚷嚷道:“什么?谁说我受不得风雪之苦了,这凉风习习的,哪里苦了?从前只在书中看到过关于乌斯藏地的一些记载和传说,说得既美丽又神秘,令人向往之。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亲身经历一回了,你可休想甩开我自己一个人去。休要小看了你家胖爷!” 叶枫听了,微微一笑,他当然明白张胖子并非不惧这风雪严寒之苦,只不过是出于对他的关心,不放心他自己一个人进入乌斯藏地,所以才无论如何也要陪在自己的身边。 早些年,他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或许是因为皇上安排他在自己身边作为眼线,好掌控自己的一举一动,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如今,张胖子已经不再受皇上的指令了,他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越狱的朝廷钦犯,他却依然如此义无反顾的要守在自己身边,那也只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那一份友情了。 说到友情,这些年来,叶枫虽然遇见了许多的艰险,甚至于多次面临生死之间的危险境地,却也遇见了一群愿意与他同生共死,倾心相交的好朋友。 他们之中有从小一起长大,亲如手足的义兄弟解祯亮、张胖子,也有叱咤江湖的一方霸主,武林豪强,像是唐大、常无义、老姜叔他们,还有一些甘愿为了自己不惜献出生命的人,比如黑鬼赫连铁。 甚至于,还有一些原本应该是自己敌人的人,最后也成为了真正的朋友,就像是唐仇。 还有一些,虽然交往不深,甚至于没见过几面,不过却让叶枫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们的善意,有意无意的帮助自己,让自己感受到如友情一般的温暖,就比如这一次遇见的花间剑花无错。 还有毒蛇,也是这样。 从小镇出来之后,毒蛇坚持要离开他们,自己独 自离开,其实叶枫心中是很不放心的。 虽然他的武功极高,可是毕竟身上还有伤,又刚刚中过剧毒,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时候的他是很需要有人照顾的。 可是他却无比坚决的要自己一个人离开,或许是他从小孤僻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或许,是他不愿意自己成为叶枫他们的负累。 毕竟,叶枫他们的背后也有着很多不同势力的苦苦追踪,有着许多看不见的危险。 叶枫难以忘记毒蛇离开前,他那双淡黄色的奇异双眼,凝视着叶枫,意味深长的说道:“今日之恩,我记下了,总有一天我会还给你的。” 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豪言壮语,只是这平淡无奇的一句话,然而他那一眼眼睛中燃烧着的炙热的情感,却显示着这时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他的这一句话,或许比起那些惊天动地的豪言壮语来得更加有分量,更加的沉重。 以前,叶枫只知道这个毒蛇是冷血十三杀之一,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杀手,冷血无情,可是见过了他与唐大之间的友情,还有这一次的经历让叶枫知道了他的身世经历之后,叶枫感到,这才是一个难得的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叶枫相信他的话,这样的人绝不会撒谎,也不会讲些虚头巴脑的空话,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恩怨,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真的是这样简单就能算清楚的吗? 叶枫想着,回头看了看后面的张胖子,他已经又冻得蜷缩在大皮袄之中,趴在了马背之上,嘴里低声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叶枫笑了笑,信马向前而行,这一条充满风雪的长路,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呐! …… 叶枫和张胖子从小镇不辞而别,忽然间就如同在江湖上消失了一般。 唐大发动了蜀中唐门几乎所有的力量,到处打听,也毫无音讯,以蜀中唐门眼下在江湖中的势力,居然几个月过去了完全找不到一个人的行踪,这是很难想象的事情。 除非,除非他已经不在中原了。 可是,他会去哪儿呢? 唐大想不通,他甚至已经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让叶枫和张胖子护送重伤的毒蛇回去。 这一去,不但毒蛇杳无音讯,连叶枫他们也从此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唐大听说了在那座小镇上发生的事情,他甚至打听到了所有能够打听到的细节,可是,叶枫他们的下落依然无人知晓。 唐大并不担心他这位朋友的安全,他从未见过像叶枫这样福大命大的人,无论置身于何种危险的境地,他却总能够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只不过,唐大有着自己的理由,他不愿意,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完全失去对叶枫的掌握,他不能让他消失。 比起眼前江湖上纷乱的局面,蜀中唐门那些亟待处理的诸多事务,叶枫的失踪更加令他感到心烦意乱。 然而,令他感到烦乱的事情可不止这么一桩。 曾经,他无比的盼望着叶枫能够忽然出现在他面前,微笑着对他说上一句:“我回来了!” 然而此刻,他却并不希望那么快的见到叶枫,甚至于有些庆幸叶枫此刻的失踪,只希望见到叶枫的时间越晚越好。 一切都是因为此刻摆在他面前的那具尸体,这具尸体不是别人,是蜀中唐门的大小姐,唐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他的表妹,唐柔! 唐柔死了。 唐大一个坐在大堂上,面对着唐柔的尸体,呆呆的发愣。 对于许多人而言,唐柔的死都无异于一个晴 天霹雳,对于此刻的唐大尤其如此。 自从唐柔奉了老太太之令离开,去暗中调查什么人之后,唐大就再也没有见过唐柔了,对于她跟踪的对象他也一无所知。 想不到到如今在此见面的时候,以前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唐柔的尸体是清早的时候被人在城郊发现的。 唐大亲自检查了尸体,唐柔的身上有一处已经快要痊愈的刀伤,看样子已经受伤很久了,不过唐大还是从刀伤上一眼就看出了她伤在何人手下。 唐大的心一沉,如意双刀张如意! 除了他的如意双刀,绝不会再有别人能造成这样的伤口。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张如意也是轩辕公子手下十殿阎罗之一,那么唐大猜测,当初唐老太太让唐柔去暗中调查的对象,想必一定就是那位轩辕公子。 她一定是暴露了行藏,这才会伤在张如意的双刀之下。 可是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伤口也几乎快痊愈了,杀唐柔的人并不是张如意。 唐柔的致命伤在正面,她是被人一掌击中脑门而死的,而且这一掌的伤痕很明显,很好辨认,天雷掌! 雷家的绝学,天雷掌! 唐大感觉到头皮有些发麻。 雷破天已死,雷家目前四分五裂,雷家的高手已经死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从这一掌的威力看来,能够有着这样功力的,唐大眼下只能想起一个人来。 雷小兔! 可是雷小兔不是早已投靠了蜀中唐门,眼下正在依靠唐门的支持在同一雷家各个派系,她为什么要杀唐柔? 唐大想不明白,他感觉很头疼。 关于唐柔的死,他很难向唐老太太交待,以老太太对唐柔的宠爱,她一定会气得发疯。 比起老太太,更难交待的却是叶枫。 唐大十分清楚之前叶枫对于唐柔的那份感情,虽然唐柔从未喜欢过叶枫,虽然最后叶枫选择了程念真,但是他心中对于唐柔的这一份情愫,毕竟是很难完全放下的。 唐柔的死讯对于叶枫而言,一定是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唐大此刻望着唐柔的尸体,忽然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酸酸的悲伤感觉从心底深处泛起来,一路向上,一直蹿到了鼻子,弄得鼻子酸酸的,双眼也湿润了、 他心中有些惊讶,为什么会悲伤?难道只是因为这是他的表妹,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那个小丫头? 他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出这个调皮可爱的小丫头,每次见到自己时,那种欢呼雀跃,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样子,浮现出她看着自己时那双水汪汪的,透着无限情意的大眼睛,那种悲伤的酸楚感觉,顿时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最后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他不是不知道唐柔一直以来对自己的钟情,可是他也一直认为自己对唐柔并没有这种男女之情。 可是,为什么此刻他会感觉如此的悲伤?这种悲伤完全超越了寻常的兄妹之情,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一点? 为什么? 难道,在不知不觉之中,其实自己对唐柔也早已动了真情? 不,不可能!不可以! 为了自己的计划,为了蜀中唐门,为了自己心中的大志,自己现在决不能够有儿女私情! 唐大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抹去泪水,大步走到门口,以极其冷酷的声音大声说道:“传令下去,从今天起,所有蜀中唐门的弟子,盟友,发动一切力量,全天下搜寻雷小兔的消息。血债血偿,我只要她的尸体!” 第八十七章 入藏之路 对于因唐柔之死而引发的江湖上的乱局,这一场血雨腥风,叶枫是一无所知的。 此刻的他正钻出藏人的毡毛帐房,走到外面,面对着广阔的草原,碧蓝色的天空,飘荡滚动的白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张胖子此刻在帐房中还在酣睡,他那震耳欲聋的鼾声,如同雷鸣一般响亮,让叶枫也无法入眠,只能出来透一透气了。 就让他好好的睡上一觉吧,叶枫想,这几个月真的是苦了他了。 叶枫他们现在已经身处在乌斯藏地,可是这几个月来一路跋涉所经历的种种艰辛,却远非一言难尽这么简单。 他们从西宁州出发,选择的是当年唐朝文成公主入藏和亲时走的路线,不过当年的文成公主的队伍整整走了两年有余,而叶枫他们却并没有这么多的时间。 出发之前,张胖子精心挑选购买了十几匹好马,还请了十个经验丰富的向导,这让叶枫感觉有些小题大做了。 除此之外,他还大包小包采买了众多的物资,光是干肉他就买了几十斤,其他大都是些吃的干粮为主。 看着他腰包里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如同流水一般,连叶枫都感觉到有些心疼了,同时也有些好奇,他一个已经落难的公子,正在跑路的逃犯,身上哪儿来的这么许多银两? 虽说当初离开前唐大曾经给了张胖子一些银子,可也不至于有这么许多吧? 看起来,这张胖子平时一定背着大家偷偷积攒下了不少的私房钱,不过看他目前大肆采买毫不吝惜的模样,这一趟前路之艰险,也就可想而知了。 叶枫不像张胖子一样博览群书,博闻强记,对于入藏沿路的情形并不知情,于是也就由得张胖子折腾了。 好不容易等到他折腾完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行不多远,面前便是高高的日月山。 日月山虽然高,可是山势并不如何艰险,很快叶枫他们就登上了日月山的山顶,极目远眺,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大草原,西北方向就是美丽的青海湖。 青海湖,藏语中叫做“措温布”,意思是青色的海洋,远远望去湖中的海星山,如同一颗黑色的宝石,镶嵌在靛蓝色的湖面上,那情景真的是蔚为壮观。 翻过日月山,是一马平川的平坦大草原,叶枫他们的马队行进得十分的顺利,张胖子一路上情绪也很高,看到什么都十分的新奇,连连说能看到这样的美景,真是不虚此行。 然而很快,穿过大草原之后,他们就面临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峰,诺木岗山峰。 向导们说根据当地人的说法,山上有很重的瘴气,因此他们一行人到达山腰之后,人人口里都含着大蒜,预防瘴气。 这可苦了张胖子了,平素最恨就是吃大蒜了,现在还必须时时含在嘴里,弄得他被大蒜的味道呛得两眼包着泪花,满脸通红。 然而更加艰苦的还在后面,越往上走,山势越高感觉空气越发的稀薄,人都快要喘不上气来了,连马匹走上几步都要停下来喘息一阵子粗气才能继续前行, 叶枫感觉到胸口憋闷,头脑发胀,张胖子更是哇啦啦的吐了好几回了,有气无力的。 甚至连看似纯净的天空投射下来的阳光,也成了危险的敌人,烧灼得人的脸上无比疼痛。大家只能用衣服罩住头,只露出一双眼睛,避免阳光的伤害。 整整用了一日一夜,叶枫他们总算是翻过 了这可怕的高峰,面前又是一片茫茫的草原,果洛草原。 这里生活着很多以游牧为生族群,真的是牛羊遍地,大有“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意境。 美丽的草原让刚刚从诺木岗高峰上下来,半死不活的张胖子又开始兴奋了起来,甚至于开始学着放牧的牧民们的放声高歌,虽然他一句也听不懂他们究竟唱的是什么。 这里什么都很好,唯一的缺憾就是天气的变幻莫测,刚刚还是艳阳高照,晴空万里的,张胖子的高兴劲儿还没过去,忽然间就阴云密布,大雨倾盆了起来。 就在这倾盆大雨之中,张胖子正在咒骂着善变的老天,忽然他们发现,他们来到了一片更加危险的地区。 这里被称为星宿海,名字听起来似乎很漂亮,茫茫的一片水草地,然而在茂密的水草下面,却隐藏着星罗棋布的大大小小的沼泽泥潭。 这些沼泽泥潭深不见底,人或者牲畜一旦陷了进去,就会遭遇灭顶之灾。 叶枫他们的马匹全都迟疑着不肯前进了,他们只能下了马,找了根长长的棍子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前行,只有在他们的牵引下,这些马匹才会极不情愿的继续迈步前行。 虽然已经很小心了,可是在这途中,还是有几匹马不小心滑入了沼泽之中,望着它们哀鸣着缓缓沉入泥潭,叶枫他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阵阵的发凉。 这样的路程一直持续了五天,总算是通过了这可怕的星宿海,走出去的时候,叶枫心里祈祷着今生再也不要来到这种鬼地方了。 除了星宿海,是一片茫茫的烂泥潭,水深没膝,好在他们骑在马上纵马飞奔,只是一路上溅起无数的泥浆,把他们全都变成了一个个泥人泥马。 好在穿过烂泥潭不远,就是一条波涛滚滚的大河,他们就在河边洗干净一身的污泥,总算好好的休息了一下。 张胖子看过很多书,他非常肯定的说这条河就是黄河的上游,这令得叶枫有些吃惊。 在兰州城外,他曾亲眼见到过那席卷着泥沙,波涛翻滚的黄河,想不到它的上游竟然也会如此的清澈明净,天地之间的造化果然是神奇无比。 河上没有桥,叶枫他们沿着河流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处水流没有那么湍急的浅滩,一行人牵着马匹徒步渡过了这黄河之源。 通过了黄河之源没多久,他们的面前又出现了一条大河,但见河水波涛激荡,激流汹涌,河面宽阔,竟似一眼看不到边。 向导告诉他们,这条河叫做通天河,是长江的上游。在中原地区长江与黄河远隔万里,想不到他们的发源之地竟然会相隔这么近。 通天河?叶枫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不过一时之间有些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张胖子得意洋洋的凑了过来,说道:“通天河,我们居然到了通天河,看来我们这是要去取西经哪!” 听了这话,叶枫一下子想起来了,当时在中原的茶肆酒楼之中多有说书艺人表演,他们所讲的,多半是流传颇广的三国故事,还有就是唐朝玄奘法师西行经历改编流传的西游神话故事。 叶枫自然也听过这其中的许多故事,他记得其中有一个地方,就叫做通天河,只是不知道是否便是眼前这一条长江的上游大河了。 他忍不住也对着张胖子打趣道:“听说当年是唐朝的和尚带着一只猴子和一只猪来到了通天河畔,如今猪还在,只 是不知道猴子去哪儿了?” 张胖子当然能够听出他话语之中的揶揄之意,板起了一张脸,反问了一句:“你以为你是和尚啊?小心你这辈子都讨不到老婆。” 他们之间的玩笑令得这里的气氛一瞬间缓和了不少。 然而玩笑归玩笑,如何度过这条通天河,却成了个大难题。 当地人是使用一种简陋的牛皮筏子,等到枯水季节水位下降,河水没那么湍急的时候,人畜都站在上面强行渡河的。 可是叶枫他们却没有时间等到枯水季节了,纵然危险,他们也决定要冒险一试。 虽然有极富经验的当地上撑着筏子,可是在强渡通天河的途中还是有两只筏子不幸被湍急的波涛倾覆,两名向导和几匹马丧生在滔滔大河之中。 比起马,张胖子更加心疼的却是被河水冲走的那些行李,他们几乎所有的肉干可全都在那几匹马上,望着浪涛滚滚的河水,张胖子简直是欲哭无泪了。 从通天河南岸继续出发,抬头就已经能够看见白雪皑皑终年不化的茫茫唐古拉山脉了。 不过唐古拉,未入乌斯藏,想要进入乌斯藏地,就必须要翻越这万分凶险的唐古拉山,这才是他们真正的考验。 刚开始,山势并不算陡峭,相对还比较平缓,然而稀薄的空气却让人几乎无法呼吸,连马匹全都走两步便需要停一下,重重的喘息几下,才能一小步一小步的前进。 当通过一处比较低矮的垭口继续往上的时候,他们才算见识到了唐古拉山的厉害。 这里的风很疾,随着天上大团的云朵迅速的翻滚变化,那一阵阵剧烈的寒风卷着冰雪,铺天盖地的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前面人走过留下的脚印,等到后面的人走上去的时候,已经被刮过来的风雪给掩盖住了。 就算裹着厚厚的衣物,这寒风就像能够吹透一样,依然让人冷得浑身直打哆嗦,几乎根本迈不开步子,张胖子蜷缩成了一团,拽着马缰绳,缓缓的被拖着走,叶枫也觉得头疼欲裂,感觉到自己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强烈的寒风给吹走一般。 最难过的是夜里,即使在最避风的地方,帐篷也根本无法立起来,刚一立起,就被狂风给刮走了,一行人只能没奈何的挤作一团,倚靠着马匹取暖过夜。 夜晚的唐古拉山滴水成冰,天明的时候,他们发现有几匹马已经冻死了,有两名向导也永远再也不会醒过来了。 尸体甚至都不用掩埋,因为过不了一会儿,他们的尸首就会被寒风卷过来的冰雪完全覆盖的。 剩下的人继续前进,越接近山顶的时候,马匹已经开始陆续的倒毙,向导们之中也陆续有人被冻伤了腿,只能留下来等死,或者走着走着就忽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的。 叶枫和张胖子毕竟身怀武功,勉强还能与这严寒相抗,只是身边的向导们和马匹渐渐的减少,等到他们千辛万苦终于翻过了唐古拉山的时候,身边只剩下了最后一名向导,以及他们各自牵着的一匹马了。 这里就是乌斯藏地了。 他们终于来到了乌斯藏地! 当看见草原上第一座毡毛帐房的时候,叶枫和张胖子相顾对视了一眼对方早已脱形了的脸庞,激动的大喊起来,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们的嗓子早就已经完全哑掉了。 接着,在温暖的阳光下,他们俩都昏了过去。 第八十八章 上路 醒过来的时候,叶枫和张胖子已经躺在了温暖的毡毛帐房之中。 帐房里低矮昏暗,十分简陋,由于用牛羊的粪便晒干作为燃料,生着火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然而在叶枫他们看来,比起刚刚经历过的地狱一般的考验,这里温暖而舒适,简直无异于天堂一般。 救下他们的善良的藏民见他们苏醒过来,又为他们送上了热乎乎的酥油茶和青稞饼。 叶枫倒是还好,不过若是在平时,这些散发着浓郁气味的食物,张胖子一定是难以下咽的。然而此刻,他却是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一般。 吃饱喝足之后,浓浓的倦意又再度袭来,两人到头便睡,这一觉就足足睡了一整天,直到叶枫被张胖子那雷鸣一般的鼾声吵醒,这才信步走出了毡毛帐房。 叶枫在草地上坐了下来,极目四眺,广袤的草原一望无际,只有几座毡毛帐房点缀其上,帐房外面书写着看不懂的经文的黄色经幡迎风飘舞着,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风拂过面颊,令人感觉到无比的舒畅。 回想着这一路走来经历的种种磨难,想起那些倒在途中的向导们,叶枫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一直到外出放牧的藏民们赶着牛羊群回来,张胖子才睡眼惺忪的从帐房之中钻出来,他饿了。 好客的藏民们在空地上燃点起了熊熊篝火,夜色中大家全都围坐在火堆前,他们杀了一只羊来招待这两位远道而来,劫后余生的幸存之人。 藏民中有一位大叔,从前经常和汉人商贩做过生意,打过交道,懂得一些汉话,能够和叶枫他们简单的交谈。 当藏民们得知叶枫他们是沿着当年文成公主入藏和亲的道路一路翻越崇山峻岭,最后飞度了唐古拉山才来到这里的时候,所有藏民们看他们的眼神之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和崇敬的神情,小声的相互嘀咕着。 叶枫问那位藏族大叔:“他们都在说什么?” 大叔的眼神中也同样满是尊敬之意:“他们都说,只有被上天祝福过的人,才能够安全的越过唐古拉山,来到这里,你们一定不是普通人。” 这样的夸赞,要是在平时,张胖子一定就已经得意忘形起来了,可是现在,回想起最后翻越唐古拉山的那一段路程,张胖子都忍不住想要哭,他低下头猛啃着手中的羊骨头,努力压抑着情绪。 叶枫想起了和他们一起最后幸存下来的那一名向导,大叔告诉他,那人身上被严重的冻伤了,已经送到最近的镇甸上去医治了。 “这附近又镇甸?距离这里远吗?”叶枫很好奇的问道,无论如何,他们应该去看望这位和他们一样幸存下来的勇士。 大叔往着南方一指,说道:“不远,骑马走上两天的路程,很快就到了。” 两天?还叫不远?叶枫和张胖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不知道乌斯藏地地广人稀,镇甸一类的地方是极少的,这对于这些藏民来讲已经是很近的距离了。 大叔看着他们很好奇的问道:“你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走了这么远的路,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叶枫想了想,反问道:“您有听说过恩西活佛吗?” 大叔愣了一下,说道:“你们是来这里求见恩西活佛的?” 叶枫也有些意外:“您听说过他?” 大叔笑了笑:“何 止听说过,在这乌斯藏地,虽然有很多被尊称为活佛的,但是只有恩西活佛是最为有名的传奇,据说只有这一位活佛世世代代的朱古,才是真正的转世重生,能够知道过去未来,是真正有着大智慧的。你们汉人竟然也知道他老人家?” 叶枫和张胖子自然明白“朱古”的意思就是转世灵童,张胖子无比得意的笑道:“我们不但知道,我们和他还是好朋友,这一次就是专程来找他的。” 张胖子这一次还真的没有吹牛。 和活佛是好朋友?大叔看着他们的眼光里全是尊崇,难怪这两个人能够从唐古拉山上下来却丝毫无损了,果然他们不是一般的人! 叶枫笑了笑,又问道:“恩西活佛住的地方离这里远吗?” 大叔连连摇头:“不太远,不太远。” 一听这话,叶枫心里顿时凉了一半。 先前的“不远”已经需要骑马走上两天了,这个“不太远”不知道又要走上多远? 大叔依旧指着北方说道:“你们一直向着南面走,大约走上一个月,看见前面最高的雪峰,恩西活佛的寺庙就在那座雪峰上面。” 一个月? 叶枫心道还好,至少比他之前想象的还要近上一些。 大叔眨了眨眼,又说道:“我听说这位恩西活佛和他附近的一位西饶活佛之间一直有矛盾,两边的人时常发生冲突,所以你们过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被西饶活佛的人撞上了。” 张胖子眨了眨眼,满是好奇的问道:“怎么,在乌斯藏地这里和尚之间也会打架?” 大叔笑了笑,说道:“这里和你们中原大不相同,这里的寺庙附近的土地和人口基本上都是属于寺庙所有的,是寺庙的财产,为了这些财产,寺庙之间你争我夺,发生打斗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张胖子小声的嘀咕道:“那看来这些活佛其实就和我们那里的地主老财差不多嘛!” 叶枫赶紧扯了扯他的衣服,示意他不可胡言乱语。 对于这两个成功翻越了唐古拉山还毫发无伤的年轻小伙子,藏民们觉得他们一定就是受到上天祝福的人,纷纷上前向他们敬酒,表达着自己的敬意。 酒喝得多了,叶枫和张胖子也渐渐放开了自己,最后和藏民们围着篝火跳起了动作简单奔放的藏族舞蹈,据说叫什么“锅庄”的,他们声嘶力竭的高声叫着,笑着,发泄着胸中所有的情绪。 只不过这青稞酒合起来虽然非常绵厚,很顺口,可是后劲却着实不小,没过多久,叶枫他们便颓然倒下了,他们醉了。 等到他们醒来的时候,明媚的阳光又已经再度洒满了这一片葱郁的草原。 叶枫和张胖子便向藏族大叔他们告辞,准备离开了。 这一路入藏已经经过了好几个月,他现在实在不想再有任何耽搁,他心里十分急切的想要见到那位恩西活佛,小桑吉。 张胖子拿出了两颗大大的元宝要感谢这些藏民的救命之恩,可是大叔他们却坚决的不肯接受。 在他们眼里,救人是非常寻常的事情,何况救下的这两个人还是被上天祝福过的人,是活佛的好朋友,这对于他们而言无疑是一种莫大的荣幸,怎么还能要什么谢礼呢? 见他们如此的坚决,叶枫和张胖子也没有办法,不过在离开的时候,张胖子偷偷的把这两颗大元宝藏在了毡毛帐房里,这是他们的一片 心意,如果就这么走了,他们的心里也会感到不安的。 这些善良的藏民们聚在一起,送这两位尊敬的客人离去,骑在马背上回身远远看着他们挥手作别的身影,叶枫在心里默默祝祷,但愿这里风调雨顺,这些好人们能心想事成,一生平安。 大叔说的一点都不错,两天之后,他们果然来到了一个镇甸。 可是,这个镇甸也实在是太小了,和叶枫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整个镇子稀稀拉拉的只有十来间老旧的土坯房屋,不过这里是周围百余里所有游牧的藏民们唯一集中交换购买所需物品的地方,甚至基本上还是以物易物的形式。 那名被冻伤的向导就在这个镇上,而叶枫他们惊讶的发现,医治他的那位大夫,竟然也是一个汉人! 叶枫和张胖子既感到惊讶也感到亲切,毕竟在这远隔中原千里之外的地方,还能看见个汉人,真的是十分难得了。 这位医者姓黄,五十上下的年纪,据说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十几年了,一张面皮被晒得黝黑,能讲流利的藏语,乍一看已经和当地的藏民没有什么区别。 黄大夫看到叶枫和张胖子,也显得很惊讶,毕竟他在这里也很少能够见到汉人。 两边攀谈下来,才知道这位黄大夫当年因为沉迷于研究神秘的藏族医学和藏药,为了更好的研究才经历千辛万苦进入了乌斯藏地。 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被这里善良的藏民所救,看他们缺医少药,很需要医者救治,于是便留了下来,想不到一呆就是十几年。 如今年纪也大了,也再无勇气能够翻阅唐古拉山回到中原去,或许今生便将埋骨于此了。 那名向导的冻伤很严重,不过经过了黄大夫的医治,生命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好好休养。 张胖子除了留下一些必需的银子之外,把身上几乎全部的银两全都给了这位向导,重赏了他。毕竟他们一同经历了这一路的九死一生,能够幸存下来,很得是不容易。 临走的时候,黄大夫问他们要到何处去,叶枫告诉他要去南边雪峰上的恩西寺去,黄大夫听了愣了一下。 想了想,他对叶枫他们说道:“你们不能这么一直向南走,需要绕一绕道。” 叶枫很奇怪:“为什么?” 黄大夫说道:“这里往南是一个重镇,叫做那曲,藏语里的意思是黑色的河流,这里是藏北最大的重镇,不过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那里有一个统治者,被称为土司,势力很大,养着上万的兵丁,而且,他背后有着蒙古贵族的支持。因此,他对于从中原来的大明汉人,非常排斥,甚至是仇恨。你们如果不想惹上麻烦的话,最后就要绕开那曲这个地方。” 叶枫点点头,心道,还好遇见了这么一个汉人医者,没有他的提醒,只怕一无所知的自己要在那曲这个地方吃上个大亏。 于是他问道:“那还有什么地方能够通过去?” 黄大夫告诉他们,在到达那曲之前,折道向西,有一个山谷,叫做煞由峡谷,从那里穿出去再折向南,就可以完美的避开那曲。 叶枫他们千恩万谢的走了,他们并不知道,黄大夫也没有告诉他们,这个煞由峡谷在的汉语意思,其实叫做地震峡谷。 望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黄大夫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脸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八十九章 地震峡谷 出发之前,张胖子带着叶枫去了镇上的集市,大肆购买,采购物资。 虽然小镇上的藏民都不懂得汉话,语言不通,可是买卖交换这种人类最原始的一种本能行为,凭借着简单的手势和比划,还是能够顺利的进行。 更何况张胖子购买的东西并不复杂,除了清水与干粮,他几乎掏光了身上剩余的所有银子,全部购买了肉干。 从肉摊子离开的时候,张胖子得意洋洋的扛着一整条腌制风干的牛腿,那模样就像是战场上得胜归来的大将军似的,一面走一面对叶枫介绍着:“这些可不是一般的牛肉,这种叫做牦牛,与我们中原所养的黄牛水牛都不一样,据说浑身上下长满了长毛,只能生活在高山之上,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这种牛的肉质特别鲜嫩可口,稍加调制,即便只是用火微微炙烤一下,就能成为无上的美味。而且这种牦牛肉的营养成分很高,我们这一路很是辛苦,正好用它来好好补一补。” 叶枫皱了皱眉,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从哪里知道这种牦牛肉的?” 张胖子一仰头,不无得意的说道:“你以为我从小就博览群书,那么多的书是白看的么?天下美食我就算未必全都知晓,也几乎能知道个十之八九。只是从前只是从书本上看到过这种牦牛肉,想不到今日竟然可以一快朵颐了,美哉!” 叶枫摇摇头,这个张胖子满脑子都是美食,叶枫甚至怀疑他从小之所以博览群书,博闻强记,说不定就是全为了寻找天下间的各方美食。 他有些担忧的叹了口气,对张胖子问道:“你把所有的银子全都买了这些肉了,我们今后该怎么办?” 张胖子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位大叔不是说到小桑吉他们的寺庙只要一个月吗?一个月后,等我们找到了小桑吉,他既然是在这里影响那么大的活佛,你还担心我们会没钱吃饭吗?他一定会大鱼大肉的招待我们的。” 叶枫连鼻子都皱到了一堆:“你别忘了,那里可是寺庙,他们都是出家人,哪会有什么大鱼大肉的?” 张胖子怔了一下:“也是啊,我倒是把这一点忘了。不过听闻乌斯藏地的密宗佛教与中原禅宗教义有很大的不同,或许,他们不禁荤腥的呢?” 叶枫摇摇头,看起来这死胖子全部的心思就都在他那张嘴上了。 还等不到以后了,眼下张胖子剩下的银子就已经不够花的了。 刚才重赏了幸存下来的那名向导,又大肆采买了一番,现在需要买两匹马来驮运这些物资,可是到了卖马的摊子前,张胖子掏遍了全身,摸出来的银子也凑不够买上一匹马的钱了。 这可怎么办?语言不通,没办法讨价还价,再说卖马的藏民也坚决不肯让步,这直急得张胖子抓耳挠腮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叶枫打趣道:“这里不是可以以物易物吗?要不你和他商量下,拿你这些大包小包的牦牛肉和他换上一匹马,他可愿意?” 张胖子愣了一下,满脸不舍的望着这些牦牛肉,犹豫不决。 卖马的藏民似乎看出了他们的窘境,一脸揶揄的表情, 指了指张胖子那所剩不多的银子,又指了指马厩的后面。 叶枫他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在马厩后面的角落里,栓着一匹毛色稀疏,瘦骨嶙峋的老马,看起来应该是无人问津,所以被遗弃栓在了角落里。 那藏民的意思很明显,张胖子剩下的这些银子,只够买这么一匹没用的老马的。 张胖子脸色一沉,看样子就想要发作,可是回头又心疼的看了看这大包小包的牦牛肉,终于还是舍不得,一拍大腿:“老马就老马,俗话说老马识途,反正是用来驮货物的,老一点也无所谓。” 最终在藏民满带嘲讽的眼光中,他们买下了这一匹无人问津的老马。 老马似乎很高兴,低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张胖子的手,似乎对于他表示感谢,可是当他们把这些大包小包的沉重物资全都捆好,放到了老马的背上的时候,那匹老马几乎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叶枫摇了摇头,现在也没办法了,只能这样凑合着吧,只希望这张胖子口中那美味无比的牦牛肉,不会令他们失望才好。 两人骑上马背,身后跟着那匹驮着沉重包裹连连打跌的老马,离开了小小的镇甸,继续向南前行。 走出来没过多久,他们就按照先前黄大夫的指点,为了避开前面的那曲,向西绕行,向着煞由峡谷进发。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道路两侧的高山渐渐陡峭起来,看上去怪石嶙峋,中间一道深深的谷地,看起来这里大约就是那个什么煞由峡谷了。 进入峡谷没有多远,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座下的两匹马忽然间越走越慢,看上去有些迟疑,这两匹可是那位救下他们的藏族大叔临分别之时精心挑选,送给他们的好马啊,怎么会这样呢? 回头一看,那匹气喘吁吁,走起来偏偏倒倒的老马,干脆已经停下来罢了工,不肯再走了。 叶枫笑了笑,说道:“老马识途,真好。” 张胖子有些恼羞成怒了,一下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走过去牵着老马的嘴嚼子,一面大声吆喝着,一面用力的往前拽着。 可是不论他如何用力,如何努力,老马就是鼻孔里打着呼噜,坚决不肯往前迈上一步。 张胖子生气了,看起来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啊,这便宜价格买来的,居然会是这样不肯出力的懒家伙。 他恼怒的梦的一马鞭狠狠的抽在了老马的屁股上,老马抗议似的一声长嘶,忽然迈开四蹄,向前狂奔起来。 这一下倒是让张胖子吃了一惊,高声叫道:“我的牛肉啊!”赶紧翻身上马,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叶枫一面跟在后面,心中却暗自好笑,这个张胖子,这种时候心疼的不是他的马,他买马所花费的银子,而是挂念着马背上驮着的他的那些牦牛肉,看起来他真的是没救了。 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刚才连走路也磕磕绊绊的这匹老马,此刻却忽然来了精神,玩命似的狂奔,他们两骑好马在后面一阵猛追,居然一时之间也追不上。 可是追了没多久,老马没有追上,叶枫的心里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副奇特的景象。 眼前的平坦的谷地,忽然如同水面的波浪一般,层层叠叠的起伏了起来。 两侧峻峭的山壁,也开始有了生命一般的晃动不止,白色的烟尘滚滚之中,巨大的石块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向下滚落而来。 这是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枫正看得目瞪口呆,前面的张胖子忽然大喊起来:“地震,是地震,快跑啊!” 地震! 叶枫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 虽然他不想张胖子那样博览群书,可是这地震的威力他也是听说过的,早在汉朝时张衡便曾经制作出了预测地震的地动仪,叶枫也曾经听闻过。 这地震一旦发生,据说天昏地暗,地动山摇,房屋楼宇全都会被夷为平地,里面的人更是难以幸免,其威力之大,无可比拟。 难道自己运气竟然如此之好,竟然在这里会遇见这难得一见的奇景?或者是运气太差,才会遇上这样的灾祸? 叶枫有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只能伏在马背上,纵马狂奔。 他此刻忽然明白了刚才刚刚进入峡谷的时候,为什么那匹老马会突然之间徘徊不前,无论如何也不肯进入峡谷了,据说动物都有灵性,分明是早有预感到了危险。 他们两人低着头,不敢去看四周的情景,任由胯下的马匹一路狂奔,只感觉到无数巨石轰鸣着坠落下来,从他们身边擦身而过,飞溅的石子打在他们身上,一阵阵的生疼,感觉自己就犹如惊涛骇浪之中的一叶扁舟,在生与死之间的浪尖上飘荡,听天由命。 也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忽然间,两人坐下的骏马相继发出一声绝望的长嘶,扑的倒地了,把两个人从马背上直摔了出去。 这一下子可摔得真不轻,两人都晕晕乎乎的爬不起来,只觉得浑身疼痛,骨骼都像是全碎裂了,在四周轰隆隆落石的巨响之中,两人昏了过去。 迷蒙之中,叶枫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湿的温热东西在脸上一阵阵拂过,勉强睁开眼睛,他看见竟然是先前跑掉了的那一匹老马,此刻正低头舔着他的脸颊。 四周轰隆隆的声音已经没有了,看来地震已经结束,自己居然还活着?连他自己也几乎有些不敢相信了。 全身依然疼痛无比,叶枫勉强抬了抬头,看见不远的地方,张胖子也正趴在那里,嘴里哼哼唧唧的呻吟,看起来也还活着。 看到他醒过来,老马似乎非常高兴,低头咬住了叶枫的衣服,努力向上拉拽着。借着它的拉拽,用尽了残余的最后一点力量,叶枫勉强支撑着翻身爬到了马背上,老马背上原本驮着的包裹早已不见了踪影,估计在它狂奔的时候都已经掉落了。 驮着叶枫,老马又来到了张胖子身前,如法炮制的把张胖子也弄到了马背上,这才转头向着峡谷外缓缓前行。 叶枫虽然没有了力气,全身剧痛,可是头脑还算清醒。 此刻他只希望老马能快点带着他们远离这一片危险的峡谷,眼下地震虽然是停下来了,可是会不会再度发生,谁知道呢? 第九十章 困境 老马驮着叶枫和张胖子,无人策骑,缓缓的穿过这地震之后的煞由峡谷。 叶枫低着头趴在马背上,感觉全身疼痛,没有一点力气,只能看着马身下的地面,到处都是大大小小从两侧峭壁上滚落下来的石块,几乎完全阻断了峡谷。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刚才的这一场地震,他们居然没有被这些如雨点般落下的石块给活活埋葬了,实在是命大。 同时他心中又还有一丝担心,如果此刻再来一场地震,只怕他们就只能葬身于此了。 他满心只盼望着这匹老马赶快跑,尽快吧他们带离这险境。 然而老马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刚才的一阵狂奔给耗尽了气力。 渐渐的,马身下的地面从布满石块的石路变成了绿油油的草地,叶枫总算是放下心来,他知道他们已经走出了这危险的煞由峡谷了。 地面的青草渐渐茂密起来,终于,老马似乎是走不动了,走到一处青草茂盛之地,忽的屈膝跪了下来,伏低身子,把背上的叶枫和张胖子放了下来。 叶枫只觉得全身如同散了架似的,疼痛无比,也没有一丝力气,只能躺在这茂密的草地伤,仰面看着天上碧蓝色的天空和一片片拂过的白色云朵,倒也觉得惬意。 转头看看一旁的张胖子,犹自闭着眼睛神志不清的哼哼唧唧着,看来这一摔真的把他摔得不轻。 那一匹老马则在一旁悠闲的自顾自的啃食着地上的青草,并未远离,似乎在等待着地上两个人的醒来。 叶枫这时才明白为什么先前在峡谷口,这匹老马为什么会止步不前,坚决不肯往里走了。都说人老精,鬼老灵,这匹老马一定也是有了灵性,预感到了即将发生的地震,所以才坚决不肯迈步进峡谷。 后来被张胖子一顿鞭子逼得没办法,这才带着身后的两匹马一路狂奔,想要尽快穿过这危险的峡谷,只不过地震来得太快,还是没能抢在前面穿过峡谷。 想不到那两匹大家眼中的骏马竟然全都葬身在了这场地震之中,而最后在生死关头回头来救了两人的,居然会是这么一匹无人问津的廉价老马,叶枫心中此刻真是百感交集,真该感谢张胖子当初为了那张嘴大肆购买牦牛肉,弄到身上银子不够,只能买这匹被拴在角落里的骨瘦嶙峋的老马。 若非如此,此刻只怕他们早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个峡谷之中了,甚至他们的死亡都不会有人知道。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叶枫感觉到身上渐渐的有了力气,才支撑着坐了起来,放眼四望,他们早已经出了峡谷,此刻置身于一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这时从后面传来了一阵隆隆的巨响,回头看去,他们来时方向的煞由峡谷上空,腾起阵阵浓烟滚滚,看来必定是再度发生了地震。 好在他们此刻已经提前离开了那危险区域,叶枫心中不由得一阵后怕。 此刻张胖子也幽幽的醒了过来,一睁开眼睛马上跳了起来,嘴里不停的问着:“怎么啦?我们现在在哪儿?我们这是死了吗?” 叶枫不禁觉得好笑,骂了他一句道:“就你这死胖子死了也只能下地狱的,地狱哪儿有这般漂亮?” 张胖子回头看见了叶枫,这才放下心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原来我们还没死。看来跟着你这福大命大的家伙就是有好处,连这地震也奈何不了我们。” 叶枫把刚才老马回头将他们救出峡谷的情形对张胖子讲了一遍,张胖子大为惊异,啧啧称奇道:“难道我们无意之中竟然买了一匹成了精的马王?” 他站起身来,跑到老马的身边,不停的抚摸着马背上的鬃毛,连声道谢。 老马仰头长嘶一声,似乎对于他的抚摸也十分的享受。 叶枫抬头四望,问道:“你可知此地是何处?” 张胖子极目眺望,只见草原之上有着零星的石滩,远远的有着几头黑色的野牛在一面低头吃草,一面警惕的打量着这边的不速之客。 他挠了挠头,说道:“听说在乌斯藏地地广人稀,有着大片大片的野牛场,生活着野牛野马,却杳无人烟,我想我们应该是在这种地方了。” 张胖子回头看了看老马,叹息道:“可惜我们所有的物资全都在峡谷之中遗失殆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这杳无人烟的地方去。” 想到了物资,他不禁心中又痛惜了起来:“只可惜了我的那些牦牛肉!早知道这样,应该随身带上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落得个两手空空,连应急的食物也没有。” 他痛悔得捶胸顿足的,叶枫不禁暗暗好笑,到了现在这样的情形,还满心想着吃的,他几乎都忘记了他们刚刚才从死亡线上侥幸爬了回来。 “无论如何,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叶枫说完,便想要起身站起来。 谁知这一动,他的左腿竟然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丝毫不能动弹,疼得他大叫了一声。 张胖子见状也急忙跑了过来,问道:“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撩开衣衫,他们这才看到叶枫的一条左腿此刻已经血肉模糊,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刚才马匹倒毙时他那一摔,竟然已经摔断了腿。 或许是伤腿已经麻木了,没有了知觉,叶枫之前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直到刚才想要起身的那一下,牵动了伤处,这才感到了钻心般的疼痛。 面对着血淋淋的短腿,张胖子有些手足无措了,嘴里直念叨着:“这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一时之间都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叶枫此刻却出奇的冷静,他撕下了衣衫的前襟,指挥着张胖子包裹好了伤处。 由于这一片草地别说树木,连一株低矮的灌木也没有,只能用腰间的刀鞘,牢牢的绑在腿上,暂时固定住了伤腿。 他在张胖子的搀扶下艰难的爬到了老马的背上,伸手摸了摸老马的脸,说道:“走吧,只希望这一片没有人烟的地区不太大,我们能及时走出去,否则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可是否则的结果他和张胖子心里全都十分清楚。 在这荒无人烟之地,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补给,没有粮食,没有清水,叶枫还受了如此重的伤。如果不能赶紧找到人帮忙的话,别说叶枫的这一条腿,就是他们两人的性命,也很可能会无声无息的消逝在这荒野之中。 老马似乎听懂了叶枫的话,低低的打着呼噜, 迈开步子缓缓而稳健的向前进发,尽量减少颠簸。 张胖子这会儿也分不清方向了,只能徒步跟在马后缓缓步行。 一路两人都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日头都进渐渐西沉了,叶枫虽然已经包扎好了伤腿,可是鲜血依然顺着左腿,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路途之上。 随着鲜血的流淌,加上不但没有吃的东西,连水也没有一口喝的,叶枫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自己的意识,也随着鲜血在一滴一滴的流逝,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起来,无力的趴在马背上,昏睡了过去。 忽然间,就听见张胖子一声欢呼,叶枫勉强睁开双眼,看到前面不远处的石滩上,竟然有着一个水潭! 他似乎来了一点精神,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终于能够喝口水了。 可是奇怪的是,虽然老马也显得十分的疲惫,又渴又累,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可是对于这个水潭却视而不见,甚至于毫不停留的径直向前走去。 张胖子连忙跑上去拽住了马头,骂道:“你这匹笨马,看不见这里有水喝啊?看来你不但笨,而且还是一匹瞎马!” 拉住了马,他对叶枫安慰道:“老四,再坚持一下,我这就给你捧点水去。” 说完他也舔了舔早已干得开裂的嘴唇,忙不迭的向着那水潭跑去。 叶枫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勉力撑起身体坐起来看了看四周的情形,忽然脸色有些变了,用尽全身最后的意思气力招呼着张胖子,千万不要喝这水。 张胖子这会儿正双手捧起了水潭中的清水,正准备送进干得冒烟的嘴里去,听到叶枫的叫喊声,不觉一愣,还是不舍的放弃了手中的清水,回头问道:“怎么啦?难道这水还有毒不成?” 叶枫在马上点了点头,伸手向前一指。 张胖子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在离水潭不远的草丛中,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仔细一瞧,那是一头野牛的尸体,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在尸体上空,嗡嗡的飞舞着一片成群结队的蝇虫。 张胖子低头闻了闻沾了水潭中清水的手,只感觉这水似乎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刺鼻的气味。 看来这水还真是有毒! 难怪刚才这老马尽管又累又渴,却对于这水潭视而不见了,并不是它是瞎马笨马,而是它早已嗅出这水有些不对劲,含有剧毒。 张胖子暗自庆幸着刚才没有喝到那一捧水,否则的话,他可能就会像这头野牛一样,成为这草原上蝇虫的美餐了。 他走到老马身边,伸手抚摸着老马的脸颊,低声的对它道着歉。 一抬头,忽然间他又发出了一声欢呼声! 这一声吧叶枫吓了一跳,难道张胖子发疯了? 抬头却看见张胖子一脸的惊喜,伸手指着前方,抖抖索索的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也能抬头一看,心中也是一沉。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在漆黑的前方,草丛之中竟然隐隐约约有着很多绿色的亮光在游离闪动,那自然不会是什么萤火虫,而像是……像是什么动物的眼睛! 叶枫想起了他听说过的一个传说,狼群! 第九十一章 狼群 张胖子望着眼前点点的绿光,犹自沉浸在幻想之中,满是惊喜的交道:“看,萤火虫!想不到在这乌斯藏地竟然也会有这样的美景,真是不虚此行了。” 敢情他把这些飘荡的绿光当做萤火虫了,还在欣赏这眼前的美景。 叶枫咬了咬牙,说道:“你瞧清楚了,那哪里是什么萤火虫?在这样高原之地,怎么会有萤火虫这样的东西?” 张胖子愣了愣,对啊,书中记载萤火虫应该是生活在南方,闷热潮湿,树木茂盛之地,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 他仔细的盯着那些飘忽的绿光,有些迟疑的问道:“不是萤火虫,那这些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叶枫低声说道:“我看十有八九,是狼群!” “狼群?”张胖子呆了一下,“照你这么说,那么这些发出绿光的,就是……狼的眼睛?”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我的妈呀!这么多的眼睛,这么多的狼!我们还不够人家当一顿宵夜的。” 叶枫低头看了看座下的那匹老马,它似乎也明显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全身紧绷着,低着头打着响亮的呼噜声,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漆黑之中有着星星点点无数的绿光在游动着,似乎已经能够听到它们沉重的喘息,可以闻见它们身上散发出的臭味。 这么多的狼,或许是为了这水潭旁野牛的尸体,又或许是被自己断腿所散发出的血腥之气吸引而来,看起来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了。 张胖子跌跌撞撞的倒退了好几步,手扶着老马才没有跌坐到地上,他的牙齿都快要打战了:“这么,这么多的狼,我们应该怎么办?” 叶枫握紧了手中的刀,沉声说道:“跑是跑不掉了,只有拼死一战,或许可以杀出一条血路。” 张胖子忽然想起曾经在书里见过,夜间狼这样的动物害怕火光,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要是现在能生个火堆,或许还能守得住。” 可惜,这一片草地,连棵树木也没有,哪里会有柴枝来生火? 他战战兢兢的对叶枫说道:“要不,我们掉头跑吧?或者能够逃出生天。” 叶枫轻轻摇了摇头,慢说有他这么一个断了腿的重伤员,即便他没有伤,想要靠着这么一匹老马逃过这些狼群的追击,也是无异于痴人说梦。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声凄厉的长长的狼嚎之声,面前那无数的绿光,忽然间就动了。这些狼群迅速的向着两面包抄,成了一个大圈,把叶枫他们围在了中间。 眼看退路也被截断了,张胖子低声咒骂了两句,左顾右盼了半天,连根木棒也找不到,只能仿佛身拾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举在手里,严阵以待,等着迎接狼群的进攻。 又是一声凄厉的狼嚎,狼群发动了。 在叶枫他们两侧的狼群,一马当先,率先向着中间的猎物扑了过来。 一头狼张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的白牙,低低的咆哮着,向着张胖子猛扑了上去,在它眼中,或许张胖子只不过是一块肥肉。 张胖子又惊又怒,大喝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石头对准狼头砸了下去。 那狼却十分灵活,一侧身向一旁一蹿,躲开了张胖子的这一击,转过头来,对着张胖子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张胖子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石块,像是在威胁恶狼,又像是在为自己壮胆,高声叫道:“来啊,来尝尝你胖爷爷的手段,想要吃你家胖爷爷,可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从他背后忽然悄无声 息的蹿出一只恶狼,亮出利爪,直扑向他的后背。 危急时刻,忽见刀光一闪,那头恶狼顿时被张胖子身边骑在马上的叶枫手中的钢刀斩为两段。 张胖子被吓得一身的冷汗,暗叫了声我的乖乖,却犹自高举着手中的石块,大声恫吓着四周的恶狼。 这一刀似乎震慑住了狼群,恶狼们前扑的势头顿时为之一窒,似乎有些犹豫了。 张胖子刚感觉略略松了一口气,忽然听见传来两声急促的狼嚎声,面前的狼群又骚动了起来。 它们瞪着包围中的猎物低低的咆哮着,迟疑了一下,接着十几只恶狼一齐向着叶枫他们冲了过来。 叶枫虽然腿上受了重伤,不过此刻骑在马背上,挥舞起了手中的刀,宛如天神下凡一般,一连斩杀了好几只扑上来的恶狼。 就在他全力面对正面源源不断扑上来的恶狼之时,一只狡猾的黑狼猛地从后面一跃而起,跃过马屁股,直扑向了叶枫的后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叶枫座下的那匹老马忽的一声长嘶,奋起后蹄,结结实实的踢在了那只黑狼的胸口之上。 那只黑狼一声悲鸣,被踢得飞了出去,滚出老远,看起来是不动了。 趁着老马奋蹄的时机,一直狡猾的恶狼飞身而上,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老马的脖子。 刀光一闪,血光飞溅,这只恶狼被马背上的叶枫挥起一刀,斩下了狼头。 老马一击得中,似乎是有了信心,原地转着圈,不断奋起后蹄,接连把好几只扑上来的恶狼给踢飞了出去,一时间恶狼的哀鸣之声不绝于耳。 狼群进攻受挫,前扑的势头又停顿了下来,可是还是围住了叶枫他们,极不甘心的龇牙咧嘴的咆哮着。 张胖子见状不禁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好样的,马王爷爷,就这么踢,踢死这帮臭烘烘的野狗!等到出去了,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养你一辈子!” 狼群迟疑着不敢上前,这时候那短促的狼嚎声又再度响起,说来也奇怪,这些恶狼们就像是听到了命令一般,又开始悍不畏死的冲了上来,可是依旧被叶枫他们配合着神勇无比的老马给击退了。 这么一连冲击了两三次,叶枫他们气力渐衰,动作已经逐渐迟缓了起来,座下的那匹老马也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明显已经没有最初之时的那么灵活了。 叶枫趁着狼群再度后退,不敢扑上来的机会,对张胖子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张胖子气喘如牛,嘴里却毫不服输的说道:“没问题,这些臭野狗想要吃你胖爷爷身上的肉,可没那么容易!” 叶枫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些狼群好像都砸听从那狼嚎声的指挥,进退很有章法,就像是行军打仗一般。” 张胖子哼了一声说道:“这个我知道,书里有记载,每个狼群之中都会有一只狼王,是所有狼当中最为强壮凶狠,也最聪明狡诈的一只,整个狼群全都听从狼王的号令,就好像军队之中的将军。” 叶枫皱了皱眉头:“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能不能想办法先收拾掉这只狼王,要不然这么一直拖下去迟早我们会被拖得筋疲力尽,最终还是会成了它们口中的美餐。” 张胖子探头望了望,摇摇头说道:“不行,听声音它应该躲在狼群的后面,这黑夜之中根本看不见它的方位,没办法逮住它。” 话音刚落,那狼王的嚎叫之声又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有些不同,狼群们的进攻也起了变化。 这一回它们不再凶狠的上来扑人了 ,而是贴着地面疾跑,瞅准机会对着那匹老马又抓又咬。 老马本就有些力竭,行动迟缓了下来,遭到狼群的骤然进攻,猝不及防之下,不一会儿就遍体鳞伤,身上腿上到处变得鲜血淋漓,伤痕累累。 张胖子见状大急,就要冲过去保护老马,嘴里叫道:“马王爷爷,我来救你……哎呀!” 痛呼声中他一个不留神,被一只恶狼扑过,锋利的利爪在他的肩头划过,留下了深深的一道血槽。 而这一边,老马终于不支,长声悲嘶中,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马背上的叶枫也滚落在了地上。 狼群并不急于马上扑上来,而是围住了受伤的猎物,低低的咆哮着步步逼近,似乎在等待着狼王最后一击的命令。 叶枫和张胖子的心里全都凉了,想不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生死考验,全都安然无恙,今晚却要莫名其妙的死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之上,还葬身在这些恶狼的口中,想起来真是不甘心。 叶枫勉强支撑着断腿站了起来,和张胖子背靠背站在一起,面对着四周恶狼那急不可待的凶狠眼光,握紧了手中的刀,哪怕是死,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这时候似乎应该说点什么豪言壮语之类的,可是叶枫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对张胖子说点什么。 就在他们等着狼群最后扑上来的时刻,忽然听见了一阵唿哨之声,由远而近,向着这边而来。 抬头看去,只见有十余点火光正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快速的靠近,那一定是有人手持火把赶过来了! 火把近了,火光之中叶枫他们看得真切,那是十余个骑着骏马的彪形大汉,一面高声吆喝着,一面挥舞着兵刃一面砍杀着恶狼,一面向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有人来救援了! 叶枫和张胖子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们也明确的感觉到被这些人这么一冲击,狼群明显的有些慌乱和迟疑了,这是他们的机会! 这时候,狼王的嚎叫声再度响起,听声音距离他们并不远。 叶枫定睛一看,只见在火把的光照之下,在狼群后面一个小坡上面,蹲着一只灰白色的狼,体型比起其他恶狼来明显要大上一圈。 这一定就是狼王了! 叶枫看了张胖子一眼,喝了一声:“去!” 张胖子也已经注意到了狼王,一点头,拼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身形一动,忽然腾空跃起,如同翱翔一般直向着狼王的方向扑了过去。 张胖子的轻功原本就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此刻全力施展,这一扑之势更是迅如闪电一般。 然而狼王毕竟是狼王,果然是狡猾非常,它已经注意到了张胖子的意图,张胖子还未扑到面前,它已经掉头就跑,眼见就要跑入狼群之中了。 张胖子心中一急,如果它躲进了狼群之中,想要找出它就很困难了。 情急之下,张胖子用尽力气将手中的石块脱手掷出,可惜那狼王十分敏捷,身子一扭就避了开去。 忽然听见一声炸雷一般的大喝,一条人影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手中一根长矛闪着寒光,闪电般直刺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穿过了狼王的身体,活生生的将它钉在了地上! 狼王哀嚎了两声,抽动了几下便寂然不动了。 叶枫和张胖子都吃了一惊,这人的这一下足见他的身手绝非泛泛之辈。 定睛看去,就看见手持长矛的人,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站在那里神情严峻,威风凛凛,宛如天神一般! 第九十二章 巴特尔 遍地狼尸,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之气,引得周围的无数恶狼野性大发,蠢蠢欲动。 然而此刻,它们却全都没有立即攻击,而是和包围圈中的张胖子与叶枫一道,愣愣的望着那名如同天神一般,从天而降的大汉。 大汉面对无数的恶狼,毫无惧色,一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长矛之上,狼王的尸体被牢牢的钉在上面,血症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他如电的双目扫过狼群,恶狼们皆流露出惧色。 狼王已死,狼群开始骚动了起来。 恶狼们眼中渐渐露出了慌乱之色,开始退却,开始混乱,开始四散奔逃。 叶枫不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原本强忍腿伤,勉力支撑着的身体颓然坐下,看起来,今夜终于可以平安度过了。 张胖子奔到了倒爱地上的那匹老马身边,抚摸着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的老马,不禁潸然泪下。 叶枫开口问道:“它怎么样了?” 张胖子摇了摇头,老马被狼群反复袭击,身上伤势太重,已经回天乏术了。 可是老马却并没有难过之色,而是低低的喘息着,用头蹭着张胖子的手,似乎对于这两位主人能够在狼口下安然无恙感到高兴。 老骥伏枥,在老马的心中,能够被人慧眼识珠选中,就算死在与狼群的搏斗之中,也要比被拴在马厩不起眼的角落里,无人问津,等着老死的一天到来要强上百倍吧! 叶枫心中也并感到有些难过,若无这匹老马,他们之前断断无法从煞由峡谷的地震之中安然逃出来,今夜更不可能在面对这样凶残狡猾的狼群之时能够活下来。 张胖子当初虽然是身上钱不够,才买了这么一匹看似无用的瘦弱老马,可是不得不说,其实它才是一匹万中无一,真正的好马,良驹! 这时那名手持长矛的大汉走了过来,开口问道:“你们没事吧?” 叶枫抬头看去,这名大汉长得宽鼻阔面,一双虎目精光闪闪,皮肤黝黑,十分的高大魁梧,站在那里几乎比他身后的高头大马还要高出一头。 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叶枫几乎有了一种错觉,他看见了当初在秦皇陵中舍身为了救自己而死的黑鬼赫连铁! 虽然容貌不同,但是两人身上那种气质却是如出一撤,都有着一种让人看了如同钢铁一般坚毅的感觉。 他身后那十几骑也跟了过来,看上去一个个精干强悍,座下也全都是难得一见的高头骏马,一看就知道都是训练有素的人。 叶枫腿上有伤,不便站起身来,坐在地上对着把大汉拱手说道:“我们幸而无恙,能够在狼口之下余生,实为侥幸,多蒙壮士出手相助。” 大汉笑了笑说道:“我等途经此处,宿营地就在前面不远处,听得这边有狼嚎之声,料想必是有人被围攻,因此赶来救援,幸而来的不算晚,能够及时赶到,两位无恙便是最好了。” 叶枫问道:“不知壮士高姓大名,又因何在这荒无人迹的草原之中呢?” 大汉说道:“我叫巴特尔,这些全都是我生死与共的兄弟们,我们在一片专门替人押送货物为生,因而经常穿越这片无人区域,对这里的情形也比较熟悉,想不到今夜倒是机缘巧合,为二位解了围。” 叶枫和张胖子连忙连声道谢。 巴特尔摆了摆手,问道:“只是不知二位公子却是为何会深夜到此,身边还没有同伴?” 张胖子说道:“我们先前穿过前面的峡谷,遭遇了地震,侥幸余生,我兄弟还摔断了腿,走到这里原本想要来水潭饮水,不料却遇见了这群恶狼。” 巴特尔看了看叶枫伤腿,点点头道:“你们刚从煞由峡谷过来?那里一年之中常常会有地震,被称为地震峡谷,熟悉这里的人全都不会选择从那里经过的,你 们能够活着出来,已经算是命大的了。” 他一指旁边的水潭又说道:“这个水潭含有剧毒,常常会有野牛一类的误饮这里的水毙命,因而这一带多有狼群活动,幸亏你们没有喝这里的水。” 随即他又问道:“你们两位冒险穿过那煞由峡谷,又来到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不知是要赶往何处去?” 张胖子刚要说话,叶枫抢先答道:“我们本是中原人,因为仰慕乌斯藏地的风土人情,想要来游历一番,不想却遇见了这等凶险,幸亏遇见了壮士相救,想起来真是令人后怕。” 航胖子听了这话不觉一怔,不明白叶枫为什么要对这大汉隐瞒,他们原本不是要去见那位恩西活佛小桑吉的吗? 那大汉倒也没有疑心,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二位的确是命大。” 说话间,张胖子身边的那匹老马开始抽搐起来,眨动的双眼之中渐渐浑浊,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了。 巴特尔看了看摇摇头说道:“这马看起来是不行了,面对狼群能够不惊不跑,拼命守护主人,真是目日中的巴特林。”(蒙语中“目日”是马的意思,“巴特林”即为英雄之意。) 张胖子带着哭腔说道:“我说过要养它一辈子的,它现在为了守护我们而死,我不能让它曝尸荒野,我一定要亲手埋了它。” 巴特尔点了点头,一招手,身后几个汉子跳下马来,帮着张胖子挖了一个深坑,将老马的尸体掩埋了。 巴特尔又对叶枫问道:“不知两位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叶枫看了看自己的断腿,摇摇头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算,现在我更是受了伤,不知道壮士的队伍之中可方便同行,让我们能够走出这荒无人烟的地区,找到一个镇甸,也好治疗这伤腿?” 巴特尔哈哈大笑道:“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出门在外,原本大家就应该互相照顾,才能在这荒无人烟的草原上生存下去。前面不远之处也有一处干净水潭,清冽无毒,我们就在那里宿营,二位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到我那里休息,明日一起上路向南而行,如何?” 这么巧,他们竟然也是向南? 叶枫笑了笑说道:“既然如此,便叨扰各位了。” 巴特尔看了一眼一旁的张胖子,他的笑声无比的爽朗:“其实刚才看见这位兄台展现的那一手轻功,便知他身怀绝技,其实我早就想要结识二位了,只是怕突然相邀过于唐突,还谈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我那里有美酒羊羔,还有一些治伤的草药,现在对于二位正是合用之时,那咱们就这么定了,一道向南而行!” 听说有美酒羊羔,张胖子的肚子忍不住不由自主的“咕噜”一声响,连连点头叫好。 巴特尔当即令人牵过两匹马来交给叶枫和张胖子。 张胖子在扶着叶枫骑上马背的时候,小声的对叶枫问了一句:“怎么,他们有什么不妥吗?看起来你对他们还有所保留?” 叶枫压低了声音,只说了一句:“他们是蒙人。” 大明洪武皇帝当年便是打着“驱逐胡虏,还我河山”的旗号,推翻了蒙元的统治,建立起了大明王朝,因而汉人与蒙人之间,是存在着一些民族仇恨的。 刚才那大汉说他叫做“巴特尔”的时候,叶枫心中便有所警觉了。他曾在锦衣卫任职,对于蒙人也略有所知,巴特尔在蒙语之中是勇士、英雄的意思,也是蒙人中比较常见的一个名字,加上他后来的说话之中偶尔夹杂的蒙语,叶枫自然不得不对于他有所警惕。 巴特尔的营地离得并不远,很快就到了。 他们不愧是常年行走在这荒无人烟之地的人,不但草药备得很齐,他们对于这一类筋骨伤患似乎也很有经验,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大夫,很快就为叶枫敷好了草药,重新 包扎好了断腿。 营地中央的篝火边,美酒和烤羊肉已经准备好了,那阵阵的香气,不但是张胖子,连叶枫也忍不住不停的咽着口水。 巴特尔热情的招呼他们过来,营地中的几十人一起围坐在一起,开始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巴特尔大口大口的灌下了几口酒,伸手把酒坛递给叶枫:“来,喝点酒可以镇疼,我们这里别的东西不多,酒肉却是管够。” 叶枫接过来也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味呛得他猛的咳嗽起来。 巴特尔爽朗的大笑,接着又问道:“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我却还不知道二位该如何称呼呢?” 叶枫本想随口撒个谎,看着巴特尔那真诚的脸,却又觉得不忍,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在下姓叶,树叶之叶,这一位姓张。” 巴特尔点点头:“原来是叶公子和张公子。两位年纪轻轻的就敢深入不毛,到这乌斯藏地来游历,当真是胆识过人。” 叶枫见他豪爽,对自己汉人的身份毫不介意,也就不再顾忌,开口问道:“我看壮士好像是蒙人?” 巴特尔点点头,指了指身边的这些人道:“不错,我们全都是蒙人,这些都是我的族人,原本世世代代是在家乡的大草原上放牧为生的。,过着自由自在,逍遥快活的日子。” 叶枫问道:“那为何如今却来到这乌斯藏地了呢?” 巴特尔叹了口气说道:“自从蒙元败退回大草原之后,那些蒙古贵族们为了抵御大明,强占了草原,课以重税,还四处抓年轻力壮的男丁参加他们的军队,连年和大明军队开战。” “眼见原本太平和睦的大草原被这些贵族们弄得乌烟瘴气,我们不堪忍受他们的剥削,又不愿为他们去卖命,与大明军队打仗,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族人远涉千里,来到乌斯藏地谋生,以求脱离蒙元贵族们的控制。” “谁知来到了这里之后,这里各地的藏族土司们的盘剥依旧非常严重,我们又没有了牛羊,不能继续过游牧的生活,无可奈何之下,只能由我们这些族里的青壮年,为人押送货物为生,赚些银子来供养族里的老人们。” 叶枫又问道:“我看壮士刚才刺杀狼王的那一击,绝非寻常,似乎身怀武功?” 巴特尔笑了笑,说道:“我当年初到这里之时,曾经遇见过一个汉人老头,拜他为师,学了几年粗浅的枪法,谈不上是什么武功。” “汉人老头?”叶枫不禁好奇起来,哪里会有人如此称呼自己的师傅的,“不知道那位老人是何方高人?” 巴特尔摇摇头:“说起来惭愧,我跟随他学了几年的枪法,竟然连他叫什么也一无所知,更加不知道他的来历出身了,只是听闻好像他在中原犯了大事,不得已才逃到乌斯藏地来避祸的。” 叶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这个巴特尔竟然跟随汉人师傅学习过枪法,难怪他的身手如此之好了,也难怪这些蒙人全都叽里咕噜的说着听不懂的蒙语,而他却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话了。 巴特尔这时说道:“久闻中原多有学富五车,身怀绝技之人,刚才见识过了这位张公子的身手,想必叶公子也必定是见识广博吧?还请不吝赐教。” 叶枫被他这么一夸,连忙连连摆手。 要说道学识渊博,他的确远远及不上此刻正在埋头痛啃羊肉的张胖子,不过好在这些年来他也是走南闯北,经历了那么多的凶险,也见识到了那么多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此刻和巴特尔聊起来,直把这个大汉说得一愣一愣的,无限神往之情溢于言表。 看着巴特尔的样子,叶枫不禁想到,这个汉子如此的豪迈直爽,对于汉蒙之间的心中毫无芥蒂,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倒也的确是一个值得一交的好朋友, 但愿。 第九十三章 无人的村子 第二天一早,叶枫和张胖子就随着巴特尔的队伍出发了。 叶枫的断腿行动不便,于是巴特尔特意安排了一辆马车,让叶枫躺在上面,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看来他的伤且得养上好一阵子了。 张胖子则骑着马与巴特尔他们同行。 巴特尔骑在一匹最高大的骏马上,走在队伍最前面。一路上他时而带领着族人们纵情高歌,豪迈的声音直冲云霄,时而和张胖子谈天说地,海阔天空的一阵神侃。 张胖子满肚子的书本这回可算是派上了用场了,他引经据典,天南地北的一阵胡吹,这一路上直把巴特尔说得一愣一愣的,对于他的学识见闻由衷的佩服得五体投地。 巴特尔虽然是个粗犷的蒙古汉子,对于饱学之士却是极为敬佩的,见张胖子如此的口若悬河,说得头头是道,对他的态度也愈发的恭敬起来,搞得张胖子得意洋洋,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对于张胖子,没有比叶枫更了解他的了,他心中此刻最为得意的恐怕是此刻他们已经身无分文,又失去了所有的物资补给,却还能跟着巴特尔他们的队伍,一路上混吃混喝,天天都是好酒好肉的,这样的美事的确是难得。 和这群豪爽的蒙古人一起赶路,叶枫也觉得的确很愉快,他们的豪爽与好客令人感到很亲切,只不过叶枫只有一点很好奇,那就是巴特尔他们所押运的货物。 队伍后面的三辆马车上应该就是他们这一次所押运的货物了,装的满满当当的看上去似乎很沉重,不过却覆盖得严严实实,丝毫也看不出车上装载的是什么货物。 而且这三车货物一直有专人在旁边看管着,寸步不离,看上去戒备森严,他们的谈话之中对于这些货物也绝口不提,讳莫如深,让这三车货物透着一种神秘的感觉。 张胖子在途中无聊,于是向巴特尔讨教,从他哪里学得了不少的蒙古语言,这小子倒也蛮有天份的,短短的时间,竟然能够和这些蒙人进行简单的交流了。 于是叶枫便让张胖子私下里暗中向这些蒙人打听他们押送的是什么货物。可是奇怪的是张胖子打听了一圈,回来却说这些蒙人似乎也不知道他们押运的是什么东西,好像只有巴特尔一个人知道内情,只不过巴特尔特意交代过他们,这些货物很重要,而且严禁接触明火。 这让叶枫赶到越发的好奇了,于是在一天夜里,他让张胖子利用他的轻功,偷偷去查看一下。 张胖子回来之后,脸色很奇怪,他告诉叶枫,那三辆马车里满满当当的装满了木箱,而木箱之中,却全都盛放着火药! 这就难怪巴特尔会特意叮嘱千万不可接触明火了。 可是这些蒙人押送着这么多整整三马车危险的火药,到底要到哪里去?要交给什么人?要用来做什么呢? 叶枫料想巴特尔既然连自己的族人也没有告诉实情,想必更加不会对他们透露的,于是也就不再打听了。 谁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就像他自己,虽然他相信巴特尔是个直爽豪迈的好人,对他们绝无恶意,可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告诉对方他和张胖子之所以来到乌斯藏地的真实目的。 有时候人的很多决定都是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来自于一种很难解释的直觉,可是直觉,往往却是很准的。 就这么样一路向南走了一个多月,躺在马车上的叶枫已 经抬头可以看见高高矗立的前方那高耸入云,白皑皑的雪峰了,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就快要到了。 叶枫正在考虑着要如何向巴特尔告辞,准备去雪峰上寻找那位恩西活佛小桑吉的时候,他却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似乎巴特尔他们的目的地,也是在那座雪峰下面。 沿着道路他们的车队一直来到了雪峰下面,这里看起来像是一座小村庄,有着很多的房舍。 在村子的入口处,远远的叶枫看见了一个穿着白色僧衣的喇嘛站在那里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巴特尔挥手让车队听了下来,自己放马向前,来到那白衣喇嘛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与他低声交谈了一阵,然后转身挥手让车队随着那喇嘛进入村子。 叶枫忍不住好奇,对巴特尔问道:“怎么,你们的货物就是要交给这个喇嘛?” 巴特尔点了点头说道:“他就是派来接引我们的,这些货物就是为他们押送的。” 叶枫愣了一下,这些喇嘛要这么多的火药来做什么? 这里已经是雪峰之下了,按照那位藏人大叔的说法,恩西活佛小桑吉的寺院就在这雪峰之上,那么刚才的这个喇嘛会不会是小桑吉的人? 回想起来,从兰州城中初见小桑吉一直到在沙漠中的楼兰古城分手,小桑吉一直穿着普通民众的衣服,没有见过他穿喇嘛僧袍的时候什么样子。 或许,这个喇嘛还真的就是小桑吉寺院里的人。 想到也许很快就能见到小桑吉了,叶枫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起来。 那个白衣喇嘛在前面引路,车队缓缓的进入了村子。 说来奇怪,偌大的村子里竟然看不到一个人,甚至连鸡鸣犬吠之声也听不到,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看上去竟然像是空的。 白衣喇嘛把他们领到了一所大房子前,巴特尔和他交谈了几句他便离开了。 叶枫悄悄问身边的张胖子,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张胖子却摇摇头,说他们说的并不是蒙语,而是藏语,他完全听不懂。 这时候巴特尔指挥着族人们把三辆马车赶到大房子后面的院子里去,又叫上了几个人把叶枫抬进屋里安顿好。 叶枫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们便是在这里交货?” 巴特尔点头道:“不错,今晚他们便会来取货。只可惜这个村子现在没有人,等过两天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我再带你去别的村镇为你找个好大夫治治你的腿伤。” 巴特尔去忙他的事情去了。 叶枫心里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安,这个村子果然没有人! 按照先前救了叶枫和张胖子的那位藏人大叔的说法,在乌斯藏地寺院对于周围的土地和人民都拥有着绝对的权力,就像是私有的财产一般。 这里已经是雪峰之下了,按理说应该已经是属于小桑吉所在的寺院的势力范围了,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没有人烟的村子呢? 从这屋里的陈设和家具看起来,这里并不像是长久以来无人居住的样子,那么这村子里原来的那些居民都到哪里去了? 叶枫感觉这里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可是他又不方便多加追问。只能把这些疑问全都憋在肚子里。 夜幕降临,躺在屋里的叶枫听到院子里好一阵喧闹声,张胖子出去看了看,回来说是衣裙白衣喇嘛把那三马车的火药给运走了。 不论他们想要用这些火药来干什么,现在巴特尔他们的押运人物已经结束了。 不过白天的时候他明明白白的告诉叶枫,等到过两天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再带叶枫去别的村镇治疗伤腿,也就是说他还会在这里呆上两天。 难道说出了押运这批火药之外,他在这里还有别的什么事? 叶枫正想着,巴特尔和族人们带着美酒和羊肉走了进来。 看来他们已经交接完了货物,显得很轻松,围坐在屋里,又开始一面大吃大喝,一面纵情高歌,欢声笑语起来,好不热闹。 虽然巴特尔还是和平时一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高声欢笑,可是叶枫能够看出来,他心里似乎藏着什么事,他老是在看外面,似乎在等着什么的到来。 夜渐渐深了,这些蒙人们也渐渐醉了,有些已经沉沉睡去,有的还在欢笑声中继续吃喝着。 叶枫隐约感觉今夜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喝得很少,也悄悄提醒张胖子保持着清醒。 巴特尔喝了不少的酒,看上去有些醉了,靠着屋里的桌子,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了。 叶枫不禁有些开始怀疑起自己的感觉来,也许今夜并没有什么事发生,这不过又是和平时一样的一夜,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就在这时,屋外隐隐传来了两声咳嗽,很轻微,不注意的话几乎发觉不了。 这村子里不是已经没有人了吗?这些蒙人们现在全在屋里,屋外是谁在咳嗽? 叶枫心中一动,暗中拉了拉张胖子的衣袖,两人假装也醉倒了,闭上眼睛装作睡着了。 那量身干咳嗽声过后,巴特尔原本闭着的双眼,一下子睁开了。 他扫了一眼假装睡着的叶枫和张胖子,站起身来,用蒙语和旁边还未醉倒的蒙人交谈了两句,然后走出了屋子。 他的步子很急,像是急着去见什么人。 他走了之后,叶枫和张胖子也睁开了眼睛。 叶枫示意张胖子去问问刚才和巴特尔交谈的那个蒙人,问问巴特尔上哪儿去了。 张胖子和他叽里咕噜的交谈了几句后,转头对叶枫说道:“他说巴特尔去见先生去了。” 先生?先生又是谁? 张胖子又和那个蒙人连比带划的说了一阵,回过头来说道:“他说,先生是巴特尔的师傅。” 师傅? 叶枫立即想起了巴特尔曾经讲过的他的身世,在来到乌斯藏地之后,他曾经跟随一位汉人老头学习过枪法。 莫非这个师傅就是那个巴特尔口中的汉人老头? 巴特尔说过,他跟随这个师傅学习了几年的枪法,却丝毫不知道这个老头的身份,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这个神秘老头,雪峰之下奇怪的无人村子,还有那些白衣喇嘛和整整三马车的火药,叶枫隐约觉得这些之间似乎有着什么联系,而且他心里渐渐的有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虽然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他悄悄低声告诉张胖子,让他偷偷出去跟着巴特尔,看看他到底是和谁见面。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张胖子还是顺从的跟了出去。 叶枫坐在屋里暗自想着,也许这个神秘的汉人老头的出现,说不定和雪峰之上的恩西活佛,我们的那位可爱的小桑吉,会有着某种联系呢! 第九十四章 黑袍人 巴特尔大步在前面走着,对于悄悄在身后暗中跟踪的张胖子毫无察觉。 这一方面是因为张胖子的轻功原本就很高明,在江湖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这村子里如今除了他们这一路人之外,早已经空无一人,还会有谁会去跟踪他呢? 张胖子在后面心中不禁暗自泛起了嘀咕,像巴特尔这样粗心大意,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大老粗,也会有瞒着大家的秘密?会不会是叶枫那家伙想多了? 跟着巴特尔,不知不觉已经走出了村子,来到了雪峰之下。 砸通往雪峰的路口,张胖子远远的就看见一群穿着白色僧袍的喇嘛,正赶着那三辆马车,在马车前站在一个全身被黑色斗篷罩得严严实实的黑袍人正和他们在交谈着什么。 那人背对着张胖子的方向,张胖子看不到他的脸。 巴特尔走过去,老老实实的站在一旁等候着,看样子不敢过去打搅他们的谈话。 黑袍人和白衣喇嘛们交谈了一阵,那些喇嘛对着黑袍人施了一礼,看来是谈完了,然后赶着那满载着火药的三辆马车,向着雪峰的方向离开了。 张胖子没有跟上去,虽然他对于这些白衣喇嘛的身份和这么大一批火药的去向也赶到很好奇,而现在他更加感兴趣的,却是巴特尔特意赶来相见的这个黑袍人的身份。 那黑袍人目送着这些白衣喇嘛离去,一面幽幽的对身后站着等候的巴特尔问道:“你来了?” 巴特尔垂首恭恭敬敬的答道:“是的,师傅。” 那黑袍人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我讲过多少次了,我只是传了你一点枪法,我们并无师徒的名分,你不必这样称呼我。” 巴特尔低着头改口道:“是的,先生。” 张胖子听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黑袍人还真是个怪人,明明和巴特尔有了师徒之实,却不愿意承认这层关系。 听到巴特尔改了口,黑袍人的声音柔和了下来,说道:“这一次你的事情办得不错,有了这一批火药,想必西饶那个老秃驴这一次有足够的力量对付雪峰上的那些人了。虽然我们从中原弄来这批火药,的确费了不少的力气,不过只要他们明天的行动能够成功,那还是值得的。” 张胖子听了这话,脑子里闪了一下,这黑袍人刚才提到了“西饶”这个名字,还说是什么“老秃驴”,张胖子隐约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 巴特尔这时候却似乎有些不同的想法,他顿了顿才开口对黑袍人问道:“先生,难道只能这么做吗?毕竟那雪峰之上的是那么多条人命,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了?” “过分?”黑袍人霍的一下子转过身来,逼视着巴特尔的双眼,反问道,“当年我身负血海深仇的时候,只身逃离中原来到这里的时候,我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仇人们,他们过不过分?你和你的族人们在大草原被蒙元贵族们欺压凌辱,被像狗一样的使唤,不把你们当人看,逼得你们背井离乡,远赴这乌斯藏地来求生存的时候,那些蒙元贵族们他们过不过分?” 巴特尔被黑袍人一连串的 问题问得低下了头,无言以对。 在黑袍人转过身来的这一瞬间,张胖子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他的脸,那面容……张胖子的心里顿时吃了一惊,怎么会是他! 黑袍人见巴特尔垂下头没有说话,自然明白他心中对于那些蒙元贵族们的暴行有多么的痛恨,他的声音尽量放柔和下来,伸手拍了拍巴特尔的键盘,说道:“天下但凡成大事的人,没有不经历牺牲和痛苦的,今天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我们那些逝去或者还活着的亲人们。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为了我们计划的成功,这一点小小的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他望着巴特尔,脸上浮现出一种慈爱的神色:“你要相信我,你一直以来都是相信我的,是吗?” 巴特尔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是的,先生。” 黑袍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说道:“你回去准备一下,安顿好你的那些族人们,明天早上你跟着我一块儿上雪峰去,虽然有了这一批火药的帮助,我还是不太放心,藏人的思维简单,绕不过弯子来,我担心明天就靠着西饶老秃驴和他的那一帮子手下,只怕还是很难对付雪峰之上的那些人。说不得,到了关键的时候,我们要出手帮他们一把。” 巴特尔顺从的点点头,应了一声。 黑袍人这时候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问道:“我听那些喇嘛们说,这一次你的队伍之中好像有两个汉人打扮的人,是吗?” 巴特尔点点头:“没错,那两人是我在野牛场草原救下来的,当时他们正被狼群围攻,十分凶险。他们其中一人之前在煞由峡谷的地震之中摔断了腿,又遗失了所有的装备补给,所以我既然救下了他们,索性就带着他们一块儿上路了,向着之后到一个大点的镇甸上为他们找个医者治疗。” 黑袍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好心,尽做善事。” 巴特尔笑了笑说道:“先生您不是常常给我讲,说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的吗?而且,您不知道,这两个汉人其实也蛮有意思的,他们度过许多的书,又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许多千奇百怪的东西,和他们聊天真的是很愉快的。” 黑袍人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了些什么,而是低着头一面冥想着,一面嘴里喃喃的念叨着:“两个汉人?又是从煞由峡谷而来?不会真的有这么巧吧?”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对巴特尔问道:“那两个汉人长得什么模样?” 巴特尔愣了一下,不明白黑袍人为什么会忽然关心起这两个汉人的情况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把叶枫和张胖子的样子对黑袍人描述了一番。 躲在暗处的张胖子见巴特尔这么老实,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那黑袍人听完了巴特尔的描述,更是气得一跌脚,有些恼怒的斥道:“你这个蠢货,真是坏了我的好事!谁叫你没事去多管闲事的?” 巴特尔愣住了,有些畏惧的缩了缩头。 黑袍人默然了片刻,叹了口气说道:“事已至此,多想也是无益,好在他们有一人断了腿,行动不便,想来对我们的计划也没什么影响了。” 他想了想,吩咐道:“这样,你明天把他们留在这里,让你的族 人们看住他们,我们还是上雪峰去,只要过了明天,我们的计划一旦成功,不管他们是谁也阻挡不住我们了。” 巴特尔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白缘由,不过还是满口答应下来。 这航胖子望着黑袍人那张略带阴骘的脸,心里无比的憎恨起来,脚下一用劲,不料却踩动了脚下一块松动的石块,发出轻微的一声响。 那黑袍人立时便警觉了,转头看向了张胖子这边,沉声怒喝道:“什么人?” 张胖子一惊,心中暗叫不好,立时身形一动,圆滚滚的身体竟然贴着地面向着一侧疾掠而去,一闪身就躲进了村外的一片小林子当中。 他的身影刚刚进入林子里,黑袍人就带着巴特尔向着他刚才躲藏的地方扑了过来。 可是到了跟前一看,却什么痕迹也没有。 他们自然也不会想到天下间竟然有轻功如此厉害的人物,能够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就飘身而退,转瞬就藏进了旁边的林子里。 黑袍人左顾右盼望了一阵,没有发现任何动静,大约他也以为刚才是自己一时紧张,听错了,这才缓了一口气,放松了下来。 他对巴特尔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你安排好那边的一切,就来这里找我,我还爱这里等你,我们再一起上雪峰上面去。” 巴特尔听话的连连点头。 等到这两人都离开了,躲在林子里的张胖子这才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黑袍人的身份的确令他感到意外,不过从刚才的情形看来,他的武功造诣却着实有限得很,至少,张胖子临危施展出的这一手轻功,他就没能够看出来。 张胖子得意的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就要准备离开,就在这时,他皱了皱眉头,他的身形一下子僵住了。 因为此刻,他的鼻子闻到了一股子气味,那是一种很熟悉的很不详的气味,血腥气! 猛回头,张胖子被眼前的一幕情景吓得几乎跌坐在地上。 在他的面前,林子的中间,有一个浅浅的大土坑,借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张胖子清清楚楚的看清了坑里面横七竖八的堆放着众多的尸体! 死人,张胖子见得多了,他还曾经被逼着亲眼见识过死尸被人一刀刀的解剖开来,那是他永远也难以忘记的恶心场面。 可是眼前土坑之中的情形,却带给他从未有过的震撼。 土坑里的尸体全都身穿藏民的服装,有青年男女,有老人,有小孩,甚至他还看见了伤在襁褓中的婴孩! 这些尸体足足有上百具之多,全都有着明显的外伤,分明是被人杀害之后再弃尸于此的。 这些人都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了,血迹早已干涸,尸体呈现出一种死灰色,却因为这里冬日的寒冷并没有腐坏,还散发出强烈的血腥味。 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残忍,杀害了这么多手无寸铁的人,甚至于老弱妇孺也不放过,还把尸体遗弃在这里,连掩埋也懒得掩埋一下? 这么多的尸体,又是从哪里运过来的? 张胖子沉思了片刻,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眼前那个空无一人的小村子,他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第九十五章 教派之争? 当巴特尔迈着大步走回大屋的时候,他看见的是满屋子已经醉倒的族人们。 一旁的床榻上叶枫也似乎已经醉倒了,闭着眼睛正在酣睡,他的身旁则是鼾声如雷的张胖子。 看起来今夜大家都喝得很尽兴啊,巴特尔摇摇头,笑了笑便走出屋,去旁边的小屋子安睡去了。 明天一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安排,还要上雪峰去,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这关系到他们计划的成败,他今夜必须要好好的休息。 可是当他一走出屋子,屋里的情形立即就变了。 原本鼾声如雷的张胖子忽然睁开了双眼,口中虽然依旧鼾声不绝,却一下子坐了起来,靠近了一旁的叶枫。 叶枫的双眼也睁开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张胖子,微微一笑,似乎对于他的伪装十分满意。只有他知道,张胖子其实是在巴特尔回来的前一刻刚刚火急火燎的赶回来的。 幸好张胖子的轻功很不错,加上巴特尔并未对他们起疑心,一路之上都是慢慢走回来的,这才让张胖子有机会抢在他的前面,赶了回来。 叶枫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信巴特尔已经进入旁边的小屋了,这才转过头对张胖子急切的问道:“怎么样,这一趟有什么发现?” 张胖子一路施展轻功狂奔回来,气都还没有喘匀,顿了顿才把这一路跟着巴特尔所见到的他和那个黑袍人的会面讲述了一遍。 叶枫听完了他的讲述,点了点头说道:“看起来这个黑袍人想必就是传授巴特尔枪法的师傅了,看来他也是从中原而来的汉人,而且他和那些白衣喇嘛们很熟悉,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张胖子得意的嘿嘿一笑,说道:“我知道他是谁,我看见他的脸了。” 叶枫不由得一阵大奇:“难道你还会认识他不成?我们初到乌斯藏地,总共也没见过几个汉人,更别说认识的了。你怎么会认识他的?” 张胖子满脸神秘的笑道:“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你既然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你倒是猜猜看,这个巴特尔的师傅究竟是谁?” 叶枫眨了眨眼,垂下头寻思了片刻,忽然面露惊容:“难道,难道会是他?那位为我们指路的黄大夫?” 这下子轮到张胖子满脸惊容了,有些惊异的问道:“你是怎么想到他的?” 叶枫说道:“自从我们翻越了唐古拉山之后,一共才认识了多少人?这里的汉人平时连见也没见到过几个,更别说认识的了。算起来,我们在这里认识的汉人岂不是只有那位黄大夫一人而已?” 张胖子对着他一竖大拇指,说道:“果然够聪明,如果不是刚才亲眼看见了他的脸,就算打死我也想不到巴特尔的师傅竟然会是那位救死扶伤的黄大夫。” 叶枫仰着头冥想着,根本没听张胖子满口的溢美之词,口里喃喃的低声念叨着:“如果是他的话,那么当初他指引我们走煞由峡谷这条路就可能是出于故意的了。他自然非常清楚那里经常会发生地震,被人称为地震峡谷,他这是存心想让我们死在峡谷里的地动山摇之中啊!可是,我们无冤无仇,这是为什么呢?” 他忘了一眼张胖子,张胖子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你问我?我哪儿会知道?总不会是他觊觎我们的财物,或者看我们不顺眼,想要借地震收拾我们吧?” 叶枫摇 摇头,这可是胡说八道了。 遇到黄大夫的时候,张胖子把身上几乎所有的银子都赏给了那个幸存的向导,加上他又买了一大堆的牦牛肉,穷得连买马的钱也凑不够了,哪里会有什么财物让别人觊觎的? 他嘴里自言自语的低声念叨道:“更奇怪的是会有这么巧,我们并没有死在地震峡谷里,可是在被狼群围攻,命悬一线的时候,偏偏会是他的徒弟仗义出手,救下了我们。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脏胖子哼哼了一声,低声道:“依我看还真的就是巧合而已,连他自己刚才也在埋怨巴特尔多管闲事,坏了他的计划呢!” 叶枫点点头说道:“这么说来,巴特尔其实并不知道他师傅存心想要陷我们于死地,他不过只是大发善心,好心救下了我们。由此可见,对付我们其实并不在他们所谓的计划之内,只是黄大夫临时起意之举,巴特尔其实毫不知情。可是,他们那个所谓的计划又是什么呢?” 张胖子摇摇头,这个可就真的只有鬼知道了。 叶枫眨了眨眼:“还有,和他们看起来很熟的那些接走了三车火药的那些白衣喇嘛,到底是什么人?” 张胖子想了想,开口说道:“我看见他们最后赶着那三车火药径直往雪峰之上去了,而黄大夫和巴特尔商量着明天一早也要去雪峰之上。既然小桑吉的寺庙就在那座雪峰之上,会不会这些白衣喇嘛,其实就是他寺庙里的人?” 叶枫思索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像。我们和小桑吉相处了那么久,虽然他说话行事总是透着一股子神秘,可是能够感觉到,他绝对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如果那些白衣喇嘛是他手下的人的话,怎么会和黄大夫这样心思叵测,无缘无故便想要害死我们的人在一起呢?想他这样行事的,总不会是什么好人吧?” 张胖子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把最后在小树林之中看到的那大土坑之中的上百具横七竖八的藏民尸体的事情,告诉了叶枫。 叶枫皱着眉头说道:“那就更不对了,这些白衣喇嘛绝不可能是小桑吉手下的人。” 张胖子问道:“何以见得?” 叶枫分析道:“照你所说的,那些藏民的尸体,很可能便是之前生活在这小村子里的居民们,我们昨日刚刚赶到这里的时候,便有白衣喇嘛在此等候引路了,因此极有可能,这些藏民全都是被这些白衣喇嘛所杀害并且抛尸在那里的。” 张胖子点点头表示同意。 叶枫接着说道:“按照之前那位藏族大叔的说法,在这乌斯藏地,寺院拥有着很大的权力和威望,寺院附近的土地和人口,几乎全都是属于寺院所有的。抛开人品的问题不谈,如果那些白衣喇嘛真的是小桑吉的手下的话,他身为活佛,作为这些土地和人口的主人,他为什么会下令杀光这村子里所有的居民?要知道,这些相当于全都是他的财产啊!” 张胖子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喃喃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了一句:“既然这些白衣喇嘛不是小桑吉寺院的人,那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叶枫摇摇头,这一点他也想不通。 就在这时,一旁小屋里的灯光熄灭了,传来了巴特尔两声咳嗽之声,看起来他要准备休息了。 叶枫他们说话的声音极小,本来并不担心会被巴 特尔听到,不过他还是轻轻拍了张胖子一巴掌,笑声的说道:“快,打呼噜!” 张胖子会意,两人悄悄谈了这么久,他的鼾声自然也停了下来,只怕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虽然他心里觉得粗枝大叶的巴特尔并不是那种细心的人,能够发现这样细微的破绽,不过他还是仰着脖子,大声的发出了几下鼾声。 这时候叶枫望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声的问道:“你刚才说,他们在谈话之中提到了一个什么老秃驴?你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 张胖子伸长了脖子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叫做,西什么,西……西饶,对了,就叫做西饶老秃驴!” 西饶?叶枫也觉得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耳熟,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 之前在那位藏族大叔的口中,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说是一直与恩西活佛小桑吉之间有矛盾,时常发生冲突。 此外,当初他在兰州城中的时候也曾经听到过这个名字,便是派遣了那个会使密宗大手印的长眉老喇嘛去中原想要抓住小桑吉的幕后指使之人。 西饶活佛! 这么说来,那些身穿白色僧袍的喇嘛,极有可能是这位西饶活佛的手下? 张胖子想了想,开口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关于乌斯藏地佛教流派的记载。我记得其中最古老,最有名的便是叫什么宁玛派,也叫做旧派。” “据说宁玛派的僧人都身穿红色僧袍,严守远古流传下来的经书戒条,教法仪轨,因循守旧,可是却流传很广。而其他的流派中有一派被称为噶举派,是后来形成的流派之一。” “他们这个噶举名称的意思就是指佛法传承,讲求口耳相传的方式,追求修习秘法,对外比较神秘。而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的僧人穿的是白色僧袍,被称为白教。” 白色僧袍?叶枫点了点头,这就对上了。 虽然不知道恩西活佛小桑吉是属于哪个教派的,不过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他与那个什么西饶活佛之间的矛盾,极有可能便是缘于佛教流派之争。 如今既然这些白衣喇嘛们在这里出现,又有可能已经杀害了这全村子拥戴恩西活佛的村民们,那么看起来雪峰之上的恩西活佛小桑吉现在的处境,一定也是大大的不妙。 还有,还有今天送来的这满满的三马车火药,难道是为了对付小桑吉他们的? 张胖子扯着脖子又大声的多了两个呼噜声,回头对叶枫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叶枫想了想,看了看自己的那条断腿,叹了口气,说道:“睡觉。” 张胖子惊奇的“嗯?”了一声。 叶枫闭上了眼睛说道:“既然巴特尔和他师傅黄大夫相约明天一早再登上雪峰,我想他们多半要等到明天才会动手。所以,我们现在需要养精蓄锐,等到明天再上雪峰去一探究竟。我相信,明天一切的答案都会揭示出来的。” 张胖子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于是也闭上了眼睛开始睡觉。 没多一会儿,张胖子那雷鸣般的鼾声般再度响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假装的了,他是真的睡着了。 叶枫摇摇头,他倒还真的是心宽。 虽然闭着眼,叶枫这一夜却根本没有睡着。 第九十六章 登山 天一亮,巴特尔很早就起了身。 大致的对族人们交待了一下,他就出门离开了。 走出大门的时候,他抬头望了望高高耸立的雪峰,充满了信心。 有先生在,今天,一定会成功,一定。 他迈出的步伐无比的坚定。 巴特尔一离开,在窗口一直望着他的叶枫立马回头在依旧鼾声如雷的张胖子屁股上狠狠的给了一巴掌。 张胖子蓦然从梦中惊醒,一下子跳了起来,嚷嚷着:“什么事,什么事?” 叶枫淡淡的说道:“他走了。” 张胖子还没回过神来,在窗口往外探头探脑的问道:“谁,谁走了?” 叶枫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说道:“巴特尔走了。” 张胖子一脸的懵逼:“他去哪儿了?” 看起来他这一觉真的是把昨晚的那一番谈话全给忘了,叶枫没好气的瞪着他,没说话。 张胖子晃了晃脑袋,回想了一会儿,才总算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喃喃的说道:“他,他上雪峰去了?” 叶枫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记忆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张胖子问道:“他走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枫望了望窗外的雪峰,说道:“我们当然也要跟上去看看,如果小桑吉那边真有什么危险了,我们也能帮上一把。” 张胖子点点头,小桑吉和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可是在沙漠中也是共过患难的,他一直很喜欢这个机灵的小鬼头,他要是有了麻烦自己自然是要帮忙的。 不过,他随即把目光投向了叶枫的那条断腿,有些迟疑的问道:“只不过,你的伤腿,恐怕上不去这雪峰吧?要不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上去看看?” 叶枫摇摇头,说道:“不,这一次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原本就是为了找到小桑吉,现在他既然有了麻烦,我怎么还能安然的坐在这里?何况,我有预感,这一次他的麻烦一定不小。” 张胖子点了点头,他知道叶枫的预感一向都很准。 然而他望着叶枫的断腿又皱起了眉头:“可是,你的腿……” 叶枫转头望着他没有说话,那眼神令张胖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喃喃的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你每次一这么看着我,准没好事。你该不会是打我的主意,想让我背你上这雪峰吧?” 叶枫笑了,他猜对了,真不愧是自己的兄弟。 张胖子哭丧的一张脸几乎快要拧得出水来:“不是吧?这么高的雪峰,你这么大个人,我背着你爬上去,只怕是头牛也得被累死。” 叶枫笑道:“不会的,你轻功这么好,背上我登山虽然辛苦一些,却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你现在总不可能找上几个人把我抬上去吧?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张胖子摇了摇头,现在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他无奈的说道:“既然如此,看来我想要推也推不掉了。好吧,让他们准备好早餐,我美美的饱餐一顿,再背着你这个天杀的去爬雪峰。” 叶枫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想什么呢?还早餐,要不要出去大声宣布一下我们要上雪峰去?既然我们是瞒着巴特尔上雪峰去,自然也不能让他的这些个族人知晓,免得去给他通 风报信。” 他指了指屋后,说道:“当然是我们悄悄的从后面翻墙走。” 张胖子张着嘴叫苦不迭:“什么?早餐都没有么?就算你使唤一头牛也得先喂饱了草料不是?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叶枫嗔怒道:“废什么话!赶紧的,巴特尔可是走了有好一阵子了,误了大事,唯你是问!” 张胖子没奈何,只能过去躬着腰,背上了叶枫,嘴里兀自念叨着:“唉,真是命苦啊,这真是老黄牛的命!上辈子我不知道欠了你多少债,这辈子要做牛做马的来偿还!迟早我这条命都得还给你。” 叶枫狠狠的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他这才闭上了嘴。 说起来,张胖子的轻功确实很不错,背负着叶枫,就像没事人一样,来到屋后的墙边,纵身跃起,轻易的就飘出了墙头,无声无息,半点没有惊动屋前的那些蒙人们。 来到村头,巴特尔和黄大夫早就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已经上雪峰去了。 于是张胖子背负着叶枫,顺着山路也向着雪峰之上前进。 一面健步如飞的奔行着,一面他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我说怎么感觉到你越来越沉了呢?我知道你断了腿,行动不便,老实说你究竟有多久没大便了啊?这么死沉死沉的!” 叶枫听他满嘴胡说八道,扬起了手掌,正准备冲着他后脑狠狠的来这么一下,忽然愣了一下。 张胖子的脚步也忽然停住了。 从山路一侧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忽然转出来一个身穿红色僧衣的喇嘛,看起来很年轻,对着他们两人施了一礼。 叶枫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喇嘛,这大冷天的,他身上只披着一件僧衣,赤着两只脚踏在积雪之上,似乎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叶枫暗想,看来他一定是修习有极深厚的内功,才能抵御这周围的严寒。只不过想不到他年纪轻轻的,竟然内功已经有了这样的造诣,实在难得。 张胖子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年轻喇嘛却反问道:“二位可是从中原来的叶公子和张公子?” 张胖子倒觉得有些奇怪了:“素未蒙面,你怎么认识我们?还有,你居然会讲汉话?” 那青年喇嘛笑了笑说道:“我并不认识二位,只是我乃是恩西活佛座下的弟子,今日一早,活佛便说二位今日一定会上山来,只因在下略通汉话,于是便命我前来接应。我在这里已经等候二位很久了。” 张胖子面色一缓,说道:“原来你是小桑吉派来的,看来他倒真的是能掐会算啊,居然知道我们今天会从这里上山。” 关于小桑吉的未卜先知的预言,叶枫倒是早就已经领教过了,虽然觉得透着一种神秘,却也并不感到吃惊。 他只是对青年喇嘛问道:“雪峰之上现在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年喇嘛点头道:“现在上面情势危急,我们还是赶紧赶路,路上我们边走边说吧!” 张胖子一撇嘴,说道:“那正好,我背了这个活祖宗跑了这么远的路了,正累得要死,现在换你来背一背。” 叶枫闻言不由得又用力踢了张胖子一脚,疼得他“哎哟”一声。 青年喇嘛面带笑容说道:“这个倒不是不行,只不过从活佛口中,久闻 张公子的轻功卓绝天下,在下的功夫粗浅,如果在下来背的话,脚程上定然是比不过张公子的,反倒是拖慢了行程。” 他这一番话倒像是拍了张胖子的马屁,说得他心里蛮舒服的,大为受用,于是也就不再强求了。 于是三人便一道继续向着雪峰之上急奔而去。 路上,叶枫开口问道:“请问大师,我们在山下曾经遇见过一些身穿白色僧袍的僧侣,他们的装束与大师完全不同,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那青年喇嘛叹息道:“他们便是西饶活佛座下的僧人,这一次雪峰上的危机,也是因他们而起的。” 叶枫点了点头,看来自己所猜测的果然不错:“在下已经听说了那西饶活佛与恩西活佛素来不睦,甚至时常会有冲突,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青年喇嘛沉声说道:“二位大概也知道,乌斯藏地佛教源远流长,派系众多,我们恩西寺属于宁玛派,而那位西饶活佛这属于噶举派,本来这两派虽然派系不同,却是同根同源,原本之间也没有什么冲突。” “只不过这个西饶活佛与我恩西寺之间,却一直以来就矛盾重重,两边的僧人与信徒们也冲突不断,据说这样的情形已经延续了好几代了,至于背后真正的原因,我们却也无从知晓。” “几日之前,这西饶活佛却忽然带领着弟子们来到雪峰下,大开杀戒,肆意屠戮我恩西寺的信徒和僧人们,还冲上了雪峰,想要进攻我恩西寺。” “西饶活佛武功极高,座下弟子也个个身手了得,我们一时不敌,只能护着活佛退入恩西寺中,紧闭寺门,坚守不出。那西饶活佛便令弟子们围了恩西寺,反复攻打,几日下来,也不知我们还能守卫多久?” 叶枫和张胖子听了,不由得想起了雪峰下那个空无一人的小村子,那里的居民已经全都被这群白衣喇嘛们杀光了。 想不到这个所谓的西饶活佛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如此血腥的杀戮,那里还有一点修佛之人的慈悲心肠? 叶枫皱着眉头问道:“那么,究竟这恩西寺与这个西饶活佛之间有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他们如此的疯狂杀戮?” 青年喇嘛摇头说道:“这一点因为年代久远,也从来无人提起过,恐怕只有恩西活佛本人才知道原因了。” 正说着,前方的山路上已经隐隐有了白衣喇嘛的身影。 青年喇嘛说道:“这些必定还是西饶活佛派来封锁山路的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还是避开山路,绕行吧!” 雪峰山势陡峭,原本山路就已经很险了,现在避开山路,选择从旁边的山崖攀登而上,就更加的崎岖难行,举步维艰。 这可苦了张胖子了,他还背着一个叶枫,若不是他身怀绝顶轻功,尚且还能勉强应付,换作别人的话,只怕早就已经摔落山崖,粉身碎骨了。 足足攀爬了近一个时辰,直累得张胖子气喘如牛,汗流浃背,正想要发泄一肚子的怨气,大骂几句那些封锁山路的恶喇嘛们,前面的青年喇嘛忽然一矮身子,闪身躲到了一块大山石的后面,回头对他们也做出了噤声的手势。 张胖子赶紧背着叶枫也躲到了山石后面,探出脑袋一看。 在他的眼前,看见的便是他们的目的地,恩西寺! 第九十七章 西饶活佛 恩西寺坐落在雪峰山腰的一处山坳之中,依山而建,修得十分巧妙,从雪峰之下看上去,完全被山势遮挡,不露一点痕迹。 寺庙不大,却修得十分精美,金顶红墙,在阳光支持啊熠熠生辉,衬着山上的皑皑白雪,分外夺目。 奇怪的是寺庙的外墙却修得极为高大厚实,宛如城墙一般,把寺庙围在当中保护起来,宛如一座堡垒要塞。 此刻寺庙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门外却站满了身穿白色僧袍的喇嘛,有百余人之众,围在门前,吵吵嚷嚷,指指点点。 叶枫转头向那个青年喇嘛问道:“这些便是那个西饶活佛手下之人?” 青年喇嘛点了点头,望着那群白衣喇嘛之中说道:“那便是西饶活佛本人。” 叶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之间在众多白衣喇嘛的簇拥之中有几个壮汉抬着一乘软椅,上面坐着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喇嘛,闭着眼睛正在养神,看他面色红润,满脸的慈祥之相,很难想象他便是下令屠杀无辜村民的那个西饶活佛。 看起来恩西寺中的人们都闭门不出,这些白衣喇嘛们在门外吵吵嚷嚷,不过却被这高墙隔断,一时之间也无可奈何。 看起来,这小小的恩西寺却也对于这样的情形早有防范,这些白衣喇嘛们虽然凶恶,想要攻入寺内,却也没那么容易。 叶枫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现在就砸这里先静观其变吧。 青年喇嘛说道:“他们这样已经围困了一日一夜了,也不知寺内如今情形如何了?” 张胖子轻蔑的哼了一声,说道:“我看这些喇嘛的功夫也稀松平常得很,若是换作我,要越过这等高度的城墙,便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叶枫没好气的说道:“是啊,若是这些个喇嘛全都有着你张大公子的绝顶轻功,只怕这里早就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了。” 张胖子无端的挨了他一通抢白,悻悻的闭嘴不言了。 叶枫心里此刻却想着另外一个问题,这西饶活佛带着这些喇嘛如果就在这里一直这么围困下去,他该怎么样溜进寺里去见小桑吉呢? 正想着,他一眼瞥见从那高高的围墙后面,忽然转出了两个白衣喇嘛,径直走向了那西饶活佛的那一乘软座。 叶枫心中暗自奇怪,大家都在前门骂阵,这两个喇嘛怎么会从后面绕出来呢?这围墙后面应该紧接着山体,他们跑到后面去也没有通路,到底去干什么?总不会是去寻个僻静的地方小解吧? 眨了眨眼,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忽的一变。 张胖子看他脸色大变,连忙问道:“怎么啦?你可是伤腿又疼痛了?” 叶枫沉着脸摇了摇头,他如今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这条伤腿?眼下局势如此紧张,如果不赶快想个对策,很可能恩西寺很快就会一败涂地。 他看着一脸关切的张胖子,忽然心里有了主意。 叶枫让张胖子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轻的交待了一番。 张胖子愣了一下,似乎没听明白,不过他毕竟十分的信任叶枫,纵然自己不是完全能够理解这其中的用意,他还是很坚决的点了点头。 可是随即,他的目光就投在了叶枫的断腿之上,有些犹豫的说道:“我要是现在走了,你的这伤……” 叶枫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他:“此事事 关重大,除了你这里也再没有别人能无声无息的摸过去查看了,这个时候你还顾忌这么多?再说,这里不是还有这位小师傅在这里吗,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胖子觉得他说的有理,只能点点头,对那青年喇嘛说道:“我不在,你一定要照看好他,他可是伤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一定唯你是问。” 青年喇嘛点点头连声应允。 张胖子这才略微放了些心,他伏低身子,顺着山坡在山石的掩护下蹑手蹑脚的向着恩西寺后面悄悄的摸了过去。 叶枫转回头,看到那两名白衣喇嘛此刻已经来到了西饶活佛面前,垂首对他低声禀告着什么。 听完两个弟子的报告,西饶活佛原本一直闭着的双眼忽然一下子睁开了,眼光之中充满了得意之色。 他微微点了点头,站在他身后的两个白衣喇嘛就像得到了指令,忽然大步向前,越众而出。 这时候伏在叶枫身边的青年喇嘛面色一沉,有些紧张的说道:“他们那要动手了。” 叶枫看那两名白衣喇嘛身形矫健,步伐沉稳,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身怀武功的高手,不由得开口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青年喇嘛低声说道:“这两人是西饶活佛的两位护法,武功高强,是他的左膀右臂。” 正说着,那两个白衣喇嘛已经来到了恩西寺的大门前,一左一右,忽然纵身跃起,那厚厚的围墙高达二三十米,他们竟然一下子飘身而上,站在了墙头之上。 想不到这两人的身手竟然如此之好,叶枫心中一惊,暗自担心恩西寺中人们的安危。 就在这时,从恩西寺中忽然一条红色的身影破空飞起,迎上了两名白衣喇嘛。 一阵呼喝声中,人影纷飞,但见那红色身影双掌翻飞,令人眼花缭乱,便宛如长了百臂千手一般,未经几合,在下面人的一片惊呼声中,那两名白衣喇嘛便从墙头上飞跌了下来。 下面的喇嘛们赶紧扶住了他们,眼见得他们俩一定是吃了不小的亏,只是恨恨的盯着上面的红色身影,却不敢再上了。 那红色的身影此刻却站在墙头之上,冷眼望着下面这一众的白衣喇嘛,并不追赶。 叶枫定睛一看,那红色身影却是一个身穿红色僧袍,面容稿枯的白须老喇嘛。 叶枫不认得他,却见他刚才的武功倒是与中原的武功有些相似,这样神奇的掌法他之前也曾经听说过一种,他忍不住脱口而出:“大慈大悲千叶手!” 可是,这大慈大悲千叶手乃是中原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之一,向来绝不外传,这乌斯藏地的一个老喇嘛怎么会这一门功夫的?叶枫有些想不通。 在这千里之外的乌斯藏地,乍一见这熟悉的中原武功,叶枫心中一阵激动,身子一晃荡,不小心碰到了身边的一块松动的石块,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这时候一直坐在软座之上的那位西饶活佛,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响动,他如电的目光忽然转向了叶枫他们藏身的方向。 叶枫吓得赶紧一缩头,躲在山石之后,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所幸的是西饶活佛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看了片刻之后,他便收回了目光。 紧接着他站起了身,慢慢的向着前面迈步走去。 叶枫这才算松了一口气,轻声对旁边的青年喇嘛 问道:“这个人是谁?” 青年喇嘛压低声音说道:“他是我们寺里的长老之一,多普大师,也是寺里武功最高的人。据说当年他曾经只身前往中原,游历学习了十年才回来,学得了一身的好武功。” 叶枫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他必定是在此期间去过少林寺,因此才会这大慈大悲千叶手。 只不过少林寺想来敝帚自珍,七十二绝技更是从不外传,为什么会传授给一个千山万水远来的喇嘛呢? 来不及细想,西饶活佛此刻已经走到了恩西寺的门前,他仰着头望了望站在墙头的多普大师,躬身施了一个佛礼。 多普大师显然和西饶活佛也早就认识了,当下也飘身下来,面对面还了一礼。 西饶活佛转头看了看败下阵来的两个弟子,脸上却丝毫没有失败的神色,反倒是淡淡的对多普大师说道:“大师好久不见了。” 多普大师低着头,双目注视着地面说道:“的确很久不见了,想不到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们会在这样一种场合再见面。” 西饶活佛笑了笑说道:“当年我没办法胜过你的大慈大悲千叶手,只能暂时退走,不过时隔多年,今天我既然来了,就一定有了必胜的把握,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是明白的。” 多普大师脸上的神情丝毫没有变化,说道:“你今日前来,想必一定这些年来下了苦功,只不过,你当真便有能胜过这大慈大悲千叶手的把握?” 躲在一旁的叶枫听了他们的对话,心中暗自思忖,看来这西饶活佛杀上这雪峰之上来不是第一次了,很多年前他就干过这样的事情,只不过当年他败在了多普大师的大慈大悲千叶手之下,不得不铩羽而归。 多年之后他又再度卷土重来,难道是真的练成了什么克制大慈大悲千叶手的功夫? 不过这大慈大悲千叶手毕竟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之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可以克制它的武功,这可能吗? 还有一点叶枫觉得非常奇怪的就是,这西饶活佛和多普大师两人都是藏人,为什么他们之间的谈话却没有使用藏语,而是用的叶枫能够听明白的汉话?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西饶活佛忽然有些诡秘的一笑,说道:“我可没说我一定有了能够破解你大慈大悲千叶手的把握,我只是说这一次我有了必胜的把握。” 多普大师听得有些糊涂了:“你既然不能破解我的大慈大悲千叶手,又何以来的必胜的自信?” 西饶活佛笑了:“你没发现我一直在用汉话和你讲话吗?你既然能够从中原汉人那里学来这大慈大悲千叶手,我自然也能够从汉人那里找到必胜的办法。” “这些年来我一直与中原的汉人有交流,我发现这些汉人们的确很聪明,除了武功之外,他们还有许多可以必胜的办法。看起来我们藏人在很多方面,的确需要向他们好好的学习学习。” 多普大师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他的话,冷哼了一声说道:“必胜的办法?比如呢?” 西饶活佛说道:“比如,火药!” 多普大师听了这话,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西饶活佛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残忍和诡秘:“没错,是火药。是我从中原飞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足以把你们这个恩西寺夷为平地的火药。” 第九十八章 一泡好尿 多普大师闻听此言,脸色一下子变了:“什么?你要用火药做什么?” 西饶活佛脸上的笑容显得无比的阴邪:“这恩西寺背靠山崖而建,易守难攻,既是优势,却也是弱点所在。如果我差人在寺庙后面的断崖之处设置火药,炸塌断崖,引得山石崩落,你们这恩西寺中岂不是会遭到灭顶之灾?” 多普大师的嘴唇都有些颤抖了:“你处心积虑的想要攻夺这恩西寺,无非是想要谋取寺中所藏的黄金圆轮,你用如此玉石俱焚的办法,难道不怕圆轮同样会被山石所掩埋掉?” 西饶活佛摇摇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想要这寺中所藏的黄金圆轮,不过只要我控制好火药的分量,让这场坍塌的规模不致于太大,纵然是圆轮随着寺中你们那位小活佛一道被掩埋掉了,时事后我再派人来慢慢清理,总会能挖掘出来的。我要的只是那圆轮,对你们寺中的人可丝毫不感兴趣,因此又谈何玉石俱焚哪?” 多普大师想到他的阴谋一旦得逞,这恩西寺中即将遭到灭顶之灾,不由得面如死灰,大喝道:“我绝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的!” 西饶活佛吃吃的笑道:“你们恩西寺中自恃墙高壁坚,素来只重佛法,不谙武事,连你这点微末伎俩也是从中原少林寺里学回来的,寺里更是大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僧侣。如今你被我们牵制在了这里,就凭他们,如何能够阻挡住我的计划?” 原来西饶活佛他们刚才攻击的目的只是想要把寺中唯一的高手多普大师引诱到前门来,以便他们好在寺后安埋火药,这计划如此的歹毒,可惜,多普大师果然中计,顾此失彼了。 多普大师气得浑身直哆嗦,一时之间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候山坡上伏在叶枫身旁的那个青年喇嘛也焦急起来,说道:“看这老贼所说的不像是空言恫吓,若他真的用这样的毒计,恩西寺中必定难逃一劫,我们却当如何做,才能挽救这局面?” 他一个出家之人,竟然也口不择言的称呼西饶活佛为“老贼”,可见他心中对于对方已经是无比的愤恨了。 叶枫当然知道这西饶活佛的话并非空言恫吓,现在终于知道之前巴特尔他们一行人所押运来的那慢慢三马车的火药,究竟有什么用途了。 只是想不到这西饶活佛身为出家人,竟然会心肠如此的歹毒,不光是想要夺取恩西寺中所藏的宝物,更是想要将全寺上下,屠杀殆尽。 而一路押运火药的巴特尔和他那个神秘的师傅黄大夫,他们与这件事究竟有无关系?他们只是接了这一笔押送货物的生意,还是根本与这西饶活佛就是同党,一丘之貉呢? 叶枫想起了巴特尔那豪爽直迈的样子,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当初他既然能够仗义出手在狼群口中救下了叶枫与张胖子,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冷血无情的事情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声响,叶枫回头一看,是张胖子回来了。 叶枫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张胖子得意的一笑道:“果然不出你的预料,一切都已经搞定了。” 叶枫点了点头, 放下了心。 一旁的青年喇嘛看他们莫名其妙的一番对话,听得是一头雾水。 正想要开口相询,忽听得下面传来一声大吼。 发出大吼声的是多普大师,他中了西饶活佛的奸计,如今明知对方的歹毒计划,却分身乏术,毫无办法,于是他决定出手。 擒贼先擒王,为今之计,他只有快速拿住西饶活佛,以他为质,对方投鼠忌器,或者可以化解恩西寺眼下的危机。 于是他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大吼,全力出手了。 他的手掌迅捷无比,犹如长了百臂千手一般,向着西饶活佛攻了过去。 可是西饶活佛早就有了防备。 他伸出了他的右臂,在白色僧袍之下,他亮出的赤裸右臂上,黑压压的密密麻麻纹满了文字,似乎是某种经文。他右臂的颜色与其他部位有明显的不同,显出一种奇异的褐红色,显然练有特别的武功。 他的动作很慢,完全比不上多普大师的迅捷,然而无论多普大师的掌法有多快,却始终也无法突破他的这条手臂,他的手臂就像是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在他手指的不断伸缩变化间,化解了一切对方的进攻。 他的这套功夫叶枫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真么地方见过。 想了半天,他终于想起来了。 当初在兰州城的时候,西饶活佛曾经派出了一个长眉老喇嘛来想要抓住恩西活佛小桑吉,叶枫曾经见到过那个长眉老喇嘛的出手,与现在西饶活佛所施展的如出一撤。 密宗大手印! 那长眉老喇嘛的密宗大手印十分厉害,连唐大也对他颇有些忌惮。不过后来在西宁小侯爷宋琥带着大军围攻兰州城的时候,长眉老喇嘛想要趁乱逃出城去,却不料最终死在城外的军阵之前。 纵然你有通天的本领,在面对千军万马的军阵的时候,同样也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眼前这个西饶活佛的密宗大手印却比起那个长眉老喇嘛要厉害得多了,甚至于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和他一比较,那个长眉老喇嘛的密宗大手印功夫,简直就只是皮毛而已。 纵然多普大师施展的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慈大悲千叶手,面对这密宗大手印的时候,也显得毫无办法。 多普大师心中焦急万分。 西饶活佛的阴谋即将发动,那些火药即将被点燃,恩西寺中的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即将遭到灭顶之灾,擒住西饶活佛成了眼下唯一的机会。 然而眼下他却毫无办法。 西饶活佛一面抵挡着他的进攻,一面还有余力好整以暇的笑道:“你别白费力气了,你我有几斤几两,彼此心中都有数,虽然我想要快速胜过你并不容易,可是你若是想要急切间拿住我也无异于天方夜谭。今天这个局面,寺里的这些人,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多普大师沉着脸一语不发,手上的进攻却更加迅猛。只要缠住这西饶老贼,让他没机会发出号令也好,拖得一刻是一刻。 “何况,你缠着我也是没用的,”西饶活佛似乎看穿了多普大师的想法,吃吃的笑道,“只要 他们放出信号火弹,寺后立即就会点火,你完全是无法阻止的。” 说完,他一举手,他那两名护法之一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铜管,举起来对着天空,一拉下面的拉锁,随着一声尖厉的呼啸之声,一道淡黄色的火光直冲上天空,在白昼之中依旧显得耀眼明亮。 多普大师颓然住了手,转头看向寺庙后面。 西饶活佛也并不借机追赶,他背着双手,面带微笑的也望着寺庙后面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同一个方向,他们全都在等待着那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那地动山摇,山石崩塌的壮阔场面。 然而,四周依旧是一片寂静。 什么响声也没有,什么事也没发生,一切预想的都没有到来,这反而让大家感觉有些意外。 西饶活佛的脸色有些变了。 难道寺庙后面的那些人没看见这信号烟火? 他转过头目光示意,刚才那名护法赶忙又再度发射了一颗信号烟火。 可是除了那烟火所伴随的尖厉的啸叫声外,依旧什么也没有发生。 所有人都很意外,只有叶枫和张胖子心里有数,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多普大师有些惊讶的回头望了一眼,西饶活佛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一定是出事了。 他挥了挥手,几名白衣喇嘛立即顺着墙根往寺庙后面跑过去,去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他们向着寺庙后面跑去,叶枫隐约有些担心,转头对张胖子问道:“他们又派人过去了,死胖子,你到底做的干净不干净?” 张胖子一撇嘴说道:“放心吧,守在那里的三个人都被我摆平了,我还把所有火药的导火索全部弄湿了,就算下面这个西饶老秃驴亲自去,也没有办法再弄响的。” 叶枫点点头,总算是放下了心。 一旁那青年喇嘛听了他们的谈话这才知道,这火药之所以没响,原来是因为刚才张胖子已经去做了手脚了,正是眼前的这两个人,拯救了恩西寺,拯救了寺中所有的人。 只是他不明白,这个姓叶的公子怎么就能够未卜先知的知道西饶老贼会使用火药这种歹毒的办法,还事先做了安排呢? 如果他知道叶枫在中原被人们称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知道他们其实是跟着运送这批火药的马车一道来到这里的话,他也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这边叶枫对于张胖子这次的行动也是感觉颇为满意,赞许的多看了他两眼,口中奇怪的问道:“想不到你还挺细心的,能想到弄湿导火索的办法,只是你身上连个水壶都没有,用什么水浇湿导火索的,总不能是用口水吧?” 张胖子不误得意的笑了,扭了扭圆滚滚的腰身,说道:“那当然是用的圣水了。” 一旁的青年喇嘛一愣:“圣水?什么是圣水?” 张胖子等了他一眼,说道:“当然是你张爷爷我的一泡尿!” 叶枫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那真的是好大的一泡尿!” 的确,能救了这么多的人,这真的是一泡好尿! 第九十九章 这倒霉的屁 原本应该炸响的这一声惊雷却没有炸响,不光是西饶活佛,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十分的意外,那些白衣喇嘛们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多普大师望着西饶活佛,这火药没有爆炸当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位活佛忽然间心慈手软,他预感到这其中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对于恩西寺而言,没爆炸总归是好事,于是他也就静静的等待着,静观其变。 西饶活佛心中此刻却是何其的恼怒。 自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远从中原搞来了火药,设计下了这个必胜的计划,刚才还言之凿凿,得意非凡,到了现在这火药却没有响,简直就如同当众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让他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脸上一阵阵的发烧。 到底在寺庙后面发生了什么事?这火药为什么没响?难道是这火药有什么问题? 不,不会的,这火药可是先生搞来的,而且是他的徒弟巴特尔负责一路押送的。 他与先生结识多年,深知对方的底细,身负着怎样的仇恨,再说,这个计划原本就是他与先生一起拟定的,一旦成功,对于他们两者都有莫大的好处,先生绝不会在火药上面动什么手脚,这没有道理。 那么难道是恩西寺有了防备,破坏了这些火药? 也不太可能。 现在,恩西寺中唯一的高手多普大师就站在自己面前,寺中所有的注意力已经成功的被吸引到了正门来,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在寺后的行动?而且,刚才回报的人不是明明报告说火药已经全部埋好了,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引爆了? 可是现在信号已发,恩西寺后面却毫无动静,到底是为什么? 西饶活佛心中隐约感觉到了不安,原本觉得十拿九稳的胜利,如今看来忽然又变得缥缈了起来。 这时候,去恩西寺后查看的那几名白衣喇嘛匆匆的奔了回来,跑到了西饶活佛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伏身藏在山坡之上的张胖子几乎可以想见西饶活佛那张恼怒而苦涩的脸,想起了自己刚才的那憋了好久的一泡尿,他几乎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他努力憋住笑,蠕动了几下圆滚滚的身躯,忽然,他屁股一动,忍不住放了一个屁。 这真的是好响好响的一个屁,声音绵长悠远,随着山上的风,传出了好远。 叶枫眉头一皱,瞪了他一眼:“死胖子,这个时候,放什么屁!” 张胖子一缩脖子,委屈巴巴的说道:“这屁乃是肚中之气,我哪里控制得住?何况俗话说,饱打嗝,饿放屁,我从一大早就背着你跑了这几个时辰的山路,连一口早饭也没吃过,能不饿吗?” 叶枫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这个坏事的屁!迟早我们会被你这倒霉的屁给害死!” 骂完,他探出头去,小心翼翼的观察下面的情况。 山坡下面,西饶活佛在听了那几名白衣喇嘛的报告之后,脸色变得十分的难看。 恩西寺后面自己的人都被放翻了,所有的埋设的火药的导火索也全部被浇湿了,无法点燃。这说明了除了目前恩西寺中的人以外,暗中还有人在和自己作对。 能够无声无息悄悄的解决掉自己那么多人,却丝毫没被发觉的,他的身手想必也绝非寻常。 可是,会是谁呢? 正疑惑之间,西饶活佛的耳边便传来了那一声悠长的屁声。 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一声屁响,所有人的 眼光全都投向了声音传来的山坡那边。 山坡上有人! 西饶活佛叽里咕噜的怒喝了几声,顿时,几十个白衣喇嘛呼喊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刃朝着山坡上潮水一般的涌了上去。 叶枫见了这阵仗心中暗暗叫苦,真恨不得狠狠揍这个爱放屁的死胖子一顿。 什么时候不好放屁,偏偏挑这么个时候! 张胖子情知自己这一个响屁闯下了大祸了,有些畏畏缩缩的问道:“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叶枫白了他一眼,反手拔出了腰间的刀,说道:“事已至此,有什么办法?只有你背上我,我们冲下去,杀出一条血路来!” 听说要打架,张胖子一下子来了精神,应了声好,转身就把叶枫负在了背上。 这时候那些白衣喇嘛叫嚷着,挥舞兵刃已经冲到了近前。 张胖子转头问那个青年喇嘛:“他们叽里咕噜的,在嚷嚷什么?” 青年喇嘛说道:“他们在叫喊,刚才谁放的屁,把放屁的那个臭小子揪出来!” 张胖子闻言大怒,一下子站直了身子,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是你张爷爷放的,专门用来熏你们这些个光头臭虫的!” 吼声之中,他背着叶枫,迈开大步,迎着那些白衣喇嘛们英勇无畏的,直朝着山坡之下冲了下去。 那些白衣喇嘛们没想到对方竟然胆敢迎着这么多人反而直接冲下来,不由得一愣神,等到回过神来,举起手中兵刃的时候,眼前但见刀光一闪,便纷纷倒地不起了。 叶枫看着这些凶神恶煞般的白衣喇嘛,心中想起了山下村子中被他们屠杀殆尽的那些村民们,响起他们设下如此毒计,要用火药炸崩山石,置恩西寺中的人们于死地。 很明显,这些白衣喇嘛们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因此,他出刀也就毫不留情,刀光起处,挡在面前的白衣喇嘛们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一片片的倒下去。 剩下的那些白衣喇嘛们都看得呆住了,寻常只有他们欺负别人,喊打喊杀的,什么时候见过有人竟然会这样无情的屠杀自己一方? 他们一个个只觉得两腿发软,口中虽然呼喊着,却再也没有了往前迈上半步的勇气。 张胖子展开轻功,脚下步子飞快,一转眼就背着叶枫眼看就要冲到恩西寺门前了。 西饶活佛看着这忽然冲出来的神秘人物,心中不由得一沉。 下面的这个胖子,脚程奇快,虽然背上背着一个成年人,却恍如未觉,身形灵活迅捷,分明身怀极上乘的轻功。 而他所背负着的这个年轻人,虽然看上去行动不便,想来必定是身上有所伤残,可是他手中的刀,挥出的那一抹刀光,却完全无可抵挡,这必定是极厉害的刀法。 眼看着自己手下的喇嘛一个个的倒下去,对方就要冲到面前了,他心中暗自吃惊,这么厉害的两个人,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就在他心乱如麻的时候,他身后的多普大师,却忽然动了。 西饶活佛的注意力现在已经全部集中在了冲过来的那两个年轻人身上,多普大师虽然并不认识他们,可是显而易见的,他们一定是朋友! 而现在,西饶活佛背对着自己,他的计划失败,心绪已乱,对自己更是全无防备,这是偷袭他最好的时机。 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目前对方的势力还占据着优势,等到西饶活佛缓过神来,恩西寺只怕依旧是难逃一劫。 所以他立 时便决定出手! 可是他毕竟是个出家人,素来行事都是光明磊落,悚然如今面对着像西饶活佛这样双手沾满血腥的冷血恶魔,背后偷袭这种并不正大光明的事情毕竟还是令他心里觉得有些愧意。 因此他对西饶活佛击出的手掌,仍然还是那么缓了一缓,口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喝了一声:“看招!” 正是这一声断喝,救下了西饶活佛的命。 他耳边一听见这一声断喝,立马就反应了过来。他一拧身,就想要用他那条发红的右臂来格挡多普大师的攻击。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多普大师的手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右腰之上。 饶是他尽全力运功抵御,仍然感觉到内腑一阵剧震,胸口一闷,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了一股血箭。 多普大师一招得手,似乎连他自己也有些意外,并没有继续攻击,反而是停下手来愣了一下。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西饶活佛忽然大喝了一声,他那条纹满了经文,褐红色的右臂忽然间暴涨起来,足足比平时粗了整整一大圈,反手一掌,就向多普大师拍了过来。 多普大师猝不及防,被他这一掌正正的拍中了胸口,发出一声闷哼,接连退了好几步,却硬生生把涌上喉头的一股逆血给咽了回去,依然屹立不倒。 西饶活佛似乎已经被激怒了,吼声不绝,一招得手,紧接着又是一掌,向着多普大师的头顶拍落。 这时候张胖子背负着叶枫也已经冲到了面前,叶枫据守就是一刀,向着西饶活佛当头砍了下来。 西饶活佛无奈,只得反手用那条异常粗大的右臂硬生生的一挡。 刀锋过处,没有血光,没有惨呼,只传来一声类似于金属相撞击的“叮”的一声,西饶活佛退了一步。 他的手臂还在,不但没有断,甚至连伤口也没有一处,叶枫的刀锋只是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条白色的印痕。 四周的白衣喇嘛们见状都不由得发出了一声震天价的喝彩声! 叶枫对于自己这一刀的威力自然十分清楚,以人的血肉之躯,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一刀之势?难道真的有人能够把自己的血肉之躯,练得如钢似铁? 莫非,这才是真正的密宗大手印功夫? 叶枫心中惊异,也没有再攻出第二刀。 这时张胖子已经飞奔到了多普大师面前,一把拉住受伤的大事,脚下不停,向着恩西寺的大门急奔而去。 恩西寺的大门也恰在此时忽然打开了,里面冲出来十余个手持棍棒的红衣喇嘛,护着张胖子和叶枫他们冲进了寺内。 外面的白衣喇嘛们还要追赶,此刻一条人影却从队伍后面飞泄到了西饶活佛身边,正是一个全身穿着黑斗篷的人。 西饶活佛忘了他一眼,叫了一声:“先生……” 忽然脚下一软,他整个人就向后倒去。 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毕竟不是浪得虚名的。 黑斗篷一手扶住了他,转头对着四周的白衣喇嘛们喝道:“速退!” 这些白衣喇嘛们自然知道这位“先生”一直深得西饶活佛器重,对他是言听计从,他的命令自然不同寻常。 何况现在他们的精神支柱西饶活佛也受伤倒下了,他们斗志全无,已经没有了战心,听了这一声喝令,赶紧乐得迅速后退。 恩西寺门前的众多白衣喇嘛们,一转眼的工夫,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第一百章 又见小桑吉 望见那些白衣喇嘛们全都退走了,张胖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身来就看见叶枫浑身上下满是血迹斑斑。 他心中担心,开口问道:“怎么样老四,你这,哪里受伤了没有?” 叶枫淡淡一笑道:“没事儿,这都是那些喇嘛的血,我没受伤。” 张胖子这才放下心来,若是叶枫遭到了什么伤害,归根结底全都是因为自己刚才的那一个响屁所引起的,那自己今后这一辈子只怕在放屁的时候都会落下心理阴影的。 这时一旁的多普大师对着两人施了一礼,致谢道:“多谢二位公子仗义援手,这才不致于令这一伙恶徒的阴谋得逞,保全了恩西寺中的这许多生命,老衲铭感大恩。” 叶枫赶忙还了一礼,说道:“晚辈兄弟只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能够帮得上忙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何敢言谢?” 多普大师微微一笑道:“公子所言实在是太客气了。” 叶枫望着站得笔直的多普大师,心中不禁感到十分的佩服。 刚才他可是以这副血肉之躯,硬生生的挨了西饶活佛的那一记密宗大手印的。 密宗大手印的厉害,叶枫心里是有数的。刚才自己全力的劈出一刀,竟然也无法伤及其分毫,这功夫的威力自然可想而知了。 然而多普大师当胸被密宗大手印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掌,现在看上去却是毫发无伤,这一份内力,就令得叶枫不由得由衷的佩服。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师刚才所施展的,可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大慈大悲千叶手?” 多普大师微笑着点了点头:“叶公子果然见识广博,竟然连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也识得。” 叶枫笑了笑,说道:“说来惭愧,晚辈当初身中剧毒,为了保命也曾在少林寺中学习过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易筋经,因此对于少林武功,有一些了解。” 他接着问道:“据我所知,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绝不外传,当年大师是如何从少林寺习得这一门绝技的?” 多普大师脸上的笑容不变,说道:“关于这个,往后叶公子自然会明白的,眼下叶公子应该赶紧见一见活佛,他等着你的到来可是等了很久了。” 活佛?恩西活佛,小桑吉! 叶枫点了点头,他们这次之所以历尽艰辛来到乌斯藏地,原本就是为了寻找小桑吉的。 他连忙问道:“他现在在哪儿?” 多普活佛一指后面的大殿,说道:“活佛就在殿中相候,老衲还要在这里安排防卫,提防西饶一派卷土重来,你们就自己过去吧。” 叶枫点点头,和多普大师作别之后,便向着大殿走去。 恩西寺并不大,除了中央的一座大殿和两旁各有一间偏殿之外,就剩下了这些喇嘛们休息的僧房了,并无其他多余的建筑。 虽然寺中的建筑修得极为精美,不过看得出来修建的年代已经十分的久远了,到处都是斑驳脱落的漆色,显得 有些陈旧。 大殿之前是一条长廊,长廊的两侧安置着许多的刻满经文的金色金属圆筒,几个穿着便装的藏民正在一面虔诚的对着大殿三跪九叩,一面伸手转动这些圆筒,圆筒旋转,发出嗡嗡的声响。 张胖子知道,这些金属圆筒叫做“经轮筒”,被拨动旋转之后,每转上一圈,就等于诵读了一遍上面所刻的佛经,这是乌斯藏地佛寺之中的重要法器。 穿过了长廊,叶枫他们看见在大殿门前的空地上,坐着十几个身穿红色僧袍的年老喇嘛,盘腿坐在那里,闭着双目正在诵念佛经。 在他们之前,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同样身披红色僧袍,熟悉的小脸上正带着笑容望着他们两人。 这正是他们曾经共患难过的朋友,恩西活佛,小桑吉! 虽然觉得他有些神秘,不过张胖子一直打心眼儿里喜欢这个一看就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儿的小鬼,久别重逢,他忍不住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 小桑吉带着笑容对他说道:“死胖子,你们总算是到了,不过倒也还算是来得及时。” 听他叫自己“死胖子”,张胖子不由得愣了一下。 在他的记忆之中,小桑吉虽然是一副八九岁小男孩的模样,可是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都是一副老成持重,老气横秋的做派,像这样开玩笑一般的称呼,他这还是头一次。 他留在张胖子印象中最深的模样,就是每次张胖子故意逗他,叫他做“小鬼头”的时候,他那充满童稚的脸上一脸嗔怒,呵斥道“我不是小鬼头”那时的情景。 现在这样子的小桑吉,倒是让他有些感觉不太习惯。 小桑吉望着叶枫,叶枫也同样望着小桑吉,这么久不见,他从目光之中隐约感觉现在的小桑吉比起之前与他们一同进入沙漠之中,寻找楼兰古城的时候,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可是,他却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变化。 他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们会来?” 小桑吉的目光之中充满着笑意:“当然。前阵子中原到处都在传说你已经死在秦皇陵之中了,不过我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只要你不死,你就一定会来到这里的,不是吗?” 叶枫眨了眨眼:“这又是你的预言,你所看到的未来吗?” 小桑吉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预言,而是你逃脱不了的宿命,也是你的选择。” 叶枫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他们之间这些高深莫测的对话让张胖子听得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他看了看四周盘坐着正在诵经的老喇嘛们,问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桑吉说道:“他们都是本寺之中的长老们,他们在这里诵经,是为了祝祷本寺的平安,以及那些被西饶一派杀害的那些无辜亡魂们。” “你们从山下来,自然已经见到了山下的村子已经空无一人了,那里原来的居民们几乎全部都被西饶一派的给 杀光了,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侥幸活了下来。” 说着,小桑吉伸手一指在长廊之中虔诚叩拜的那几个藏民们:“他们几个是因为外出办事,当时不在村子里所以才侥幸逃得了性命。只可怜他们所有的家人全都已经被杀害了,只剩下了他们几个逃上山来,到寺里寻求庇护。” 张胖子不禁想起了山下村外那大坑子中横七竖八的那些惨不忍睹的尸首,他看了看那几个藏民,又看了看四周的这些老喇嘛们,哼了一声说道:“就算你们在这里从早拜到晚,再从晚念到早,难道能够把那些恶徒们给活活的咒死不成?依我看来,就该大家都拿起棍棒,冲出去和这帮子恶喇嘛们拼了,手刃仇人才能报得了这血海深仇。” 小桑吉摇了摇头叹息道:“哪有你想象的这般容易?慢说那西饶一派素来注重习武,个个身手了得,而我恩西寺中历来都是以佛学研究为主,这些长老之中除了多普大师之外,个个都全无半点武功,冲出去与他们硬拼,岂不是羊入虎口,白白送死而已?” “更何况那西饶活佛早就觊觎我恩西寺中的宝物,谋划已久,这一次突然大举来犯,想必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所以我们更加不可以轻举妄动。” 张胖子明知他说得有理,却仍然有些不甘的说道:“那怎么办?难道就只能困守在寺里,坐以待毙?” 小桑吉笑了笑说道:“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凡事存于世间,就必定有着其一定的价值和目的,一旦达成了目的,它的存在也就不再有价值了,生死还重要吗?再说,生死之间,真的有那么大的区别吗?” 张胖子又感觉听不懂了,张口结舌的接不上话,好半天才反问了一句:“什么价值?什么目的?那你倒是说说看,这恩西寺的存在,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小桑吉笑了笑,双眼望着叶枫说道:“那就是你,是你的来到,这便是恩西寺存在的全部价值和目的。也正因为如此,我们现在才会面对面的站在这里。” 张胖子完全像是在听天书一般,他看了看叶枫,又看了看小桑吉,张着嘴,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叶枫却好像有些明白了,问道:“你的意思是,恩西寺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守护那个什么黄金圆轮的秘密,并且等着我的到来,把秘密告诉我?” 这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扯,然而小桑吉却笑了,眼光之中满是赞赏之意:“不错,正是如此。” 张胖子吃惊得连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这么高深莫测的话,想不到叶枫竟然能听明白? 听着他们两人这打哑谜一般的对话,张胖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什么黄金圆轮?究竟是什么秘密?” 小桑吉神秘的一笑,一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对叶枫他们说道:“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还是进殿内叙话吧!” 叶枫和张胖子对望了一眼,带着满腹的疑问,两人迈步向着大殿之内走去。 第一百零一章 黄金圆轮的来历 走进大殿,叶枫和张胖子抬头四望。 大殿从外面看,修建得很是精美,然而殿内布置却极为简单。 殿中央供奉着一尊不大的佛像,佛像之前的长桌之上,密密麻麻的点满了长明灯火,香烟缭绕,整个大殿之中弥漫着一股酥油的香气。 再看那佛像,年代已经颇为久远,面目却显得有些狰狞,且身上的雕刻极为粗糙,看起来甚至于有些潦草,与中原佛像的栩栩如生的写实雕刻风格大为不同。 叶枫和张胖子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感觉有些惊异,一旁的小桑吉却笑道:“两位不必感觉意外,此佛像乃是当初建造这座恩西寺之时所作,自然与中原佛像大有不同之处。” “当初佛教最初传入乌斯藏地之时,乃是由古时身毒,即是后来的天竺僧侣传入,因而无论是佛经教义,还是佛像的雕刻风格,都与中原佛教相去甚远。” “后来到了唐时,文成公主入乌斯藏地和亲,带来了许多中原文化和书籍,其中便有中原的佛经与佛像。文成公主笃信佛教,入藏之后在藏地多处修建寺庙,雕刻佛像,因而从那之后,乌斯藏地的佛像才受到了中原雕刻风格的影响,慢慢演变转化,成了如今的模样。” 张胖子听了这话,不禁连连点头道:“看来这恩西寺的建造要远在唐代之前不知多少朝代了,因而这里无论建筑还是佛像的雕刻都还没有受到中原技艺的影响,而是保持了最初的模样。” 小桑吉微笑道:“正是如此。” 大殿之中没有其他人,看来小桑吉早就已经遣开了他们,于是三人坐下来,开始了叙谈。 首先叶枫关心的问题便是那黄金圆轮,究竟是什么? 早在兰州城的时候,他便听闻小桑吉提到过此物,当时他曾说过,依靠这件宝物,历代的恩西活佛能够预知未来事情的吉凶祸福。 叶枫心中对于此事其实并不相信,在他看来这些越是神秘的传说,大多是被人们牵强附会,以讹传讹编造出来的。 可是小桑吉却不一样,这么一个小孩子,作为上一代恩西活佛的转世灵童,作为新一任的恩西活佛,他的身上处处透着一种神秘的意味。 不单单是他的举止言行老气横秋,而且他的学识与思想,甚至是常常说出来的那些莫测高深的话语,完全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说应当有的,更像是一位睿智的长者,一位有道的高僧。 按照常理,这一切根本就解释不通。 难道说,这世上真的有转世轮回这种神奇的事情? 按照小桑吉之前的说法,恩西活佛之所以能够代代相传,最为重要的便是这个黄金圆轮,它能够把之前上一任恩西活佛的所有记忆与知识,在圆寂之前全都传给选出来的转世灵童,因而每一任的恩西活佛都能够完全继承之前每一代活佛的全部遗产,不但成为无比睿智的智者,甚至于还能够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 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叶枫虽然并不太相信,却又无法找出其他 的理由来解释小桑吉身上这些不合理的种种表现,这些可是实实在在他所亲眼所见的。 何况之前在恩西寺门前的时候,他见到了那位西饶活佛,从言语之中也听到他也提到了这个黄金圆轮,而且对于这件宝物他已经是觊觎已久了。 这一次他之所以带着手下的这些白衣喇嘛们来强攻恩西寺,而且不惜滥杀无辜,不择手段,十有八九就是为了这个宝物。 这么说来,这个黄金圆轮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并不是他人虚构出来的传说而已。 那么这个黄金圆轮究竟是什么?它又何以会合自己联系到一起的?为什么小桑吉会说这个恩西寺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守护这个黄金圆轮,并且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这一切的疑问,叶枫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而这一切就全都系于面前的这位恩西活佛,小桑吉的身上。 面对着叶枫的疑问,小桑吉丝毫也不感觉到意外,自从上一次在沙漠之中和叶枫分别之后,他等待着为叶枫解释这一切,已经很久了。 此刻他望着叶枫,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关于这个黄金圆轮的来历,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说起了。那时候乌斯藏地人口很少,而在你们中原,也应该还是在九黎族与华夏族争锋的那个时代。” 叶枫和张胖子俱都是一愣,这么说来,岂不是要说到传说中的魔神蚩尤和黄帝大战的神话时代?莫非这黄金圆轮还能和这上古大战扯上什么关系,这真的就有点太扯了。 小桑吉对于他们的惊讶丝毫也不感到意外,继续讲下去:“那时候的乌斯藏地虽然人口很稀少,却也有着一位伟大的智者,他学识渊博,在当时的藏人之中拥有极高的声望,被誉为神明的使者。” 张胖子情不自禁的晃了晃他那圆圆的脑袋,在黄帝和蚩尤大战的远古年代,连中原都还处于蛮荒之中,这乌斯藏地就更加不知道落后成什么样子了。这所谓学识渊博的智者,只怕也渊博不到哪儿去。 小桑吉没理会他,继续讲述着:“然而有一天,这位智者却发现了天相异常,有一颗天火,从天而降,坠落到了乌斯藏地。智者觉得这是上天神明所给予的启示,于是就带领着身边的随从们,踏上了远途,去寻找这颗从天而降的天火。” “一路上他们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九死一生之后他们才来到了这雪峰之上,找到了这颗天火。当时这颗天火已经撞击深入到了雪峰深处,他们顺着天火撞击出的通道进入了雪峰之中,于是他们就看见了,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黄金圆轮!” 原来这黄金圆轮竟然是从天而降的,叶枫和张胖子心中都是一惊,当下屏住呼吸,听小桑吉继续讲述下去。 “那位智者坚信这从天而降的黄金圆轮一定带着某种上天神明对他的启示,于是他便带着身边所剩无几的随从们,在雪峰下定居下来,每日研究这个黄金圆轮所暗藏的秘密。” “这一研究便是十几年,智者穷极心智,仔细研究了黄金圆轮上每一寸地方, 每一个花纹和图案,却依旧一无所获。就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或许是他的坚持和毅力感动了天上的神明,有一天,这雪峰之下忽然来了一队人,而为首的却是一个无比美丽的女人!” 叶枫怔了怔,这个故事听起来怎的会感觉如此的耳熟,就像是在哪里听到过的一般? 他搜肠刮肚的回想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他想起来了,当初在沙漠中地下的楼兰王城遗址中,当时身为楼兰遗民的飞鹰,也曾经讲述过一个很相似的故事。 同样是天火坠落在盐湖之畔,当地人找到了天火认为是上天真神的启示却不解其意。就在他们都束手无策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女人带领的一支队伍,而且他们还打着上面绣有龙纹图案的旗帜! 在与这个女人沟通之后,当地上在盐湖之畔建立起了楼兰古国,而且经过了多年的秘密努力,他们仿照天火的形状,把楼兰王城建成了一座会飞的城市! 同样的天火坠落,同样的一支由女人所带领的队伍,如此相似的情节,这难道只是一种巧合? 叶枫迟疑了一下,开口缓缓问道:“你说的那个女人带领的队伍,他们是不是打着什么旗帜,上面有什么图案的?” 小桑吉看着他,眼里丝毫没有惊讶,反而是满满的笑意:“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这支队伍和当初我们在楼兰王城之中听到的那支队伍一样,他们都打着绣着龙纹图案的旗帜,就和你背上那条时隐时现的龙纹图案一模一样!” 叶枫愣住了,这个答案虽然他心中早已开始怀疑了,可是当确确实实的证实的时候,还是让他感觉到了无比的震惊。 两个神秘的地方,两支忽然出现的奇怪队伍,都由一个女人所带领,打着同样的旗帜,这些会是真的吗? 叶枫记起来了,在楼兰王城之中听飞鹰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小桑吉当时也在场,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个故事,那么他现在所讲述的这个故事,到底有几分真实的呢? 叶枫望着小桑吉的眼睛,那里面清澈透明,宛如一汪清水,那么的干净,完全看不出一丝的欺骗。 他相信这个孩子,小桑吉没有理由要编造这么一个离奇的故事来欺骗自己。 可是这么说来,这远隔万里的两个地方,出现的这支神秘队伍,竟然会是同一支吗?而且率领他们的,会是同一个女人吗? 叶枫的脑子有些混乱了。 张胖子这时候正听到兴头上,连声催促着那估计继续讲下去。 小桑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智者与那个女人单独谈了好几天,没人知道他们之间究竟谈了些什么,之后那个女人便带着队伍离开了。在她离开之后,智者根据她的提点,终于发现了这个黄金圆轮隐藏着的秘密。” 张胖子听得两眼放光,追问道:“究竟是什么秘密?” 小桑吉微笑着,一字一顿的缓缓说道:“那黄金圆轮其实并不只是一面圆轮而已,其实,它只不过是一扇门!” 第一百零二章 恩西寺的来历 一扇门? 听了这话,叶枫和张胖子都不由得一惊。 这么说来,那从天而降的天火,其实并不只是一块黄金圆轮而已,真正的秘密在于门后面的东西? 叶枫开口问道:“那智者打开了那扇门吗?” 小桑吉微微一笑,说道:“要打开门就得有钥匙,那位智者当然打开了那扇门,那是因为他从那个神秘的女人手中,得到了那把钥匙。” 叶枫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努力压抑住好奇的心,问道:“门后面究竟是什么?” 奇怪的是,此刻小桑吉却眨了眨眼,想了想,或许他是在考虑该如何对面前的这两个人来描述这门后面的情形。 过了好一会儿,张胖子都忍不住开口催促了,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门的后面,是一个房间,一台机器,一个世界,一个与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 张胖子不禁大为失望,这不还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他忍不住追问道:“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房间,什么样的一个机器,如何的一个世界?” 小桑吉笑了笑,说道:“以你们的智慧,我很难向你们解释,你们只需要知道,那门后面的东西,其实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浩瀚的知识是一种力量,只不过有的时候,这力量带来的结果却不一定都是好的。” 张胖子完全没听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唯一听懂的一点,就是小桑吉说他们的智慧不够,即便是说了他们也理解不了。 被这么一个屁大点的小破孩当面指着鼻子说自己智慧不够,就是骂自己太蠢了嘛!张胖子觉得心里很不舒服,完全无法接受。 他正想要发作,一旁的叶枫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止住了他。 叶枫转头对小桑吉问道:“那么那位智者打开那扇门之后,又做了什么?” 小桑吉笑了笑,似乎对于叶枫能够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故事的主线上来,感到很欣慰。 他开口缓缓的说道:“智者打开了那扇门之后,便一个人走了进去。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在里面究竟做了些什么,随从们只是每天把食物和清水放在紧闭的黄金圆轮之前,等他需要的时候自行拿取,然后便守在雪峰外面,等待着智者出来。” “智者在里面呆了整整一个月,等到他出来的时候,脸色非常的不好,而且还呆了厚厚的一大堆笔记,上面画满了奇形怪状,没人认识的文字和图案。紧接着,他便开始率领随从们,开始努力的解读这些文字和图案。” 叶枫看小桑吉的眼睛一直望着自己,心里有些奇怪,开口问道:“那是什么样的文字和图案?难道说我见过吗?” 小桑吉点了点头,说道:“你当然见过,之前你所得到的那几张上古卷轴之上,所写的正是这种文字。” 叶枫的心里一紧,小桑吉所说的是他从华山秘窟和楼兰古城之中得到 的那两份上古卷轴吗?难道说这里的黄金圆轮,与这两处地方竟然也有着某种联系? 他连忙追问道:“那么那位智者他解读出来了吗?” 小桑吉摇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这些文字和图案不同于所知的之前任何一种文字,完全不知道来自何处,唯一能做的就是比照这些图案,寻找之前流传下来的近似的相关记载。” “在这些文字和图案中,有一个类似于如今的钟形的图案反复的出现,正是因为这个图案,他们寻找到了古代身毒国的一些记载。在身毒国古代流传下来的一些史诗当中,曾经提到过从天而降的钟形物体,他们认为那是天上神灵的坐骑。也因此,发源于身毒国的佛教铸造出了铜钟,他们认为通过敲击铜钟发出的声音,能够召唤天上的神灵,或者至少与他们达成某种交流。” “正是因为这样,智者和他的随从们在这期间查阅了大量的来自身毒国的佛经典籍,开始逐步了解了其中的深意。然而智者毕竟年事已高,又废寝忘食的一心扑在了解读这些文字上面,身体变得越来越差,到最后终于有一天支撑不住,病倒了。” “大约他知道自己天命将至,时日无多了,于是他从这些随从之中,选出了一位最聪明的,作为他的接班人。没过多久,智者不幸病逝了,而他的这位接班人便按照他临死前的嘱托,也打开了那扇黄金圆轮,进入了门后面的世界。” “等到一个月之后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比之前的智者出来的时候还要更加的不好。他的言谈之中变得与已经离世的智者如出一辙,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智者,转世重生了一般。” “他所做的,也与之前的智者一样,带着大家继续追查这些奇怪的文字和图案的含义,只不过,他做的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宣布皈依了佛教,而其他的那些随从们,有的跟随他一道皈依了佛教,居住在雪峰之上,另外一些则离开了雪峰,在雪峰下面定居下来,娶妻生子,开枝散叶,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后来,这位随从自号恩西大师,时常为雪峰下的居民们指点迷津,宣扬佛法,由于他能够预知许多事情的吉凶,帮助那些居民们躲过了几次大祸,于是名气渐渐传开了,大家都称呼他为恩西活佛,而且众人合力在雪峰之上为他修建起了这座寺庙,就叫做恩西寺。” 叶枫和张胖子不由得惊异的对望了一眼,原来这便是恩西活佛和这座恩西寺的来历,竟然与这黄金圆轮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 小桑吉接着讲述下去:“这位恩西活佛很高寿,一直活了一百多岁才圆寂,在这期间他一直致力于继续解读之前智者所留下的那些奇怪的文字和图案。到了他快要圆寂之前,他便命人从雪峰附近的村子里,寻找最为聪明的孩子,由他亲自从中选定接班人,在他圆寂之后,进入到黄金圆轮之内,成为新一代的恩西活佛,世人皆称其为朱古,即为转世灵童。” “如此,此后每一代的恩西活佛都是这样在临近圆寂之时选出自己的转世灵童,并且送入黄金圆轮之内,成为新一代的恩西活佛,至今已历而二十余世了。每一世的恩西活佛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使命,那便是守护这黄金圆轮和设法解读那些流传下来的神秘文字。” (笔者按:关于藏传佛教中大活佛的转世灵童的认定,相传各个教派一直是由当地最有名望的大巫师吹冲来通过仪式选择的,但是这样的方法漏洞很多,容易被当地的贵族势力操纵,假借活佛的名义来控制地方。 因而后来到了清朝乾隆年间,噶玛噶举红帽系第十世活佛却朱嘉措,联络外国廓尔喀,即今天的尼泊尔,出兵阴谋叛乱,被乾隆派遣嘉勇公福康安带兵入藏,一直打到了加德满都城下,廓尔喀国王投降,却朱嘉措身亡,福康安由此废除了噶玛噶举派,强令全部信徒改为信奉黄教。 通过这次事件,乾隆皇帝为了稳定西藏的统治,更是派人与藏地僧俗要员商议,制定出了《钦定二十九条章程》,并在此章程之中明确规定了活佛转世灵童的认定制度为金瓶挚签仪式,一直沿用至今。) 叶枫望着小桑吉,忍不住开口问道:“如此说来,你这位恩西活佛也一定是曾经进入过那黄金圆轮之内的了?” 小桑吉点点头:“这个是自然。” 张胖子抢着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那黄金圆轮后面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的?” 小桑吉摇了摇头叹气道:“我已经说过了,以你们的智慧,我很难向你们解释那里面的一切,我只能说,那里面是个神奇的地方,有着各种各样神奇的东西,能看到过去未来,一切都如同真实的场景展现在你的眼前。” “严格说来,那里面的东西根本已经超出了我们所能够理解的范畴,甚至于,”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才接着说道,“甚至于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 他这一番话让张胖子听得似懂非懂,更加的疑惑了。 叶枫看上去却好像已经不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他在脑中快速的梳理了一下,开口问道:“那么你们恩西寺和中原的少林寺,究竟有什么关系?” “少林寺?”张胖子听了不觉一愣,“这恩西寺和中原的少林寺还有关系?” 小桑吉却笑了:“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这么快就想到了我们与少林寺之间的关系了。” 叶枫说道:“你们与少林寺一样,一直都致力于研究解读这些奇怪的文字,少林的了改大师不但能够解读那些上古卷轴上面的文字,还指点我来乌斯藏地找你,而你恩西寺中的长老多普大师,竟然身怀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若是这样我还想不到你们之间有所关联的话,那我真的就是蠢笨如牛了。” 小桑吉点点头,说道:“其实少林寺之所以能够解读上古卷轴上的文字,都是我们传过去的。” 第一百零三章 预言 小桑吉顿了顿,接着讲下去:“自从当初的智者之后,每一世的恩西活佛都致力于用毕生的精力,去研究解读这些神秘的文字与图案,我们派出的人行遍天下,去搜寻一切与这种神秘文字相关的古籍和遗迹,探寻每一个可能有关联的传说。” “经过了无数人的努力和付出,虽然我们始终无法完全破解所有的内容,但是这些文字所蕴含的奥秘,还是渐渐的浮出了水面。当初智者所抄录下的这一段文字,其实是一段预言,一段关于一个神秘宝藏的预言。” 预言?叶枫这时候心里只觉得有些激动难平。 这些年来,他曾经听到过很多人提到过一个什么预言,雷破天、唐大、唐老太太,还有明老爷子,他们似乎都知道这个预言,可是他们却都不肯说出来。 究竟这个预言的内容是什么,叶枫一无所知,他唯一可以猜到的是,这个预言一定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这些人似乎都对于自己非常的感兴趣。 记得当初在进入沙漠之前,他曾经旁敲侧击的向小桑吉打听过这个预言,不过当时小桑吉只是故作神秘的说,到时候自己自然就会知道的。 现在,是不是到了揭示真相的时候呢? 他心里忽然感到有些紧张,紧盯着小桑吉,等待他继续讲下去。 小桑吉看着叶枫的表情,如同看穿了他心中所思一般,淡淡一笑说道:“这个预言其实说起来十分的简单,它只是说宝藏被藏在坠落之地,伟大的战士世代守护着它,它在沉睡,等待着千年之后一个身带龙纹的天命之子,前来唤醒它,到时候世界的命运,天下的走向,全都掌握在这个天选之人的手中。” 小桑吉讲完了。 叶枫和张胖子俱都是一愣,这个预言的内容十分简单,甚至于非常的空泛,除了“身带龙纹”这四个字以外,几乎等于什么都没有讲。 张胖子有些愕然的问道:“这就完了?就这些?” 小桑吉点点头:“就这些。” 叶枫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就是那个天命之子?要知道江湖上身上有龙纹刺青的人可多了去了,一抓一大把,你们怎么能够确定是谁的?” 小桑吉微笑着:“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讲下去,听完之后,或许你的疑问就能够找到答案了。” 叶枫点点头,耐住了性子,继续听小桑吉讲下去。 小桑吉接着刚才的话接着讲述道:“当知道了这个预言的大意之后,我们便开始广派人手,在全天下,特别是在中原地区,努力寻找这个身带龙纹的人。可是天下之大,茫茫人海之中,想要找这么一个人,无异于在大海捞针,没有一点线索。” “长期寻找无果之后,在百余年之前,当时的恩西活佛便想出了一个办法,既然预言之中说道这个宝藏由伟大的战士世代守护着,想必也是鸡极为厉害的人物,断然不会是无名之辈。既然如此,与其由我们藏人去中原无头苍蝇一般的瞎找一通,何不让中原足最有实力的几大势力去帮助我们寻找?” “于是他便派出了几位精明能干的使者,在有意无意之间,把这段预言和宝藏的消息传给了由他精心挑选出的中原几大势力。这些势力之中,有江湖上势力最大的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雷家,有富甲天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意楼姬家,还有武林中被誉为泰山北斗的武当和少林两派。” 叶枫听了不觉暗自点头,原来这段预言的消息是这 样被传到中原各派之中去的。 小桑吉说道:“消息传出之后,江湖上的蜀中唐门和江南霹雳堂雷家,正斗得如火如荼,对于这个虚无缥缈的宝藏的传说,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太感兴趣。而一向似乎与世无争的天意楼姬家,却好像有些动静了。” “我们知道,天意楼姬家之所以能够数百年来历朝历代都享有特权,生意做得遍布天下,这和姬家与历朝历代的朝廷之间的微妙关系,密不可分。这姬家的出身来历成谜,然而在历朝历代的改朝换代之中背后却总是或多或少的闪动着他们的影子,他们的力量实在是不容小觑。” “可是在这个预言和宝藏的消息传出之后,我们发现,姬家当时的家主,竟然通过朝廷中的特权,暗地里在搜集关于这个宝藏的资料。到他死后,他的儿子,新一代的家主姬天语,更是利用姬家支持太祖皇帝反元成功,建立大明王朝的关系,堂而皇之的进入皇宫大内,查阅宫中收藏的诸多古书典籍,寻找关于宝藏的线索。” “一直到了二十多年前,姬天语却忽然失踪了,姬家对外宣称他是得了急症,不幸身亡,由他的儿子姬无双执掌姬家,而姬家寻找宝藏的脚步这才突然间戛然而止。” 叶枫点了点头,之前经历了金吾卫被杀和西安城中瘟疫两桩大案的他,自然知道姬天语便是当年那组织起了十殿阎罗的神秘的轩辕公子,而他的失踪其实是被皇帝秘密囚禁了二十年之久,并非对外宣称的是死于急症。 看来他当年之所以被囚禁,说不定和这个宝藏还有着莫大的关系呢! 小桑吉继续说道:“而在另一边,武当派的创教真人张三丰,不但武功绝顶,冠绝江湖,而且一心修道,整日里闲云野鹤,云游四海,对于宝藏什么的身外之物,根本是不屑一顾,武当派那边也就一直是毫无动静。” “奇怪的却是同为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派,当得知了宝藏的传说之后,当时少林的住持大师是名满天下的月岩永达禅师,他竟然主动给远在乌斯藏地的恩西寺写信,名义上是交流佛学,研究经文。” “收到永达禅师的书信之后,当时的恩西活佛也十分意外,不过既然人家主动示好,自然不可轻慢了礼数,于是便立即回信。这么书信往来,一来二去的,恩西寺与中原少林寺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的密切了起来。” “一开始,他们之间的书信还只是讨论一些佛学问题,到了后来,少林寺的来信之中,永达禅师竟然开始向恩西活佛讨教一些生僻的古文字,而这些古文字,竟然与当初智者从黄金圆轮之内带出来的那些缜密的文字一模一样!” “直到这时候,恩西活佛便确信少林寺与这预言和宝藏之间有着某种关联。在他的再三追问之下,永大禅师只是说这些文字出自于以为朋友所抄录的一份上古卷轴。” 叶枫听到这里,不禁点了点头。 当初他在少林寺中之时,曾经听凝然了改大师讲述过当年华山掌门贺至真将华山秘窟之中的上古卷轴送上少林的往事,自然也明白永达禅师的所言非虚。(此处请参见第二卷京师疑云之第八章上古卷轴中的叙述。) 小桑吉笑了笑,接着讲道:“永达禅师的这一番话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推脱之辞,恩西活佛哪里肯信?可是考虑到少林寺在中原的地位,加上寺中藏经阁内收藏着众多的古籍珍本,对于寻找线索大有裨益,于是便一面指点永达禅师破解这些文字的含义,一面提出派人去中原少林寺学习, 双方加强交流,共同研究。因此这之后的百年以来,恩西寺一直有派遣人去少林寺中学习,既帮助他们破解文字的奥秘,也顺带着在少林寺浩瀚如海的藏书之中查找关于身带龙纹之人的线索。” 叶枫这时恍然大悟道:“因此贵寺中的多普大师,才会有机会习得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 小桑吉点了点头,道:“多普大师当年正是被选中前往少林寺的人员之一。只不过,他的身份却并不只是如此简单而已。” 叶枫一怔:“那他还有什么身份?” 小桑吉说道:“百年前的恩西活佛虽然并不信任少林寺,不过随着这么多年双方的交流和了解的加深,现在我们也明白少林派和那身带龙纹之人,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因为好奇而在研究那份上古卷轴而已。对于恩西寺,他们虽然所知不多,却也明白我们并无恶意,双方是在诚心相互合作。” “于是,当初多普大师在少林之时,当时的住持凝然了改大师,见他资质非凡,也是为了恩西寺中的安全着想,便破例传授了他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慈大悲千叶手。同时,还将他吸收进了了改大师所创立的一个组织。” 张胖子忍不住追问道:“组织?什么样的组织?” 小桑吉注目于叶枫身上,说道:“这个组织致力于搜集研究关于上古卷轴和那个神秘宝藏的所有信息,我想叶公子对于它应该并不陌生,它的名字叫做佛五心。” 佛五心! 叶枫对于这个名字自然并不陌生,当初在兰州城中之时,他便听兰州知府周子然周大人讲起过。 周子然身为了改大师的俗家弟子,又身在官场,利于利用官府的渠道打探消息,因而是佛五心之中的“佛耳”。 当年因犯下了寺规,被少林逐出门墙的了凡大师,常年漂泊江湖,善于打探各种见闻,他便是“佛眼”。 了改大师身边的师弟了空大师,武功极高,但凡四处奔走传递消息俱都是靠他,他便是“佛手”。 而了改大师自己,身坐寺中而知天下事,指挥若定,自然便是那“佛首”。 然而佛五心之中的最后一位,连周子然也完全不知道他是谁,想不到竟然会是远在乌斯藏地恩西寺中的多普大师。 多普大师既然习得了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的大慈大悲千叶手,那么想来保护恩西活佛,守护这恩西寺中的安全,便是他的使命了。 想当年,了改大师创立这“佛五心”之时,是为了能够解开这上古卷轴和宝藏的秘密,那时候应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 然而到了今天,佛五心之中,佛眼了凡大师早在京城案中为了掩护叶枫他们,独自对抗叛军,不幸身死。 佛耳周子然周大人,在兰州案之后忽然失踪了,生死不明,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佛手了空大师,本是了改大师身边最为信任之人,却不料早就被轩辕公子拉拢策反,成为了十殿阎罗之中的阎罗王,卧底在少林寺中,终于奸计败露,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这几年下来,佛五心之中,竟然只剩下了身为佛首的凝然了改大师自己,还有就是远在这乌斯藏地之中的多普大师,可以想见了改大师此时的心中,该死如何的惆怅啊! 而这些人的每一个,都曾经出力帮助过叶枫,他们的死,也都或多或少的和叶枫有所关联,想到了他们,叶枫心中也不禁感觉到一阵怅然。 第一百零四章 未来与选择 张胖子这时有些不耐烦的追问道:“先不要说什么佛五心,佛六心的了,这佛祖究竟有多少心眼儿,谁也不知道,不过我看你们这些和尚的心眼儿就不少。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是没有解释你们为什么就能认定我们家老四便是你们预言中的那个人?” 小桑吉笑了笑,说道:“张公子莫要心急,我接下来就要讲到了。既然如前所述,我们与少林寺之间关系密切,一直便保持着书信往来,因此当初在叶公子留在少林寺中习练易筋经之时,凝然了改大师便用书信将叶公子背上会时隐时现的出现龙纹的情况告知了我。” 张胖子摇摇头说道:“即便是他背上有龙纹图案,也并不一定就能说明他就是传说之中那个身带龙纹的人啊?” 小桑吉点点头道:“的确如此,天下身上有龙纹刺青图案的人有千千万万,单凭这一点,确实不能完全说明。可是叶公子背上的龙纹图案却并不一般,首先它绝非随时可见,往往是在叶公子面临生死危机的关头才会忽然出现,而此时的叶公子,也每每能够有奇异之处,就像是激发出了体内的某种潜力一般,帮助他可以逢凶化吉,化险为夷。” 叶枫回想起来,的确如此,第一次他背上出现龙纹图案的时候,是在华山秘窟里身中金蟾剧毒之时,第二次则是在听涛山庄中毒发之际。 若是换作常人,像金蟾之毒如此的天下奇毒,只怕是当场便会毙命。然而这连医术高超的程姑娘也感觉束手无策的奇毒,却不但没能要了叶枫的性命,反而到如今渐渐的融合入他的血液之中,反而令他大受裨益,不能不说是一件奇事。 再后来,在楼兰古城地下面对雷龙的时候,之前在无名小镇中面对鬼见愁的时候,在他的性命在千钧一发之间,那诡异的龙纹图案也都相继出现过。而当时的叶枫,宛如完全变了一个人一般,全身散发这一种黑色的死气,双目之中一片漆黑,他的身手也变得异乎寻常的强大,让人感觉到那个人完全不可能是叶枫本人。 小桑吉和张胖子都曾经先后目睹过他的这种奇异的变身,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之气,至今令他们想起来仍然感觉到全身不寒而栗。 张胖子默然的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小桑吉的说法。 小桑吉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便是当时了改大师在书信之中,详尽的临摹了叶公子背上的那个龙纹图案的模样。我一看到那个图案,便确信叶公子就是我们寻找了那么多年的那个人,也是预言之中那个身带龙纹的人。” 他双目如电一般的直盯着叶枫的双眼,一字一顿的说道:“因为你背上的那个龙纹图案,与黄金圆轮上的图案,简直是一模一样!” 什么,黄金圆轮之上竟然也有着同样的龙纹图案? 叶枫和张胖子都不由得吃惊的瞪大了眼睛。 小桑吉缓缓的说道:“叶公子应该还记得,在楼兰古城地下,那个神秘的宝库的门上面,也有着相同的一个龙纹图案吧?” 叶枫点了点你头,不错,只 不过在楼兰古城,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龙纹图案。 当初在他进入到华山秘窟之中时,那个巨大古老的威武雕像手中所持的那把长刀之上,便清晰的刻着这样一个龙纹图案。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龙纹图案。 只不过小桑吉因为从未进入过华山秘窟之中,所以他对于这一节并不知情。 如此说来,在华山秘窟和楼兰古城,还有现在的黄金圆轮上,都出现了这么一个同样的龙纹图案,那这彼此远隔万里的三个地方紧紧的联系到了一起,可是这三个地方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呢?那个龙纹图案又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叶枫感觉到脑袋变得越来越糊涂了。 张胖子的脑子里更是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茫然的望着面前的两人。 不过很遗憾,对于叶枫他们的疑问,小桑吉也并没有答案。 在他进入到黄金圆轮之内,继承了前几代恩西活佛所知晓的一切的时候,他便从对未来的预见中,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那便是找到那个预言之中身带龙纹的人,为他打开楼兰古城下面宝库的大门,引领他藉由此去找到自己的命运和宝藏的真相。 而小桑吉自己,在完成这一使命之后,从他所预见到的一些残缺不全的片段来看,他将会死在怪物雷龙的口中。 这便是他的命运。 他早就知道了这一点,而且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因此在他收到了改大师的书信,确信叶枫便是那个他一直在寻找和等候的预言之中的天选之人后,他便动身出发去中原了。 既然叶枫他们当时是因为得到了了改大师的提示才远赴沙漠去寻找楼兰古城的,因此一直和了改大师保持着联系的小桑吉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和大致的路线。 正因为如此,小桑吉才会那么适时的出现在兰州城,那么巧的遇见了叶枫他们一行人。 只不过他没有料到的是,一直对恩西寺中神奇的黄金圆轮垂涎三尺的西饶活佛,竟然会得到消息,派人在半路截杀自己。 他更加没有料到的是,在兰州城中竟然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以致于西宁小侯爷宋琥竟然会率军围攻兰州城。 好在最终一切都有惊无险的解决了,所有的事情看似意外频发,却又像是被设计好了,注定不变一样的运行着,最终小桑吉还是随着叶枫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楼兰古城。 所以当最后那凶神恶煞一般的雷龙从水潭之中忽然冒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然而小桑吉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他已经为叶枫打开了宝库之门,完成了他的使命,这便是他的命运,他的归宿,他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结局到来。 然而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并没有死,叶枫为了拯救大家如同恶魔附体一般的忽然变身,杀掉了雷龙,救了大家伙儿的命。 小桑吉没有死,这并不是他的归宿,他的结局,这一点却令他更加的意外和吃惊。 难道之前 自己所看到的那些场景,看到的自己的最后结局全都是错的? 他大惑不解。 想了很久,他才终于想明白了,或许他所预见到的那些场景和画面并不假,也没有错,可是那并不是一定会发生的未来,充其量,只不过是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一种结局而已。 就像他曾经对叶枫说过的一番话一样:“知道你的未来是远远不够的,你必须要去体验这个过程,其中的选择才是人生真正的意义。” 这一刻,小桑吉对于这句话又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或许,一切都是因为选择。 叶枫选择了要去拯救大家,所以他成功了,他改变了结局,改变了小桑吉原本的命运。 但是他将来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呢? 小桑吉不知道,没有人知道,一切全都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因为叶枫的选择,向桑吉才能够活到了今天,他们也才能有机会再度这么面对面的坐在一起。 小桑吉望着叶枫的眼中露出了感激之情。 他感激的并不是叶枫当时在楼兰古城下面救了他的命,而是叶枫的选择让他懂得和明白了一个真理,未来不是注定的,一切全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明白这一点对于原本就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注定的结局的他而言,比活着更加要有意义的多。 因此,今天他坐在这里,满怀感激的解答叶枫心中的疑问,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只是除了,黄金圆轮之内的秘密。 能够预知未来,无论对于谁而言,都有着莫大的诱惑力,想西饶活佛这样的人,就一心想要得到这样的能力。 然而有了这样的能力,得到了黄金圆轮便一定是好事吗?也不尽然。 因为他们不明白,重要的不是知道未来,而是在于你的选择。 小桑吉明白了这一点,不过他看叶枫好像并没有完全明白,至少他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现在就知道他自己的未来和命运。 所以,还是让他自己去体验吧!也许探索未来的过程,才是真正最有魅力也最有意思的地方。 小桑吉讲完了,他闭上嘴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叶枫和张胖子。 张胖子早就已经被说得晕头转向了,他感觉现在似乎比听小桑吉解释一切之前还要更加的糊涂,懵然的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一旁的叶枫。 叶枫似乎也有着同样的感觉,听完小桑吉的话,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的前因后果,可是好像不明白的东西却比之前还要多了。 他呆呆的坐着,一面回想着小桑吉刚才的话,一面梳理着自己的死路,他想要再提出疑问,然而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该从何问起。 就在三个人默默坐在原地,思绪万千的时候,忽然间只听见“轰隆”的一声巨响,从大殿外寺门的方向传过来。 听上去就像是什么地方燃点了一个巨大的炮仗,然而连同三人坐着的地面,似乎也随着这一声巨响忽然震颤了一下子。 第一百零五章 破寺 张胖子被这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忽的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嚷嚷着:“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事?” 叶枫虽然腿上有伤,站不起起身来,心中大吃了一惊,望向小桑吉,却见他依旧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那一声巨响。 大殿之外的诵经之声依旧,明显殿门外的那些长老们对于这一声巨响也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诵经祈福。 叶枫和张胖子对望了一眼,对于自己的失态似乎感到有些羞愧,不过还是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殿外出来了脚步声,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在外面响起:“活佛,多普求见。” 是多普大师来了,叶枫的心中一紧,看来外面必定是发生了极为严重的变故,多普大师才会匆匆赶来。 小桑吉的声音依旧非常的平和,似乎他的心中毫无波澜:“大师请进。” 门口出现了多普大师的身影,依旧是全身站得笔直,就像是一颗倔强的老树,坚忍不拔。 他对着小桑吉施了一礼,说道:“活佛,都是我思虑不周,没想到西饶老贼他们竟然还备有余下的火药。他们把火药装载在车上,推到寺门前引爆,如今寺院大门已经被炸毁,老贼和他手下的那些人已经冲入了寺中,我们恐怕抵挡不了多久了。” 他的脸上满是汗珠,表情异常焦急,双眼直视着小桑吉,催促道:“请活佛赶紧离开,我们一定拼死保护活佛杀出一条血路来!” 西饶活佛他们杀进来了? 叶枫和张胖子的脸色俱都是一变,这西饶活佛的手下个个凶狠彪悍,身负武功,而恩西寺中的喇嘛们却多以修习佛法为主,唯一的高手恐怕就只有这个多普大师了,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寡不敌众,估计很难能够挡住西饶活佛他们的进攻。 然而小桑吉却丝毫不为所动,面色平和的望着多普大师说道:“大师,你失态了。” 多普大师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去恭恭敬敬的应道:“是。” 小桑吉说道:“大师修行多年,佛法造诣不可谓不深,自然应该明白诸相皆空的道理,刚才却在盛怒之下直呼西饶活佛为老贼,如此嗔怨,非我佛门弟子所为。” 张胖子闻言不由得一愣,望着小桑吉感觉有些哭笑不得,人家明刀明枪的杀上门来,一心想要你的性命,这个时候小桑吉却还在纠结于骂不骂人的问题,他实在是有些理解不了。 难道别人挥刀看过来的时候,身为佛门子弟,就只能够伸长了脖子等死? 而叶枫早前在少林寺中修习易筋经之时,曾经接触过一些佛门典籍,自然也明白一些佛家舍身成佛的道理,因此对于小桑吉的话也并不会非常的意外。 多普大师的面色平和了下来,低垂着头轻轻说道:“活佛所言甚是,是弟子失态了。” 小桑吉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很平静:“烦劳大师先去前面挡住他们,争取一些时间,我这就带着二位公子去后山。” 多普大师一抬头,有些担心的说道:“可是活佛你自己的安全……” 小桑吉淡淡的笑道:“该到来的始终会来,谁也无法逃避,所以,何必多虑?” 多普大师低下头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大踏步的离开了。 叶枫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却隐隐感觉很不安。 刚才虽然多普大师站得笔直,尽力在掩饰着,不过从他满面的汗珠和微微发颤 的身体,叶枫还是发觉了一些异常。 他是亲眼看见了西饶活佛那一记密宗大手印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多普大师的胸口的,西饶活佛的那条手臂,叶枫尽全力的一刀尚且不能伤其分毫,其厉害可想而知。 多普大师中了这一击,难道能够丝毫无损? 即便他的内功修为再强,这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形势危急,他却只字不提自己的伤势,还在刻意隐瞒,这只能更加的说明,他的伤势必定非常的严重。 带着这样的伤势,他能够挡得住西饶活佛他们吗? 叶枫的心里怀着深深的担忧,佛五心之中除去远在少林寺中的凝然了改大师,多普大师是现在仅存的一人了,他不希望这会是他看到多普大师的最后一眼。 看着多普大师离去了,小桑吉也站起身来,对着叶枫和张胖子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张胖子愣了一下:“去哪儿?” 小桑吉笑而不语,只是双眼望着叶枫。 叶枫淡淡的说道:“自然是去见一见那神秘的黄金圆轮了。” 小桑吉十分满意的呵呵一笑,转身当先便向着大殿后面走去。 张胖子没奈何,只能背负起不能行走的叶枫,跟了上去。 出了大殿后面的门,是一条狭窄的山道,蜿蜿蜒蜒直通往雪峰之上。 小桑吉不紧不慢的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张胖子背着叶枫紧紧的跟在后面。 四周全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积雪,连一棵树木也看不见,目光所及只有陡峭的悬崖和一些山石。 不过很奇怪的,走着走着,张胖子老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自己,脑后总有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 回头看去,除了周围一片皑皑的白雪,却又什么也没有。 张胖子耸了耸肩,或许是因为即将看到那传闻中神奇的黄金圆轮,所以感觉有些紧张,因此才会产生的错觉吧。 回头看去,雪峰下越来越远的恩西寺院中有浓黑的烟火冒起,可以想见,那里一定正在发生着激烈的战斗。 张胖子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一晚在林中看见的那土坑之中横七竖八的那些村民的尸首,这惨烈的一幕让他不禁为恩西寺中的那些僧侣们担心了起来。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此没过多久,就听见了从身后山道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望去,之间三条身披白色僧袍的人影沿着山路,正快速的朝他们追赶上来,为首的一人白眉白须,正是西饶活佛! 看到西饶活佛追了上来,叶枫心里不由得一沉。 西饶活佛既然出现在了这里,那么负责挡住他们的多普大师呢? 西饶活佛追赶上来的速度极快,很快他就来到了叶枫他们一行人的身后,而这时叶枫也看清了,紧跟着西饶活佛的正是先前在门口出现过的,他身边的那两名护法。 这两人虽然当时并不是多普大师的对手,然而他们的武功说实话都着实不错,再上上个西饶活佛,身有伤残的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的,叶枫的心沉得更深了。 小桑吉这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着西饶活佛,微笑着施了一礼道:“扎西德勒,西饶活佛,能够见到你真的是我的荣幸。” 张胖子的心中此刻却在暗自叫苦,这个小活佛到现在还在跟人家客气呢,人家可是不怀好意,一会儿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只怕人家才不 会跟你客气。 西饶活佛有些惊异的望着面前这个神态自若的小孩,似乎也有些吃惊。 虽然他一直在筹谋着如何对付眼前的这个小鬼,甚至还派出得力的手下去中原想要劫持他,可是要说真真切切的亲眼看到他,这还是头一次。 眼前这个被奉为恩西活佛的小鬼,看起来竟然长得如此的寻常,毫无奇异之处,与平素里见到的那些藏人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可是这个貌不惊人的小鬼,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明知道自己会对她不利,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惊慌,却显得如此的从容镇定,分明显示着他身上的与众不同。 小小年纪,竟然有着这样的修养,看起来传说所言非虚,这个小孩真的继承了前一世恩西活佛的学识与记忆,他并不是个普通的小鬼,也决不能够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小鬼来看待! 不过,这也恰好证实了传说的真实性,那个神秘的黄金圆轮,真的具有着神奇的功效,能够完美的契合圆寂的活佛和转世灵童之间的传承,的确是一个稀世的宝物。 他的心里不禁感觉到激动了起来。 如今恩西寺已破,这个小鬼就在自己的面前,那传说之中的神秘宝物也唾手可得,多年以来的夙愿即将达成,他只觉得心潮澎湃,难以自已。 至于这个小鬼身边站着的那两个汉人,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一个肥头大耳,长得就自带一副蠢相的胖子,还有他背负着的那个明显是双腿有疾的残废,他们能做什么? 先前在恩西寺门前,他已经领教过了这个残废青年的刀法了,虽然很精妙,可惜,他用尽了全力的一刀却连自己的皮肉也没能伤到分毫,对于战胜他,西饶活佛有着绝对的自信。 他怎么可能会是自己密宗大手印的对手? 他双眼望着小桑吉,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说道:“不用客气了,看到你,才是我的荣幸。”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森森的味道,他当然不会在乎眼前的这么一个小鬼,他真正感到荣幸的,是即将见到的那传说中的神器,黄金圆轮! 叶枫伸手拔出了腰间的刀,紧握在手,对西饶活佛开口问道:“多普大师他们呢?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西饶活佛转头看了叶枫一眼,似乎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一般,充满了轻蔑的说道:“那个老顽固,明明之前已经受了重伤,连肋骨都断了,却还死撑着挡在我的面前;还有大殿前面那一群只会嗡嗡嗡的念经文的老和尚们,明明手无缚鸡之力,没有半点武功,却一步也不肯退,挡在大殿门口。” “现在,我已经成全了他们,他们全都已经求仁得仁,修成正果去了西天极乐世界,你们这两个汉人小子,是不是也想学学他们的样子?” 他说得很慢,声音里连他自己听起来都透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叶枫和张胖子的脸色变了,甚至连一直很平和的小桑吉脸上也露出了愤愤之意,开口说道:“同为向佛之人,你竟然能够下得去手?你难道心中丝毫没有佛祖的怜悯之心?” “怜悯之心?”西饶活佛忽然狂笑起来,“当年同为被选中的朱古,他成为了恩西活佛,享受世人的推崇爱戴,而我却被像垃圾一样的丢弃掉,赶出了恩西寺,一个几岁的孩童,无依无靠的在冰天雪地之中流浪之时,有谁又对我有过怜悯之心?” 第一百零七章 话说当年 西饶活佛的神色之间,似乎对于这个人充满了尊敬:“先生是我见过最为睿智的汉人,他对于天文地理,历史典故,无所不知,无论多么困难的事情,他总能够想出办法来解决。” “原本我虽然靠着一身武功和多年积攒下的佛学知识,发展起来了自己的势力,被尊为西饶活佛,可是与发展了已经在此地传承了数百上千年恩西派相比,依然是难以望其项背的。正是在他的帮助下,我才能在短短的这几十年里,迅速壮大,实力足以和恩西寺分庭抗礼,到今天能够杀上门来,一雪旧怨,不能不说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叶枫这时忽然插嘴问道:“上一次恩西小活佛进入中原,你派出那个会密宗大手印的长眉喇嘛于途中一路截杀,想要劫持他以要挟恩西寺交出黄金圆轮的秘密,这恐怕也是这位先生给你出的主意吧?” 西饶活佛点了点头,说道:“没错。原本当我实力壮大之后,几次想要和恩西寺正面明刀明枪的干上一仗,最后都是无功而返,然而在这时候,那个道貌岸然假惺惺的伪君子恩西活佛却忽然间传闻身染重病,圆寂了。而眼前的这个小鬼却继承了他的衣钵,成了新一任的恩西活佛。” “这恩西活佛原本就应该是我,这恩西寺中黄金圆轮的力量原本也应该是我的!当年若不是那个伪君子和那些贼秃长老们相勾结,不但夺走了恩西活佛的位置,还对我赶尽杀绝,一心想要斩草除根,把我逼入绝路,如今岂能轮到这个小鬼?” “所幸的是苍天有眼,连佛祖都在帮我,那个伪君子机关算尽,却不料最后阳寿不足,没能耗过我,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却先死掉了,这倒是便宜他了,不能让他亲眼看着恩西寺毁在他的眼前,真是我一生的遗憾。” “就在我准备趁着这小鬼新近接任恩西活佛的位置,寺里人心不稳的时机再次攻打恩西寺的时候,我一直安排来监视恩西寺这里动静的人却报告说,这个小鬼忽然动身进入了中原。先生当即便认为这是天赐良机,只要能够抓住这个小鬼,那恩西寺中的这些贼秃们定然束手无策,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能让他们乖乖的投降。” “于是,我派出了我座下武功最高的大弟子,也就是你所说的那个长眉喇嘛,带着几个精兵强将,沿途一路劫杀,势必要抓住这个小鬼不可。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到了兰州城之后,他们却忽然间失去了消息,想必是凶多吉少了。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究竟用的什么妖法对付的我派去的这些人?” 叶枫暗暗摇了摇头,西饶活佛自然想不明白的。 他不会想到,当时的兰州城,是如何的风云际会,江湖中各路高手纷至沓来,东海渔、南山棋、墨家巨子墨七重,还有江湖中最有势力的女人,蜀中唐门的唐老太太,竟然全都聚集在了兰州城中。 他也不会想到,兰州城中的几股势力,肃王朱楧、监军马靖以及西宁小侯爷宋琥,竟然会相互之间斗得如火如荼,到最后竟然小侯爷胆敢率领边军,围攻兰州城! 他更加不会想到,他的那个大弟子,会使密宗大手印的长 眉喇嘛,在想要趁乱逃出兰州城之时,会遇见西宁小侯爷围城的大军。而长眉喇嘛无论武功再好,在训练有素,千军万马的军阵面前,也同样是不堪一击,惨死在了阵前。 这一切,当时远在乌斯藏地的西饶活佛全都一无所知,因而才会感到这般的奇怪。 而纵然是当时亲身经历了这一切的叶枫和张胖子他们,回想起来也只觉得依然是惊心动魄,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 西饶活佛用很奇怪的眼光望着叶枫,问道:“我只是很奇怪,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叶枫淡淡一笑,说道:“我不但知道这件事,而且我猜,这一次你从中原弄来火药,便也是这个先生在背后出谋划策,连运送这批火药来到这里的,也是先生的人。是吧?” 西饶活佛的眼神简直就像见了鬼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叶枫,他当然不会知道,他面前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汉人,就是坐着先生的弟子,巴特尔运送这批火药的马车车队,来到这里的。 如果他知道这一切,不知又会对于他心中这位无比尊崇,认为算无遗策的先生,作何感想? 西饶活佛望着叶枫,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说的倒是一点不错,当我得知派出去劫杀这小鬼的人失败了,这小鬼已经顺利的回到了恩西寺中的时候,我便决定要强攻恩西寺。” “可是这恩西寺背山而建,坚固异常,易守难攻,之前几次攻打,便是因为这一点才无功而返。于是先生便建议,使用火药。他利用他的人脉,牵线搭桥,我不惜重金从中原购买了一批火药,由他的弟子带着一群蒙人负责押送,一直送到了这雪峰之下。” “虽然之前炸毁寺后山崖的计划被你们破坏了,不过靠着这批火药,我们还是成功的炸开了寺门,破寺而入,总算是殊途同归,恩西寺今日也难免覆灭的下场。” 这时他的脸色一沉,望着叶枫喝问道:“只是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叶枫笑了笑:“我们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重要吗?你身为出家人,自称活佛却并无半点慈悲之心,为了当年自己的一点私怨,不惜大动干戈,滥杀无辜,你的这些恶行,就不怕被天下人所指责唾骂?” 西饶活佛看来被他骂得恼羞成怒,恨恨的说道:“当年他已经身为恩西活佛了,却不是一样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对我赶尽杀绝?他又何来半点慈悲之心?这恩西寺里的一切,这所谓黄金圆轮的秘密,原本就应该是属于我的,现在我只不过是把它们拿回来,有什么错?” 听了之前西饶活佛的讲述,当年他的确也是受害者,他如今偏执疯狂的行径,与他当年的悲惨遭遇实在是密不可分的,叶枫一时之间也不觉语塞。 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小桑吉忽然长叹了一声,开口说道:“你错了,对于师尊,你完全想错了。” 他口中的“师尊”,自然便是已经圆寂的上一任恩西活佛,也是西饶活佛当年那个亲如兄弟一般的伙伴。 西饶活佛愣了一下,反问道:“错了?哪里错了?” 小桑吉一脸沉痛的摇摇头说道: “全都错了。首先,当年长老们之所以指定师尊作为恩西活佛的接班人,并不是他们一时起意,这当中也没有你想象的什么阴谋,而完完全全是遵照着离世的前任恩西活佛生前的意愿。” 西饶活佛不信:“这怎么可能?自从我们被选中作为朱古进入恩西寺中学习的那一段时间里,活佛本人都曾经好几次夸赞过我,说我的天赋和悟性都极为出色,他根本就已经属意于我来继承他的衣钵,怎么会到了最后选择的人是他?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小桑吉点点头说道:“关于你与他之间的一切恩怨,其实师尊在生前也多次向我提到过,你说的没错,当年活佛的确是多次夸赞过你,师尊自己也承认,以他的天赋和悟性,无论那一方面都比不上你。” 西饶活佛双眼一瞪,喝问道:“那你为何还要说当年活佛会选择了他作为接班人?” 小桑吉长叹道:“你要明白,恩西活佛不但是一种尊荣,更是一种责任,每一世的恩西活佛都必须要守护恩西寺,守护寺中的黄金圆轮,而要掌握黄金圆轮的力量,光有着天赋和悟性是远远不够的。” “其实你们当初被选出来之后,送到寺里来学习的那段时间,便是对你们的观察和考验,的确,你无论从各个方面的表现都比师尊要更为优秀,可是在这段时间之中,活佛却发现你身上的一些弱点,而这些弱点对于成为恩西活佛而言,却是致命的。” 西饶活佛不觉一呆,问道:“什么弱点?” 小桑吉说道:“首先,就是你这个人太聪明了,聪明的人通常都很有自信,而自信与自负之间,其实只差一步而已。因为你的太过聪明,所以你也非常的自负,你常常会用自己的想法去理解所有的事情,理解这个世界。” “你一直口口声声说师尊是你亲如兄弟一样的伙伴,是你的朋友,其实你根本从没有把他当做过朋友,你只不过把他当做你的对手而已。从小你们就被称为雪峰附近最为聪明的两个孩子,因此从小你就把他当做了你的假想敌,你接近他,与他成了朋友,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他,打败他,知己知彼这一点,你从小就明白。” 西饶活佛似乎被说中了心事,甚至一晃,哑着嗓子问道:“这些都是你师尊对你讲的?” 小桑吉摇摇头,说道:“其实这些全都是前任的活佛生前告诉我师尊的。当年你们在寺中学习的这段日子里,活佛一直在观察你们,他看到了你身上的聪明与天赋,也看到了你事事争强好胜,处处都要高人一头的那种优越感,还有你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戾气。对于今后要团结领导大家,共同守护恩西寺,守护黄金圆轮的秘密的恩西活佛而言,这一点尤为致命。” “如果假以时日,相信在活佛的教导之下,你一定能够克服这些弱点,以佛法的宏大来化解心中的戾气,成为合格的恩西活佛的接班人。可惜,当时活佛的身体已经非常的不好了,他已经没有时间再来慢慢引导你了。因此,虽然他对于你的天赋和悟性感到非常的惋惜,却还是选择了师尊作为继承他衣钵的接班人,接任下一任的恩西活佛。” 第一百零九章 雪怪 小桑吉抬头望着西饶活佛叹息道:“你真的以为你稳操胜券了吗?” 西饶活佛一愣,随即阴阴的一笑道:“你以为你这两个汉人朋友能够挡得住我吗?他们有多少斤两,在寺门之前我就早已经领教过了。事到如今,你徒逞这口舌之利,有意思吗?” 叶枫和张胖子心里不由得都是一紧。 西饶活佛说的没错,他的密宗大手印的确十分的厉害,即便叶枫受伤之前,也并非其对手,更何况此刻他的腿已断,还需要张胖子背负着行动,武功便更是大大打了折扣了。 如果仅仅是对付那两名护法,或许叶枫还能够一战,可是现在还有西饶活佛这么一个高手,凭他就有些力有未逮了。 先前在寺门之前,叶枫那全力的一刀,也不能伤到西饶活佛那条手臂分毫,对方此时自然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 叶枫握紧了手中的刀,即便明知不敌,他也要尽力一搏,他决不能让西饶活佛的阴谋得逞,必须尽力维护小桑吉的安全。 张胖子这个时候,却又有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被人在一旁窥视着一般。 他扭头看了看四周,四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山路的一旁是深深的悬崖,哪里有什么人? 他不禁心中奇怪起来,他刚才便有过这样的感觉,如果说那是跟在后面的西饶活佛他们的话,现在对方就站在眼前,却依然还有这种感觉,却又是为何? 正在纳闷间,他忽然看见了更为奇怪的一幕。 一旁那一片白皑皑的积雪,忽然动了。 他眨了眨眼睛,才看清那并不是积雪,而是一个白色的身影。 这个身影非常巨大,通体雪白一片,因而刚才伏在积雪之上,乍一看竟然看不出来。 这个身影一伸手,粗壮的手臂举起了身边一块比磨盘还要大的山石,猛的掷了过来。 那块山石带着破空之声,呼啸着直向背对着它的一名西饶活佛手下的护法飞了过来。 等到那名护法闻声转头看去的时候,已然闪避不及,被巨大的山石砸个正着,一口鲜血喷出,直接被活活砸死在当场了。 在场的众人全都是一愣,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白色的身影忽然一跃而起,迅捷如电的扑向了站在山崖之旁的另一名护法。 那名护法不禁骇然大叫,刚想要躲闪,就被那白色的身影直接撞上,惨呼声中,他被撞飞了出去,直接落入了那一望无底的山崖之下,眼见是活不成了。 这白色身影一眨眼之间,便毁掉了西饶活佛手下的两大护法,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西饶活佛。 大家这才看清了,这个白色的身影并不是个人。只见它足足有一个半人高大,通体长满密密的白色长毛,一张白里透红的脸上也满是白毛,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巨大的猿猴。 此刻它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满面怒容的对着西饶活佛口中嗬嗬作响,似乎是在警告对方。 这是个什么怪物? 叶枫不由得怔住了,西饶活佛望着这怪物也是一时之间呆若木鸡,只有张胖子嘴里喃喃的念 叨道:“雪怪,这是雪怪!我的乖乖,这竟然是真的,居然有这般大小!” “雪怪?那是什么怪物?”叶枫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张胖子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也是在一些志异书里看到过,说是在高山雪峰之上,生活着一种怪物,唤作雪怪,通体白毛,其形如巨猿,力大无穷,且极为通灵,不过这只是一种传说,没想到今天竟然真的能够亲眼看到,真的是……这般的巨大!” 叶枫怔了怔,看来这张胖子平时读的这些闲书,到了关键时刻还真是有些用处,他不禁吃吃的低声问道:“这个……雪怪,危险吗?” 张胖子没有回答,他瞪大了眼睛一门心思的只顾着看眼前的这只怪物了。 他其实也用不着回答。 这只雪怪此刻就挡在他们身前,对着西饶活佛低低的咆哮着,像是警告,看起来对于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反倒是像在保护他们一般。 叶枫心中不禁大奇,对张胖子问道:“这只大猴子和你是旧相识?看起来倒像是来帮我们的一般。” 张胖子转头等了他一眼,说道:“就算是旧相识,也不是我的旧相识啊,你倒是问问那小鬼头,看看这大猴子是不是他们家养的?” 叶枫这才想起了身后的小桑吉,一回头,却见小桑吉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惊异的神色,看起来,这突然出现的雪怪,他果然是认识的。 这时小桑吉突然开口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趁这机会,我们赶快走!” 说完,转身就沿着山路继续向雪峰之上走去。 一看他们想要离开,西饶活佛有些着急了,煮熟了的鸭子,岂能让它飞走了? 他身形一动,便想要绕开那雪怪,追赶上来。 雪怪见他动了,咆哮了一声,举起粗壮的手臂,猛的就向他砸了过来。 西饶活佛后退了两步,避开了这一击。 雪怪巨大的拳头砸在了石阶之上,嘭的一声响,石屑和积雪四处飞溅。 西饶活佛不禁又惊又怒,看起来这怪物真的是盯上自己了。 不论如何,它毕竟只是一只畜生而已,难道自己还斗不过它? 心念一动,西饶活佛那只纹满了经文的褐红色右臂,猛地变得粗了一圈,他低喝了一声,一掌击出,打在了雪怪的身上。 嗵的一声响,如同击中木石一般,雪怪的身子晃了晃,吼叫了一声,一扭身,粗壮的手臂直接向他横扫了过来。 西饶活佛连忙推开,避开了这一击。 他心中不禁暗暗叫苦,看起来这雪怪不但是力大无穷,而且皮粗肉糙,竟然不怕自己的密宗大手印,看起来,要想对付它也并不是什么一时半刻简单的事情。 看着前面山路上渐渐走远的小桑吉他们一行人的身影,西饶活佛不禁心急如焚,看来想要追上他们,还非得先解决掉面前的这只畜生不可了。 他怒喝了一声,右臂又再度涨大了一圈,身形一动就向着雪怪冲了上去。 雪怪双目圆瞪,也发出一声巨大的咆哮,向着他迎面冲了上来。 张胖子背负着叶枫,紧紧跟在小桑吉身后,向着雪峰上行进。 听到后面传来一阵阵惊天动地的人的怒喝声,雪怪的咆哮声,完全可以想象出,这一场大战的激烈程度。 张胖子忍不住开口对小桑吉问道:“我说,那只大猴子还真的是你家养的?” 小桑吉斥道:“那是这雪峰之上从上古以来便生活在这里的灵兽,岂是我们可以豢养的?” 张胖子眨了眨眼:“上古的灵兽?那它现在又为什么会帮咱们?总不会是瞧着西饶那老秃贼长得难看,看他不顺眼,所以才出手帮咱们的?” 小桑吉摇了摇头,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只知道当初智者率领众人登上雪峰来寻找天火之时,这灵兽便生活在这里了。此兽极为通灵,历代恩西活佛都对它们十分恭敬,它们也从不攻击人类,世代与恩西寺都是和平相处,看上去倒像是在和我们共同守护着黄金圆轮一般。” “它们?”张胖子眨了眨眼,问道,“这么说来这雪怪并非只有一只?” 小桑吉说道:“据说原本最多的时候,这里附近生活着七八只之多,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少,到了我师尊这一代恩西活佛的时候,好像就只剩下了这一只了。” 张胖子有些惋惜的问道:“嗄?这真是可惜了,可是它们为什么会变得越来越少呢?如今就剩下这一只了,岂不是会很孤独?不能繁衍后代的话,岂不是就快要灭绝了?” 小桑吉回头瞪了他一眼:“要不,你回头去问问它,让它自己告诉你?” 张胖子吐了吐舌头:“那还是算了,万一激怒了它,我这点肉,也只怕不够它塞牙缝的。” 想了想,他又问道:“既然有雪怪这么厉害的帮手,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赶快走呢?” 小桑吉摇摇头叹道:“就算它再通灵,再力大无穷,也毕竟只是只兽而已,它究竟能够挡住西饶活佛他们多久,我心里也实在是没把握。更何况……”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枫这时开口说道:“你是在担心西饶活佛会有其他的帮手?” 小桑吉点了点头,说道:“不错,先前西饶活佛曾经说到过,有了汉人一直在为他暗中谋划一切,他称之为先生,连这一次用火药来强攻恩西寺的假话,也是那位先生为他策划的,可是,今天这位先生却一直都没有露面。”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是担心,这位神秘的先生,他之所以这么积极的为西饶活佛谋划这一切,只怕他的目的也并不单纯,很可能与西饶活佛是同样的目的,也是为了这黄金圆轮而来。” 提到了“先生”,叶枫不禁和张胖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同时想起了那位神秘的黄大夫,还有他的弟子,那个爽朗耿直的蒙古汉子巴特尔。 他们不是说今天也要上雪峰来吗?好像还和他们的什么计划有关? 莫非,这个计划果真便如同小桑吉所担心的一样,是为了这黄金圆轮? 正思忖间,小桑吉忽然抬起头,淡淡的说道:“我们到了。” 第一百零一章 黄金圆轮之内 走进了黄金圆轮之内,叶枫感觉到四周还是充斥着耀眼的白光,几乎令他无法睁开双眼,只能低下头,坐在地面上静静不动。 这地面凉冰冰的,摸上去既不像是石头,也不像是金属,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 这时候耳边传来了那估计的说话声:“别紧张,放松坐下即可,不必担心。” 声音听上去很空旷,好像还有回声,似乎四周的这个空间非常的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叶枫开口问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什么也没法看见?” 小桑吉微笑着:“这里就是黄金圆轮后面的房间了,也是历代恩西活佛进行传承的地方。不用勉强,你闭上双眼就好,当初我也是整整训练了一个月才能适应这里面的强光的。” 叶枫有些诧异:“你在这样的强光之中还能看得见?” 小桑吉笑道:“在这里面想要看得见当然需要一些技巧,只有通过特殊训练的人才能办到。只不过,长期在这样的强光之下生活,对于人的身体损害很大,因此历代以来的恩西活佛,没有一个是长寿的。” 叶枫问道:“那么尊师呢?” 小桑吉说道:“师尊在圆寂之时,年纪也不过才五十出头而已,自然也算不得高寿的。” 叶枫有些奇怪了,先前明明听西饶活佛说过,恩西活佛在被选中为朱古之前,与他是一同长大的伙伴,这么算起来,他们的年纪应该相仿才对。 这小桑吉接任恩西活佛也没有几年,看西饶活佛现在的模样,白须白发的,只怕已是古稀之年了,恩西活佛圆寂的时候怎么可能才五十出头? 面对叶枫的疑问,小桑吉叹息道:“西饶活佛原本就长师尊几岁,而且他的一声被仇恨和欲望所折磨,模样实在是比实际的年龄要苍老得多了。你大概想象不到,他今年的时机岁数只不过才刚刚六十而已。” 叶枫默然了。 一个人竟然会被心中的仇恨和欲望折磨成如此苍老的形象,看来一个人的欲望太多,的确不是什么好事情。 沉默了片刻,他对小桑吉问道:“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小桑吉缓缓的说道:“最初我所预见到的我的结局,的确应该是在楼兰古城的地下,然而如今我却依然占在这里。这其中的关窍我思考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到了,之所以我的结局被改变,除了你的选择之外,或许是我的使命还没有结束。” 叶枫怔了一下:“使命?什么使命?” 小桑吉说道:“那就是带你来到这里,帮助你找到能够指引你去寻求真相的线索。” 叶枫摇了摇头,他还是没听明白。 小桑吉缓缓的说道:“人们都说这黄金圆轮之内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令人通晓过去,预知未来,其实这并不完全对。真正拥有着能够通晓过去,预知未来能力的,其实是人自身,是我们的大脑。” “我们的大脑?”叶枫更加糊涂了。 小桑吉解释道:“其实我们的大脑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我们平时所能运用的,尚不及其真正力量的十之一二。比如,你以为你已经遗忘了的一些东西,其实并没有遗忘,只是藏在了脑海最深处而已,你自己无法启动它。” “而这里却有着这样的能力,能够令你的大脑在瞬间受到刺激,发挥出比平时更强的功效。虽然这样的功效对于大脑全部的力量而言,依然十分的有限,不过已经比起我们平时强上百倍了。你能看到很多从前的画面,许多你平时没有留意,没有记住的内容,甚至能够预见到未来即将发生的事情。” 叶枫听起来简直觉得就像是天方夜谭:“所以,这就是你们恩西活佛能够世代传承记忆和知识的秘密?” 小桑吉笑了笑:“世间哪儿有什么真正的转世重生?只不过是利用了这种神奇的力量,把我们之前许多代恩西活佛所拥有的知识和记忆,全都在短时间内强行灌输进被选中的朱古脑子里去而已。说白了,其实并没有什么神奇的。” 这还不够神奇?叶枫摇了摇头,这简直都让人觉得有些可怕了。 叶枫想了想,问道:“所以,现在你是想要把这些也强行灌输进我的脑子里去吗?” “不,”小桑吉不禁哑然失笑,“我又不想要你来继承这恩西活佛的位置,把这些灌输给你做什么?” 叶枫疑惑道:“那你想让我看到什么?未来吗?” 小桑吉沉默了一下,说道:“我会用这种力量来刺激你的大脑,至于你能看到什么,是过去还是将来,我也并不知道,只是我坚信一点,既然你就是预言之中那个被选定的人,你所看到的一切,必然会与那神秘的宝藏,也和你身上奇怪的龙纹有关,和一切的真相有关。” 宝藏?龙纹?一切的真相? 这些年来,叶枫一直在追寻着这些,为了这些,他吃了无数的苦,经历了多少生死,也看着身边的人,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一个个的倒下去。 如今,他终于要看到这一切的真相了吗? 即便,他对于那无数人觊觎的宝藏根本毫无兴趣,可是为了这些年来的付出,为了那些倒下消失的生命,他也一定要知道这一切! 叶枫深深呼吸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好,我已经准备好了,来就来吧!” 虽然看不见,叶枫依旧能够感觉到小桑吉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望着他呆了一呆,似乎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才又开始行动起来。 闭着眼,叶枫感到有一个沉重的金属物体,就像是一个帽子一样的东西,被戴在了他的头上,他能感觉到从这个帽子一样的物体上,垂下的许多像是细细的绳索一样的东西,在拂动他的脸庞。 耳畔传来小桑吉的声音:“准备好了吗?我要开始了!” 叶枫点了点头。 随后,他听见了啪的一声,随后一阵呜呜的声音响起,似乎什么东西被启动了。 紧接着,从头上那金属物体上传来了一阵刺痛,一直深入到他的头脑之中,好像脑子快要爆炸了一般,这无比的痛苦令他忍不住张口大呼出声:“啊~~~” “哇~~哇~~”可是奇怪的,传入他耳朵中自己的声音,居然变成了响亮的啼哭声,就像是,像是一个婴孩在啼哭。 叶枫惊奇的睁开眼,发现四周那耀眼的强光不见了,周围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仔细一看,原来周围是一片桃林,正值春天,桃花绽放,艳丽无比。 而自己,竟然躺在一个女人的怀抱之 中! 叶枫动了动手脚,赫然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婴儿,被包裹在襁褓之中,一个女人把他抱在怀中,正在边走边哄着他。 叶枫这一下,真是被吓得魂飞九天,自己刚刚不是还在黄金圆轮之内吗。怎么会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这一片桃林之中,还变成了一个被人抱着的婴儿? 他心中焦急,张口想要说话,可是嘴里却只是发出“哇哇”的啼哭之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抬起头,他看着抱着自己的那个女人,那女子年岁不大,算不上十分的美丽却也眉清目秀,五官清秀,而且叶枫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觉,似乎是自己久别重逢的亲人一般。 那女人轻轻的摇晃着他,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哄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叶枫只觉得全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服,渐渐的,他止住了啼哭。 那女子见他不再啼哭,好像非常高兴,抬起头对一边说道:“英哥,你看,我们的枫儿不哭了。” 叶枫转头望去,在桃林之中有一所茅屋,茅屋的门前,一个精赤着上身的汉子,正在挥舞着手中的斧头在劈柴,听到了女子的话语,他微微一笑,说道:“咱们的孩子连哭的声音都比别人的大,将来一定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的。” 那汉子一边说,一变继续劈着柴,他一下一下挥动斧头的动作如此轻捷,一看就知道一定是身怀武功之人。 再细看他的眉眼,叶枫惊讶的发现,他竟然与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他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 为什么自己一看见他们,就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叶枫想不明白。 这个汉子与自己长得如此的相似,难道,难道他就是未来的自己? 叶枫想起了这黄金圆轮的力量能够令人预知未来,莫非自己眼前的这一幕,竟然会是将来发生的情形? 自己会隐居山林,与一个女子生儿育女,过上平静的生活? 这看来也没什么不好。 可是,这个女子又是谁?为什么他会唤自己为“英哥”?她既然和自己在此隐居,生儿育女,为什么自己完全不认识她? 程姑娘,程姑娘又到哪儿去了? 叶枫满心的疑问,找不到答案,可是此刻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婴儿,完全无计可施,只能无奈的在这个女人的怀抱中望着眼前的一切。 女人把叶枫抱进了屋里,放在了床上,一面伸出手指逗着他,一面满脸慈爱的笑容望着他。 叶枫很讨厌这种无力的感觉,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挣脱这襁褓的束缚,可惜他的行动在女人的眼中更像是对于她的逗弄的反应。 就在这时,屋外的那汉子忽然高声说了一声:“小蓓,五哥来看我们来了。” 女人听了似乎非常惊喜,立即站起身来,向门口迎了过去。 之间那汉子领着一个身影走进屋来。 当叶枫转头看见了走进来的这个人,顿时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因为他看见这个走进屋里来的“五哥”穿着一身漆黑的衣服,腰间还挎着一把黑得发亮的漆黑的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魔刀”魔五楼! 第一百零二章 幻境 叶枫眼睁睁的看着魔五楼就这么走了进来,他想要呼喊,可是一张口,却只能发出婴孩的啼哭声。 不过说来也奇怪,师傅现在的这个模样,与平时大不相同,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脸上的须髯也没有那么茂盛了,更重要的是,举手投足之间,身上透出一种英武的感觉,不像是和叶枫在一起的时候,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沉暮之气,随时都像是满怀心事的样子。 魔五楼走进屋来,看见床上的婴孩在啼哭,不禁笑道:“看看,枫儿又哭了,这孩子精神头倒是十足。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了这孩子的啼哭声,这里也越发的像是一个家了。” 那汉子微笑着点头称是,而那女子则连忙转身来到床边,用手轻轻的拍打这襁褓,哄着发出啼哭声的叶枫。 这时叶枫第二次听到别人称呼变成婴孩的自己做“枫儿”了,第一次是出自这个女子的口中。 莫非,这其实并不是自己的未来,这婴孩真的便是自己不成? 那么,这里一定便是幻境了,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叶枫心里只能这么解释眼前的一切。 可是,这黄金圆轮之内神秘的力量,让自己亲眼看到这样的环境,究竟是为什么呢? 无论是为了什么,叶枫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乖乖的继续当他的婴孩,继续看下去。 那汉子陪着魔五楼在屋里的木桌前坐了下来,眼看婴孩不再啼哭了,那汉子对女子说道:“小蓓,你去弄激扬小菜,我陪着五哥好好的喝上几杯。” 女子应了一声,转身去了厨下,未几便端着几碟小菜和一壶酒走了出来。 三人在木桌旁围坐下来,那汉子拿起酒壶纤维魔五楼慢慢斟上了一杯,接着给自己夫妻两人也满上,端起来对着魔五楼说道:“我们夫妻二人隐居在关外,多亏了五哥,才能来到中原,五哥还为我们找了这么一处好地方,让我们过上了神仙般逍遥的日子,如今我们还有了枫儿,一切都得感谢五哥的帮助啊!我们夫妻二人敬你一杯,聊表此心。” 魔五楼连忙也端起了酒杯,说道:“兄弟说哪里话?要说到感谢,当初我在关外,被仇家算计,中了阴险小人的暗算,若不是凑巧遇上了兄弟,还仗义出手相救,只怕今日墨家早就没有了我墨五楼了。应该是我感谢贤伉俪才是。” 说罢,三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躺在床上的叶枫听了他们的对话,心想原来师傅和他们夫妻之间是这么相识的,只是自己跟随师傅多年,却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一段,不知究竟是真的还是这幻境之中的虚假。 还有一点令他感到奇怪,刚才师傅自称“墨五楼”,还提到了墨家,不过据他所知,师傅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离开了墨门,也将自己的姓氏由墨改为魔,改名为墨五楼,从此再也没有提起过墨家的事情。 莫非是这幻境弄错了? 不过这一丝疑虑只是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就听师傅魔五楼喝完了酒之后,皱起了眉头,说道:“今日如此高兴,怎么能喝这样的劣酒?” 那汉子有些抱歉的说道:“五哥见谅,这里地处偏僻,周围并无人烟,因此买酒颇为不易,家中止得这样的劣酒了,实在让五哥见笑了。” 魔五楼笑道:“这是为兄的忽略了,不过好在今日运气不错,为兄的身上就正好带了一壶好酒,正好与兄弟共谋一醉。” 说着,他从腰间取出了一个酒葫芦,打开塞子,一股子扑鼻的酒香飘满了整间屋子,连叶枫闻见了也不禁在心中赞叹,果然是好酒! 那汉子闻见了不禁哈哈大笑道:“端的是好酒!如此美酒,才不负了你我兄弟今日之聚!” 说罢,当即为墨五楼满上,也给自己夫妻二人倒上,举起杯来一仰头喝得一滴不剩。 那女子也举杯要饮,墨五楼神色一变,忽然出手一把按下了她的酒杯,说道:“此酒劲大,弟妹虽然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到底是女儿之身,又产下枫儿不久,理当爱惜身体,依为兄只见,这酒弟妹还是不要喝了吧!” 那女子一愣,却也就顺从的放下了酒杯。 那汉子有些奇怪的忘了魔五楼一眼,却也不以为意。 魔五楼低头叹道:“说起来,让贤伉俪住在这样偏远之处,都是为兄的思虑不周。当初弟妹曾说起过,平生最爱诗词之中的枫林美景,是为兄无能,没能找到这样的地方,只好委屈你们在这桃林之中安身了。” 那汉子豪爽的笑道:“五哥说的哪里话?依我看来,这桃林美景丝毫不逊色于那枫林,小蓓也是十分欢喜的,是吧?” 那女子闻言也是连连点头。 那汉子又说道:“要说到此处偏远,当初我们夫妻二人在关外隐居在那雪山林海之中,常年无人,岂不比这里更加的偏僻?如今能够来到中原,见到这里的风土人情,接触到仰慕已久的中原文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又岂会嫌弃此处的偏远?” 魔五楼低头叹息道:“不过你们为孩子取名单单一个枫字,足见其实心中还是有所遗憾的。” 那女子笑道:“五哥不必担心,此刻正值春暖花开之时,那枫林红叶应当在秋冬时节,到那时我们夫妻二人抱着枫儿定可寻一处枫林,一饱眼福,一家人其乐融融,岂不也是一件美事?” 那汉子伸手握住妻子的手,笑道:“正是,小蓓所言也正是我心中所想。” 二人四目相对,充满了柔情蜜意,反倒是魔五楼,却似乎面有惭色,低头不语。 那汉子只道他还在为枫林之事遗憾,于是便频频敬酒,大声欢笑,气氛极为融洽。 饮了几杯,魔五楼感慨道:“当初为兄遇险受伤,多亏了兄弟出手相救,弟妹精心照顾,为我疗伤,若不是兄弟的那一次出手,我竟也不知兄弟竟然会是身怀绝世刀法的高人。” 那汉子摆了摆手,看上去已经微有醉意了:“哪里是什么绝世刀法,我早就告诉过五哥了,那不过是我家世代相传的一套家传刀法而已。” 他长叹一声说道:“据老人所言,这套刀法是威力无比,惊天地泣鬼神,兄弟我潜心研究了多年,其中的确蕴藏着极大的威力,可惜,我资质驽钝,天赋有限,连这刀法之中威力的十之一二也无法发挥出来。实在是愧对先祖,愧对这套刀法了!” 他忽然抬起头来,伸手一把抓住了魔五楼的胳膊,说道:“五哥虽然不说,但是我能看出五哥也是使刀之人,心中想必对于这套刀法是极为喜爱的。如今我夫妻二人多蒙五哥照顾,从关外的雪山林海之中搬来了这温暖美丽的中原,受此大恩,无以为报,今日五哥来的正好,我夫妻便以此刀法相赠,权作报答。”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塞在了魔五楼手里。 魔五楼乍听此言,惊得眼 睛都瞪大了,他翻了翻手里的小册子,难掩心中的激动之情:“这,这如何使得?既是家传之物,岂可随便相赠?” 那汉子豪爽的笑道:“五哥不必推辞,我夫妻二人已经商量好了,与其这套刀法在我手中如此平庸,暴殄天物,不如赠与有缘之人,五哥的资质在我之上,这套刀法到了五哥手中,才真正算是物尽其用,更能发挥出威力,发扬光大,岂不是一件美事?” 魔五楼还要再作推辞,那汉子变色道:“五哥若是执意不肯收下,莫非是嫌弃我夫妻二人?既如此,我夫妻也不敢领受大恩,只好就此告辞,返回关外雪山林海之中去了。” 魔五楼无奈,只能收下,把小册子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那汉子这才转了喜色,连饮了几杯。 魔五楼顿了顿,开口问道:“兄弟曾对我提起过,你们家族在许多年前曾经居住于中原,只是后来为了一个什么宝藏的秘密,这才迁往关外,世世代代隐居在那雪山林海之中。” 那汉子点了点头,应道:“正是。” 魔五楼又问道:“不知兄弟提到的这个宝藏的秘密,可有什么线索?” 那汉子正色说道:“五哥,兄弟对五哥推心置腹,从无隐瞒,这件事上次五哥也曾经问过,当时我就告诉了五哥,这只不过是一个传说而已,纵然是真的有这样的一个宝藏什么的,也早就失传了,除了这个故事,兄弟并不知道任何的线索,家中老人去世之时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待。莫非五哥信不过兄弟?” 魔五楼连忙否认,不过,他却又开口说道:“兄弟之言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不过家中老人去世之时对染没有言语交待,会不会留下了什么物件,或者别的什么线索?” 那汉子有些诧异的看了魔五楼一眼,似乎对于他对此事的过分关心有些意外,正想要说什么,忽然间,他全身一颤,面色大变。 一旁的女人见势头不对,连忙身手扶住了丈夫,关切的问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 那汉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了看魔五楼,又看了看桌上的酒杯,说道:“这酒,这酒里,有毒!” 那女子脸色也变了,转头对魔五楼喝问道:“是你?你为什么要下毒?” 魔五楼坐在那里丝毫不动,神情之间有些愧色,说道:“不必担心,那不是毒,只不过是一些麻药,让你不能施展武功而已。” 那女子又喝问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魔五楼闭上了双眼,叹息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这也非我所愿。怪只能怪兄弟你是君子无罪,怀璧其罪了。” 那汉子愣了一下,说道:“你是,你是为了那个宝藏……”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全身一抽,疼的躬下身子去,双手捂住了腹部,额头上汗珠一颗颗的滴落下来。 那女子几乎慌了手脚,连声问道:“英哥,你怎么样,怎么样了?” 那汉子咬着牙对魔五楼吼道:“你,你还在撒谎,还说是麻药,这分明就是剧毒!” 魔五楼闻言猛的睁开了眼睛,一脸的惊容的望着他,说道:“不可能,这明明就是……” 话音未落,那汉子忽然一抬头,扑的一声,口中喷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液,面色已经转为乌黑之色,十分明显,他的确是中了毒。 而且是,见血封喉致命的剧毒! 第一百零三章 惨剧 那汉子一口黑血喷出,飞溅到了桌上,魔五楼惊得站起身来,看着满桌的黑色血迹,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这,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啊……” 那女子关心丈夫,连忙上前扶住那汉子,连声唤道:“英哥,你怎么样了?你可千万要挺住啊!” 那汉子一把握住了妻子的手,艰难的说道:“记住,千万要保住,保住我们的,孩子!” 一句话说完,嘴里黑血不断涌出,眼一翻头一仰,竟是没有了呼吸,已经死了。 那女子见状只觉得又悲又愤,双眼含泪抬起头来望着魔五楼,问道:“五哥,我们夫妻二人如此信任于你,究竟哪里做错了,得罪了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魔五楼见那汉子断了气,惊得连退了两大步,结结巴巴的说道:“不,这不会的,他明明告诉我是迷药的,怎么会……” 那女子只觉恨意满胸膛,当下了丈夫的尸身,霍然站起身来,身形一动冲入了后厨之中,看身法竟然武功不弱。 一转眼,她便又从后厨之中冲了出来,手持一把菜刀,大叫了一声:“好贼子,还我英哥命来!” 大叫声中,她一刀劈出,径直劈向了魔五楼的后背,这一刀虽是菜刀,却隐然有风雷之声,显得此女子的刀法极是厉害! 而魔五楼此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地上那汉子的尸身,似乎已经完全呆住了,完全没有防备身后的攻击,眼看这一刀就要劈中他的后背了,叶枫不禁揪起了心。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厉喝,一条人影从门外电闪而入,刀光一闪,女子手中的菜刀被击飞,冲天而起,落在了一旁。 看到这一抹熟悉的刀光,叶枫心头顿时一震,再看这忽然出现的人,那眉眼,那容颜,实在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几乎脱口叫出来:“父亲!” 这个人正是叶枫之父,落叶刀叶知秋! 只不过,父亲此时的容貌,比之现在的老态也要年轻了至少二十岁。 父亲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师傅为什么要毒杀那汉子?他们究竟有什么图谋? 叶枫只觉得心头乱糟糟的,千头万绪,完全理不清楚。 魔五楼吃了一惊,转过头来看到了到来的叶知秋,脱口说道:“师弟,是你!” 叶知秋双眼盯着那女子,点了点头:“自然是我,若非我暗中跟来,师兄你今日便要伤在这妇人之手了。” 魔五楼却对着女子背后攻击他的事情毫不在意,只是一脸激动的对叶知秋问道:“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是明明告诉我,酒中不过乃是迷药而已,让我诱骗他喝下,你再来擒住他,那个人要的只是活口。可是为什么,如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 问到最后,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嘶吼着,就差扑过去揪住师弟的衣领了。 叶知秋看了一眼地上已经断了气的那汉子,冷冷一笑,说道:“师兄,这还用问吗?他都已经说过了,对于那宝藏,他其实毫不知情,所知的气势还没有那个人多,纵然留了活口,又有何用?既然他们夫妻二人都所知不多,索性一并解决了,倒也干净。反正那个人想要的,不过是这个孩子而已。” 魔五楼望着叶知秋,全身簌簌而抖,嘴里梦呓般的念叨着:“这么说,你骗了我,你居然敢欺骗我?” 叶知秋冷冷的望着他,说道:“师兄,你可别忘了,当初关于他们夫妻的消息,可全都是你告诉我的,也是你自己同意加入这个计划,为那个人效力的,甚至连这毒酒也是你亲自哄骗他喝下的,怎么,到了现在你却想要来装好人了?” 魔五楼听了这话,全身一震,竟无言以对。 一旁那女子用充满怨毒的目光望着这两个杀夫仇人,咬着牙说道:“原来,这一切 都是你们串通好了的毒计,想不到当初我们救了你墨五楼的性命,竟然会是引狼入室,后来你对于我们夫妻二人的多方照顾,种种恩情,全都是在假惺惺的做戏!” 她忽然笑了,那笑容凄厉如同厉鬼:“亏得我们夫妻还把你当做好人,当做好兄弟,原来我们落得今天的下场,全都是我们咎由自取!” 魔五楼面有惭色,欲言又止:“弟妹,我……” 那女子断然喝道:“谁是你的弟妹!好,既然你们今日害死了英哥,我便也和你们拼了,大不了随他而去,遂了你们的愿!” 一句话说完,忽然一俯身,拾起了地上的菜刀,挥刀扑向了叶知秋! 她的动作极快,这一刀是拼尽了全力,也可见她的武功实在是不弱。 然而她快,叶知秋的动作却更快。 刀光一闪,叶知秋手中的落叶刀已然出鞘,血光暴起,随着魔五楼一声凄厉的“不要!”声中,那女子的无头尸身扑的倒在了地上,而她的一颗头颅却冲天飞起,最后落在了木桌之上,撞翻了桌上的酒杯和菜碟,端端正正的立在当中,一双圆睁的怒目犹自瞪着前方,令人不寒而栗! 魔五楼眼见这样的惨状,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望着桌上那女子的头颅,面如死灰,嘴唇抖抖索索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目睹了眼前这一切的叶枫,此刻也是目瞪口呆,眼见得自己一直敬重爱戴的父亲和师傅二人一手制造的这一场惨剧,心中一股悲愤翻涌不已。 叶知秋还刀入鞘,径直走到了床前,伸手小心的从床上抱起了身为婴孩的叶枫,抱在怀里,仔细的看了看,不禁奇道:“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这小孩竟然不哭不闹,看起来,他果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难怪那个人说将来的一切全都系于他一身。” 转过身来,他望着跪在地上呆若木鸡一般的魔五楼,开口说道:“师兄,事已至此,你再悲伤也是无用,若是你真的想要为他们做点事,不如就此把他们合葬一处,也算是圆了他们夫妻生前之缘。” 魔五楼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言语,只是满脸的悲伤。 叶知秋又道:“师弟我还要抱着这孩子回去交差,就不多留了,你放心,大事既成,那个人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墨家复兴之日可待。” 魔五楼还是没有言语,只是垂下了头。 叶知秋也不再多言,抱着怀里的孩子,大步走出了屋子,离去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走远,刚刚走出了桃林,他便从另一边潜了回去,藏身在一株大桃树之后,悄悄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躺在他怀中的叶枫也在静静的看着。 只见魔五楼在地上跪了许久,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了屋外,在一旁挖了一个大坑。 然后他恭恭敬敬的把那夫妻二人的尸身,连同那女子的头颅小心翼翼的捧了出来,葬在了土坑之内。 他跪在坟前大哭了一场,直哭了有小半个时辰,直哭到声嘶力竭,以头抢地,头都破了方才停下。 接着他又在屋里搜索了一番,把那夫妻二人的衣物都收拾好,一同埋在了坟前。 在夫妻二人的遗物之中,有一把长刀,魔五楼拿到了坟前,仓啷一声,拔刀出鞘。 但见那长刀寒光闪闪,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真切,却也能知道能必定是一把宝刀。 叶枫看了一眼,觉得这长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想了半天,猛然想起来,当初在华山秘窟之中,曾经见到过一个巨大的石刻雕像。当时那个雕像手中握住的一把长刀,那形状,与这一把竟然十分相似。 就见魔五楼还刀入鞘,在那对夫妻的坟前祝祷道:“兄弟,弟妹,为兄对不住你们贤伉俪了。你们当我是兄长,如此信任我,可是我做的这些事 情,与禽兽何异?不过请你们相信我,我最初的本意绝不是如此,我从没想过要害得你夫妻如此的下场,这绝非我本愿。” “做出这样的事情,我根本就不配为人,我愧对你们夫妻,愧对天下,更加愧对墨家先祖!真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我已经没脸再自称墨家子弟了。从今日起,墨五楼就已经死了,从今往后,我便改姓为魔,叫做魔五楼,我也不再是墨家子弟,只是一个堕入魔道的迷途之人。” 听了这话,叶枫不禁心头一颤,这,这难道便是师傅改名为魔五楼的真正原因? 不,不会,师傅和父亲是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卑鄙无耻,人神共愤的恶事的! 这不过只是幻境,是黄金圆轮制造出来的幻境而已,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叶枫心中不断的在安慰自己,可是为什么,心中的那一股悲愤却愈发的强烈,激荡不已,难以平复? 这时魔五楼磕了三个头,说道:“你们放心,从今之后,你们的孩子,我必定会尽全力保他平安,将他视为己出,不负兄弟你的临终之言。”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汉子赠与他的那本小册子,又拿起了一旁的那把长刀,说道:“兄弟你家传的刀法,我一定会竭尽所能,传授给你的孩子,将来将它发扬光大。至于你世代相传的这把宝刀,就让它在这里长伴你们夫妻好了。” 说完,他收好了小册子,又在坟前挖了一个坑,把长刀埋了进去。 做完之后,他起身放了一把火,看着那屋子冒起熊熊的火焰和浓烟,他又伏在那夫妻二人的坟前痛哭不已。 忽然,他止住了哭声,站起身来。 在他的身后,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条淡青色的身影,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如同鬼魅。 魔五楼似乎早知他的到来,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你来了?” 那青色的鬼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他看了看面前的新坟,又看了看火光冲天的茅屋,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必过分悲伤,今天这样的结局,你早该能够料到的。那个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 魔五楼垂着头默默无言。 青影子又说道:“当初我们既然选择了为他效力,就早该知道身不由己了,唯一希望的不过是他将来能够信守承诺而已。” 魔五楼默然片刻,忽然开口问道:“我这么选择是为了墨家的复兴,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选择为他效力?” 青影子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你不必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那个孩子会被你师弟收养,而你很可能会成为他的师傅,负责教导他武功。” “至于我,也已经选好了我的徒弟,将来我们俩的徒弟还会成为兄弟,就像你和他一样。”他指了指那座新坟,叹息道,“只是希望他们的结局不会像这样。” 魔五楼哼了一声:“你的徒弟?那是你自己选定的吗?” 青影子笑了一下,笑声中充满了嘲讽与无奈:“怎么可能?向我们这样的人,还有资格自己选择吗?” 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站着,望着熊熊燃烧中的茅屋。 他们的话却令叶枫越听越感觉心寒。 那个孩子?魔五楼的徒弟?指的莫非就是自己? 虽说是幻境,为何这其中却与现实如此的契合? 刚才死去的那一对夫妻,究竟是什么人? 他们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的心里感到一阵无比的惊惶,抬起头,看着抱着他的父亲叶知秋的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忽然觉得那张脸变得从未见过的,无比的狰狞。 这张脸慢慢的扩大,竟然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恶鬼的面孔! 叶枫不由得万分惊恐的大叫了起来! 第一百零四章 幻境还是回忆? 亲眼见到面前父亲叶知秋那张原本熟悉而又慈爱的面孔,一瞬间变成了一张青面獠牙恶鬼的脸,叶枫不由得骇极大呼起来! 可是,他张开嘴,发出的却依旧只是婴孩一般的啼哭之声。 这种无能为力的无奈之感,几乎要把他逼疯掉了。 就在他拼命声嘶力竭的大哭之时,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似乎很遥远,又好像就在耳边,声音显得很稚嫩,却又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安详之感:“叶公子,快醒来,快快醒来!” 叶枫全身一颤,猛地惊醒。 他一睁眼,眼前依旧是一片刺眼的强光,不得不又再度闭上了眼睛。 他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花了好一会儿工夫,脑子里才回想起来,自己如今依然身在雪峰之上,那黄金圆轮之内,身边刚才唤醒自己的,正是守护这黄金圆轮的当代恩西活佛,小桑吉。 叶枫感觉到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额头上和脸上全是细密的汗珠,而眼角则是刚才流下的泪水。 看来刚才自己是真的大哭了一场。 他心中有些尴尬,一个大男人当着别人的面如此的嚎啕痛哭,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这么说,刚才自己所见到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境了? 还好只是一场梦境。 叶枫如释重负一般的长长吐出一口气。 耳畔又响起了小桑吉那平和的声音:“刚才叶公子的所见一定十分震撼吧?” 叶枫一愣:“你知道我看见了什么?” 小桑吉一笑道:“不,我不知道。只不过你刚才的反应,足以说明了这是你内心最为恐惧的东西,能让像你这样面对生死尚且面不改色的好汉子崩溃大哭的东西,实在是不多。” 叶枫脸上不禁微微一红,说道:“还好,那只是一场梦。” “不,”小桑吉摇着头说道,“这黄金圆轮的力量能让你看见你需要看见的东西,你内心最渴望看到的东西,虽然这种渴望你自己未必能够意识得到。它或许能让你看见从前发生过的最为隐秘的记忆,或许能让你看到将来可能会发生的某种场景,但是,它绝不会让你凭空做梦。” 叶枫呆了一下,说道:“你是说,那不是梦境?能其实是我的记忆?” 他一面回想着刚才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那桃林,那茅屋,那对夫妇,那惨剧,还有自己一直敬爱的师傅和父亲,这有可能是真的吗? 他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这不可能,在这梦中,我还只是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怎么可能会有记忆?” 小桑吉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十分的坚定:“不,有可能。一个婴孩虽然还没有成熟的思维和意识,不过他的所见所闻,同样会被记在心里,只不过是被藏在深深的脑海深处而已,你自己或许也已经以为不记得了,不过这段记忆却还在那里,只是需要某种力量去发掘它罢了。” 叶枫感觉完全难以置信:“你是说,我所见到的,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场景,而不是这黄金圆轮所虚构出来的?” 小桑吉摇摇头:“黄金圆轮会让你看到你需要看到的,带给我们的都是真相,或者是基于现在之上某种未来的可能性,不过它从不会虚构,也从不会撒谎。” 叶枫愣住了。 他细细的回想着刚才所见到的一切。 不,这不是真的。 一手抚育自己长大的父亲叶知秋,在记忆中他虽然一直身在公门,最后还忝为锦衣卫指挥使,执法如山,铁面无私,深得皇帝的器重,然而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他像个慈父多过像一个严父。 叶枫从小没有感受到过母爱,可是在外人眼里严厉无比的父亲,在他面前却比许多的母亲还要细 心,事无巨细都考虑得面面俱到,他还很唠叨,是那种很琐碎的唠叨,却让你感觉到很温暖,所以叶枫从小几乎没有感觉到过没有母亲的遗憾。 而在刚才的幻境之中,他却是如此的阴狠毒辣,杀手无情,不但用计毒杀了那个汉子,还一刀就斩下了那女子的头颅,他甚至都没有过一丝的犹豫。 这真的会是他的父亲吗? 还有师傅魔五楼,虽然他性格比较孤僻古怪,即使是面对叶枫,他也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在外人眼中是那样的孤高冷傲的人。 然而只有叶枫才知道,在教导叶枫的十年之间,他是如何无微不至的照顾叶枫的生活,完全可以说是视如己出了。 虽然在教导叶枫刀法这一点上他还是非常的严厉,然而每次在惩罚叶枫的时候,叶枫都分明能够感受到他心中的那一种不忍,那是发自内心如同父亲一般的疼爱。 更重要的是,多年以来,叶枫一直知道,师傅和父亲之间虽然是师兄弟关系,却一直有些不睦,始终存在着某种隔阂。 虽然他们谁也没有说破,更不会对叶枫提起,但是叶枫很清楚的知道,师傅这些年来每次见到父亲的时候,从来也不多说一句话,甚至于不愿意和他多待,而父亲对于师傅魔五楼,始终有一种低声下气的感觉。谈不上畏惧,或许只是心中有所亏欠而已。 然而在刚才的幻境之中,一向冷峻高傲的师傅魔五楼,却显得是如此的懦弱无助,而一直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父亲叶知秋,却变得颐指气使,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完全颠覆了叶枫对于他们二人之间的认识。 这,会是真的吗? 还有幻境之中那一片繁花灿烂的美丽桃林,那一间被烈焰烧毁的温馨小茅屋,以及惨死的那一对青年夫妇。 在幻境之中,自己是他们的孩子,而他们是自己的亲生父母,至于这么多年以来自己身边最亲的两个人,自己的父亲叶知秋和师傅魔五楼,竟然会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 这一切,会是真的吗? 叶枫只觉得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了自己的心脏,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流遍了全身,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被凝结住了。 他全身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块骨骼,都在颤抖着,彼此相互冲击着,令他全身颤抖,无法自制。 他咬紧了颤抖的牙关,心底一个声音在拼命的嘶吼着: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小桑吉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明白他此刻内心的感受,叹了口气说道:“叶公子不必太难受了,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不过这黄金圆轮让你看见的,只不过是一种线索,真相还需要你自己去追寻。就像我之前说过的,知道你的过去和未来是远远不够的,你所需要做的,是去追寻,去感受这个过程,一切未来都取决于你自己的选择。” 小桑吉的话让叶枫渐渐平静了一些。 真相? 对,他一定要找到师傅,找到父亲,他要问明白,他不相信自己刚才所见到的这一切,然而答案,却只有他们才知道。 看他慢慢平静了下来,小桑吉把他头上戴着的那帽子一样东西摘了下来,叶枫长舒了一口气。 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经完全被汗水所浸湿了。 眼前的强光依旧令他无法睁开双眼,他感觉到小桑吉在自己面前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叶公子这一次不远千里,历经艰险来到这里找我,我想一定还有别的原因吧?” 叶枫被刚才幻境中的景象搞得心乱如麻,被他这么一提醒,这才想起来当初来到乌斯藏地寻找小桑吉的初衷。 于是他把少林凝然了改大师让他来找小桑吉寻求 解释华夏九鼎鼎身之上铭文秘密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小桑吉。 小桑吉点了点头,说道:“看来这一次你们去秦皇陵是不虚此行了,已经成功的拿到了九鼎的铭文了?” 叶枫应了一声是,伸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那上面便是从秦皇陵中九鼎鼎身上拓印下来的那些神秘的铭文图案。 小桑吉接了过去,展开来仔细的研究着,叶枫能听到他不时的还用什么东西在上面写写划划。 过了许久,小桑吉才长长吐出了一口气,把那张纸重新叠好,塞回到了叶枫的手中。 叶枫隐隐有些紧张的问道:“如何?” 小桑吉说道:“了改大师说的没错,这上面的文字和图案的确是一副地图,而且十分明显的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他沉吟着:“我想,这个地方或许就是埋藏着那个传说中宝藏的所在了。” 叶枫连忙追问道:“是什么地方?” 小桑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位于中原地区的某一处,不过我对于中原的地形并不熟悉,所以也不知道究竟在哪里。” 叶枫略微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 小桑吉又接着说道:“不过据我所知,你去找一个人,他一定能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 叶枫问道:“谁?” 小桑吉道:“唐大!” “唐大?”叶枫有些疑惑了,唐大和这宝藏有什么关系?他怎么会知道宝藏的埋藏之地呢? 小桑吉微笑着:“天机不可泄露,你只管去找他就是了,时机一到,你自然全都会明白的。” 叶枫愣了愣,又是这种高深莫测的话语,不过听上去,这话更加像是一种托词,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说了很多东西。 正在迟疑之间,小桑吉说道:“好了,叶公子你也该离开这里了。” 叶枫怔了怔,问道:“我?你不准备也离开这里吗?” 小桑吉摇了摇头,似乎有着无限感慨的说道:“不需要了。我和恩西寺的存在,只是为了守护这里黄金圆轮的秘密,而这黄金圆轮的存在只是为了等待你的到来,给你继续追寻下去的线索。如今它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恩西寺也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又何必再出去呢?” 他笑了笑:“或许,这才是最后真正的结局。” 叶枫曾经听小桑吉提到过好多次所谓的“结局”,之前小桑吉认为楼兰古城便是他的结局,不过在那一战之中他并没有死,而是好好的活了下来,这才有了如今的会面。 现在又在此听到他提到“结局”,叶枫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一闪而过。 不过那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叶枫想,小桑吉现在之所以不愿意出去,或许是因为外面恩西寺被西饶活佛他们破坏,正遭受灭顶之灾。 也许,等到外面的事情都结束了,他会选择出去的。 他不是一直老是说,一切都在于选择吗? 虽然,外面的事情该如何去结束,叶枫此刻心里一点办法也没有。 看叶枫迟疑了一下,小桑吉催促道:“你还是赶快出去吧,我想现在外面一定很热闹。” 热闹?外面不是应该只有张胖子一个人吗? 叶枫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只能站起身来,艰难的靠着手中刀的支撑,拖着一条断腿向着进来时的方向走出。 身后传来了小桑吉不放心的叮嘱声:“叶公子,千万记住,将来在面临艰难选择的时刻,一定要相信自己的内心。一切,都决定于你的选择!” 随着一阵沉重的机关转动的声音,在叶枫的面前,那黄金圆轮又再度缓缓的移开了。 第一百零五章 李家的后人 小桑吉扶着叶枫走到了缓缓打开的黄金圆轮之前,叶枫感觉到他把一件东西塞到了自己手中,摸了摸,好像是之前小桑吉挂在胸前的那个金色小圆盘。 小桑吉曾经用这个小圆盘开启了楼兰王城地下的宝库大门,就在刚才,他又用它启动了黄金圆轮,而现在他却把这个圆盘交到了叶枫的手中。 莫非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难道说,他真的再也不打算从里面出去了? 叶枫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安,他转头想要说些什么,小桑吉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去吧!” 叶枫预感到了什么,他心中涌起了一种不舍,一种难过,他感觉到这一次恐怕是他们俩最后的一次见面了。 回想起来,自从兰州城初见小桑吉以来,这个长着孩童外表,却如同一位睿智长者一般的奇异的朋友,一路行来,与他共同经历过艰难困境,也给予过他莫大的帮助。 如果没有他的帮助,叶枫决计不能走到今天,来到距离那宝藏,那真相如此之近的地步。 而现在,是面临诀别了吗? 他转头还想对小桑吉说点什么,小桑吉却在他身后轻轻一推,叶枫一步便跨出了那黄金圆轮之外。 他转过身,回头看去,黄金圆轮已经在再度缓缓的关闭上了。 透过关闭之前那越来越小的空隙,在强烈刺眼的白光之中,叶枫隐约能够看到小桑吉那幼小的身躯,笔直的站在里面,面对着他,似乎还在微笑,与他最后告别。 随着黄金圆轮的关闭,最后的一丝光芒也被隔绝在了里面。 叶枫长叹了一声,转过头来,就看见了和张胖子对峙着的黄大夫和巴特尔。 看起来,小桑吉说的果然没错,这外面倒是的确热闹得很啊。 看到叶枫从黄金圆轮里面出来,张胖子面色一喜:“老四,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叶枫怔了一怔,下意识的反问了一句:“快么?” 在他的印象之中,他在那幻境里似乎待了好长好长的一段时间,加上他与小桑吉之间的一番交谈,至少应该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时辰了吧。 可是在张胖子的眼中,他不过才刚刚进入了黄金圆轮里面,张胖子转头看到了黄大夫和巴特尔两人走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这黄金圆轮便又再度开启,叶枫便走了出来。 这也实在是太快了点。 他忍不住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怎么样,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你都看到了些什么?里面是不是很神奇?” 一旁的黄大夫和巴特尔此刻也是满面的期待之色,心中只怕也是同样的问题。 面对张胖子的这些问题,叶枫只能苦笑着老老实实的答道:“其实里面是什么样子的,我根本就没看到。” 他知道这话说出来很难让人相信,他也很难对别人解释,但是他进去这一趟,里面是什么模 样他真的是根本什么都没能看到。 此话一出,不但是张胖子,连黄大夫和巴特尔也全都是满面的失望之色。 张胖子有些不信:“你都已经走进去了,怎么能什么也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呢?” 叶枫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一进去里面就始终都被一道强光晃得眼睛都没法睁开,什么也看不见,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胖子无语了,这么说起来,倒是不由得人不相信。 这时他才注意到叶枫是自己一个人走出来的,忍不住开口问道:“那个小鬼头呢?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出来?” 叶枫摇了摇头说道:“他还在里面没出来。” 他没有对张胖子说更多,毕竟对于和小桑吉诀别的不舍,只是出于他的一种预感而已,其实他的内心之中也还抱着一线希望的,如果能够解决了这外面的麻烦,或许,小桑吉还会再走出来的。 于是,他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黄大夫他们。 黄大夫此刻双眼正出神的盯着面前的黄金圆盘,口中喃喃的自言自语着:“想不到,真的想不到,这黄金圆轮的传说不但是真的,在它的里面竟然还会别有洞天!那么想必传说之中它那些神奇的力量也是所言非虚了,真的是天助我也!” 他的双眼中射出了贪婪的光芒,这如同野兽一般的光芒令人看了感觉有些不寒而栗。 叶枫望着他,忽然开口问道:“黄大夫,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便是先前西饶活佛口中那位一直在帮助他的先生了,对吧?” 黄大夫的双眼依旧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黄金圆轮,嘿嘿一笑说道:“不错。” 叶枫又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之前你之所以会好心的为我们指路,让我们走煞由峡谷,想必也是处心积虑的了?其实,你是希望我们会在地震峡谷之中死掉,没错吧?” 黄大夫哼了一声,说道:“没错。你们之所以现在还能够站在这里,一则是你们的命大,二则是这个愚蠢的巴特尔好心办了坏事,居然无巧不巧的救下了你们,这倒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张胖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大怒,厉声喝道:“你这老匹夫,心肠怎的如此歹毒?我们本不相识,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起此歹心来害我们?” 黄大夫冷笑了两声,说道:“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就不能害人吗?天下间这样的事情多了去了,若非如此,何至于我今天会在这边远的乌斯藏地,活得像个孤魂野鬼一般?” 叶枫皱了皱眉头,听这话,黄大夫身上似乎还藏着什么秘密,才会让他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想了想,他开口问道:“根据那西饶活佛所说,这一次远从中原之地弄来了这些火药,用以围攻恩西寺,这全都是你的主意。可是你身为一个汉人,又是一名医者,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卷入到这乌斯藏地的宗派之争里去的?难道你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黄大夫呵 呵的笑了:“没错,我的确有其他目的,我的目的便在眼前,便是这传说中神奇的黄金圆轮!” 叶枫奇道:“你要这黄金圆轮做什么?” 黄大夫冷冷的说道:“传说这黄金圆轮的神奇力量能够知过去未来,如果你像我一样身负血海深仇,就会明白这种力量的重要性了。” “血海深仇?”叶枫一愣,问道,“你的仇人是谁?” 黄大夫忽而哈哈大笑起来:“我的仇人是谁?我的仇人便是那中原朱明王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是那些野心勃勃,勾心斗角的高官大臣们,是那沾满了斑斑血迹的大明王朝!”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全都不免大吃了一惊。 连他的弟子巴特尔在内,之前从来也没听他提到过这些旧事,也不免吃了一惊。 这人竟然敢与如日方中的大明王朝为敌,叶枫忍不住骇然问道:“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黄大夫嘿嘿一阵冷笑道:“我是什么人?说出来,下你们一跳!” 他仰起头,傲然的说道:“我不姓黄,其实我姓李,我的真名叫做李柱,我叔叔便是当年大明的开国功臣,官居左丞相,封韩国公的李善长,我父亲是曾任太仆寺丞的李存义!” 此言一出,叶枫和张胖子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这黄大夫竟然会是当年李善长之弟李存义的儿子? 要知道当年因为涉及到胡惟庸谋反一案,在洪武二十三年,时年已经七十七岁李善长连同其妻女弟侄等一共七十余口尽皆被诛杀,仅仅只有李善长之子李祺因为是太祖皇帝朱元璋长女临安公主的驸马之身,得以免死,夫妇与子女都被流放至江浦,终于得以善终。 李家也仅有这一支延续了下来。 而李善长之弟李存义更是由于当年与胡惟庸关系极好,被人揭发为谋反案主犯之一而全家惨被夷族。 想不到这几十年之后,哪里又冒出来一个李存义的儿子? 张胖子张口结舌了半天,才惊讶的问道:“当年李存义的两个儿子李伸和李祐,全都被一同问斩了,从没听闻还有你这么一个儿子的啊?” 黄大夫,现在应该叫李柱,说道:“那是我的大哥和二哥,我是家中最小的儿子,又是庶出,原本在家中就没有什么地位,当年两位兄长因为父荫受到封赏,入朝为官之时,我尚年幼,因而知晓的人并不多。” 张胖子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说来,当年之事,你是亲历者,真相究竟是如何的?” 李柱面露凄厉之色,长笑了两声,说道:“想不到几十年后,还会有人关心当年事情的真相,我还以为这天下间尽是一些忘恩负义,利欲熏心之辈呢!” “也好,既然你们想要知道,我就把当年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们,让你们也看看我李家对大明江山,对于他朱家王朝,究竟是有功还是有过,我李家满门的血,究竟流得冤是不冤?” 第一百零六章 李家的兴衰 李柱说道:“天下尽知,我李家叔父李善长,自从滁州跟随太祖皇帝朱元璋以来,建功立业,立下了汗马功劳。当时大元帅郭子兴虽然对于朱元璋十分器重,还将养女马氏下嫁于他,后来却因为流言对他心存疑虑,暗中剥夺了他的军权,若无我叔父从中调解斡旋,只怕朱元璋早已冤死于屠刀之下,又何来如今的大明天下?” “后来朱元璋称吴王,任命叔父为右相国,叔父殚精竭虑,为朱元璋招揽天下贤才,又再三斟酌改革元制的弊端,为朱元璋广积钱粮,发展国力,为他将来能够击败张士诚、陈友谅这样的强敌,一统天下建立了坚实的基础。” “后来朱元璋称帝,叔父不但为其研究确定了六部官制,更监修《元史》,主持编写了《太祖训录》、《大明集礼》等书,甚至于封赏诸王,爵奖功臣,事无巨细,朱元璋都要与叔父商议决定。” “到洪武三年大封功臣之时,朱元璋以我叔父之功劳,任为太师、中书左丞相,封为韩国公,子孙世袭。当年被封为国公者,仅有徐达和我叔父等六人,我叔父位居首位,朱元璋更是将我叔父比作汉时萧何,足见对我叔父的褒奖与倚重。” 叶枫和张胖子听了这些话,不禁暗暗点头,李善长作为开国功勋,为建立大明王朝所立下的那些汗马功劳,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了。 李柱接着说道:“我父亲李存义,自从在朱元璋称吴王之时,随兄投入麾下之后,也是屡立奇功,做事兢兢业业,因其行事谨慎,颇得朱元璋信赖,到了洪武七年的时候,更是官拜太仆寺丞,我的两位兄长李伸和李祐也都被封为郡官。” “及至此时,我李家在朝中可以说是风光无限,举足轻重,朝中百官莫不以我叔父马首是瞻,我李家的权势一时无两。” 说到这里,他满脸都是骄傲之色,双目之中光芒闪动,似乎也在回忆着当年李家的无限风光。 “然而当时我却并不想倚靠着李家的权势,就此谋个一官半职,像我那两位兄长一样,后半生从此过上舒服安逸的生活。我想要凭着自己的本事,建功立业,开创自己的一番天地,只有这样,才能堵住那些议论我只是凭着父荫的悠悠众口,也能改变我作为庶出身份,在李家中被人瞧不起的地位。” “太祖皇帝崇尚武功,大明王朝也是以武力建国,于是积累军功便成了想要晋升最佳的选择。于是从小饱读诗书的我,从此弃文习武,后来更是用了化名,隐姓埋名进入了军中,远赴边关去为国征战。殊不知,这个决定后来却居然无意中救了我自己的命。” 李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当时我叔父虽然权势滔天,可是朝中依然有一些不肯低头攀附,反而与其针锋相对的人,比如刘基刘伯温便是其中一个。他与叔父在政见上常常会有矛盾,两人时常在大殿之上当着太祖皇帝的面争论不休,甚 至于恶语相向。” “为了对付和制衡刘基的权力,在洪武六年,叔父当时已经因病辞职在家,于是他向太祖皇帝推荐了胡惟庸担任右丞相一职,想不到,这一决定竟然最终成为了我李家的转折。” “这胡惟庸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宁国知县,不过为人极为精明,做事颇有才干,加上为人十分圆滑,攀交上我叔父之后,投其所好,很是得到我叔父的赏识,于是在朱元璋称吴王时期,便推荐他成为了太常少卿,进入了政坛的中心。” “到了后来,他利用他的才干和精明,很得朱元璋的欢心,到了洪武十年的时候,便成为了左丞相,为百官之首。” “这期间,刘基因为畏惧胡惟庸与李家联合的势力的缘故,托病辞职回归故里,胡惟庸奉了圣命派人前去探视,这之后,刘基便忽然暴毙身亡了。天下间都传说这是胡惟庸收买了去探视的太医,下毒所致。可是真相究竟如何,又有谁知道呢?” “刘基死后,胡惟庸更无顾忌,行事也愈发的大胆起来,同时也加强了与我李家之间的交往,想要引为他用。然而此时,我叔父已经渐渐看出了他的野心,而刘基之死更令叔父心中感到甚为不安,于是对于胡惟庸也就有了戒心。” “胡惟庸眼见如此,于是便开始对我父亲下手。他多方笼络示好,我父亲又是一个不懂得拒绝别人的老好人,加上当时胡惟庸权势日甚,我父亲不敢得罪,于是两家的关系便越来越紧密了起来。后来胡惟庸更是将他哥哥的女儿嫁与我兄长李祐为妻,两家结为亲家,自此我父亲便被强行绑上了胡惟庸的战车之上。” “当时胡惟庸多行不轨,其所行多有不法,不过以他当时的权势在朝中可以说是一手遮天,无人敢捋其虎须,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时日一久,太祖皇帝还是偶有所闻,隐约有了见责之意,胡惟庸心中恐惧,便开始有了异心。” “他秘密勾连各地武官,暗中培植势力,以为谋反之用。又暗中联系了元朝旧人封绩,去联络北元势力,企图令其发兵引为外援。其后他又令我父亲前去劝说我叔父的支持。” “我叔父当时严词拒绝了胡惟庸的招揽,不过因为谋反乃是诛灭九族的重罪,为了保住李家上下,叔父隐瞒了此事,并未上奏。而且还劝告我父亲,千万不要卷入其中,一旦事败,其祸必定会殃及池鱼。从此我父亲对于胡惟庸也是阳奉阴违,既不敢明里得罪,也不敢过于介入他的阴谋。” “果然,到了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还没来得及发动,就被人告发,阴谋败露,全家尽皆被诛杀殆尽。我父亲与胡惟庸是亲属,也难免受到了此案株连,却因为我叔父的关系,得以免死,被罢黜安置在了崇明。” “胡惟庸虽然事败被诛杀,可是此案的风波却远远还没有结束。到了洪武二十一年,大将军蓝玉率军远征北元, 在沙漠之中擒获了当年为胡惟庸联络北元势力的封绩。因为封绩的供词当中涉及到了我父亲,蓝玉不敢擅专,便将此事告知了我叔父。” “我叔父深知此事一旦上奏,必定会株连李家满门,为了保住李家上下,叔父不得不暗中放走了封绩,隐瞒了此事,并未上奏太祖皇帝。” “谁知道到了洪武二十三年,封绩竟然再度被擒获,他供出了所有的一切。太祖皇帝朱元璋闻之大怒,下令彻查所有与胡惟庸一案相关的人员,无论地位高低,一律严惩。” “此案株连蔓引,前后被牵涉诛杀的,一共有三万余人,当真是血流成河,人神俱惊。连我叔父在内,被诛杀的一共有一公二十一侯,我李家满门上下,连同我父亲和兄长在内,全都被杀掉了,唯有我表兄李祺因为是驸马的缘故,被流放免死。其实他们并不知道,李家还有一个人没有被诛杀,那就是当年改名换姓,远在边关军中的我!” 说起当年的惨案,李柱忍不住情绪激动,一双严重满含热泪,全身簌簌而抖。 虽然是多年之前的事情了,不过在叶枫和张胖子听来,却依旧觉得惊心动魄,震撼不已。 当年的胡惟庸一案,其诛杀的人数之多,对朝廷的震动之大,都是大明开国以来所最为骇人听闻的。 在此案之后,太祖皇帝朱元璋便废除了丞相一职,改为内阁与六部共同理事,而分别向皇帝负责。皇权,被空前的加强了。 这么一桩陈年的谋反逆案,竟然改变了整个朝局和官制,其影响之大足可以想见了。 叶枫定了定神,才又开口对李柱问道:“当年既然你侥幸逃过了一劫,却又是怎么千里迢迢的来到了这乌斯藏地来的?” 李柱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平定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才又接着讲述下去:“当年闻知这惨案的消息,我立时便想要赶回京城去,纵然我无法去为我父亲,我兄长,还有李家所有被无辜诛杀的人们收尸,哪怕在他们的坟头上祭奠一番,痛哭一场,也是好的。” “可是当我回到京城的时候,却发现京城里到处都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当时每天都有因为胡惟庸案被株连牵涉的人全家被抓,刑场上每天都有大批的人被砍下脑袋,京中那些曾经显赫一时,宾客盈门的达官贵人的府邸,好些个都已经被杀得空了。整个京城里都是血雨腥风,愁云惨雾。”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法打听到我李家族人的葬身之所,更是连自己的处境也非常的危险了。我不得不离开了京城,于是我便决定去江浦寻找被流放到那里的表兄李祺。只要找到他,必定可以打听到我李家全族被杀后埋葬的地点。” 李柱这时眼中射出了一种仇恨凄绝的眼神,冷笑道:“只是我没有想到,我到了江浦之后,却见到了人性中最为丑陋的一面!” 第一百零七章 复仇的计划 李柱缓缓说道:“当我来到江浦的时候,发现我堂兄李祺全家都被软禁在一处庄园之中,虽然因为他妻子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的长女临安公主的缘故,暂时性命无忧,不过依然被当地官府时刻监视着,失去了人身自由。” “我知道这一定是朝廷的安排,希望能够借由那些来主动接触李祺一家的人,顺藤摸瓜,牵扯出更多的胡惟庸一案的人犯。为了不惊动这些监视他们一家的人,我还是颇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够潜入庄园之中,见到了表兄李祺。” “乍一见到我的出现,堂兄看起来很是喜出望外。他原以为我父亲这一支已经满门全部被诛杀了,整个李家如今只剩下了他们一家人,想不到我竟然还活着。说道动情之处,我们兄弟二人不禁抱头痛哭。” “堂兄当时看起来很高兴,立马吩咐人去安排酒菜,要与我好好聚一聚。眼见得曾经辉煌的李家如今就只剩下了他和我了,我悲从心中起,也不疑有他,便和他对饮了几杯。” “推杯换盏之间,我向他打听父亲和全家尸身埋葬的地点,他却是一无所知。当年因为胡惟庸案被诛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加上又是牵涉到谋反逆案的重犯,时候根本就没有人敢来收尸,因此父亲他们的尸首多半被当做寻常罪犯一样,不知道丢到那个乱葬岗,万人坑里草草掩埋了,谁也不知道具体的地点。” “我们二人就这么边饮酒边叙谈,不觉有大哭了几场,为了这家族的荣辱兴衰,世事的变幻无常而感慨伤感。谁知就在此时,我却忽然发觉,我堂兄兄李祺,他竟然在酒中下了迷药!” “啊?”叶枫和张胖子听到这里,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李祺既然是他的堂兄,又同是是这一场大难之中幸存下来的李家人,血脉相亲,为什么会在酒中下药呢? 李柱看着他们脸上的惊容,惨然笑了笑说道:“当时我也像你们一样的吃惊,一样的感觉难以置信,无论如何我也想不到,我堂兄这么会在酒中下药,居然要害我。而且,在他与我对饮之时,他早已派人去当地官府通风报信,调动人手要过来抓住我!” “他当时看我药性有些发作了,情知隐瞒不住,当即便叫出了几个家丁想要动手先行擒住我。可是这些年我在边关沙场磨炼,勤练武功,身手岂是这几个寻常家丁能够比拟的?没多大工夫,我就轻松撂倒了那几名家丁,持剑逼住了堂兄李祺。” “当时我是何其愤怒啊!居然被这世上唯一剩下的血脉亲人所出卖,还想着拿我的人头去换他的功名,用我的血来书写他的锦绣前程,他还有何面目去见地下已经屈死的叔父,去见整个李家的那些冤魂?这样的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就在我正准备一剑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猪狗不如的畜生之时,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却拦住了我。” 叶枫双眉一挑,忍不住问道:“是谁?” 李柱叹了口气,说道:“那便是我的堂嫂,李祺的结发妻子,太祖皇帝的长女临安公主!” “当时她领着两名幼子出现,向我哭诉,告诉我堂兄李祺之所以选择出卖我,其实并不是为了什么功名前 程,只不过是为了能够保全一家人的性命而已。” “虽然他身为驸马,凭借着临安公主的身份,在胡惟庸一案之中侥幸得以免死,被安置到了这江浦来,可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生性多疑,历来喜怒无常,眼下虽然放过了他一家人的性命,只怕心中却依旧是不放心的,这庄园之外布满的监视的眼线,就是例证。” “我堂兄李祺原本就胆小,因为此事日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现在原本以为已死的我却忽然出现在他面前,怎么能不令他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若是被人知道了我曾经来过与他私下会面,到时候龙颜大怒,不仅是他,只怕连他这两个幼子也断无生机。” “原本李家遭此灭门之祸,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遭受株连,甚至被杀头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早就已经有了思想准备的,可是两名幼子何辜?也要被卷入这朝堂纷争之中,遭受杀身之祸,实在是太可怜了。万般无奈之下,堂兄李祺这才昧着良心,选择了出卖我以求保全家人。” “眼见得临安公主带着两名幼子跪倒在地,一面痛哭一面磕头乞求我放过李祺的性命,一时之间我这手中的剑却如何能够斩得下去?终于我还是弃下了手中的剑,扬长而去。” 叶枫此时也不免叹息了一声。 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更何况李祺倒也并非贪生怕死,只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两个无辜的稚子,实在是情有可原。 李柱叹息道:“虽然我安全的离开了江浦,可是这一次我的行藏已露,朝廷已经知道我还未死,于是各地的缇骑密探,纷纷想方设法的想要抓住我。一时之间,到处都是风声鹤唳,偌大的中原,竟然我已无处藏身。” “说起来倒也可笑,当年父亲为我为我二哥取名李祐,意为护佑天下之意,为我取名李柱,是希望我能成为国之柱石,想不到最后二哥随全家惨死,我不但没能成为国之柱石,反而成为了一名逃犯,天下之大,竟然好像没有我可以容身之所了。” “万般无奈之下,走投无路,我只能改名换姓,又用起了我在边关军中之时的名字,改为姓黄,离开了中原,历尽艰辛来到这千里之遥的乌斯藏地,利用我当年在军中学到的疑点微末医术,当上了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 叶枫微微点了点头,原来黄大夫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到了这乌斯藏地之中来的。 李柱仰首望天,说道:“虽然我来到了乌斯藏地,隐姓埋名,干着治病救人的事情,可是我心中的仇恨,却从来也没有一丝的减少。想想我李家当初如何的显赫一时,最后落得个夷灭三族的下场,连我那血脉至亲的堂兄也出卖我,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因此我心中对于太祖皇帝,对于朱家的这大明王朝,更是充满了切齿之恨。” “可是我一个孤家寡人,能够做什么呢?所以我需要帮手。就在这时候,我遇见了巴特尔他们。” 他转头望着一旁的巴特尔,接着说道:“巴特尔他们本是在蒙古草原上世代放牧为生的一族,却长期遭受到破落的北元贵族们的欺压迫害,因为不堪忍受这一切,这才全族长途 迁徙来了乌斯藏地。” “第一次见到巴特尔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和他的族人需要我的帮助,而我将来,也一定会需要他的相助。于是,根据他的条件和天赋,我便传授了一些刚猛的枪法给他。” “我从来不肯承认他是我的徒弟,那是因为我传授枪法给他,是有目的的,他将来会回报我,这说白了不过是一种交易,根本不涉及什么师徒之间的情分,所以我不是他的师傅,他也并非是我的徒弟。” 巴特尔垂着头,静静的听着李柱的话,一言不发,不过眼中眼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柱继续讲述道:“再后来,我就认识了西饶活佛。他是个充满了仇恨的人,仇恨给了他勇气和动力,这让他拥有一种旁人所没有的坚持和决心,不过他并不聪明,需要有人来为他出谋划策。” “从他的口中,我听说了这恩西寺和恩西活佛的故事,当然还有这黄金圆轮的传说。那时候我便知道,这时上天赐予我的机会,报仇雪恨的机会。如果我能帮助西饶活佛灭了恩西寺,得到这神秘的黄金圆轮,有了这能够预知过去未来的神奇力量,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到?” “到时候,有了西饶活佛这个傀儡,我们可以拥有无数的信徒,退则可以裂土称王,若是阻止一直军队,只要能够操纵这神奇的力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到时候有一天入主中原,推翻朱家的大明王朝,夺取这锦绣河山,也绝非难事。” 他眼中似乎有一股火焰开始燃烧了起来,射出来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当初是我叔父和我父亲他们这一辈帮助朱元璋完成一统大业的,若无他们,哪里会有今天的大明王差?可是他们却落得了什么样的下场?所以,即便是我如今夺过来,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何况天下本就是该由有能者而居之。” 叶枫看着他眼中熊熊燃烧的欲望,问道:“所以,你就向西饶活佛建议趁着恩西活佛去中原的机会,派人掳走他用来交换这黄金圆轮?” 李柱点点头,说道:“不错,那小和尚何德何能,小小年纪竟然就能够掌握这黄金圆轮的力量?更何况,如此神奇的力量,足可以君临天下,他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使用,简直是暴殄天物,倒不如交到我们的手里。” “所以,当我们发觉这小和尚偷偷跑去了中原的时候,觉得这简直就是天赐的良机。没有了恩西寺的保护,一个几岁大的小孩子,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于是,在我的建议下,西饶活佛派出了他手下最得力的人,前往中原一路劫杀小和尚一行人。” “只可惜,西饶活佛手下的尽是些无能之辈,不但没能成功的抓住那个小和尚,连自己也一去不复返了,真正是酒囊饭袋之徒!” 叶枫心中不禁暗笑了一下,就算这西饶活佛的手下再厉害,没奈何在兰州城中他却遇见了这中原武林中屈指可数的几位高手,而且还遇见了小侯爷宋琥领军围城。 一个人无论你武功多高,在面对千军万马的沙场战阵的时候,个人的力量始终还是太过于渺小了,简直便如螳臂当车一般。 那长眉喇嘛的下场,便是实例。 第一百零八章 李柱的如意算盘 李柱说道:“当我发现这小和尚平安无恙的回到了恩西寺的时候,我就知道,想要夺得黄金圆轮,已经别无他法可想,只能选择强攻这一条路了。” “当年我在军中的时候,曾经见识过江南霹雳堂为大明军队制造的雷火弹,自然深知火药的威力之巨大,于是我便建议西饶活佛从中原汉人手里购买火药,一举荡平恩西寺。” “因为西饶活佛的手下全都是喇嘛,实在太过扎眼,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我还特意让巴特尔带着他的族人负责运送这批火药。所有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直到我遇见了你们。” 李柱意味深长的望着叶枫和张胖子,说道:“多年以来,乌斯藏地在中原人的眼中,充满了神秘,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有不少人都想要来见识一下,不过因为道路实在艰难,能够成功翻越唐古拉山进入乌斯藏地的人实在是不多。” “当我收治你们那位幸存的向导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有对你们太过在意,以为你们只不过是运气稍好一些的对乌斯藏地好奇的年轻人而已。可是,当你们亲口对我说出你们此行的目的是要来雪峰寻找恩西活佛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不简单了。”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是谁,找恩西活佛有何目的,不过当时围攻恩西寺的计划已经开始发动了,箭在弦上,我隐约觉得你们一定与恩西活佛有所关系。为了不让你们有机会破坏我们的计划,于是我故意为你们指了一条死亡之路。” “我为你们指的这条路,要穿过煞由峡谷,那里常年地震频繁发生,被当地人称为地震峡谷,就算你们运气好,没有死于地震之中,穿过峡谷之后便是一望无际的野牛场草原,那里的狼群成群结队,而且到处都有毒泉,就凭你们两个两眼一抹黑的汉人,想要孤身通过,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的。” 张胖子这时听到李柱讲述他的预谋,回头看了看叶枫的那一条断腿,不禁一肚子怒火,重重的哼了一声。 李柱对他恍如未闻,接着说道:“可是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们两人的命居然如此之大,不但没死在地震峡谷之中,在野牛场的狼群口下,居然还能死里逃生,那么巧会遇见巴特尔带领的押送火药的队伍,救下了你们。” “想不到,我自己调教出来的人,居然会反过头来破坏了我自己的计划,这还真的是讽刺啊。”李柱嘿嘿一阵冷笑,双眼望着一旁的巴特尔。 巴特尔一抬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低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李柱看了一眼面前的黄金圆轮,又说道:“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如今恩西寺已破,黄金圆轮就近在眼前,所有的这一切全都如同我的计划之中一样,丝毫没有改变。” “如今只需要你们为我打开这黄金圆轮,让我得到其中那神奇的力量,接下来的一切就全都变得简单了。西饶活佛那个老家伙还在外面和那只 怪兽在缠斗,不过今后有没有他也无关紧要了,即使没有他,我拥有了这种神奇的力量,照样可以发展信徒,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军队,杀回中原,横扫天下,照样可以建立起属于我李家的新王朝!” 说到这里,李柱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他眼里闪动着激动的光芒,似乎已经看见了未来的成功。 李柱的故事讲完了,叶枫这时却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你之前的遭遇的确很令人同情,你李家的荣衰也很令人唏嘘,只不过那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李家最后的结局也全都缘于令叔父和令尊当年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为什么就不能试着让它过去呢?为了多年前的事情,就要擅起刀兵,引发天下动荡,让老百姓再度陷入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这有意义吗?” 李柱的脸色一下子陡然变了,满面怒容的喝道:“这事情没过去!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它一直在我心里,如何能过得去?我李家上下这么多人的鲜血难道就白流了?他们的冤屈又能向谁诉说?” “当年太祖皇帝朱元璋一手炮制的胡惟庸案前后诛杀了三万多人,他们大都是帮助建立大明王朝,立下了汗马功劳的人,只是为了能够加强皇权,为了清除异己,朱元璋就能把他们,把我李家统统都当成了牺牲品。不,我绝不甘心!” 李柱嘶吼着,他面容扭曲,叶枫忽然间觉得他和外面的西饶活佛很像,他们俩都是极为聪明的人,却也极为的固执,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活在刻骨的仇恨当中,完全迷失了自己。 仇恨成为了他们唯一活下去的力量,却也完全蒙蔽住了他们的双眼,他们为了仇恨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然而,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叶枫轻叹了一声,他知道对于如今的李柱而言,任何的劝告都已经没有作用了,他只是淡淡的说道:“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会帮助你打开这黄金圆轮呢?” 李柱笑了笑,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自信:“那小和尚还在里面,他能够带你进到黄金圆轮之内去,想必你们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只要你开口相求,他一定会打开这黄金圆轮的,他可是出家人,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他的一双眼睛阴狠的盯在叶枫身上,那感觉就像一条毒蛇,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叶枫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有为什么要去求他打开黄金圆轮呢?” 李柱阴冷的笑着:“因为你没有选择,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同伴的性命总不能不顾吧?” 他转头看着张胖子:“若是你不合作,我就先杀掉这个小胖子,然后再抓住你,我可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我会在这里慢慢的折磨你,让你痛苦的哀嚎声来劝告里面的小和尚开门,我倒想看一看,他究竟能够眼睁睁的忍受这一切多久?” 他的话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叶枫却相信他一定能够做得出来,一个完全被仇恨所掌握了的人,是什 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 张胖子听了这话,他的脾气一下子就被点着了,几乎是跳着脚怒吼道:“你来试试,你以为你张爷爷是那么好对付的?” 李柱却帝豪没把他放在眼里,只是阴森森的盯着叶枫问道:“怎么样,你怎么决定?” 叶枫的脸色平静了下来,望着李柱说道:“你不用妄想了,我是不会开口求他开门的。” 他的眼光十分的坚定,显示着无比的决心。 李柱哼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敢?” 他转过身对一旁的巴特尔指了指张胖子,命令道:“去,杀了他!” 在他心目中,眼前这两人,一个体型臃肿的胖子,一个断了一条腿的残废,完全就不会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然而,巴特尔握紧了手中的铁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柱似乎有些意外,又说了一遍:“快去,杀了这个胖子!” 可是巴特尔却依旧没有动。 李柱感觉到有些不对了,他紧盯着巴特尔问道:“你没听见我的话吗?你究竟怎么啦?” 巴特尔低垂着头,他的脑海中翻腾着,满是刚才李柱讲的那些话。 对于这位“先生”,他一直十分的敬重,不仅仅是因为先生曾经答应过要帮助他和他的族人有一天能够重返大草原,更是因为他的渊博的见识,他精明的头脑,还有他那一身的武功。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先生的身世来历,先生也从不许他以师徒相称,不过在他的心目之中,早已把先生当做了自己的师傅一般爱戴,因而对于他的话,他的所作所为,巴特尔从来也没有怀疑过一星半点。 然而在刚才,他终于知道了先生竟然还有着这样悲惨的身世,身负着如此的血海深仇,还有他居然还有一个这么庞大的复仇计划。 他居然想要凭借着黄金圆轮的力量,起兵作乱,攻取中原! 巴特尔不禁想起了他和他的族人们,原本他们在大草原上过着无忧无虑的放牧生活,然而正是因为战乱,改变了这一切。 从中原败退回到草原的那些北元的蒙古贵族们,为了应付大明军队的征讨,垂死挣扎,一面到处强征青年男子充军,一面横征暴敛,抢夺其他部族的土地与财产,弄得原本和平的草原上变得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正是因为快要活不下去了,巴特尔和他的族人们才会不惜万里,历经千辛万苦,长途跋涉到了这乌斯藏地来寻求重新开始安定的生活。 然而,这一切如今又要再度被打破了,连这里也要被卷入战乱之中了。 而发起这战乱的,竟然会是自己一直敬重的这位先生。 如今,自己还应该再继续帮助他吗? 巴特尔低垂着头,脑海中在不断进行着斗争,好半天,他才低声对李柱说了一句:“先生,他们是好人。” 第一百零九章 巴特尔的选择 李柱怔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相信的转头望了巴特尔一眼,追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什么?” 巴特尔抬起头来,十分坚决的说道:“先生,他们都是好人,不该死的。” 李柱的脸上变了颜色,这么多年以来,巴特尔一直对他言听计从,这样违抗他的命令,还当面顶撞他,这还是头一次。 “好人?”他有些恼羞成怒的反问道,“你和你的族人们不是好人吗?你们不过只是想要过安定的生活,却被那些贵族老爷们一再的欺压,弄得死的死,逃的逃,逃到这万里之遥的乌斯藏地来,难道你的族人们就该死吗?” 巴特尔摇了摇头,大声的说道:“不!但是这些是那些贵族老爷们的错,他们才是坏人!” 李柱望着眼前一脸痛苦的巴特尔,说道:“可是那些害死你的族人,逼得你们流亡万里的那些坏人们现在还在大草原上活得好好的!谁告诉你坏人就该死,好人就该活?那全都是屁话!这个世界是颠倒的,众生是颠倒的!” “我们为什么会谋划这样的计划?不就是为了能够报仇雪恨,能够又朝一日可以带着军队打回中原区,打回你的老家大草原去,去惩罚那些曾经作威作福,漠视我们的生死,把我们的性命当做草芥的坏人们吗?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能够做到!” “可是天下间所有的事情都必须付出代价,任何的功业都必须有所牺牲,这牺牲不单单是那些坏人们,还有这些你认为的好人。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我们必须付出的代价,必须接受的牺牲!” 李柱越说越激动,他指着眼前那巨大的黄金圆轮对巴特尔说道:“你看看,现在我们就快要成功了,我们梦想的这一切就快要实现了!这传说中的黄金圆轮现在就在我们的眼前,这神奇的力量现在唾手可得,拥有了他,我们就能实现我们的梦想,能够报仇雪恨,能够让你和你的族人们回到大草原上,重新过上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而这一切,只需要你杀掉面前挡住我们的这两个汉人而已。他们和你非亲非故,甚至不是你的同族,只是两个陌生的异族人,难道你要为了他们放弃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梦想,放弃掉你族人们一直以来的希望吗?你好好想一想!” 李柱很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子,这个蒙古青年,他是个非常单纯和极重情义的人,李柱相信自己能够说服他,为了他们这么多年以来的情分,为了他对他族人们的责任,为了多年以来他回到大草原的梦想。 他用充满了希冀的眼光望着脸上略显犹豫的巴特尔,希望他能够做出正确的决定。 听了李柱的一番话,巴特尔的确被触动了。 他望着眼前的叶枫和张胖子,几天之前,他刚刚从狼群的嘴里救下了他们。这一路行来,他和这两个汉人每天高谈阔论,每夜都纵歌畅饮,他们的经历和见识令巴特尔十分佩服,也无限的向往。 原来在大草原之外,还有着这样一个美丽宁和的中原世界,那里的人民都过着和平安详 的生活,那里还藏着无数的安谧等待着像叶枫他们这样的冒险者去探索。 巴特尔甚至想过,如果不是因为身边有自己的族人,他多想能够跟着叶枫他们回到中原去,去见识一下那美丽的天地,去探索那些无尽的奥秘,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可是现在,自己却要杀掉他们,杀掉这两个在今天之前还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杀掉这两个自己曾经无限羡慕的人。 如今的他们,张胖子看上去已经很疲惫了,背负着叶枫走了这一整天的路他已经很辛苦了,而叶枫断了一条腿,现在连站都站得很勉强了,要杀掉他们相信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这两人明明知道形势的优劣,却昂然的站在面前,站的笔直,站得就如同他们的灵魂一样,宁折不弯。 这是为什么? 那是因为他们的心中有信念,有坚持,有他们所坚信坚守的东西。 而这样的东西巴特尔心中也有! 他转过头,平静的望着自己一直以来都信赖和敬重的先生,用无比坚毅的一起说道:“不,他们俩是好人!” 李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你要放弃我们的计划,你要放弃你族人们的梦想,留为了这两个萍水相逢的汉人?” 巴耶尔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不,我和我的族人们绝不会放弃我们的梦想,但是如果因此要不辨是非,滥杀无辜的话,我们与那些在草原上欺压我们,迫害我们的那些坏人们,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我们一族的人,却要天下重新卷入到战火当中,让人民再度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事情我绝不会做!叶公子曾经告诉过我一句话,一切都取决于自己的选择,而这,就是我和我的族人们的选择!” 李柱吃惊的望了一眼叶枫,叶枫平静的站在那里,用一种温暖的眼光正在注视着慷慨陈词的巴特尔。 他无法相信,这么一个看起来甚至稚气未脱的毛头小伙子,怎么会带给巴特尔如此之大的影响,以致于自己对于巴特尔多年以来的教导全都付之东流了? 天知道他现在心里该有多么的懊悔,悔恨当初自己不该自作聪明的为叶枫他们指了一条死亡之路。 如果不是他的指引,叶枫他们就不会走上去煞由峡谷的道路,之后也不会无巧不巧的遇上巴特尔一行,那么巴特尔到现在,也依然还是那个在自己身边对自己言听计从,把自己当做神一样来崇拜的听话的小子。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太迟了。 李柱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对巴特尔问道:“如果我一定要杀掉他们呢?” 巴特尔手中的铁矛握紧,毫不犹豫的说道:“那么我一定会保护他们的!” 李柱叹了口气,他知道事情到了现在已经无可挽回了,他已经无法再劝动巴特尔的决定了,他也不再有耐心和时间去慢慢劝服他了。 他低着头,慢慢的走近巴特尔,伸手去抚摸他宽阔的肩 膀,柔声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也不会再逼你了。你知道,这么多年来,我从未逼迫你做过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你既然不愿意杀掉他们,那就算了。” 听说李柱改变了主意,巴特尔不禁心中大喜,脸上绽开了笑容:“真的?” 李柱抬起头来,叶枫定睛看去,却发现他的眼中竟然闪动着杀机,心里一惊,对着巴特尔大声叫道:“小心!” 巴特尔乍一听他的话,不禁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在这时,李柱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扭曲了起来,用几近狰狞的声音说道:“但是,我绝不会容许我调教出来的人,我手中的工具违背我的意志,背叛我!” 话音未落,他正在抚摸巴特尔的肩膀的那只手,从宽大的袍袖之中忽然寒光一闪,一道利刃一闪而出,洞穿了巴特尔的脖颈。 血光一闪即没,利刃又不见了,李柱已经收手回退,冷冷的望着巴特尔。 叶枫和张胖子都大吃了一惊,几乎要惊呼出声:“袖中剑!” 而此刻的巴特尔,捂着鲜血飞溅的脖子,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直以来都无比辛辣和敬重的先生,缓缓的倒了下去。 他张开口想要问“为什么”,可是一张嘴口中就涌出大量的鲜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张胖子又惊又怒,大声对李柱喝问道:“你,你干什么!” 李柱眼中带着一丝惋惜,望着地上抽搐着的巴特尔,嘿嘿冷笑道:“我说过了,我绝不会容忍背叛,背叛我的人,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叶枫摇了摇头,问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你视作师傅,待你如同亲长,对于自己的徒弟,你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李柱脸色一变,寒声说道:“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他的师傅,我和他也没有师徒的名分,他根本不是我的徒弟,只不过是我所调教出来的一个手下,我手里的一件工具而已!既然现在这件工具不再趁手了,我只有丢弃掉他了。” 叶枫强压着满心的怒火,说道:“你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是却有师徒之实,计算他不是你的徒弟,这么多年来你对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情分?我看你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迷失了自己,在你眼中恐怕世间所有的人都只是帮助你复仇的工具而已,你还算得上是个人吗?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很久了,现在你只是一具被仇恨驱动着的行尸走肉而已!” 听了叶枫的痛斥,李柱不怒反笑,只是他的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和冷漠:“你说的一点儿也不错,我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很久了,从我李家满门被朱元璋下令诛杀的那天起,从我唯一的血脉兄弟出卖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没有感情,没有亲人,唯一有的,就是这复仇的信念。无论是谁,挡住我复仇的道路,就只有死!” 他抬起头,用阴森森的眼神望着面前的叶枫和张胖子,嘿嘿冷笑道:“现在,轮到你们了!” 第一百一十章 痛哭的人 面对李柱那森冷的目光,看着地上即将断气的巴特尔,叶枫握紧了手中的刀,喝了一声:“那你就来吧!” 李柱根本没有把这个断了一条腿的青年放在眼里,他的双眼望着一旁的张胖子,嘿嘿冷笑道:“胖子,你想怎么死?我这里倒有几种选择,不过,不论你怎么选,大概你都会后悔的。” 张胖子问道:“后悔什么?” 李柱哂笑道:“后悔当初巴特尔不该从狼群口中救了你们,若是被狼群分食而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要知道,狼捕杀猎物往往是咬断咽喉,你会死得很快,没什么太大痛苦。而在我手里,就不会死得那么容易了。我会慢慢的折磨你,看看这位叶公子看着你受痛苦,能够坚持他的信念坚持多久?” 叶枫不禁大怒,斥道:“你真是个丧心病狂的恶棍!即便是死我也不会屈从于你的。” 李柱冷笑着:“不用着急,我们还有的是时间。我当然不会要你的命,我还要靠着你让里面的小和尚为我打开这黄金圆轮呢!只不过,你可要赶快啊。” 他盯着张胖子上下打量着:“依我看胖子这一身养尊处优的肥肉,在我的手段下可坚持不住多久的,那些可都是我在军中的时候学来的手段,全是对敌军俘虏逼供的手法,可不是寻常人受得了的。” 李柱的话让张胖子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当初他在诏狱之中遭受的那些酷刑,忍不住全身打了一个寒战,打从心底升起了一股子怯意。 这种怯意让他感觉很羞愧,为了壮胆,他怒喝了一声:“放你娘的屁,吃你张爷爷一拳!” 身形一动,张胖子全力向着李柱扑了过去,迎面便是一拳。 他这一下,到真的令得李柱吃了一惊。 想不到这个臃肿肥胖的胖子,胖成那个模样,这一动起来竟然会如此轻盈敏捷,若不是因为他那臃肿的身躯,倒真的有几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味道了。 李柱当然不会知道,这张胖子外表虽然肥胖臃肿,他的师傅可是江湖上轻功首屈一指的“鬼影子”,他自己的轻功就算在如今的江湖上,能超过他的人也没有几个。 被张胖子出其不意的一下子突袭,李柱几乎来不及躲避,险些被张胖子真的一拳擂在了面门上。 他退后了几步,避开了这一拳,面色为之一变,再也不敢大意,一俯身拾起了刚才巴特尔遗落在地上的铁矛,虎虎生风的施展开来。 他的武功并不太高,可是这一套枪法施展出来,却极为娴熟,而且与武林之中的那些江湖枪法大不相同,大开大合,招招致命,分明是沙场对阵之际,搏命拼杀的枪法。 叶枫和张胖子见了这一套枪法,脸色都是一变,心中暗呼:“杨家枪法!” 这杨家枪法乃是当下军中流传最广的一套枪法,关于它的来历众说纷纭,有人说是北宋名将杨家将杨六郎所创的,也有人说是与少林派有关。 然而据《宋史》中的记载,这套枪法乃是南宋末年红袄军首领李全的妻子杨妙真所创,在《李全传》中有明文记载:“二十年梨花枪,天下无敌手”,由此足可见此枪法的威力之大。 然而虽然杨家枪在军中流传极广,能够精通之人却也寥寥无几,此刻在李柱 的手中施展开来,能够有如此的威力,却也令得叶枫和张胖子感到叹为观止。 当下他手中一支铁矛舞得虎虎生风,枪风到处,逼得张胖子步步后退,若不是他身法灵活,轻功卓绝,只怕身上早就被捅了几个透明窟窿了。 张胖子的心里渐渐觉得焦急起来,自己轻功虽然不错,暂时还不至于落败,但是别无所长,这样一味的缠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难以取胜。 一旁的叶枫,虽然刀法厉害,可惜现在断了一条腿,武功已经大打折扣了,若是真的和李柱动手的话,恐怕也非其敌手。 除非,除非自己能够为他制造机会! 对,制造一个能够让他突然出手,一刀制敌的机会! 打定了主意,张胖子抬头忘了一眼叶枫,暗暗使了个眼色。 叶枫也似乎明白了他心中所想,握紧了手中的刀。 于是张胖子大喝了一声,吸引李柱的注意力,忽然身形奇异的一转,顿时到了李柱的身后,面对着他的空门。 然而,这个空门却是李柱所故意留下的,因为杨家枪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回马枪,正好是此时施出。 只见他沉声喝了一声,铁矛一舞,腰部一拧,那闪烁着寒光的矛尖,从他的腋下陡然出其不意的向后刺出,直取身后张胖子的咽喉! 回马枪! 而他这一拧身,却恰好背对着叶枫,把最大的空档露了出来。 好机会! 叶枫断喝了一声,全力发动了,身形猛地朝前扑去,手中的钢刀直取李柱的后背。 李柱听到背后叶枫的这一声断喝,猛地醒悟过来,待到他想要抽枪回身防御,已然不及,眼看着这一刀下去,他纵然不死也是必定遭受重创了。 刀光闪过,噗嗤的一声划过了身体,血光迸现,然而李柱却还是好端端的站在那里。 在他的背后,一个身影站在那里,为他挡住了叶枫必中的一刀。 巴特尔,竟然是巴特尔,他还没有死! 叶枫吃了一惊,虽然在最后时刻,他已经惊觉不对,手上已经减轻了力道,但是这一刀还是结结实实的劈在了巴特尔的胸膛之上。 叶枫无比诧异的望着巴特尔问道:“你,为什么?” 巴特尔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艰难的说道:“他,毕竟是,我的师傅,我不能,眼看你们伤害他……” 他的话很含糊,鲜血不断的从他嘴里涌出来,话没说完,他慢慢的倒了下去。 这一次,他真的是没气了。 叶枫和张胖子一下子全都愣住了,连李柱这一瞬间也呆住了,怔怔的望着地上巴特尔的尸体,他不明白,自己明明想要杀掉的这个人,最后关头,为什么会拼了最后的一口气,为自己挡住了致命的一刀? 他的脸上在剧烈的抽动着,显示着他内心的无比激荡,好半晌,他才大吼了一声:“傻瓜,你真的是个傻瓜!” 可惜,巴特尔再也听不到他的话了。 叶枫抬头对着李柱怒目而视,说道:“你不当他是徒弟,在关键时刻无情的抛弃了他,还想夺取他的生命,然而他却一直把你当成师傅一样的敬爱,临时还要为你挡下这一刀,你真的 是冷血的吗?你心里就没有一丝的惭愧之情?” 当啷一声,李柱手里的铁矛落在了地上,他的眼中竟然也隐隐有泪光在闪动。 纵然他的心是一块冰冷的坚石,刚才巴特尔的这一举动,也彻底粉碎了他心中的坚冰,到底,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到底,还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他噗通的一下跪倒在了巴特尔的尸体前,低垂着头。 原本他以为巴特尔对于他不过只是手中的一件工具,一个可利用的对象,然而为什么巴特尔的这一死,他忽然间却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一无所有? 巴特尔的家人早在大草原就遭受北元贵族的迫害而死,他自小孤苦无依的长大,一直到了乌斯藏地,遇见了李柱,叫他武功,待他如同师长一般。 虽然他口口声声不许巴特尔称呼他做师傅,可是巴特尔心中却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师傅,一直敬爱,甚至于像是对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父亲。 而李柱的心中,何尝对于巴特尔的敬爱之情没有一丝感动,没有一点感情?获悉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现在,随着巴特尔的死,他忽然感觉到,这世间唯一一个如同亲人一般真心对自己好,愿意用生命来维护自己的人也不在了,他的身边又变得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了,又再度变成了一无所有了。 这一瞬间,家族的血海深仇,未来的宏图大志,这些原本在他心中无比沉重的东西,忽然间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此刻只是一个老人,一个孤苦无依,一无所有的老人。 终于,李柱脸上老泪纵横,嘴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哀嚎之声。 叶枫和张胖子低头看着痛哭的李柱,不禁也有些唏嘘。 他们能明显的感觉到,之前他身上的杀气不见了,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不见了,此刻伏在地上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历经风霜的普通老人。 这个被仇恨折磨了几十年,驱策了几十年的行尸走肉,在这一刻又重新变回了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真不知该痛恨他还是可怜他。 叶枫叹息了一声,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安慰他,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整个洞窟竟然发生了异变。 从黄金圆轮之内,发出了一阵嗡嗡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眼前的洞穴竟然开始摇晃颤抖了起来。 四周原本坚硬的石壁不断的出现了许多的裂口,在不停的延伸着,许多碎石纷纷从头顶落下来,溅起一片烟尘。 张胖子脸色一变,叫了一声:“不好,这洞穴好像要坍塌了!” 话未说完,他几步冲到了叶枫面前,一把把他背在了背上。 叶枫转头伸出手去想要拉还伏在地上痛哭不止的李柱,口中叫道:“这里危险,快跟我们出去!” 然而他只抓住了李柱肩上的衣服,李柱没有抬头,猛地用力一挣,刺啦一声,叶枫只是撕下了他的一片衣服。 这时候洞穴的坍塌越来越明显了,头上已经有许多的巨石开始落下来,张胖子不敢再停留,背负着叶枫,展开身法就向着洞外狂奔。 叶枫回过头去,李柱那伏在地上的身影和他悲痛的痛哭声也渐渐湮没在那些落下的巨石和飞扬的烟尘之中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死亡的威胁 张胖子背负着叶枫刚刚一冲出洞口,他们身后的洞穴就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全部坍塌了。 洞里被落下的巨石塞得满满当当的,若是张胖子慢得一步,只怕也会难逃厄运了。 叶枫回头看去,这洞中那豪爽耿直的巴特尔人的尸体,那被仇恨操纵煎熬的李柱,还有恩西活佛小桑吉以及那神秘的黄金圆轮,洞里这所有的秘密,如今全都随着这些坍塌的巨石,被永远的埋葬在了里面,与世隔绝了。 张胖子看见这情形不禁咋舌道:“好端端的这洞穴怎么会忽然间坍塌呢?看着情形,就算有千百人之力也无法再度挖通这洞穴,那么,那么那小鬼头,岂不是……” 叶枫默然无语。 在洞穴坍塌之前,从黄金圆轮之内很明显的曾经传出了嗡嗡的声响和震动,他猜想,应该是小桑吉在黄金圆轮之内,也可以清楚的看见外面所发生的一切。 或许,是他不愿意叶枫受到他人的胁迫,或许是他不愿意为了这黄金圆轮的神奇力量,再有更多的人送命了。 因此,一定是小桑吉从里面启动了什么机关,导致了整个洞穴的坍塌,让黄金圆轮和它那神奇的力量,从此长埋尘土,再也不会现身于世。 叶枫不由自主的身手摸了摸怀中,那块小桑吉临别之际留给他的小圆盘,那时候,小桑吉是不是就已经抱定了这必死的决心? 都说恩西活佛能够预知过去未来,那时候,小桑吉是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后面将要发生的事情?或者,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已经预先决定了自己这最后的结局? 叶枫曾经听他好几次提起那“最后的结局”,只是想不到,这结局会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之快。 小桑吉虽然看上去只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可是他却拥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智慧与见识,这是之前许多代恩西活佛遗留下来的,集中在他的身上,或许这无上的智慧令他能够看透了生死,或许,就像他一直在说的那样,一切都在于选择。 这或者就是他的选择。 叶枫呆呆的望着洞口,心里感到无限的伤感,小桑吉是他曾经共同经历生死的朋友,而且更像是一个充满智慧的长者,他的那些话虽然叶枫现在还不能完全明白,但是却在无形之中引导着他,改变着他,让他一步步的接近谜底,接近真相,也越来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内心。 叶枫忽然有了个想法,如果当初自己不选择来乌斯藏地寻找小桑吉的话,会不会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小桑吉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选择这样的结局?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他明白,纵使他不来,一切还是会发生的。 西饶活佛他们依然会围攻恩西寺,李柱他们依然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夺取黄金圆轮,这一切还是会像注定一样的发生,没有人能阻挡。 因为这世间,像西饶活佛,像李柱他们这样的人依然存在,而且还有很多,这世间关于仇恨和野心,关于人内心无止境的欲望,还有很多,每天都在发生着。 佛家说贪嗔痴是一切罪业的源头,可是谁又能够真正的躲得过这些呢? 无论叶枫如何选择,这一切还是会发生,与其躲避,倒不如真正的去直面它。 至少,在最后的时刻,巴特尔保护了他想要保护的人,李柱也终于不再是一具被仇恨所驱使的行尸走肉,而恢复成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这算不算得上是一种救赎? 叶枫不知道,他只是呆呆的望着洞口,好像在发愣,又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事。 张胖子一连叫了叶枫好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张胖子望着他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么啦?是被吓傻了还是禅定了?现在这洞穴也塌掉了,那小鬼头和黄金圆轮也被活埋在里面了,是不是意味着一切就结束了?” 叶枫让张胖子把自己放了下来,用手里的刀支撑着断腿站得笔直,回身向山下望去,淡淡的说道:“结束了?只怕一切都还早得很呢!” 张胖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看见从山路上,有一个身影正在迅速的向山上移动着,渐渐近了,终于看清,那竟然是西饶活佛! 张胖子不禁有些惊异的说道:“这个老和尚!想不到连雪怪也拦不住他!” 西饶活佛来得很快,张胖子话刚说完,他就已经冲了上来,站在了叶枫他们的面前。 这时的西饶活佛看上去有些狼狈,身上的衣服已经完全被撕烂了,成了一堆破布条,几处血印像是被利爪抓过,足可以想象出刚才他与雪怪的那一番搏斗有多么的惨烈。 不过他既然现在在这里,那么那只雪怪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回想起那雪怪的巨大身躯和威力,这西饶活佛竟然可以战胜它,张胖子想起来也不禁觉得有些为之咋舌。 西饶活佛冲了上来,站在坍塌的洞穴口,嘴里气急败坏的嚷嚷着:“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就听见这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枫和张胖子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他。 西饶活佛看了看那些塞满洞口的巨石,回过头来望着叶枫问道:“这里面,难道就是那传说中的黄金圆轮?” 叶枫点了点头。 “不!”西饶活佛嘶吼了一声,“这不可能!” 他忽然伸出了他那纹满了经文的右臂,使出全力用力一掌击打在洞口的那些巨石上。 砰的一声巨响,石屑飞溅,他这一掌势大力沉,威力极大,显示着他虽然经过了和雪怪之间的搏斗,可是依旧保存着强大的实力。 然而,这个洞穴都被巨石给填满了,他的这一掌下去,巨石纹丝未动。 看样子,坍塌成这样子,即便是叫上千百人来挖掘,也是无计可施的,更何况像这样石山雪峰,强行挖掘只怕会引起更大规模的坍塌。 西饶活佛此时就像是一头暴怒的野兽,在绝望的呼喊着:“不,这不公平!不该是这样的!我花费了几十年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里,眼看就要成功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叶枫眼中不禁流露出了怜悯的神情,这又是一个被仇恨所驱使的人! 西饶活佛猛地抬起头来,怒视着叶枫,厉声问道:“好端端的为什么里面会坍塌?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枫无奈,简单的把里面所发生的一切对西饶活佛讲述了一遍。 这个故事很长,尤其是涉及到了黄大夫也就是李柱的身世来历,尽管叶枫已经尽量的简略了,还是花了不少的时间。 随着他的讲述,西饶活佛的面部表情一变再变,充满了惊奇,对黄金圆轮的向往,还有对如今情形的彻底失望。 当他听到不但是黄金圆轮与恩西活佛小桑吉,连同他一直信赖的“先生”和他的弟子巴特尔也全都葬身在洞穴之中时,西饶活佛的脸上彻底变成了绝望的神色。 他的嘴唇颤抖着,喃喃的低语道:“都没了?全都被埋葬了?我这几十年来的所有希望也全都没了?” 叶枫望着他绝望的神色,几乎忍不住想要开口去安慰他几句。 可是突然间他吃了一惊,因为西饶活佛的脸上此刻忽然浮现出一抹凶狠的神色。 他圆睁双目瞪着面前的叶枫和张胖子,那眼神似乎恨不得把两人生吞活剥了一般:“都怪你们,都怪你们这两个汉人!他们全都死了,全都被埋葬了,你们为什么还没死?你们为什么还活着?” 他那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让张胖子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老和尚现在这么一副想要咬人的模样,莫非是受到刺激太大,得了失心疯不成? 西饶活佛嘴里一面念叨着,一面面露杀机一步步向着两人逼近过来,他那裸露在外面纹满了经文的右臂,此刻忽然逐渐变为红色,渐渐变粗了起来。 叶枫心中不禁又惊又惧,看样子,这老和尚似乎是想要杀掉他们泄愤。而且,看他现在的模样,这一击一定是拼尽全力,非同小可。 西饶活佛的武功有多高,叶枫之前就已经见识过了,自己拼尽全力的一刀,竟然不能伤及他这条右臂的皮肉分毫,这一份功夫已经远非自己所能敌了。 连刚才那身躯巨大,力大无穷的雪怪,竟然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自己只是一个断了一条腿的残废了。 至于张胖子,说到轻功他还行,要是真正动起手来,他的那点微末功夫,根本就不够这个老和尚看的。 叶枫心中一种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只要是人,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难免都会感觉到恐惧的。 然而此刻叶枫却明白,逃避没有任何作用,他必须面对自己的恐惧。 他深深的呼吸着,去感受自己内心的这一种恐惧,他感到,在恐惧的下面,还有一种奇异的东西,一种感觉,在不断的涌动着,翻腾着,似乎想要跃上来。 这是什么? 随着西饶活佛的步步逼近,张胖子也感觉到了面临死亡的恐惧。 他的脸色已经变了,双腿有些微微发颤,他明白,此刻他们俩万万不可能是这个老和尚的对手的,只怕西饶活佛这条手臂一挥,他们两人全都要毙命当场。 张胖子不由自主的转头望了一眼叶枫,想要看看他寻求一些办法,这小子鬼点子多,说不定能想出一些应对之策。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叶枫脸上的时候,他瞬间愣住了。 这时候的叶枫,竟然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脸色阴沉,整个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在看他的双眼,完全看不到瞳孔,他的双眼,竟然完全是漆黑色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魔之一刀 眼前的情景让张胖子吓了一跳。 之前在小镇之时,他曾经见到过叶枫变成这般模样。 那时他与叶枫在小楼之中面对着想要对他们下毒手的鬼见愁,明明不敌,眼看就要伤在鬼见愁的游龙双刃之下了,可是这时叶枫却忽然如同变了一个人一般,功力大增,竟然徒手用手刀重创了对手,一举扭转了局面。 那时候叶枫的样子也同现在一样,面目有些狰狞,全身散发着黑气,他的双眼,也像现在一样,是一片漆黑色的! 当时叶枫犹如像被恶魔附体了一般,他的力量也绝对不是常人能够企及的,那时的他就如同一个魔,一个神! 可是奇怪的是,叶枫变成那个样子的时间很短,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全身就像脱力了一般的虚弱,而且对于刚才变身之时所发生的事情,他几乎毫无印象,没有一点记忆。 那时张胖子看见叶枫这样的变身,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完全想不出一点解释。 其实他也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叶枫这样的变身了,早在楼兰古城地下的时候,叶枫已经这样变过一次了,当时他同样用手刀重创了那怪物雷龙,救下了当时所有人的性命。 只不过那时候张胖子被雷龙所伤,不能动弹,看得并不是很真切。知道在小楼之中,他才完全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叶枫变身之后的模样,那如同厉鬼附身一般的模样。 然而眼前,叶枫的样子又变得与在小楼之中时一模一样,张胖子不觉心中一惊,难道,他又像那一晚一样发生了异变? 张胖子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西饶活佛也正吃惊的看着面前叶枫的改变。 不光是面目变得狰狞,双眼变得漆黑,西饶活佛分明感到,眼前叶枫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一股煞气,那一种杀意,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几乎快喘不上气来。 这样强大的气势与之前的这个年轻人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一个人怎么可能在一瞬间产生如此巨大的转变?莫非这小子是练了什么奇异的武功不成? 在叶枫那强大的气势面前,刚才还充满了杀意的西饶活佛的气势顿时变得显得低了许多,甚至于看起来好像连个头都比起面前的叶枫矮了一截似的。 甚至于,从他的内心深处,对于眼前也能这些无法解释的异变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恐惧之感,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恐惧些什么。 西饶活佛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对于习惯了一直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他而言,这种内心的恐惧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这对他几乎就等于是一种羞辱。 眼前这小子的武功他早就领教过了,在恩西寺门前的时候,这小子全力的一刀劈下来,自己手臂上甚至连皮都没有损伤分毫,他的武功也不外如是。 这世间没有任何一种功夫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如此大幅的提升一个人的实力的,这绝不可能! 所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不过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这些汉人,向来就是诡计多端。 想到这里,西饶活佛便决定首先对付叶枫,他要彻底的击败他,也彻底打破自己内心那种莫名的恐惧感觉。 他怒 喝了一声,那条纹满经文的右臂已经涨成了紫红色,看上去比起之前粗大了足足有一倍,可见他已经把密宗大手印的功夫运到了极致。 他这条粗壮的手臂一挥,朝着叶枫就当胸拍了过去,手臂带起的罡风呼呼作响,显示出无坚不摧的气势。 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自己的这一掌,他坚信。 叶枫猛抬头,那双漆黑的双眼注视着西饶活佛,看得西饶活佛心中一阵悸动,从这一双眼里,他看不到任何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感情,有的只是虚无,死亡一般的虚无! 他的手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带着一种黑色的刀气迎着西饶活佛的手臂直劈了下去,没有任何的花哨和变化,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劈。 “”的一声响,钢刀似乎劈到了铁铸的物体上面,发出金属撞击的脆响声,紧接着,钢刀竟然一片一片的碎裂了开来。 叶枫手中的刀断掉了。 西饶活佛的心头顿时一喜,果然,自己的这一条手臂才是真正无坚不摧,最可信赖的武器。眼前的这小子无论玩多少花样,变成什么模样,也不过只是能唬唬人而已,到最后,还是要靠实力来讲话的。 只不过,他心中的这一点喜悦只维持了极短的时间,一闪而过。 因为他惊讶的发现,虽然叶枫手中的钢刀碎裂了,然而他所挥出的那一道黑色的刀气,却有增无减,甚至于比起之前更加的炽烈,更加的可怖,势不可挡的直劈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可是他手里的刀明明已经碎裂掉了,这又是哪里发出的刀气? 西饶活佛已经来不及多想了,在他满心的疑问之中,那黑色的刀气一闪而过,血光迸现中,他惊异的看见自己那条纹满了经文的右臂,飞在半空中,划了几个圈,又掉落到了地上。 这,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右臂被斩断了? 可是这,这怎么可能? 西饶活佛踉踉跄跄的倒退了几步,转头看去,才看见自己原本右臂的位置只剩下了一块血肉断口,鲜血刚刚才从断口喷溅出来,发出“沙沙”的声音,很好听。 他先是一怔,直到这时候,他才感觉到了一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觉如同浪潮一般的袭来,让他忍不住张开嘴发出了痛苦的凄厉惨嚎声。 好快的刀! 不对,刀明明已经碎裂了,这到底是什么刀? 来不及细想了,西饶活佛快速的连点了肩上肋下几处穴道,减缓了流血,又撕下腰间的一片衣服,紧紧包裹住断臂,虽然四周白雪皑皑,雪峰之上寒风透骨,可是他现在已经痛得满头都是豆大的汗珠了。 这时他才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的叶枫。 叶枫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他在手忙脚乱的处理自己的伤口,丝毫没有要趁人之危的意思。 他脸上的狰狞之色已经不见了,似乎回复了正常,而且他那双漆黑一片的双眼,此刻也已经恢复了黑白分明的模样。 只有,他望着西饶活佛的眼神,其中带着几分不屑,又带着几分哀怜。 西饶活佛额头上的汗珠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他哑着嗓子问道: “你,你刚才这使的是什么刀?” 叶枫想了想,眼中透出了一片迷茫之色,片刻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魔刀吧!” “魔刀?”西饶活佛一怔,脑海里迅速的闪过了一个人的名字,“中原武林的魔刀魔五楼是你的什么人?” 叶枫淡淡的说道:“他是我师傅。” 眼前的这小子竟然是魔刀的徒弟! 西饶活佛只觉得一阵阵悔恨,他太小看这小子了! 虽然身在乌斯藏地,可是对于中原武林中的一些人士,他还是颇有耳闻的。尤其是这个魔刀魔五楼,一身黑衣,一把黑刀,更是中原武林人士无人不知的人物。 早知道这小子是魔刀的徒弟,自己一定不会如此托大,如此的轻视自己的对手。 然而再一想,他又觉得不对。 魔刀魔五楼在中原武林之中纵然被传得神乎其神,可是毕竟也只是说他刀法厉害而已,按照传闻之中他的那种程度,即便是今日他亲自到此,自己也绝不至于会败得如此之惨,连最引以为傲的手臂也被人斩断了。 不论如何的传奇,魔五楼毕竟还是一个人。 可是刚才叶枫使出的那一刀,那种诡异,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完全就不像是人能够使出的刀法了,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真正的魔刀! 如果魔五楼真的练成了这种刀法的话,只怕中原武林之中根本无人是他的对手,他早就独霸武林了,又岂会有如今中原江湖上的这种乱局? 再说,江湖传闻最惯于添油加醋,无中生有了,五分的功夫也会被吹嘘为十分,然而叶枫刚才的这一刀,只怕就算是最为离奇的传闻连想都想不出来,所以魔五楼应该绝没有这么厉害。 那么刚才叶枫的这一刀该如何解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的实力早就超越了他的师傅,魔刀魔五楼? 西饶活佛回想着刚才那令人惊怖的一刀,不禁浑身一哆嗦,难道眼前的这小子,他根本就不是人? 在他又惊又惧,胡思乱想的时候,一旁的张胖子也在紧张的注视着叶枫。 如今的叶枫,身上散发的黑气不见了,面孔不再扭曲,连双眼似乎也恢复了正常,看起来,他已经回复了常态。 张胖子艰难的演了一口口水,轻声问道:“老四,你,你还好吧?” 叶枫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分明告诉他,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 张胖子顿时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想起当初在小镇中叶枫变身的那一次经历,他不禁开口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你还是不记得,对吧?” 没曾想,叶枫这一次却摇了摇头,说道:“不,我记得很清楚。” 张胖子一愣,先前的两次变身,恢复之后叶枫全都没有丝毫的记忆,对于发生了什么全都一无所知,为什么这一次不一样呢? 叶枫双眼望着他,淡淡的说道:“之前你们提到过的我的变化,当时我毫无察觉,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这一次,却是我自己主动变的。” 张胖子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主动变的? 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三章 霹雳雷火弹 面对着张胖子的疑问,叶枫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想了想才答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只不过,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力量,一种感觉,在那一瞬间在我的身体里翻腾涌动,我只是不再抗拒它,而是试着去感受,去引导它,我也不知道它竟然能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他皱了皱眉,又接着说道:“只不过,虽然我还保留着清醒的意识,不过这种力量实在有些太过强大,就像是脱缰的烈马,难以控制,以我目前的能力根本就驾驭不了,所以我还是需要去极力压抑住它,引导它,因而实际上我所能发挥出的它的威力,尚且不足一半。” 张胖子吃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刚才叶枫施展出的黑色刀气,如同砍瓜切菜一半一下子就斩下了西饶活佛那刀斧难伤分毫的右臂,这还只是不足一半的威力? 那如果他真的能全部施展出来,那该是如何强大的力量?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当初在楼兰古城的地下,叶枫用手刀击杀怪物雷龙,还有在小镇叶枫重创鬼见愁的时候,当时他用手刀发出的那种黑色刀气,的确比起刚才的威力要大得多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叶枫所说的一点不错,如果这力量当真完全释放出来,那该有多么的可怕,而首先丧失的就是叶枫的自我意识。 叶枫叹息了一声说道:“只不过这股力量就像是潮水一样,来得快退得也快,很快就消散了,否则我还真的怀疑我自己能够压抑它多久,我的身体究竟能够承受得住它多久?” 张胖子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有些后怕,如果叶枫真的想前两次一样完全失去了意识,被这股神秘的强大力量所完全支配的话,会不会陷入一种敌我不分,见人就杀的狂暴状态? 如果真的出现那样的情况,自己能够有把握避得开他的那一刀吗? 两人正在说着话,一旁的西饶活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原本心高气傲,完全没把眼前这个断腿的叶枫放在眼里的他,忽然遭受了这断臂之痛,惨败之耻,内心的愤恨可想而知了。 此刻,他捂着仍然流血不止的断臂,面色煞白,难以置信的望着叶枫,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这不可能,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是人是鬼?” 在他看来,能够使出刚才的那一刀,斩下他手臂的,绝不可能是人,而是鬼,来自地狱的恶魔厉鬼! 张胖子望着他笑了笑,有些鄙夷的说道:“就躲在这小小的乌斯藏地,你自然不会知道,这就是我们中原的武功,中原文化博大精深,武功更是出神入化,岂是你这样鼠目寸光,一心只想着自己仇恨的人能够明白的?” 虽然其实连张胖子自己也无法解释叶枫身上这样诡异的变身,不过要说到吹牛,他可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这一通吹嘘直把中原的武功给吹上了天。 西饶活佛摇着头,还是不敢相信:“不可能 的,天下没有任何武功可以突破人的体能极限,把力量提升到那样的程度,那完全不是人的身体所能够承受的,那样的招数也绝不是常人能够施展得出来的。我不相信!” 张胖子也摇摇头,说道:“你不相信?你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你就不相信?那么这洞里的黄金圆轮那神奇的力量你也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又会相信,又会费尽心思的来抢夺呢?你无非是想要掌握这种神奇的力量,拥有预知过去未来的能力而已。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是为了报当年之仇,其实只不过是你的贪心在作怪,不是吗?” “这……”西饶活佛不觉有些语塞,他的确没办法否认这一点。 张胖子说得兴起,摇头晃脑的说道:“所以,你所不能理解的,并不一定它就是假的,不一定不会真实存在,黄金圆轮如斯,刚才你所见识到的武功也如斯,你必须承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又岂是你所能够尽知的?” 西饶活佛被张胖子说得哑口无言,自觉讲不过他,干脆闭上了嘴。 就在张胖子为自己的口才而洋洋自得的时候,西饶活佛却忽然笑了起来。 张胖子一愣:“你笑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西饶活佛笑得更厉害了,好像是见到了天下间最好笑的事情,完全抑制不住。 好半天,他才勉强止住了笑,说道:“你说得很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可是你们汉人还有一句话,叫做就算孙猴子再怎么神通广大,也翻不出如来佛祖的手掌心去。没错吧?” 张胖子闻言不觉一愣,点了点头。 这句话是如今中原地区茶肆酒楼之中那些说书艺人们最爱讲的大唐高僧西行的神话故事里的一句话,想不到西饶活佛远在乌斯藏地,居然也知道这个故事。 只是,他现在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西饶活佛又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道:“我笑的不是别的,正是你这位朋友,不论他的武功有多么的高,如何的了不起,最终也难逃葬身于此的结局,这就是他的宿命!” 张胖子眨了眨眼,盯着摇摇欲坠,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的西饶活佛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心想,就凭你? 他怎么也看不出如今的西饶活佛连叶枫的一刀也接不住,何况如今已经断了一臂,还能有什么办法战胜叶枫,更别提要叶枫的性命了。 西饶活佛看着张胖子满是怀疑的表情,嘿嘿冷笑着用仅存的左臂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圆球,拿在手里:“你们看,这是什么?” 叶枫看着这小圆球黑乎乎,亮晶晶的,只有巴掌大小,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然而他旁边的张胖子看了,脸色却不禁为之一变,脱口而出:“这,这是霹雳雷火弹!” 他的父亲英国公张辅久在军中,曾经对他提起过,当年江南霹雳堂雷家在还没有落入雷破天掌控中的时 候,曾经秘密的为大明军队研制过一种爆炸火弹,就叫做霹雳雷火弹。 这种火弹不用器具发射,体积小,方便携带,内藏精制火药,使用时只需要投掷入敌群之中,落地就会发生剧烈的爆炸,威力无比,厉害非常。 不过这种火弹保管运输不易,而且一旦掉落地上发生碰撞就会爆炸,极为容易引起事故,误伤自己人。虽然江南霹雳堂经过多方努力,几次改进,却始终难以解决这个问题,因此最终被军中给否决了,这霹雳雷火弹终于没能成为大明军队的装配。 如今看西饶活佛手中的这个小圆球,无论从形状颜色还是西饶活佛那得意的样子看来,张胖子那种便立即想起了这个东西。 只不过,此事自始至终都十分隐秘,除了当时江南霹雳堂和军中的少数将领知晓之外,外人根本无从得知。而且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连曾经在锦衣卫中任职的叶枫也丝毫不知情,若不是有一次听父亲酒后无意中提及,张胖子也全然不知此事。那么,这远在乌斯藏地的西饶活佛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而且,他竟然还搞到了一枚霹雳雷火弹! 不过,略一思索,张胖子很快便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这西饶活佛对于死在洞穴中的李柱一直言听计从,十分的敬重,而李柱又曾在边关军中待过,所以极有可能是李柱偶尔得知此事,并告诉给西饶活佛知晓的。 这之后,或许是李柱,又或许是西饶活佛自己,派人前往中原,想方设法的搞到了当年没有被销毁的试制品的其中之一。 如此说来,这西饶活佛为什么会拥有这霹雳雷火弹,也就解释得通了。 西饶活佛看张胖子的瞳孔在收缩,面色大变,知道他已经认出了自己手中的这个东西,不觉面有得色的笑道:“如何?你们想不到我居然也能拥有你们中原最厉害的火弹吧?不论你这位断腿的朋友武功再高,只要我把这火弹往地上一掷,方圆一丈范围之内,玉石俱焚,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齑粉,绝对没有人可以幸存,你既然识得此物,想必也知道我并没有吹牛。” 叶枫听闻这一颗小小的圆球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心中也是一惊,转头忘了一眼张胖子,张胖子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没错,正如西饶活佛所说,霹雳雷火弹的确拥有这样的威力。 望着眼前这两个汉人那难看的脸色,西饶活佛似乎忘记了断臂的伤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就算拥有中原第一流的武功,纵然能够打败我,甚至于天下无敌那又如何?最终你们还是不免要是在你们中原汉人自己研制出的火弹之下,这难道不讽刺,不好笑吗?” 说完,他纵声狂笑起来,那笑声中既充满了得意之情,又充满了悲愤之意,还带着一股浓烈的杀气,让人听了感觉很不舒服。 张胖子心中不觉大急,事到如今,难道真的就没有办法可想了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被白雪埋葬的 张胖子紧张的望着手拿霹雳雷火弹的西饶活佛,心里在快速的计算着,在对方掷下雷火弹到这枚雷火弹触地爆炸,究竟有多少机会能够逃脱这爆炸的范围? 答案是没有。 这霹雳雷火弹乃是江南霹雳堂雷家的精心之作,集合了雷家火器技术的大成,既然说是可以将在方圆一丈范围内所有的人全都炸成齑粉,那就绝不会是吹牛的。 如此大的威力,张胖子纵然是轻功盖世,也难以在扎眼之间就退出方圆一丈的范围之内。 况且就算是自己运气好,侥幸能够及时逃出这爆炸的范围,那不是还有一个叶枫吗? 这个断了一条腿,连走道都走不利索的叶枫是绝计不可能可以及时的撤出这方圆一丈的范围的。他又该怎么办? 张胖子想不出办法。 不过有一点他很肯定,之前在秦皇陵的时候自己已经对不住这位结义兄弟了,这一次,他绝对是不会丢下叶枫独自逃生的。 可是面对如今的情形,能有什么办法呢? 叶枫不能死。 这些年来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闯过了这么多的生死险阻,叶枫一直都能福大命大,化险为夷,这一次一定也能够平安渡过的。 可是面对着这威力巨大的霹雳雷火弹,张胖子真的想不出一点办法,难道说会有天降奇迹,拯救他们? 看着张胖子的一筹莫展的样子,叶枫看上去倒是显得颇为平静,甚至于连脸色也没有改变。 西饶活佛望着他,似乎有些意外,他用有些奇怪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个断腿的年轻人,半晌才问道:“你不怕死?” 叶枫淡淡地笑了笑:“当然怕,是人自然就会怕死。” 西饶活佛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害怕,不惊慌,不求饶?兴许你一求饶,我就改变主意放过你们了。” 叶枫笑了,笑容之中充满了讥嘲之意:“害怕有用吗?我们求饶的话,你就会放过我们吗?多年来你一直被仇恨和野心所驱动,活在自己想象出来的复仇故事里,认为所有人全都对不起你,夺取这黄金圆轮便是你活着的全部目的,可见你是一个多么偏执和自我的人,别人讲的话对你有作用吗?” “更何况如今黄金圆轮已经永远的被掩埋在这洞穴之内,在这雪峰之下,你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忙活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连看上一眼也看不到,你的心里该是多么的愤恨啊!因此你才会迁怒于我们,一上来就想要置我们于死地,没想到不但败了,还被斩断了你最引以为傲的右臂。现在的你只怕早已恨我们入骨,恨不得把我们俩剥皮抽筋,碎尸万段,也不能消除你心中的恨意。” “所以,”叶枫很淡然的说道,“即便是现在我们向你下跪求饶,你也绝不会放过我们的。不是吗?” 西饶活佛有些愣愣的望着面前的叶枫,他说的这样全都一点不错。 这个年轻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还能保持着这样清醒的头脑,的确令他感到非常的意外。 看来这个年轻人不是个寻常人物。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能够施展出那样魔鬼般的一刀,一刀斩断自己手臂的,又岂会是个寻常人物? 可是他的淡定似乎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一般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纵然不是被吓得魂飞魄散,跪地求饶,也必定会慷慨激昂,显示自己的勇敢和不怕死。 这个叶枫却完全不一样,他的从容淡定好像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面对死亡一样,好像完全没有感觉到威胁。 这样异常的举动反倒让西饶活佛的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难道眼前这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的局面,还有什么漏洞不成? 不可能!他迅速的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 霹雳雷火弹的威力天下无敌,只要自己一出手,他们断无生机,这没有什么好怀疑的。 而且自己如今右臂已断,黄金圆轮也被永远埋葬在了雪峰之中,自己已经生无可恋,已经下定了决心与面前这两个年轻的汉人同归于尽了。 他如今连性命都可以不要了,还有什么好害怕的? 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所有的淡定和从容,不过只是为了掩饰他内心的惊惶与恐惧,只是故作姿态,在拖延时间而已。 一定是这样的。 西饶活佛打定了主意,嘿嘿冷笑道:“就算你说的都对,可惜你还是要死,哪怕你说得天花乱坠,说破了大天去也没用。” 叶枫摇了摇头,缓缓的说道:“说实话,我其实也很怕死,每一次在面对死亡威胁的时候,我心里都会感觉到恐惧,就像刚才和你交手的那一刻,我也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恐惧,因而我才能够感觉到我体内的那股力量,才能施展出那一刀。” “然而现在,虽然你手里拿着这什么霹雳雷火弹,占尽了上风,好像我们是死定了。可是我心里却完全没有感觉到一点恐惧,就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一样。虽然我没法解释,但是我的这种感觉,一向都很准。” 他望着西饶活佛,眼神很坚决,那里面真的没有半分的动摇和畏惧。 这下子不光是西饶活佛,连一旁的张胖子也愣住了。 叶枫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西饶活佛此刻手中握着的这个小圆球其实并不是所谓的霹雳雷火弹?难道他其实才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西饶活佛的心里自然知道自己飞了千辛万苦搞来的这个霹雳雷火弹绝不会是假的,可是被叶枫这么一说,还有他那根本无所畏惧的表情,让西饶活佛心里也不免起了疑心,忍不住看了看手里的小圆球。 不,不会的!这小子一定是在空言恫吓,在虚张声势而已。汉人最是狡猾,最会骗人了。 可是为什么,这小子望着自己的眼神,这样的空虚,就好像,好像在望着一个死人? 西饶活佛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丝寒意,一种恐惧的感觉一点点的爬了出来,让他觉得手脚有些冰凉。 他讨厌这样的感觉,为了驱除恐惧,只有一个办法能够证明。 西饶活佛长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小圆球,高声道:“就算你真的不怕死,哪怕你再巧舌如簧,也改变不了你这最后的命运。你们就跟着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他哈哈狂笑着,就要掷出手里的霹雳雷火弹。 如今没有了黄金圆轮,没有了一条右臂,他早已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临死之前能拉上这两个汉人垫背,也是好的。 叶枫看着他的眼神不变,脸上依旧镇定如常,然而张胖子却满脸的绝望,惊恐的失声大呼起来,对于死亡,毕竟每个人都是害怕的。 可是就在西饶活佛扬起手的那一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瞟见一旁皑皑的雪地之中忽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大吼叫声,一个硕大无朋的身躯,从雪地里一跃而起,带着飞溅的雪泥向他扑了过来! 西饶活佛吃了一惊,定睛看去,那巨大的身躯浑身长满了长长的白毛,在雪地之中几乎与白雪混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在他巨大的身躯上,有着几处殷红,看起来是受了伤,他的嘴角也有鲜红的血水,一双大眼瞪得圆圆的,充满怒火盯着西饶活佛。 西饶活佛心里一震,这不是刚才和自己搏斗了许久的那只雪怪吗?虽然它体型巨大,力大无穷 ,搞起来很飞了些力气,可是终究只是个畜生,到底还不是自己的对手。 刚才自己明明已经看着它不能动弹了,怎么会又出现在了这里?自己根本就没有觉察到,它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西饶活佛愣了一下,手里的霹雳雷火弹没有扔出去。 这时候,雪怪已经扑了过来。 它张开巨大的双臂,一把紧紧抱住了西饶活佛,当胸把他紧紧的箍住,前冲的余势不减,竟然一直向着山路一侧的深深万丈悬崖冲了过去。 西饶活佛惊诧之下,用力想要挣脱,可是雪怪那双臂箍得日通铁环一般,他连续挣扎了几下都纹丝不动,眼见得被雪怪抱着就要冲出到悬崖之外了。 他一抬眼,看见站在那边的叶枫,望着他的眼神似乎并不吃惊,好像没有感觉到意外,他心中不由得咯噔的一下,难道说,他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能够预知未来,难道这小子真的得到了黄金圆轮的力量? 他在胡思乱想着,心里被一种不甘完全占据了,自己谋划了这么多年,到最后却便宜了这个汉人小子! 他想要扔出手里的霹雳雷火弹,可是他唯一的左臂被雪怪紧紧的箍住了,丝毫不能动弹。 无计可施之中,他被雪怪巨大的身躯抱住,随着它冲出了山道,向着那无底的悬崖之下落了下去,传来的只有雪怪那巨大的咆哮声和他那充满了不甘的撕心裂肺的惨呼声! 回荡在悬崖之下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叶枫和张胖子站在悬崖边上望着一望无底的深渊。 回想起刚才惊险的一幕,张胖子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转头对叶枫问道:“你,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你早就发现了那只雪怪?” 叶枫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那雪怪被他所伤却没有死,想必一定是来报仇的。我想雪怪必定有着某种能力,可以伏在雪地之下移动而不被人察觉,因而我们全都没有发现它。” 张胖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刚才你面对那霹雳雷火弹的时候还那么的镇定?你不知道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可怕?” 叶枫说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这西饶活佛已经下定了必死的决心要与我们同归于尽,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张胖子感到完全无法理解:“那你凭什么认定我们不会有危险的?” 叶枫想了想,似乎这个很难向别人解释:“感觉,只是一种感觉,我相信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我也不能死在这里,因为我还有使命没有完成,这里不是我的结局。” 张胖子看着叶枫,感觉到他越来越高深莫测了,现在连说话也像极了一个人,小桑吉! 就像他一样的云山雾绕,似乎很有道理,却又让人听不懂。 叶枫抬起头,天上开始洋洋洒洒纷纷的飘起了雪花。 三四月间,已经是开春时节,在这雪峰之上竟然还会下起这么大的雪。 要不了多久,这场大雪就会覆盖掉这地上的血迹,搏斗过的痕迹,甚至于这坍塌的洞穴,这里的一切。 今后,再也不会有黄金圆轮,没有能够预知过去未来的恩西活佛,没有了一代一代能够继承记忆与知识的神奇的转世灵童。 所有的一切都会被埋葬在皑皑的白雪之下,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 而活着的人,生活还要继续,路还要继续。 叶枫回头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张胖子,淡淡的一笑说道:“我们走吧!” 张胖子愣了一下:“去哪儿?” 叶枫遥望着中原的方向,坚定的说道:“回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 热闹的酒铺 小镇。 街市。 车水马龙的热闹街道在日落之后已经变得渐渐冷清了起来,挨到入更之后,街面上的店铺已经纷纷上了门板,关门打烊了。 田家酒铺也快要关门了。 掌柜老田一个人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拨打着算盘珠子,计算着这一天的账目,店堂里只有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在埋头扫着地。 老田是镇上出了名的吝啬鬼,偌大的一个酒铺,除了厨下的大师傅,连个跑堂的店小二也舍不得请,里里外外的事情全是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干完了。 这个小丫头是几个月前从外地逃难来到本镇的,说是投奔亲戚,结果寻亲不见,亲戚一家早就已经搬走了,结果小丫头又饿又累,昏倒在了田家酒铺的门口。 得知小丫头的遭遇之后,见她走投无路,老田却忽然间大发善心,索性辞掉了店里原来跑堂的伙计,让小丫头在自己的店里干活,管吃管住,倒也算有了个栖身之所。 从前的伙计也乐得不干了,这老田不但抠门,给的工钱比别家的少不说,里里外外的一大堆的事情还都得一个人干,稍有不慎还要挨上一顿臭骂,人家早就不想待了。 不过这小丫头倒也识趣,对于能有这么个安身的地方已经心满意足,对于老田心怀感激,手脚倒也勤快,里里外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对老田也没有半句怨言,街坊四邻见了她没有不夸赞几句的。 可惜,这么一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脸上却有一个拳头大的疤,说是小时候长了个脓疮,好了之后就这样了,整日间都低着头,拿头发盖住半张脸,真是可惜了这如花的年纪。 不过这样也好,这也省去了镇上一些浪荡混子们来打她的主意,倒也替老田省了不少的心。 今天又忙活了这么一整天,小丫头大概一面在扫地,一面心里在憧憬着关门之后能美美的睡上一觉,好迎接又是忙忙碌碌的明天。 可是就在这档口上,门口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这是个身材魁梧的半百老人,面容威严,须发都整理得极为整洁,一进门,就在门口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双眼扫视了一圈店堂,接着就饶有兴致的望着低着头正在扫地的小丫头,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老田看见这个客人不觉愣了一下,寻常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都该是关门的时辰了,今天怎么还来了这么一位? 而且这小镇并不大,经常来往的客人他也都基本认识,眼前的这位却面生得很,看上去并不是本地人士,倒像是从远道而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只不过既然打开门做生意,有顾客上门,总得要笑脸相迎,热情招呼才对。 所以,尽管老田心里有些奇怪,还是陪着笑脸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迎上前去说道:“这位客官,这么晚了才来啊?这本店的后厨都已经打烊了,实在是对不住您了,您看您是不是明儿个请早?” 这威严老人转头看过来,他的眼神有点冷,看了让人觉得有些不自在,浑身发寒,老田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把后面的客套话都没咽回了肚子里。 老人的声音一样是冷冰冰的,好像没有一点感情:“不用后厨,你给我打一壶酒就成,我在这里等人。” 他伸 手指了指店堂一侧排成整齐一列的酒坛子。 这深更半夜的,跑到人家快打烊的酒铺里等什么人?老田的心里直犯嘀咕。 可是这老人那冰冷的目光和话语,让他又不敢得罪对方,这看上去可不像是什么善茬啊,他心里只盼望着能赶紧把这样的恶客给打发走了了事。 于是他转过头,把一肚子的窝火都发泄在一旁扫地的小丫头身上:“还在那儿发什么愣啊?没长耳朵吗?还不赶快给这位客官打一壶酒来,整天傻愣愣的,没一点眼力劲儿!” 小丫头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惋惜着这即将到来的好觉又要告吹了,这才低声应了一声,走过酒坛子那边去打酒。 老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又重新回到了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拨弄起了算盘珠子,自顾自的算账去了。 酒很快就上来了。 小丫头送完了酒,又回到了墙角,低着头仔细的扫着地,而那个威严老人,却一口酒也没喝,只是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盯着小丫头一直看,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看着这顾客异乎寻常的样子,老田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了,说喝酒吧他一口没沾,说等人吧这大半夜的等谁呢,指不定就是个托词而已。 看他一双贼眼一直盯着小丫头滴溜溜的转,莫不是那什么好色之徒,对这小丫头动了歹心? 虽然这小丫头长得是丑了点,不过怎么说也是正当花季的黄花大闺女,要是在自己这店上出了点什么事,只怕自己可不好交代了。 想到这里,老田正犹豫着是不是要招呼小丫头先躲到后厨去,忽然门口人影一晃,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一身文士打扮,略微有些肥胖,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早春三月,手里却故作风雅的拿了一把纸扇,走进店门来,摇头晃脑的低声浅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进得门来,他对着老田拱了拱手,说道:“值此良宵,有酒铺如此,得尝琼浆,岂不快哉?” 说完,便在那威严老人左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老田听他满口这东拉西凑,半通不通的酸文,看上去像是个喜欢舞文弄墨,附庸风雅的酸书生,原以为那威严老人等的人终于来了,却不料又坐到了一旁,似乎两人并不相识,不由得一愣。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紧跟着这酸书生,门口又走进了一个人来,瘦削短小,一身黑衣,一张脸上满是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 他似乎对于走在前面的酸书生极为厌恶,听着他的那些满口酸文,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一句话也不说,走进门来直接在威严老人右边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老田这下子真的有些惊奇了,这么晚了,平时这会儿街上连个鬼影子都见不到,今天怎么忽然间这么热闹,一下子就来了三个客人? 他迟疑了一下,才走出去开口问道:“客官,您二位……” 这时那威严老人伸手打断了他的问话,说道:“他们就是我在等的人。” 老田又呆了一下,原来你们三个认识啊? 既然认识,为什么不坐一张桌子,却要分开来,占了三幅座头? 再仔细一看,他这才发现,这三个人坐的三个位置,不但正好挡住了门口,而且三个位置正好 成品字形,围住了一个人的位置。 不过这个人却不是老田,而是正在店堂一角里的小丫头! 再看那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盯在小丫头的身上,那文士更是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什么:“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老田自然听不出他念的乃是《诗经?郑风》之中的诗句,不过他还是大概能听明白那是夸赞一个女子的意思。 他的心里不觉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莫非这三人当真是一伙淫贼,盯上了小丫头,如今还组着团采花来了? 这大半夜的,要真的出点什么事,可真的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想到这里,他赶紧回身对小丫头吼道:“你这死丫头,还在这里碍眼!还不赶紧去后厨看看火熄了没有?要是出了什么事,看老子不打断你的狗腿!” 小丫头应了一声,站起来慢慢的向后厨走去。 老田松了口气,这才回身招呼道:“三位,您看你们需要点什么……” 话还没说完,那威严老人忽然一声大喝:“站住!” 听到这一声大喝,小丫头顿时站住了,低着头,呆若木鸡、 那老人嘿嘿一阵冷笑道:“我们三人特意大老远的赶过来见姑娘,姑娘你怎么能就这么先走了呢?” 老田听了这话顿时一怔:“你们是来找这小丫头的?这一个外乡逃难来的小丫头,有什么好看的?当初她投亲不遇昏倒在这店门口,要不是我看她可怜收留了她,只怕早就已经饿死了。三位客官,若是她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看我一点薄面,宽恕则个。” 他话一说完,一旁的那文士忽然噗嗤一笑,又摇头晃脑的念叨道:“但见丹诚赤如血,谁知伪言巧似簧。” 老田听不懂,依旧赔着笑脸正要说话,那威严老人却嘿嘿一阵冷笑道:“别装了,明眼人眼里可容不下沙子。既然我们大老远的赶过来,来之前自然都已经打听清楚了的。” 他指了指店堂里“田家酒铺”的大招牌说道:“你这田家酒铺在这里开张了快十年了吧,可是你这个酒铺老板却并不姓田。” 老田愣了一下:“不姓田?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我姓什么?既然我不姓田,那客官认为我姓什么?” 老人一抬头,两道犀利的目光直盯住老田,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姓雷!” “哦?”老田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样的恶客还真的是少见,“客官是说我姓雷?” 老人目光闪动:“正是!你不但姓雷,而且你还是雷家外系中鼎鼎大名的十大高手之一,当初雷老四手下最为心腹的爱将,雷奔!” 老田摇着头,有些无奈的笑道:“您是说,我叫做雷奔?还是什么高手?” 老人嘿嘿冷笑道:“你不但是雷奔,而且这所田家酒铺也是当初雷老四秘密设立的,作为雷家外系暗中联络的一个秘密据点。” 他的目光转向了呆立在一边的小丫头:“还有,你店里这位当初你大发善心收留的所谓逃难的可怜姑娘,她可不是别人,正是现在闹得整个江湖上满城风雨,被蜀中唐门满天下下令追杀的雷老四的孙女,雷家外系的大小姐,雷小兔!” 他带着得意的笑容望着小丫头问道:“我说得对吧,雷大小姐?” 第一百一十六章 雷行天的打算 小丫头抬起头来,用冷冷的眼光望着那威严老人,望了半晌,忽然抬起手来摘去了脸上的伪装。 那拳头大小的疤痕不见了,露出了她原本光滑白嫩,吹弹可破的柔嫩肌肤。 这却正是雷家旁支的大小姐,雷小兔! 看着眼前小丫头变戏法一样的改变,一旁那文士不禁嘿嘿笑道:“都说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想不到如此美貌的妙龄女子,竟然会故意扮丑,还藏身在这热闹的街市之中,果然是大隐隐于市,难怪像蜀中唐门这样如今耳目遍布江湖的势力,也找不到你了。” 雷小兔听他话语之中有夸赞自己容貌之意,不禁对着他展颜一笑,这一笑很是百媚横生,看得他顿时骨头都有些酥了。 那威严老人却冷哼了一声,冷冷的说道:“若是雷大小姐没有这样动人的美貌和绝世的演技,那蜀中唐门的唐玉是何等人物,又怎么会被她耍得团团转了?连唐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唐柔都敢下手,这样的女子,千万可要小心了,你可是无福消受的。” 那文士似乎对于这威严老人颇为畏惧,听了这话,应了一声是,赶紧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你雷小兔。 雷小兔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威严老人问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她如今涉嫌杀害唐柔,被蜀中唐门追缉,这消息早已传遍江湖,这威严老人知道这一点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当初雷小兔在杭州之时,曾经装疯扮傻戏耍唐玉,引起他们相互猜忌,互相内斗,结果成功毁掉了蜀中唐门江南分舵,这个事情只有蜀中唐门和大雷门内部极少数的人知道,蜀中唐门深以为耻,自然不会宣扬,这威严老人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那威严老人不屑的一笑,说道:“老夫知道的还远不止此,包括你见风使舵,投靠蜀中唐门唐大,在关键时刻釜底抽薪,反戈一击,最终令堂堂大雷门的总堂主雷破天饮恨而亡,这些事情,我全都知道!” 雷小兔的脸色变了,在清平县她反戈一击,背叛大雷门,杀死雷九天,最终令雷破天穷途末路,虽然雷破天最后不是死在她手上,但是她作为雷家的叛徒,这也是极不光彩的事情。 这件事面前的这个威严老人竟然也全都知晓,他到底是谁? 威严老人看着雷小兔,一字一顿的沉声说道:“你听好了,我的名字叫做雷行天,我也是雷家的人!” 听了这名字,雷小兔的心里不由得一惊。 雷行天是雷家主系子弟,雷破天的堂弟之一,排行老八,当初他也是大雷门之中数得上的高手之一。 可是后来,因为在大雷门发展上与雷破天的意见相左,遭到雷破天的打压抑制,一气之下,带着一帮心腹反出了大雷门,自立门户去了。 这些年来,为了逃避雷破天的迫害,他一直行踪神秘,极少露面,想不到今晚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听说这威严老人是雷行天,雷小兔立即换上了一副笑脸,亲热的叫道:“原来是八叔来了,侄女不知道您老人家驾到,有失远迎,真是罪过。” 雷行天看着她那假惺惺的笑脸,冷着脸哼了一声。 雷小兔热脸贴了冷屁股,面上却毫无尴尬之色,依旧笑着问道:“不知八叔是怎么知道侄女藏身在这里的?” 雷行天冷着脸说道:“这一片地界原本就是 我们的势力范围,你躲避唐门的追杀,竟然躲到了这里来,老夫又岂会不知道?” 雷小兔愣了一下,原来这里竟然是雷行天他们的地盘,这还真是误打误撞了。 她又问道:“不知道八叔今天特地大老远的赶过来见侄女,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呢?” 雷行天冷眼望着她:“你觉得呢?” 雷小兔笑了笑道:“大家都是雷家的人,八叔总不至于不念亲戚之情,要来捉拿侄女的吧?难道说,八叔这是想要与侄女联手,来谈合作事宜的?” 雷行天好像听到了一个笑话,眼里忽然有了一丝笑意,他望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心里感慨着想不到她小小年纪,脸皮竟然能如此之厚,这番瞎话说出来连面皮也不曾红一下。 好半天,他才缓缓的反问道:“联手?你现在已经是丧家之犬,落水之狗,还有什么本钱可以与老夫联手?” 听了这话,雷小兔的脸色一变,莫非雷行天来者不善? 不过,雷行天接下来又说道:“至于说亲戚之情嘛,你倒也的确是我雷家的人,我们是亲戚这一点的确不假,血脉之亲,任凭谁也改变不了的。” 这时雷小兔只觉得长长舒了一口气,刚才差点被和老头子给吓死了,老人家说话都喜欢这么大喘气的吗? 看起来还真是这样,因为雷行天接下来的话又变了:“只不过,当初你反戈一击,背叛大雷门,杀了雷九天,帮助蜀中唐门逼死雷破天的时候,你怎么却忘记了他们也是你的堂叔,也是雷家的血脉亲人?” “我听说你爷爷和其余的雷家三老当初在杭州就死得蹊跷,该不会也和你有关吧?像你这样心如蛇蝎的人,还会在乎什么是血脉亲情吗?是你自绝于雷家,如今还有脸在老夫面前提什么亲戚之情?” 这番话说得雷小兔脸上真的变了颜色,红一阵白一阵的,看来雷行天果然不是来帮助自己的。 好半晌她才沉着脸问道:“那么八叔您老这一次是来帮蜀中唐门取侄女的人头的?” 雷行天盯着她,冷冷的说道:“怪就怪你自己胆大妄为,唐柔是谁?那是唐老太太的心头肉,最疼爱的孙女,你杀了她就等于捅了马蜂窝,以如今蜀中唐门的势力之大,只怕不止是唐家的人,连整个江湖都在搜寻你的下落,连我们这些姓雷的也难免被殃及池鱼,你胡作非为,就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雷小兔听懂了,她点了点头冷冷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八叔来这里并非是为了兄弟之情,替雷破天和雷九天他们来报仇的,也不是为了雷家来惩罚什么叛徒的,只不过是您老人家自己现在被蜀中唐门的势力逼迫打压,难受了,不得已想要拿侄女的人头来换取一些好处罢了。我没说错吧,八叔?” 雷行天眨了眨眼,这话他还真没办法反驳,想不到这小丫头果然聪明伶俐,从自己一句话之中就猜出了全部的实情。 如果能让她再活上个十几二十年,她将来的成就一定非同凡响,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真可惜。 雷行天犀利在哀叹着,缓缓的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怎么说我们也同是雷家的人,老夫还不至于要我侄女的性命。只不过是想要把你交给蜀中唐门的唐大,一切由他们来处理,这之后自然蜀中唐门也就不会再找我们这些雷家子弟的麻烦了,你一个人的牺牲, 却能解救天下所有的雷家子弟,也算对得起雷家,赎了你的罪孽了。” 交给蜀中唐门? 那真比现在杀了她还要残忍。 雷小兔一脸凄厉之色,咬牙说道:“可是那唐柔真的不是我杀的,侄女是被冤枉的!” 雷行天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意外,他望着雷小兔的眼睛看了半天,似乎想要从那里判断出雷小兔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小丫头实在太狡猾了,她的话能相信吗? 何况,真凶是不是她,对于如今的雷行天而言,重要吗? 雷行天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与我们无关,一切只有把你交给唐大之后,蜀中唐门自会有决断的,依老夫所想,如若真凶果然不是你,蜀中唐门也必定不会冤枉了你,而放任真凶逍遥的。” 他说得大义凛然,合情合理。 雷小兔惨然一笑道:“看来八叔是只想着要把侄女交给蜀中唐门交差,撇清自己的关系,丝毫也不关心事情的真相,侄女的死活的了?” 雷行天嘿嘿一笑,沉声说道:“即便真凶不是你,蜀中唐门不对付你,就凭你背叛雷家,以下犯上,击杀长辈,这些罪名也足够让老夫亲自动手,清理门户的了。” 雷小兔面色惨然:“看来八叔是真的丝毫不念乞请之情的了?”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那就休怪侄女放肆了,侄女也绝不会束手就擒的。” 雷行天看上去早就预备好了她要反抗的,眼中带着笑意问道:“难道你还想要垂死挣扎?” 他的话音刚落,坐在他左右两旁的那个文士和瘦削汉子忽然就站了起来,走上前来,把雷小兔围在了当中! 雷行天既然只带了他们两人前来,想必这两人一定是他手下最为得力,最心腹的人,他们的武功自然也绝不会弱。 眼见得雷小兔形势危急,一旁的老田,现在应该叫他雷奔,突然大喊了一声:“大小姐,快走!” 声音未毕,他已经扑了上去,直扑向了那瘦削的汉子。 瘦削汉子面对着雷小兔,正把背后的破绽对着他,他希望自己能一击即中,解了雷小兔之围。 可是那瘦削汉子对于他似乎早就一直在防备着,雷奔的身形刚刚一动,瘦削汉子就立即转身,从腰间摸出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如同蛇一般扭动吞吐着的软剑,迎上了雷奔。 但凡使用奇门兵刃的,武功一般都很高,而其中尤其以软剑一类最为难练。 因为这其中既有剑法,而软剑柔软多变,却又暗含有鞭法在其中,练好了变化多端,防不胜防。 这瘦削汉子早就预备着雷奔的偷袭,一上来就是绝招,一把软剑舞得闪光四溢,一看在这把软剑上就浸淫了多年。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雷奔还没等和他的软剑接上招,忽然身形一折,猛地变向扑向了另一边的那名文士。 从刚才他们一进门开始,雷奔就注意到这名文士可能是他们三人之中最弱的一环,当机立断,他便要对这文士下手,先打开缺口! 文士看到雷奔扑了过来,却丝毫不慌,面露微笑,静静的望着他。 雷奔忽然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自己判断错了。 这个文士也许一点也不弱,反而他很强! 第一百一十七章 形势突变 文士看着雷奔扑了过来,不慌不忙,对着他微微一笑。 接着,他就打开了手里的纸扇。 寻常一般附庸风雅的文人喜欢在随身的纸扇上画一些工笔,题上一些诗词,这叫做扇面。 然而这个文士的纸扇上却既无工笔也无诗词,有的只是一个字,一个大大的“唐”! 雷奔心里一惊,蜀中唐门! 从一进门,这个文士就表现得对于雷行天毕恭毕敬,似乎颇有些畏惧,这让雷奔以为他是雷行天的手下,或许也是雷家的人。 然而他判断错了,这个文士并非是雷家的人,却是蜀中唐门的人! 而这个文士对于雷行天的彬彬有礼也并非是装出来的,他本来对谁都这么恭敬,这么多礼,因为他就叫做唐礼。 他本来是唐家堡中不入流的外系子弟,充其量只能在唐门之中跑跑腿,打打杂什么的,不过这个人练武十分刻苦,做事非常谨慎,从不出错,加上接人待物一直彬彬有礼,面面俱到,所以在唐门中人缘极好。 后来得到了唐家大少爷唐大的赏识,破格提拔到了身边,成为了他身边最信赖最心腹的人之一。 关于这些,雷奔自然是不知道的,不过他却知道一点,既然雷行天的身边已经出现了蜀中唐门的人,那么他此刻想必已经投靠了唐门,而不是先前猜想的他只是想要抓住雷小兔献给唐门,来换取一些好处而已。 既然能够代表蜀中唐门来到雷行天的身边,想来也绝对不是寻常的角色。 没有人敢在面对着唐门暗器的情况下,正面冲上去的,何况还是这样的人物。 于是雷奔止住了前扑之势。拧身就疾退! 他后退了,唐礼却不放过他,如影随形一般飘身上前,手中的纸扇挥舞,始终将雷奔控制在自己身前三尺范围之内,在自己暗器发挥最大的威力范围之内。 雷奔心中暗暗叫苦,却也无计可施。 一旁坐着的雷行天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他看得出,一切已经尽在掌握之中。 而雷小兔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雷奔陷入了危险,她不能不救。 如今的形势,雷奔是她剩下唯一的依靠了,如果雷奔倒下,她以一人之力面对面前的这三大高手,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所以她立即出手,一闪身扑向了唐礼的背后,一出手就是绝招,天雷掌! 雷行天看她出手,眉毛动了动,他能看出来,雷小兔的天雷掌已经练到了十成的火候。 他心里微微感到有些惊讶,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竟然可以将武功练到这样的地步,实在是他意外。 难怪雷小兔会有这样大的野心,敢于背叛雷破天,背叛雷家,即使方言雷家上下,她如今的武功,绝对可以排名在前十高手之列。 假以时日,她的成就只怕会更大。 可惜,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雷行天心中暗暗喟叹着。 雷小兔一动,旁边的那名瘦削汉子立马也跟着动了。 他一直在密切注视着雷小兔的一举一动,雷小兔刚对唐礼一出手,他立马就闪身到了唐礼的背后,手中的软剑舞出一片剑光, 迎了上去。 他不是雷家的人,却是雷行天费尽了心血才笼络到自己手下的,他的武功自然也绝对不弱,是雷行天的左膀右臂。 以他的武功,想要胜过雷小兔虽然不易,不过凭着他手中的这一柄软剑,缠住她确实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等到唐礼解决掉了雷奔,他们再以二敌一,共同对付雷小兔,就绝对没有问题了。 何况,一旁还坐着一个这里武功最高的雷行天! 如果说雷小兔的武功可以排进雷家前十高手之列的话,那么雷行天绝对可以排进前三。 加上现在雷破天已死,放眼雷家上下,他已经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何况这么一个乳臭未乾的黄毛丫头! 眼看着现在的形势发展如同之前自己所预料的一样,大局已定,雷行天的脸色愈发的轻松了起来,甚至嘴角还有了一丝浅笑,看起来,今天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出手了。 正在他得意洋洋,踌躇满志的时候,忽然间酒铺的门口有人影一闪,有人又走了进来。 雷行天回过头去一看,进来的是一个身着青衫,用一张青巾覆面的人。 虽然他用青巾蒙着脸,可是雷行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雷行天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讶的表情,站起身来说道:“是你!你,你怎么会亲自来了?这样的小事,何必劳动你的大驾?” 看起来,这青衫人的身份很是不一般,雷行天面对着他的时候,不但毕恭毕敬的,隐约还带着几分的畏惧。 青衫人摆了摆手,他的声音显得平静而和气:“我只是凑巧在这附近,想到了你们在这里办事,不太放心,所以就自己过来看看。” 说着,他在雷行天这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雷行天也坐了下来,赔着笑脸:“有什么不放心的,只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我们早已经计划好了,十拿九稳,这种小事你应该可以相信我们的办事能力的。” 青衫人顿了顿,声音依旧很平和,可是说的话却颇有些重了:“这雷小兔对于我们唐家,可不是小事。如果出了什么纰漏,老太太那里,谁也没办法交待的。” 雷行天低下头连声称是,唐老太太,这个被称为江湖上最可怕,权势最大的老太太,不光是外面的人,连蜀中唐门中的自己人,对于她也是又敬又怕,一提起来都是噤若寒蝉的。 这雷小兔胆大妄为,胆敢杀害了唐老太太最为疼爱的孙女唐柔,引致了整个江湖对她的追杀,如果这一次真的出了什么岔子,让她侥幸逃脱了,一旦被老太太得知,她勃然一怒,只怕今晚这些人谁也落不了什么好结果。 可是,会出什么岔子呢? 抬头看看场中,一切都按照着预先设计好的计划在发展,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能够出什么岔子? 何况,现在这青衫人还亲自来了。 有他坐镇在这里,除非出现奇迹,否则雷小兔今晚插上翅膀也难飞了,雷行天充满了信心。 看着场中的情形,他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因为他知道,战斗很快就会结束了。 雷奔现在已经被唐礼逼到了墙边,退无可退,而雷小兔也被那瘦削汉子缠住,无法救援 ,只要唐礼的暗器一发动,一切就都结束了。 这时候的雷奔,已经万念俱灰,他大吼了一声,拼命似的用尽全身力量,一掌向着面前的唐礼打了过去,看上去这是孤注一掷,想要拼个同归于尽了。 只要唐礼的暗器一发动,他立时便会丧命在当场。 可是奇怪的是,唐礼还是没有发射暗器,他淡淡的一笑,一侧身,竟然飘身闪开了雷奔的这拼命的一掌。 他倒是躲开了,却苦了身后的那个瘦削汉子。 那瘦削汉子原本在唐礼背后,背对着他们正在全力挡住雷小兔的攻击,唐礼这一闪身,雷奔的这全力一掌就等于是直接打向了他的背后。 他做梦也想不到原本在他背后的唐礼会忽然闪开,全无防备,被这一掌结结实实的打在背心当中,喀嚓嚓一连串骨头碎裂的声音,他张口喷出了一股血箭! 这是怎么回事? 场中发生这样的情形突变,不但是这瘦削汉子,连坐在一旁的雷行天也大吃了一惊。 唐礼是蜀中唐门派来襄助自己的高手,听说他一贯行事谨慎,办事得力,很得唐家大少爷唐大的信任,怎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 他虽然吃惊,但是并没有慌乱。 虽然这瘦削汉子看起来折了,不过场中的形势还是没有变,自己还坐在这里,加上这青衫人,即便是唐礼犯下了大错,就凭着他们两人,要对付雷小兔和雷奔两人,还是绰绰有余,轻而易举的。 再说,高手过招胜负本就在瞬息之间,这唐礼虽然是蜀中唐门的高手,不过想来没有听说过他有什么辉煌的战绩,临敌之际经验不足,犯下些小错也是在所难免的。 何况他还是唐大身边的心腹之人,谁又敢数落他的不是? 他只是痛心,惋惜这个瘦削汉子,他可是自己当初飞了好大心思在招揽到手下的高手,是自己顺便最得力的人,原本还指望着靠他帮助自己建功立业,成就一番大事的。 如今就这么白白的折损了,怎能不让他痛惜? 雷行天刚这么想着,眼前的一幕却令他差点没惊得掉落了下巴。 只见唐礼闪开了雷奔的这一掌之后,眼见雷奔一掌结结实实打在瘦削汉子后背之上,他并没有想要阻止,也没有去救援,反而是一转身,手中的纸扇猛地一下子戳在了瘦削汉子的后脑勺上! 瘦削汉子受此一击,噗通的一声趴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雷行天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嘴巴张的老大。 这唐礼不是唐大派来帮助他抓捕雷小兔的高手吗?怎么会忽然之间临阵反戈了? 难道说,难道这个人并不是唐礼,而是个冒名顶替的奸细? 可是不对啊,自己身边明明坐着这个青衫人,他怎么会不认识唐礼?如果唐礼是假的,他只怕早就指出来了。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雷行天脑子乱糟糟的,还没能理出个头绪来,他就瞥见坐在一旁的青衫人的手微微动了动,似乎有寒光一闪,他就觉得胸腹之间忽然一阵剧痛,再也站不住了,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窝囊的死法 雷行天倒在地上,他感觉到胸腹间传来的阵阵剧痛,知道自己已经中了青衫人的暗器。 还好,能感觉到疼痛,证明暗器上面没有喂毒。 然而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身体上的痛楚了,内心巨大的疑问填满了他的胸膛,脑子里嗡嗡的只有一个问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望着青衫人,他艰难的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青衫人笑了,“雷行天,你也算得上是老江湖了,难道到现在你还想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雷行天抬起头,他看见雷小兔和雷奔,还有满面轻松的唐礼,竟然肩并着肩走了过来,此刻的他们哪里还有一点刚才生死相搏的样子,倒更像是携手作战的伙伴,亲密无间的朋友。 雷行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你们,竟然是一伙的?” 雷小兔笑了:“八叔,你总算是看明白了,其实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而这个局的目标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您,我的好八叔!” 看雷行天还没有太明白,雷小兔解释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就知道这一带都是您老人家的地盘。当年我爷爷之所以让雷奔在这里设立这么一间客栈,其实主要的目的也就是为了监视当初已经离开了大雷门的您,他一直担心您会因为和雷破天之间的矛盾而选择投靠蜀中唐门,背叛雷家。” “不过八叔你做事还是很有原则的,虽然与雷破天闹僵了,不得不选择离开大雷门,可是不利于雷家的事情你是绝不会做的,所以,自始至终你也没有投靠蜀中唐门,而是暗中蛰伏在这里,积蓄力量,准备有朝一日重新夺取雷家的控制权。” 说到这里,她对着雷行天微微一笑:“在对于雷家的忠诚这一点上,侄女还是对您老人家佩服得五体投地的。” 雷行天怒哼了一声,并不言语。 雷小兔不以为意的笑笑,接着说道:“这间客栈在您老人家的地盘上设立了这么多年,我想您一定不可能完全毫无察觉吧?所以,其实你也一直就知道这间客栈实际上是雷家安在你眼皮下面的一颗钉子。” “那么,我为了躲避江湖上的追杀,偷偷躲到了这件客栈里的事情,当然也就瞒不过您的眼睛了。而我这事做得越是隐秘,您就会越相信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样您才会真的毫无戒心的来到这里。” “您当初明知这间客栈是雷家安插的眼线却一直隐忍不发,容忍了它这么多年,其实也是为了有朝一日时局变幻,当您想要东山再起重回雷家之时,说不定这间客栈还能够成为您和雷家之间牵线搭桥的一个重要砝码。” “可惜,随着雷破天的死,雷家彻底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面,而且雷家精英大多已经战死了,剩下的也根本成不了气候,完全无法与如今在江湖上如日方中的蜀中唐门相抗衡,万般无奈之下,您权衡利弊,为了生存下去,只能也开始和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唐大暗中联系,准备依附于唐门的势力。” “既然想要投靠唐门,总得需要一些见面礼,也好显示您老人家的身价与众不同 ,于是我便成为了最佳的人选。您今天来到这里,既可以彻底拔除掉这个安在你眼皮下面这么多年的一颗眼中钉,又可以抓住我晋献给唐门作为大礼,实在是一举两得的美事啊!” 她望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雷行天笑了笑说道:“可惜,八叔您却没有想到,我会联合蜀中唐门的人暗中给您下了这么大一个套,就等着您自己往里面钻呢!” 雷行天已经不想再看见雷小兔那满是得意之色的脸了,他转过头去,望着青衫人,问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明明已经依附于你们蜀中唐门了,为什么还要花这么大力气,费这么大心机来对付我?” 青衫人叹了口气,对于这样的结局他似乎也觉得很遗憾,好半天他才幽幽的说道:“其实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你是雷行天!” 雷行天没听明白,青衫人接着说道:“你是雷行天,是雷破天的八弟,是雷家当今数一数二的高手,除了雷破天,你根本瞧不上雷家的任何人,所以无论是谁执掌雷家,你都绝不会乖乖的听命于他的。” “因为在你的心目中,雷破天死了,雷家就应该是你的,除了你之外,你谁也不会服。表面上你好像是依附于我们蜀中唐门,可是暗地里,你却一直在派人暗中联系雷家其他旁支的几房,想要联合起来。” “你的野心如此之大,岂肯久居人下?所以你投靠唐门只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迟早总会有一天,你会伺机而动,背叛我们唐门,重新振兴你们雷家,而首当其冲要对付的,自然也是我们蜀中唐门。” “作为唐门,我们又怎么会养虎为患,容许你这样可怕的对手?更何况,我们早就已经答应了雷小兔,全力支持她成为雷家将来的执掌之人。所以,清除掉像你这样有实力,辈分又高的雷家高手,对于唐门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 雷行天听明白了,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心里大约在后悔,投靠蜀中唐门实在是自己最错误的选择,这简直就是与虎谋皮,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他们怎么可能会真正的相信自己? 果不其然,现在就引火烧身了。 他哑着嗓子对青衫人问道:“这是出于唐老太太的授意,还是你自己的意思?” 青衫人笑了笑,说道:“只要是为了唐家好,为了蜀中唐门将来的发展,剪除掉那些隐藏的敌人,老太太即便是知道了,她也会明白的,不会怪罪我们。” “至于你,”青衫人吃吃的笑了,“到现在还在为我们操心,你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雷行天叹了口气,青衫人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看起来他是万难活过今晚的了。 他并不怕死,纵横江湖这么多年,生死的事情他早就看淡了,什么时候死,死在哪儿,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死得轰轰烈烈的,不要像是现在一样,这样的狼狈,这样的窝囊。 想了想,他又说道:“看起来我今晚是难逃一死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答。” 青衫人点点头说道:“但讲无妨,能 回答你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让你死得明明白白。” 雷行天开口问道:“既然你们对于投靠你们的雷家人都不能信任,为什么又会相信她?” 他指了指一旁的雷小兔:“这个丫头可是杀死了你们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唐柔的凶手,老太太绝不可能会容她活在这个世上。而且,你们唐门已经对全江湖发布了随她的追杀令,现在你们却在携手合作,难道之前的这一切,全都是假的?” 青衫人默然了片刻,有些惋惜的说道:“真对不住,这个问题恰巧是不能回答你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能告诉你的是,唐柔之死不假,蜀中唐门所发布的追杀令也不假,一切全都是真的。只不过,也许只有我知道,唐柔并不是雷小兔所杀的!” 雷行天一怔,他忽然想起了刚才雷小兔向他喊冤时候的情景,想不到这个鬼丫头满口谎话,信口胡诌,然而偏偏这一句,却是真的。 他追问道:“那么真正的凶手是谁?” 青衫人摇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恐怕这个不能告诉你,你只能带着这个疑问去死了。或许到了下面,遇见唐柔的话,她能够自己告诉你真凶是谁。” 雷行天垂下了头,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对方随时可能会下手。 他已经中了暗器,身负重伤,即便没有受伤,能够是青衫人的对手,他其实心里也没有把握。更何况,旁边还有雷小兔、雷奔以及唐礼这三位高手。 看起来今晚真正插翅难飞的人竟然会是自己,这还真的是够讽刺的! 可是他不想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他不愿意就这样束手待毙。 他抬起头来,他面色红润,双目之中精光暴射,他已经把所有的功力,所有的潜能在这一刻全都逼了出来。 他要殊死一搏! 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他的身形忽然一跃而起,向着一旁的雷小兔猛地扑了过去。 他之所以最后选择了雷小兔作为目标,一方面是因为他对于青衫人到底还心存畏惧,担心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而另一方面是他心里已经恨极了雷小兔,这个心如蛇蝎的丫头,这个雷家的叛徒! 就算自己要死,他也要拉着雷小兔拼个同归于尽,叛徒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 对付雷小兔,他还是有信心的,何况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势必要一击得中!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青衫人。 青衫人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注意他,防备着他作困兽之斗,拼个鱼死网破。 所以,当雷行天的身形刚刚一动,青衫人立刻就出手了,他的手臂一挥动,雷行天就看见七颗寒星以诡异的角度,划出各自不同的曲线,闪电一般的向他袭来。 天芒七星! 雷行天躲不开。 所以,他只有死。 倒在地上的他双眼睁的大大的,还瞪着一旁的雷小兔,那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在断气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在想着,这么死,真是窝囊啊!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怀鬼胎 夜渐渐的深了。 雷行天和那名瘦削汉子都已经死了。 唐礼和雷奔把他们俩的尸首拖着去了后院掩埋,田家酒铺的店堂里如今就只剩下了雷小兔,还有坐在桌边的那个青衫人。 地上已经打扫过了,所有的血迹都被擦洗得干干净净,丝毫也看不出之前这里曾经死过两个人,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青衫人坐在桌边一直没动,而是专心致志的在看着自己的一双手,这双手很光滑,很细嫩,每一个指甲都经过精心的修剪,看得出来,他对于自己的这一双手十分的诊视。 每一个蜀中唐门的子弟都对于自己的一双手非常的爱惜,因为他们明白这一双手的重要性。 只有保护好自己的手,保持良好的敏感性,恰到好处的控制和运用手上的每一根肌肉,才能完美的发出令江湖上闻名色变的唐门暗器。 就像刚才他所发出的天芒七星一样,青衫人对于自己刚才的手法非常的满意。 他刚一出手,就要了雷行天的命。 其实就算雷行天之前没有先受伤,他也一定都避不开这一击的,青衫人对于这一点非常的自信。 天芒七星本来就是唐门最厉害的暗器之一,也是最难练习的一种,就算放眼唐门上下,会使用这种暗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的。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青衫人还是精心布置了这个局,而且先用暗器重伤了雷行天,毕竟他是雷家数一数二的高手,万一天芒七星不能成功怎么办? 天芒七星之前也并非就是百发百中,无人能破解。 当年的刑部总捕头常漫天,凭着手中的一把快剑,就曾经破掉了天芒七星,这“一剑破七星”的名头,也是传遍了江湖。 而且,就在几年之前,在兰州城中,身为十殿阎罗之一泰山王的关四,也曾经一剑破除了唐大所发出的天芒七星! 唐大是蜀中唐门的大少爷,尽得唐门武学的精髓,他所发出的天芒七星在整个江湖中只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躲得开,更不用说一剑破之了。 这关四的武功的确是足够惊人的。 虽然这些不过是极少数的例外,但是青衫人还是精心策划了这一次的这个局,就是为了能够十拿九稳的解决掉雷行天。 他可不希望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例外,而办事谨慎,从来就是他最大的优点。 雷小兔就站在青衫人身边,看着他一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敢出声打搅。 她对于青衫人似乎有一些畏惧,这完全是因为她知道青衫人的真正身份,自然也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而有时候,最为可怕的并不是一个人的武功,而在于他的内心。 毒辣的计谋,往往比世上最厉害的武功还要更加致命,雷小兔深深的知道这一点。 良久,青衫人才转头看了一眼站着的雷小兔,笑了笑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拘谨了,现在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雷行天已经死了,在雷家之中再也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的地位了,很快你就能够一统雷家上下,真正实现你的理想了。” 雷小兔低声应道:“是。” 青衫人继续说道:“只要你对我们唐门忠心,对我忠心,那么整个蜀中唐门的势力都会在背后支持你。有了我们的帮助,别说这如今四分五裂的雷家,将来你的成就或许还可以更大一些,不光能够执掌雷家上下,也许还能够更进一步,真正超越你爷爷和雷破天他们的想象。” 雷小兔垂下了头,又应了一声:“是。” 听到青衫人描绘的美好未来,或者她应该两眼放光,踌躇满志才对,可惜现在的她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从青衫人的话里,她分明听到了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她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是依靠蜀中唐门的支持才能达到的。 既 然蜀中唐门能够帮助她成功,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她失败。 现在这青衫人之所以还愿意帮助她,那是因为还需要倚重她的身份去控制雷家上下,虽然雷家如今已经四分五裂,成了一盘散沙,难以和如日方中的蜀中唐门争雄了。 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雷家和蜀中唐门毕竟批次争斗了百余年了,他们的实力依旧是不容小觑的。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够重新联起手来,团结一致,依旧会是蜀中唐门最大的对手之一。 所以,能够有一个像雷小兔这样的人出面,代表唐门来控制住雷家的力量,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此,她现在还有利用的价值。 可是,如果将来雷家真的被蜀中唐门所逐步操纵,渐渐同化掉了的话,那么她还会有利用价值吗? 想到这一点,雷小兔不由得感觉到阵阵的心寒。 而这时,青衫人开口问道:“关于雷行天现有的那些手下和地盘,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接手啊?” 雷小兔连忙答道:“就这几日,我就准备去接收了。雷行天既然已经死了,想来也不会再有人敢跳出来反对的了。” 青衫人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又开口说道:“依我看来,这件事你还是交给雷奔去办的比较好,现在的形势下,你还不太方便公开露面。” 雷小兔愣了愣,随即想到了,是因为唐柔之死。 现在蜀中唐门上下,乃至于整个江湖,全都认为唐柔是死在她雷小兔的天雷掌之下的。 这也难怪,如今雷家人才凋零,雷行天现在这么一死,在天雷掌上造诣最高的人,恐怕也只有她雷小兔了,不是她还能是谁?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雷小兔一旦露面的话,势必会引来整个蜀中唐门的怒火,即便是青衫人,也保不住她的。 因为唐家,还有一个唐老太太! 唐柔是唐老太太最为疼爱的孙女,从小就千依百顺,呵护备至,她甚至于将自己的独门暗器唐花,也传授给了这个孙女。 可是如今,唐柔却死了。 谁都可以想象得到,老太太此刻该是多么的悲痛和愤怒,老太太一生气,后果很严重,莫说青衫人了,只怕天下间没有人能够平息得住她满腔的怒火。 这个时候,雷小兔的确应该低调一些,不要暴露自己的行踪。 可是筹谋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成功的一天,临到摘桃子的时候了,却没有自己的份,雷小兔的心里总是有些不甘的。 不光是不甘,还带着几分委屈。 因为唐柔,真的并不是她所杀的! 不过她却是亲眼目睹了全部的过程,因此她对于真凶是谁心知肚明,只是,她没办法说出来。 她只能把一肚子的不敢和委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低声问了一句:“你,你是怕老太太?” 青衫人没有回答,从蜀中唐门上下到整个江湖,有谁不怕老太太的? 雷小兔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或许当初,我们就不该让唐柔死。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青衫人霍然抬起头来,双眼冷冷的盯着雷小兔,声音里透着一种冷酷:“你后悔了?可惜,已经太迟了!这丫头已经猜到了当初在杭州是你杀了唐玉,到如今她又看见了你和我暗中的见面,以她的冰雪聪明,自然能够想到你之所以会杀唐玉,完全是因为我在背后指使的。” “这件事一旦传了出去,别说我们俩之间的合作了,只要传到了老太太耳朵里,我们全都会死无葬身之地。你难道愿意看着我们的计划,你的努力和梦想全都就这么化为泡影了不成?” 雷小兔摇摇头:“当然不能。我当初之所以选择和你合作,帮你除掉唐玉,就是为了能巩固你在蜀中唐门的地位,这样你带领蜀中唐门,我带着雷家上下,我们联手就是真正的 天下无敌!谁也不能阻挡住我们的计划。” 青衫人点点头说道:“不错,所以唐柔必须要死,她若不死,我们的一切计划就都会落空,这也是我们没有其他办法的无奈选择。” 雷小兔依旧有些担心:“只不过,这件事真的能够瞒得过老太太吗?” 青衫人似乎很有信心:“她没有机会知道真相的。送回唐家堡去的只不过是唐柔的骨灰而已,她连唐柔的尸首都没有机会见到,更加无法知道唐柔真正的死因,如何可能知道真相?你以为老太太真的是神仙不成?” 雷小兔点了点头,终于放了些心。 不过她此刻更加体会到了青衫人的可怕之处,连这样的细节他都想到了,心思之缜密,实在是令人可怖! 眨了眨眼,她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那你说,假如要是有一天老太太真的知道了杀死唐柔的真凶竟然会是你,那她该死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啊?” 不过忽而她又展颜一笑,说道:“不过这只是假如而已,唐柔连尸首都没有了,天下间除了你和我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唐柔真正的死因,我们是合作伙伴,我自然是不会出卖你的。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会知道?” 她说得很轻松,然而这话听在青衫人的耳中,却绝不轻松。 他从雷小兔的话里,分明听出了另外的一种滋味,那是威胁! 她分明是在提醒自己,他们是合作的伙伴关系,而并非是他的下属。 如今她是世上唯一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如果自己一旦破坏了这种伙伴关系,就有可能会引火烧身,自取灭亡。 天知道要是老太太知道了一切的话,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是粉身碎骨,还是尸骨无存? 老太太对付敌人的那些手段,即便只是想起来,也令青衫人感觉到遍体生寒,毛骨悚然。 眼前的这个鬼丫头竟然胆敢威胁自己! 青衫人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他在努力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杀机。 雷小兔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紧张,脸上带着笑说道:“既然你来了,也别急着走了,雷奔的这店里还藏着几坛子好酒,他烧菜的手艺也还算不错,不如你今晚就留下来,让我陪你好好的喝上几杯,放松一下。” 说着,她刻意的扭动了一下腰肢,脸上展现出一种带着几分狐媚的笑容。 青衫人转过了头,淡淡的说道:“不必了,我还有事要办,马上就要离开。以后你也不必再对我用对付唐玉的那一套手段,这一套对唐玉或许有效,对我却不管用的。” 雷小兔愣了一下。 美酒和美人,几乎是所有男人的心头之爱,能够令每一个男人神魂颠倒,这一点,雷小兔已经证实过了,而且百试不爽。 可惜今夜,对着这青衫人,她却失败了。 看来,对这青衫人而言,心中有着比这两样东西更加诱人和重要的东西,也许,那便是权力! 对权力的野心,也是每一个男人的原动力。 青衫人真的很快就离开了。 在他走出田家酒铺的时候,他的心里在想着,像雷小兔这样的女人,不但野心大,胆子更大。 她这种人,是绝不会甘心趋附在别人之下的,根本就不会对任何人忠心,只要等到她羽翼丰满的时候,她一定会反的。 这样的女人,绝对留不得,早晚一定要除掉她! 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自己的计划还需要她。 青衫人低头想着,走得飞快。 他没有注意到,在黑暗街道的拐角处,有一个老头,穿着一身破破烂烂脏兮兮的长袍,蹲在角落里,像是一个流浪的乞丐。 然而此刻他的双眼,却一直紧紧的盯着匆匆离去的青衫人,精光闪动,似乎正若有所思。 第一百二十章 唐福 三天之后。 蜀中唐家堡。 唐福拿着一封书信,正匆匆的赶往后堂。 唐福是唐老太公当年随身的伴读书童,自小便在唐老太公身边,一起长大,服侍了他几十年,极为忠心,如今也已经是白发苍苍的年纪了,唐家堡上下全都对他十分敬重,全都尊称他为“福伯”,连唐老太太也跟着这么叫。 于是一来二去,他便成了全蜀中唐门的“福伯”。 唐福眉头紧锁着,此刻他手中拿着的正是关于雷家老八雷行天忽然间失踪的报告。 近来江湖上雷家的一些辈分高,资格老的高手都相继陆续出了事,或者忽然失了踪,或者莫名其妙的意外暴毙,而且这些人物大都基本上是已经投靠了蜀中唐门的。 原本四分五裂的雷家,现在又再度开始暗流涌动,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而他此时赶去后堂,正是要去见蜀中唐门真正的当家人,整个唐家乃至于整个江湖上最厉害的那个女人,唐老太太。 蜀中唐门的几位堂主都聚集在前厅,议论纷纷,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都觉得雷家近来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情绝不简单,这其中必然有着某种阴谋,甚至于是直指蜀中唐门的。 然而自从大雷门雷破天死后,以蜀中唐门如今在江湖上的声势,又有谁敢于跟唐门为敌,对唐门不利的呢? 敌暗我明,殊难判断,他们都急切的想要让唐老太太出面拿个主意。 唐老太太这二十年来能够统领蜀中唐门纵横江湖,到现在打败宿敌雷家,令全江湖对她闻名色变,靠的可不仅仅是出名的坏脾气和狠辣的手段而已,她那冷静的头脑和敏锐的判断,也是这些年来蜀中唐门能够在强敌环伺之中立于不败之地的重要依靠。 可是尽管他们着急,却没有一个人敢于去后堂见唐老太太的。 自从七日之前唐大派人从外面送回来了唐柔的骨灰坛子,唐老太太就把自己关在后堂之中闭门不出,与唐柔的骨灰为伴,连送饮食的婢女也见不到她的面,只能把饮食交给守卫在后堂门前的她的贴身侍卫转交。 据说头两日还有人曾听到后堂之中传出有人大放悲声,后来这几日却没了动静,甚至有人怀疑老太太已经不在后堂之中了,兴许已经秘密的出了唐家堡,去江湖上调查唐柔之死的真相。 在这种情况下,谁也不愿意冒冒失失的跑去后堂求见老太太,去触这个霉头,搞不好引发老太太的雷霆怒火,会引火烧身的。 不过这雷家近来发生的这一连串的事件又如此的紧急,势必应该请老太太出来拿个准主意,一时之间,大家都为难起来。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想到了福伯。 福伯是从小就跟随在唐太公身边的人,唐老太太虽然对手下人十分严厉,不过对这个福伯却很尊敬,从来也不曾责骂过他,事到如今,也只能请他出面了。 一帮子人七嘴八舌的挑唆着唐福,让他去后堂求见老太太,知道此事关乎蜀中唐门的安危,福伯自然也义不容辞,于是他便匆匆的踏上了前往后堂的路。 还没走到后堂,远远的他就望见在后堂的门前,守着两个青年,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笔直的站在那里。 不用细看,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唐老太太身边的两名贴身护卫,唐文和唐武。 老太太身边一共有四名贴身的护卫,名字分别是文武明亮,全都是她的亲侄孙,从小便经过她的亲自调教,一手培养起来的。 这四个人在蜀中唐门之中虽然没有担任职务,只不过是老太太身边的护卫,可是谁都知道,老太太对他们是非常的信任,他们对老太太也是无比的忠心,他们说的话,做的事,无一不是代表了老太太的意思,因此唐家上下从来也无人敢于违拗他们。 有他们守护的地方,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没人敢去硬闯。不过今天,唐福却要硬着头皮试试看。 看到疾步走来的唐福,唐文和唐武很恭敬的躬身为礼,唤了一声:“福伯。” 唐福微微点了点头,他抬头望着后堂那紧闭着的门户,开口问道:“老太太还在里面?” 唐文和唐武异口同声的点头道:“是。” 唐福点点头又问道:“老太太还是茶饭不思,在为柔姑娘之死伤心?” 唐文和唐武又是齐齐点点头,应道:“是。” 唐福不觉皱了皱眉头,他心里其实一直觉得很好奇,这文武明亮四兄弟,虽说是血脉相通的亲兄弟,却也并非是孪生的双胞胎,可是他们平素里说话做事,一举一动却都像是心意相通一般,如同机械一般的精准划一,从无差错。 即便是世间那些一胞同生的孪生兄弟,只怕也难做到像他们这样的准确无误,真不知道老太太究竟用了什么方法能够将这四个人全都训练成这般模样? 看着眼前如同机械人一般的这两兄弟,唐福开口说道:“我要进去见老太太,你们俩先给通报一声。” 唐文和唐武对望了一眼,还是面无表情的异口同声说道:“老太太吩咐过了,她这几日谁也不见,谁也不允许进入这后堂之内。” 唐福碰了个钉子,沉下了脸说道:“难道连我也不行吗?” 这两兄弟还是齐声说道:“老太太说的是谁也不见,没说福伯您可以例外。” 唐福抬头再度看了看后堂那两扇紧闭的门户,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蜀中唐门,虽然从外表看来是兵强马壮,团结一心,其实在背地里唐门之中同样是有着直系和旁支之分,亲疏有别,内部一样是派系山头林立,各自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彼此之间矛盾与怨恨极深。 所谓树大有枯枝,从团体帮派到国家朝堂,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无法避免,自古如此。 然而这二十年来之所以蜀中唐门还能够紧紧的团结在一起,所有的矛盾都没有激化爆发出来,这和唐老太太的雷霆手段,以及她常年坐镇在唐家堡中大有关系。 有老太太坐守的唐家堡,和没有老太太在的时候,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毕竟还没有人敢于为了一己之私,去损害蜀中唐门的利益,去捋老太太的虎须。 因此唐家堡中一直有一种传说,就是每当老太太闭关不出,让她这四个护卫守在门口谁也不见的时候,多半就是她老人家有急事要离开唐家堡,因而这样掩人耳目罢了。 包括这一次老太太一连七天在后堂守着唐柔的骨灰,闭门不出,这样的传言就更盛了。 在这之前唐福一直都把这些传言只是当成无稽之谈而已,不过现在,他心里竟然也隐约有了这样的感觉,那些传言或许并非是空穴来风而已。 老太太武功盖世,内功深厚,即便是在后堂之中闭门不出,这门外的动静她也应该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自己在唐家几十年了,从未违拗过她的半句话,他是什么样的人老太太应该非常的清楚,然而这一次他竟然公开违背老太太的吩咐前来求见,所为的也必定不是小事,难道老太太真的会不见他? 他不相信。 几十年了,这一点面子他这个福伯还是应该有的。 除非,除非老太太真的不在这后堂之中,不在唐家堡之中! 唐福想到这里,心中一急,雷家最近发生的事情,矛头直指蜀中唐门,形势万分紧急,老太太怎么能不在? 想到这里,他面色沉了下来,语气也生硬了起来:“如果我今天一定要进去见老太太呢?” 唐文和唐武的脸上都是一愣,他们想不到平素里一贯是和颜悦色的福伯 ,竟然今天会变得这样的坚决。 不过他们还是十分坚定的齐声说道:“老太太已经吩咐过了,说了不见就是不见。福伯请莫要为难我们兄弟。” “为难你们又如何?”看着两兄弟的反应,唐福的心里越发的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为了唐门,我今日还非得进去见老太太不可了。” 唐文和唐武的脸色一变,说道:“福伯执意要进去,就莫怪我兄弟二人无礼了。” 唐福的脸色也变了,呵斥道:“难道说,你们两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竟然还敢对我动手不成?当年我跟随在太公身边的时候,你们几个都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今天居然敢跟我动手?” 他撩起衣衫下摆就准备要迈步向前闯:“我倒要看看,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你们几个,真敢以下犯上,对我老人家动手?这唐门之中,究竟还讲不讲尊卑,分不分主次了?” 唐文和唐武二人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接着显现出无比的坚毅来,任谁都能看出,如果唐福敢于真往里闯,他们一定会真的动手的。 比较起被人指责以下犯上和违抗老太太的命令来,自然老太太对于违令者的处罚更加的令人畏惧一些,没有人想去试一试的。 唐福反正已经撕破了脸皮了,他心里认定了老太太一定不在,迈步就要往里闯,而唐文唐武两兄弟也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动手。 形势一触即发。 就在这时,从后堂之中传来了一个清晰的,虽然有些苍老却无比威严的声音:“住手!” 三个人全都是一愣,随即垂下了头。 因为他们全都能听出来,发出这个声音的,正是整个唐门上下乃至于江湖中最为畏惧的那个女人,唐老太太! 唐老太太的声音继续说道:“福伯教训得好啊!老身调教出来的人,怎么可以目无尊长,以下犯上,对福伯动手呢?” 干笑了两声,她接着说道:“唐门的确是要讲规矩的,需要论尊卑,分主次,不过老身倒想要问一问福伯,您这样倚老卖老,硬闯我这后堂,又是什么规矩,哪一门子的尊卑和主次?” 唐福的头垂得更低了,额头上竟然有冷汗直淌。 老太太的这话说得极重,从身份上讲,她是主,唐福是仆,若要讲尊卑,论主次,首先以下犯上的应该是他才对。 几十年来连重话也没有被说过一句的唐福,骤然遭到老太太这样的训斥,不觉心里惶恐莫名。 难道自己竟然猜错了,原来老太太她。她竟然真的在后堂之中! 唐老太太或许也感觉到自己说得有些重了,缓了缓,她的语气稍稍放柔和了一些:“福伯既然如此坚持的要见老身,只不知究竟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唐福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躬身说道:“外面传回的消息,雷行天失踪了。数月以来,这已经是第六个出事的投靠我们唐门的雷家高手了,这事非同寻常,只怕是冲着我们唐门而来的,各堂主都在前厅等着老太太明示,因此老奴才斗胆前来求见。” “哦?有这等事?”老太太的声音显得有些惊奇,沉默了片刻,她开口说道:“你进来说话吧!” 后堂的门缓缓打开了,唐福一面擦拭着头上的冷汗,一面迈着小碎步赶紧奔进了门内。 片刻之后,门内又传出了老太太那不怒自威的声音:“去,传信给唐大,速回唐家堡!” 门外的唐文和唐武同声应道:“是!” 他们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暗自想着,让大少爷赶紧回来,唐门一定是发生了了不起的大事了!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或许很久之后也才会有人注意到,从这一天起,唐家堡里,再也没人看见过福伯了。 (本卷完) 第一章 桃林深处 连绵的山峦叠起,如同翠绿色的屏风。 在山峦的中央,一座高峰突兀而出,十分的显眼。 在高峰的山腰处,一片粉红色的桃林,掩映在丛林之中,就犹如一团红色的祥云,点缀在苍翠的山腰间,煞是美丽。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此刻春已将尽,花期已过,一眼望去,偌大的桃林中花朵已残,落英遍地,将这一地恰似铺满了一层嫣红的地毯,倒显得这些桃枝多了几分凄冷之意。 在桃林的深处,有一处废墟,从那残垣断壁可以看出,当初这里曾是一间小屋。 废墟的一侧一座长满了杂草的土丘,无碑无牌,连块木板也没有,任谁也看不出这其实是一座坟墓。 魔刀魔五楼此刻就默然的站在这座孤坟之前。 他依旧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披散着的黑发和满面的浓须之中已经隐隐有了白丝,他垂头望着孤坟,面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悲恸。 看起来,这孤坟之中的人和他不但相识,而且关系匪浅。 沉默了很久,魔五楼才用低得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缓缓说道:“英兄弟,谭家妹子,五哥又来看望你们夫妻俩了。一别数月,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自然是无人应答他的问题,只有一阵山风吹过,吹动了这一地的落英,发出沙沙的声音。 魔五楼轻叹了一声,似乎胸中有着无限的哀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已经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连五哥现在也变成一个老头子了,可是你们贤伉俪的音容笑貌,还是一如往昔,二十年来一直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当年是五哥对不住你们夫妇,可是当初我也是被人蒙蔽,身不由己啊!这二十年来我无数次想过了此残生,随你们夫妇而去,以赎我这满身罪孽于万一,可是,枫儿,枫儿他……” 顿了顿,魔五楼又接着说下去:“当年我曾在你们坟前立誓,定要保住枫儿的平安,这二十年来,这誓言我不敢有片刻忘怀。只是,枫儿身上所系的关系实在太过重大,而对头又实在太过于强大,绝非我们这样的江湖中人可以与之为敌的,所以,枫儿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依照他们的计划来一步一步的走,虽然凶险万分,却还能够保得平安。” “只是如今随着这计划的一步步发展,早已远非我所能掌控的了,他所面临的也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如今我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五哥可以对你们保证,即便是拼上了性命,我也要尽全力保枫儿的周全,如若他出了事,我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魔五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我已经将毕生的所学尽数传给了枫儿,包括英兄弟你家传的那一刀刀法,也教给了他。现在他的武功只怕早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远在我之上了。可惜他到底年轻,还欠些火候,始终是不能运用自如,如意施展。不过以他现在的身手,应付一些寻常的危险,已经绰绰有余了。” “只是,有一件事很是奇怪,为兄记得英兄弟当年你曾说过,你那家传的一刀威力巨大,无可比拟,可惜你资质有限,一直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为兄这二十年来也曾仔细参详过,感觉其中奥妙非常,却也始终不得其法,无法得窥其门径。” “可是枫儿,枫儿他似乎天赋异禀,那一式刀法在他手中,居然可以发挥出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威力,简直不仅是我平生之所见,而且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更可怕的是,当时他手无寸铁,用的仅仅只是手刀 !” 说到这里,魔五楼的眼前浮现出了叶枫当初在楼兰王城地下,手刃雷龙之时,那双目漆黑,浑身散发着黑气的诡异形象,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的确是惊世骇俗,威力无比的一刀。 那也是上天入地,唯吾独尊的气势! 可是当时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他真的还是叶枫吗? 迟疑了一下,魔五楼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他心中的这个疑问,只是有些感慨的说道:“或许,枫儿真的就是那个预言之中的那个人,他也是英兄弟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在等待的那一个人,原本他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只是不知,这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我们而言,是幸运,抑或是不幸?” 他喟然长叹了一声,说道:“如今,枫儿他已经失踪了半年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会遇见什么样的危险。我费尽了心思,用尽了办法,也无法打听到有关他的半点消息。只希望,一向以来福大命大的他,这一次也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才好!” 他低下头,似乎在默默祝祷,可是很快,他就抬起头来,提高了声音冷冷的说道:“既然你已经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话音一落,从他身后的桃林之中,慢慢的踱步走出来了一个人影。 见魔五楼根本没有回头,这人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魔五楼还是头也不回,冷哂了一声说道:“能够找到这个地方,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我的,天下间没有几个人,在这个时候除了你,我的好师弟,还会有谁?” 这人笑了笑,却正是魔五楼的师弟,叶枫的父亲,叶知秋! 叶知秋看了看那一座坟丘,话语之中不无嘲讽的说道:“师兄倒是好兴致,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这桃林之中凭吊故人,难道师兄忘却了,当年你的这两位故人,可是师兄你自己亲手害死的?” 听了这话,魔五楼全身不由得一震,声音有些激动了起来:“你,你还有脸提起当年之事?当年若不是你有意欺瞒于我,我又岂能铸成如此大错?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为此痛悔不已,难道师弟你竟然完全没有一点愧疚之意?” 叶知秋脸上似乎黯了一黯,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淡淡的说道:“当年我对师兄你虽然有所欺瞒,不过最初加入这个计划,可是师兄你自愿的。既然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们这个计划所为之奋斗的伟大目标,自然也应该清楚,自古以来,所有伟大事业的背后都难免会有牺牲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便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语气一变又说道:“更何况,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背后设计这一切的那个人,他的权威,他的势力,远不是我们所能够抗拒的。慢说他现在已经坐拥天下,傲视群雄,即便在二十年前,我们也无法逃脱他的掌心,难道对于他的授意,我们可以抗命不遵吗?” 魔五楼垂下了头,似乎无言以对。 叶知秋见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接着劝道:“二十年前的错事,纵然我们不愿意也已经做下了,再是痛悔也于事无补了,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活过来。倒不如我们放眼未来,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得到了那个宝藏,我大明王朝将如何繁盛,所向披靡,纵横天下,我大明千千万万的子民,将迎来何等辉煌灿烂的一个盛世?会过上如何幸福安康的生活?难道这些,不值得我们为之奋斗,为之牺牲吗?” 说到后来,叶知秋不觉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他所说的辉煌的盛世。 听着叶知秋在描述 着这未来美好的画卷,魔五楼却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听,难道师弟你几十年来做的这一切,真的是为了这天下间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为了他朱家的大明王朝?恐怕你心里真正在乎的是这计划成功之后,你那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永留青史的名声吧?” 叶知秋皱了皱眉,也懒得再做解释了,只是淡淡的说道:“看起来在师兄心目之中,早就已经把师弟我是为蛇蝎小人了。不管师兄你怎么想,至少这一次我带来的这个消息,应该是师兄你所需要的。” 魔五楼头也不回,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叶知秋继续说下去:“师兄这半年以来,踏遍江湖,想尽办法,无非就是在找已经失踪的枫儿的消息,不是吗?” 听了这话,魔五楼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问道:“难道你知道?” 叶知秋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的。我可以告诉你,这半年以来,枫儿其实并没有失踪,他只是去了乌斯藏地,办了一些事情而已,如今,他就要回到中原来了。” “乌斯藏地?”魔五楼皱起了眉头,“他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叶知秋并不答话,他自嘲的笑了笑:“对了,我倒是忘了,你的主子那么神通广大,自然是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了。” 叶知秋并不理会他话语之中的讥讽之意,淡淡的说道:“这半年以来,江湖之中苦苦寻找枫儿消息的人,可不止师兄你一个。蜀中唐门,江南明家,还有听说连那没落了的姑苏慕容家也都在想方设法的打探他的消息,师兄你想要完成当年对你这两位故人的承诺,只怕要快些行动了。” 魔五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叶知秋,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似乎师弟你对于你这个儿子的安危好像并不十分的关心啊?难道这二十年来,你对于他就没有一丝父子之情?” 叶知秋听了这话,脸色似乎变了变,不过却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的抛下了一句:“我自然也是关心的。” 魔五楼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我忘记了,枫儿可不是寻常的身份,他的生死关系到那个神秘的宝藏,关系到你计划的成败,更关系到了你未来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你又怎么会不关心呢?是我胡言乱语了,罪过啊罪过!” 说完,他忍不住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对叶知秋的鄙夷和不屑之意。 叶知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丢下了一句话:“枫儿这一次回来,只怕距离最后的时刻也就不远了,那个人那边已经开始在调动人手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魔五楼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有些不解的望着叶知秋:“调动人手,他想干什么?调动人手是想要保护枫儿,还是想要对他不利?” 叶知秋却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径直离去了。 言尽于此,剩下的,他相信魔五楼自己能够知道该如何做。 看着叶知秋渐渐远去的背影,魔五楼似乎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面色凝重了起来。 呆立了半晌,他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那坟堆拜了拜,低声说道:“英兄弟,谭家妹子,你们夫妻大可放心,五哥我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负当年立下的誓言。只是,我想向你们借一样东西,我相信到了关键时刻枫儿一定会需要它的。” 说完,他蹲下身去,在坟堆之前一阵挖掘,不一会儿,从泥土之中,他挖出了一把样式古朴,淡金色的长刀! 第一章 桃林深处 连绵的山峦叠起,如同翠绿色的屏风。 在山峦的中央,一座高峰突兀而出,十分的显眼。 在高峰的山腰处,一片粉红色的桃林,掩映在丛林之中,就犹如一团红色的祥云,点缀在苍翠的山腰间,煞是美丽。 春风桃李花开日,秋雨梧桐叶落时。 此刻春已将尽,花期已过,一眼望去,偌大的桃林中花朵已残,落英遍地,将这一地恰似铺满了一层嫣红的地毯,倒显得这些桃枝多了几分凄冷之意。 在桃林的深处,有一处废墟,从那残垣断壁可以看出,当初这里曾是一间屋。 废墟的一侧一座长满了杂草的土丘,无碑无牌,连块木板也没有,任谁也看不出这其实是一座坟墓。 魔刀魔五楼此刻就默然的站在这座孤坟之前。 他依旧穿着一身漆黑的长袍,披散着的黑发和满面的浓须之中已经隐隐有了白丝,他垂头望着孤坟,面上的表情似乎很是悲恸。 看起来,这孤坟之中的人和他不但相识,而且关系匪浅。 沉默了很久,魔五楼才用低得几乎难以听清的声音缓缓说道:“英兄弟,谭家妹子,五哥又来看望你们夫妻俩了。一别数月,不知道你们在那边过得还好吗?” 自然是无人应答他的问题,只有一阵山风吹过,吹动了这一地的落英,发出沙沙的声音。 魔五楼轻叹了一声,似乎胸中有着无限的哀怨:“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就已经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连五哥现在也变成一个老头子了,可是你们贤伉俪的音容笑貌,还是一如往昔,二十年来一直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当年是五哥对不住你们夫妇,可是当初我也是被人蒙蔽,身不由己啊!这二十年来我无数次想过了此残生,随你们夫妇而去,以赎我这满身罪孽于万一,可是,枫儿,枫儿他……” 顿了顿,魔五楼又接着说下去:“当年我曾在你们坟前立誓,定要保住枫儿的平安,这二十年来,这誓言我不敢有片刻忘怀。只是,枫儿身上所系的关系实在太过重大,而对头又实在太过于强大,绝非我们这样的江湖中人可以与之为敌的,所以,枫儿想要保住性命,只能按照他们的意思,依照他们的计划来一步一步的走,虽然凶险万分,却还能够保得平安。” “只是如今随着这计划的一步步发展,早已远非我所能掌控的了,他所面临的也早已超出了我的想象,如今我已经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五哥可以对你们保证,即便是拼上了性命,我也要尽全力保枫儿的周全,如若他出了事,我也绝不会苟活于世!” 魔五楼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继续说道:“我已经将毕生的所学尽数传给了枫儿,包括英兄弟你家传的那一刀刀法,也教给了他。现在他的武功只怕早就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远在我之上了。可惜他到底年轻,还欠些火候,始终是不能运用自如,如意施展。不过以他现在的身手,应付一些寻常的危险,已经绰绰有余了。” “只是,有一件事很是奇怪,为兄记得英兄弟当年你曾说过,你那家传的一刀威力巨大,无可比拟,可惜你资质有限,一直无法发挥真正的威力。为兄这二十年来也曾仔细参详过,感觉其中奥妙非常,却也始终不得其法,无法得窥其门径。” “可是枫儿,枫儿他似乎天赋异禀,那一式刀法在他手中,居然可以发挥出惊天地泣鬼神一般的威力,简直不仅是我平生之所见,而且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更可怕的是,当时他手无寸铁,用的仅仅只是手刀 !” 说到这里,魔五楼的眼前浮现出了叶枫当初在楼兰王城地下,手刃雷龙之时,那双目漆黑,浑身散发着黑气的诡异形象,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的确是惊世骇俗,威力无比的一刀。 那也是上天入地,唯吾独尊的气势! 可是当时站在那里的那个人,他真的还是叶枫吗? 迟疑了一下,魔五楼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他心中的这个疑问,只是有些感慨的说道:“或许,枫儿真的就是那个预言之中的那个人,他也是英兄弟你们家族世世代代在等待的那一个人,原本他就不是一个寻常的孩子。只是不知,这无论对于他还是对于我们而言,是幸运,抑或是不幸?” 他喟然长叹了一声,说道:“如今,枫儿他已经失踪了半年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会遇见什么样的危险。我费尽了心思,用尽了办法,也无法打听到有关他的半点消息。只希望,一向以来福大命大的他,这一次也能够化险为夷,逢凶化吉才好!” 他低下头,似乎在默默祝祷,可是很快,他就抬起头来,提高了声音冷冷的说道:“既然你已经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出来吧!” 话音一落,从他身后的桃林之中,慢慢的踱步走出来了一个人影。 见魔五楼根本没有回头,这人轻笑了一声,说道:“你如何知道是我?” 魔五楼还是头也不回,冷哂了一声说道:“能够找到这个地方,知道在这里可以找到我的,天下间没有几个人,在这个时候除了你,我的好师弟,还会有谁?” 这人笑了笑,却正是魔五楼的师弟,叶枫的父亲,叶知秋! 叶知秋看了看那一座坟丘,话语之中不无嘲讽的说道:“师兄倒是好兴致,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来这桃林之中凭吊故人,难道师兄忘却了,当年你的这两位故人,可是师兄你自己亲手害死的?” 听了这话,魔五楼全身不由得一震,声音有些激动了起来:“你,你还有脸提起当年之事?当年若不是你有意欺瞒于我,我又岂能铸成如此大错?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为此痛悔不已,难道师弟你竟然完全没有一点愧疚之意?” 叶知秋脸上似乎黯了一黯,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淡淡的说道:“当年我对师兄你虽然有所欺瞒,不过最初加入这个计划,可是师兄你自愿的。既然一开始你就知道了我们这个计划所为之奋斗的伟大目标,自然也应该清楚,自古以来,所有伟大事业的背后都难免会有牺牲的。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便是如此。” 他叹了口气,语气一变又说道:“更何况,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背后设计这一切的那个人,他的权威,他的势力,远不是我们所能够抗拒的。慢说他现在已经坐拥天下,傲视群雄,即便在二十年前,我们也无法逃脱他的掌心,难道对于他的授意,我们可以抗命不遵吗?” 魔五楼垂下了头,似乎无言以对。 叶知秋见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接着劝道:“二十年前的错事,纵然我们不愿意也已经做下了,再是痛悔也于事无补了,死去的人也不会再复活过来。倒不如我们放眼未来,如果这个计划成功,得到了那个宝藏,我大明王朝将如何繁盛,所向披靡,纵横天下,我大明千千万万的子民,将迎来何等辉煌灿烂的一个盛世?会过上如何幸福安康的生活?难道这些,不值得我们为之奋斗,为之牺牲吗?” 说到后来,叶知秋不觉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他所说的辉煌的盛世。 听着叶知秋在描述 着这未来美好的画卷,魔五楼却有些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说道:“说得好听,难道师弟你几十年来做的这一切,真的是为了这天下间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为了他朱家的大明王朝?恐怕你心里真正在乎的是这计划成功之后,你那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和永留青史的名声吧?” 叶知秋皱了皱眉,也懒得再做解释了,只是淡淡的说道:“看起来在师兄心目之中,早就已经把师弟我是为蛇蝎人了。不管师兄你怎么想,至少这一次我带来的这个消息,应该是师兄你所需要的。” 魔五楼头也不回,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叶知秋继续说下去:“师兄这半年以来,踏遍江湖,想尽办法,无非就是在找已经失踪的枫儿的消息,不是吗?” 听了这话,魔五楼霍然转过身来,沉声问道:“难道你知道?” 叶知秋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的。我可以告诉你,这半年以来,枫儿其实并没有失踪,他只是去了乌斯藏地,办了一些事情而已,如今,他就要回到中原来了。” “乌斯藏地?”魔五楼皱起了眉头,“他去那个鬼地方干什么?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叶知秋并不答话,他自嘲的笑了笑:“对了,我倒是忘了,你的主子那么神通广大,自然是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了。” 叶知秋并不理会他话语之中的讥讽之意,淡淡的说道:“这半年以来,江湖之中苦苦寻找枫儿消息的人,可不止师兄你一个。蜀中唐门,江南明家,还有听说连那没落了的姑苏慕容家也都在想方设法的打探他的消息,师兄你想要完成当年对你这两位故人的承诺,只怕要快些行动了。” 魔五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望着叶知秋,好一会儿忽然开口问道:“似乎师弟你对于你这个儿子的安危好像并不十分的关心啊?难道这二十年来,你对于他就没有一丝父子之情?” 叶知秋听了这话,脸色似乎变了变,不过却没有发作,只是冷冷的抛下了一句:“我自然也是关心的。” 魔五楼脸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对了,我忘记了,枫儿可不是寻常的身份,他的生死关系到那个神秘的宝藏,关系到你计划的成败,更关系到了你未来的锦绣前程和荣华富贵,你又怎么会不关心呢?是我胡言乱语了,罪过啊罪过!” 说完,他忍不住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对叶知秋的鄙夷和不屑之意。 叶知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犹豫了一下,还是丢下了一句话:“枫儿这一次回来,只怕距离最后的时刻也就不远了,那个人那边已经开始在调动人手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魔五楼的笑声戛然而止,他有些不解的望着叶知秋:“调动人手,他想干什么?调动人手是想要保护枫儿,还是想要对他不利?” 叶知秋却不再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望了他一眼,转身径直离去了。 言尽于此,剩下的,他相信魔五楼自己能够知道该如何做。 看着叶知秋渐渐远去的背影,魔五楼似乎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面色凝重了起来。 呆立了半晌,他忽然转过身来,对着那坟堆拜了拜,低声说道:“英兄弟,谭家妹子,你们夫妻大可放心,五哥我就算是拼了这条性命,也绝不会负当年立下的誓言。只是,我想向你们借一样东西,我相信到了关键时刻枫儿一定会需要它的。” 说完,他蹲下身去,在坟堆之前一阵挖掘,不一会儿,从泥土之中,他挖出了一把样式古朴,淡金色的长刀! 第二章 慕容家的邀请 叶知秋的消息一点也没错,果然是神通广大,只不过有一点,叶枫不是快要回来了,而是已经回到了中原。 此刻他就舒服的坐在一家酒楼的软座里,看着面前的张胖子对着满桌的美酒佳肴正在大快朵颐。 从乌斯藏地回到中原的道路和去的时候一样,充满了艰辛困苦,所以对于张胖子回来之后这些日子以来更甚从前的狼吞虎咽的吃相,他也是毫不奇怪。 只有真正经历过饥饿和死亡折磨的人,才会懂得去珍惜每一次饱餐的机会。 然而,真正令叶枫赶到奇怪的却是这一顿丰盛的大餐。 自从踏入中原之地,三天以来,每一日他们每到一处镇甸,都会有人备好马车等候他们,而当地最好的酒楼也一定会备好了一桌如此丰盛的筵席虚席以待,而这一切,甚至不用他们花费一个铜板,全都有人预先付过账了。 这样的优待,之前叶枫也曾经经历过,能够对于他们的行程如此了如指掌,如此大手笔高规格的接待他们的,天下间叶枫想不出有第二家来。 那一定就是富甲天下,生意遍布五湖四海的天意楼姬家了。 原本他对于那位姬无双公子冠绝天下的气度和绰约风姿还颇为仰慕,然而经过了西安城蛊毒一案之后,经过他们的猜测,这位姬无双公子竟然极有可能便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恶行累累的十殿阎罗背后,神秘莫测的轩辕公子,叶枫对于这位姬公子的看法却又大为改观了。 这十殿阎罗的行事大多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由此可见,这位轩辕公子也绝非什么善类。 如今,这十殿阎罗已经折损了一大半,所剩无几了,而这些人的折损,却大都或多或少与叶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照理这位轩辕公子应该对叶枫恨之入骨,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的。 可是现在,天意楼却如此大费周章,以如此的高规格一路接待叶枫他们,这其中究竟藏着什么意图,实在是让人难以捉摸。 叶枫带着这一肚子的问号,看着眼前毫无顾忌,大吃大喝的张胖子,心中不禁有些感慨,他倒也真的是心宽,或许只有这样性格的人,才能活得如此无忧无虑,享受这生活的美好吧? 只不过俗话说,无功不受禄,就这样一直无缘无故的接受天意楼姬家这样的礼遇也实在不是个事儿,叶枫心里打定了主意,明天开始,如果天意楼姬家没有人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这样的礼遇,是万万不能再接受的了。 叶枫正想着,就看见这家酒楼的掌柜,忽然探头探脑的走了过来,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怕打搅了他们的用餐。 叶枫微微一笑,看起来这谜底很快就要揭开了。 他抬起头望着这位掌柜,微笑着问道:“刚才掌柜的说我们这一桌酒菜已经有人付过账了,现在还有别的什么事儿吗?” 掌柜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看上去却似乎有些紧张,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这个,是本酒楼的东家来人了,想要见一见叶公子。” 叶枫点了点头,果然,正主出场了。 他连忙说道:“几日来我们接连受到贵东家的款待,实在是受之有愧,正想好好感谢一番,既然贵东家来人了,还不快快相请?” 张胖子依旧埋头于盘盏之间,似乎对于来人是谁毫不关心,而叶枫的目光已经投向了酒楼的门口。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干干瘦瘦得好像一只腊鸡一样的老头子,从门口大步走了进来。 叶枫笑了,果然不错,来的人正是天意楼姬家的大总管,钱培光! 记得当初在杭州城中,大雷门雷破天曾经设下了毒计,想要一句铲除掉蜀中唐门江南分舵,若不是钱培光发动了天意楼姬家在杭州城中所有的力量,挡住了雷九天带领的雷家精英部队,为叶枫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叶枫也没有那么容易能破除雷破天的阴谋。 从这件事上面,叶枫还欠着钱培光一个人情的。 因此,看到钱培光走了进来,叶枫赶忙起身相迎。 张胖子也放下了手中的竹著,站起身来,不过叶枫发觉他的脸上似乎有些失望的神情,大约他以为前来相见的会是轩辕公子,也就是姬无双本人吧。 钱培光走进来,满脸堆着笑容,对着叶枫和张胖子连连拱手作揖,十分客气的寒暄道:“二位公子,杭州城一别之后,不曾得见,一向可还好啊?” 叶枫笑道:“钱大总管这一向生意可还好啊?” 钱培光打着哈哈:“托福托福,生意倒还勉强过得去,只是些许生意,怎么比得上二位公子如今已经是名震江湖,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了。” 叶枫笑了笑,这话大约就是指的是自从他和张胖子失踪之后,这中原江湖中,想方设法打听他们消息的人只怕绝对不在少数。 客气了一番之后,钱培光也入了座,叶枫也不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的问道:“钱大总管亲自前来相见,不知是否有何所请?这几日受到诸多关照,我们兄弟俩也是铭感大恩,思之欲报。” 钱培光却望着桌上被张胖子吃得剩下的残羹剩菜,顾左右而言他的问道:“不知二位公子这一路对于在下安排的这些酒菜可还算满意?若有和不称心意之处,但说无妨。” 叶枫笑了笑,说道:“钱大总管如此破费,大费心思的一路上给予精心照顾,我们又岂会有不满意之处?只是无功不受禄,受此优待,想来必定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吧?” 钱培光笑了笑,连连摆手,说道:“叶公子误会了,鄙东家虽然颇有些钱财,这生意做得还算凑合,各地都有产业,不过若是每一位好朋友都如此招待,不计成本的话,只怕纵然有十座天意楼,也不够赔本的,早就赔得一干二净了。” 这话倒像个生意人的口吻,能够做这生意满天下的天意楼的大总管,管这天下许多的钱财,必定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 只是这话叶枫听起来有些不明白,如果这一路的优待并非是天意楼所请,那么还会有谁呢? 钱培光脸上笑容可掬的望着大惑不解的叶枫,解释道:“其实这也不过只是一桩生意而已,有人不惜重金,不计代价的向我天意楼购买您二位公子的行踪下落,我们也是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得知您二位在三天前回到了中原,这一路上的所有开销,自然都有他们买单,直到我们把您二位交到这个人手上,这笔生意就算成了,仅此而已。” 叶枫愣了一愣,这么看来,原来自己两人对于天意楼而言,竟然不过只是等待交货的货品而已。 天意楼生意遍及天下,耳目最是灵通,寻人原本也是他们最得意的生意之一,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不过这位不惜重金,不计代价想要向天意楼购买自己下落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叶枫想了想,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面带温暖笑容,青衫飘飘的身影来,唐大! 对了,除了蜀中唐门,谁会有这样大的手笔? 钱培光这时却像是能够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对着叶枫微笑着说道:“不对,不是蜀中唐门,以蜀中唐门如今在江湖中的声势,又岂会花费重金像我们来购买你们二位的下落?” 叶枫呆了一下, 不是蜀中唐门,难道是江南明家?明文兰之死,令明老爷子恨自己入骨,难道是他想要找自己报仇? 不过也不对,明文兰是明老爷子失手误杀的,此事不但隐秘,而且一定是明老爷子毕生的一大憾事,他绝不会假借他人之手来报仇的。 再说江南明家与轩辕公子之间已经势同水火,怎么会向天意楼来购买自己的下落? 正迟疑着,钱培光笑了笑,说道:“叶公子其实不必猜来猜去了,这位买主如今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在酒楼之外,一见面你不就知道答案了?” 叶枫一怔,原来这里便是钱培光与这位买主约定的交货地点,他便要在这里把自己交给对方。 只是这位买主究竟是谁?叶枫不禁好奇的望向了酒楼门口。 这位买主进来了。 叶枫看到了一个面容清秀,身材挺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的一只右袖,还空荡荡的飘动着。 叶枫马上就认出了他,这人正是姑苏慕容家家主慕容皓华的亲侄子,慕容俊才! 之前在杭州城中,慕容俊才曾经与叶枫并肩对阵雷破天,而他的那条右臂,也是他当初为了保护叶枫,用拈花指法对上雷破天的天雷掌之时,被雷破天废掉的。 从那一战之后,叶枫便再也没见过慕容俊才了,想不到今日竟然会在这里重逢,更想不到的是,那个不惜代价也要向天意楼购买叶枫下落的买主,竟然会是他! 毕竟当初曾经并肩作战,而且他的一条手臂也是为了自己而残废的,乍一看到慕容俊才,叶枫顿时感觉心中有股热流在激荡,一下子站起身来。 慕容俊才望着叶枫,目光闪动着,看得出来,他的心中也像叶枫一样的激动,只不过他还是一言不发。 倒是钱培光笑着抢先打招呼:“好主顾,你看,叶公子他们已经在这里了,我这就把他们交给你了,我天意楼接下的生意,果然是从不违约,够讲诚信的吧?” 慕容俊才走过来,对着钱培光点了点头,似乎是表示感谢,随即从怀里掏出了一大叠银票,递了过去,问道:“够吗?” 钱培光接过来,仔细的用手指沾了沾口水,一张一张的数清楚了,才心翼翼的放进怀里,满脸笑容的点点头,说道:“慕容世家做事,果然是分毫不差,当真是好主顾。” 一旁的张胖子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大叠银票,刚刚从乌斯藏地身无分文的出来,一路上吃尽了穷困之苦的他忍不住想,乖乖,原来老子值这么多银子! 慕容俊才面色丝毫不变,好像对于这么多的银票没有有一点心痛,只是望着叶枫,淡淡的说道:“我想请叶公子随我去姑苏慕容家一趟。” 叶枫没有丝毫的犹豫,点了点头道:“好!” 慕容俊才眼光中已经有了满意之色,似乎对于叶枫对他的信任还有一些感激之情,又说道:“车马已经备好了,现在我们就出发吧!” 叶枫还是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道了一句:“好!” 慕容俊才不再说话,转身就向门口走去,叶枫也迈步跟在后面。 张胖子这时一下子跳了起来,伸手抓起桌上一会鸡腿,叫了一声:“等等我!”接着快步跟了出去。 虽然慕容俊才没有邀请他,但是他与叶枫是生死不离的兄弟,自然要共进退的。 更何况,如果此时离开了叶枫,离开了这能够跟在后面免费白吃白喝的慕容家的人,身无分文的自己又该怎么办? 三人走出酒楼的时候,后面传来了钱培光那悠扬的声音:“三位慢走,欢迎再度光临啊!” 第三章 死讯 慕容俊才驾驶着马车,一路疾驰,车厢里坐着叶枫和张胖子。 叶枫从车厢里望着端坐着驾车的慕容俊才的背影,虽然少了一只手臂,可是看上去他驾车的手法娴熟,似乎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慕容俊才不惜代价寻找叶枫的下落,还亲自前来接他们,而且没有带一个随行的人员,以慕容世家这样的行事来看,一定是为了极为重要的事情。 可是叶枫没有开口问他。 从当初在京城案中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皓华出手救了他,到后来在杭州城中又派他的侄儿慕容俊才来保护他,慕容俊才更是为了护他周全不惜与雷破天对敌,失去了一条手臂,叶枫的心中对于这叔侄俩有一种莫名的信心,他相信他们绝不会害自己的。 所以他不问,该知道的,迟早总会知道的,不该你知道的事情,问了也没用。 叶枫很淡定,然而一旁的张胖子却有些心神不定了。 他没有和慕容世家打过交道,自然也没有像叶枫那样的信心。 在车厢里闷了半晌,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对叶枫问道:“你为什么不问问前面驾车的这个闷葫芦,到底他为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寻找你?现在究竟又要带我们去哪里,去干什么?” 叶枫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有的事情不必多问,也能猜出个八九分来。慕容公子花了这么大的力气来找我们,现在又亲自一个人来接我们,想必一定是为了保密,知道他此行目的的人越少越好。行事如此的周密,想必真正想要见我们的人一定就是慕容公子的叔叔,慕容世家的家主,慕容皓华先生了。” 他转头又对着慕容俊才问道:“不知令叔自从杭州一别之后,这一向身体可还安康?” 慕容俊才这时转过头来,用一种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叶枫,没有说话。 好半晌,他又转过头去,说道:“叶公子猜得没错,想见你的的确是家叔,只不过,如今家叔已经不再是慕容世家的家主了。” 叶枫闻言呆了一下,慕容皓华不是慕容世家的家主了?难道说这慕容世家出了什么事不成? 慕容俊才的声音里透着深深的伤感:“因为家叔已经过世了,如今慕容世家的家主,正是区区在下。” 什么?慕容皓华死了? 叶枫大吃了一惊。 回想起当初在赴杭州途中与慕容皓华的最后一次见面,当时便见他胸前重伤未愈,那是在京城中从杀手蝶舞姑娘手中救下自己之时被鬼首铜箫中的暗器所伤。 虽然当时见他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不过料想慕容世家也是武林四大家族之一,尤以家学渊博著称,不但武功独到,而且还精于医学、易理、琴棋书画,无有不通,因此想来对于这等伤势,应该不成问题的。 想不到时隔许久,现在却忽然听到了慕容皓华的死讯,确实是感觉相当的突然。 呆了一下,叶枫才开口问道:“慕容先生怎么会过世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慕容俊才没有回头,只是满怀悲痛的说道:“其实家叔当初自从京城回来之 后,身上的伤势就一直没有痊愈。虽然我不知道究竟他是伤于何人之手,不过此人的暗器不但歹毒,而且暗器之上还淬有奇毒。” “我慕容世家素来家学渊博,姑苏燕子坞更是藏书百万,可与少林藏经阁想必也不遑多让,家叔更是精通医道,竟然始终无法解除此毒。前后试了许多办法,用了诸多良药,终是无计可施。” “到后来,家叔的身体越来越差,终于一病不起,在弥留之际,他最大的心愿便是再见一见叶公子,因此在下才会不惜代价,借助天意楼的势力,寻找叶公子的下落。可惜,家叔终于还是没能捱到这一天,十日之前,他已经过世了。” 叶枫听了这话,心里很是难过。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皓华正是由于当初在京城为了救自己,伤在了蝶舞姑娘的鬼首铜箫之下,如今更是因此而亡,这一切岂非都是为了自己? 回想起来,蝶舞姑娘当初正是来自于云南边陲,多年来都是由五毒教蓝婆子所收养,无毒要以奇毒闻名天下,因此她暗器之上的毒,自然也绝非寻常毒药,慕容皓华无法可解,倒也并不奇怪。 现在想一想,慕容世家中慕容俊才为了自己丢了一条手臂,慕容皓华更是失去了性命,看来自己欠这慕容世家的还真是不少。 叶枫心中难过,一旁的张胖子却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既然慕容老儿已经死了,那你还这么火急火燎的拉着我们去见谁?莫不是要我们去给这慕容老儿奔丧不成?” 叶枫脸色一变,赶紧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制止自己这位口没遮拦的义兄再继续胡说八道下去。 幸而慕容俊才似乎并未介意他的话语,反而勒住缰绳,放慢了马匹,说道:“在下只不过想要完成家叔的遗愿,把叶公子带到他的灵前而已,如果二位不愿意去,也绝不勉强,你们大可以就此离去,我绝不为难。” 张胖子被叶枫扯住了袖子,不敢再胡说八道,双眼却盯着慕容俊才那空荡荡的右袖,哼了一声,那一丝很明显,即便你想要强留住我们,就凭你这仅有一只手的残疾之躯,你能有这本事吗? 叶枫这时开口说道:“慕容先生当初正是为了救我才受到伤,说起来他也是为我而死,我既然无法报答他老人家的恩情,现在去他灵前祭拜一番,也是很应该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说得十分诚恳,慕容俊才倒也无话可说。 不过,沉默了片刻之后,慕容俊才又说道:“只是此去姑苏燕子坞,只怕绝不会风平浪静,二位若是想去祭拜家叔,还是想清楚的好。” 叶枫闻言一愣:“慕容先生已经过世,莫非有人想要对慕容世家不利?” 慕容俊才点了点头说道:“武林四大家族,历史悠久,恩怨颇深,其中尤其以西门家族最为阴狠毒辣,惯会使用阴谋诡计,而南宫世家与我慕容家更是素来水火不容,已是世仇。如今家叔猝然过世,我料想这两家断然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必定会对我慕容家下手,因此此行或许凶险异常,还请二位考虑清楚。” 西门和南宫都是武林四大家族 之一,曾经也都是叱咤风云,纵横江湖一时的名家,只不过这些年来人丁凋零,鲜少在江湖走动,不过盛名之下,他们两家的实力也必定是不容觑的。 叶枫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张胖子忽然坐直了身子,一副兴致勃勃的表情,说道:“本以为是个冷冷清清的丧礼,想不到还有这么热闹的事情。你放心,我们兄弟俩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凑热闹了,而且越是麻烦的地方,我们越往里凑。既然你们慕容老儿的丧礼这么热闹,连久已不现江湖的四大家族都出现了,又怎么会少了我们呢?” 刚才还对于此行没什么兴趣的张胖子现在忽然间变得如此积极,这倒让叶枫赶到有些意外,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顿了顿张胖子又对慕容俊才说道:“只不过有一件事想要麻烦你了,不知道你能否办到?” 慕容俊才问道:“什么事?” 张胖子苦着一张脸,说道:“我们俩兄弟刚刚除了一趟远门回来,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的,嘴巴里直淡出个鸟来了,现在的我,就算每天啃掉一整只猪,只怕也补不回来了。” “现在跟着你去奔丧,按礼制丧期之内饮食不沾荤腥,这却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帮帮忙,偷偷让我能吃上一些酒肉什么的,那我便是刀山火海也都能一往无前了。” 慕容俊才想不到令张胖子为难的竟然是这样的事情,忍不住哑然失笑,随即说道:“张公子请放心吧,我们都是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你到了姑苏燕子坞,别的不敢说,我担保让你酒肉管够,这样可好?” 有了这个承诺,张胖子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不再言语了。 叶枫望着这位可爱的义兄,他知道,即便真的去了只能够吃糠咽菜,只要自己决定要去,他也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同往的。 这就是兄弟! 张胖子已经表了态,慕容俊才又对叶枫问道:“叶公子的决定是怎样?” 叶枫淡淡笑了一笑说道:“何必多问?” 是的,何必多问? 他与张胖子是兄弟,张胖子的决定也就是他的决定。更何况,慕容世家对于他而言是有恩的,即便是为了报答慕容皓华,他也是义不容辞的。 如果说到危险,这些年他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去过的那些地方,有哪一个是不危险的?又有那一次他曾经因为危险而退缩过? 慕容俊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车厢中的两人,他的眼光之中满是温暖之意,他的心里也涌动着一种温暖的感觉。 他并不是很清楚前面等待着他的究竟是如何的危险,不过至少,他知道他不用去独自面对,因为他身后还有着这两个人,这两位朋友! 有时候,朋友能够带给你的力量与勇气,远远比你所想象的还要大,更何况,他知道身后的这两位朋友,这几年来所经历过的那种种传奇一般的故事,有他们在,他就有了信心。 转过头,他用力一抖缰绳,大喊了一声:“驾!” 马车扬起了滚滚的尘烟,绝尘而去。 第四章 灵堂 姑苏城。 提起姑苏,首先联想到的便是那句流传千古的诗句“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这是唐人张继的作品,当时他高中进士,却不料短短三年之后就适逢安史之乱,玄宗仓皇出逃,当时江南一带未被战乱波及,因此张继随众人逃难到此,所以他的这首诗句当中充满了幽寂清冷之意。 而实际上,吴苏之地向来很少遭到战祸侵扰,百姓安居乐业,这姑苏城中还是一片繁华景象的。 而慕容世家的慕容山庄,却建在城西三十里开外的燕子坞,远离了闹市喧嚣,颇为僻静。 提起慕容氏,姑苏城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慕容世家在这里已经历经了百余年,传了几世,想当年也是江湖之中赫赫有名的武林四大家族之一,也曾显赫一时。 如今虽说人丁凋落,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却仍然是武林中人心目之中的一处圣地,尤其是传说慕容山庄之中所收藏的天下武学典籍,浩如瀚海,直与名闻天下的少林寺藏经阁齐名。 慕容俊才驾驶着马车,紧赶慢赶,到达慕容山庄的时候,还是已经日头西斜了。 慕容山庄的大门不甚气派,可见当年慕容先祖建立这里之时,并不看重这外表的豪华,而此刻,门上悬挂着大大的白花白布,显示着这里正在经历着丧事。 门外没有门人,慕容俊才领着叶枫和张胖子大步径直往里走去。 一路之上,花园苗圃,假山亭台,错落有致,看上去十分的精美,却见不到一个人影。 张胖子左顾右盼了半天,想要说话,却欲言又止。 他原本想要说的是“难道这里的人都死光了?”,不过想想这里毕竟是慕容家的地盘,还是不敢胡言乱语,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叶枫的感觉却是不同。 虽然这一路之上没有看到一个人,然而这里的一草一木,各处景观,设立得颇有章法,或许是按照某种五行八卦的阵法所立,若是没有慕容俊才引路,只怕他和张胖子是很难走进去的。 而且在那些树木茂密之处,隐隐有着杀气传来,想必是伏有暗哨,这看起来冷冷清清,空无一人的庄园之中,其实却是戒备森严,杀机四伏。 想起之前慕容俊才提起的慕容世家与武林四大家族之中南宫和西门两家的恩怨,料想必定是防备他们趁机来犯。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座素缟白幔的大堂之前。 大堂前,一位身披白衣,白发苍苍的老家人,对着慕容俊才躬身为礼道:“少爷,您回来了。” 慕容俊才点了点头,对着他挥挥手,老家人转身离去了。 慕容俊才这时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张胖子,忽然开口又叫住了老家人,让他下去准备一些酒菜,招待客人。 老家人领命而去。 听说有酒菜,张胖子一下子来了精神。 跟着慕容俊才赶来姑苏城的这几日间,虽说每日慕容俊才还是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不过这一路的颠簸劳累,现在他的确很需要好好吃一顿,美美的睡一觉。 慕容俊才转身对叶枫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这里便是家叔的灵堂,二位公子请进吧!” 灵堂之中四面都悬挂着白布白幔,中央端端正正的安放着慕容世家家主慕容皓华的灵位,前面则是一口精美的金丝楠木的棺材,想来慕容皓华的遗体便盛殓在其中了。 看着眼前的棺材,叶枫不由得一股悲凉之意涌上了心头,当初刚听说慕容皓华去世的消息之时,他只是觉得有些吃惊,而如今真正的身处在这灵堂之中的时候,才感觉到了这深深的悲意。 回想起最初与慕容皓华的相见,他是为了他儿子慕容文才之事来找麻烦的。适逢天下双捕之一的铁手铁无情在场,又搬出了天意楼姬家的名头,他这才悻悻的退走了。 再次相见是在京城灵谷寺中,当时他为了得到少林易筋经的秘密,想要掳走叶枫,却幸而有一直暗中保护自己的少林了凡大师出手,才没有让他得逞。 如此两次相遇,本以为他是恶人,却不料后来在自己身中圈套,几乎就要死在蝶舞姑娘鬼首铜箫的音波功之下时,却正是慕容皓华,拼着自己受伤,奋力出手相救,自己才能幸免于难。 而慕容皓华自己,不但被音波功震伤,还中了鬼首铜箫中的暗器,也正是那暗器之上的毒,到最后要了他的命。 想起后来在去杭州城的路上与他见的最后一面,当时他虽然重伤在身,却依然让侄儿慕容俊才来保护自己的安全,慕容俊才更是在之后与雷破天的一战之中,失去了一条右臂。 说起来,虽然他是为了自己身怀的少林易筋经绝学,可是终究自己欠下他的恩情,如今已经是无法偿还了。 叶枫心中哀痛,沉默不语。 慕容俊才面含悲色,低声说道:“家叔临去世之时,一直念叨着想要见叶公子,他说叶公子曾经应允过他,即便他有一日遭逢不测,叶公子也一定会将易筋经焚化于他的灵前,以遂他平生之愿。叶公子是信诺之人,想来必定不会食言。” 他这一说,叶枫想起来了,的确,当初在最后一次见到慕容皓华,看到他身上的伤势之时,叶枫的确对他应允过。 如今既然斯人已逝,自然应当遵守承诺。 虽然他当初也对少林应允过绝不会外传易筋经的秘密,不过如今只是在死人的灵前焚化,料想也算不上是违背了承诺。 想到这里,叶枫对慕容俊才说道:“乞请纸笔一用。” 慕容俊才取来了纸笔,叶枫就在灵堂之上,席地而坐,开始默写心中所记下的少林易筋经经文。 当初在少林寺中他住了一整年,为了解除身上的金蟾之毒天天研习易筋经,经文他早已经烂熟于心,因而此刻默写起来也是毫不费劲,一气呵成。 直写了小半个时辰,经文默写完毕,叶枫站起身来,手捧着厚厚的一叠纸稿,望着慕容皓华的棺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慕容皓华生前能够统领这慕容世家上下,是何等的聪明,想不到竟然为了这苦心想要得到的易筋经,最终丢了性命。 叶枫来到灵前,正准备将手中这些纸稿焚化,以祭奠慕容皓华的 在天之灵,却忽然停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不过只是一种隐约的预感而已,但是每一次自己心中出现这样预感的时候,一定会有危险发生。 这感觉一直都很准。 果然,就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了断断续续的金刃交错之声,还伴随着有人的惨呼,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了,直往大堂的方向而来。 一旁慕容俊才的脸色变了:“来的好快!” 他转身走到大堂门口,面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只见从院子的圆门之处,涌进来了一群人。 最先是一群手持长剑,身着劲装的青衣剑手,他们一个个如临大敌,缓缓而退,看起来应该是慕容世家的手下。 而在他们面前的是六个人,当前一个,须发半白,一身玄色长袍,一脸的轻松,似乎完全没有把眼前这些手持长剑的剑手放在眼里。 抬头看到了大堂,这老人嘿嘿一阵冷笑道:“不错不错,慕容山庄果然是藏龙卧虎,暗藏杀机,我们八个人进来,来到此处,竟然折损了两人,的确是了不起。若是慕容皓华那老儿还活着,确实是没人能敢硬闯这里的。” 慕容俊才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心里自然知道这慕容山庄虽然看上去毫无防备,空无一人,其实却是暗藏玄机,戒备森严。 不但这些园林是按照九宫八卦阵势建造的,不知就里,寻常人物根本就走不进来,而且院子里还暗伏着三十六处暗桩,全都是慕容皓华生前亲手调教出的好手,个个武艺非凡。 若无此龙潭虎穴般的设计,就单单凭着这慕容山庄之中浩瀚如海的武学珍籍,只怕早就引得那些江湖上眼红的宵小之辈把慕容山庄的门槛也踏破了。 可是如此设计,竟然完全挡不住眼前的这些人,而且他们八人前来,仅仅折损了两人就到达了大堂这里,看来绝对不会是轻与之辈,怎能不叫他心惊? 当下他沉着脸,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何人?竟敢擅闯这慕容山庄?” 为首那老人抬眼看了看慕容俊才那空空的右臂,笑了笑问道:“你就是刚刚接任慕容世家家主的那个小子,慕容俊才?” 慕容俊才点头道:“正是在下。” 老人嘿嘿笑了:“真是可惜。” 慕容俊才问道:“可惜什么?” 老人说道:“可惜你这个家主当得真是短命,才不过十几日,便要卸任了。” 慕容俊才眉头一挑:“谁说我要卸任的?” 老人冷笑道:“慕容世家今日便要灰飞烟灭,从江湖中除名了,难道还会有什么家主不成?” 说话之间,他神色轻蔑,竟似根本没有把慕容俊才放在眼里。 慕容俊才只觉得心中怒气上冲,慕容世家在武林中威名赫赫,已经历经了百余年,岂能任由人如此轻视? 他大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人抬起头,两道目光如同刀锋一般的锐利,一字一顿的说道:“老夫复姓南宫,叫做南宫望!” 第五章 南宫世家 南宫望,南宫世家的当家人。 慕容俊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们果然来了。 武林四大家族之中,本来以南宫和慕容两大家族的实力最强,英才辈出,都有称霸江湖的野心。 可是连年争斗,双方都死伤惨重,折损了大部分的精英,到了最近的几代,两家早已没有了争霸江湖的实力和雄心,不过他们之间结下的血仇却一直流传了下来,到了不能并存的地步。 早就听说这个南宫望是个心胸狭,睚眦必报的人,可是在叔父慕容皓华还在世的时候,他毕竟还是忌惮三分,南宫世家也一直避世而居,极少在江湖之中露面。 然而如今叔父已经过世了,慕容俊才刚刚接任家主之位,人心不稳,慕容世家遭此剧变,也必定是群龙无首,陷入暂时的混乱之中,这对于南宫世家来说,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慕容俊才早就料到南宫世家一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肯定会有所行动,只是他完全没有料到,南宫望竟然会带人硬闯燕子坞慕容山庄,这完全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了。 慕容俊才的心中感觉到一股怒火在燃烧,同时,也带着些许的紧张,作为新继任的慕容世家的家主,刚上任,他就要面临这样严峻的情况,慕容世家的生死存亡,全都系于此时了。 定了定心神,慕容俊才沉声喝道:“你南宫世家与我慕容家的恩恩怨怨,迟早需要解决,只是家叔新丧,你带着一帮人直闯他老人家的灵堂,是不是太过对亡者不敬了?你当真以为我慕容家无人了不成?” 南宫望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容,昂然说道:“慕容皓华老儿还在的时候,或者我还会敬他三分,他的确聪明绝顶,享有盛名,算得上是你慕容家百年来难得的人才。” “可是现在他已经不在了,现在你对我说这话,不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吗?现在即便是我要硬闯这慕容皓华老儿的灵堂,就凭你,能拦得住我?” 说着,他有意无意的望着慕容俊才那条空空的右袖,满面的轻蔑之色,那意思很明显,就凭你一个残废,还想和我动手不成? 慕容俊才感觉胸口的怒火在狂炽,可是他阴沉着脸,极力压抑着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这南宫望说的是实话,即使当初他双臂健全之时,只怕也不是这南宫望的对手,何况现在已经失去了一条手臂了。 这时候,一旁的叶枫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当初慕容俊才的这一条胳膊是为了他才失去的,他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俊才在此被人欺辱? 一抬步他走出了大堂之外,扬起了头说道:“慕容世家也是武林之中有名望的世家,你若是敢在这里放肆,我们作为慕容家的客人,也决计不会袖手旁观,就算拼了性命,也要和你斗上一斗!” 南宫望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青年,愣了一愣,问道:“你是何人?” 叶枫仰着头:“在下叶枫,不过是江湖上一个无名卒而已。” “你就是叶枫?”南宫望呆了一下,什么无名卒,叶枫这几年经历的这些传奇一般的故事,早已经传遍了江湖,他怎么可能没有听说过? 而且这个叶枫与唐大之间的关系匪浅,他自然也知道,叶枫的背后就是如今在江湖上声势滔天的蜀中唐门,就算南宫望再如何的自大,也十分清楚以南宫世家现在的实力,是绝对无法和蜀中唐门相抗衡的,那简直 就是以卵击石。 可是仅仅只是踌躇了一瞬间,南宫望的脸上就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原来你竟然也在这里,这可真的是意外之喜了,听说现在江湖上闹得满城风雨的就是为了找寻你的下落,想不到你却自动送上门来了,实在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他的目光闪动着,似乎射出了贪婪的光芒:“听说你和一个宝藏什么的有关,现在你落到了我南宫家的手里,等到我剪除了这慕容家,再慢慢的从你身上把这些秘密掏出来。” 他的语调很诡异,听着让人不寒而栗,叶枫不禁怔住了。 原本叶枫挺身而出,心中也有凭借着自己和蜀中唐门的关系来吓唬一下这南宫望,让他投鼠忌器的想法。 想不到这南宫望倒像是铁了心要在今天对付慕容世家,是毫不为所动,反而被叶枫勾起了心中的贪念,对他动起了脑筋,看起来这反而是弄巧成拙了。 慕容俊才脸色更难看了,叶枫好歹是他请来的客人,岂能容许南宫望如此目中无人? 他怒喝道:“南宫望,你南宫世家也是武林中的名门望族,今日如此趁人之危,就不怕传出去被江湖中人耻笑,辱没了你南宫世家的声名吗?” 南宫望一点也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嘿嘿冷笑着说道:“你说得不错,我们南宫世家可是名门望族,是华夏正统,自古以来就名人辈出,都是英雄豪杰。你慕容家又算什么,不过是前燕余孽,异族血脉,今日就算我杀光了你们慕容家,也不过只是清除了一伙心怀鬼胎,狼子野心的异族而已。” “再说了,今日这里的人,一个也休想逃得掉,你们都死光了,这事情又如何会传扬出去,谁又会耻笑我们的所为呢?” 说到这里,南宫望得意洋洋的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之中,一个宏亮的声音忽然响起,也笑道:“好一个华夏正统,好一个名门望族,真是笑掉人的大牙!” 又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正堂中走了出来,却是张胖子。 张胖子对慕容俊才说道:“这老儿说得倒是不错,他南宫家在历史上的确是大大的有名,真的是名人辈出,全都是英雄豪杰啊!” 南宫望止住了笑,望着这个胖子,等着听他继续讲下去。 张胖子笑嘻嘻的接着说道:“据史书记载,当年周文王手下有著名的八士,其中之一的南宫括,就是这南宫氏的先祖。他为周文王父子灭商纣,建西周,出了大力,立了奇功,真算的上是个贤臣了。” 听他这么说,南宫望的脸上得意之色更甚,嘴角带着笑意。 张胖子口若悬河的继续讲下去:“后来到了春秋时期,孔圣人的七十二弟子之中有个叫南宫适的,为人心,谨言慎行,整天就会拍孔老夫子的马屁,把他老人家拍得很是舒服,不但称赞他尚德,是君子,还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他,真是大大的先贤了。” 南宫望这时脸色有些变了,他听出张胖子添油加醋,胡编乱造的瞎说这位先贤南宫适,其实是为了讥讽自己。 张胖子似乎对于南宫望的脸色丝毫不觉,依旧滔滔不绝的讲着:“春秋时期文有南宫适,论武又有宋国的名将南宫万。这个南宫万,吃了败仗,被敌国俘虏之后放了回来,遭到宋闵公的责骂,他可真不愧是一代名将,一怒之下联合别人杀了宋闵公,另立新君。” “后来被宋国人发起暴动,推翻了新君,宋桓公即位,他也逃亡去了陈国,却喝醉了酒,被陈国人送回了宋国,最后被憎恨他祸乱国家的宋国人剁成了肉酱。这些可都是历史上南宫家出过的名人,当真都是英雄豪杰啊!” 说完,张胖子学着南宫望刚才的样子,仰面朝天哈哈大笑了起来。 南宫望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盯着张胖子喝问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这里胡言乱语,侮辱我南宫氏?” 张胖子冷哼一声道:“我说的这些,全都是史书上记载的,你不信可以自己回去翻书查找,可笑你连自己祖先做下的事情都没搞明白,还好意思在这里胡吹大气,自称什么名门望族,英雄豪杰辈出,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南宫望满眼怒火的盯着张胖子,恨恨的说道:“死胖子,今天我若是不将你剁为肉酱,我就不是南宫氏的后人!” 他话音一落,他身后的那些南宫世家的人就开始动手了。 围住他们的那几十名慕容家的剑手们,虽然努力想要挡住他们,可是他们的武功实在不俗,这些剑手们根本不是对手,眼见得一交手就倒下了好些个。 南宫望此刻被张胖子激得满腔的怒火,出手更是狠辣,一出手就拧断了两名剑手的脖子。 看着南宫望向着大堂方向冲过来,慕容俊才不由得暗自心惊,这南宫望的武功果然厉害,除了已经过世的叔父慕容皓华之外,只怕这慕容山庄之中根本没人是他的对手。 张胖子和叶枫也是一阵心惊,想不到这个南宫老头嘴皮子虽然干不过张胖子,手上的功夫倒是真的厉害,眼看着他就要冲破那些剑手的包围圈了。 就在这时,场中的形势却忽然间变了。 从圆门之外忽然又走进来了几个人影,而且一上来就对南宫世家的人出手。 几个回合,南宫世家的人猝不及防之下,纷纷倒了下去,等到南宫望反应过来,转过身子面对着这几个人的时候,场中南宫世家的人已经全部倒下了,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这怎么可能? 南宫望的心中简直惊诧到了极点,慕容家的实力他非常清楚,这些年来虽然忌惮于慕容皓华,他一直没敢对慕容家下手,可是一直在暗中进行调查。 这慕容世家有多少子弟,身手如何,甚至于这慕容山庄之中的机关暗哨,埋伏有多少剑手,他全都一清二楚。 因此,他今天才会带着南宫世家的精英,以极的代价轻而易举的就一直闯到了正堂之前。 可是,这几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慕容世家应该绝对没有如此身手的高手了才对。难道,是慕容俊才请来的外援? 也不对,自从慕容皓华一死,慕容俊才这子的一举一动他全都派人监视着,根本没有发现他与其他门派联系。 南宫望望着地上的南宫世家的这些精英们,感觉到全身止不住的在颤抖,他用发颤的声音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这时,从圆门外又走进来了一个身穿锦袍的中年人。 一看见这个人,慕容俊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似乎看见了比南宫望更加不愿意见到的人。 这个人双眼盯着南宫望,脸色含着笑意,淡淡的说道:“你好,我也姓慕容,也是慕容家的人,我叫做慕容长风!” 第六章 慕容长风 听了这个名字,南宫望的全身禁不住一震,失声问道:“你,你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 慕容长风笑了笑:“很遗憾,我根本就没有死。” 这时,正堂前的叶枫和张胖子奇怪的对望了一眼,忍不住对慕容俊才问道:“这个慕容长风是谁?” 慕容俊才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也是家叔。” 看叶枫和张胖子满脸的懵圈,慕容俊才解释道:“慕容世家我父亲这一辈有三兄弟,我父亲最小,家叔慕容皓华排行老二,最年长的便是这个慕容长风。” “当年祖父弥留之际,要选定新一任的慕容家家主,原本按长幼之序,应该是慕容长风继承这个位置的。可惜,他是慕容家的一个丫鬟所生的,身份低下,而正房太太所生的两个儿子中我父亲自小便体弱多病,因而家主的位置便传给了二叔慕容皓华。” “为了此事,慕容长风非常愤怒,与二叔撕破了脸皮,大打出手。可惜的是,论武功他远不是二叔慕容皓华的对手,败下阵来。他心中不忿,又无法再在慕容家立足,于是便自绝于慕容家,反出门去。从此之后,他隐姓埋名,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此事对于慕容世家来讲,是极大的丑事,自然不愿对别人宣扬,于是对外只是声称慕容长风得了急病而亡,二叔从此便统领慕容世家上下。只是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他竟然又回来了!” 听了慕容俊才的话,叶枫和张胖子才恍然大悟,难怪他们之前从未听说过慕容长风这个名字,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段秘辛。 只是,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的这个慕容长风,这个时候忽然出现,他究竟要做什么? 南宫望此刻应该也在想着这个问题,不过他的心里更多的是一种绝望。 南宫世家和慕容家之间的仇恨早已经是渗入到骨子里了,可是曾经人才济济的南宫世家如今早已风光不再,为了保住家族最后的一点力量,在慕容皓华活着的时候,南宫望一直隐忍不发,苦苦等待着时机。 好不容易等到慕容皓华这老儿死了,慕容家眼看着也陷入了后继无人的境地,他这才集合了南宫世家所有的精英,想要一举彻底摧毁掉慕容世家,一雪前仇。 谁知道,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现在居然突然冒出来个早已经传闻死掉了的慕容长风,眼看着他带来的南宫世家的精英们已经损失殆尽,难道说这一切全都是慕容家早就设计好的一个圈套? 难道说南宫世家从此便要在江湖上彻底消失? 南宫望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五脏六腑全都因为绝望与恐惧,而被一种力量紧紧的攥紧了,在微微的颤抖着,甚至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全身的骨骼都在止不住的咯咯作响,他能感受到它们彼此之间的冲击。 南宫世家真的就要毁在自己的手上了? 慕容长风此刻却已经不再理会他了,在他的眼里,好像已经看不见南宫望了,甚至完全已经把他当做了一个死人。 他转头面对着站在正堂前的慕容俊才,微笑着问道:“我既然已经站在这里了,见了长辈,为什么不叫人啊?” 慕容俊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大伯。” 听着这一声有些生疏的称呼,慕容长风笑了笑,略微的摇了摇头,悠然说道:“慕容山庄的这个防御啊,当年我就跟老二讲过,只能骗骗那些江湖上的宵小鼠辈,一旦遇上真正的强敌,简直就是形同虚设。你看,我们六个人走进来,现在六个人全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看来这 几十年来还是一点改进也没有,真是令人失望!” 他说得轻描淡写,一旁的南宫望却不禁心中一股怒火腾起。 他刚才口中所说的什么“宵小鼠辈”难道是指的自己? 若不是刚才南宫世家的人们在前面浴血冲杀,吸引了慕容山庄里所有的防御力量,一路闯到了这里,岂会容得你慕容长风进来得日此的轻松? 捡了这么大的一个现成的便宜,现在却在这里耀武扬威,怎能不叫他愤怒? 然而从慕容长风的话语之中,南宫望却听出了一些端倪,看来这慕容长风和慕容俊才倒也并不是一伙的,或者他也是来找慕容世家的晦气的。 或许这后面的戏,还精彩得很。 慕容长风望着大堂之前挂着的斗大的白花,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些伤感之意,默然片刻之后,轻声问道:“老二他是怎么死的?” 慕容俊才答道:“二叔之前遭人暗算,中了毒,无法可解,缠绵了几年,终于不治身亡。” 慕容长风神情有些黯然:“他走得痛苦吗?” 慕容俊才道:“他早就有所准备了,走得还算安详。” 慕容长风点点头,道了一句:“那就好。” 忽然面色一变,扬声说道:“当年他武功智计都在我之上,因此才做了这慕容世家的家主这么多年。如今他既然已经走了,这家主之位当有能者居之,自然也应该轮到我了吧?” 慕容俊才的脸色沉了下来,原来这慕容长风是回来抢这家主之位的! 他胸膛一挺,说道:“二叔临终之际已经将家主之位传与小侄我了,大伯这是想要硬抢么?” 慕容长风望了望他空荡荡的右臂,笑了笑:“你?就凭你能保得住慕容世家的声名吗?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只怕慕容山庄早就已经血流成河了,你有什么资格坐这个家主之位?” 慕容俊才脖子一梗,反唇相讥道:“念在同宗血脉,我叫你一声大伯,当年你不顾家规,不念兄弟之情,为了一己之私,同门相残,失败之后自愿放弃姓氏,反出慕容家门,早已不是慕容世家之人了,这么多年后却回来想要夺这家主之位,你又有什么资格?”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倒叫一旁的叶枫和张胖子感觉到刮目相看,不由得用惊奇的眼光望着他,想不到这么一个平时寡言少语的闷葫芦,这吵起架来倒还真的是口齿伶俐,而且说得头头是道,毫无辩驳之处。 慕容长风似乎也被他这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了,默然了片刻,有些恼羞成怒的笑道:“好小子,嘴皮子倒是比你的功夫利落不少,我今日便是要硬抢,你又能如何?” 慕容俊才毫不退让的说道:“为了慕容世家,那么小侄今日也只有以下犯上,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只有得罪了。” 慕容长风闭上了嘴不再说话,叶枫他们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子杀气从他的身后升腾了起来。 他身后站着五个人,全都身穿布衣,带着竹斗笠,看不清面目。 然而正是这五个人,刚才一举搏杀了这些南宫世家的精英好手,他们的武功只怕也绝不会在南宫望之下。 慕容长风离开慕容世家已经几十年了,他的武功现在究竟如何,谁也不知道。 不过单单只是他身后的这五个人,就已经足够可怕了,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或者,他的武功更在这五人之上? 不过很奇怪的是,虽然身后的这五个人杀气腾腾,慕容长风的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杀气,他就 那么很随便的站在那里,似乎很轻松,不过叶枫注意到,他的手指在不断的间或轻轻抖动着,也许他的内心中也十分的紧张,才会有这样不自觉的小动作。 慕容长风双眼直视着慕容俊才,沉声问道:“你当真不让?” 慕容俊才朗声说道:“慕容世家家主之位是二叔临终所托,小侄断不敢相负!” 慕容长风一笑,点点头说道:“好,那么我现在就进去问问老二,有本事,你就拦住我试试!” 说完,他就开始迈步了,一步,两步,面对着慕容俊才就这么一步步的缓缓走了过去。 他身后的那五个人也紧紧跟着他,如影随形的走了上去。 慕容俊才只觉得一股强大的气势朝自己压迫了过来,他全身绷紧了,独臂握紧了拳头,身形却站得稳稳的,丝毫也不退让。 一旁的叶枫看着他的目光中一惊有了钦佩之色,想不到在他这样一个残缺的身躯之中,竟然有着如此强大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面对眼前如此危急的情形。 就算明知不敌,他也却不会后退半步! 叶枫的手也握住了腰间的刀柄,他自然也绝不会坐视慕容俊才陷入危险而不理,不仅仅是因为慕容俊才对于他有恩,更因为他心中早已经将慕容俊才当做了,朋友! 为朋友可以两肋插刀,他也绝不会退缩半分。 慕容长风越来越近了,原本挡在他面前的那些慕容山庄的剑手们,被他的气势所震慑住,不由自主的向两边退散开来,无人敢挡在他的面前。 说起来,原本他也是慕容世家的人,这家主之争原本就是慕容家自己内部的事情,旁人也不好插手。 更何况,人人都有惜命之心,如今这样的情况下,谁又敢挡在他的面前送死? 慕容长风已经走得很近了,叶枫几乎可以感觉到那强烈的杀气已经如同刀锋一般逼近了自己的身体。 可是就在这时,一声断喝,一条身影忽然扑出,有人抢先动手了。 动手的是南宫望。 他的心中满是愤怒。 为了今日,他谋划已久,带着南宫世家的精英前来,想要一举荡平慕容山庄,了解两家的世仇。 一切他都已经计算过了,原本他认为已经稳操胜券了,却独独没有计算到慕容长风,这么一个原本已经认为死了多年的人会忽然出现,还一举击杀了他带来的所有南宫世家的精英们。 他忽然间变得一败涂地。 更令他感觉到愤怒的,是慕容长风对于他那种无视的态度,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他,好像他就像是个已经躺在地上的死尸。 原本他应该是今日的胜利者,是今天的主角,可是现在不但沦为了悲惨的配角,甚至根本没有被人放在眼里。 他恼怒,所以他要出手。 更重要的是,他想要活命。 他看得很清楚,现在这里的情况,以慕容长风和他身后的这五个人最强,而慕容长风明显是为首之人。 南宫望今日若是想要逃得性命,生离此地,那么制住慕容长风,令那五个人投鼠忌器,就是唯一的办法。 而眼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站在正堂前的慕容俊才身上,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所以,南宫望毫不犹豫的就出手了,他拼尽了全力,从后面扑向了慕容长风。 他要一击得手,他要为死去的那些南宫世家的精英们报仇,他要活命! 第七章 西门绝 可是南宫望刚一扑上去,他心里就开始后悔了。 因为慕容长风根本连头也没回,似乎根本就不知道他正向自己扑过来,完全毫无反应,就犹如一个完全没有武功的寻常人一样。 在南宫望心中早已将慕容长风当做了眼下这里最大的敌人,他不可能是这样的反应,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早就料到了南宫望会困兽犹斗,垂死挣扎,这是个圈套! 这时的南宫望想要抽身后退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招式已老,他就看见慕容长风身后的那五个人中忽然出现了四把明晃晃的长剑,直刺向他的身体,他的前扑之势顿时变成了向这四把剑冲了过去。 但是他毕竟是南宫望,是南宫世家的当家人,又岂是一般高手可以比拟的? 就在这最紧要的关头,就听他断喝了一声,双手疾舞,竟然将四把剑全部拍开来,他的这一双手可是下了几十年的苦功,寻常刀剑根本就休想伤他分毫,南宫世家的威名毕竟不是吹出来的。 眼看着慕容长风此刻依旧在缓步向前,没有回头,南宫望的心中不由得一喜。 看来这慕容长风对于他身后这五个人未免太过于有信心了,也太看他这个南宫世家的当家人了,他以为凭着这五个人就足够对付自己了,他一定要为这份狂妄付出代价。 他的手已经伸了出去,抓向慕容长风的后背。 可是就在这时,那五人之中刚才没出手的那一个忽然就拔剑了。 快,好快! 南宫望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剑,只感觉到一道闪电一般的亮光一闪,接着他的前扑之势就瞬间被止住了。 南宫望站在原地,听见从自己的咽喉之处传来风吹过一般的沙沙声,很好听,感觉凉凉的。 他伸手一摸,满手都是鲜血。 真的是好快的剑,他甚至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被终止了。 南宫望的生命随着咽喉处如同喷泉一般喷涌出的鲜血而飞速流逝着,望着眼前的慕容长风和那五个人继续若无其事的缓步向前,他慢慢的倒了下去。 他脑子里最后闪过的一个念头是,南宫世家,完了。 他临死也没有看清楚杀死自己的那一把快剑,不过叶枫却看清了。 他浑身一阵,脱口而出:“原来是你!” 他看得清清楚楚,刚才的那一把剑,剑身细窄,只有约莫两指宽,而且不似寻常长剑般两面锋刃,而是有三刃! 三刃细剑! 这剑他曾经见过,当初在听涛山庄,这把剑便是握在为了调查弟弟之死前来的岭南剑派的高手,岭南双剑之一的司徒无伤手上! 听到他的话,那人抬起了头,对着叶枫阴恻恻的笑了笑,这眉眼,可不正是司徒无伤! 当初司徒无伤名义上是为了调查其弟的死因才来到听涛山庄,实际上他却是那欺世盗名的听涛山庄庄主,天下第一剑客林随风的手下,是绿林三十六寨中的人物。 随着后来林随风不但是绿林三十六寨总寨主,而且他就是十殿阎 罗之一的真面目被叶枫揭破,他也惨死在武当长老李玄宗的剑下,而这个司徒无伤,却借机趁乱逃得无影无踪了,此后也没有再在江湖上出现过。 想不到,他竟然已经投身于慕容长风的麾下了。 叶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从刚才杀掉南宫望的这一剑看来,司徒无伤的武功是这五个人之中最高的,是个极难对付的对手。 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屈尊为慕容长风的手下,这慕容长风的武功,应该高到什么样的地步? 叶枫握紧了手中的刀柄,不自觉的上前了两步,和慕容俊才并肩而立,即便是对手再厉害,他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对手伤害自己的朋友! 不过说来很奇怪,叶枫始终从慕容长风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杀气,这和他身后那五个杀气腾腾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莫非,他的武功已经高到可以随意隐藏自己身上的杀气,收放自如的境界了? 叶枫感觉自己的手心中沁出了汗水。 慕容长风好像对于刚才身后所发生的一切全都恍然未觉,双眼一直注视着站在正堂之前的慕容俊才,一步步的缓缓前行着。 眼看就要和慕容俊才面对面了,他沉着声音问道:“你当真不愿意让路?” 慕容俊才阴沉着脸,却异常坚定的摇了摇头。 慕容长风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好像对于这个侄儿的表现十分满意一样,他忽然开口说道:“好,很好,那你就可以动手了。” 话音一落,他就抬起了手。 他一抬手,几乎是同时,他身后那四把长剑便一齐出现,直刺向了慕容俊才! 只有司徒无伤没有出手,而是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没有一点要动手的意思。 叶枫的武功如何,他当初在听涛山庄之中就已经见识过了,加上这个已经残废只有一只手臂的慕容俊才,他相信凭着这四把剑完全可以对付得了,根本就不必他再度出手。 他很有信心。 然而这时候,叶枫拔刀了。 他一拔刀,司徒无伤就知道自己错了。 刀光一闪,三把长剑折断了。 还有一把剑,却也没有刺向慕容俊才,因为它的剑锋被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 握住这把长剑的人,却是慕容长风! 原来他刚才那一抬手,并非要对慕容俊才攻击,而是反手握住了这把长剑。 鲜血从他的手掌间滴滴落下,叶枫看得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慕容长风为什么要阻止自己的人对慕容俊才出手? 叶枫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手持那把长剑的那个竹笠人,发出了一声冷哼,忽然撒手弃剑,握紧了拳头,一拳打向了慕容俊才。 看起来这平平无奇的一拳,叶枫的脸色却变了,他能看出这一拳之中,竟然隐隐含有风雷之声,足见其威力之大,绝对远远在那一把长剑之上。 原来长剑不过是幌子,这一拳才是杀招! 从这一拳看来,这个人的武功才是这里最 高的,甚至远在司徒无伤之上,看来刚才他不过是只是隐藏了实力,才会被南宫望拍开了长剑,若是真正对敌,南宫望绝非其敌。 这个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 眼看着这一拳向着慕容俊才击去,叶枫想要上前救护,可惜这个人和慕容俊才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另外三个人又出手缠住了他,实在是分身乏术。 拳头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胸膛之上。 不过却不是慕容俊才的胸膛,而是慕容长风!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慕容长风忽然一拧身,挡在了侄子的身前,用自己的胸膛迎上了这个拳头。 一阵喀嚓擦的骨骼碎裂之声,慕容长风的胸膛顿时塌陷了下去,张口喷出了一股血箭。 与此同时,慕容俊才出手了,他用一条独臂全力出击,拈花指点向了那人的额头。 可是那人一击得手,立即后退,堪堪避开了慕容俊才的这一击。。 叶枫停了手,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几乎呆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慕容俊才伸手扶住了慕容长风软软倒下的身躯,用颤抖的声音呼喊着:“大伯,您,您这是何必呢?” 慕容长风的嘴里鲜血溢出,轻声说道:“不必难过,我,我其实早就被这些贼子所胁迫,又被废去了武功,这是,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他的双目紧紧盯住刚才出拳的那个人,提高了声调大声说道:“这个贼子,就是阴险毒辣的西门世家的西门绝!” 慕容俊才抬头,双目喷射着怒火瞪着西门绝,而这个西门绝却冷冷的笑了笑,对慕容长风悠悠的问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慕容长风坚定的说道:“我现在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过到底我还是姓慕容的,是慕容家的人,我与老二之间的恩恩怨怨都是我和他的事情,你想要利用我来对付慕容家,却是休想!” 西门绝叹了口气:“你这么做,也算对得起慕容家了,不过你的那一家老十几口人的性命,你就不顾及了?” 慕容长风一笑道:“你叫西门绝,做事从来最绝,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们一出发来此,他们就全都已经被你杀掉了。不是吗?” 西门绝笑了笑,没有否认,看来慕容长风所说的一点也没错。 慕容长风点点头,说道:“好好好,如今我将这性命报还给了慕容家,再去黄泉路上寻他们,也算得一家团聚了,甚好!” 说完,他纵声大笑起来,忽然一口鲜血涌出,笑声戛然而止,慕容长风就这样溘然而逝了。 西门绝望着他的尸体,惋惜的摇了摇头叹道:“蝼蚁尚且贪生,你这又是何必?” 慕容俊才眼中泪光闪动着,他轻轻放下了大伯慕容长风的遗体,站起身来,含泪的虎目之中满是仇恨的火焰,面对着西门绝寒声问道:“你就是西门世家的西门绝?” 西门绝傲然一笑,昂着头说道:“不错,我就是西门家说话最绝,做事最绝,武功也最绝的西门绝!” 第八章 无可阻挡 西门绝,西门世家年青一代之中的佼佼者。 在武林四大家族之中,西门世家这些年已经极少在江湖之中出现,几乎已经被人遗忘了其存在了,不过它历来阴险狠绝的名声,在江湖中却无人不晓。 这个西门绝看起来已经深得其中的精髓。 利用这一次慕容世家家主过世的机会,控制了与慕容家久有矛盾的慕容长风,假扮作他的随从,隐藏实力,再出其不意的予以致命一击,这样的计划简直十拿九稳,设计出这样计划的西门绝,果然够阴险,够狠绝! 可是,他却没有算到慕容长风会在关键时刻反戈一击,牺牲自己去救下了慕容俊才,令他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实在是非常的扫兴。 不过没关系,眼下这没用的慕容长风已死,慕容家就剩下这么个残废的慕容俊才,论武功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整个局面还没有改变,一切都还掌握在自己手中。 西门绝望着地上慕容长风的尸体,默然了片刻,忽然开口问道:“刚才看你的出手,应该是早有准备了。我设计的计划如此完美,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他问的是慕容俊才。 慕容俊才哀伤于大伯慕容长风之死,已经对他是痛恨到了极点,不过还是开口答道:“不,你们并没有露出破绽,这一切其实是大伯他告诉我的。” “哦?”西门绝有些吃惊,从一进入这里,慕容长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按照他事先设计好的行事,并没有行差踏错,他到底是如何通知慕容俊才的? 看他不解的表情,慕容俊才问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对话的时候,我大伯的手指一直在不断颤动着?” 西门绝点了点头,他一直就站在慕容长风的身后,以防备慕容长风会临时改变心意,突然向慕容俊才示警,所以自然也注意到了慕容长风的这个动作。 只不过他当时认为这也许是慕容长风因为内心的紧张恐惧而不自觉的发颤,所以并没有在意。 慕容俊才说道:“其实那是我们慕容家的一种暗语,只有我们慕容家自己的人才能看懂。随着手指颤动不同的频率和节奏,代表了不同的含义。” “刚才大伯其实就是通过这种暗语告诉我,他已经被胁迫,身不由已,当心他身后的人。” 西门绝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看来在踏进慕容山庄之前,这个慕容长风便猜到了他的家人已经必然遭到了不幸,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拼死护卫慕容世家,只不过他的武功已经被西门绝废掉了,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为慕容俊才争取机会,希望能一举击败西门绝。 慕容俊才面色一凛,说道:“你真是看了我们慕容家的人,就算你用他家人的性命相威胁,大伯也毕竟是慕容家的子孙,绝不会做背叛慕容家的事情。” 西门绝同意。 或许他真的看了慕容长风,纵然他与慕容皓华之间有仇怨,这么多年来与慕容家从无来往,可是他到底还是慕容家的人,即便用他全家十余口人的性命相胁迫,还是很难控制住他的。 看起来这一招不是很管用啊,也许下一次得像个新法子了。 西门绝对着慕容长风的尸体冷笑了一下。 可是就算他拼上了性命,到底也没能伤到西门绝的分毫,慕容家的危机依然没有解除,只怕慕容长风到了黄泉也不得瞑目吧。 西门绝 之所以设下这个计策,一是想要借助慕容长风来闯过慕容山庄的防御阵法,毕竟慕容长风是在这里长大的,对于慕容山庄他是了如指掌的。 再者就是假装这是慕容长风前来争夺家主之位,不过是慕容家自己的家事,为了能出其不意的出手,一举毁掉慕容世家。 至于南宫望一伙人的出现,则是意外的收获了,除去了南宫世家,今后在江湖上西门家就少了一个劲敌,复兴家族称霸武林的梦想也就少了一块绊脚石。 至少到现在为止,西门绝的计划还算成功,虽然其中有一些波折,他看不出现在有什么可以阻挡他灭掉慕容世家。 所以,他对于自己的计划还是很满意的。 慕容俊才盯着西门绝,寒声问道:“我慕容家与你西门世家虽然同为武林四大家族之一,却并不像与南宫世家一样,素来也并没有什么仇怨,如今家主新逝,你们西门家为什么要设下这样的毒计来对付我们?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西门绝嘿嘿的笑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两家之间虽然素来没什么仇怨,不过你们慕容山庄之中历代以来收藏有天下间大半门派的武学典籍,甚至不输于名满天下的少林寺藏经阁,岂能不引得旁人垂涎?” “我西门家想要重振家声,甚至于争霸江湖,如果能够得到这些藏书,势必是一大助力,如虎添翼,加上你慕容家家主新丧,岂不正是天赐良机,怎么可以错过?” 他说得毫不避讳,好像这是什么理所应当,正义凛然的事情一样,令得慕容俊才心头更是忿忿不已。 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慕容俊才说道:“家叔的灵柩还放在堂上,尸骨未寒,你们西门家如此做未免对死者太过不敬了吧?这么做,你就不怕有损于你们西门家的名声?” 西门绝笑了,笑容之中带着几分残酷:“名声?我西门家素来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还怕什么有损?至于对死者不敬,我这就进去问一问慕容皓华先生,看看他会不会介意我们在他的灵位之前,血洗这慕容山庄?” 慕容俊才的脸色一变:“你敢?” 西门绝脸上笑意更甚,他望着慕容俊才空荡荡的右臂,满面的不屑之色:“我现在就走进去,有本事你就拦住我试试看。” 说完,他便迈开了步子,面对着慕容俊才径直朝着正堂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慕容俊才沉声喝道:“我不会让你过去的!”他迎着西门绝,一步也不后退。 那十余个还活着的慕容山庄的剑手们,也想要过去和家主慕容俊才站在一起,却被西门绝带来的另外三个戴着斗笠的人给拦住了。 这三人的武功虽然比不上西门绝,可是也是西门世家数一数二的高手,刚才还一举搏杀了南宫世家的几名精英,对付这些个剑手也是绰绰有余了。 叶枫也想要站到慕容俊才身边去,和他共同面对西门绝,可惜,他刚冒出这个念头,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 杀气来自司徒无伤,此刻他手握腰间的剑柄,一双毒蛇一般的双眼正冷冷的盯住了叶枫,随时可能拔剑。 叶枫看不上这个人,从前他是绿林三十六寨中的人,可是当初在听涛山庄之中,他的主人林随风事败身死,他为了活命竟然偷偷溜走,不顾而去,这等自私之人,与同为林随风手下的黑鬼赫连铁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几年他既没有回岭南剑派,也没有在 江湖上露过面,直到刚才跟在慕容长风身后出现,叶枫以为他投靠了慕容长风,结果他真正投靠的却是西门世家的西门绝。 虽然他的人品令叶枫看不起,不过他手中的那一柄三刃细剑,却是真的很厉害,能够一剑击杀南宫望,这可绝不是可以吹嘘出来的。 叶枫现在面对着他,也不得不屏住呼吸,全神应对。 所以,现在慕容俊才只有独自面对一步步逼近的西门绝。 西门绝面带着自信的笑容,已经快要走到慕容俊才的面前了,他冷笑道:“慕容世家现在就只剩下你了,这是慕容世家最后的一丝脸面了,如果让我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慕容世家就真的完了。所以你现在必须要拦住我,你还不出手?莫非你已经胆怯了,你到底出不出手?” 他的名字真的是一点也不错,他说话真的狠绝,绝到没有给对方留下一点退路,绝到逼人太甚! 所以慕容俊才只有出手。 他抬起他仅存的那一条左臂,拼尽了全力,打出了拈花指。 可惜,他剩下的是一条左臂。 他并不是个左撇子,他苦练了十几年的拈花指法,用的可都是右手。 如果他右臂还在,他这一指会比现在的威力要大得多,也快得快。 或许,刚才大伯慕容长风牺牲掉自己性命为他争取来的那一击的机会,西门绝就绝对躲不过。 可惜,这只是一条左臂。 所以,不管他如何的拼尽了全力,他的这一指在西门绝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西门绝只是打出了一拳,轻描淡写的一拳,慕容俊才的这一指就完全发不出去,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 他可不想连这仅存的左臂也失去,于是慕容俊才只能收招,他往一旁闪开,避开了西门绝的这一拳。 于是,道路被让开了,西门绝得意的一笑,一闪身闪了过去,来到了正堂的门前。 迈开步子,他走了进去。 正堂之内,他抬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漆黑的棺木和台上摆放着的慕容皓华的灵牌。 西门绝得意的笑了:“慕容皓华,你这一死,慕容世家便真的完了。今日,你若是在天有灵,便要亲眼看着慕容世家在你的这灵牌之前,灰飞烟灭!” 他脸上的笑容刚刚才绽开,慕容皓华的灵牌却忽然间碎了。 真的是碎了,碎成了无数的碎片,在西门绝面前犹如花朵一般的绽放开来,向着他疾射而来。 碎片之中,隐约还藏着几点寒芒! 西门绝真的是吃了一惊,竟然有人把灵牌设计成暗器的! 不过他可是西门绝,他沉身吐气,大喝了一声,一拳击出,拳头卷起的罡风把那些碎片和寒芒全都卷到了一旁,落在地上铮铮作响。 西门绝这一次是真的火了,他扭转身面对着门口,门口站着刚刚追过来的慕容俊才,他怒斥道:“竟然将死者的灵牌做成机关暗器,如此的大不敬,你们还真的是够绝的!” 一语为毕,他忽然感觉有些不对,面前的慕容俊才一脸的惊容,似乎比他还要吃惊,一双眼睛惊恐万分直勾勾的盯着他的身后。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的棺材盖子发出了声音,似乎正在被掀开,咔咔作响! 他猛的回过身去,就看见棺材盖已经打开了,从棺材之中,赫然站起来了一条人影! 第九章 大局已定 西门绝就这么死了。 连对手是谁也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额头就中了一记慕容家的拈花指,倒在地上,死得是透透的了。 这一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的人全都大吃了一惊。 叶枫已经顾不上面前的司徒无伤了,他几步冲到了大堂门口,和站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慕容俊才并肩而立,望着大堂内那个从棺材里面站起来,一招就要了西门绝性命的那个人。 这是个长袍方巾,须发梳理得很整洁的中年人,看上去像是个书卷气十足的儒生,却正是这灵堂的主角,早就应该已经死了十日的慕容家家主,慕容皓华! 他应该已经死了,自己本就是来祭奠他的,可是现在他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面前,还一招击杀了武功高强的西门绝,叶枫感到脑子里有些糊涂了。 慕容皓华却若无其事的低下头看着地上西门绝的尸体,摇了摇头,有些感伤的轻叹道:“西门世家,完了。” 是的,西门世家完了。 之前,西门世家最出名的人物是曾经的大雷门双杀之一的水神西门柔,他是大雷门总堂主雷破天的左膀右臂,在大雷门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也是名震天下。 可是后来,他却忽然背叛了雷破天,这也直接导致了大雷门的四分五裂,这时候,人们才知道他还有另外的一个身份,那就是他不但是西门世家的子孙,他的母亲还是蜀中唐门的人,而他更是蜀中唐门最神秘的三奇之一的唐影! 再后来,在杭州之战中,他却死在了之前诈死的雷破天的手上。他的死,不但是对于蜀中唐门,对于原本就人丁凋落的西门世家而言,也是极为重大的损失。 那之后,西门世家中最厉害的人物应该就是这个西门绝了。 他不但说话绝,做事绝,武功也是西门世家之中最为高绝的。 可是现在,连西门绝也死了。 西门世家从此后继无人,只怕真的是完了。 慕容皓华叹了一声,抬起头来,面带微笑看着门口满面无比震惊的叶枫。 叶枫用颤抖的声音骇然问道:“你,你没死?” 慕容皓华微笑着:“我当然没有死,所以,现在他们反倒死了。” 这个“他们”,指的是大堂地上的西门绝,还有死在外面的南宫望,他们想要趁着慕容皓华新丧之机一举灭掉慕容世家,结果死的反倒是他们。 叶枫忽然有些明白了,慕容皓华故意诈死,放出了假消息,引得那些对慕容山庄早就虎视眈眈的对手们按捺不住,一个个自动跳了出来,甚至于自相残杀,他却在暗中以静制动,坐收渔人之利。 能够设计出这样计划的人,才真正的够绝,只怕连地上的西门绝,如果还没死的话,也只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叶枫看着慕容皓华的眼神有了一丝惊惧之色,这个人真的是太可怕了,难怪在当初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像南宫望和西门绝这样的对手,也丝毫不敢打慕容山庄的主意。 西门绝死了,慕容皓华却还活着。 这样的剧变令正堂外那三名西门世家的人直感觉到魂飞九天,全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这是一个圈套,西门世家败局已定。 明白了这一点,立时他们便决定要逃。 趁着大家都还没回过神来,趁着正堂中的慕容皓华还没有出来,这是他们唯一的逃生的机会。 三个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弹身而起,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拼尽了全力向慕容山庄外电射而去,四周那些慕容家的剑手们也还沉浸在震惊之中,顾不上阻止他们。 不过就算他们出手,凭他们的功夫,只怕也留不住这三个人。 正堂之内的慕容皓华抬眼目送着外面这三人电射而去,丝毫也没有想要出手拦截的意思,即使他想要拦截,这三人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分头而行,他该拦截哪一个? 然而仅仅片刻的工夫,从这三人遁走的方向传来了三声惨叫,听声音正是这三名西门世家的高手所发出的。 慕容皓华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慕容山庄,岂是能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听了这话,叶枫更觉得惕然心惊,原来刚才南宫世家和西门世家的人能够那么轻松的就闯到了这里,并不是由于慕容山庄的防卫不够严密,而根本就是慕容皓华事先做了安排,有意把他们放进来的。 来得容易,现在想要走,只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只是这一切,作为慕容世家继任家主的慕容俊才,是否知情呢? 叶枫扭头看了身旁的慕容俊才一眼,他满脸的震惊和惊疑之情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看来从始至终,他也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的。 透过敞开的门户,慕容皓华的目光落在了呆站在原地的司徒无伤的身上。 司徒无伤刚才并没有逃。 从他刚刚看到原本应该已经死掉了的慕容皓华从棺材之中站起来,原本胜券在握的西门绝倒下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明白这是一个陷阱,西门世家已经败了。 他没有选择逃走,能够设下这样的一个局,慕容皓华该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预先安排,防止对手逃跑? 所以,他并没有逃。 当慕容皓华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他全身一颤,一把解下了腰间的佩剑,掷于地上,毫不犹豫的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深深的拜了下去:“岭南司徒无伤,愿为慕容世家效犬马之劳!” 他的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然而叶枫却并不意外。 这个司徒无伤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早就已经领教过了,背主求生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慕容皓华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司徒无伤深深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条命眼下算是保住了。他伏在地上感觉到背心一阵阵发冷,这才发觉自己背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 大局已定,诸事已了。 慕容皓华抬头对着震惊中的侄儿慕容俊才挥了挥手 ,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还有事要和叶公子商谈。” 虽然对于眼前的这一切还没有想明白,慕容俊才也丝毫没有违拗叔父的意思,躬了躬身离去了。 正堂外面的人忽然间就全都默默的退走了,走得干干净净,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地上的那几具尸首。 所有的人,包括司徒无伤全都走了,只有张胖子坚持留了下来,兄弟同心,这个时候他是绝对不会离开叶枫半步的。 慕容皓华似乎对此并不介意,他依旧微笑着对叶枫说道:“你能来,我还是很高兴。” 叶枫望着慕容皓华,心中却渐渐在发凉。 眼前的这个人,当初因为为了救自己而受伤,后来又派了慕容俊才来保护自己,慕容俊才更是为此失去了一条右臂,因而叶枫的心中对于慕容皓华,始终是怀着一份愧疚之意的。 因此,在听说他的死讯之后,叶枫才会义不容辞的赶来祭奠。 可是现在,慕容皓华却好端端的站在面前,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他设下的一个局,为的就是铲除掉慕容世家的敌人,自己甚至于他的亲侄儿,都不过只是他局中的一枚不知情的棋子而已。 这种情形任谁也不会感觉到心情舒畅的。 默然了片刻,叶枫忽然开口问道:“为什么?” 慕容皓华愣了一下:“什么为什么?” 叶枫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慕容皓华指了指地上西门绝和南宫望的尸体,有些奇怪的问道:“难道以叶公子的聪明,现在还看不出来吗?” 连张胖子也用疑惑的眼光望着叶枫,不明白他的意思。 叶枫却摇了摇头,说道:“你用诈死放出假消息,来引诱这些早就想对慕容山庄不利的对手们主动现身,再一打尽,这并不难理解。我问的却不是这个。” 慕容皓华望着叶枫,“哦?”了一声。 叶枫继续说道:“你如此的煞费苦心,又让慕容俊才不惜代价一定要找到我,如若只是为了对付他们,你其实并不用这么麻烦。只怕你这么做,还有别的什么目的吧?” 张胖子一听觉得有理,又望向了慕容皓华。 只见慕容皓华怔了怔,忽然间笑了:“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聪明之人,脑子转得这么快,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了。你觉得我这么做会是为了什么?” 叶枫转过头,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案几之上,幽幽的说道:“只怕,你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它!” 那案几上摆放着一叠稿纸,正是先前叶枫为了祭奠慕容皓华所默写的少林易筋经的经文。 张胖子听了这话,有些惊讶的瞪大了双眼,慕容皓华设了这么大一个局,难道就是为了这少林易筋经?他简直不敢相信。 慕容皓华望着叶枫,默不作声,片刻之后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哈哈大笑:“不错,真是一点没错,果然是决定的聪明。你猜得一点不错,我苦心设下这个圈套,目的正是为了这本少林易筋经!” 第十章 机关算尽的慕容皓华 少林易筋经,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中名气最大的功夫之一。 少林七十二绝技是少林的不传之秘,向来从不外传,能够修习这些绝技的也都是少林门内万中选一的优秀弟子,加上少林寺乃是禅宗寺院,素来不在江湖上争强好胜,因而外界也无从知晓这七十二绝技的究竟。 然而,关于这易筋经,江湖上却有着许多众说纷纭的传说。 有人说,这是一门极为高深的内功,修炼它可以改变人身体的经脉运行,易筋锻骨,令人成为不世出的武学奇才。 有人说,易筋经的威力巨大,配合一些门派的独门招式共同使用,可以将这些招式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威力,甚至无敌于天下。 对于这一点,慕容皓华是深信不疑的。 因为这是慕容世家流传了很多代以来的一个传说。 慕容家引以为傲的拈花指法,据说原本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乃是当年一苇渡江的达摩祖师所创,取自佛经之中“佛祖拈花,迦叶一笑”的典故,是正宗的禅门功夫。 不知如何,这一门功夫到了慕容世家的手上,而且代代相传,成为了慕容世家的看家武功。 不过虽然慕容世家的子弟代代精心专研,这拈花指的的威力却始终有些差强人意,老是感觉难以完全发挥其中的玄妙之处,其威力自然也与传说之中的相去甚远。 于是,便出现了一种说法,说是这拈花指法必须配合禅门正宗内功,方能完全发挥其威力,而这其中又尤其以配合易筋经的威力最为强大。 慕容皓华从便听说过这个传言,而随着他这几十年来对拈花指法的潜心专研,对于这种说法的可信度是越来越高。 如果能够得到少林易筋经,配合上这拈花指法,那么慕容世家岂不是可以重现当年的辉煌,甚至于无敌于天下,称霸武林? 想到这一点,慕容皓华就感觉到心潮澎湃,激动难平。 可是易筋经是少林至宝,藏在少林寺中,少林寺又是龙潭虎穴,戒备森严,如何才能得到这经书? 慕容皓华为此很是发愁,他可不敢轻易去捋少林的虎须,得罪了这武林之中的泰山北斗,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他只能蛰伏,等待机会。 然而在这关头,却传来了一个消息,少林寺竟然将易筋经传给了一个外人! 这个人便是叶枫。 虽然慕容皓华并不清楚少林寺为什么会一反常态,不惜打破了多年来的规矩,将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易筋经传给叶枫(这其中的缘由,在第二卷《京师疑云》的开头部分已经有所交代了,此处不再赘述),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一点,机会终于来了。 就算你少林寺中是藏龙卧虎,不能硬闯,在少林寺外对付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恰好此时他的亲生儿子慕容文才殒命于嵩山听涛山庄之中,而叶枫他们正是当时的见证者。 老不及沉浸于丧子之痛,慕容皓华便匆匆赶去要会一会这个叫叶枫的子。 殊不知一见面,他发现这子不但有着朝廷官府的背景,身后似乎还有天意楼姬家的保护,这倒是 令他有些投鼠忌器了起来。 天意楼姬家不但富甲天下,而且生意遍布天下各地,其势力之大,影响力之广,绝不是此刻已经没落了的慕容家敢与之为敌的。 所以慕容皓华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暗中尾随叶枫,想要找准机会将其掳走,再慢慢逼问易筋经的内容。 可是就当他在京师灵谷寺中准备下手的时候,却忽然冒出了个会使金刚伏魔杖法的了凡大师,全力保护叶枫。 慕容皓华自忖敌不过同为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金刚伏魔杖法,于是只能退避三舍,再另寻良机。 然而跟来跟去,这了凡大师竟然对叶枫几乎寸步不离的保护了起来,他完全没有机会可以下手。 好容易等到了叶枫单独出门的机会,却没曾想遇见了那个妙音门的蝶舞姑娘正要用鬼首铜箫的音波功,杀死叶枫。 看叶枫情势危急,慕容皓华也来不及细想了,叶枫如果一死,那么他想要得到易筋经岂非更加无望了? 所以他才拼着被蝶舞姑娘所伤,也要出手救下叶枫,不过他没想到鬼首铜箫会如此厉害,而且他中的暗器之上竟然会有毒,令到他重伤之下,已经无力再带走叶枫,只能仓皇而退。 这便是当初他之所以出手救了叶枫的全部真相。 再后来,他发现这个叶枫真的是不简单,竟然卷入到了蜀中唐门和大雷门江湖争霸的风波之中去了,就好像是一叶在狂风巨浪之中飘荡的舟,随时可能被一个大浪打得粉身碎骨。 可是自己身上的毒伤还没痊愈,不得已,慕容皓华只能派出了自己身边的侄儿慕容俊才去保护他,想不到慕容俊才竟然因此与雷破天对敌,被生生断去了一条手臂。 再以后,这个爱惹麻烦的叶枫又不断的冒险,当慕容皓华听闻他死于秦皇陵中的消息之时,当时心都已经凉了。 所幸的是原来叶枫并没有死,后来又传来了他出现的消息,不过没过多久,慕容皓华还来不及才去任何行动,他便再度神秘的消失了。 于是慕容皓华便命令慕容俊才不惜代价,千方百计的去寻找叶枫的下落,他心里有种预感,叶枫是个这么福大命大的人,他绝不会轻易就死掉的。 一直到今天,当叶枫来到了他的这个灵堂之上的时候,慕容皓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因为他知道,这他梦寐以求了多年的易筋经总算可以到手了。 眼见叶枫的目光投向了案几之上,慕容皓华有意无意的横移了几步,挡在了叶枫和那案几之间的位置。 他伸手从案几上拿起了那一叠稿纸,轻轻叹道:“叶公子果然将易筋经默写出来了,真是守信重诺之人。” 叶枫也叹息道:“我默写出经文原本是想要焚化于你的灵前祭奠你的,却不料原本应该已经去世的你却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这倒真的是讽刺了。” 慕容皓华微微一笑,对于欺骗叶枫的行为似乎丝毫没有感到一点愧疚之感。 叶枫接着说道:“虽然我遵守了对于你的承诺,可惜,我却违背了另一个承诺,那便是我曾经应允过少林寺,绝不会将这经文外泄。” 慕容皓华依旧微笑着,漫不经心的问了 一句:“所以呢?” 叶枫昂起头,大声的说道:“所以,现在我便要从你手中取回这经文来!” 慕容皓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望着叶枫,就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 叶枫的武功如何他是很清楚的,当初在灵谷寺中他曾经与之交过手,后来的一直尾随,让他对于叶枫的武功深浅一清二楚。 叶枫是魔刀魔五楼的徒弟不假,可是他毕竟太过于年轻,魔刀的武功纵然厉害,威震江湖,可是这子只怕连他一半的本事也没学到。 要和慕容皓华动手,他还差得远呢! 更何况今天慕容皓华已经用计除掉了南宫望和西门绝这两大高手,为慕容世家清除了南宫世家和西门世家两大敌人的威胁,此刻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又岂会把一个的叶枫放在眼里? 他好整以暇的看着手中的稿纸,嘿嘿冷笑道:“你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吗?” 一旁的张胖子这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气呼呼的跳出来说道:“你这个老匹夫还真的是可恶,我们听说你嗝屁了,好心好意不愿千里来到这里祭奠你,谁知道你却没有死,我们全都被你算计了,如今还想要强取豪夺这易筋经的经文,亏得我们刚才还要动手帮你们慕容世家抵御外敌呢,真的是好心当作驴肝肺,良心让狗给吃了?” 他骂得极为难听,不过慕容皓华却根本毫不在意,骂得越是难听,越是证明了对方现在已经是无计可施,只能徒逞口舌之利罢了。 叶枫伸手拦住了还想接着骂下去的张胖子,面对着慕容皓华昂然说道:“就算我没有这个本事,为了信守承诺,我还是想要尽力试一试。” 慕容皓华怔了怔,望着叶枫看了半晌,终于点了点头。 认识了这么久,他对于眼前的这个子,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在他的眼中,叶枫为人诚实重信,心肠不错,甚至于有一些心软,不像是个干大事的人物。 然而在他的身上,却有着一种特殊的特质,他待人热忱,尤其对待朋友,极为真诚,总能让人感觉到一种温暖的东西,打心眼里愿意与他结交。这或许便是他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吧! 不过他还有着另外的一种天赋,那便是招惹麻烦,无论他走到哪里,好像总有各种各样的麻烦如影随形,各种各样的危险在等待着他,好在这个人不但聪明绝顶,而且福大命大,每一次总能平安度过,化险为夷。 若是换作了旁人,遇上了他这样的经历,只怕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用的。 可是他是叶枫,虽然每一次他的逢凶化吉都像是侥幸,不过这么多的侥幸加在一起,就绝不可能仅仅只是侥幸了。 在他的背后,好像冥冥之中总有一种力量在暗中护佑者他,虽然慕容皓华还看不清那股力量究竟是什么,可是隐约中却能够实实在在的感觉到。 只不过要轮到武功,叶枫在他的眼中还真不大瞧得上眼,更不用说如今要从他的手中夺取易筋经的经文了,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脸上浮现出了微笑,放下了手中的稿纸,对叶枫缓缓的说道:“好,那你现在不妨就来试一试看看。” 第十一章 出乎意料的一刀 叶枫的手握住了刀柄,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慕容皓华的死讯,还觉得有一些愧疚之情的话,从他知道慕容皓华不过只是诈死,其实目的不过是为了骗自己写出这少林易筋经的经文之时,这一点愧疚之情便已经荡然无存了。 如今的他,为了兑现当初对少林寺的承诺,必须要和慕容皓华动手了。 当初少林寺了改大师是为了帮助他解除身中的金蟾之毒,才破例将从来秘不外传的七十二绝技之一易筋经传授给叶枫的,他也对少林承诺过自己学得的这易筋经绝不会外泄。 然而现在,慕容皓华却利用了自己,得到了这易筋经的经文,虽然他是无心之失,可是到底经文是从他手上泄露出去的,如果不多回来,今后他该如何去面对了改大师,面对少林寺的众人? 因此,即便是他名字自己并非慕容皓华的对手,他也必须要出手,否则的话,他今后该如何面对自己? 他望着面前的慕容皓华,被欺骗的屈辱和愤怒在胸中交织着,他感觉热血翻腾,从丹田之处,隐隐似乎有一股什么力量在骚动着,似乎想要喷薄而出。 这感觉他并不陌生,之前好几次在面临危急关头的时候,他都能感受到这股力量,而当这股力量不可阻挡的喷发出来之后的事情,他就完全没有了记忆。 而之前在乌斯藏地,当他在雪峰之上面对着占有绝对优势的西饶活佛的时候,他也曾感受到了这股力量。 当时,他试着去接受并引导它,结果,他手中的刀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竟然一举战胜了西饶活佛。 也许,这一次这股力量也能够帮助他战胜面前的慕容皓华。 叶枫定下了心神,开始去感受并引导身体内的这股力量,全神贯注的几乎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之中。 张胖子站在叶枫身后,心里有一些紧张。 虽然他对于眼前这个老奸巨猾的慕容皓华非常的没有好感,也并不反对叶枫出手教训教训他,不过他心中其实清楚,就凭着叶枫现在的武功,只怕根本就不会是慕容皓华这个老狐狸的对手。 因此他颇有些紧张的看着叶枫,担心着他的安危,直到,直到他发现从一动不动的叶枫身上,隐约浮现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黑气。 这种黑气他见过好几次了,每次叶枫的身上出现这样的黑气的时候,他都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武功瞬间暴涨,手中挥出的刀就如同是来自地狱魔界的一刀,威力无比,在张胖子看来,天下间只怕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这一刀。 他相信慕容皓华也绝对不行。 然而此刻的张胖子却感觉更加的担心了,他担心的不是叶枫不是慕容皓华的对手,而是他感觉每一次叶枫使出这一刀的时候,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双目漆黑,身上散发着这可怖的黑气,状若疯狂,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 这种状态下的叶枫,甚至根本就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一个来自于幽冥之中的,魔鬼! 虽然这种状态下的时间会极短,不过 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奇怪的是叶枫恢复过来之后,会完全对于刚才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 那一瞬间,他仿佛是被那黑气所控制住了。 这一次,叶枫会不会又会丧失掉理智呢? 想起那可怖的一幕,张胖子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两步。 慕容皓华也紧盯着叶枫,他自然也发现了叶枫身上的改变。 不过他想不明白,一个人身上,怎么会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黑气?莫非,这是魔刀魔五楼的什么独门武功不成? 之前他曾经与叶枫交过手,那时候叶枫的武功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自然也没有这样的黑气。 只不过,那已经是几年之前的事情了。 难道说,这几年之间,叶枫竟然有了什么奇遇,练成了这种诡异的武功吗? 他不相信。 武学一途,原本就讲究循序渐进和日积月累的,任何形式的一日千里般的突飞猛进,都是不切实际的。 短短几年工夫,叶枫的武功绝对不致于有什么脱胎换骨的精进。 虽然他不相信,不过下意识的,他对于那无法解释的黑气还是心生一种莫名的恐惧之感,他原本满满的自信,开始有一些动摇了。 于是,他决定抢先出手。 既然叶枫就这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总不能和他就这么耗下去,抢先出手制住他,或许更为明智。 慕容皓华动了,他使出了看家的拈花指向静止不动的叶枫点了过去,或许是因为对那诡异的黑气的恐惧,他这一下使出了全力。 他自信自己这全力的一击,天下间没有几个人能够接得住,更不用说眼前的这子了。 甚至于他一出手,便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会不会出手太重了,会伤了他的性命? 虽然叶枫已经默写出了易筋经的经文,不过万一他的默写有什么错漏之处呢?能够生擒住叶枫,以便今后随时相询,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招式已经发出,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心中有些惋惜的轻叹了一声,然后他就看见了一直站在那里静静不动的叶枫,忽然间抬头,拔刀! 叶枫一抬头,慕容皓华就愣住了。 因为此刻叶枫的眼睛,竟然全部变成了一片漆黑的颜色! 这简直就不像是一个人的眼睛,而像是,魔鬼! 就在他吃了一惊的时候,叶枫手中的刀已经挥出。 慕容皓华只感觉到一道黑色的刀气,不,那简直就是一片无尽的黑暗,朝着自己笼罩了过来。 那已经不是刀,慕容皓华感受到的,是混沌,是虚无,是漆黑的死亡! 他的拈花指威力即便是再强,也无法对于一片虚无造成伤害的。所以,他只能收招,后退。 可是那一片茫茫的黑暗,就像是银子一般的向他贴身追了过来,他根本无处躲闪,无法避让。 慕容皓华的心顿时一片冰凉,他似乎已经闻见了那黑色的死亡的气息。 他脑子里只剩 下了一个念头:“吾命休矣!” 然而那一股黑气到了他的面前,却忽然间消散了。 剩下的,只有叶枫手中握着的刀,架在他的脖颈之前。 他停住了。 慕容皓华再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已经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恢复了黑白分明,正冷冷的盯着自己。 顿了片刻,叶枫忽然收回了刀,后退了两步。 慕容皓华这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满脸上,还有两个手心之中,全都是汗水。 刚才的那一刻,他几乎就要被那黑色的死亡所吞噬掉了,现在就像在黄泉路上打了个转,又回来了。 慕容皓华败了,而且是只用了一招! 这怎么可能? 他呆呆的望着面前的叶枫,连自己也无法相信。 明明几年之前这子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短短的几年光景,怎么可能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才他使出的这一刀,绝不可能是他师傅魔刀魔五楼的功夫,魔五楼也绝不可能有如此诡异,如此霸道的刀法。 这简直就不像是人世间应该有的一刀,而是来自魔界的一刀,真正的魔刀! 说到魔,刚才叶枫的那副模样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双眼漆黑,浑身散发着那若有若无的黑气,哪里还像是一个人,简直就如同魔鬼一般! 这个子究竟是什么人? 太多的问题瞬间塞满了慕容皓华的脑袋,此刻他却一句也问不出来,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望着面前的叶枫发愣。 看着慕容皓华的脸色,一旁的张胖子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了一下。 当初他第一次看到叶枫变成这个模样的时候,他也是同样的反应,也是感觉这样的难以置信的。 自己从一起长大的兄弟,最熟悉的人,在自己面前忽然变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就像是被恶魔附体了一般,任谁都会感觉到心惊肉跳的。 被那嗜血的恶魔控制,丧失了理智,还能够分清敌我吗?会不会连同自己也一同杀掉? 每次想到这一点,张胖子就止不住的感觉到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最可怕的是叶枫对于变身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记忆,连他自己做了什么也根本不知道,要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就这么死在兄弟的手里,岂不是冤枉得很? 张胖子平时总是在抱怨叶枫的体质异于常人,属于那种爱招惹麻烦的类型,不管到哪里,无穷无尽的麻烦总是如同影子一样紧紧跟随着。 现在看来,他倒是的确异于常人,这变身的本事天下间还能有谁有? 难怪连皇帝老儿也如此的重视叶枫了,这么多年一直把自己秘密的安插在叶枫身边,究竟这子的身上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张胖子不明白,可是既然如今他已经脱离了皇帝的控制,做出了选择,选择了这个从一起长大的兄弟,无论等待他们的是怎样凶险的前途,他也要义无反顾的陪着这个兄弟走下去。 第十二章 破碎的希望 慕容皓华还沉浸在震惊之中。 此刻叶枫已经收回了刀,慕容皓华看到自己的一绺长须被刀风割断,飘飘洒洒的飘落了下来。 他心中原本满满的信心也随着这一绺飘落的长须,彻底崩溃了。 这一刀完全摧毁了他的自信,也把他心中的万丈雄心击得粉碎。 连眼前这么一个子的这一刀他也敌不过,还谈什么争霸江湖,天下无敌? 他的目光落在了案几上面的那一叠稿纸,如果能够习得易筋经,再配合上他的拈花指法,能不能敌得过这惊世骇俗的一刀? 他心里一点也没底。 传说中只要能习得了易筋经,再配合上这拈花指法,不是可以无敌于天下的吗? 这是慕容世家几代以来流传下来的传说,是不会错的。 看眼前这子这几年的武功竟然能有如此的突飞猛进,如今连自己也望尘莫及,难道,也是因为他修习了易筋经的缘故? 慕容皓华此刻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乱成了一锅粥,各种念头不断的冒出来,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发着愣。、 耳边传来了叶枫的一声轻叹:“慕容先生,你煞费苦心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这易筋经,这又是何必呢?” 抬头看去,眼前的叶枫已经不再是刚才使出那一刀之时那诡异的模样,已经恢复了常态,满脸都是惋惜的表情正望着自己。 慕容皓华开口说道:“你懂得什么!我们慕容世家乃是大燕国皇族后裔,在江湖中也曾经是举足轻重,名满天下的名门,可惜,如今到了我的手上,却没落成了这般光景,再也没有了争霸江湖的实力,不过仅仅能在强敌环伺之下躲在这慕容山庄之中自保而已。” 他仰天长叹了一声,说道:“是我无能,不能光大门楣,令慕容世家的历代先祖蒙羞了。今日我计若能成功,得到了这易筋经之助力,配合上这拈花指法,我慕容世家必定能够再度称雄武林,重现曾经的荣光,为了这一点,无论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叶枫看着慕容皓华,眨了眨眼,忽然开口问了一句:“易筋经本是少林不传之秘,你怎知道有了它,配合上你慕容家的拈花指法,就能无敌于天下?” 慕容皓华愣了一下,答道:“这时我慕容世家几代口口相传的秘密,拈花指法原本就是先祖得之于少林,料想此言必定没错。” 叶枫盯着慕容皓华,默然了片刻,才开口缓缓说道:“现在易筋经的经文就在你面前,你大可以自己看一看,是不是和你想象的一样?” 听了这话,慕容皓华有些意外,刚才叶枫为了遵守对少林寺的诺言,不令易筋经经文外泄,不惜与他动手,现在怎么却主动让他看这经文了? 这样的转变,真的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伸出手,慕容皓华心翼翼的捧起了案几上的那一叠稿纸,心里禁不住一阵阵的激动。 这些年做了这么多事,苦心筹划,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慕容世家代 代相传下来的传说,多少先祖的夙愿,如今就要实现了,怎能不令他感到激动难平? 似乎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幸福有些不敢相信,他又抬头看了看叶枫。 眼前的叶枫就那么随随便便的站在那里,没有一点想要阻止他的意思,他这才放下心来,低下头,双眼如饥似渴的开始阅读起了稿纸上面的文字。 慕容皓华是个聪明人,博学多才,不光是武学上,在文学,甚至是佛学上面,他都是造诣匪浅。 所以,这经文一读起来,他立即就能判断出,这经文应当是真的,绝不会是叶枫胡乱默写的假经文。 再说,当时叶枫默写这经文之时,是为了能够在他的灵前焚化,以祭奠他的在天之灵,他自然不会也没有理由要去编造这么一段假经文。 然而,当经文阅读到了一半的时候,慕容皓华的脸色却变了,从最先的激动兴奋,到现在变得非常的难看。 经文并不算太长,也没有那么的晦涩难懂,以慕容皓华的武功和文学修养,自然不难看出其中的含义。 这易筋经中通篇所记载的,其实不过就是以各种奇异的姿势锻炼四肢筋骨,同时辅以特有的呼吸吐纳方法以调节身体经脉运行与血液流转速度的方法而已。 这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之中什么高深玄妙,威力无比的内功心法,充其量只不过能够调整人体的新陈代谢速度,增强体质,延缓衰老罢了,与三国时期名医华佗所创的“五禽戏”倒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慕容皓华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就炸了,这就是易筋经?这就是天下闻名,少林七十二绝技中威力最大的绝顶内功? 可是这不但不是什么内功,根本就与武功风马牛不相及啊! 难道江湖上的传闻都是假的?难道慕容世家这世代相传的传言都错了? 慕容皓华握住稿纸的双手簌簌发抖,额头上面冷汗涔涔。 他不能相信。 他猛地抬起头,双眼逼视着叶枫,颤抖着声音问道:“这,这真的就是易筋经?” 叶枫点了点头,一脸的真诚:“没错。” 他看着慕容皓华的神色,淡淡的问道:“怎么样,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是吧?” 慕容皓华的全身都开始颤抖了起来,口里自言自语的喃喃问道:“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的!难道我错了?难道慕容家的历代先祖们,全都错了?” 叶枫眼中露出了怜惜之色,缓缓的说道:“其实当初如果你知道少林寺为什么会破例让我修习这易筋经的话,或许你就不会动这样的念头了。” “当初在华山我中了金蟾之毒,而后在嵩山听涛山庄中的时候,毒性发作,虽然经过神医程三思的女儿程姑娘的妙手医治,暂时压制住了毒性,保住了性命,不过毒血已经流遍了四肢百骸,连程姑娘也已经束手无策了,无法可解。” “幸而当时少林了尘大师也在听涛山庄之中,是他动了恻隐之心,带我上了少林寺,代为恳求之下,我才 能有机会修习这少林易筋经。” 其实当初了尘大师之所以带他上了少林寺,少林凝然了改大师之所以破例准许他修习易筋经,倒也并非完全是由于恻隐之心,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背后那个神秘的龙纹图案,因为他天选之子的身份。 不过这一段和眼前之事没什么关系,他也并不愿意提及,因而也就按下不表了。 叶枫接着说道:“之后我在少林寺中住了有一年,主要便是习练这易筋经,再加上了尘大师用他深厚的内力打通我的穴道,让四肢百骸中的毒血能够流出,再辅以程姑娘配制的药物,希望可以解除这金蟾奇毒。” “只不过,这金蟾之毒乃是天下少见的奇毒,虽然经过了程姑娘的妙手医治,直到如今依旧无法完全根除,还残留在我的身体血液之中,只是已经不再发作,不会危及性命罢了。” 慕容皓华听着叶枫讲述的这一切,这才恍然大悟,一直以来他都想不明白少林寺为何会一反常态的允许叶枫这么一个外人破例修习七十二绝技之一的易筋经,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 以他的博学,自然也曾经读到过关于这金蟾之毒的相关记载,知道这是冠绝天下的奇毒,无药可解。 所以叶枫所说的这一切,自然也不会是他胡编乱造出来的是可信的。 最后,叶枫长叹了一声:“所以,你这么处心积虑想要得到以称霸武林的易筋经,其实并不是什么威力无穷的高深内功,只怕你这次真的是要失望了。” 听着叶枫的叹息,慕容皓华的心中也在长长的叹息着,自己费尽心力,终于能够骗得叶枫写下了易筋经的经文,原以为终于可以圆了慕容家历代先祖的夙愿,慕容世家终于能够重新崛起于武林,称霸江湖了。 可是,如今手握着易筋经的经文,慕容皓华的万丈雄心却顿时间化为了乌有,他不但败在了眼前这个他根本没有看在眼里的子的刀下,连这苦心谋划得来的易筋经竟然也全无作用,就如同废纸一般。 想起之前他的踌躇满志,他那满满的自信,到了现在就像是一个笑话。 呆呆的站了半晌,他双手握紧,手中那记载着易筋经经文的稿纸顿时变作了一片片碎片,他手一挥,这些碎片如同一只只蝴蝶,在空中片片飞舞,最后又落到了地面上。 慕容世家重新崛起的希望,也像是这些美丽的碎片,终于好事不免跌落尘埃之中。 慕容皓华的样子看上去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满面憔悴,弯着腰,好像连腰都已经直不起来了。 他艰难的移步,蜷缩着身子在正堂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沉默不语。 看着他的样子,叶枫心中忽然有些不忍,他想要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慕容皓华,张开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慕容皓华又抬起头来看向叶枫,他的眼中是那样的苍老浑浊,已经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光彩。 他轻轻的对叶枫挥了挥手:“叶公子,你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