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云》 第一章 瞧这一府人 时值晚春。 可以说是一年的气候中最为舒适的时候,寒意已退,春风习习,今天又是放晴日,大夏国京城的上空,一轮红日缓缓沉降,坠入云层里,将半边天渲染得一片血红。 凄美绝伦! 户部员外郎府邸的一处小院里,有人在呜咽,一声接着一声,低沉、压抑,让人倍觉凄伤。 “你们都是死人啊!任一个下贱胚子在那里哭泣,也不嫌晦气。” 管尤氏的声音透着苍老与威严,带着一份不容置疑,一双老眼里,射出凌厉的光,扫向坐在下首的儿媳、长孙媳。 此时正是府里用晚膳的时侯,也只有这时侯,管尤氏才会与儿媳、长孙媳坐到一张桌子上来。 儿媳是唯一的,因为管尤氏只有一个儿子——管仲舒。 管仲舒是她守寡多年拉扯着长大的,等到二十余岁,顺利中了进士,外放做了官,辗转多年后,调动回京,做了户部员外郎。 户部员外郎虽只是一个从六品的官身,但也是京官,又是实权衙门,所以,即便在王公贵族遍布的京城之地,却也是不容小觑的身份。 在这一点上,管尤氏无疑是最大的功臣,是她有远见卓识,即便再辛苦,生活再艰难,也要鼓励儿子用心读书。 此时,管仲舒不在府邸,外派去了乡下,长孙也不在府邸,在国子监专心读书。 “婆母无须为了一个下贱胚子动怒,伤了身子就不好了,她也是仗着是三小姐的奶娘,才……” “什么三小姐,一个贱人生的贱种而已,还是一个赔钱货。” 管尤氏这么说似乎还不舒心,还狠狠地呸了几口,接着道,“郎中是不是说了,已经没气了?” “是,郎中诊了脉,是这么跟我们说的,三小姐的奶娘也听见了,只是她不愿意相信,说三小姐绝对不会就这么丢下她去了。” “你说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这个当家媳妇,还不能拿一个下人怎么样?扔出去,都扔出去,不能让她们污了这地方。” 管尤氏说的很决绝,不容置疑。 儿媳妇管秦氏看了看桌子上唯一的男丁,年仅六岁的二少爷管默。 小家伙此时的一张小脸煞白,瘦瘦小小的身子似乎因为受了惊吓在微微抖动,却不敢透露丝毫悲伤的情绪。 管秦氏不想把事做绝,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子,他与三小姐是一个娘生的。 那娘们儿有福气,跟了管仲舒后,先生了三小姐管彤,过了几年后,又生了二少爷管默。 但那娘们儿又没福气,刚生下二少爷,就大崩血去了,乐得她捡了一个便宜儿子。 说实在的,管秦氏对这个便宜儿子没什么感情,虽遵照管仲舒的意思抱到她名下抚养,但她真没用过心,都是下面的人在照料。 关键是,这小家伙仿佛心里清楚,三小姐与他才是一母同胞姐弟,很乐意与她亲厚,却对管秦氏生养的大小姐与二小姐畏之如虎。 管默抱到管秦氏名下抚养时,管秦氏才年过三十,心想自己还能生一个儿子,即便管府已经有了通房丫头生的大少爷,又有了妾室生的二少爷,但只要她生了儿子,就是嫡子。 嫡庶有别。 所以,管默虽抱到她名下抚养,在出身上并没有改变过来,这一点,当然是她与通房丫头(哦,等她进了门后,就被抬成妾了)共同抵制的结果。 但现在的情形不一样,管秦氏没能如愿生下一子,管默那边又失去了最疼他的姐姐,似乎她可以争取一下,先把他的心收拢过来,再把他正式划到自己名下。 这般操作,于她管秦氏,于管默都是有益无害的。 “你这当媳妇的是越来越有能耐了,老身已经发话了,你还不赶紧让人去办,还磨磨蹭蹭的。” 管尤氏火眼金睛,她能看不出管秦氏心里所想?一双老眼斜睨了战战兢兢坐在最下首的管默。 管尤氏不喜欢管默的亲娘。 当然,即便管默的亲娘还活着,管默也不能称其为娘亲,只能称一声“姨娘”。 管默的亲娘被她儿子强行纳进来后,即便当着管仲舒的面,管尤氏也是一口一个“贱人”,由此可以想见,其亲娘在管府的日子很不好过。 更甚的是,管尤氏不喜欢那个当娘的,连带着她生的孩子也不喜欢,即便管默是男孩,管府男丁又少的情势下,管尤氏照样不曾给他一个好脸色,能不如对待其亲姐般恶语相向就不错了。 “娘,您也真是,奶奶都发话了,您怎么还不派府里的下人将她们远远送走,由得那个下贱胚子在府里哼哼唧唧的,听得人头皮发麻。” 大小姐管昕最在意管尤氏的态度,因为她知道,在管府,管尤氏就是一言九鼎的存在,很多时侯,其爹爹管仲舒都不得不听从其意思行事,唯一例外的就是执意迎管默的亲娘许氏进府。 “是啊,娘,您赶紧去吩咐人吧,莫让那难听的声音搅得奶奶不痛快!” 二小姐管玥也跟着附和。 相对于大小姐管昕,二小姐管玥更不喜欢三小姐管彤,因为管仲舒总喜欢拿管彤与之比较,说她的字写得比她好,说她的棋下得比她好……反正,在其爹爹嘴里,管彤哪一点都比管玥好。 除了身子骨。 郎中诊过脉后,说管彤已经断了气儿,去了,管玥看到了其娘管秦氏眼里闪烁的神彩,心底深处有一种猜想…… 但那一点儿也不重要,郎中已经下过诊断,管彤去了就是去了,未嫁人就死去的女儿家,就只能做孤魂野鬼,入不得家庙。 管秦氏再次看了管默一眼,小小人儿的眼神里透着些许期翼,管秦氏对着他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无奈表情,站起了身,脊背挺直的去安排了。 紧握着管彤依然温热的一只小手,奶娘盛幺妹的心底涌过一层绝望。 自许氏去后,三小姐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依托了,她不相信郎中的话,但此时见三小姐满脸灰暗,没有一丝气息的模样,她又不得不信了。 管秦氏派来的两个下人盛幺妹当然认识,一个生得高大威猛,一个生得短小精悍,组成了管府最强悍的组合,又最是忠于管秦氏。 他们一来,也不多话,用一块能裹住尸身的脏兮兮的破麻布很随意地将管彤的尸体包裹了起来,一人抬一头,迈步朝管府的小角门行去。 “两位爷,三小姐好歹也是府里的主子,怎能这般抬着往外走?” 原本跪着的盛幺妹瞬即站了起来,只不过因为跪的时间长了,站起时踉跄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你这不识趣的下贱婆娘,你以为我们喜欢这么抬着,可夫人吩咐了,没成年就过世的女子尸身最是晦气,不能沾染府里任何东西……娘的,等抬出去了,我们还得狠狠搓洗一下这双手才能回来,要不然,夫人说不定让我们把双手剁了才能进府。” 二人组合的代言人向来是短小精悍的那位,说这段话时,腰子形脸上还带着满满的嫌弃与鄙夷。 心说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一个庶女而已,死了也就死了,连一床席子都不配拥有。 盛幺妹很是费力地站了起来,追在短小精悍的下人背后,双手不自觉伸出,企图抓住短小精悍的下人身上的短褐。 可俩人抬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的尸身,也不费什么力气,加之又想尽快把这事儿办完,赶在天未完全黑时回府,所以行走得如风一样快。 第二章 重生 两个下人抬着管彤的尸身出了小角门,延着府外的小道走了一截路,再拐进另一条更逼仄的小道,再走上一小段路程,便上了山。 按照管秦氏的意思,要送得远远的,尸身绝对不能留在京城里面。 “娘的,这次的活还真他妈不轻松!” 短小精悍的下人感叹完这一句,狠狠地清了一下喉咙,朝地上吐了一大口痰。 高大威猛的下人是不爱多话的,他抬的是头那一端,都说人死了身体很沉,可这小姑娘,即便死了,身子也是轻飘飘的,心底不觉涌起一层怜惜之情,稍纵即逝。 还是接到活时,夫人往他们手里塞的银子最实在,在手上掂一掂,大约有三两,抵得上好几个月的月钱了。 所以,这趟差事一定要办好。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要尽量避开人,好在管府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府邸置办的偏僻,翻过这座小山,下到山脚再走一段路,就能到达西直门。 这时,俩人才发现新的问题来了,京城的各城门,规定在落日之前关闭,此时此刻,西直门就要关闭了。 “快一点!” 高大威猛的下人催促了一句。 “我们即便跑得再快,恐怕也不行了,西直门此时应该关闭了。”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 短小精悍的下人即便再精明,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办法。 虽说如此,俩人的脚下没有片刻的迟疑,抬头看向天空那最后一缕残阳映照出的血色云彩,似乎只有巴掌大一块了。 “再快一点,倘若运气好,还是可以出城的,至于回府,明天等城门开了再回也不迟。” 还真是让他们说中了,在守城门的兵丁缓缓关闭城门之时,他们赶到了城门边。 “等一等。” “你们这是?” 负责关城门的小兵一脸的不痛快,短小精悍的下人旋即识趣地送上了十个铜板,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帮帮忙,我们也是实在没法子。” 也就在耽搁的这一点时间里,盛幺妹上气不接下气地追了上来,此时,她喉咙里烧得厉害,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她这是?” 负责关城门的是一个年轻小兵,还没混成老油条,没什么守城门的经验,应对上就显得被动了一些,所以,只是十个铜板就成全了他们。 “一起的。” 都是一个府里的下人,平常虽没什么交往,但高大威猛的下人一方面对她们有一丝丝怜惜之情,一方面也是觉得把这奶娘同时送走了,才算是办完了夫人交待的差事。 出了西直门,再行去五六里,就到了乱葬岗。 往乱葬岗而行也是俩人出了西直门后,脑中灵光一闪想到的,他们抬着的尸体往乱葬岗一扔,就完事儿了,也用不着费力气地刨一个土坑坑。 入土为安。 俩人之前有那想法也不是因为存了一份善念,而是怕丢在荒山野岭后,魂无归处,来与他们纠缠。 但乱葬岗不一样,离奇死去被丢弃在这的冤魂多了,也算是他们大发善心,为名不副实的三小姐找了一堆伴,不至于成孤魂野鬼,还有什么好纠缠的呢? 在俩人抛下尸身的那一刻,脏兮兮的破麻布完全散开了,少女的尸体滚落出来,暴露在一推白骨之上,很瘆人。 盛幺妹终于追了上来,用双手钳住了短小精悍之人。 “你这下贱婆子好不晓事,你的所谓三小姐死了能落在此处,也算是她的造化。” 说话间,短小精悍之人已经掰开了盛幺妹钳住他的双手。 盛幺妹已经一天一夜没有进食了,又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能有多少力气? 她追着到此,已经让她感觉丢了半条命,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能跟着三小姐一起去了。 跟着去了也好啊! 盛幺妹心底这么想着,泪珠儿无声滚落,看着两道匆匆而去的背影,想用尽心力嘶吼一声,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生命如草芥! 任彤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四肢百骸都无处着力,她很是费力地想睁开眼睛,脑门突然如被撕裂开的疼痛起来,一段新的人生记忆如倒带般充塞进她的大脑…… 管彤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上一次重生到任彤身上时,也有过这样一次经历。 她又一次重生了。 确切的说,是借尸还魂,上一次是任彤,这一次是管彤,附身的时间点一样,都是在其十三岁差七天的时侯,她的灵魂得以归依,重新活了过来。 活着真好! 管彤再次试着睁眼,依然没有成功,她试着活动手指,记忆中,恍惚有苏醒时的影像,都是先动手指的。 手指动了! 管彤由然一阵欣喜,现在的她管不了身处何种境地,只要能完全活过来,她就感到开心与满足。 有温暖的、粗糙的手指触摸到管彤的手指,感受到手指动了的那一刻,妇人尖叫出声,是欢喜多?还是惊愕多? 管彤无从从那刺耳的尖叫声里听出来,但她似乎知道这个人是谁? 也是因了那刺耳的尖叫声,狠狠地刺激了一下管彤的心魂,似乎突然间,感觉整个躯体都变得活泛起来。 “奶娘!” “……啊,三小姐……” 盛幺妹只是一个寻常妇人,虽然深深希望三小姐活着,但此时此刻,她还是下意识地认为:三小姐诈尸了。 “呜呜……呜呜……三小姐,管府的那些人,一个一个的可恶极了,听郎中说三小姐去了,没过多久,就派人将您的尸身扔了出来……” “奶娘,那郎中说谎了。” 那郎中确实说谎了。 那时候的三小姐管彤,不仅气息尚存,头脑还保有一丝清明。 郎中与她无冤无仇,肯定是府里某人授意的。 三小姐管彤魂游天国之前的最后一刻,心底是有一丝怨念的——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彻彻底底的走! 很悲情! “……对,那郎中说谎了。” 盛幺妹愣怔半天,终于喜极而泣了,“三小姐,您没有死?” 呸呸呸! 盛幺妹自觉那个“死”字太刺耳,再说了,她怎么能质疑三小姐还活得好好的呢?这不是她所热切盼望的么? 管彤躺着活动了一下四肢后,试着翻身坐了起来,好奇地伸手去一层一层地抚摸这副躯体。 太瘦了! 如果此时吹来一股稍为强劲的风,就有可能将之吹得飘荡起来似的,远不如任彤的壮实。 “……三小姐……” 盛幺妹虽然已经接受了她“没有死”的事实,但看到坐起来后,气定神闲的伸展细胳膊细腿的管彤,还是惊愕的睁大了双眼。 “天可怜见,我就知道三小姐不是那般福薄之人,岂是一场小病就能要了性命的!” 管彤似乎没有听见奶娘的感慨,现在的她是一副深思的表情,活是重新活过来了,但怎么活下去?想不再在十五岁差七天的时候死去,她应该怎么做? “三小姐,我们要回管府吗?” 盛幺妹深深觉得,那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管彤原本只是小病,可让夫人请来的郎中一诊治,就变成了大病了…… “暂时不回了,奶娘可否还愿意跟在我身边?” “三小姐,您已经是奶娘在这世上的唯一希望了,我不跟着您,我能去哪儿?” “可……算了,我们还是先想着去哪里把肚子填饱吧!” 管彤说话间,已经站了起来,下意识地伸出双手在屁股上拍了拍。 盛幺妹怔了怔,三小姐的动作好粗鲁,这是她从不曾见识过的。 第三章 小男孩 管彤管不了奶娘心里所想,乱葬岗的冤魂太多,黑幕已经开始沉降,得马上离开。 “你们也是来这碰运气的?” 发出声音的小男孩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视着她们,眼神里有好奇,也有戒备。 他身上穿的外衣很破败,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一大块由多块碎布拼接在一起的破布,包裹着他瘦瘦小小的身子。 此时的他很是气定神闲,没有丝豪胆怯之心,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两个看着弱不禁风的女人。 年纪大的着一身深蓝色粗布仆妇装,袖口处、肘部,还有膝盖处,都打着补丁。 年纪小的着一件细布碎花百褶裙,虽没有打上补丁,但面料很存旧,皱皱巴巴的,身子骨也瘦得脱了相,仿佛一阵风吹来就能刮走。 总体来说,都是一副穷酸相。 “我们……你这小屁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从哪里冒出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在管彤看来,小乞丐虽然只是一个小屁孩,但说话的逻辑性很强,且在气势上,有压倒她的趋势。 “是,我们能想到来这碰运气很偶然,起因就不说了,反正也是第一次来,不过看来运气不怎么样,什么也没有搜罗到。” 管彤能这么回答,也得益于她在大夏国的京城已经生活了两年,乱葬岗是什么情形大致也是知道的。 从管彤的记忆里却找不到这方面的信息,小姑娘自打随管府一家子迁居京城后,就没有出过府邸,很安静,似乎特意让人忽视她的存在…… 管彤把意思表达完,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哎,今天晚上看来得饿肚子了!你怎么样?是否有收获?” “没有。” 小男孩的戒备心还是颇重的,“我得回去了。” 盛幺妹直愣愣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总觉得自家三小姐不一样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胆子大了,说话的神情也有明显改变,不再是小心翼翼的。 “喂,我们能跟着你走吗?” “喂什么喂,我有名字的。”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还有,我警告你们,这是我的地盘,今天你们既然没有收获,我就放过你们一马,下不为例。” “好,我答应你,这地方我们不会再来。” 管彤经历了几次的人生,胆子大了,对世事的看法也洞明了,但此处入眼不是白骨,就是尸身,还有散发的浓浓的尸臭味,以及“嗡嗡嗡”乱叫乱飞的苍蝇……再怎么着,她也不希望再来这地方。 不过,基于对小男孩的些许怜惜之情,她并没有添加什么有色彩性的话来恐吓于他。或许,对于小男孩来说,在这里对被丢弃的死人搜身,是他现在能拥有的一条主要财路。 小男孩话说完了,活也干完了,没必要再在此逗留,甩开了小胳膊小腿,快步离开。 “奶娘,我们也跟上。” 盛幺妹有片刻旳迟疑,可想来想去,既然三小姐决定不回管府,她们眼下也没什么去处。 当然,即便决定回管府,今天也回不去了。 管彤却是没有片刻的迟疑,紧跟一步,走在小男孩身后,亦步亦趋。 “你们跟着我干嘛?” “这条路又不是你的,没道理你走的,我们就走不的。” “你说谎!” 小男孩转身站定,抬手指了指管彤身后的盛幺妹,“你跟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小屁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偷听我们之间的对话呢?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你知道吗?” 小男孩一噎,片刻后,甩出一句“胡搅蛮缠”,也懒得再理会她们,继续赶自己的路。 “小屁孩,你住在哪?” 小男孩再次转身站定,小脸上盛满了怒气。 “哟,怒发冲冠了!” “我不是小屁孩,我已经八岁了。”小男孩叫的很大声,是扯着喉咙喊的,“还有,我有名字……” 小男孩小脑瓜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说了,旋即转了身,继续赶自己的路,而且决定不再理会她。 “小屁孩,你没有同伴?” 许是管彤的语气透着一丝关心,触动了小男孩的大脑神经线,继而把他自己刚刚下的决心给忘了,跟着便回了一句:“我不需要同伴,我有家人。” “你有家人啊,既然你有家人,你的家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往乱葬岗跑?” 此时的管彤,也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要说给予她温暖与关怀最多的家人,还是上一世任家的家人,而再上一世…… “我的家人管不了我,我爱往哪儿跑,就往哪儿跑,与你何干?” “小屁孩,你不用对我充满敌意,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何不相互取暖?” 管彤也真是没有法子了,小屁孩虽然年岁不大,但胆子不小,又是男孩子,拋头露脸的事情做起来没有一点心理障碍。 小男孩沉吟了片刻后,终于问了一句:“你们真没有去处?” “真没有。” 管彤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可怜样,恰恰在这时,她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 “……好,那你们就跟着,不过,我那可没有吃的。” “没事,到了那,我们再想办法。” 既然决定搭伙了,彼此简单地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小男孩说自己叫秦雨生,至于别的,彼此都没有说起。 英雄莫问出处。 他们不是英雄,只是几个不知过了今天,明天怎么度过的落难之人。 管彤看得出来,秦雨生的沉稳一半是装出来的,一半是经历苦难熬出来的。 盛幺妹的脸上透露着浓浓的担忧,相对而言,她这个唯一的大人却是最沉不住气的。 当然,她担忧的是管彤,在管府里,本就养得不好,又受了一场病的磋磨……而且,她自己也饿的发慌,迈动的双腿也似乎在打晃。 “还有多远?” 此时,他们已经下了乱葬岗的山头,看到了一排排农舍,在仿佛蒙着一层黑纱的夜色中,还能看得见袅袅升起的炊烟。 “不远了。” “那我去找老乡买点吃的。” 盛幺妹摸了摸怀中的十几个铜板,这是她的全部家当了,也可以说是她们主仆俩的全部家当。 “秦雨生,你那能烧火做饭吗?” “能是能的,可我只有一个破土钵。” “这是乞丐必备的家当,你怎么不带上?” “我不是乞丐。” 小家伙很讲究气节,回复时是满满的自信,管彤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处来? “你的衣襟都破成这样了,还不是乞丐,说出去谁信?” 管彤紧走一步追上他,在他的头顶轻轻摸了一下,被秦雨生条件反射地打了一掌,“你这人怎么这样,干嘛摸男人的头?” “嘻嘻,笑死人了,就你这小身段,还好意思称自己是男人,你懂男人两个字的意思吗?” 再走上一段路,盛幺妹终于选定了一家,买了一点粟米与一把小葱、小半边南瓜,还有一点盐巴,用一小块布头包着,大致供他们吃一顿的,用一个大土钵装着。 盛幺妹从里面出来时,一手抱着大土钵,另一只手则举了一根长长的火把。 管彤不知她与老乡是怎么交涉的,把大土钵接了过来,由她自己抱着,只是,这么大的土钵里,就装了那么一点粟米,够他们吃吗? 不过,她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盛幺妹跟着管彤过日子,抠抠搜搜惯了,之前的管彤又不是一个管事的,如果盛幺妹不节俭一些,日子就没办法维持。 今天只这点东西,就花了她两个铜板,她真不知道,若管彤执意不回管府,后续的日子可怎么过? 第四章 破庙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秦雨生把她们带到了一架山顶的破庙。 破庙是真破,屋顶几乎完全开了天窗,只有一处三角形的角落还有遮挡,外墙也是空荡荡的,只有十几根大柱子立着,却也是三间屋子的架构,最中间的一间里,有一尊高大的神像,这是它最具特征的地方。 至于这尊高大的神像是哪路神仙?管彤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她还欠缺人生的阅历与知识的积累。 如果把第一世与第二世的岁月相加,她也只在人世间度过了十七个年头,还是有些许欠缺的十七个年头,而这一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怎么样?足够大吧!” 秦雨生似乎很得意找到了这么一处安生之所。 “嗯,确实足够大,足够我们仨住了。” “不对,还有一人。” 秦雨生说着,走到神像的后面,喊道:“珠儿,可以出来了,哥哥回来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从神像后面钻出一个小不点,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哥哥,下次你出去带上我好不好?我自己走,不要哥哥背。” “好!” 秦雨生很顺从地应了一声,帮她擦拭掉脸上的泪珠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黑面馒头来,塞进小姑娘手中:“饿坏了吧?快吃,哥哥给你去打水。” 秦雨生去打水之前,对着管彤道:“她是我妹妹,秦雨珠。” “珠珠好……慢点吃,没有人跟你抢。” 管彤想与小姑娘多聊几句的,亲近亲近,不过眼下还是去弄吃的要紧。 这时,盛幺妹已经忙着搭灶台了,这山顶上石头多得很,她收拢了几块后,就根据买来的土钵大小开始搭建。 “奶娘,我去拾柴火。” “三小姐,还是我去吧,我这马上就好。” “还是我去,一起动手,才能更快吃到东西,你把灶台搭好了,可以去把水取来。” 管彤很是忧心这顿吃食她是否吃的习惯,因为在任家的两年,日子过得太好,在第一世,父母虽不怎么看重她这个二丫头,但也没缺过吃食,而且,她自己会找钱,大部分上交父母,小部分自己偷偷藏着…… 管彤告诫自己,先不要去回想,顾好眼下最为紧要,等迈过了十五岁那道坎,再谈其它也不迟。 仅看这破庙的样子,这山顶上很少人来,夜风吹拂,山顶的几棵白桦树“呜呜”作响,犹如鬼魅的叫声。 管彤拾柴火很快捷,等盛幺妹舀了一钵井水来后,她已经生上火了。 管彤的这一表现又让盛幺妹呆愣了。 “奶娘,愣着干什么?把钵子架上啊。” 盛幺妹回过神来,着急忙慌的把盛满了水的土钵架上。 “姐姐。” 在管彤眼中如小可怜的秦雨珠,吃完了她那个黑面馒头,慢慢地移到管彤身边,怯怯的喊了一声。 “乖!姐姐熬粥粥,珠珠想吃吗?” “想!” 秦雨珠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转眼去看正向她走来的哥哥,又说了一声:“不想。” 管彤的眼神在一对小兄妹脸上扫过,对秦雨生吩咐道:“还去拾些柴火来,记着,别跑远了,要在我们一喊,你就能听到的范围内。” 秦雨生愣了愣,没有多少血色的嘴唇嗫嚅几下,最后什么也没说,乖乖去了。 此时,管彤的脑中终于有了设想,知道怎么熬这一顿粥了。 南瓜粟米粥,熬好后,加入碎碎的小葱,再加上盐巴,在饿极了的时候,口感应该不会差。 只不过,他们没有切菜的工具,一切只能靠手。 所以,等粟米放入水中煮上后,她在洗净了手的情形下,耐耐烦烦的将洗净了的南瓜掰了一次又一次。 盛幺妹看懂她的意思后,也帮着掰,然后将她们已经没法再掰开的块状南瓜放入钵里熬煮上。 “奶娘,南瓜能煮烂吗?我的意思是能熬煮成糊糊吗?” “应该能吧!” 盛幺妹也不敢确定。 管彤寻思着在这种情形下,就地取材,有什么东西用得上? “奶娘,你守着火,我去看看那个小家伙。” “你去吧,早点转回来。” 要是在之前,盛幺妹肯定不会这么就顺了她的意,要知道,现在已经天黑了,虽有火把照明,但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孩来说,这样的境地实在太容易心生恐惧之心了。 管彤出去时,把小小的秦雨珠也带上了。 “姐姐,我喊一声哥哥,他肯定就会回答我。” “姐姐带你先找漂亮的小石头,等找到漂亮的小石头了,我们再喊哥哥。” “嗯!” “找到了,珠珠先摸摸看,是不是很光滑?” “嗯!” “那珠珠再摸摸这块,再对姐姐说说感觉。” “这个不好。” “是不是很粗糙?” “嗯!” “可姐姐觉得它与那个光滑的石头一样,都有用处。” “有什么用?” “嗯……等会儿我给你演示过后,你就知道它们各有什么用途了。” “好!” “那我们照这样的,多拣几颗,好不好?” “好,珠珠与姐姐一起拣。” “珠珠真乖!” 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似乎很投缘,有一见如故之感,一边寻着她们所需要的小石头,一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四岁的小女孩,正是喜欢说话的时候,在兴致好时,可以问出十万个为什么,所以,此时此刻的管彤,被秦雨珠接二连三的为什么弄得有点儿头痛。 “够了,我们去喊你哥哥。” 管彤实在想结束这种交流了,当然,石头也确实拣得够多了。 “哥哥!哥哥!” 秦雨珠扯着小嗓门喊了起来,因为管彤的存在,小小女孩的恐惧心理似乎完全消除了。 “呃!” 秦雨生先应了一声,隔了许久后又回了一句:“就来。” 管彤先把秦雨珠以及寻的小石头送了回去,然后又转身去迎秦雨生,在此期间,她完全忽略掉盛幺妹复杂的眼神。 现在的她,真的管不了那么多,她只想以自己最自然的状态生活,是第一世的管彤?还是第二世的任彤?亦或是这一世的管彤?还是三种性情的融合?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现在的她有第一世的生活能力,有第二世的武学记忆,也有第三世的少女才情。 只不过,所谓的少女才情,是大夏国人的判定,譬如:她这一世的父亲。而且,似乎也只有她父亲肯定过她的才情。 还有,一应这些,她虽有记忆,但她觉得,还需要时间去融合与验证。 第一世她是现代人,第二世与第三世都是大夏国人,只不过一闭眼,到再睁开眼睛,时间上已经过去两年,从宣武二十四年,过渡到宣武二十六年。 秦雨珠被留在盛幺妹身边,又变成了那个怯怯的小丫头。 而此刻的盛幺妹,也处于对人生的自怨自哀中,她的头脑完全处于一种混乱的状态,对接下来的生活,她是一点信心也没有。 再者,只有她们两个生活就难以为继了,现在看似又多了一对小兄妹。她实在不相信,倘若时间长了,一个年仅八岁的小男孩,能养活自己与一个年纪更小的妹妹。 所以,她甚至有些后悔她在第一时间没有拦住管彤跟着小男孩过来的决定。 但她若是拦了,会有用吗? 第一顿饭 管彤出来后,又喊了一声秦雨生,在对方应答后,寻声寻去。 “哟,看不出哦,就这一会儿,你就拾了这么多柴火。” “我的能耐多了!” 小男孩一点也没有因为她的夸奖而心喜,而且还是满脸的不耐烦,“还站着干嘛?快帮忙啊,有了这些柴火,到了半夜时烧上一个火堆,你们也不会被冻死。” “谢了!” 管彤笑了笑,伸手又想去摸他的头,被他快捷地躲开了。 “你确实有点能耐,在这样的夜色里,你不仅拾到了柴火,还拾了这么多,有点儿超出我的想像,我甚至怀疑,这些柴火是你之前预备好的。” “你不用怀疑,这些柴火虽然不是我预备,却是我从几天前开始,从大树上扯落的枝丫。” 秦雨生似乎也不想就此多说,再一次吩咐她帮着搬柴火。 “我只有一只手,抱不了太多。” 秦雨生愣了愣,也不多说,丢了已经搬起来的柴火,抢过她手中的火把,走出几步,在没有花草树木生长的地方滚动几下,火把竟然被他弄熄了,跟着指了指天上。 管彤抬头望去,一轮圆月悬挂在天空,乳白色的光晕浸染在整个天地间,轻轻抚摸着暴露在它跟前的所有生灵,还有无数颗璀璨夺目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似乎想让人觉得,生活并没有那么沉重。 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她会永远铭记,因为这是她这一世的第一个夜晚。境况虽不好,但有这么美好的夜色作为陪衬,她心里亦有一丝小小的满足。 踏着月亮的光辉,管彤觉得,搬起的一捆柴火,似乎也比感觉上轻了许多,并没有因为附身的身躯的瘦弱与腹中空空的饥饿状态导致不能承受之重。 “回来了。” 熬煮粥的火已经改成小火,盛幺妹没有心情去撩拨身边的小小女孩,而是下意识的站起身来,朝破庙外望。 在看到管彤的第一时间,盛幺妹的双眼再次无限地放大,她实在想象不到,在管府时,甚至连走几步路都觉得吃力的管彤,竟然能搬起一捆柴火。 愣怔片刻后,管幺妹迎了上去,“三小姐,让我来。” 在管彤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柴火已经转到了盛幺妹手上,管彤转头准备去帮秦雨生,秦雨生来了一个移形换位,闪到了她的前面,在迈步向前时,还丢给她一句。 “如果不是你挡在前面,我早就把柴火搬进庙里了。” “你牛,你真牛!” 管彤在后面一本正经的夸着,还配合着竖起了大拇指,只不过,秦雨生背对着她,只能闻其声,不能看到她的手势。 但无论怎样,管彤口中的小屁孩,表面上根本不会把他的夸奖当回事。 “珠珠,粥粥熬好没有?” 这话问的? 秦雨珠的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滚动几下,似乎在认真思考这问题应该怎么回答。 “三小姐耐心等一等,奶娘虽然知道你饿了,但这粥能多熬一会儿,味道肯定会好一些。” 其实,管彤纯粹是因为在秦雨生那里受了挫,撩拨一下秦雨珠而已,在第一世,她也是经常做饭的,有时是一个人独立完成,有时是与当门面的大姐合力完成,但也是以她为主导。 她能不知道熬粥的火候? 秦雨生把柴火搬进破届里后,却不过来了,管彤寻过去看,他正坐在神像后面,做沉思状。 “小屁孩,去把你的破钵洗一下,我有用。” 小屁孩翻了一个白眼,没有动。 “秦雨生,去把你的破钵洗一下,我有用。” 秦雨生迟疑了一下,动了。 管彤吩咐过秦雨生,自己也没有闲着,在柴火中找了几根木质细腻的细柴火,又在之前拣的石头中挑了一块最大的表面粗糙的石头。 在她做这些时,秦雨珠屁颠屁颠的在她后面跟着,管彤还没有忘了之前跟她所说的,所以,让她在一边看着,如果看明白了,想帮忙也可以,但要注意,不能伤了小手指。 秦雨生把破钵洗过后过来,一大一小的小女孩,正忙得不亦乐乎。 “你们这是干什么?” “磨筷子啊。” “洗一洗,也能用,还费那个劲干什么?” “树皮受热刺激,会脱落的,你想吃树皮?” “吃树皮怎么了?大夏国治下,吃树皮的老百姓多了。” “可我不想吃。” 秦雨生真没想过帮忙的,但见管彤准备的是四双筷子,心思动了动,还是忍不住学着她的样子磨动起来。 等到完工,管彤带着一双审视的眼睛一双一双的细看,不是很满意,但也只能这样了。 四双现做的筷子还握在手里,管彤又拣了两颗光滑并带着尖儿的石头,问秦雨生水井的具体位置。 “你是想清洗这些东西?” “嗯!” “我去就行了。” “呵呵,这是我希望听到的。” 秦雨生又只能翻白眼了,但话已经说出来了,不去好像有违言出必行的行为准则,便一脸不痛快的去了。 等秦雨生去忙后,管彤先用他用破钵盛装的井水清洗了一下双手,然后把盛幺妹已经清洗过的小葱拿在手里一截一截的弄断,先是一大把,后是几根,再后是一根一根的截断,等秦雨生回转后,她又用石头把破钵里的小葱捣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成了粉末状,甚至水份也完全捣拾了出来,她才住手。 管彤的一举一动都呈现在盛幺妹的眼中,这人,经历了一次生死,不仅性情变了,连心理状态也变了,还有了主动创造生活条件的思维与技能。 粟米南瓜粥。 熬好后,加入小葱,加入盐巴,用现做的筷子搅拌几下,看上去很粘稠,还有淡淡的粟米香混合着小葱的香味,飘散开来,对几个饿着肚子的人极具诱惑力。 可以使用的工具实在太少,刚刚熬煮好的粥也很烫,管彤也好,盛幺妹也好,都没有耐心等它稍稍冷却。 管彤拿了破钵,准备用自己的袍袖隔热,将大土钵里滚烫的粥倒一些进破钵里,被盛幺妹一把拦住,“我来。” 盛幺妹似乎无须用什么隔热,手上厚厚的老茧就是最好的隔热层,她就那么用手端着,似乎感觉不到烫,只是觉得可惜,这么好的粥要与两个狭路相逢的小娃娃分享。 盛幺妹自认不是自己没有怜悯之心,而是现在的形势,她没法去同情他人。 不过,想起置身在乱葬岗时的境况,那时去无可去的她们,是被小男孩带出乱葬岗的。 虽然,她知道,即便没有小男孩的带领,她们也会迅速离开那充满着恐怖与凄凉的地方。 但,此时此刻,在将不多的吃食分给他们兄妹时,在浓浓不舍的情绪支配下,盛幺妹说服自己认可小男孩存在的意义。 粟米南瓜粥,吃到嘴里,糯糯的,口感很好,秦雨珠每吃一口,吧唧吧唧几下,仿佛鱼儿吸水,给人以欢快与享受之感。 “好吃吗?” “好吃!” 秦雨珠是真觉得好吃,特别是,吃到肚里,整个人都觉得温暖了。 秦雨生是一边吹,一边给她喂的。 “你自己也吃啊!” 管彤与盛幺妹先谦让了一番,后来是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管彤见秦雨生始终没往自己嘴里送,含糊着说了一句。 秦雨生没有理会。 管彤又忍不住道:“我们这边还多,这种时候,我相信你不会讲究是不是我们吃过的。” “不用,就这些我们已经够了。” 秦雨生坚持,只不过,说话的语调没有之前生硬了。 第六章 晚春的夜(一) 晚春的夜,带着一缕寒凉,管彤等人因为吃进肚里的暖暖的粟米南瓜粥,此时还没有这份感受,只觉得那轻轻拂过的缕缕春风,恰到好处地拂去了身体上的一丝丝燥热。 在管彤的再三强调之下,秦雨生终于吃了一些热粥进肚里,浑身都温暖了,恍惚中,眼眶里有泪珠儿在滚动,他硬生生的咽了进去。 在当下的境况中,他不能容许自己变得脆弱,或是对他人产生丝毫的依赖心里。 “奶娘,你就不吃了?” “不吃了,吃饱了。” 管彤又轮着问了秦雨生与秦雨珠,都说吃饱了。 “那好,这些留着明天早上吃。” 管彤知道他们都没有吃饱,她自己也只是吃了一个半饱,但想晚上吃一个半饱,也勉强算是一种健康吃法。 虽然有点阿q精神,但想剩下的,仿佛比已经吃掉的还多那么一点,留在明天早上吃,吃过之后就可以寻思一下,怎么把这日子过下去? 不,今晚就得想一想。 “我去洗钵,然后将粥盖起来。” 秦雨生很难得地主动了一次,说话时,已经站了起来,转过身后,一阵风也似的跑着去了。 留在这里的三个人,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 秦雨珠还在回味着粟米南瓜粥的味道,她没有吃饱,但也不饿了,因为哥哥说吃饱了,她也下意识地说吃饱了。 盛幺妹此时是愁肠百结,即便没有吃饱,却也吃不下了,喉咙口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管彤则是望着头顶的夜空,对着那片璀璨的星河,问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虽然没有忧心,相信山穷水尽疑无路,总会柳暗花明又一村的。 但此刻的她,头脑中是一片空白,蓦然惊觉,这一世的管彤,在管府所有人的认知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奶娘,你知道我爹爹何时回京吗?” 盛幺妹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三小姐准备等老爷回来时回去?” “回去?” 管彤眉头一皱,“我还没有想好,奶娘你说我们应该回去吗?” “当然应该了,那里是三小姐的家。” “可我是怎么被当作死人扔出来的?会不会再来一次?我那爹爹是否真的在意过我的存在?” “三小姐,老爷当然是在意你的……” “秦雨生,粥不用急着盖,你用你那破钵先去打一钵水来,然后烧上,烧开。” 秦雨生按照管彤的吩咐去做时,顺手把秦雨珠一起牵了过去。 一路上,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她们俩是有家的,她们会回到那个家里去。” “哥哥,到了!” “哦!” “哥哥,姐姐会回去吗?” “应该会回去吧!” “可……我喜欢姐姐。” 秦雨生在她的头顶摸了摸,“珠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我们是,她们也是。” 此时的秦雨生,内心里透着深深的迷茫感…… “奶娘还是先告诉我,是否知道我爹回京的时间?” “……听夫人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怕是还得几日。” 盛幺妹带着一丝不确定的语气回话时,眼神儿注意着管彤面上的神情,又忍不住在内心感叹:三小姐在阎王殿走了一圈,浑身上下的气度与神韵都变了,变得让她觉得陌生,可…… “奶娘,回去还是不回去?我想好好想想,您也应该好好想一想,设想一下,若我带着你完全脱离那个没有多少温度,却有着诸多束缚的家,在外面讨生活,会是什么样子?” “三小姐,这……我们靠什么生活?再说了,老爷他如果知道你其实还活着,又怎么会放任你在外面生活?” “是,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管彤正要往下说时,突然意识到被她派出打水的秦雨生还没有返回,当然,连带着被他带过去的秦雨珠也没有返回。 “秦雨生!秦雨生!” “我与珠儿已经睡下了。” “臭屁娃儿,我不是让你烧水吗?烧开了后,凉一凉,我们想喝水的时候,就喝它,千万不要再带珠儿喝生水,肚里会长虫的,你懂不懂? 我们已经很穷了,所以我们不能让自己生病,我们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 这些话,管彤是喊着说的,她感觉,如果她不把话说透了,秦雨生这个别扭孩子,或许当真就懒得理会她了。 是啊,要健健康康的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 管彤的最后一句话,震撼了她自己,也触动了盛幺妹的心,亦让秦雨生再次动了起来。 “姐姐!” 秦雨珠揉着眼睛走到管彤身边,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 “珠珠是不是困了?” “嗯!” 管彤把她抱了起来,下意识地朝神像后面看了看,她还没去看过,那里是什么样子?而这两个孩子,又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 在最初的时侯,她都没去想这些问题,当然,这时她也只是下意识地去想,也没真想去探究。 但眼下睡觉的问题,却是逃避不了的。 管彤在还没有想好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地去问这里唯一的大人。 盛幺妹似乎这时才惊觉,从乱葬岗下来到这时,她就像一个失去了心智的人,反倒是从不经事的管彤,在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在做着一些力所能及的准备。 盛幺妹下意识地朝破庙外看了看,认真说起来,这庙内,与庙外比起来,只是多了一个框架,再就是地上的草长得稀疏一些,且没那么高。 她的心头突然凭添一丝恐惧,但她还是道:“等会三小姐若是困了,我就把火堆烧上,在一边守着。” 管彤看着眼前的现状,想来这是盛幺妹所认为的最好的安排了,不觉又撩拨起打了水来,正在默默烧火的秦雨生。 “男子汉,你觉得应该怎么睡?”管彤见他没及时回答,又补充道,“说实在的,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像这样的地方,你也敢来此栖身。” “我觉得挺好的,一般人不会想到这里住了人。” “你可以去京城里玩灯下黑啊!住在这山里,遇到豺狼虎豹怎么办?” “这座山只是一座小山,不是丛林,而且这座山紧靠官道,何况豹狼虎豹哪有人可怕……” 秦雨生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解说这么多,于是突然噤了声。 “你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此时,管彤怀里的秦雨珠已经睡着了,抱在身上怪沉的,管彤扭动了一下身子,眉头皱了皱,盛幺妹感应到了,起身将之接了过去。 “三小姐,要不把她放到她之前睡的地方?” “我来。” 秦雨生旋即起了身,从盛幺妹怀里接过秦雨珠,管彤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一个年仅八岁的小小男子汉,履行着他身为哥哥的责任。 她没有起身跟着过去,那神像之后,对于秦雨生而言,或许就是他们兄妹的秘密基地,在对方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之心时,她不想介入。 第七章 晚春的夜(二) 盛幺妹接了秦雨生烧开水的活,多半钵水,没有多久就滚开了,灶膛里的柴火,也燃烧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还是红艳艳的,增添了小范围空间里的温度。 明明有轻柔的春风拂过,盛幺妹却还是觉得有一丝燥热。 滚开的水,确实得凉一会儿后才能喝。 “秦雨生,水开了,等一会儿就能喝了。” 管彤见秦雨生抱了妹妹进去后,就没再出来,于是又向那边喊话了。 “我不渴!” 秦雨生清了清嗓子,淡淡地应了一声。 “可是你饿!” 管彤似乎没打算就此放过他,“天还早,晚点儿睡,不至于半夜醒来时饿得慌。”她见秦雨生依然没有回应她,又补充道,“我不相信你没有这样的经验。” “好像你有似的!” “嗯,我的确有,所以说嘛,我们是同病相怜,或许可以相互支撑着过日子。” “三小姐,我们是要回管府的。” 盛幺妹还在坚持。 在她的认知中,她实在找不出管彤不回管府的理由。 是,回到管府,不管是她,还是管彤,都要受一些委屈与磋磨,但起码有吃有穿,生活还能继续。 在这个世道里,女子想独立生活实在是太难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女子沦落风尘。 都是被生活给逼的。 “奶娘,你就那么想回去?” “我……无所谓的,但三小姐你……” “你且先把我撇开,就说说你自己。” 盛幺妹确实是打心底里想回去的,在管府,她只需要管管彤小院里的事情,领月钱,买油盐柴米,都是她一手操持。 在许氏走后没多久,管府夫人便以人手不够为理由,把管彤的贴身丫头挪到了管默那边…… 所以,虽然夫人把她的月钱扣了,拔到管彤的月钱份例里发给她,但盛幺妹多少还是攒了一点钱的,只不过存放在小院的隐密处,没能带出来。 而身上那十几文钱,只是她在习惯上每天携带的。 “三小姐,还是回去吧,等老爷回来了再去,你还可以向老爷讨要一个说法。” 管彤听了她所说,认真想了一下,反正即便要回去,也是几天以后的事情,所以,她便没再就此时说什么,仿佛是默认了盛幺妹所说。 因此,盛幺妹心情舒展了一些,想着只是在外逗留几天,身上仅有的那点钱勉强能维持。 “三小姐,要不你还吃一点粥,明早的吃食我再下山去买。” “不吃了,我喝几口水,也是一样的。” 管彤说着,伸手先探了探钵沿,再探探钵体,觉得不那么烫了,端起来“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又喊了几声秦雨生。 秦雨生好像被她喊烦了,跑出来抢过去,亦“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然后又不声不响的还给管彤,继而转身就走。 管彤在后面笑了笑道:“放心,相逢就是有缘,而且,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妹妹,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我们能相互照应。” 秦雨生迈动的步子停顿了一下,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半晌后才回了一句:“我要睡了,你们自便。” 破钵里还剩了一半热水,盛幺妹瞧着看了好大一会儿,还是起身去井边,准备重新烧一钵。 管彤对此倒是没说什么,借着火把的光亮,看了看那个顶上还有点遮挡的三角形角落,是不是想办法把那个地儿弄得舒适一点? 想到就做。 如果有一把柴刀就好了! 柴刀当然没有,但管彤之前拣石头时,拣了一块刀形石头,这会儿拿来先把薄的一边磨一磨,使其变得稍稍锋利一些。 此时的管彤,心头没有一丝悲凉与落寂,反而有一丝小兴奋。 她试着把自己当成一名荒岛求生者,把这时的境况,当成一种人生体验。 怎么活下去? 怎么在有限的条件下,创造出相对舒适一点的生活,就像是一道考题。 而此时的管彤,不需想其它,只需把这一道考题做好,做出一份让自己满意的答卷。 在困难面前,心态很重要,积极的心态可以让人斗志昂扬,滋生无限的创造力。 “你准备做什么?” 秦雨生听到声响,从神像后面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声。 “我想试一试,这石刀经过打磨后,是不是也能砍断细木柴。” 管彤一边说,一边把手中中的石刀在他眼前晃动了几下。 “嗤!弄断细木柴,哪用得着什么刀?” “是吗?或许你可以用脚、用手将其弄断,但我想选择这一种试一试。” 盛幺妹一边烧水,一边含养奇怪的眼神隐隐地看着管彤, 这时的她,竟还能那般舒展地微笑! 是的,管彤此时在微笑,而且那微笑是发自心底的。 在盛幺妹的记忆中,管彤在管府的时侯,很少呈现出这般心情洋溢的微笑。 “好,那我们可以比一比。” 秦雨生似乎也被她挑起了兴趣。 夜色这么好,早早睡了实在是有些可惜,不为欣赏夜色,只为了一时心情的畅快,做点儿于现实境况多少有点意义的事情,也算对得起这样的夜晚了。 “好,那就比一比。” 管彤的这几个字,说出几许豪气来,以此来激励自己,也激励比她矮了多半个头的秦雨生。 俩人走出去先举着火把观望了一下,决定从哪里下手后,先做了一项前期准备,对要准备踏入的区域,覆盖性地进行了一番清扫。 “好了,我们开始吧!” 管彤很是干脆地将手中用来驱蛇的长棍子抛向破庙前的坪子里,秦雨生则选了一株独立生长的树枝,将手中的火把固定在其上。 在他看来,有月色与星光的映照就够了,但管彤喜欢光线明艳一点,似乎那火把不只是用来照明的,还可以点亮心中希望的光。 在动手之前,管彤仔细审视了一下现在所拥有的这双手,十指纤细,白净得没有多少血色。 从明天起,要强身健体。 用石刀砍棍子柴,确实是多此一举,还不如秦雨生手脚并用,很轻易地地棍子柴靠近根部的地方来一个对折。 “我去割茅草。”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但管彤还是有一丝挫败感。 春天里的茅草焕发着蓬勃的生机,韧劲儿十足,也不是那么容易砍断的。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管彤似乎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得了两根,嫩白的手上还不小心被茅草划了一下,形成一道红色的划痕。 “说了不行吧!” 秦雨生的声音里含着一份得意。 “哼,我还有法子。” 不过,石刀还是有用的,管彤跑着先把石刀放了回去。 “三小姐,你何苦去弄那一些,等你要歇息时,我把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勉强把这一夜先度过去。” “奶娘,不辛苦,很有趣的。再说了,生命在于运动,我之前就是动得太少了,才有了一具虚弱的躯体。” “那我也动一动。” “奶娘,不用,你帮着看住粥与开水,别让虫子爬进去了。” 管彤所使用的办法很简单,用火烧。 她先是理出一根茅草,从靠近根部处用火烧断,然后就是两根,继而三根…… 第一缕阳光 翌日。 管彤醒来的时候,正好有一束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有些刺眼,也让她莫名惊喜。 在管彤的感觉上,这一束阳光有着特别的意义,仿佛预示着,她接下来的人生将充满阳光。 所以,她称这一束阳光为这一世的第一缕阳光,她将永久地将之贮存在心里。 因为只有心里有了阳光,才会使得她不让自己陷入悲观的情绪中。 不管身处何种境地,一个人的心态很重要。 盛幺妹正在热粥,今天的她没有了昨天的沉重感,面对管彤时,脸上浮现出一抹笑。 “三小姐,粥马上就可以吃了,要不要去井边洗一把脸?” 对于管彤而言,此时最急的事情不是洗不洗脸的问题,而是小解的问题。 昨晚有夜色做掩盖,随便找一地儿小解,管彤没什么心理障碍,可现在天亮了…… 似乎,现在也不是能有那么多讲究的时候,她匆匆跑入不太密集的树林里,躲在一处矮树丛后面,把问题解决了,又匆匆地跑回来。 去也匆匆,来也匆匆的管彤,终于对自己栖身了一晚的山峰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这座山当真不大,透过树木之间,隐约可以看到蜿蜒盘旋的官道。 “奶娘,昨晚睡得可还舒适?” “比想象中要好,三小姐一下子就变得那么能干,奶娘都有些不适应了。” “人总要学着改变,因为我们的生活环境变了。奶娘,我想学着依靠自身的力量活着,而不是总想着依赖他人。” 昨晚的管彤与秦雨生,真仿佛比赛一样,一个折细木柴,一个弄茅草,也不知道坚持了多久…… 这些细木柴与茅草都太过新鲜,后经过管彤的建议,在火堆上搭了一烤架,把一部分细木柴与茅草放上去,熏了好长一段时间,使之变得恹恹的了,才往那一处(前面左手边屋子屋角)有顶盖的下面铺。 在一部分细木柴与茅草接受熏烤的时侯,管彤与秦雨生联手,把另一部分细木柴与茅草在那一处准备安歇的地方扎了一个栅栏,虽说只是在两处处墙的位置上围栅栏,却也显得安然紧凑了许多。 管彤晚上忙的时候带着一丝兴奋,不觉得有多累,而此时晨起,如果不是急于小解,她都有点儿不想挪动身子。 特别是两只手,此时感觉火辣辣的痛。 “秦雨生,秦雨珠,可以起来了!” 管彤洗了一把脸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呼唤兄妹俩起来,还没等他们应答,就去外面的坪子上跑圈了。 说好了的,今日开始要强身健体,就一定要践行。 管彤暗暗这么告诫自己时,却深感体力不支。 不大的坪子,她很是勉强的跑了五圈,就觉得呼吸急促,上气不接下气了。 算了,今日就这样了。 “姐姐。” 秦雨珠是自己起来的,而秦雨生,早早就起来了,寻了一处僻静地,进行他的每日强身健体训练了。 这是他每日的必修课。 只不过,今天晨起,多了两个人,他便不能在呆在破庙时,目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进行了。 管彤跑着去小解时,那屁孩子听到声响了,赶紧隐蔽了起来。 而从声音里判断出对方在做什么时,小屁孩颇为尴尬,倘若明天她们还在这,他得考虑一下去更远一点的地方。 管彤喊他们起来的声音很大,秦雨生在远处听得很真切,绕了一圈,在秦雨珠出来之后不久,他也跟着出来了,故意呵欠连天的。 “珠珠,睡得好吗?” “好!” 秦雨珠甜甜一笑,她昨晚确实睡得比之前的几晚踏实,恍惚中,还做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 “秦雨生,睡得好吗?” “……还好!” 秦雨生本不屑于回答的,但见管彤笑得满脸阳光灿烂,用她的好心情来感染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便勉强应了一声。 吃粥的时候,依然是两人共用一个钵,秦雨生把他藏着的两个黑面馒头也奉献了出来。 在管彤的要求下,盛幺妹只得将已经倒进破钵里的粥又倒回来,听从管彤的意思整了一次水煎馒头片。 破钵很厚实,馒头片勉强煎了一个两面黄,吃在嘴里,多了焦黄的香味,再配上热热的粟米南瓜粥。 生活很美好,是不是啊? 当管彤笑着这么问秦雨珠时,秦雨珠脆亮地应了一声:“是!” 盛幺妹也忍不住感叹于她的乐观,从昨晚的经历上,盛幺妹开始重新审视她们接下来的生活。 虽然,她依然不相信就他们四人捆绑在一起过日子,能生存下去,但管彤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蓬勃朝气,却也是她希望看到的。 “秦雨生,此处离京城有多远?” “七里?八里?反正不超过十里。” “小屁孩,你不是很能耐吗?怎么这一点都没弄明白?” “我用得着弄那么明白吗?我只需知道,从此处到京城,我最快要多久?最慢要多久?再说了,算了,不说了,你若想弄明白,可以自己去问附近的老乡。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不能让老乡知道我们住在此处。” “哦,难怪了,我就觉得昨天来到这里时,跟着你七弯八拐的,仿佛就没通过那条官道般,原来是你有意的……呵呵,小屁孩,你的戒备心既然那么重,你又怎么会愿意让我们进入你的领地?” “……还不是看你们可怜!” “……好吧,谢谢你可怜我们……我还问一个问题,山下有老乡居住吗?” 秦雨生翻了一白眼,没好气地道:“没有,离此最近的人家,应该在一里以外。” “哦,那住在这,既好又不好,好的地方,当然是如你般想的一样,不好的地方,就是不怎么方便。” 秦雨生觉得管彤说的这一段话纯属多余,住在这开着天窗,四面无遮挡的破庙里,能方便么? 他不也是没法子,他不只有他自己,他还有一个年仅四岁的妹妹,如他们兄妹这般大的孩子行走在人堆中,很容易让有心之人注意上,稍不注意,就会被捉去任人奴役。 管彤上一世在受宠中过日子,却也过得浑浑噩噩的,可能上上一世的她不停的劳作,每日里,仿佛有做不完的事情。 再活一世,突然什么都不用干了,甚至生活起居还有丫头们侍候,只需每日里根据心情,呼呼喝喝地操练一下棍棒功夫。 也因此,所追所求便不一样了,似乎全是女儿家编织的美好的梦…… 梦醒来的管彤,还是觉得第一世的管彤过得充实,十五年的人生,仿佛没有多少浪费的时间。 “秦雨生,那边的群山里有什么?” 管彤又提问题了,秦雨生还没回答,她自己就惊觉了,涎着脸呵呵笑了笑:“这真的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不知道,或许就有你说的豺狼虎豹,因为与此处隔着阡陌纵横的田野,有人出没,所以,那边的豺狼虎豹一般是不会跑到这边来的。” “那好,今日我就去那边会一会豺狼虎豹。” 管彤说的豪气干云,却惊得旁边的盛幺妹睁大了双眼,秦雨生更是一脸鄙视地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 第九章 进大山前的准备(一) “秦雨生,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对不对?” “奶娘,你就负责照顾珠珠,再就是想办法去老乡那弄点吃食来,能弄多少是多少……” “三小姐,你这……” “奶娘,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放心,我福大命大,老天爷一定不会让我轻易死掉。” 秦雨生觉得,管彤纯粹是自话自说,盛幺妹不放心她进山,他又怎么会放心将自己的小妹交付给盛幺妹? “我不会跟你一起去。” 管彤想当然地不容置疑地发号施令,秦雨生毫不犹豫地不容置疑地回绝。 “姐姐,我要跟着哥哥……哥哥,你答应珠儿的,去哪儿都带着珠儿,珠儿不要哥哥背。” 管彤突然觉得很头痛,两两组合的人马,还缺乏最基本的信任。 似乎,她听了兄妹俩所说,也不敢把珠儿交付给盛幺妹。 人心,在穷途末路时,最难把握。 盛幺妹可不是她,怀揣着一颗现世的灵魂,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着做人的基本准则。 “三小姐,你进山能做什么?” 是啊!我能做什么? 管彤当然有一个明确的目标——采药。 采药当然是她第一世掌握的一项挣钱技能,这一技能得益于村里的赤脚医生,觉得她是一个既聪明又能干的丫头,又有心跟他学习,只要有时间,就屁颠屁颠地跟在他身后,上山采药,小嘴儿还不停的叽叽喳喳,多多少少带给他一些欢乐…… 在这个时代,什么药材最值钱? 当然是人参、灵芝之类的了。 管彤不敢期望有那么大的收获,但普通的药草如半夏、何首乌、忘忧草、雪见草、茴香等等,在这样的大山里,应该不难寻觅。 当然,她还得从安全性上考虑,不能进深山密林。 “大山,是大自然赋予人类的一笔财富,只要我们擅于挖掘这笔财富,我们就能变成特别富有的人。” “当真?” 秦雨生不是不信大山里有财富,而是不相信管彤有能力挖掘这里面的财富,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也不够一头饿极了的老虎塞牙缝的。 “当真,可你敢跟着我去吗?” 管彤说这话时,脸上隐含着一丝笑意,眼神儿亮得出奇,还带着一丝挑衅之意。 秦雨生一噎,隔了好一会儿后,才道:“有什么不敢去的?”他这么说时,眼神儿不觉瞟向秦雨珠,再扫了盛幺妹一眼,打心底里否决掉让盛幺妹带着其妹的安排。 虽然,这样的安排是最为妥当的。 “那好,我们事先做点准备工作……起码得有一个装东西的物什,是不是?” 管彤说着,已经迈动了较为细长的腿,石刀依然握在手中,还有火把。 他们没有打火石,就山上那些石头,盛幺妹这个知道怎么用打火石的人,也没有把握能用那些石头打出火星来。 所以,在拥有打火石之前,保证火种不熄灭,也是几人共同的想法。 “你准备做什么?” “篓子、提篮,都行,所以,我们现在去采集足够用的藤条,当然,能采集到细细的竹子就更好了。” “做完这些,今天还能进山吗?” “不知道,但我们也不一定非得今天进山,明天进山也可以,后天再进京城……当然,今天能进山,并且有收获,明天就能进京城,那是最理想的选择。 所以,我们得抓紧了,争取在中午之前把准备工作做好。” 管彤很认真地规划着,并再次安排盛幺妹去老乡家讨点吃食来。 只不过,不用带上秦雨珠。 盛幺妹知道,管彤之所以用“讨”字,是因为不知道她身上是否有钱? 管彤是被抬着丢出来的,她盛幺妹是在无丝豪准备之下,匆匆忙忙追出来的。 盛幺妹只是稍稍踌躇了一下,就按照管彤的吩咐行事了。总体上而言,之前在管府时,一直是盛幺妹管事,管彤安安静静做自己的事,写写字,读读书,绘画…… 现在的管彤却是这般模样! 盛幺妹在有点儿不适应的同时,却也有如释重负之感,毕竟,一个不食人间烟火,不习惯争抢的弱女子,不管到了哪个府上生活,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我去弄细竹子,你负责割藤条。” 秦雨生在“割”字上故意加重了语气,同时,眼神儿瞟向管彤手里的石刀…… “不用怀疑我手里的石刀,我肯定它有其存在的价值。” 管彤的心神很敏锐,小嘴儿也快,全身上下更是充满了自信。 她的这份自信多多少少感染了秦雨生,从心田升起一股热流:“珠儿,跟哥哥走。” “嗯!” 秦雨珠开心地跟在秦雨生后面,小腿儿迈得飞快,在后面看,一蹦一跳的,活像一只兔子。 “姐姐,珠儿会很快回来。” 小小的身影快要消失时,转身对着管彤回眸一笑,虽然没有百媚生,但也是可爱之极的,传递着温馨之感。 “好,姐姐等着。” 管彤没有走出多远,就找到了比较密集的藤树交缠之地。 她仿如有感应般,秦雨生带着秦雨珠朝破庙右边的树林里去,她便朝破庙左边的树林里寻来。 她的目标是藤条,就奔着纠缠的藤条而去了。把手里的石刀往怀里一塞,在地上捡了一根棍子在藤条下搅动几下……小女儿家的心思很纯粹,虽是第三世的人生了,但依然害怕那种没有腿的软体动物。 不经意间抬头,“哇,好多枇杷!” 枇杷树的一根枝丫就在管彤前方头顶以上不到一米的位置,仿佛触手可及,可真伸出手去,却怎么也够不着,因为她的身子完全被藤条纠缠住了,动弾不得。 还是得先取藤条。 管彤退了两步,看清了形势后,把举在高空的火把缩回来,两手并用,对准了一根藤条…… 似乎,藤条并没有茅草好烧,它不是中空的,所以,还不如采取对折的法子。 管彤先安置了火把,从怀里拿了石刀出来,当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目标中的藤条根部弄断了。 弄断了根部,藤条还纠缠在一起,要想把它们没有牵袢地弄出来,似乎这才是更需花气力的活。 管彤试了几下,有一种虚脱的感觉,真想举双手投降了,可这么一来,之前所花费出去的力气与时间就白费了。 要不休息一会儿后再来。 一屁股坐在草被上的管彤顿时浮想联翩,觉得现在的她比荒岛求生更难,因为主体的气力值堪忧,那些个玩荒岛求生的,哪有主体这般虚弱的? 即便她掌握着上一世任彤的十八路棍法又如何?主体没有力气舞动起来。 即便她掌握着上上一世的基本生活技能又如何?主体就像风中的一片树叶,着不了陆,发挥不出她存在的最大价值。 不能认输? 如果认输了,就会被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一半的小男孩鄙视。 管彤不能容许这类事件发生。 小男孩已经占着性别的优势,她不能把这年龄的优势也丢了,要不然,今后还怎么对他理所当然地发号施令? 管彤认为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三世为人的她,在一般的情势下,想要以主导地位生活着。 第十章 进大山前的准备(二) 管彤休息了一会儿,又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再次行动起来,找源头,一处一处的剥离。 这活儿真累! “我来!” 管彤也不知道自己忙活了多久了,只觉得日头的温度越来越高了,她的额头上,浸出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汗珠子。 是虚脱得出汗?还是因为热出汗?管彤自己都分不清,而秦雨生领着秦雨珠何时走到她身后的,她就更加不清楚了。 “珠珠啊,你何时来的?怎么不先唤姐姐一声?” 管彤挥手抹去额头上的汗粒,尽量露出一个不显疲惫之态的微笑。 “姐姐,你渴不渴?” “对哦,姐姐确实有些口渴,珠儿也口渴了对不对?” 管彤的心眼儿顿时亮了,在得到秦雨珠的肯定答复后,跟着便吩咐秦雨生上树去采摘枇杷。 七八岁的男孩子,正是最淘气的时侯,那身子骨灵活得就像一只猿猴。 “摘那个做什么?” “吃啊!” “那个果子能吃?你确认不会毒死你?” “嗯!我确认,神农尝百草,已经品尝过了,能吃。再说了,即便没有品尝过,难道我们就不能向神农学习,去发掘大自然里于人有用的东西?” 秦雨生听她回答的那般笃定,已经信了,对她后续所说,似乎又不得不承认她所说存在的合理性。 秦雨生很快捷地爬上了枇杷树,当然,也得益于管彤已经把一部分的藤条理顺了,为他打开了一条通道。 不过,即便是之前的样子,也难不到秦雨生,只不过在行动上稍缓一下而已。 秦雨生摘了几颗就朝管彤所站的地方投来,方位、力道,都把握得很好,管彤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还接住了两颗。 这时的她也不讲究枇杷是否用水洗过,反正是要剥皮的,快捷地剥了皮,吃了一颗,把枇杷籽吐了出来:“真甜!” 管彤再一脸享受地吃了一颗后,才想着给秦雨珠吃。 她那般扬着一张削瘦的脸,迎着阳光大嚼特嚼,然后咽下,所有动作显得有些夸张,秦雨生知道,她这是在演示给他看。 “珠珠,好吃吗?” “好吃!” “那让你哥哥多采摘一些,用来当零嘴儿。” “哥哥,好好吃的,你也尝一尝!” 小姑娘说话也很注重技巧,似乎深谙事实胜于雄辩的道理。 管彤知道今天进不了大山了,但因为发现了这棵枇杷树,心里沉静了些,觉得只要用心去发掘,小山里也是能有所收获的。 不过,既然拟定了进大山的计划,就不能放弃,这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执着,随意改变决策的性情,是很难达到成功的彼岸的。 所以,管彤在再吃了几颗批杷后,继续之前没有干完的活。 秦雨生品尝过后,觉得味道的确好,甜中带涩,就像没有家变之前的生活…… 他采摘了一些,丢得珠珠所站位置的周边满满都是黄皮儿,黒嘴儿的枇杷果后,便下了树,帮着管彤把缠绕着枇杷树周边的藤条清理出来。 “现在怎么办?” 秦雨生感激于管彤发现了吃食,觉得她既然喜欢做决定,就把决定权交给她。 “先把摘下来的枇杷果捡起来,放回去后,再来拖藤条。” 枇杷果于他们而言,很珍贵,一颗都不能浪费。 特意送了一趟枇杷果,盛幺妹已经返回了,这一次,她带回来的东西多了一些。 除了必备的粮食与食材外,还有四个陶土碗,用一个边口稍显破烂的竹篮子装着。 竹篮子呃! 管彤笑着这会儿竹篮子这东西太过重要,为什么似乎不用详细说明,只需把他们带来的枇杷果在她面前大吃特吃,盛幺妹就明白了。 她带着丝丝疑惑吃了一颗,这果子好啊,于他们而言,又算是多了一种能果腹的食品。 所以,再去那地儿时,盛幺妹也跟着去了。 不过,管彤不改初衷地要先将藤条拖出来,然后再去由秦雨生他们兄妹俩去采摘果子,而她与盛幺妹开始编织篓子与提篮。 中午的饭就不做了,大夏国里,正常过日子的老百姓也只吃两顿,何况他们这种吃了上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人。 盛幺妹见过满树的枇杷果后,对接下来的生活突然多了几份信心。 “三小姐,你们是怎么发现这枇杷果能吃的?” 这时,秦雨生兄妹俩正在全力采摘枇杷果,破庙这边只有她们俩。 管彤想过让盛幺妹改变对自己的称呼,但细想过后,还是觉得算了,一个称呼而已。 而且,这样子的关系构架,对她的主导地位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小珠珠嘴馋,无意间先吃了一颗,等我们反应过来时,果肉已经钻进她的小肚肚里……嗯,就是这样子。” 管彤所说的缘由,让她自己都信了,在某种程度上,她觉得没必要编织这样的谎言,但为了不听盛幺妹的碎碎念,还是这样说比较省事。 “还真是意外的收获!” 盛幺妹对管彤编造的谎言一点也不怀疑,而且,管彤相信,盛幺妹绝对不会再在他们兄妹俩面前提起这话头,或许,在她的心中,那不懂事的小姑娘最好因为贪吃,多尝试出几种吃食来。 “三小姐,先吃几颗了再做事,垫垫肚子。” “好,奶娘也多吃几颗,那么大一树,足够我们吃好几天了。” “是哦,得吩咐他们看着采摘,这样可以保证每天吃的都是新鲜的。” 盛幺妹想到这一点,麻溜儿的起身,去找秦雨生兄妹俩说了。 管彤望着她的背影笑了笑,感叹道:“终于不摆着一张苦瓜脸了!” 他们仨是一起返回的,秦雨生手脚快,盛幺妹跑过去时,已经采摘了小半竹篮子枇杷果,秦雨珠小眼神儿睁得贼亮,生怕漏捡了一颗…… 管彤让兄妹先吃果子,她这边先烧了一个火堆,把架子再架上,细细的竹子用石刀削掉了更细的枝丫,然后熏上。 忙活完这些的管彤小脸儿一扬,看着秦雨生道:“怎么样?我的石刀是不是体现了它的存在价值?” 秦雨生翻了一个白眼,一副懒得与之计较的样子,闲闲地吃着自己亲手采摘来的果子。 “秦雨生!秦雨球!你们不能再吃了……别误会,我不是不让你们吃,而是一次性吃得太多了,牙齿受不了,或许,你们的肚子也受不了。” 管彤总是有自己的理由,但秦雨生还真信了,因为管彤再一次认真说话了。 “珠儿,不吃了,得干活了,争取今晚有一个好的地方安歇。” 秦雨生给秦雨珠指派的任务是看火,不能太小,又不能太大。 而他自己,再一次去弄细木棍子了,其实,也可以选择再去弄竹子。 但竹子的用处多一些,在他内心而言,在这里,是要住上一段日子的,至于会住多久?他现在也无法估算。 所以,他想今天要把栅栏扎得范围更广一些,也更高一些,让这处破庙,更像家一点。 第十一章 进大山前的准备(三) 管彤能想到用竹子、藤条编织生活所需的篓子、提篮等,盛幺妹只能归功于她是读过书的,有学识的人。 虽然这理由此较牵强,但也算一个不错的理由。 在一般人心里,有学识的人就等同于有能耐的人,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会他们所不会的,用不着感到意外。 管彤做的很专心,先是尝试着做小一点的盛装东西的物件,而且全部选用藤条,她的石刀又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为要做的是精致的小物件,所以她很是耐烦地把每一根藤条削去了表皮,见大致够用了,才罢了手。 盛幺妹想替她,却被她吩咐着编织一个比较大的提篮,这项工程比管彤正做的事更需力气,需要借助细竹子的硬度与韧劲。 虽然有样品摆放在眼前,盛幺妹亦不觉得这是一个轻松的活,但管彤已经吩咐她做了,便没有拒做的道理。 管彤做小物件完全是为了练手,她做了一个方形的盛装框,又做了一个圆弧形的盛装小篓子。 做完了,管彤才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四肢,专心地做了那么久的活,胳膊手都觉得酸了,手握成拳左右击打了几下,然后又活动了一下手指。 看头顶的日头,应是正午时分了,管彤浑身上下被太阳光照射得暖洋洋的。 “好想睡一觉。” “那就睡啊!” “……还是不睡了,我再做一个竹篓子。” “三小姐,还是让我来吧,我正做的竹篮子马上就好。” “我还是想试一试。” 管彤说着,准备再烧一堆火,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柴火,想一想,今晚还是得在这里过,便对盛幺妹道:“我先去拾一些柴火来。” 管彤说话间,已经迈步跑着去了,这次她只带了石刀。 将要走进前面树林的管彤,先驻步观察了一下树林的情形,树木稀疏,不是很粗大的那种,入眼最多的是松树,大部分一根一根笔直的耸立着,也有长歪了的。 松树底下,铺着一层又一层干枯的松针,踩上去,“吱呀”作响,松软松软的,让管彤感觉很舒适。 先弄一些松针回去。 管彤这么想时,弯腰先捧了一捧,跟着便跑回破庙里,放下那一棒后,提上竹篮子,又转身跑了。 盛幺妹反应过来抬头,准备说点什么时,管彤的身影早已没入树林。 拾了一些松针回去后,管彤觉得应先为自己找一根趁手的棍棒。 她在树林里走来起去,用心挑选了好一会儿,最终选了一根。 棍棒是用来做武器的,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以现有的这双手去试着握一握时,要感觉刚刚好。 棍棒不是细树枝,用点儿力气就能对折,她只能用石刀磨,一点儿一点儿地增加划痕的深度。 管彤觉得,铁杵磨成针,都有人有耐心去做,她的这点儿耐心根本不算什么。 但马马虎虎编织了一个竹篮子的盛幺妹,这时走过来却不这么想,她不知道她准备弄来做什么,便顺嘴问了一声。 “……我有我的用处。” 管彤从盛幺妹的问话声里,就能感觉到她对她此举的不认同。 “……” 盛幺妹的嘴张了张,半天后才说出一句:“三小姐,我来吧!” “……好,那我去拾柴。” 盛幺妹伸手接过管彤递给她的石刀时,忧虑着道:“要不我们今天就回去吧!” “回去?回去后再让他们把我扔出来?” 管彤的反应有点儿激烈,且丢下这一句后,兀自去拾柴了。 管彤拾柴火的时间大致是一个时辰,中间跑回来了两趟,盛幺妹在她第一趟送柴回来时,已经将她挑选的那株树木弄断了,跟着送回去后,也随着她拾了两趟柴火。 “这下柴火足够了。” 终于忙完了一件事,管彤有些累,但心情很愉悦。 秦雨生正在忙着扎栅栏,秦雨珠在一旁帮忙递树枝,忙得不亦乐乎,使得破庙里多了几份生气。 “奶娘,你歇息一会儿后,应该就可以做饭了。” 管彤说了这么一句后,准备再烧一堆火,是用来熏竹子特定部位的,熏过之后,可以增加其柔韧度。 具体熏哪一处? 就要看管彤准备做多大的篓子了,她用心比划了一下,底部应做多大?篓子口应做多大?还有篓子的高度? 管彤准备选三根稍粗一些的竹细子,一根竹子熏两处对折,做篓子的骨架,再用藤条缠绕,定出篓子的大致形状来。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关键是缺少工具,全凭一双手。 管彤再次看了看自己的这双手,之前十指尖尖,白净光滑,而现在,依然是十指尖尖、白净的手上,有了多处红痕,忙起来时不觉得,可这时审视它时,那股火辣辣的痛感缠绕在两只手的每一处,让她有些想放弃接下来要做的事。 不能放弃! 管彤忍不住给自己打气。 “秦雨生!秦雨珠!再次几颗枇杷,补充一点儿水分。” 盛幺妹听管彤突然这么一喊,反应过来,去打水烧开水。 秦雨生觉得自己倒没什么,但妹妹也跟着他这么久了,虽没喊过口渴,也没说过自己饿了,但应该是又喝又饿的。 “珠儿,我们去吃果子。” 管彤吃了几颗后,这才按照之前所设定的忙碌起来,篓子大致的形状出来后,盛幺妹给她送了一碗温开水过后,她接过“咕噜咕噜”的喝了,用手背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继续开始忙。 盛幺妹虽然还是对秦雨生兄妹俩不冷不热的,但这会儿同样给他们各盛了一碗温开水,看着兄妹俩喝过之后,收了碗回来,开始准备做饭。 破庙的上空,从昨晚开始,一直有烟雾在缭绕,管彤一边忙,一边找秦雨生说话,问破庙上空升腾起的烟雾,会不会惊动村子里的老乡? 秦雨生抬头认真观察了一下,烟雾在向上升腾的过程中,在不断地淡化,淡化成一缕缕微不可察的轻烟,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应该不会。” 秦雨生这么说时,还配合着摇了摇头。 “嗯,那就好!” 这种时侯,管彤也不希望被打扰,滋生起一些无谓的争端,或是进行一番解说。 管彤的竹篓子编织完成时,盛幺妹的饭菜也做好了,依然是粟米南瓜粥,只是多了一样水煮小白菜。 依然是有盐没油,比昨晚多了碗,只是这样子,便有了一点过日子的味道。 “珠珠,好吃吗?” “好吃!” 秦雨珠回答时,甜甜地笑了一下,于现在的她而言,这样的吃食已经很好了,何况,还有零嘴儿解馋。 “烫不烫?” “……嗯!” 秦雨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继续端起跟她的小脑袋差不多的陶土碗,往小嘴里灌粥。 “慢点儿!” 管彤在撩拨小小姑娘的同时,自己也没忘了喝粥。 盛幺妹把粟米南瓜粥熬的比较浓稠,管彤还是喜欢端在嘴边喝,喝不动了,再用筷子扒。 秦雨珠也是那般喝,但她得用两只手端坐碗,空不出手来使用筷子,等到喝不动了,才用筷子一筷子一筷子地挑着往嘴里送。 秦雨生与盛幺妹俩人显得很安静,吃粥的方式与管彤别无二致。 管彤不习惯太过安静,所次有一句没一句地撩拔秦雨珠,小丫头的一双眼睛很大,小鼻头挺翘,小嘴儿就是一颗小樱桃,是一个小美人。 小美人此时朝她甜甜一笑,“姐姐,我吃完了。” 盛幺妹见她人小,所以给她盛粥时只盛了小半碗。 “那,姐姐给你再盛一点。” “三小姐,我来。” 管彤顺从地把碗递给盛幺妹后,拿了一筷子小白菜往秦雨珠嘴里塞:“多吃点青菜,我们就会健健康康的。” “……嗯!” 秦雨珠小嘴儿嚼动时,再送给管彤一个甜甜的笑。 “珠珠真乖!” 秦雨珠展颜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瓜,夸了她一句。 第十二章 进大山 日头明晃晃的照在头顶时,管彤、盛幺妹、秦雨生、秦雨珠就到了大山的脚下。 昨天,吃过粟米南瓜粥后,管彤再一次进行了进大山的全体总动员。 盛幺妹很忧心,在她看来,管彤这是胆大包天,忍不住从旁提醒她,秦雨生秦雨珠还那么小,如果进了山后,有什么闪失,她良心何安? 管彤不以为意,反而问秦雨生:“你怕吗?” 秦雨生当然不怕,但他比较忧心秦雨珠。 “还是那句话,到了那边山脚,根据情形,找一处地方安营扎寨,让奶娘带着珠珠在那里等着我们,你觉得如何?” “三小姐,你们俩也都还是孩子啊!” 盛幺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打消管彤进大山的念头。 “我们还是回京吧,你想带上他们就带上,回京了再想办法,而且,老爷或许要回家了,那里终究是你的家……” “奶娘,我们肯定是要回到京城里去的,但我也必须进大山,如果运气好,弄点东西换点钱傍身,回家后与他们理论时,心里也有底气一些。” “秦雨生,如果你决定不跟着我一起去,就在这破庙里等着,不要想着去乱葬岗那样的地方从死人身上找钱了。 气温越来越高了,那里的蚊虫也会越来越多,如果你被叮咬了,患上了什么不得了的病后怎么办?” 其实,秦雨生也没去几次乱葬岗,而且,只有第一次有幸搜得了十文铜钱,后续去的几次中,有一次在地上捡到了一根银簪子,再就没什么收获了。 但这样的收获,于他而言也算是丰收了,这些日子,兄妹俩就是靠那十文铜钱度过的。 所以,秦雨生听管彤那般说,心里多少有些恐惧之意,因为他每次去那,心底就有恐惧之感。 但对于管彤说的那一点,却是不以为然的。 “明天我会陪你进山。” 这是小男子汉给管彤的承诺,管彤的脸上顿时绽放出明艳的笑来:“这就对了嘛!相信我,你不会后悔此时做出的决定。” 还真是大言不惭的! 秦雨生也希望不会后悔当时所做出的决定。 管彤一行四人爬上一处绿草如茵的缓坡,爬上缓坡后走去五六米远,就是密集的树林了。 入眼处有一条进山的路,有人踩踏过的痕迹。 “奶娘,你与珠珠就留在这。” 他们是带着所有的家当过去的,必竟那么破的破届真的不能称之为家。 两个大土钵,四个陶土碗,四双筷子,装在一个竹篮子里,另一个竹篮子里,装着半篮子枇杷,一个竹篓子里,装着盛幺妹昨天从老乡那买来的,剩下的粟米与食材。 管彤还随身携带着她的石刀,还有以铁杵磨成针的耐心磨断的那株树木,后经过她的加工处理,变成现在握在手中趁手的棍棒。 秦雨生在这一点上仿照了一下她,借了她的石刀去弄了一根跟她的棍棒差不多大的竹子来。 竹节中空,他磨到一多半时,故意蹬了几脚踩断了,弄出少半边尖刺来,似乎准备用它来对付大老虎。 俩人都有了趁手的武器后,在管彤的不断挑衅下,借着月色与火堆映照出来的光亮,作势还对阵了一下。 那时的秦雨生,是真的有点儿高兴了,听着管彤爽朗朗的笑声,似乎看到了希望的光辉。 盛幺妹想拒绝管彤对她的安排,可话到嘴边,又转换成一句:“那你们别走远了,要小心了再小心。” “是!” 管彤送给盛幺妹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奶娘,生活难不倒我们。” “三小姐有信心,奶娘就有信心。” “要不要给她们俩备点什么?” 秦雨生在一边手脚麻利地拿出了竹篓里装的东西,跟着又空了一个竹篮子。 “是哦,我们先就近拾一些柴火来。” 管彤记得,在大山里燃上火堆,可以防止狼群的靠近……呸呸呸! 他们的运气怎么可能会那么差呢?在大白天里,又怎么可能遇上狼群? 管彤止住恐怖的联想,尾随在秦雨生之后进了林子。 俩人进去没多久,就拖了几根干树枝出来,随手一扔,又钻了进去,再次拖出来的,就是湿树枝了。 “够了,我会看着办的。” 盛幺妹只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在她的感觉上,现在的管彤把她当成老弱对待了,要不然,她为什么情愿邀一个小男孩进山,而不选择带她一起去呢? “好!” 管彤背上了竹篓子,让秦雨生提上竹篮子。 “珠珠,乖一点,姐姐会给你带好吃的出来……奶娘,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 管彤说完,也不等盛幺妹说什么,率先再度进入树林,这次进树林,一时半会儿就不会出去了。 秦雨生看了一眼秦雨珠,见她也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伸手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扯了扯嘴角,终究什么也没说,却是转向盛幺妹道:“我妹妹就拜脱您照顾了,放心,我会照顾好你家三小姐。” 小家伙说的特认真,像是一个男子汉,可也仅仅是像。 不过,盛幺妹还是轻应了一声,再度说了一声让他们小心。 秦雨生跑动起来很快,盛幺妹只是眨了一下眼睛,他的身影就消失了。 突然之间,盛幺妹似乎明白了管彤为什么宁愿邀上他了,从行动力上而言,的确比她灵活多了。 “你有没有一丝小兴奋?” 秦雨生追上来时,管彤转回头笑着问了他一句。 “没有。” “可是我有。” 管彤再度回过头来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道:“难道你不觉得,不断地追寻新鲜与刺激,这样的生活才充满了乐趣?” “我认为你现在应该追寻你想要寻找的,就如你说的,有了钱傍身,心里才有底气。” “算你说得有道理。” 管彤收拾起那点所谓的小兴奋,变得认真起来。 此时,她的石刀已经背在了竹篓里,竹篓子的带子是用藤条编织的,斜跨在她的一侧肩膀上,放在竹篓里的石刀触手可及。 而她手中的棍棒,既是开路的工具,又是为她壮胆的,少女无所畏惧,但内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认真了的管彤,眼神四下里搜寻,既不放过头顶的每一棵伸展的大树,也不放过脚下的一草一木。 管彤的原则为,把近处有用的东西先记下,譬如她看到了一株结满了石榴的石榴树,还有半夏…… “为了防止迷路,我们刻上醒目的记号。” “好!” 秦雨生觉得管彤这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自他说让她追寻她想要寻找的后,她就没按照杂草丛生的山径走了。 第十三章 刀光剑影 管彤与秦雨生开始在树上刻记号时,管彤也开始延路采摘一些药草,如八角、丁香、枸杞、黄芪等。 秦雨生见她采摘什么,他就采摘什么。 管彤发现一大片葛根藤时,就好像发现了人参似的,欢快地叫秦雨生与她一起刨土,挖出里面的葛根,说这东西即是药材,又可以当秦雨珠的零嘴儿。 秦雨生不懂这些,当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俩人像两只小老鼠打洞一样,一点儿一点儿把土刨开。 “看,我们要的就是这东西……咦,你听!” “怎么了?” “有声音。” 秦雨生觉得她莫名其妙,树林里当然有声音了,有鸟儿鸣叫的声音,有风儿吹动树叶的声音,还有…… “近了……” 管彤已经停止了扯葛根藤的动作,侧耳细听,过了一会儿后,又说了一句:“更近了……” 秦雨生还在很卖力地刨土,说实在的,他不想再往树林深处走,外面的小妹虽然有盛幺妹陪着,但依然会令他忐忑不安。 此时的他,觉得管彤神神叨叨的,不仅胆儿大,心也大。 他不知道,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气儿,在外面说的好好的,说不往林子深处走的,可进了林子后,就变得不管不顾了。 让秦雨生庆幸的是,这会儿她终于肯多停一停了,却又…… 这会儿,秦雨生也感觉到了。 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我们快躲一躲!” 管彤小声说了一句后,就不管不顾地往葛根藤里钻。 “要躲也不能躲那里面啊!” 秦雨生此时觉得她很白痴,说话间,及时一把将她拉住。 对哦! 管彤心说她使用的武器是棍棒,秦雨生的武器与她的性质相当,如果舞刀弄剑的人发现他们藏在此处,要对他们下手,就只有挨宰的份。 当然,即便是藏在什么大树后,被发现了,就他们俩现在这形势,同样也只有挨宰的份。 不过,那样子还可以挣扎一下。 管彤心念电转间,已随着秦雨生闪身躲到树丛后面,而同一时间,两方相斗的人已飘至近前,她大着胆子偷瞄了一下。 哎哟喂!大白天的,哪里来的那么多蒙面杀手啊!不应该是趁月黑风高夜时,才出来杀人放火吗? 管彤之所以还有这调侃之心,也是因为自觉她不会这么容易就挂了。 再者,此时挂了也无所谓,大不了再重生一次。 被十余个蒙面杀手围攻的三个少年人手中持剑,且战且退。 管彤的内心叫唤起来,不要再退了,退无可退,为什么不全力一搏? 不过,想一想,三人对十余人,对方使用的武器还是大刀,一刀劈下来,只要位置正了,就能将人劈成两半,怎么搏? 可如果还继续退,要不了多久,就要退到他们这边了。 这片林子,在外面看,树木好像很密集,可到了里面,却是比较稀疏的,错落有致,此一片又比较平坦,所以视野比较开阔。 诚然,管彤的叫唤一点儿也不管用,那三个年轻人还在退,而且正是朝着他们这边退过来的。 “怎么办?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撒开了蹄子跑?” “是谁?” 管彤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跟着问了,至于这声音是从哪方人嘴里发出来的,她还没有能力判断,因为她这时已经完全把自己藏了起来,眼神儿也是看着紧挨着他的小男孩。 秦雨生真不知该怎么说她了,到了这会儿,似乎还不知道害怕。 不过,好像害怕也没有用,他也不觉得害怕,只是很后悔,不该听从她的意思,跟着跑进这大山里来的。 “我们只是来山里寻点能吃的东西的,你们继续,不用管我们。” 管彤粗着嗓子说了几句,用眼神示意秦雨生再走一次移行换位,伺机离开这,由她吸引这些人的注意力。 “这时会不会有些迟了?” 在管彤看来,秦雨生这个小屁孩,当真是逆了天的胆子大,心气儿稳,这种情势下,不见他有一丝慌乱,她真想狠狠赞他一声是真英雄!真男儿! “那么……要不我们摆一个造型出去?” “或许只能这样了!” 俩人都是故意粗着嗓子说的话,似乎也起到了一定的迷惑作用,一时之间还没有人冒冒然挥刀过来逼迫他们现身。 说到粗嗓子说话,管彤在第一世时,还真是练过一段的,那技巧自然还留存在她的脑海里,突然用起来,似乎还是那么一回事儿。 “还是不了,我们还是先观察观察,这群没脸的人是不是有能力把那三个年轻人杀了?” “也好!” 管彤对秦雨生的配合由衷竖起了大拇指,还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出来,不用装神弄鬼。” 这次字儿说的多了一些,管彤也便听出来,说话的是蒙面杀手一方的,因为嘴被蒙着,吐出来的词儿不是特别清晰。 三个年轻人这会儿似乎突然来了精神,不准备退了,站成了一个三角形,即防且攻,在蒙面杀手方被管彤他们的对话声所扰时,其中一个年轻人伺机刺伤了一人。 “大白天里,见不得人的人,心里多少有些心虚,所以啊,既然是击杀,就要找准了位置,对准要害部位……” 这会儿的管彤,似乎在破罐子破摔,已经完全忘了在再次重生时心底升起的最大期望——努力让自己度过劫难,享受一次完整的人生。 她缕次的挑衅显然激怒了蒙面杀手,四道身影提着刀就朝他们这边而来,刀光闪过,管彤与秦雨生来了一个就地翻滚,堪堪躲过了劈过来的刀。 只是两个孩子! 这样的认知让挥过一刀的俩人,以及后一步过来的俩人呆愣了一下。 也就在这时,三个年轻人的后续救援团赶过来了,虽然只是来了两个人,但也正好截住了过来砍杀管彤与秦雨生的蒙面杀手。 管彤与秦雨生就地翻滚时,还没舍得将竹篮子与竹篓子弃了,管彤竹篓子里的药材竟是没漏掉丝豪,而秦雨生竹篮子里的药材却是一点不剩了。 俩人本以为此命休矣,没成想又有了活的希望,截住那四个蒙面杀手的俩人,虽说也是年轻人,但比另外那三个还是成熟了一些,一把剑在他们的手中,被挥舞的密不透风,仿佛一滴水都沷不进来。 这会儿小命暂时保住了,管彤便有了心情来观看眼前的刀光剑影。 第十四章 初见 刀光剑影,迷惑了管彤的双眼,也使得她的心为之欢呼雀跃。 “小男子汉,你这时是不是很羡慕?” 管彤的双眼完全被眼前高绝的剑术吸引,如果她能把剑舞得这么好,就不会选择棍棒做武器了。 真的很养眼哦! 实不实用先不说,但好看却是真真的。 看着眼前的打斗场景,秦雨生双眼里闪烁着火花,似乎根本没有听到管彤带着一丝调侃的问话。 几声闷哼声响过,四个蒙面杀手一次性倒了三个,第四个坚持了片刻,等不到同伴过来及时救援就倒了。 很好看,也很实用! 管彤在心中品评着。 她与秦雨生在两方交上手时,又自觉退后了一些,退后的缘由,不用说,是管彤说的。 高手的剑气也可以伤人,至于是不是真的?任彤还没来得及验证,就突然身死了。 就在管彤错神的时间里,站成三角形的少年人中的一个,亦得手了,双方的形势瞬即发生了变化。 管彤的心情更加放松了,认真数了数蒙面杀手的现有人数,还有七个,加上倒地的五个,总计是十二个。 于是,她又开始琢磨三个少年人是怎么在十二个蒙面杀手的击杀下,还能且战且退地退到他们跟前的? “撤!” “这时想撤?晚了!” 蒙面杀手显然不是死士,倒地的五个中,还有三个在挣扎着准备重新站起来再战,听到一声“撤”,整个身子突然就活泛了,一个一个的纵身跃起,快如闪电。 他们快,对方的人身法更快,说话的是一个少年人,声音冷得恍若结了冰,管彤听在耳中,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然来是这样哦! 管彤似乎琢磨明白了三个少年人为什么能在十二个蒙面杀手的围攻下且战且退的了。 “全部击杀,不用留活口。” 这次说出的话更冷了,在管彤听来,恍如少年人嘴里含着千年寒冰。 只不过,有了第一次的感受后,对于这一次从少年人口中吐出的字眼,管彤有了免疫力,身体没有了应激反应。 没有人应答少年人所说,但在行动上已经完全表现了出来,之前与他在一起的两个少年,以及后来赶来的两个年轻人,都向对方使出了致命一剑。 使的是横扫千军?还是长虹贯日?亦或是什么其它更好听的招式名称?不懂剑的管彤自然分辨不了。 剑是雅士的武器,上一世的任府里,似乎就没有使剑的,所以被称之为粗鄙武夫府。 剑挥出,对方的刀仿佛完全凝滞,管彤似乎听到了“咔嚓咔嚓”的声响。 “还是走脱了两个。” “无妨!” 当一切归于宁静,三个少年人与两个年轻人向管彤与秦雨生走近了一些,审视地看向他们。 “要不要带回庄子上?” “是你!” 此时问话的少年管彤认识,上一世的任彤身死时,他就是见证者,是任彤死之前看到的倒数第二个人,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因为之前就认识,所以印象深刻,那时的他,大张着嘴,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你认识我?” 那少年明显有几份错愕。 “……不认识。” 是上一世的任彤认识,那时候的少年在她眼中就是一个小屁孩。 那时,在有着现代灵魂的任彤眼中,只要是比她小的男孩,就是小屁孩。 “走!” 又是那个冒着冰寒之气的少年。 管彤这才打眼去看他…… 好俊俏的小哥! 管彤的眼里瞬时星光一片,仿佛有七色彩虹掠过。 裴小乙原本还想与管彤多说几句的,但见楚凌云已经转身走了,瞬时跟了上去。 管彤此刻的表情,秦雨生看在眼中,感觉眼睛有些胀痛,伸手使劲拉了她一把。 “喂!人已经走了,可以回神了。” 管彤不经意间被他使劲一拉,向后退了两步,还一屁股坐到地上。 “哎哟喂,你就不能轻……喂喂喂!怎么就这么走了,我们因为你们受了多大的惊吓,难道不应该给一点补偿?” 管彤反应过来后的一段话,是扯着嗓子喊出来的。 楚凌云对管彤这样瘦得脱了相的小丫头,原本是不屑再多看她一眼的,但这会儿却转了一下头,转过去的时候对身边的裴小乙道:“给她。” 裴小乙愣了愣,片刻后才明白了他的意思,继而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从里面掏了两颗银稞子,在手上掂了掂,伸手一拋,稳稳地落在了管彤脚跟前面。 “真小气!” 裴小乙听得真切,却也不再理会,紧紧跟上加快了步伐的楚凌云。 等一行人走的没影了,管彤才拾起两个银稞子,亦在手中掂了掂,有二三两的样子。 “给!” 对管彤递过来的银稞子,秦雨生没有接,眼神扫向散落在树林中的尸首,有淡淡的血腥气在飘散。 “嗤!不要就不要,等会儿你若再想要,我还不给了。” 秦雨生对她所说置若罔闻,他现在想的是,这里虽然不是乱葬岗,但于他而言此时此地就是乱葬岗。 他动了! “秦雨生……你……” 管彤明白他的意思后,觉得他这一手,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穷疯了的小子,没有去偷、去抢,就已经很不错了。 “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还是挖你的葛根吧!” 秦雨生的动作很快,只过了一会儿,就搜了一半的尸身。横陈的尸身被秦雨生翻动后,血腥气更浓郁了一些。 不好! 血腥气再次灌进管彤鼻翼间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危险,“秦雨生,我们要赶紧离开。” “为什么?你得了两颗银稞孒,就改变初衷了?” “不是……” “嗷嗷……” “秦雨生,不要再翻了,狼来了。” 这时,秦雨生忙活得差不多了,收获颇丰,尖瘦的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慢半拍的回问了一句:“狼来了?” “是啊,狼来了!” 管彤的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似乎听到了奔腾的声音。 是群狼! 管彤的心肝肺颤动了一下,脑中灵光一现,吩咐秦雨生赶紧找地方隐避,并屏住呼吸。 说话的同时,她自己也快捷地用眼神搜索着四周,觉得藏无可藏,而且,好像来不及了,狼群在树林里奔走的速度太快,就在她扫视周边环境的最后一抹里,打头的一头狼已经朝她奔跑过来。 管彤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棍棒,虽然,面对群狼,以她现在的身子骨……所以,深深了然自己状况的她,在那头狼扑向她的时侯,她并没有挥动手中的棍棒去击打,而是迅捷地来了一个就地翻滚,再一次堪堪躲过了致命的一击。 当那头狼转向再次扑向她时,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中的棍棒握得紧紧的…… 第十五章 裴小乙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飞镖正中那匹头狼的喉管处。 小李飞刀? 管彤一双杏仁眼大睁着,看得很真切。 “是谁啊?我还想与头狼搏斗一番呢!” 管彤这完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只因这一会儿,一群饿狼已经被去而复返的一行四人收拾,除了管彤眼前这一匹狼是被飞镖射中身死外,其余的,都是被他们手中的剑刺死的。 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蒙面杀手的尸体就被一匹一匹的饿狼嘶扯的血肉模糊。 秦雨生确实很迅捷地找一处避了一下,并按照管彤的吩咐屏住了呼吸,但他觉得,还是那十来具还软乎着的尸体吸引住了狼群的注意力,才在第一时间没有顾上他。 当然,也是因了管彤喊得及时,他本身的动作又够快,但想管彤为了提醒他,而她自己出了事儿,他肯定会难过。 不过,如果没有这四人的去而复返,他这副还没成长起来的身子骨,肯定也是狼群啃咬的对象。 “要知道你这小丫头是一个不知好歹的,我们就不应该去而复返,那样子,你这时肯定不会张着嘴儿胡乱叫喊了。” 裴小乙的一串话说的有些多了,楚凌云睨了他一眼,冷然地道:“收拾一下!” 管彤这会儿心安了,嘻笑着上前,对着裴小乙说了一声多谢,以此来证明她是知道好歹的人。 只不过,她确实也想与那头狼游斗一番,掂一掂自己现在的能量。 当然,即便是要斗,也得是有人做防护的情形下,所以,她又补充说明不是嫌对方出手了,而是觉得对方出手太快了。 “不是我救的你,你谢错人了。” 裴小乙已经准备转身去收拾,打扫战场了,或许他觉得男子应坦荡荡,不应冒领这一声谢,不是他救的,就不是他救的。 就好比两年前,都说有人是他一箭误伤射死的,他说不是,可就是没有人信他,因为插在那人身上的箭就是他的,但楚凌云说信他,从此,他们也便成了最好的兄弟。 “呵呵,不是你哦!虽然不是你救的,但对你说一声谢也是应该的。” 管彤浅浅笑着,见他们都在忙着,两个年岁大一些的年轻人正在用手刨坑,秦雨生也已经撅着屁股在帮忙了。 “那个,你们是不是准备把这十几匹狼埋了呀?要不,还是先让我把狼皮剥下来吧,一张狼皮就能卖好几两银子,就这么埋了太可惜了。” 说话间,管彤回身想去取之前那匹狼喉管处中的那把飞镖,只是等她把那匹狼的身子翻转过来后,哪还有飞镖的影子? 秦雨生听到“银子”二字,心思动了,虽说他在那些蒙面杀手身上搜到了一些银子,但哪有嫌银子多的? 看来,今天确实不虚此行,现在有这几个对他们没有什么恶意的高手在身侧,安全上的问题是不需要考量的,最好这里的血腥味能吸引老虎野猪等庞然大物来…… 秦雨生的手脚很麻利,与他同在刨坑的两个年轻人看了他一眼,他瞬即露出一抹笑来:“狼皮确实可以卖钱的!” 不过,他纯真的笑容没有打动两个年轻人,对他所说的话罔若未闻,仍在埋头刨土。 只是突然间,俩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旋即握剑站了起来。 “你们真愿意帮忙把狼皮剥了……刨坑的活就由我一个人干了,放心,我很快的。” 秦雨生觉得自己是第一次这般天真,他们站起来哪里是想着去剥什么狼皮,而是准备下一轮战斗了。 与秦雨生想的一样,这里的血腥气确实吸引了庞然大物来,听声响,仿佛来的是千军万马。 野猪群。 对,这次被吸引过来的是野猪群。 管彤的双眼顿时亮了,心念电转,那些蒙面杀手之前的武器可是大刀,于是,跟着就问秦雨生可看到了大刀? 是啊,大刀。 秦雨生觉得自己也患迷糊了,他怎么只想着去搜寻蒙面杀手身上的钱财呢?他们手里的大刀才是真正值钱的。 但他好像真没有看见一把大刀,那么明晃晃的东西,躺在哪他都能看见。 “大刀当然是我们收着,岂能留给你们两个小孩子?” 裴小乙觉得自己是最良善的一个,而且,这座山头是他们家的,两个小孩子冒然闯入,想在他们家的山头来一通搜刮,他不仅没有责怪于他们,还与同伴一起救了他们,这时还和蔼可亲地为他们解惑。 “裴小乙,你就不能给我们留一把么!” 管彤是真怒了! 裴小乙? 最喜欢连姓带名儿喊他的那人不是死了吗? 裴小乙的大脑有片刻的混沌,可眼下,有更激烈的战斗在等着他。 当一应人等的目光朝她扫过一眼后,管彤后知后觉的发现,她暴露了。 管府的管彤,一个没有出过府的深闺庶女,是不可能认识裴小乙的。 而且,她现在似乎也不是管府的管彤了,而是被当作死尸扔了出来的,流落到这大山里的管彤。 管彤收拢起心神,野猪群奔腾至他们近前时,突然停下了,一双双猪眼射过来,似乎在衡量彼此间的实力。 对野猪来说,一般情况下,对人的态度是你不犯我,我不犯你,你若犯我,我必狠狠还击。 秦雨生还在刨土,他对自身能力的估量还是比较中肯的,不然,以他这小身板儿,领着一个比他更小身板儿的妹妹,是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的。 这是父亲的教育效果。 父亲对于他自己的禀性了解,深深知道是鸡蛋碰石头,但他还是去碰。 但他不希望秦雨生跟他一样,希望他懂得迂回,懂得自我保全,因为只有先保全好了自己,才有可能谈其它…… 管彤似乎这时才发现,与野猪群形成对峙状态的,加上小身量的她,也只有五个人。 之前与裴小乙他们战斗在一起的少年,应该是去送大刀了吧! 想到大刀,管彤就恨得牙根痒痒的,如果第一时间里就想着藏一把大刀多好啊!最起码砍柴火不用手脚并用了。 一个人所处的环境位置不一样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 此时的管彤对于自己想着藏一把大刀仅仅是为了砍柴火深感鄙视。 野猪与人的对峙持续了十几个呼吸后,为首的野猪朝秦雨生那边看了一眼。 两个年轻人在刨坑时,裴小乙与楚凌云把蒙面杀手的尸身提了过去,一具一具地码在土坑侧面的位置上,而另一侧,码的是狼群的尸体。 管彤注意到野猪的眼神,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秦雨生。 秦雨生抬头的那一刻,野猪已经朝他那边而去,秦雨生吓了一个倒仰,一屁股坐在地上,停留片刻后,突然翻转身体,朝后面放肆奔跑。 他的一连串动作惹得之前与他一起刨坑的年轻人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忍不住赞了一声:“这小子挺机灵的!” 第十六章 共进退,同分享 秦雨生这次是真害怕了,那群野猪是怎么回事啊?与它们离得近的人不攻击,却奔着他来了? 不对啊! 小男孩还是很聪明的,感觉后面没有追赶他的生物,继而停止奔跑,回身看了一眼,只见一头头野猪奔腾着朝之前出来的林子而去…… 影像有些模糊,却又好像是清晰的,只不过,这样的场景让秦雨生深感迷糊的同时,又不禁为之可惜。 野猪群就那么回林了,本该打响的战斗就这么悄然地结束了,管彤不仅没因此感到高兴,反而有几份失落之意。 “这下好了,我们也不用费尽心力地去埋他们了!” 裴小乙倒是很开心,似乎他这大山里有野猪群出没,才符合大山的存在价值,如果冒冒然把这群野猪群灭了,于他家的大山是一项损失。 十几匹狼的尸体也被叼走了一多半,仅剩下六匹狼的尸体,管彤说什么也不让他们就这样埋了,说他们只要帮着把狼皮剥了,然后给她准备一口大锅,她保证给他们做一顿可口的狼肉吃。 为首的楚凌云当然不会听她摆布,但裴小乙这时纠结起对方为什么知道他的名字,并且还敢连名带姓地喊他,他虽然不能承袭爵位,但好歹也是勋贵后人,其身份地位也是不一般的,一个莫名其妙的丫头却敢直呼其名。 这事儿得弄清楚。 “……哦,我是听他这么喊过你……对,就是这样的。要不然,我们今天初见,怎么会知道你姓什名谁呢?” 管彤很认真地回想着,小指儿指向的人自然是楚凌云,那小子模样儿是长得俊,可就是太冷了,明明脸上稚气未脱,却硬要学人扮酷耍帅。 太假! “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裴小乙明明知道她在说谎,但见对方说得那般认真、笃定,脑子又被搅浑了。 诚如对方所说,他们今日是初见。 “不知道。” 管彤此时表现得很诚恳,所有不严肃的表情与语言都收了起来,以此来证明她是一个有教养的女儿家。 因此,她还配合着对着几人福了福身,“小女子有礼了,还请尔等公子可怜小女子一贫如洗,且腹中空空,才不得以带了年幼的弟弟上山,想让自己与弟弟活下去……” 说到此处,管彤的双眼中,隐隐升腾起水花,片刻后,有泪珠儿滚落下来。 少女弱不禁风,此时又梨花带雨,想她这样的弱女子,为了活下去,亦敢以身患险,跑到这大山里来,勇气实在可嘉。 裴小乙似乎被打动了,正待说什么,楚凌云却不为所动地吩咐道:“我们走!” “……好,我好像也饿了。” 等他们一转背,管彤粲然一笑,朝秦雨生招了招手,伸手指了指自己脚跟前,一把锋利的飞镖就落在那。 管彤弯腰拾起时,秦雨生也跟着开心了,有了这一把飞镖,剥这六匹狼旳狼皮,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的情势是,得赶快出去。 虽然那两个年轻人已经把余下的血腥味用土埋过了,但有这剩下的六匹狼在,说不准还会吸引什么动物过来。 俩人合力,先折了一根枝繁叶茂的大树枝下来,然后又就地割了一些葛根藤,把一匹一匹的狼缠到大树枝上,然后又用泥土随意搓巴了一下伤口与带血处。 “可以走了!” 管彤把一应东西收拾了,背篓背上,秦雨生之前提的竹篮子也被拴在了树枝的最上端,由秦雨生自己把持着。 因为那里面多了东西,提将起来时,还有点儿份量,只不过,上面铺了一层带草的泥土。 管彤当然不会认为秦雨生会无聊地想把这大山里的泥土带出去,从而来印证他到此一游。 但她也没有捉黠地去翻动他的东西,这时候的他们,是要齐心合力地把明明朗朗的财宝带出去。 六匹狼就是他们的财宝。 当他们原路返回时,路途的水果等自然是没有心力采摘了。 林子外的盛幺妹与珠珠正翘首以盼。 或许,此时的俩人有了共同的心愿,大手与小手终于牵到了一起,拧着眉,双眼向林子里搜寻。 “来了,姐姐与哥哥他们回来了!” 秦雨珠顿时欢呼雀跃起来,而一边的盛幺妹,感觉两人拖动的树枝挺沉的,所以放开了秦雨珠的手,跑过去接应。 “你们终于回来了!” 盛幺妹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翘首以盼了,等待,真的是特别煎熬的一件事情。 “奶娘,等心焦了吧!” 管彤觉得,奶娘忠于了她的职责,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没有生出什么别样的心思来,算是经过了她的检验,余下的岁月里,她愿意与她相依为命地生活下去。 因为在管彤的记忆里,在管府里看似与之相依相伴的奶娘,却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的。 那时的管彤了然,却也不点破,只觉得她不要做得太过份便好…… “是啊,你们俩一去去这么久……啊!这是狼?” “是,奶娘不用一惊一乍的,这几匹狼是他人打的,我们带出来,想着把狼皮剥了,可以换点钱,后续的生计也就有着落了。” 管彤说的轻松淡然,盛幺妹听着,还是为此捏了一把汗。 “那,这里是不能呆了。” 盛幺妹觉得,相较而言,还是破庙里更安全,但这么拖着好几匹狼过去,也不知在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人? “我们再去扯一些树枝来,盖在上面,然后把这里的柴火也放在上面……” 管彤说话间,已经动了,秦雨生没动,管彤过来扯了他一把。 “三小姐,我随你去弄。” 盛幺妹见秦雨珠此时紧紧抓着她哥哥的破衣衫,仿佛怎么也不舍得放手般,心里叹息一声,忍不住出声表态了。 于秦雨生而言,可不是单纯为此,现在他更紧张的是他的篮子里的东西。 当然,他会分出一半来,给管彤,但又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也不知道他这是何种心理。 一行人回到破庙时,已经很累了,把火堆燃烧起来后,歇息了许多。 其中,不觉得累的似乎只有秦雨珠,小丫头特别伶俐,不停地剥枇杷,依次递给看似累瘫了的三人。 “谢谢珠珠!” 管彤露出一丝疲倦的笑,伸手在小丫头头顶揉了一下。 秦雨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怯怯地回了一句:“不用谢。” 歇息的差不多了的时侯,管彤从身上摸出一颗银稞子,让盛幺妹趁时间不晚,去附近的市场买两把刀来,适合剥皮的那种。 至于吃的,也可以看着买一点,到了明天早上,他们肯定是要去京城的…… 后面的话管彤没再说下去,但也让盛幺妹心喜了,跑着去买东西的双腿迈动得也轻快了一些。 等盛幺妹走了,秦雨生使劲咬了咬嘴唇,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闷声不响地翻出竹篮子里的钱袋子,把每个钱袋子里的散碎银子空了出来,聚到一起,在管彤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有差不多三十两吧?” “……我们一人一半,公平合理。” “可这是你找出来的。” “是你带我上山的,我们共进退,钱财也应一样共享。” “……呵,似乎是这个理,那好,你一半,我一半。” 管彤还挑选了一下钱袋子的存色,挑了两个看着顺眼的,道:“这两个先姑且用一用。”说话间,已把剩下的统统拋进了火里。 秦雨生觉得她说的在理,用死人的东西终究不吉利,当然银子除外,如果不是手边实在没什么东西可用,剩下的两个钱袋子也已经烧了。 第十七章 心事 盛幺妹回来的时侯,管彤与秦雨生已经剥了一匹狼的狼皮,准备对准下一匹狼了。 盛幺妹这趟带来的东西多了一点,一只小木桶、一把砍刀、一把菜刀,再就是吃的东西。 盛幺妹见管彤的双手弄得血糊糊的,觉得很刺眼,闷声不响地空了小木桶里的东西,打了水来。 “三小姐,洗洗手,剩下的让我来。” “不用了,我们齐心忇力把这弄完,余下的事情就好说了。” 管彤笑得一脸灿烂。 她确实很开心的,这一趟进山,虽然经历了一些凶险,但回想起来,那都不算什么,因为从此以后,她可以好好规划一下了,算是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 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裴小乙等人,算是他们的贵人。 管彤这边忙着剥狼皮卖钱,管府里的母女三人,已经开始私下里庆祝了。 被吩咐送管彤的两个下人,转了天才回到管府,对着主母发誓赌咒说已经送到城外的大山里了,这会儿可能尸骨无存了。 管秦氏心想也是,既然送到了大山里,夜里头可能就做了哪头猛兽的盘中餐。 至于活着的盛幺妹,一个下人而已,即便活着回府,也得看她接不接纳她?私心里计算一下,对方应该是不敢回来的。 管老爷不能说自家亲娘做错了,但把罪责怪到盛幺妹这个奶娘身上,说她没有照顾好三小姐,然后一气之下…… “娘亲,这次终于拔掉了眼中盯、肉中刺,祖母开心,我们也开心,当真是皆大欢喜。” 管玥只比管彤大了几个月,喜好的表达比较实诚,此时这么说时,更是喜形于色,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玥儿,此时只有我们母女三人在,你这番说词也好,还是表情也好,都无所谓,只是见了父亲大人后,你一定记得呈现出一脸悲伤之情来。” “那不是演戏么?祖母大小为什么就不用演?而且,把那肉中刺扔出去,也是祖母大人下的命令,与我等何干?” “你这孩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了?你姐姐是这个意思吗?再说了,我等哪能跟你们的祖母大人相比?等你们爹爹回来后,你只管按照你姐说的行事便可。” “是,我只不过觉得,即便我们表现出哀伤的样子,父亲大人或许也是不信的。” “父亲大人信与不信,那也只会藏在心里,但若你表现出一副兴奋之情来,父亲大人了然事情后,对我等肯定会呵斥一番,说是为什么不帮着劝一劝祖母大人,延迟几天,等他回来后处理也好。 而且,在爹爹心里,也便有了我们没有姐妹情的看法,而娘亲,也会被归纳为心地不良善之妇人……” “好好好,说来说去,不就是要在爹爹面前做戏么!我省得。” 管昕绕来绕去的说词,在管玥听来,实在有些让人心生烦躁之情。 管秦氏见她应了,便笑了笑,在她的脑瓜顶上轻轻拍了拍:“你这丫头,就是个沉不住气的,你且得学学你姐,遇事多琢磨琢磨,把人心琢磨明白了,你才会少吃亏。 转过年,你也是可以定亲的人了,真得多长长心眼,别等到你要嫁人了,还得让我这当娘的为你忧心。” “娘亲!姐姐都还没有定亲,怎么就说到我份上了?” “是啊,昕儿是该定亲了!” “娘亲!” 说到定亲的事上,管昕不觉便呈现出羞涩之态来。 “娘亲!娘亲!姐姐心里有人了。” “啪!” 管秦氏伸手拍了口无遮拦的管玥一巴掌,斥道:“你这孩子,这话也是可以乱说的?” 一边的管昕却是定了定心神,忧虑着问道:“娘亲,我在外面听人说起,爹爹此次的差事办得好,有望升迀,不知是也不是?” “这……哪说得准?只是,你爹在现在的位置上,已经呆了三年多了,是该升一升了,等明日,如果确定你们爹爹不会回来,娘亲去你们姨母家问一问……” “娘亲,即是要去姨母家,哪用得着等明日?今天也是可以去的,这时候去,正好可以赶到姨母那边用晚饭。” “你这孩子,说起去姨母家,你就那般高兴?” “嗯,姨母家里,我们哪次去,不是整一大桌子菜肴来招待我们?” 管玥说得兴起,即刻就站了起来,好像巴不得立马就动身。 “娘亲,姨母那边就用不着去了,姨夫虽说是吏部的官员,却也只是一房主事,对父亲升迀之事,能有什么帮助?” “昕儿,你这话就错了,你姨夫虽说官身的位次不高,只是不上道的从七品,但也是吏部里面干事实的,查漏补缺,都是他们每日里要做的……” “那也用不着去。” 管昕的态度让管秦氏有些莫名其妙,要知道,管昕与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姨母感情最好,她姨母出嫁那会儿,还哭的特别伤心,把他们这些大人都逗乐了。 后来,更是隔天的往那边跑。不过,从今年始,好像就不爱往那边跑了。 这是为何? 管秦氏定定地望着管昕,想听她说一个用不着去的理由来。 管昕却是不再往下继续说了,管秦氏再次问起时,也只说管府里才死了人,去姨母家里不合适。 “你这丫头!” 管秦氏不觉笑了,因为这个理由确实很充分,只不过,还是觉得以她十五六岁的年岁,就这般,是不是显得顾忌太多了? 管秦氏希望管仲舒升迁,那是必然之事,但更深层次的考量是,做父亲的官位品阶高了,惠及的还有儿女的婚事。 管昕为何还不定亲? 不就是希望等一等,等管仲舒的官位品阶再上一个两个台阶,以女儿家可以高嫁的态势,就能与四品及四品以上的官宦人家结成亲家,或是与武勋世家结成亲家么! 那样,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对于管府一家人来说,都是利好的局面。 管昕自己也明白这一点,她父亲现在还只是一个从六品,品阶实在是有些低了,与她心中所要嫁之人的家世相较,相差的实在太多了。 且不说管府里的母女三个,先因管彤的“离世”而喜形于色,后又论及与切身利益有关的媒介管仲舒的升迁之事。 母女三此时论及,也只是一种臆想,管昕或许确实听到了某些实质性的风声,但她依然不敢硬是生出这样的希望来。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 也不知管昕是从哪件事上悟到了这一点。 总体而言,具体的结果还得等管仲舒办完差事,回了京以后再说。 管彤那边,剥狼皮的活计,三人动起手来,如果不是他们太过小心,一柱香的时间便足够了。 但他们三不约而同地花了两柱香的时间。 管彤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件般,再次站了起来,捏胳膊捶腿,再伸伸手,弯弯腰,做了十几次踢腿运动后,仰头看向暮色开始沉降的夜空。 “奶娘,余下的我与秦雨生动手便可,您还是赶紧忙着做饭吧,这时,我们都饿了。” 盛幺妹似乎这时才发现白天的时间就这般度过了,要再一次迎接黑夜的来临。 破庙的状况并没有较之前的第一晚有什么根本性的改变,一米多一点高的栅栏扎的并不紧实,且护住的只是两面,后来秦雨生增加的,也只是把两面墙扎满了。 这样的栅栏,是经受不住风吹雨打的。 但,盛幺妹的内心里,却已经没有了前两日的慌乱,或许,在她的思维中,只要过了今晚,明天就可以去京城里了。 第十八章 狼肉的味道 从管彤等人所住破庙的小山上,沿着破庙前面的一条山间小径一直朝前朝下走,走上两百余米路程,就能到达官道。 但秦雨生却非要从侧面的小径下山,然后沿小道去往京城,等快抵达京城的南熏门时,再转上官道。 管彤对此没有提出异议,盛幺妹似乎也赞同按照秦雨生所指引的路线走,毕竟秦雨生在那条道上已经往来过数次了。 晚春的风依然很柔和,轻风拂过他们面颊的时候,在感觉上,仿佛是在接受春风的抚摸。 要进京了,一行四人都有些许激动之情,但表现得最激动,以及最欢快的,还是秦雨珠。 她已经不记得在那破庙的庙神肚子里躲了几天了,盼着哥哥回来,成了那些天里唯一的期望。 这次,她哥哥已经跟她说了,进了京后,或许不用再转回来住破庙了。 虽说不是那么确定,但总有一丝希望在,而才相识没几天的姐姐,更是很肯定很认真地说,他们不用再转回来住破庙了。 秦雨珠已经相信了管彤所说。 当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时,管彤他们就开始做进京的准备了。 狼肉昨天试吃了一顿,虽说肉质粗糙了一点,口感似乎还可以。 这是管彤的感觉,但她又觉得,许是几天没有沾到肉味的关系。 因为是盛幺妹自行做的,纯粹的水煮过后,再加上盐巴,后应了管彤所说,把一把小葱切成了小段,全加了进去。 盛幺妹、秦雨生、秦雨珠却一致认为很好吃,很香。 管彤见他们喜欢狼肉的味道,就把之前采摘的几样药材:枸杞、八角、香叶等各选了一些出来,对狼肉进行加工处理。 就是食盐少了一些。 第一锅煮出来,管彤让他们各试吃了一点,都说特别好吃,比之前盛幺妹做的,要好吃了许多。 盛幺妹很吃惊,要知道,在管府时,管彤虽是不受待见的三小姐,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管彤解说是从一本书上看到的,盛幺妹仿佛信了。 狼头几人都觉得看上去太过狰狞,在决定煮肉前,就把一匹一匹狼的狼头砍断了,秦雨生与管彤又用之前拖狼过来的大树枝与藤条,把狼头缠上去拖着,走出了好远,费了好一番心力,挖掘了一个深深的土坑,狼头、连同大树枝以及之前用过的藤条等一起掩埋了。 后续的狼肉,就没有食盐添加了,而且,管彤以及秦雨生兄妹,经历了一天的忙碌,还有惊吓,到了这会儿,实在是疲累极了,便晕晕乎手的钻到角落里睡下了,是盛幺妹一个人耐耐烦烦卤制完成的。 卤制过后的狼肉水分少了,加上剔除了狼头没要,比之前的重量少了许多,但怎么说也是六匹狼的肉,加上骨头,堆在一起,在盛幺妹的眼中,也是一堆肉山。 他们所要做的准备工作就是要将一堆初步卤制过的狼肉,还有狼皮,用东西盛装了,一起带进京。 而第一锅加了盐的卤肉,已经切成片儿,用管彤之前做的两样小物件盛装了,准备在路上当零嘴儿用。 秦雨珠已经表示了,这两样小物件,就由她背一个,抱一个。 为了满足她这一强烈愿望,管彤特地给圆弧形的藤条小篓子用藤条编织了一根背带,这样子,就能满足秦雨珠背一个、抱一个的愿望了。 狼皮好处理一些,只需要一张或二张滚起来,用藤条捆上。而狼肉就必须用东西装了,现有的篮子、篓子,加上小木桶,也是不够的。 再者,陶土碗、砍刀与菜刀还有盛幺妹最初从老乡家里买来的大陶土钵,亦是需要一个篮子盛装的。 所以,管彤准备做两个大竹筐,这么一来,便花去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管彤与盛幺妹专心致志做大竹筐的时间段,秦雨生满山里去寻找枸杞、茴香、八角等药材了。 管彤已经说了,这些东西既是药材,也是食材,秦雨生也已经见识过了它们的妙用,同样是一锅煮,可只是因为添加了那些东西,煮出来的肉就特别香。 还有枇杷,也是要采摘一些的,不说采摘许多,但起码供路途吃。 准备妥当,红日在东天边已挂得高高的,射出来的光线,分外耀眼。 管彤抬头去看,还得用手挡住太阳的强光,但不妨碍她觉得,天空是那么蓝,飘忽的云彩,白的是那般纯净。 四人再次使用了大树枝做拖车,只是相较昨天从大山那边过来时,匆忙准备的拖车完备了一些,绑了两条编织的结实的藤条带,由管彤与秦雨生在前面拉,盛幺妹与秦雨珠走在后面注意攀附在上面的一应物件是否有遗落。 沿路,草儿绿,花儿艳,树木葱茏,管彤在见识到某一熟悉的花草时,总是忍不住驻步去采摘。 因为配备了两个大竹筐后,所有狼肉用两个大竹筐装上了,一个竹篮子装碗筷刀之类的,一个竹篮子装枇杷果,小木桶里混装了秦雨生后来采集的食材,以及翦云照之前采摘的药材,还有一个竹篓子空着。 管彤便说,这一路走去,必须得将竹篓子装满了,才能叫满载而归。 所以,原本只需要走一个时辰不到的路程,他们硬是走了一个半时辰。 一行四人,在外人眼中看,像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贫穷的一家四口,奔往京城而去。 至于目的为何,似乎没有人问起,从小道走,能遇上的,多半是出来干活的老百姓,都了然他们这些寻常人的日子艰难,像他们这样的一家四口,没有壮劳力的一家,生活在大山里,想要靠种地过日子,肯定是难以度日的。 但进到京城里,就能为一家子找到活下去的法子,似乎也难。 大夏国的商业不发达,一般的老百姓,没有穷则思变的觉悟,挨着京城的老百姓家里,有偷鸡摸狗的,也有整日不喜农事的闲汉,而穷凶极恶的那种,还是少见的。 偷鸡摸狗的也好,闲汉也罢,一般的情况下,不会舍了宽阔的官道不走,而绕进这山间小道的。 除非是山匪。 但在离京城如此近的地方,再不作为的地方官,也是不会容许山匪存在的。 秦雨生仿佛看透了这一点。 越接近京城的城门,管彤的心情就越是沉重,似乎,隐隐有一种近家情怯之感。 而她此时心中所存在的家,自然不是她管彤的管府。 似乎,秦雨生面上的表情也不比她轻松,似乎比他更沉重,还带着浓浓的忧愁,眉头也因此打了结。 “小老头,想什么?” 目前而言,说说话,似乎是舒缓心情的最佳方法。 “呃……没想什么。” 管彤有一丝错觉,她那般不经意的一问,竟让秦雨生在片刻的愣怔过后,显出一丝丝慌乱来。 “南熏门到了。” 在说这句话时,秦雨生由衷透露出一份轻松,是他坚持要走小道的,之前一个人走时,身上没有什么钱财,似乎从不曾往坏的方面设想过。 而现在,他与管彤身上都有了在他们而言,不算少的银钱,于是乎,他就有了一种隐约的担忧,如果突然冒出一个两个劫匪来…… 到了这时,他自觉是自己想多了,世事经历的多了,从面上看,他还是一个孩子,但内心里,仿佛已合乎管彤对他的小老头称呼。 “终于到了!” 管彤与盛幺妹几乎是同时各自感叹一声,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上浸出来的细小汗珠子。 第十九章 进城 大夏国的京城名为夏京,里面居住的人口数,达百万之众。夏京的布局,整体上呈一个长方形,撇开最中间的皇城,环在四周的内城与外城,除了保留的几座山峰外,其余的地,被切割成大小不一的豆腐块,每一豆腐块,称之为一坊。 管彤抬头,看了一眼恍惚高耸入云天的京城城墙,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从死到生,虽说只是几天的时间,但于她而言,却也真正是再世为人,加之于她是几天,而于大夏国,已经是两年以后的时间。 大夏国立国已经一百余年,夏京作为京城,也存在了一百余年,高耸的城墙上,透露的斑驳的痕迹,亦在书写着它承载的岁月。 晚春午时的太阳光,明亮耀眼,城墙上女墙内侧的守城兵士,靠着墙垛,眯缝着双眼,不知是不是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似乎都懒得用正眼看一看准备鱼贯而入京城的人群。 “这不是昨天企图在我家山上偷财宝的小孩子吗?” 管彤正满怀着淡淡的凄伤排队入城时,耳畔响起了不怎么和谐的声音。 裴小乙! 管彤眯缝着眼仰头看了他一下,跟着就仿若完全不认识的移开了视线。 “呵,两个小身板儿拖这么多东西,也不怕累死!” 这时,就连他旁边与之骑马同行的楚凌云也觉得他话多了,淡然地扫了他一眼。 裴小乙望着他呵呵一笑。 “我已经是懂得年少慕艾的女儿家了,又怎么会是小孩子?” 管彤冷不丁说出的这一句话,使得正准备骑马越过他们的裴小乙面上的神情一僵,就是已经比裴小乙前去了半个马身的楚凌云亦忍不住毫无表情地朝管彤看了一眼。 “你确定你是女儿家?一个女儿家会在众目睽睽下说出年少慕艾这四个字?” “这有什么,这一点只是说明我真实。而且,我只是说我已是懂得年少慕艾的年岁,又并没有说你就是我的年少慕艾。” “你……原以为你还有点儿特别,现在觉得你这不是特别,而是轻狂。” 裴小乙含着一丝儿怒气扬鞭催马,管彤似乎只是调皮地眨了眨眼晴,一行三骑就已经消失在她的眼前。 了不起了,我也会骑马。 管彤气不顺地想到这一点的同时,脑中突然闪现出之前楚凌云扫向她的那一眼,瞬即打量了一下自己。 一条裙子,连同里面的肚兜等,都已经穿了几天了,不仅皱皱巴巴的,还划了几道破口子,而且花色也看不清了,还有,自己闻着,都仿佛有味儿。 只不过,这样的味儿,在此时的人流中,并不觉得突兀,比她身上的味儿重多了的都有。 就好比她旁边的小屁孩。 但,即便是这样,也使得管彤的心情突然特别的不好,莫名地想拿某人出出气。 “小屁孩,你就不能多用点力。” 被她称之为小屁孩的秦雨生,白了她一眼,依然我行我素地缓步而行。 “都让开一点!都让开一点……啪!你这贱民怎么听不懂人话了,好说不行,硬要让本护卫动鞭子才行!” “太子妃为太皇太后祈福回转……” 鱼贯入城的人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了,纷纷开始避让,管彤他们的拖车虽然笨重,但在她与秦雨生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之下,加上盛幺妹的帮忙,终是避到了最边上,但似乎还是慢了,管彤没能逃过太子妃的随行护卫随意挥出的一鞭。 很痛很痛! 管彤下意识想骂人,但终究是忍住了,人家是太子妃,她现在是什么? 在任彤的记忆中,两年前,大夏国是没有立皇储的,就更不用说有什么太子妃了。 而在现在管彤的思维里,似乎对这样的朝廷大事处于一种不闻不问的态度,也便不知道皇上的哪位皇子被立为太子了。 当然,这也与她仿佛过着与世隔绝的内宅生活有关。 在任彤的记忆中,两年前呼声最高的,还是皇长子,按理,既是皇长子,又是嫡子的楚凌玉是最有可能被立为皇储的。 但仅仅是按理而已。 因为皇长子的母后已死,当今皇上又有了新的皇后,继而又有了几个嫡子…… 就在管彤浮想联翩时,太子妃的仪仗队已经从她身边驶过,等仪仗队驶离得远了,守城门的兵丁才让这群有被称之为贱民的人入城。 队伍里,自然有不是贱民的人,但肯定也不是大富大贵的那种,要不然,也便用不着排队入城了。 大夏国治下的普通老百姓已经习惯了隐忍,即便太子妃的仪仗队已经行去了好远,队伍里有窃窃私语的,却没有谁敢大声说一句隐射的话。 管彤此时显得很安静,待到他们一行接受入城的检查时,管彤还没待负责检查的两位兵丁说什么,便福了福身子,盈盈笑着行了一礼,顺势将手里准备的一两银子递到年长的兵丁手上。 一两银子起了作用,对方准备随意翻看一下就放行的,但在闻到肉香的味道时,眉头皱了皱,管彤很识时务地送上两大块卤制狼肉。 话就用不着多说了,他们就是进城做点儿小生意的。 管彤实在有点儿庆幸大夏国治下进城的检查一般情况下就是走过场,不会特别要求老百姓必须带上能证明你身份的符牌。 终于顺利进城了。 盛幺妹这时才过来关心地询问起管彤被一鞭子打得怎样了? 问过了,亦才觉得这时问起也没什么意义,管彤不可能自己挽起袖子去看,她更不能为了查看她伤得怎么样了,而不顾礼节。 “姐姐,痛吗?” 还是秦雨珠问得最直接,也最容易回答。 “痛,很痛很痛,怎么办?” 秦雨珠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几下,好像在用心思考,被打得很痛的时候,要怎么办才好? 盛幺妹要接替管彤拉拖车,管彤拒绝了,说那样子的话,与秦雨生之间使的力量不均衡。 再者,她是此行中唯一的大人,既要顾好秦雨珠,又要顾好拖车上的东西,还要随时注意身边的各色人等。 不管管彤的理由充不充分,盛幺妹也只能照着做。 他们的拖车实在有点儿怪异,而拖车上显露出来的物件却很寻常,柴火。 是的,即便是给兵丁递上的两大块卤制狼肉,也是事先经过了包装的,这点细工夫还是他们在路途想到的,因此,也才行走了那么久。 穿着这般破烂,这般寒酸的一行四人,或许也只能想到卖柴火赚点儿小钱。 所以,连街头的混混也懒得走近他们,没有油水可捞,把他们捶一顿也枉然。 不管做什么,都还是具有一定目的性的。 柴火码的有点多,管彤与秦雨生合力拉,也显得吃力,亦有行人投注一丝丝怜悯的目光,但没有人会想着伸手帮一把,实在是这天下比这可怜的还有很多…… 第二十章 狼皮的价格 置身在车水马龙的人流中,管彤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不知是因为体力有些透支,还是被午时的大太阳晒的。 或许与两者都有关。 这具身体实在太弱了! 管彤感觉自己的额头上在不停的冒虚汗,不行了,得赶紧找地儿歇一歇。 她旁边的秦雨生也感觉到她的不对劲,关心地问了一声:“怎么了?” “……靠边……让我歇一歇。” 这时盛幺妹拉着秦雨珠也过来了,“说了让我来的,你就是要逞强。” 急切间,她也顾不得管彤听了她的埋怨会不会不高兴,几人合力,将拖车好不容易拉到了一棵树萌下。 盛幺妹此时看管彤的脸,苍白得可怕,而她的身子,如风中的一片落叶,飘飘摇摇。 “我得躺一躺!” 在盛幺妹的扶持下,管彤斜躺在拖车的一堆柴火上,虚弱地张了张嘴。 “你想说什么?” 秦雨生注意到这一点,立马就问了,他自觉管彤是一个信得过的伙伴,特别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水……” “我去讨点水来。” “还是我去吧!” “盛姨,你留在这,更稳妥一些,而且,我跑得快。” 秦雨生似乎为了证实他后面补充的一句,说完,一溜烟儿就跑了。 没过一会儿,就讨了一碗水过来。 从南熏门进京城的南北向街道叫御道,直通皇城,街道的总宽度为六十米,中间三十米为驰道,驰道两边各种了三排槐树,槐树两边是宽五米的荷花池,荷花池每十五米长度有长五米的人行横道,通御道两边的人行道。 御道两边的人行道宽五米,管彤他们拉着大树枝丫做的拖车,行走的自然是驰道,秦雨生去街边的人家去讨水,要穿过三排槐树的五米,再向前行走约十米,通过荷花池上的五米人行横道,再走五米远的人行道,就是住户人家了。 御道两边是不准有门脸房的,住户人家也不能对着街道开门,只能由坊间的大门里进去。 如果是内城的勋贵人家,为了方便,可以开一处小角门。 而这里是外城,住的大都是普通小市民,再就是没有什么家底儿的官员等,秦雨生去讨水的坊间,是普通小市民聚集地,也因此,他才顺利讨到了水。 管彤知道自己急需补充水分,也管不了秦雨生讨来的是什么水。 在这一世管彤的记忆中,她在成长的过程中,喝的水一般是井水,而且,很多时侯是舀起来直接喝。 把水烧开是要费柴火的,城里大户人家的柴火一般是花钱买,也有让府里的下人去京城里几座山上去砍的。 这一世的管彤在管府里只有盛幺妹相伴,管彤又是一个不管事儿的,盛幺妹要开小灶用柴火做饭时,还得去向管柴火的讨要,要不就只能自己去近处的山上砍柴…… 管彤“咕噜咕噜”把一大碗水喝完,加之又歇息了一会,感觉终于再度活过来了,缓过一口气后,便关切地道:“你们也得去讨点水来喝,我们可能还得走好长一段路。” 说起来,他们走在路上时,也没有少喝水,只不过排着队进城时,花了一段时间,进城了,又走了一段路程,秦雨生与管彤在费力气拖动对于他们来说相对沉重的物什。 在灿烂的太阳光照射下,不止是管彤在不停的出汗,秦雨生也一样,盛幺妹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要帮着在后面使劲推,以此来缓解管彤与秦雨生的压力。 秦雨生很顺从的再跑了一趟,这一次带了两个陶土碗过去,准备自己先喝了,再给盛幺妹与秦雨珠各带一碗。 第一次去讨水他就可以自己先喝的,但着急把水端过来给管彤喝。 那时,他的心里就一个声音:她不能有什么事儿。 几人喝过水又稍稍休息了一会儿,说实话,这会儿管彤最想的就是躺下去睡一觉,但想到只有把狼皮拖到西市卖了,才好计算下一步该怎么做。 西市就在外城。 夏京的外城南北向有约二十五里,东西向二十里;内城南北向二十里,东西向也是二十里;内城中间的皇城方圆占十里。 西市在离内城约五里的位置上,也就是说,管彤他们从南熏门进后来,要走近二十里路,才能抵达西市的范围内。 这之前,他们大致已经走了五里的路程,接下来的一段路,管彤希望一气呵成走完。 有点儿难。 但从时间上计算,她真的希望一个时辰之内抵达西市,还要企求能顺利做完狼皮的交易。 在这个时代,狼皮的价格是多少?盛幺妹不知道,秦雨生与秦雨珠更不知道,她管彤自然也不知道。 当时在大山上时,她只是自觉狼皮能赚钱,胡乱说了一个价钱,也没人告诉她所说的价钱的错与对。 很盲目。 上一世,她活的很简单,什么都不缺的日子,让她觉得很满足,从没想过或是去特别计算过应该怎么用钱?或是多了解一下市场。 西市是京城底层人士才会去的市场,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去的都是东市。 “秦雨生,你去过西市吗?” “没去过,确切点说,开始是没敢去,听说那里鱼龙混杂,后来就没有时间去了。” “奶娘有去过?” 管彤见盛幺妹嘴唇蠕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什么想说的。 “回三小姐,我确实去过,但也只去过一次,是求了夫人跟前的一个婆子去的,感觉上,西市很大,铺子多,所卖的物什也多,比坊间里的小市场不知大了多少倍……” “想必也是,所以,我们该起程了,争取在申时初刻时能到达西市。” “那我们得加把劲了!” 秦雨生很难得地微笑了一下,率先站了起来,“我是可以走快一些的,就怕你们跟不上。” “那就试试!” 此时休息的时候,几人把所剩的酱狼肉片吃光了,所剩不多的枇杷果也吃光了,管彤自觉恢复了体力。 再者,有时要的就是一鼓作气,如果精神上松懈了,人的力量也就跟着下降了。 “那就试试!” 秦雨珠也跟着说了一句,然后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对接下来的生活,小姑娘充满了希望。 管彤觉得,给自己定一个小小的目标,将身上的潜能激发出来,所定的小小目标似乎也不难到达。 他们真的在申时初刻时,到达了西市。 “奶娘,你知道皮草行的位置吗?” 到这时,管彤还是比较庆幸他们这一路没有横生枝节。 再次得以重生时,她虽然已经告诫自己要以乐观积极的态度对待生活,但对于现在还处于风雨飘摇中的他们,还是觉得最好能少生波折,不然,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心生怨天尤人之心,因为他们实在是经受不起什么风浪的冲击。 盛幺妹摇了摇头,那一次跟着出来,完全是紧跟着那婆子走的,没有进过大市场的她,突然走进来,心中还有些慌乱,似乎如果不紧跟着对方,就会迷路。 “我去问一问。” 还是秦雨生机灵,说去问,就真的跑去问了,瞄到一个面相和善的中年人,清清亮亮地道:“大伯,您知道皮草行怎么走吗?” “小子,你这脸上的一对招子是配相的?看,那边不就是么!” 秦雨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子,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瞧去。 呵,还真是! “谢谢大伯!” “呵,你小子还很懂礼的。” 那人似乎这才注意到他所穿的一身破烂,脸上写满了怀疑,不过,他本就行色匆匆有自己的事要忙,也便没再多说什么。 第二十一章 交易 懂行的人就会知道,同样质量的皮草大衣,在西市与东市的价值就不一样,其间的差价有几两银子到十几两银子不等。 管彤他们都不是懂行的人,而他们几人手上有狼皮,也让人怀疑。 不懂行的一行人,在进入皮草行之前,就进行了协商,由盛幺妹与秦雨珠守着他们的拖车,管彤与秦雨生进去先探一探一张狼皮的大致价格。 “我们铺子里不买柴火,你们请去别家。” 他们这边还没开口,里面的掌柜就起身过来像驱赶苍蝇一样连连挥手。 “掌柜的,您这双眼睛?” 管彤故意走近了一些,面带忧疑地,作势去看对方的眼睛。 “我眼睛怎么了?” 掌柜的被她看得莫名其妙。 管彤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没怎么了,我就是觉得多了色彩,您带着有色眼睛看人了,我们不卖柴火,卖狼皮。” “卖狼皮?” 掌柜的也不觉笑了,“小姑娘,你在说笑话吧,就你们俩这样的,也能弄到狼皮?” “如果我们有呢?您收吗?” “……收自然是收的,但价格……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皮草的生意……” “掌柜的,您就直接说说,如果我们手里有狼皮,您会按多少钱一张收下?” “这……” 掌柜的挠了挠头,再次打量了俩人两眼。 掌柜的也是阅人无数的,如果忽略掉眼前俩人身上的穿着,就看眼神儿,还有脸上的气象,最起码是两个聪明的娃。 “十两一张。” “十两?” 管彤的内心顿时就亮了,但呈现在脸上的神情却是惊讶,“掌柜的,您可不能……” “小姑娘,十两这个价格不低了,还有,不是什么狼皮都能卖十两的,得看狼皮的完整性。” 掌柜的说到这,觉得自己是凭白说这么多,当然也是因为皮草行的生意到了淡季,门庭冷落,他才会不惜费这么多口舌。 “掌柜的,我听说经过鞣制等处理后的一张狼皮,可以卖五十两银子,您这……” “小姑娘,你自己也说了,那是经过多项处理工艺后的一张狼皮,处理需要人工,还需要特定的技术,还需要……嘿,我今儿这是被你这小姑娘绕进去了,都说了一车轱辘空话了,你们还是请走吧!” “十五两一张,我附送上一个有关皮草生意的点子,如何?” 秦雨生站在一边听后,张了张嘴,想劝说一句,让管彤不要太贪心,一张狼皮能卖十两银子,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心里预估价格。 他是双手紧握着,才没有让自己呈现出一丝惊喜与激动之情来。 不过,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反正不管能卖多少钱,都是一笔意外财富。 而且,他身上已经揣了十几两银子,心里有了底气,后续很少一段时间的用度有了着落,再多一些,也只是锦上添花之事。 但管彤就比他想到深远一些,如果多卖一点钱出来,或许就能买一处小院子,他们就有了一个安稳的落脚之地。 虽然她不知道在夏京买一处偏僻的小院子需要多少钱,但多卖出一点钱,离目标就更近一些,如果还差,后续还可以想办法挣。 “这……” “算了,掌柜的本就不屑与我们说话的,只因被我们纠缠上了,才礼节性地回应了我们,对不起,打扰到您了,既然您无意与我们交易,我们另找一家就是。” “小姑娘,你这点儿小伎俩我懂,但我可以说,你去别的皮草行,那些个掌柜的不一定有我这般实诚。 况且,我也对你口中所说的有关皮草生意的点子有点儿兴趣了,说说看,是什么点子,值不值得我与你们之间做这笔交易?” “说?就这么说了,掌柜的自然也可以口头上不认同,等我们转背儿了,就去实践,那我岂不是特别冤!” “你这小姑娘,心眼恁地多,我一个大人,岂会占你一个小姑娘的便宜?” “我自然是信任掌柜的为人的,但掌柜的也不得不承认,这世间里,是不缺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的。 所以,我提防着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管彤慢悠悠地与掌柜聊着,站在一边的秦雨生觉得她这是在浪费时间,之前来的路上,她就说要赶时间,这会儿却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秦雨生心里却有些着急,还有些担心外面的妹妹,西市是京城的大市场,也是三教九流混迹之地。 虽然,市场里有监管员,但官家之事,最不好说,时常也是形同虚设。 他是不信管彤与掌柜的磨一阵子牙后,就能多卖银子的,几次想开口,却又找不到恰当的语言,只得时不时的朝外面看一眼。 “小姑娘,你小小年纪,防范心理倒是挺重的!听你说话有理有节的,好像是进过学的,介于你多少懂一点皮草的买卖,我今儿就不妨与你这小姑娘多说几句。 如果你真有什么好的点子,而你手中也真有完整的狼皮,我可以给你每张作价二十两银子,怎么样?” “好,掌柜的爽快,要不先您鉴赏一下我们手中的狼皮。” 已经说到这了,秦雨生也不用管彤吩咐,掏了一张狼皮过来。 “掌柜的,您看,这狼皮有多完整,而且,我们剥皮的时候,尽量把狼肉多划了薄薄一层,以防一不小心就割伤了皮子。” 秦雨生这会儿真希望管彤有什么好点子,那样子,他們手里的狼皮,就能卖一百二十两银子,这不是一点儿进账。 况且,他就是按十两一张的狼皮分一半,也有三十两进账,如果…… 掌柜的接过狼皮时,眼里闪过一丝儿不相信,继而很仔细地审视起狼皮来。 “嗯,不错,完整性比较好,我也不诓你们,如果你们手中都是这样的狼皮,每一张十两……” “掌柜的……” “小姑娘,你且听我把话说完,我们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好,互相不欺,如果你真有什么好点子,我可以作价五十两银子买,当然,也得你所说的点子值这价钱。” 管彤听他说的有理,但这狼皮的价格,从心理感觉上来说,还是觉得对方定的有点低了。 她磨了半天牙,还是等于白说了,虽说有点不甘心,但目前看来,只能这样了,倘若真换一家,或许还是这个数。 细思量之下,她还是决定只卖狼皮,至于什么有关皮草生意的点子,待合适的时机再说也不迟。 于是笑着道:“掌柜的还真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既然如此,我们今日只谈狼皮的生意,至于另外的,我还得好好思量一番,把之前所说点子的想法想得更完善了,再来找掌柜谈。” 第二十二章 有了银子的感受 六张狼皮,换成了六十两银子。银子煞白,却最是吸引人。 用钱袋子提着六十两银子,管彤觉得有点儿沉。 钱袋子是掌柜的附送的,说是与管彤结一个善缘,管彤便顺着杆子爬了,说好事成双,最好附送两个钱袋子。 掌柜附送的钱袋子可是皮质的,虽说不上精致,但结实耐用。 掌柜的这时似乎很好说话,不置一词的满足了管彤的要求。 达到目的的管彤,是真开心了,也不再故作老沉,笑靥如花地连说了几声谢谢,没等走出皮草行的铺子,就把讨得的钱袋子丢给了秦雨生,继而又觉得六十两银子有些沉了,跟着便把三十两银子装进了他的钱袋。 不知为何,之前从死人身上搜了三十余两银子的秦雨生,心中虽有惊喜,却没有慌乱。 而这时捏了捏钱袋子中的三十两银子,在不敢置信,仿如梦中的心境中,竟然还有一丝慌乱,很是快捷地将钱贴身收着,捂了捂胸口处。 幸喜只卖六十两。 管彤此时的心态与秦雨生差不多。 之前,口若悬河地与掌柜的谈着交易,一副曾经拥有过大钱的样子,其实不然,管彤的上一世虽然不缺钱,但她到底是女儿家,能让她在身上带几两十几两银子出门,便算是富余的了。 那时与掌柜的谈交易时,管彤真没觉得几十两上百两银子有什么,但这会儿真到手了,感觉就不一样了。 就好似穷疯了的人,突然捞了一笔偏财,而这一笔偏财,完全能解除他眼下的困境,能不激动得小心脏怦怦乱跳么? 临走时,她尽量露出一个淡然的笑来,对掌柜的道:“我一定还会来的。” 自从管彤与秦雨生进了皮草行,盛幺妹的心一直就七上八下的,她是他们中唯一的大人,交易的事情,本应由她出面的。 如果是之前的管彤,在这一点上,肯定是交给盛幺妹去打理,但现在的管彤……这人经历过一次生死,前后的变化怎么就这般大呢? 盛幺妹既高兴于管彤变成了一个有主意有决断的人,但又免不了因为此感到失落。 “我们走。” “卖了多……” 盛幺妹突然意识到,西市里面人来人往的,他们中又没有一个镇场子的人,特别不适合谈钱财方面的事情。 此时的管彤与秦雨生已经恢复气定神闲的样子,毕竟,六十两银子于他们虽然较多,但也不至于令他们涌动疯狂般的欢喜之情。 “三小姐,我们是不是回府?” 在京城有府邸的人,让来来往往的人听了,也能少生出一些恶意来。 盛幺妹便是这么想的。 但她也确实想回一趟管府,她想的很简单,既然三小姐还活着,管府的人没理由不承认她。 “奶娘,你说如果我们这时回去,我会不会被当作妖孽打出来?而你会不会被当作作妖的人,然后狠狠毒打一顿? 或者,干脆把我已死的事情做实了,让我们再也不能在我爹爹面前说三道四,埋一根刺在其心中。” “不会吧!管老夫人毕竟是你的亲奶奶……” 盛幺妹迫切的想回去,当然是想取回她好不容易攒下的三十余两钱子。 自管彤的亲娘去后,她们俩的日子虽然过得紧张,但毕竟有好几年了,她省吃俭用的,硬是从牙缝里省出了三十余两银子。‘ 她藏得隐密,她不去取,或许他人也找不到,但总归只有银子到手了,她这心里才踏实。 “还是等确定我爹爹回来了再回去。” 管彤也不想再跟她绕舌,眼下,他们需要找一个落脚处,然后再谈其它。 六张狼皮卖了,拖车上轻了一些,但管彤与秦雨生再度上肩拉动时,似乎并不觉得比之前轻了。 “我们的那些卤制过的狼肉怎么办?” 迈开腿时,秦雨生把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 之前,盛幺妹那般问起时,秦雨生已经做好了与之分道扬镳的准备,那么,那些卤制的狼肉就与他无关了。 “哦,还真是,我把这最为关键的东西给忘了。” 管彤心念电转,或许,卖卤味,可以当作他们的一种营生,所以,她便用上了“关键”两字。 “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将之卖了?” 秦雨珠突然脆生生地说了这么一句,提醒了秦雨生。 他们需要营生。 这么一想,他似乎明白了管彤所说“关键”二字的意思。但他始终记得父亲告诫他的话:“千万不要从商……” 他知道,与不愿他操持贱业相比,父亲更不希望他变成唯利是图的人。 “珠珠真聪明!” 管彤虽没做过生意,但也能想象在这京城之地做生意的艰难,她终究涉世不深,若真要租铺子做生意,所遇到的难处,是不是她能应付的? 所以,她的念头刚起,又显得意志不坚定起来。 权衡! 似乎不是她这个年龄段该有的。但即便是租房子,眼下没有身份凭证的他们是不是能租到? “三小姐,你是官家之女,是不可能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我们把现有手头的东西卖了,换点钱维持生计,只是没办法的办法……要不,我们先找一落脚处,其它的看看再说,或许,我们能在找的落脚处,顺带着就把这些卤制肉卖了,柴火也卖了,换成钱,我们也轻便一些。” “也好!” “那……再与人交涉的事,还是让我去做……奶娘我之前有些小心事,总觉得你哪天嫁了人,会身不由己,完全顾不到我了,没成想……” “奶娘放心,怎么着我也不会撇下你不管的。” 管彤也不想说什么漂亮话来宽她的心,她们也算是共同度过了一次劫难的人,所以,实打实的承诺更为重要。 那时候的奶娘,完全可以不用那么着急跟出来的,可以回去做些准备再跟出来,说到底,到了关键时候,在情感上,管彤这个人于她盛幺妹,还是比冷冰冰的银子有感情。 晚一步,多一份差池。 虽然那时候的管彤已经死了,但在盛幺妹的心里还燃烧着一份希望。 找落脚处似乎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 这里毕竟是京城,到各客栈落脚,还是需要基本的凭证的,这一点让他们颇为为难。 “三小姐,还是只能先回管府。” 管彤却道:“奶娘,要不我们把这拖车上的东西先处置了,就按你说的,由你与他们接洽。” 从西市出来,他们按理是要朝南走的,但管彤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往北走。 越往北走,有钱的人家越多,坊间外的客栈档次就越高,他们再往北走了一段路程,又累又饿,实在走不动了,管彤突然一屁股坐下来,说什么也不走了。 第二十三章 六哥 再往北走,就要入内城了。 管彤是坐在内城城墙的城墙根的,她似乎没有力气进内城了,而事实上,她是没有勇气进内城。 上一世的家,就在内城里,两年过去了,不知现在是怎样一番景象,五哥六哥是不是相继成亲了?还有,家人是不是已经忘了任彤这个唯一的女儿? 不会忘的! 任彤有这样的信心,但管彤没有。 管彤活的很卑微,深深明白,世上的父母不都是无一丝杂念地爱着自己的孩子的。 城墙根的视野开阔,他们临着内城门歇息,让人看着,好像是歇息过后准备进内城卖柴火的。 像他们这样的情形,估计也会只能让人这么想。 盛幺妹带了卤制狼肉的样品,抽身出来,进入近处的一家酒楼。 就吃食这一块,酒楼肯定比客栈的需求量大。 福升酒楼。 管彤记得这家酒楼,她随五哥六哥去吃过一次,还是女扮男装去的,所以记忆犹为深刻。 想到这里,她心里涌起一丝冲动,蓦地站了起来。 “我们还是等等看,盛姨说不定能谈成。” 在秦雨生看来,盛幺妹还是沉稳一些,加之又是已经有了一定生活阅历的妇人,与管彤相较,让人打心底里信服一些。 盛幺妹去了多半柱香的时间,匆匆转回来时,面上带着一丝喜悦。 “三小姐,那家的老板说是得先加盐了试吃一下,还说如果味道好,想买我们的法子,所以,在他们煮肉时,我便先过来了……我们不如把那法子一次性卖了,得点银钱,求一个安稳。” “那老板看着可实诚?” “……还算实诚!” 这一点,盛幺妹也不敢确定,人不可貌相,有人看着一脸正气,却是恶贯满盈之徒,有人看着凶巴巴的,却实际是一个善良的。 就好比管府里的掌家夫人,看着像是慈眉善目的,可做事…… “我过去……算了,我们都过去,赌一把。” 管彤话说得豪气,但心里却是没底的,现在的她,真希望其爹爹早一天回来,到时即便回不了管府,却也可以自找地方安身立命。 “三小姐,这位就是福升酒楼的老板,今儿也是我们运气好,平日里,老板难得出来,今日偏生过来了。” 盛幺妹心里痛快了一些,话也便多了一些。 管彤望着眼前年轻的老板,一时之间忘了错眼。 “六哥,你怎么成了福升酒楼的老板?是任府出了什么事吗?” 管彤只差一点就要喊任申六哥了,手指甲掐进肉里带来的痛感,才让她蓦然惊觉——她已经不是任彤了。 “小姑娘!” 任申被管彤火辣辣的目光瞧得有些不自在,盛幺妹在一边却是羞惭不已。 任申身材颀长,面如冠玉,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加之还有一股子光风霁月的气度…… 发花痴了! 秦雨生还记得管彤曾经对一个少年男子说过“年少慕艾”这四个字,他刚好懂得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凭秦雨生的自觉,管彤不是那种一见了好看男子就发花痴的女子,只不过,此时的情形除了这一点,就没办法解释了。 “对不起,这位大哥你实在长得太亮眼了,简直是光茫四射,能照亮黑夜,能……” 管彤陡然嘻笑出声,很是放松地一通乱说起来。 “三小姐,还是正经说事要紧。” “哦,对对对!你看我,见了大哥这种貌美如花的公子哥就有点儿稳不住心神了……这位大哥,近来可好?我记得福升酒楼的老板是一个胖大叔的,怎么变成您了?” “小姑娘看到的胖大叔,应该是两年前的了,胖大叔觉得自己年岁大了,想回老家养老,有意把酒楼盘点出去,恰逢我赶上了,就接了手。” “大哥年纪轻轻的,看似既能文又能武的,怎么会选择经商?” “傻丫头,我只是后台老板,经营的事情自有下面的人去管………” “哦,对对对,你看我这榆木脑袋,怎么就把这一点忘了呢?大户人家,哪家没有几间铺子生意的?又不需要主家亲自打理,交给府里管事的就行。” “傻丫头原来不傻哦!” 任申没来由的觉得,与眼前这位口齿伶俐的小姑娘投缘,说话自然也随性了一些。 “当然,如果是一个傻的,又岂会有绝妙的卤菜法子呢?” 恰恰也在这时,加了盐后再度煮过的卤制狼肉,由后厂厨切成了片,上了一小盘上来。 “那么大一块,煮过后,切出来就只有这么多?” 端盘过来的小二哥是一个憨厚的,要不然,也不会被后厨那边推过来送卤制狼肉。 “嘿嘿嘿,他们一边切时,一边忍不住拿着吃,小的也吃了两片,味道是真好!” 从憨厚小二哥实话实说的情势里也能看出来,任申这位老板不是严苛的那一种。 “哇哇哇,老板示下煮的肉你们也敢偷吃,实在是太缺乏管教了,这位大哥……” “我在家中排行行六,你可叫我六哥。” “六哥!” 管彤自然是欢喜不已,今后有六哥照应一二,日子会顺遂不少。 “六哥身边可有了六嫂?” “……” 任申绽开一抹自然的笑道:“还没有。” “三小姐……” “哦,对对对,正事儿要紧,六哥请品尝……不,还是我先替六哥尝一块,我等凭白的送肉来,后厨的人竟也不怀疑狼肉中有毒,实在太过大意。” 管彤说话间,已经塞了一块在嘴里,嚼动几下后咽下,又道:“实话实说,这卤制狼肉还差了点味,主要是食材添加得有点少了,如果再添加几样,其味道还会进一步,保证六哥吃时,恨不得把舌头卷进去。” 任申对于管彤的跳跃性说话方式一点儿也不觉得讨厌,反倒还有几份欢喜,他家七妹之前说话也是东一句西一句的,但总体听来,似乎也是有章法的。 在任申品来,这样的卤制狼肉味道已经很好了! “小妹的卤制配方准备要多少钱?” “六哥错了,现在不是小妹要多少钱卖配方,而是六哥愿意出多少钱买配方。 还有,小妹把话先说明白了,不管六哥出多少钱,小妹都会把配方卖给六哥,也只会卖给六哥。” “呵呵,那就谢谢小妹的信任了,不知两千两银子可否让小妹满意?” 一边的盛幺妹快被这数字吓晕了。 两千两银子啊! 秦雨生也有些懵,按理他与管彤已经相处了几天了,还共同经历了生死的考验,彼此之间也没与这位年轻老板之间来得亲切随意。 看形势,对方不像是要诓骗管彤,而是真心实意的愿意给这个数,或许,还可以往上涨一涨。 人不可以太贪! 秦雨生在心里这么想时,管彤在稍加思虑后说话了:“一千两银子,我们应该够了,只不过,我还想请六哥帮点小忙。” 第二十四章 香香的大白米饭 “小妹请说!” 见管彤认真了,任申也显得郑重了一些。 在内心里,他已经准备出五千两了,在夏京饮食这一块,他是连宫里的御膳都尝过了的人,但那些所谓的至尊美味,与这相较,就是寡淡无味。 卤制肉一经投放市场,有多赚钱可以想见,在没有人试制出来之前,完全就是摇钱树。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那已经逝去了两年的七妹,被一家人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七妹,除了浑玩棍棒外,有时也能鼓捣出一样美食来,让一家人大为感叹! 只这一点,便让他,以及他的家人觉得,他的七妹,是一个特别聪慧的少女。 任申看眼前的少女,自然也是聪慧的。在眼前的少女身上,自然找不到半分其七妹任彤的影子,但他仍不觉地,觉得对方亲切,想给予对方,大哥哥似的关心。 “我……我想请六哥为我们找今晚的歇息处……我们……” 现在的管彤,终究没有之前任彤的半分样貌,虽说打心底里,她对眼前的六哥,有更多的地方想要得到他的帮助,但她终究没能说出口。 能在这种时候遇到任申,她曾经的六哥,对于现在的管彤而言,已经倍感欣慰了。 让她更欣慰的是,看情形,她曾经的家人,都还是好好的。 “这简单。” 任申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在给他们找歇息处之前,任申还没忘了去找掌柜的预支银子。 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任申如果这会儿与任彤完成交易,把银子支付给她,可那是一千两银子,即便她有帮手,能搬得起一千两银子,但在安全性上,又值得考量了。 或许,他们一行四人,因为他给的一千两银子,遇到什么意外,那他…… “小妹,要不你那卤菜的密方先不着急写,改日等你方便了再交易也不迟。” 对于钱财这种身外之物,任申显得很随意,在盛幺妹看来,如果换成其他的老板,肯定是迫不急待的想要得到密方。 一方面防止管彤与他人进行交易,另一方面是越早得到密方,就能越早试制卤肉,也就能更快赚钱。 单从这一点上,眼前的年轻人是切实为管彤着想的。 管彤稍加思索后回道:“也好,只是,等我改日方便了,来这里寻六哥,六哥却不在,又怎么办?” “这一点好说,每日里这时侯,我可以来一趟酒楼。” “这……” 管彤抬头看向天际,此时,已是日落西山的时侯,红日缓缓坠入层里,使得白色的彩,变成鲜艳的红,绚烂了少半边天。 “天快黑了!” 管彤像是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句,如果改日这时侯与之交易,她还是没有妥善的处理法子。 而最好的办法是,在任申的保驾护航下,去牙行找合适的房源,然后进行交易,一大笔满含重量的银子,便可以不变成她的累赘。 “是啊,天快黑了!” 任申以为她这么念叨是急着寻找今晚的下榻之处了,便也不再多费话,迈步领着他们朝外面走。 “咕噜咕噜!” “你等还没用过饭吧?” “确实,今天有点儿忙,一时忘了,要不六哥先带我们找好歇息处,然后我们再随六哥过来到福升酒楼里用饭?” “这多麻烦,还是用了饭后再带你们过去……放心,旁边客栈里的老板我熟得很,随时去,都会有空置的房间。 再说了,即便旁边的客栈里住满了,也还有旁边的旁边的,夏京虽然是人流汇聚之地,但在这送春迎夏之季,客栈里,不可能每一家都会人满为患。” 任申觉得是自己忽略了,这会儿正是饭点,他这里又是酒楼……因此,他的内心里稍稍有一丝歉疚,话便说的多了一些。 这会儿,任申原本已走到门外的身子,又折转回来,吩咐掌柜的让厨房准备几道上十道拿手菜,他要请客。 六哥要请客,管彤没有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而是在听到任申说这一顿由他请他们吃时,跟着就道:“好啊好啊,那就多谢六哥了。” 秦雨生觉得管彤的面子还真是大,随意钻进酒楼里,就使得老板请他们吃饭。 秦雨珠很高兴。 她听得很清楚,那位好看的大哥哥说是请他们吃上十道菜肴。 十道菜肴啊! 只是想一想,小姑娘的心里就觉得美滋滋的,恍惚觉得,他们兄妹俩苦难的日子就要过去了。 一道一道看上去很精美的菜肴,由跑堂小二哥从厨房里一道一道的端出来,送进任申领着管彤一行人所坐的包间。 按照管彤的意思,他们也就四个人,在一楼的大厅里找一张桌子便可,但任申坚持。 看着一道道透着诱惑的色香的菜肴,秦雨珠忍不住使劲咽馋水。 上了有荤有素的六道菜后,跑堂小二哥才送来了米饭。 白白胖胖的大米饭,是真香,管彤也忍不住咽起馋水来。 “可以开吃了!” 任申这会儿不在旁边,说是等他们用过饭后再过来,盛幺妹也便随意了些。 他们用饭的过程中,跑堂小二哥又送来了几道菜,他也知道这一顿是他们老板请客,但这憨厚的小二哥却认为他们的老板值得请这一顿。 “菜上齐了,你们慢用!” 小二哥露出一脸纯朴的笑。 “嗯嗯嗯!你忙!” 管彤的嘴被香喷喷的大白米饭塞住了,含糊不清的回了一句。同时,还挥着小手儿,让他自去忙活,不用管他们。 说实在的,这几天里,他们每人肚子里多多少少塞了一些吃食进去,可没有哪一顿是吃饱了的。 特别是于管彤而言,上一世在任家,是被好吃好喝的养着的娇女儿,虽说她没被养出一身娇气来,但也习惯了那样的生活。 重活一世,醒来就在乱葬岗,也亏她是一个知足的,再者,在上上一世也是吃过某些苦,受过某些累的人…… 在那样的状态下,她能做的,唯有适应,但适应并不是满足,只有眼前的饭菜,才是真正让她想要拥有的。 人,不是仅为了活着而活着,而是要为了享受生活而活着。 美好的生活,还是由自己双手建造的更实在,也更具存在感。 “慢点吃!” 秦雨生兄妹俩完全是狼吞虎咽的架势,管彤笑着关照一声,其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就是盛幺妹,也是如风卷残般,不停地往嘴里塞菜塞饭。 经历了这几天的忐忑不安,每天虽也吃过东西,但总觉得整个人都空空的,到了这会儿,她的内心里,才算真正踏实了。 似乎,只有这样用饭,才能尽快将那空空的肚子填满,让她更多一份安然与满足。 “姐姐,今后,我们是不是每一顿都能这么吃?” 第二十五章 对生活的期待 “珠儿……” “没事,对日后的生活,我们当然可以这么期待。” 管彤笑盈盈地打断秦雨生的厉喝,说话的同时,伸手在秦雨珠的脑瓜顶摸了摸。 “不过,我们眼下所要做的,就是等用过饭,填饱肚子,去找歇息处,然后,把我们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解除现有的叫化子模样。” “嗯!” 韩雨珠乖乖地应了一声,还重重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一点,她做梦都想。 “几天了,终于吃了一顿像样的饭菜。” 管彤吃饱后,随意用手抹了抹小嘴儿,由然感叹一句。 盛幺妹听了她这句感叹,心里患起了嘀咕,之前,她们俩又何曾吃过这等丰盛的饭菜? 即便年节里,也只是多了一点荤腥,老太太很是不喜欢管彤,因此,管彤也不曾与老太太们坐在一桌子上用过膳。 “都吃好了吗?” 任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适时过来了。 “吃好了!” 秦雨珠脆生生地先回了一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着,看着任申。 “吃好了就好!” “谢谢六哥请我们用膳!” 管彤的面上露出一抹甜甜的笑来,带着一份俏皮地福了福身。 “不用谢!” 任申粲然一笑,摆了摆手,继续道:“如果要说谢谢,也应该是我说谢谢,你们带来的卤制狼肉,我都用来招待了朋友,他们用得很满意,连吃带拿的,说是要让家里的长辈也尝尝……” 任申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继而道:“卤制狼肉的钱怎么算?我这方核计了一下,你们带来的卤制狼肉,除了之前试吃的,总计是一百三十三斤……” 说到这,任申又顿了一下,再次打量了一下一行四人,微微笑着感慨道:“你们真厉害!” 这才计算起应付给他们的银钱,如果每斤按三十文计算,他就只需付给他们四两银子。 在这一点上,任申还特意问起管彤,说给她这价格是否公道。 而这价,还是福升酒楼的掌柜的说的,给出这个价格后,掌柜的又进行了补充说明,说这已经是友情价了,倘若按他的意思,给他们算二十文一斤就差不多了。 “六哥给的价钱当然公道了。”管彤开怀地笑了笑道,“只是,按照我的本意,这些卤制狼肉我是要免费送给六哥的。” “那倒不用,再怎么说,我一个当哥哥的,不可能占妹妹的便宜。” 这“哥哥”“妹妹”的一称呼,很由然的就把俩人的关系拉近了,从心底里,也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份亲近感来。 任申说话间,就从怀里掏了钱袋出来,准备即刻把该付给他们的银子付了。 “六哥,这钱就用不着这么急着付了,你还得带我们找下榻之处,那也是要花钱的,还有我们几个身上这服饰……嘿嘿嘿,实在有些对不起观众,也应该彻底换一换……嘿嘿嘿,一应就麻烦六哥照应一二了。” “这好说!” 任申满口应了,管彤这心里才落了定。 他们一行四人,跟着就由任申带着,就近购买了从上到下的穿戴,考虑到要换洗,见价钱似乎也不贵,关键是只需用任申手头应付给他们的银子的一少半。 所以,在管彤的坚持下,一次性置办了三套,并购买了两口带手提的木箱子分开装着。 两口带着铜环手提的木箱子,倒是花了一些钱,与买衣服等所花费的加在一起,恰恰用了二两银子。 然后再去找了下榻处。 待痛痛快快地清洗一番,换上新衣新鞋,管彤觉得,她这时才叫真正活了过来。 从模糊的铜镜中端详现在的自己,小脸儿瘦瘦的,下巴尖尖的,身段儿纤细,其身量看着,仅似她曾经十岁的高度……一头清洗过的头发蓬蓬松松的,黑中带黄。 典型的营养不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管彤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给自己打气。 盛幺妹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笑了,感觉上现在的管彤性情很开朗。 而她亦觉得,经历过一次从死到生的过程后,似乎上天开始眷顾她了,作为与她搭乘在一条船上的她,似乎也得到了眷顾。 只是一顿丰富的吃食,或是几套布料的衣服与鞋子,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但这却是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只有满足了最基本的需求,才能谈其它。 此时的秦雨珠,亦沐浴过了,换上了新衣服、新鞋子,毛茸茸的头发随意披散着,秦雨生这个大家长没想过假手于人,让秦雨珠自己沐浴过后,帮其将那头毛茸茸的头发仔细擦拭了一遍又一遍,拧干了明水。 “哥哥,用澡豆沐浴过后,感觉浑身上下都舒服了,你也快去洗吧!” 秦雨珠说完,甜甜地笑了笑,迈开短腿儿,准备给其兄长从木箱子里拿衣服与鞋子。 “我自己来!” 秦雨生说着,两步跨了过去,先一步打开了木箱子。 秦雨生看着木箱子里面摆放齐整的衣服与鞋孑,似乎有一种梦幻的感觉,而其内心,却是真正多了一份安然,似乎还生出了一份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期盼的念头刚刚生起,秦雨生便微微摇了摇头,告诫自己甩开这样的念头。 期望太多,失望也就多! 这是他从懂事后的几年生活里总结出来的。 眼下,他能照顾好自己,以及与之相依为命的妹妹,就已经不错了。 “奶娘,你也赶紧去洗一洗。” 管彤感觉到盛幺妹看着她的审视的目光,转头望着她笑了笑,带着几份关切的说了一句。 “也是,我该去好好洗一洗了。” 盛幺妹感受到管彤的关切,心头涌起一股暖意。 之前的管彤,是不大关心这些事的,似乎也从不曾带着一丝暖意跟她说过话。她总是那么安静淡然,似乎对世间的一切都那么木然…… “是啊,好好洗一洗,把以前的晦气都洗掉,从而开启新的人生,心向阳光而生活。” 这样的话,管彤是对盛幺妹说的,又是对自己说的。 只有自己的心向着阳光,阳光也才能把它的光照照进她的心里。 任申是准备给他们定三间房的,他的设想是,管彤一间,秦雨生一间,盛幺妹与秦雨珠一间。 但管彤只要求定两间房。 她觉得,现在的盛幺妹,内心里还是不安然的。还有秦雨生……管彤似乎知道任申准备给他们定三间房内心里的安排。 依照秦雨生的性情,他是不可能把其唯一的妹妹交给盛幺妹照顾的。虽然他们相处几天后,彼此间多了一份信任与认可,但还不至于让秦雨生放下戒心。 第二十六章 惊见 入夜了,整个天地间被黑幕笼罩,皎洁的月亮缓缓升起,星星眨着眼睛争相从层里挤着出来,缀满了天空,为沉沉的黑幕投注了一丝丝光亮,让天地间变得一片朦朦胧胧。 入夜后,管府里为了节约,来往的抄手游廊及走道上,一般是不掌灯的,除非是重大的节庆日。 老太太管尤氏是从穷苦的日子中过来的,习惯了节俭度日,儿子当官了,这习惯也没因此改过来。 入夜了便安枕,这也是老太太的习惯,早睡早起身体好,才有精神拿捏他人,而不是被他人拿捏。 当然,大夏国里,大多数人家都是如此,一日一日,一月一月,一年一年的过的。能这么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的过下去,就是最大的幸事。 也是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愉悦的事情。 管府的掌家夫人管秦氏,此时却一点也不愉悦,在朦朦胧胧的夜色里,焦躁地往来徘徊。 “夫人,那是不是大小姐所乘的马车?” 秦嬷嬷是随着管秦氏一起嫁到管府的,那时的管府还在地方上。 按照大夏国的习惯,随同管秦氏嫁过来的秦嬷嬷(那时的她也是一个小丫头,当然还不叫秦嬷嬷),原本是要做通房丫头的,但心智成熟的她见识多了管秦氏因为管府已经存在的一个通房丫头以及所生庶子引发的诸多不快,她便私下与府里的一个小厮好了,然后偷偷说与管秦氏听…… 现在,那小厮已经是管府的大管家,而她为避嫌,未曾遵照管秦氏的意思,当府里的内管事,只在她身边照应。 秦嬷嬷看得分明,却还是没有把话说死。 “是……这死丫头!” 管秦嘟嚷一句,打头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她们等候的地方是角门处,这里本是下人出入的地方,主子们一般都是走正门。 管秦氏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这等候大小姐管昕回府了。 管昕曾说过,让她不用等她,说自己知道分寸,只要入夜了,她就从角门里进府,倘若有人注意到了马车,解说起来也好说,说是府里的管事的,外去采买,东西有些多了,便派了马车跟着去。 不过,似乎也不曾有人留意过。 管府的府邸置办的偏僻,门房看上去也不奢华,没人觉得此府邸住着的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 管仲舒就是靠其清廉之名进入户部的,不管他现在是有钱还是真没什么钱,似乎也只能这般低调的过日子。 马车是直接从角门驶入管府的,管秦氏在气头上,匆匆准备走出去相迎时,刚跃过角门行出几步远,又折转回来进了府。 待到马车稳稳停下,管昕在丫头桔子的扶持下,盈盈迈步下了马车,管秦氏面上的怒气还未消。 要知道,在大夏国,女儿家夜归的名声有多么不好,而毁了名节的女儿家,找人家嫁出去,也只能低嫁。 “死丫头……” “娘亲,有话又何必在这里说?” 管昕的面上也是一脸的不痛快,说话的语气也便重了一些。 管秦氏愣怔一下,张了张嘴,想解说一下她这一句“死丫头”不是针对她的,而是针对丫头桔子的。 但当她的眼神透着朦胧的月色看到管昕面上浓浓的不快时,想想管昕肯定不是因为这一点。 “好,进去了再说。” 管秦氏耐着性子,带着秦嬷嬷,尾随在管昕与桔子之后,进了管昕的闺房。 “你跟娘亲说说,这段日子里,你差不多每日里都会出去,到底去哪儿?又忙的是什么?” “娘亲……” 管昕挥了挥手,示意桔子先去门外边守着。 管秦氏被她的举动惊吓到了,惶急地问道:“这些时日,你到底是去做什么了?再不说明白,为娘也不能信你,倘若出了什么大事,为娘……” “娘亲,真的出大事了!” 管昕的面上,转换成浓浓的忧心。 “那死丫头……管彤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仿佛什么病也没有了……” “乖女儿,你是不是中邪了?”管秦氏这下真被惊吓到了,惶急地伸手探向管昕的额头。 “娘亲,是真的,我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死丫头。我就是因为要看清她的面容,才耽搁了。” “不会啊!” 管秦氏下意识否定着,但内心里,仍忍不住“咯噔”一响。 在最初的时候,她特别请来的大夫说管彤已经死了,那时候确实没死,尚有一口气在,然后,大夫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再然后…… 管秦氏的视线不觉审视地投向秦嬷嬷,秦嬷嬷会意,跟着便道:“夫人,奴家探过鼻息,三小姐确实去了,奴家才折转回来向夫人报备……大小姐许是看错眼了……” “什么我看错眼了,就是那死丫头,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何况她身上穿着的,还是被丢出去时穿着的衣裙。” 为了强调她所说的真实性,管昕不厌其烦的将在哪里看到的管彤述说了一个明明白白……第一眼只是一瞥之下,她不敢置信,便留了下来,等了好一会儿再见到,才得以确定。 真真正正是那死丫头! “快,把灯掌上。” 管秦氏这时已经信了,仿佛有一阵阴风从开着的门缝里透进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入夜不掌灯。 在各自住着的屋子里虽没有明令,但只要被老太太或是老太太的人发现了,那也是要被说一通的。 管府不大,小院与小院之间离得很近,而大小姐住的小院与老太太住的院子,在距离上虽远了一些,却正好相对。 这边的灯掌上没多久,那边的警告声便传来了:“大小姐!” “尤嬷嬷,您放心歇着,我就练一小会儿字,便安歇了。” “这贱婆子,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管秦氏说是这么说,却也只敢小声嘀咕。 “大晚上的,练什么字啊?你们的爹爹一个人要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不节约一些,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次响起的是老太太管尤氏的声音,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换作往日,这时已经睡着了,但今日,也不知为什么,她这心里,莫名地堵得慌。 “是,奶奶!” 管昕知道,老太太虽说最不喜欢的孙女儿是管彤,但对她们这两个嫡孙女,也不怎么欢喜,在她的口中,依然是赔钱货。 细想一下,老太太唯有面对那庶出的长孙时,面上才能带上一抹笑。 “还是熄了吧!” 此时此刻,管秦氏还真想与之对着来,但管昕却是很无奈地道,“我等做后辈的,不能因了一盏灯,而让老人家不痛快。” 管昕想的很明白,从她出生起,她似乎就在有意无意的忍受老太太,也在有意无意地讨好老太太,虽说没收到什么明显的效果,但她也能感受得到,对方还是把她们俩当成了孙女的。 也会想着要为她们谋划一门好亲事。 既然如此,现在到了关键时刻,为什么不顺着来呢?或许,再过一年半载的,她也就嫁了。 第二十七章 对策 “那现在该怎么办?” 管秦氏撇开与老太太的不快,回归到最关键的问题上。 只要一想到那个已经被丢出去的死丫头还活着,她就如梗在喉。 “夫人,要不,还是先去睡吧,一切事情等明日天亮了再说。” 对管秦氏的心气儿了如指掌的秦嬷嬷,在管秦氏还没想出对策时,便已经想到她会怎么做了,又会指派她…… 为了避免这一情况的出现,她不得不出言劝说。 “睡什么睡,听了这样的消息,我还能睡得着?况且,到明天,昕儿她爹爹就回京了。” “那……要不,向老太太告知一声,看看老太太作何处理?” “……是啊,娘亲,论对管彤的讨厌程度,奶奶似乎更胜于我们,再者,奶奶总说爹爹一人养着一大家子,会让您派人把管彤丢出去,不也是为了节省一笔钱么! 两方面加起来,奶奶有可能是最不愿意让其回府的。” “傻女儿,你说的似乎合情合理,可你忘了一点,你奶奶再怎么不喜欢那死丫头,但也不会忘了,那是你爹爹的骨血。” “那她刚听到她断了气儿的话,不也豪无一丝痛惜地让您派人丢出去吗?”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管昕不以为然,在她的感觉上,老太太那是铁了心的不喜欢管彤,看在她眼里的情形,老人看管彤,就好像看生死仇敌一样。 “你奶奶真正恨的,不是那死丫头,而是死丫头的娘……” 对其娘,她也恨之入骨。 老太太虽也同样,每日里想起来就骂骂咧咧几句,但也从没想过用什么阴狠的手段将之弄死,但她就不一样了。 管秦氏说了这么一句,重重叹息一声。 此时的管彤,已经安然躺到宽大的床上,准备入梦了。 “奶娘,你还是睡床上来吧,地上凉。” “三小姐,现在虽说是在外面,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而且,现在马上就要进入夏天了,在地上打地铺,睡在上面的感觉刚刚好。” 管彤闻听得此言,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正好,她也不习惯与她人同床而眠。 “那……睡吧!” “嗯,三小姐安心睡,等你睡着了,我再入睡。” 今天一天,似乎比往日过得更紧张更累,可喜的是,遇到了六哥……只不过,这胳膊腿,还有这腰,似乎浑身上下都在酸痛…… 管彤确实累了,加上一份安心,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夜色很美。 虽然,大夏国的夜生活看似并不丰富多彩,但总有夜不归宿,留恋于花街柳巷的人,那边的灯火也特别灿烂。 亦有三五好友相聚于酒楼,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的……福升酒楼,就有一个包间的人,是在一拔一拔的用过晚饭后,散了,才悠悠地进来的。 人不多,加上护卫,总计也就四个人。 他们是听闻过狼肉的特别口感后,来的。但是,他们似乎也不是冲着狼肉来的,好像是冲着送狼肉的人来的。 “奇了怪了,一个长在深闺里的小丫头,是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气儿?” 裴小乙说起管彤,内心里就有些发毛。 与之在山上分手后,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管彤与秦雨生他们几个的来龙去脉,自然已经被楚凌派出去的人查了一个一清二楚。 “兄,这世上莫非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荒谬!” 楚凌说是这么说,内心里也难免瘆得慌,想那被家人丢在了乱葬岗后,万幸醒转的人,还能洋溢出那般光彩照人的笑,这心境,该有多开阔? “兄,我们为什么会来这?我并不觉得饿啊!” “是你要来的。” 裴小乙是坐立不安、左顾右盼的,甚至感觉窗外吹进来的风,也带着阴森之气。 楚凌却是很专注地、悠悠地吹着茶汤,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是我吗?可我记得是兄你提议要过来一看的。” 裴小乙一脸的迷惑与茫然,愣愣地看着楚凌那张冷凝的轮廓分明的脸,似乎想从那张脸上捕捉他想要的答案。 “是你!” 楚凌很淡定地给了他一句回复,眼神儿却还是盯着手里的那一杯茶汤。 “两位少公子,这是我们老板吩咐送来,让两位少公子品尝的。” 憨憨的小二哥面上堆着满脸的笑,把一小盘卤制狼肉摆上桌,一再打躬作揖之后,正准备退出去之时,被裴小乙叫住。 “你们的老板可与我们相熟?” “这……想是不熟的。” 小二哥挠了挠头,作势想了想,才犹虑着回道。 “那为何送我们狼肉?” “是这样,这是用一种新鲜的制法制作出来的狼肉,老板离开前吩咐过,让我们给要了包间的贵客各送一小盘。” “那就多谢了!” “请慢用!” “兄,我先尝一块了后,你再品尝。” “不用!” 楚凌说话间,已经先一步用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缓慢嚼动几下。 “味道如呵?” “你可以自己品一品。” 裴小乙想到管彤满眼冒星星地让他训练把狼皮留给她时的样子,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想不到,他们不仅剥了狼皮,狼肉也没有放过。 说实在的,此时的他是半点儿吃东西的胃口也没有了,但闻着那醇厚的香味,并看到楚凌拿起了第二块的时候,他决定试吃一下了。 裴小乙这一试吃,就停不下来了,一块接一块的,而且,吃的速度越来越快。 “真香!” 很快,那盛狼肉的盘子便空了,“这就没了?” “被你吃光了!” “嘿嘿嘿……不好意思了!兄也知道,我这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好一口吃的,还有喝的。” 他觉得楚凌真是把吃的礼仪刻到骨子里了,吃到这么好吃的狼肉,动作还是那么慢悠悠的。 不过,他这样子的习惯,于他而言,时常会有点儿好处,就好比此时吃狼肉,便能让他多吃一块两块的。 想不到,那小丫头还有这本事! 裴小乙不自觉地那般想时,又觉得震惊了。 他怎么会认为这狼肉是那小丫头制作的? “我们走吧!” “这……这些菜还没开吃呢!” “你不是不饿吗?” “是哦,我确实不饿,可也不能这般浪费吧!要不打包?” “随你。” “小二哥……给我打包。” 楚凌却没有耐心等着小二哥一样一样的把几道菜打包好,站起来,提脚就往外走。 “兄,你记得结账哦!” 裴小乙这会儿突然心情好了,而且,味觉也被一块一块狼肉打开了,稍稍迟疑了一下,便满脸堆笑地道:“小二哥,不用打包了,我用完再走。” “你……这……” 拿着打包袋的小二哥指了指已经离去的楚凌,再看了看裴小乙。 “他走他的,我用完再走也不迟……去,再给我弄一壶酒来……这酒钱,我那兄弟结账时,会自动付的。” 裴小乙深觉这是楚凌最好的一方面,与他之间,一点也不计较钱财方面的事情,每次与之在酒楼用饭,即便他自己不喝酒,也会给他要一壶酒。 兄为什么不喝酒呢? 这是他心里的疑惑。 他与他相交两年了,就没见他喝过一次酒,他曾经坦言问过,对方是怎么回答的,他恍惚想不起来了。 第二十八章 混子的无辜 楚凌缓步行走在清冷的大街上,一缕缕晚春的风拂过,撩拨着他披散在后脑勺的发丝,也拔弄着他心底的那份迷茫。 为什么? 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丫头,一个被家人丢弃的小丫头,还能笑得那般开怀? 而他。 有多久没有笑过了? 裴小乙说,自认识他以来,他就没见他笑过,所以他要多笑,把他的那一份也替代了。 “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回了?” 吕良回想起几天前被围杀时的情景,仍心有戚戚。 已经入夜很深了,他们行走的这一段街道,此时鲜有过往的行人,外城的路灯也稀疏了一些,达五十米才会挂一盏,还不一定都会点燃。 吕良紧张的左右顾盼间,总感觉会从某一条小廊道里,窜出一群黑影来。 “放心,近一段时间,他不会派人来杀我了。” “殿下……” 吕良深深为楚凌感到委屈。 楚凌从福升酒楼里出来后,顺着街道往南走,其实也没有走出多远,只感觉旁边客栈里燃着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等他缓步走完客栈前面的路段,一盏一盏的灯便全熄了,整个客栈浸淫在月亮的光晕里。 乳白色的光晕,透着宁静与安祥,而那一盏盏点燃,然后又一盏盞熄灭的灯,像是书写着人世间的温馨与沧桑。 “回去吧!” 楚凌在转身的那一瞬,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沉寂的客栈。 “砰!” 吕良心里一高兴,转身的有些急了,不期然与人撞上了。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对不住了!” 那人瞬间点头哈腰,陪尽了小心,脚下却没停。 吕良下意识地扫了他一眼,感觉到有一丝不对:“站住。” “真的对不住了,这黑灯瞎火的,我一时眼拙。” “你会轻功?” 问这话时,吕良的剑已经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会……会一点。” “应该不止是一点吧!要不然,我怎么没听到你的脚步声,从而与你撞上呢?说,是谁派你来跟踪我们的?” “冤枉啊!我就是一个混子,想去那边的酒楼里寻摸点吃的……嘿嘿嘿,混子嘛,脚底下总要有点开溜的功夫才行。” 楚凌侧转身子,眼神凌厉的扫了那人一眼,透过清冷的月光,看到一张尖嘴猴腮、狡猾如狐的脸。 “带走。” “是!” “爷!爷!爷!我真的只是一个混子,到这时,还饿着肚子呢……” “咕噜咕噜!” “两位爷,你们听听,我这肚子不争气的叫声,就知道我没有撒谎。” “啪!” “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家爷喜欢安静,你这么闹腾,或许我家爷就改主意了,让我一剑宰了你,耳根子便清静了。” “爷,小心了,刀剑无眼,我保证不说话了,乖乖跟你们走。” 混子心说,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人啦,还是不能被金钱迷了眼,改行去接那种杀人掠货的活。 心里慌啊! 心里一慌,就与人撞上了,撞上的,不用看,只听那喊话的气势,就知道是狠角色,这还没接近目标呢,就被无缘无故的押着了。 “把他的眼蒙上!” 得了楚凌的吩咐,吕良动作非常迅速地用黑布条蒙住了混子的双眼。 看势头,这事儿经常做啊!要不然,谁身上随时揣着黑布条? 玩捉迷藏吗? 身在江湖的混子,此时心里真是慌了。 “爷,这是……” “嗯……又忘了?” “没忘!没忘!” …… 管彤这一觉睡得很香。 不用说,这是几天以来,睡得最舒服最踏实的一觉。 当她醒来,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奶娘!” “醒了!昨半夜里打雷了……” “打雷了哟!我怎么没听到?” 管彤从床上坐起,伸了一个懒腰,看向窗外,彩虽然亮开了,但太阳没有照常升起,空气里,能闻得到浓浓的水气。 “说明你睡得香。” 盛幺妹笑了笑,准备侍候她洗漱,被管彤拒了,说这些事,她今后都自已来,用不着盛幺妹费心。 三小姐真是变了! 盛幺妹有些许的失落。 十几年了,她已经习惯了照顾管彤的生活起居,即当老妈子,又当丫头,什么活儿她都包了。 穿衣洗漱,管彤仅花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 “奶娘,你估摸到了什么时辰了?” “已近午时了!” “这么晚了!我还真能睡啊!” “三小姐是因为前几日没睡好,加上这日子,不冷不热的,最好睡。” “确实!” 管彤动身朝外走时,顺嘴问道:“奶娘什么时候起的?” “……辰时!” “奶娘起得真早!” 早吗? 明明不早了啊! 盛幺妹感觉管彤是说的反话,有意刺激她,但稍稍注意看管彤面上的神情,又不像是。 “奶娘可否用过早餐了?” “还没!不知三小姐是去旁边的福升酒楼,还是就在客栈里用?” 管彤蹙眉,认真想了一下后,道:“就在客栈大厅里随意用一点。” “姐姐!” 管彤刚跨过门槛,秦雨珠便如一只小鸟般飞也似的朝她扑了过来。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啊?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 “姐姐也是大美人!” “对,姐姐是大美人,珠珠是小美人。” 秦雨生后一步走过来,听了两人的对话,“嗤”了一声。 “秦雨生,你什么意思?是认为珠珠不好看?还是认为我不美?” 对于这样的问题,秦雨生只能不予理会,率先迈步朝楼下走。 换了装的秦雨生,头发也特别梳理过,前面部分的头发用一根冰蓝色布条束起,显得特别精神。 “小帅哥,别不理人啊……你要学着多说话,你要知道,在这个世上生活,说话也是一门艺术,话说得好了,也是能挣钱的。” 此时,不是饭点,客栈的大厅里,鲜有人坐桌子。 四人找了一张桌子刚坐下,跑堂的小二哥就笑盈盈的过来了,动作麻利地摆上了茶壶、茶杯。 “还有早点吗?” “有的!有的!没有也能帮你们去别的地方买来。” 小二哥似乎不敢确定。 一般的情况下,这时候坐桌子点餐的,要的都是饭菜、酒。 “那就麻烦小二哥看着上一些好吃的。” 管彤不确定客栈里有什么早点,想他们三个也是不知道的。 不过,一觉睡到这时候,一个一个的想必都饿了,不论小二哥送上来什么,都能呼呼啦啦的吃下去。 “昨晚打雷了,珠珠怕吗?” “来,喝口茶,润润嗓子再说。” “你……我们的小帅哥不错嘛,多少还有点幽默细胞。” “姐姐,什么是细胞?” “细胞啊……怎么说呢,就是……就是……” “客官,这是本客栈的特色茶点,小的想你们都饿了,特意先拿过来,垫巴垫巴肚子,还有汤面,我们的大厨正在下。” “谢谢小二哥!” 小二哥来得太及时了,算是解救了管彤,所以,她此刻对小二哥是真心感谢的。 第二十九章 打听 “奶娘,麻烦你去打听打听,我爹爹何时回府?” 用过早点,管彤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但想这时候似乎什么也做不了。 “好!” 盛幺妹应了声,就准备去了。 “奶娘准备怎么过去?” “当然是走着去啊!” “那样子,奶娘得等到何时才能返回客栈?” 管彤再一次蹙眉,做深思状,继而幽幽地道:“奶娘设想一下,如果你被管府的人瞧见,你准备怎么应对?” 盛幺妹愣了愣,她是设想过这个问题,但设想的也是如果管彤不在了,管府里容不下她,她该怎么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能直接说三小姐还活着吗?那样子,或许我们便可以顺理成章的进官府。” 似乎,这样子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她不受管府长辈们的欢喜,也不受兄姐欢喜,但谁也不能说,她不是管府的一份子。 住进去,再两看生厌的情形下,虽说彼此都不痛快,但以她现在乐天知命的生活态度,肯定也不会因他们的不喜而不痛快,而她却可以隔应一下他们,让他们不痛快。 只不过,她不想这么过日子,相看两生厌的人,能不见,最好不见。 况且…… 管彤扫视了秦家兄妹一眼,虽然只是相处几天时间,但她已经把照应他们,当成一种责任。 “还是不用了,一切等我爹爹回了府再说,在这之前,奶娘最好不要在管府周边多溜达。” “可这样,我怎么能打听到老爷何时回府?” “要不,还是我去吧,告诉我具体地扯,我会看情形打听的。” “也好,我让客栈掌柜的派一辆马车……” “不用,我正好想练一练脚力。” “那好,我们就在客栈里等消息。” “好!” 秦雨生临行时,看着秦雨珠道:“乖乖的,哥哥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嗯!” 秦雨珠重重地点了点头,并咧着嘴儿甜甜笑了一下,“我会乖乖在这与姐姐她们一起等哥哥回来。” 秦雨生微微笑着在她的头顶揉了揉,看向管彤道:“那我走了!” “嗯!注意一些。” 管彤的面上拂起灿烂的笑,朝他摆了摆手,“我会看好珠珠的,绝不会把她弄丢的。” 对于秦雨生来说,管彤不这么说,他也是相信的。 人与人信任的基础有时很单纯,凭的就是一会感觉,何况,他们已经相处了这几日。 现在而言,管彤与盛幺妹的来龙去脉,秦雨生已经了然。 而他们兄妹,从何处来,为什么只有他们年幼的兄妹俩在这京城之地漂泊无依地生活? 秦雨生不说,管彤也不问。 “珠珠,我们回去继续睡觉,好不好?” 对于管彤的提议,秦雨珠觉得也很好,在宽大柔软的床上睡觉,实在是太舒服了,所以,她清脆地应了一声。 “好!” “奶娘,你如果不睡,可以在附近转一转,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今后我们具体靠什么营生。” “……好,我会注意的!” “珠珠,来,我们上去继续睡觉。” 管彤笑着过来牵住她的小手。 “我和姐姐一起睡,好不好?” “当然好了,姐姐也是这么想的哟。” 管彤是真想多睡一睡。 这时,还没有安定下来,没有强身健体的心情与条件,多睡一睡也是好的。 每一种过渡,不去想下一步会是什么样子,而是让自己放松,计划做的事情或是需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先放一放。 昨晚的混子被带到了一间屋子里后,吕良帮他扯下了蒙眼的黑布巾,混子借着昏黄晃动的灯光,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了一圈。 这是一间没有窗的屋子,透着阴森森的寒气,呆在里面,他便感觉憋气。 还有,安静。 静的只闻听得到他自己与对方的呼吸音,那个吩咐要带他过来的冷面冷声的少年公子没来此,只有面前这位,面部表情看似柔和,周身却满布杀气。 “叫什么?” “……” “你可能觉得自己很冤,但你若老老实实的,把该说的都说了,基于你没有大呼小叫的,还算识相,我也不会要了你的命,我们少公子不是嗜杀之人。” “我……小的叫麻三,小的……” “住在哪?” “…安平坊里面,老祖宗留下的一个小院里。” 麻三终究是在街头混的,胆孒比一般人大了一些,这时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自己到底没犯什么事儿,对方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要了他的命。 但也说不好,那位冷面冷声的少公子,浑身上下呈现着通天的贵气,不用去特别打量,只要站在他近前就能感觉得到。 “家里还有什么人?” “还有一个老娘,老爹去年走了,没能等到小的成亲,颇为遗憾的。” 也许,麻三感觉吕良问话的语气越来越平和,凌厉的眼神也收了起来,坐在这,就好像与他拉家常似的,使得他说话越来越利落了。 “你多大了?” “整二十,才满的。” “那怎么还没成家?如果今年还不成家,就要交单身费用了。” “是啊!是啊!不过好在定了一门亲,只不过手头上缺钱,便想着捞点钱把亲成了,就一咬牙,接了一个……” “继续啊,怎么不说了?我说过了,我们公子不是嗜杀之人,一般不会要他人的性命,至于我……” 吕良说到这,微微笑了笑,使得面上的线条更柔和了,只是,他还配合着拿起案几上的宝剑晃动了一下。 “或许,你的手能比我更快,可以先一步拿到我的剑……” “不不不,小的哪敢生出那样的想法。” 此时的麻三,很想甩自己一巴掌。 他这嘴还是那么欠揍。 已经说秃噜嘴了,这时也只得老老实实说了,庆幸的是,,被人唆使着,要犯的事儿还没犯,手上还没沾上人命。 “说得仔细点,我再考虑着怎么对待你,或许,因为你娘的存在,还有你那未过门的媳妇儿的存在,而且你本身还有点利用价值,我家公子突然大发善心,随意出手便帮你把成亲缺的钱凑了。” “这……小的肯定仔仔细细交待,只不过,别的期望可不敢有,但若你家贵公子用得着小的,尽管吩咐便是。” “好,那就痛快点。” 麻三咬了咬嘴皮儿,暗自捏了捏拳头,跟着便一股脑儿把自己准备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儿交待了,还赌咒发誓说,之前从没接过这样的活,最多帮着跑跑腿,手痒痒时,把某某揍一顿,但一般不伤人根骨。 吕良皱了皱眉头,做深思状,然后还友好的在他肩头拍了拍。 “等着!” 第三十章 升官 大白天里睡觉的管彤,完全把秦雨珠当成暖宝宝抱在怀里。小丫头虽然瘦,但骨骼小,浑身上下很柔软,抱在怀里睡觉,很舒适,还令她觉得踏实。 或许,是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让她觉得踏实。 再一次重生的境遇,与上一次重生的境遇,已是天壤之别,但也因此,让她对接下来的生活,多用了一份心思。 而这种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弱小,有着强大的生存能力,在这个时代,即便没有家人的呵护,也能生活得很好。 醒来的俩人,在床上闹腾了一阵子,秦雨珠被管彤挠胳肢窝,呵呵呵地笑得特别欢快,管彤觉得,在今后的日子中,有这么一个小丫头陪着,似乎很不错。 “哥哥怎么还没回来?” 秦雨珠睡饱后,即便与管彤玩得开心,但也没忘了其外出的哥哥,管彤不记得,这已经是小丫头第几次问了。 而这么问时,小丫头脸上的笑收敛起来,眉头拧在了一起,显得很担心的样子。 “这时该回了,我们下去看一看?” “嗯!” 一大一小俩姑娘,是从楼上跑着下来的,一下来,正好遇上从外面归来的盛幺妹。 “奶娘逛的可还开心?” 盛幺妹一个人去了一趟西市。 在大夏国京城的范围内,于盛幺妹而言,西市算是比较熟悉的去处,而更熟悉的,便是管府,以及管府所住坊间的各小铺子。 以前的她,在管府里住着,不是想外出就能外出的,得向管事的请示。 再说了,一天到晚,不紧不慢地忙着,似乎也没多少空闲时间。 今天,她一个人逛西市,想着身后有等着她的人,内心里有一份踏实,又因有时间,亦便多了一份从容。 所以,她只是在西市里走走看看,有时问一问后续的日子中,可能用得着物件的价钱,同类商品,不同商家间,在内心里权衡比较一下……也能带给她一份惬意感。 “托三小姐的福,我逛的还真的比较开心,你所说的估摸一下我们日后的营生,我也认真审视过。 只是,奶娘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唯独在做女红上,或许能挣点儿小钱。” 之前攒起来的三十余两银子中,就有一小部分是做女红挣的。 “做女红啊?” 管彤迟疑地重复一句。 对做女红,她当真是半点儿兴趣也没有。 她虽然承继了这一世管彤的记忆,但性情上,却是半点儿也不与她相似的,她不想那般安静、带着一份充满悲情的认命感活着。 即便两年之后,她再一次遭遇非正常死亡,她也要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我打听到了……哦,应该是我正好赶上了管老爷回府。” 秦雨生说着,在管彤还没有带着一份质疑,追问他是不是能确定,他所看到的是管老爷管仲舒——她的爹爹时,他就防范于未然地补充说明他已经确认过了,并大致描述了一下他所看到的管老爷的体态与面相。 “你与你爹长得挺像!” 管彤重生以来,当然还没有见过管仲舒,以及整个管府上上下下的人,除了盛幺妹。 她下意识搜索记忆,浮现在她脑中的这一世的爹爹的形象。 总体而言,是一个中年帅哥。 生就一张正义凛然的容长脸,剑眉星目,透露出一丝为官的威严,肤色白净,蓄起来的胡须黑的光亮,打理得顺滑,用手捊着胡须的样子,又让他带着浓浓的儒雅之气…… 我与他相像吗? 但盛幺妹说,她长得更像她娘,那眉眼以及面部的轮廓线,与其亲娘,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也因此,老太太每每看到她这张脸,面上都会凭添一份怒意,还是不吐不快的那种。 管彤对秦雨生的由然感慨报以无所谓的一笑。 她不知道自己与这一世的爹爹见面了,内心里会不会涌动父女之情,但此时此刻,谈到这一世与之最亲的人,她内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也因此,她一刻也没有想过,在这个爹爹面前,倾吐她所受的委屈。 那个在官场中混得还算成功的男人,在家里,却是典型的妈控型。 或许,这是他作为一个儿子,作为一个男人,对含辛茹苦,独自把他养大的亲娘的一种回报。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我们这就去福升酒楼里用晚饭,用过晚饭后,你们兄妹俩乖乖呆在客栈里,我与奶娘去一趟管府……放心,我们不会在那边歇息。” 说是这么说,管彤心里还是颇为忐忑的,怎么说也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去面对那些所谓的家人,意料之中的,应该不会很愉快。 此时的管府里,却是一副欢庆的景像。 这一次,管仲舒的差事办得好,回来后向皇上复命,先是得到了口头嘉奖,跟着又正式行文拟旨,晋升他为户部郎中,从五品官衔。 “娘亲,儿子能升官,也是听从了您的教导,踏踏实实做人,认认真真办差。” 管仲舒这次得以顺利升官,内心里的喜悦,是无以言表的,追朔求源,当初没有管尤氏的坚持,就没有他的今天。 对于从贫寒中走出来的他而言,以四十余岁的年纪,坐到从五品的京官位置上,也算是顺风顺水的。 所以,管仲舒回府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诚诚恳恳地跪拜他的老娘,同时,告知自己升官的喜事。 管尤氏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满意的笑:“我儿有今天,还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这当娘的,为我儿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母慈子孝! 彼此之间,饱含着浓浓的母子情谊,使得站在一边的下人们都为之感动,同时,内心也涌起一份窃喜。 主子升官了,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再走出去,便比之前更有脸面了。 “恭喜老爷!” “恭喜爹爹!” 候在门外的管昕管玥姐妹俩,此时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女子仪态了,欢快地跑了进来,由衷地给父亲道贺。 “也恭喜奶奶!” 姐妹俩齐齐出声。 此时此刻,纵然是老太太对孙女儿有多么不稀罕,也不禁露出一脸的慈详来,“这下,你们姐妹俩开心了!你们的娘亲,为了你们,也是用尽了心思……” 后面的话,老太太觉得,当着下人的面,直白地说出来,终究是不妥,便及时打住,转而让两孙女儿及早去告诉她娘,让她乐一乐,同时,特别跟厨房交待一声,今晚多做几道菜。 第三十一章 敲门 “奶娘,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此时去管府叫门,府里的下人们见了我,会不会觉得是见到鬼了?” 管彤与盛玄妹在去管府的路上,满含兴味地询问。 她真的有一丝期待,管府的人再见到她时,惊诧莫名的样子。 终究是要面对的,早去早了,为此,管彤特意租了一辆马车。 “有可能!” 管彤气定神闲,盛幺妹却不知为什么,总有一丝慌乱,想到那三十余两银子,或许马上就能拿到了,内心里又隐隐有一丝激动。 在她现在的感觉上,三十余两银子真没有多少,她家三小姐的一个卤菜秘方,就能卖上两千两银子,虽说三小姐识趣懂味地拒了,但也能得一千两银子。 在他们去福升酒楼用晚饭的时间里,福升酒楼的老板还没有来,听昨日他们所谈的意思,今日应该不会来了。 所以,那一千两银子的交易能不能兑现?还是一个未知数。 不过,在盛幺妹的感觉上,不管那一千两银子的交易能不能兑现,她依然紧张她存放在管府的那三十余两银子。 那是她的体己钱,是她攒了六七年时间攒起来的,预备用来养老的。 管彤与盛幺妹在管府的正大门前下了马车,吩咐车夫等一等,或许,她们用不了多长时间。 马车与车夫都是福升酒楼的,车夫得了掌柜的特别嘱托,让他听吩咐行事便是。 “我去叫门。” 盛幺妹说了一声,便加快了步子,越过管彤,一路几乎是小跑着的行到了管府的大门前。 “砰砰砰!” 盛幺妹敲击的这几下,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此刻的她,内心里充满了底气,她家三小姐,能挣大钱了,从今以后,按理用不着看管府里任何人的脸色。 只不过,大夏国以孝治国,女子成婚,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所以,即便管秦氏对管彤多有拿捏,但她的婚事依然掌握在管秦氏手里,在盛幺妹看来,无论如何,管彤对这个名义上的娘,应好生待着,以期能配一个好姻缘。 一个女儿家,不管有多有才气、多能干,终究是要嫁人的,那样子,才有幸福可言,死了,也不会成孤魂野鬼。 此时此刻,管府里的主子与下人,正在热火朝天的用晚饭,今日主子那边加了菜,下人这边也加了菜。 掌家夫人心里高兴,还嘱咐管家从地窖里取了两大坛子酒,主子这边一坛,下人那边一坛。 所以,管府里,大门紧闭,守门的都去喝酒吃饭了,去得晚了可不行,这是除了节气外,难得的一次欢庆时光。 “怎么没人应门?” 盛幺妹犹疑地问道。 此时的她,内心里禁不住深深怜惜起管彤来,说是主子,可在管府里的日子,连下人也不如。 管老爷虽赞管彤的字好、画好……但因为管尤氏的关系,也使得他时常有意忘了管彤的存在。 每逢节日,下人们都在欢庆时,管彤却是安安静静在自己住的小院里写写画画。 对于之前的管彤而言,自懂事起,大部分的时间都消磨在写写画画中了,很专注,因此,小有所成,管仲舒偶然见识过后,亦忍不住深深叹息。 管彤要是男儿身就好了! 那样,他即便逆了管尤氏的意,也要送她去进学。 管府不是大富大贵之家,而且,管彤又非常的让管尤氏不喜,在管仲舒偶然注意到她写字作画时,所用的自然不是笔与纸,而是一块沙地,是管彤特意吩咐盛幺妹准备的。 她要自学。 从这一点上,管彤还是小不点儿的时侯,还是很有进取心的,似乎也不愿意认命。 管仲舒见识到那样的管彤后,内心里多多少少涌起作为一个父亲的柔情,破例为她准备了笔墨纸砚,并在她脑瓜顶摸了摸,道:“今后,每隔一段时日,为父会派人给你送纸。” 却也就是因此,惹得管秦氏母女三人对她产生了敌意…… “许是去用饭了。” 盛幺妹因此显得焦躁不安时,管彤却是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样子,让她继续敲门,敲到有人应为止。 “砰砰砰……” 盛幺妹不知敲了多少下,管彤见还是没人应门时,心念电转间,去地上寻了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来,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投掷了出去。 上上一世的管彤,在初中所举办的校际联赛中,可是得过掷铅球的冠军的。 现在,力道或许跟不上,但怎么才能在投掷中发出最大威力的感觉还在。 “砰!” 管彤所投掷一块石头,很准确地敲打在离大门最近的中院的屋顶上,管彤投掷过后飞跑着把一侧耳朵贴在门缝上面听,刚好听见石头落在灰蒙蒙的瓦片上时,发出的碎裂声响。 “呵呵,中了!” 到这时,管彤才双手互拍地掸掉手上的泥灰。 “三小姐,你这……” “奶娘是不是想说太粗鲁了?” 恶作剧得逞的管彤心情大好,笑得那叫一个畅快肆意。 “三小姐,你终究是管家小姐,行事上,还是注意一些分寸的好。” “分寸?我之前是很注意分寸的,对恶我的人,依然敬着、让着,老老实实过日子,深怕惹了他们,可结果……” “是谁这么不长眼?敢在管府门前撒野!” 过来骂骂咧咧开门一探究竟的是常年守门的洪七。 洪七的声音特别洪亮,即便隔着一道门,也能带给管彤震耳欲聋的感觉。 “七哥,是我们,三小姐那时只是昏死过去了……” “什么三小姐?盛家妹子,之前,我洪七怜惜你是孤寡之人,对你多有照应,现在,你因照顾三小姐不尽心,被夫人赶出去了……” “没想到啊,洪七叔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你硬是能当作没看见。” “……三……” 洪七被管彤此时的气度所感,怔忡间,有片刻的不知所措,正准备关门时,管彤一躬身,麻溜地钻了进去,使得洪七惶急的关上门后,转身目瞪口呆地盯着管彤的背影。 这还是曾经的三小姐吗? 在管彤来之前,洪七早得了管秦氏的吩咐,如果管彤来了,先挡在门外再说。 当时,他还很迷感的。 三小姐不是死了吗?尸体也已经丢得远远的了。 管秦氏随即解说了几句。 自然,那负责送管彤尸体的两搭挡,管秦氏在闻听得管彤还活着时,即刻就被招来问话了。 “你们说是抬到大山里埋了的,真的埋了吗?” “……埋了……当然埋了。” “是啊,夫人交办的事情,我们哪敢不尽心的?” “真埋了?” “真埋了!” “可府里有人说,那死丫头还活着,并发誓赌咒说,看得真真的,就是那死丫头,活蹦乱跳的……” “夫人,大白天的,谁在您面前说鬼话……” “你们现在也别扯别的,就回我一句实话,是不是真的埋了?说好了,这时候实话实说,等那死丫头当真活灵活现的出现时,夫人我最多说你们几句办事不力,让你们把当初所得的赏银还回来,如果……” “夫人,我说……小的两个不期然走去乱葬岗了……可那三小姐,当真是死透了的,活过来,怎么可能?” 第三十二章 亮相 “遭了!失职了!” 等洪七反应过来时,管彤已经跑得没影儿了。 “这三小姐,死而复生,变机灵了?” 管彤直接去了主餐厅。 不用想,今天管仲舒办差事回府,其家人肯定会与之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远远的,管彤就听到了一家和乐的欢笑声。 “有喜事儿呀?这么开心!” 管彤这人,还有她说话的声音的出现,实在太过突兀,还不知道管彤还活着的管玥,愣愣地看了她片刻后,瞬间尖声叫道:“鬼啊!”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 的确,此时天还没黑,还是黑幕初起的时候,一片火烧刚刚隐落,与有太阳光照时白亮的天比起来,多了一份沉重与压抑。 黑暗就要来临了! 间隙的等待,感觉比直面黑暗还让人呼吸窘迫。 管尤氏闷声说过这一句后,才将管彤曾经已死的情况向管仲舒说了,她死后怎么安排的也说了,完全是遵照大夏国的习俗,未嫁人的女子死了,不能入祖坟,只能葬在荒郊野外。 至于眼前这人,看着像是管彤,却又不是,很可能是妖孽。 老太太用她那探照灯一样的眼神,仔细地盯着管彤看了好大一会,道:“这丫头的皮相与那死去了的赔钱货一般无二,但肯定不是,所以,还是别理会她的无礼,直接扔出去就好。” 此刻的管秦氏,已经在大喘气了,老太太先一步开腔了,并做了毋庸置疑的决定,等于是救了她。 她在知道管彤还活着的那一刻起,就变得焦躁不安了。 死丫头真是聪明,老爷没回来时,在外面住客栈! 这死丫头,身无分文的,哪来的钱住客栈?问题肯定出在那奶娘身上。 管秦氏那时这般想着时,就觉得自己这个当家夫人不够狠,对下人的管理太过仁慈,如果当时让人搜一下身…… 这些都是次要的,主要的是要把管彤已经死了的事情做实了。 这也是管昕当时的迫切愿望。 “绝对不能让那死丫头活着!” 管昕为什么会那般迫切地想让管彤死,管秦氏没有深究过,头脑中只有一个直白的映像,觉得管昕的想法,与她的一般无二。 所以,她连夜就让秦嬷嬷去找合适的人了。 秦嬷嬷找的人是谁? 不用说,就是那混子麻三。 混子麻三是否得手了? 整个一天,秦嬷嬷就没得到事成了的回复,秦嬷嬷慌乱之际,说是去他家中找人,让管秦氏拦下了,这时候去,一个不好,就让人抓到是谁把麻三派出去的了。 到了那一刻,管秦氏竟是冷静了,她知道秦嬷嬷做事的手段,虽是她去找的混子麻三,但肯定是避开了所有人的,混子麻三只需认银子,也不用知道是谁吩咐他办事儿。 “老爷,您看这……” 管彤到底是管仲舒的骨血,能够死而复生,算是大喜事,但老太太的态度也不能不考虑,管秦氏表现得左右为难的。 管昕看到活生生站到眼前的管彤,眼里似乎能喷出火来,但这样的神情仅呈现了片刻,继而表现出一副惊愕与害怕的表情来。 “爹爹,三妹妹不会真是鬼吧?曾经的三妹妹,何曾这般大声地、嘲弄地与长辈们说过话?” “管她是人是鬼,赶出去了就好,我们管府,难得有一件喜事儿,不能让她在府里作妖,把我好好的心情完全破坏了。” “婆母说得是,我这就去安排人……这府里的下人也是,有好吃好喝的了,就一窝风的去吃去喝了,也不留守一个人……” “这一点,你就别怪责了,是我允许的,今儿大喜,难得地让他们乐一乐,也显示出我们为人主子的宽仁态度来。” “是哦,老太太对府里的下人确是颇为宽容的,而对我这个孙女儿……呵,不说了,夫人也不用去特别叫人,我来此,只是想与大家打个照面,告诉你们一声,我还活着! 再就是,去我曾经住过的破烂小院里,拿走我与奶娘的身份凭证,也翻找一下,看还能不能找到一件像样的换洗衣物来。 毕竟,在外面住着,也不能衣不蔽体的,我虽然也不会大肆宣称我是某某的庶女,一个没娘的,奶不喜,爹不疼的无足轻重的女儿家,但若不小心让人生出一份好奇心,查出我是谁家之女,你们管府的面上也不好看。 爹爹!奶奶!夫人,还有两位尊贵的小姐,还有小弟,你们都慢慢吃着,用不着挪动屁股来应付我这个人,就当我是一缕轻飘飘的魂魄,还是看不见的那种……走喽!” 管彤还特地福了福身后,这才飘然离去。 就像一缕轻风。 自始至终,管仲舒微张着嘴,在消化过滤着,他不在的日子里,在管彤身上所发生的事情。 他刚离家,管彤就病了,说是小病,然后请医用药,几天下来,便变成大病了,从此卧床不起,浑浑噩噩,那时,魂已经归天了,余留一口气儿,或许是等着他这个爹爹回来。 但,终究没能等到他回来,便带着遗憾咽气了,于是,被府里的下人抬到荒郊野外,下葬了…… 这一切,似乎都没错! 可为何,既然确定死了的女儿,在他回来的第一天里,就来亮相了?仅仅是特地告诉他们,她没死? 当然,管尤氏对管彤事件的述说,没有管仲舒所想象的那么全面,他完全是自己脑补的,这是读书人的特质。 读书人还有着容易伤怀的特质,此时的他重重叹息一声,心底涌起对管彤的一份怜惜,但这个女儿,性子确实变了。 是经历生死大难后而改变的?还是…… 他不敢赌。 这时的他,刚刚升了官,虽已人到中年,但依然有着意气风发之感。 所以,他算是默认了其娘亲的安排。 一个庶女而已! 最起码,他这个做爹的,没有如同某些府里子女多的父亲,对出生的庶女,不闻不问的,连个名字也懒得取。 大夏国的女儿家,没有取名的多了,识文断字的,还讲究地为其取一个名儿,这样,对自己的女儿也有好处。 那些个武夫,即便给闺女取名儿,也是很随意的取一个,如果是庶女,或许就没那个精力去理会了。 不像对待儿子取名,还特意请一个识文断字的,较有名望的老先生来取一个有寓意的名字。 第三十三章 纠缠 管彤曾经住过的破败小院,在她们被丢出去后,显然是被人翻找过的,现在已经清理打扫过,能搬动的物件摆设都搬走了,显得空落落的。 管彤所说的要找的换洗衣物,也已经一把火烧了一个干干净净,在物质匮乏的大夏国,烧衣物这类事情,也可以被列入十恶不赦的范畴。 但管尤氏嫌晦气,硬是让人烧了,有关管彤的东西,能找得见的,连一个纸片儿也没留。 显然,管彤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是几天的时间,这处破败的小院,好像特别修葺过了。 好在,管彤与盛幺妹都很会存放重要物件,她们的身份凭证,之前就捏在管彤手里,那是她年满十二岁时,以一幅山水画换来的特权。 盛幺妹被洪七关在大门外了,没能进来,所以,她心心念念的那三十余两银子,也由管彤代劳取了放进怀里。 当然,盛幺妹认为自己藏得隐密,不爱管事的管彤理应不知道的,所以,当她们返回客栈后,管彤将搜来的银子一股脑儿丢给盛幺妹时,她震惊了。 “三小姐,你是怎么找到的?” “奶娘,那时的我,只是不去理会不用我理会的,但并不是不了然其中的一切,当然也包括你偷偷攒钱这件事。” “三小姐,我……” 盛幺妹面上很是难堪,说话间,就要把银子给管彤,说她现在长大了,又是一个有主意的,这些钱理应由她支配。 “奶娘,这些钱是你好几年攒起来的,怎么能给我呢?再说了,我马上就会有一千两银子的入账……放心,我那新认的六哥是不会诓骗我的。 所以,你也放心将这些钱留着,让自己心里踏实一些。” “三小姐,之前是我想岔了,总觉得你的性子过于安静,似乎谁都能欺负你似的,便犹心你嫁了人……现在,知道你是一个有主意的,奶娘这心里就踏实了,所以,这些银子……” “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想用钱时,也方便一些。 再说了,这人啊,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时时刻刻的,就得为自己打算好了,所以,奶娘你之前费尽心思攒钱,那是一点错处也没有,今后还可以进一步发扬。” “三小姐……” “奶娘,我是说正经的,不是刺你。” 转天,任申在他们用早点时便过来了。 “好六哥,你真是及时雨啊!” 管彤在见到任申的那一刻,面上瞬时拂现出如盛开的花儿般的笑来,亦如一只小燕子般迎了上来。 “小妹见到六哥,当真这么开心?” “当真!百分之二百的当真!” “给你介绍一下……” “咦,你怎么来了?” 在任申的后面,跟着的是楚凌与他的贴身护卫吕良,从年龄上,他们俩都比任申年少一些,似乎还是没有长定型的那种稚气少年。 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在大夏国,已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 以及弱冠的任申,身形比楚凌丰盈了一些,是以,在管彤看到他时,完全没注意到他身后的楚凌。 或许,在那一刻,管彤的眼神,只注意到她的六哥任申,那种由然的亲近与信任感,所呈现出来的欢欣姿态亦是不一样的。 楚凌的面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阴霾,似乎,头顶刺眼的太阳光也驱散不开。 “你们认识啊!” 任申欣然笑着感叹一句,道:“那我就不用特别介绍了……小妹,六哥对不住了,之前说好的买秘方的事情,已经转给这位了。 不过,在价钱上,他愿意出两千,要求是需要签定一份长期文书,今后但凡你研制出来的秘方,都要卖与他,或者合作也行。” “我说过了,我愿意与你合作。” “对不起,我是大夏国的臣子,虽说现在只是不起眼的芝麻绿豆官,但介于你的特别身份,我是不能与你合作的。” “……两位大哥,我们不妨坐下谈,生意嘛,还是需要坐下来慢慢谈的。” 管彤不知任申为何要把明显挣钱的生意全部转给那位有过一面……不,两面之缘的冷面公子? 什么特别身份? “小妹说得对,还是去我那边的酒楼里。” 楚凌已然知道任申是福升酒楼的老板了,当然也不用藏着掖着。 “这位冷面大哥,裴小乙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管彤一边走着,一边笑盈盈地望着好像他人欠他八百万的脸。 显然,楚凌没有理会管彤所提的问题,他边上的吕良则是张了张嘴,最终也没有说半个字。 “小妹,你与裴家少公子很熟?” 说到裴家少公子,之前总显得一副好脾气的任申面上的神情呈现出一份愤懑来。 “……哦,也不是很熟,见过一面两面,偶然知道了他的名字,六哥好像很不喜欢这个人?” “是不喜欢!” 任申一点也没有藏着掖着,而对于旁边的楚凌,与其行走在一起时,总是有意无意的让出半个身位。 管彤在一边琢磨了一下,便心中了然了,楚凌很可能就是那个传说中八岁封王的神秘王爷了,但在两年前,已经被封为宸王的那个十一皇子,很少有人见过。 她曾经的有着候爵爵位的父亲,亦说没有见到过,说是体弱多病,长年养在深宫里,当今圣上眷顾,未等到长成翩翩少年,就封王了…… “我们去三楼的望,如何?” “客随主便!” “哪里,在这里,您才是主……” “还好,正好赶上了,哎哟,兄,你是不知道,我那侄子是越来越磨人了,我家大哥又不在身边……” 很显然,裴小乙完全把楚凌当成了垃圾桶,什么话儿都敢往他那里倒。 这画风? 怎么怪怪的? 管彤在一边满含意味的一笑,被裴小乙捕捉到了:“小丫头,我的话很好笑吗?” “你的话不好笑,但你这人好笑。” “小妹,对那样的人,用不着多理会。” “任大哥……” 此时,裴小乙的面上呈现出凝重之色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道:“你家小妹,真不是我一箭射死的,为什么你,以及你的家人就是不相信呢?” “就连你自己的家人也不信你,你让我们一家人怎么信你?” 说话间,他们已经上到三楼的望。 望是一处楼,视野比包间开阔多了,坐下来,放眼望去,能看到整个街面上的动静。 裴小乙因为任申的回答,心里堵得慌,闷不坑声地坐了下来,心中由然在感慨。 两年了,此事已经过去两年了,却依然纠缠着他,让他时刻感到憋屈,而坐实这一事件的人,却是他的好姐夫,还有他的好姐姐……不,那人两年之前还不是他的好姐夫,甚至于,那人是死去任家小姐的未婚夫。 第三十四章 我信你 “我信你!” 管彤的这一声来得比较突兀,只因她是此间唯一的女子,简简单单三个子清晰的甩出来,马上吸引了所有在场之人的目光。 “六哥,你家小妹,真不是他一箭射死的。” “小妹……” 任申有片刻的错愕,那一刻,管彤眼里所呈现出来的神彩,像极了他小妹认真说话时的样子。 “你凭什么相信?” “……凭……凭我误打误撞遇上了!” 管彤有片刻的愣怔。 终究,事件已经过去两年了,对造成任彤死亡的处置结如何,不用去想也知道,罪魁祸首变成了裴小乙。 而他这个背了锅的人,现在也好生生的活着,所谓的一命抵一命,是不会呈现在这些勋贵后人身上的。 当然,以事件的真实性而言,这样的结果更好,要不然,裴小乙比之任彤,死得就更憋屈了。 “谢谢!谢谢!” 裴小乙是惊喜交加,一时之间,忍不住又哭又笑的诚恳道谢。 “那是谁射杀的我家小妹?” 任申显然被触动了,原本已经坐下了的他,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一把拽住了管彤的胳膊。 “任兄……” 楚凌及时出声。 “……哦,对不住,我失礼了。” 任申一愣间,即刻会意,瞬时松开了拽着管彤的那一只手,并抱了抱拳。 “没有。” 管彤嘻然一笑,走了一步,挽住任申的一只胳膊:“六哥,我们今天是来谈生意的,小妹现在被赶出家门了,急于找一处落脚地,再筹算日后的生计。 所以,任家小妹之死的真实性虽然重大,但毕竟过去两年了,有些东西已经变得模糊,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 再说了,我虽然看得分明,那一箭不是从裴家少公子那边射过来的,但那隐在一处偷袭而射出那一箭的那人,或许只有与之面对面了,才能认得一个大概。” “……你的意思,那人是有意的,是谋杀?” 任申稍加思量,便抓住了管彤所说的重点。 而此时,楚凌则是一脸迷惑地看着任彤。 他说相信裴小乙,也是因为他不期然的见识到了那快如闪电的一幕。 当时,他对那人的用心琢磨了好一会儿,却也未能想明白,不过,后续的发展便让他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而眼下,他还觉得管彤深不在意很自然地挽着任申胳膊的样子很刺眼。 在大夏国里,怎么会有如此大胆如此放肆的官家小姐? 管彤有一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尴尬,悻悻地笑了笑:“六哥,我可没有这么说。或许,那人射杀的目标是一只跑动着的兔子,只是射击水平不怎么样,射偏了,不小心射到了任家小姐。 还有,我今天所说的这些,能不能只限于我们几人知晓,要不然……嘿嘿嘿,我不想惹麻烦,而且,我这样的小女子,惹不起麻烦,我想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求求各位了。” 管彤到这时,似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呈现出一张苦哈哈的脸来,对他们一个个的抱拳躬身相求。 “任兄,裴弟,这位小姑娘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如果两年前的事件再掰扯出来,可能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看来,殿下也是知情人!” “也可以这么说,但你也别想现在在我这里套到什么话。” “殿下如此认了,我心里自然认同,只是,我那小妹死得就更冤了,作为兄长,在得知这一信息后,如果还无动于衷,就不配为其兄长了。 不过,殿下放心,我也不是那等鲁莽之人,更不会无辜连累他人……” 任申说着,看向管彤,郑重地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再在裴小乙的肩膀上拍了拍:“这两年来,委屈你了!但相较我家小妹的冤屈,你这点儿委屈不算什么。” “六哥说的是,今后,在这件事上,六哥但凡用得上小弟的,尽管吩咐便是,我必然全力相帮。” “嗯,好说好说!那……” “那,我们谈一谈交易吧!” 管彤开怀一笑,转头看向楚凌,“这位……殿下……我是铁了心要与六哥谈交易的,您为何要插上一脚?您身份尊贵,肯定不缺钱,再说了,这生意之道,本就是不入流的,殿下可不能浸淫其中……” “这些用不着你费心,你也说了,谈的是交易,而不是生意,我今儿就有意插上一脚了,你所认的六哥,也不会再与你谈,你势必只能与我谈。” 生意被管彤说成交易,似乎更合楚凌的心意。 “难道我不能选择自己经营?” “是啊,你是可以选择自己经营,摆一个小摊摊,但从此以后,你的安生日子,很可能就没有了。” 裴小乙忍不住接话了,此时此刻,他是打心底里感激管彤的,压在他心间两年的憋屈,今日终于得以驱散开来。 所以,他的人生阅历虽浅,但也不妨碍他明白,在这个世道,好的挣钱法子,要么掌握在有权势的人手里,要么绑住一个有权势的人。 但绑住一个有权势的人,依然避免被养肥后,把他的钱财一口吞了。 管彤是一个没家人怜惜的小丫头,怎么去与那些有了心思又有权势的人去抗衡? 当然,他也是生于权贵之家的,但相较于宸王,也只能听命行事,不敢与其相争。 只不过,这里面有他的敬重之意。 两年来,如果不是宸王信了他,他或许已经憋屈而亡了。 “小妹,你反正谈的是交易,与六哥谈是交易,与殿下谈也是交易,没有什么不同,至于落脚处,等谈定了,我陪你去找。” “我也可以陪你去找,我们大夏国,在置办房舍院落这一点上,倒是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你有钱,有意置办,又没有家人拦着,一般都没问题。” 裴小乙在这一事上如此了然,自然是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只是,他自个儿没钱,想置办房子,得向父母伸手讨要,最终被拒了。 “好吧!那殿下的意思是……” “拿纸笔来。” 楚凌此时也不废话了,以权压人又如何?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虽然,他贵为王爷,十四岁时开府别居后,他的王府亦很气派,占地也不少,但每月入账的钱,仅供开销。 这样子,还是因为他没有肆意挥霍的缘故。 第三十五章 文书 笔墨纸砚很快就拿来了,是任申自己跑着去拿的,纸是极好的纸,笔也是极好的,砚台之类的,都是拿的他自己都舍不得用的那种。 楚凌说是要插上一脚时,说得很坦诚,说他需要钱,以应付他宸王府的开销。 也因为他的坦诚,任申很轻易的便应了。 “殿下准备怎么写?” 这一类的文书书写,管彤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便忍不住好奇一问了。 “不知道!” 楚凌说是这么说,但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便提笔挥毫泼墨了,刷刷刷的几下,一气呵成。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小妹,是六哥说的。” 任申虽是这么认了,但显然,楚凌在与他谈交易之前,就已经知晓了,他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肯定因为某个原因,特别查过,这是皇家的习惯,也是大夏国里,有身份地位有钱财之人的习惯。 “那……我们今天谈的是卤制秘方的交易,为什么殿下还要特别说明,但凡有秘方,只能卖给你,而不能卖给他人?” “小妹,这也说明殿下看重你,相信你的能力。再说了,这也意味着,从今以后,殿下会护你周全。” “呵呵,那这么涚,应该是我的荣幸了!” “当然是你的荣幸了,你以为,是什么人都能得到宸王殿下的照拂的?” 裴小乙觉得管彤纯粹是作死的态度,当然,他与楚凌相处的久了,时常也会忘了他的身份,说话行事,便显得随意了一些。 “是吗?那如果我恨上某个人了,想法儿把他弄死了,宸王殿下是不是也能罩住我?” “某种程度上是可以的,但我相信,你是聪明人,懂得分寸。” “是是是!我最聪明了,如果真有人让我痛恨到非得要了他的命不可,怎么也会好好筹划一番,让最精明的办案的,也找不到蛛丝马迹。” “小妹,别太放肆了,你一个小姑娘,哪会有胆气儿杀人?” “我当然没有了!” 管彤觉得再胡扯下去,确实是太过了,继而俏皮一笑,吐了吐丁香小舌,做了一个鬼脸。 “签了吧,然后再按一个手印。” 楚凌亲自写了文书,后续的事情就由吕良催着管彤执行了。 “为什么只有一份?有着律法意义的正规文书,不应该是一式三份么?再说了,要签字,也应该是殿下先签,我再签,还有,他们两个做为中人,也应该在上面签字画押。难道?殿下要我签的是卖身契?” “小丫头片……懂得还挺多!” 裴小乙因了管彤的一句“我信你”,从心里上,已经把她视为知己了,因而说话上,也开始注意分寸,态度也好了许多。 “那是,既然决定出来混了,没有一点儿见识怎么能行?” “这说法?怎么听着像是你准备去江湖上混的?” 这时,楚凌已经埋头开始写后面的两份了,任申自动揽了磨墨的活。 关于任彤事件,经过管彤的证明后,他已然相信了,他由然觉得管彤在裴小乙这方面没有说谎,只是,管彤怎么会亲眼见到?这一点是存疑的,皇家猎场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 但即便这样,也不妨碍他心里有了计较,在对待楚凌的态度上,也悄然变了。 楚凌书写好另外两份,不言不语地率先签了字,按了手印儿,跟着便递给管彤。 “如何?” “不错!嘿嘿嘿,我是说这字写得不错,等我哪天自己做营生了,能不能劳驾一下殿下,挥动一下手腕儿……” “你扯得有些远了,先顾眼前,后面的事情,到了时间再说。” “好勒!” 管彤见他没有拒绝,心里高兴了,虽说她没想真与他走近了,但这文书一签,她不想与之走近,或许对方也会派人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还不如干脆痛快点。 管彤迅速签了字,有这一世的管彤的文采,她的字书写出来,似乎也不差。 运笔如飞,浑然天成。 虽说只是几个名字,但她做梦也不曾想过,能书写出一手这样的毛笔字。 上上一世的她,仅仅是上小学的时侯,拿着毛笔描画过绘图本,对软软的毛笔的把控,也就停留在了那个阶段。 而上一世的任彤,是一个厌文喜武的,要她握笔写字,也只能鬼画符。 “小妹,你的字也不错嘛,这么小就能写出如此劲道的字来,可见平日里是下人功夫的。” “嘿嘿,多谢六哥夸奖,还好,总算勉强拿得出手……我已经签字画押了,该你们了。” 管彤说到“签字画押”几个字,总觉得如同犯人被审讯过后,低头认罪了。 任申与裴小乙老老实实的照做了后,管彤眼疾手快的先拿了一张,塞进袖筒里。 “这下,你们是不是该陪我去看房子了?” “是不是两千两银子全用了?” “有那合适的,完全用了也无妨,钱嘛,用完了可以再挣。” “嘻,你是不是又准备去我家山头寻宝?” “是有这想法,只是有点儿远了,靠我这小肩膀,即便寻到了宝,想弄回京城里贩卖,肯定要花好大的力气,所以,最好在买完房子后,还能剩点钱买一辆马车。” “不就是一辆马车吗?怎么也能剩出来的。” 与几位男子同行,管彤觉得,独她一支花,虽说她这支花在发育不良的情况下,看着就像是他们的邻家小妹,但终觉不自在。 因此,在去看房子的路上,管彤去成衣店买了一套合体的男装穿上,任申有意帮她付钱,但被她拒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 更主要的,她害怕自己对其产生依赖心里。 置办房产,管彤虽是根据条件临时起意,但按她自己的意思,是准备在外城买的,那样子,出城也方便一些。 而且,她自认自己根子里就是一个农村丫头,托生到大夏国,两次都附身官家女子的身上。 是她的幸运?还是不幸? 她想,非正常死亡的她,应该是不幸的。 她希望能把这不幸驱除掉,目前而言,这可能是她最想实现的愿望了。 但,即便如此,还是需要时间去证明,她如果现在就去过分考虑那一点,无疑是庸人自扰。 所以,目前真正能做的,是踏踏实实过好每一天。 第三十六章 痛心 时近午时,头顶的太阳照射出来的光线很火热,如同管彤此时的内心。 置办房产,活了几世的管彤,这是第一次心生这样的念头,此时此刻的她,懵懵懂懂的,对这项买卖完全没有什么概念。 不过,在同行人面前,她不会轻易暴露这一点,管彤显得气定神闲,一副愿意让他们作主的态势,只是在外城与内城的选择上稍稍坚持了一下,最终也放弃了。 既然避不开,就不避了。 “小妹,你说要自己做营生的,那么就需要先买一处门脸房,不用太大,剩下的钱还可以买一处小院。” “有六哥帮小妹计较,小妹便不用费心了。” 管彤笑意盈盈,面向对方时,还须仰视。她突然觉得,置身于这样的绿叶丛中的她,虽然勉强算得上是一朵红花,但也是含苞待放的那种。 因此,为了方便,有意穿上男装,纯粹是多此一举。 但,转念一想,或许也不尽然,这时代的男女都早熟,即便是十来岁的小姑娘,也懂什么叫情窦初开。 关于男女之情,上一世的任彤,少女的心初动,深陷其中,因为未婚夫的一举一动、一言一笑而陶醉,同时,还深深感慨,这时代的包办婚姻也不错。 因为,任彤的亲事,是当今圣上下旨所赐。 那般深情的任彤,最终却…… 想到此,管彤暗自摇了摇头的同时,升起一股强烈的心痛之感。 重活一世,竟然还会因此感到心痛,可见,那一刹那之间,所受到的伤害有多么深刻,那支亡命之箭,所要的不仅是她的命,还有对她心境的改变。 从此以后,她决计不轻易动情。 “今天不一定能看好,这钱还有秘方……” “是哦,协议文书虽签了,也准备去看房买房了,我的秘方还没有交给殿下。” 管彤恍惚了悟,从袖筒里掏出一张发黄的纸片来,递给楚凌。 “对不住了,一时之间,我也没找到比较好的纸张,所以……” “无所谓,只要书写在上面的文字是完整的,便可。” “那是,小女子虽然年轻识浅,但也知道实诚办事,实诚做人,为做人做事之根本。况且,在殿下面前……” “可以了,用不着解释过多,本王也不会少支付应付给你的钱财。” 楚凌面容一凛,透出王者的威严来。 话虽这么说,他也没有奉行一手交秘方一手交钱的对等交易。 心心念念惦记着那一笔钱的管彤,得了本王的承诺,自然也不会苟求他即刻拿出相应的银钱来。 毕竟,那不是一点儿重量的东西,一般的情况下,不会随身携带着。 如果有银票,或者使用纸币,那样子,就方便省事了。 这样的想法,于管彤,也只是一闪而过,她还真不会奢望自己有这番能力,在这方面,她少的不仅仅足见识,还有这方面的才能。 终究,生活在知识大爆炸年代的她,还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农村傻妞时,就摔崖而死,魂移异世…… “呵呵呵,我自然是相信殿下的。” 一行人穿梭着大夏国京城夏京的街道上,管彤突然回想起进京城时,在城门处所偶遇的太子妃的仪仗队,那气派…… “殿下还真是低调啊!” 管彤的这一句感叹释放出来后,在空中消散开来时,并没有得到同行之人的回应。 当然,她有感而发时,也不曾想过对方会回应于她。 谁也不说话了,空气冷凝,楚凌等人的步伐由然加快了一些,管彤要追上他们,就得小跑着。 对于这样的节奏,她尚能接受,况且,她也希望能快一点与她今后所居住的地方相见。 能别屋而居了! 想到这一点,再回想在管府里所受到的漠视,潜藏在躯体中的本尊管彤的伤感,在此一刻,由然消失不见。 对于别屋而居,你也满怀期望吧? 管彤面上所呈现出来的迷惘,虽然只是一瞬,但被突然回头的楚凌捕捉。 少年人将头瞬时转回去的一刹那,蹙了蹙眉,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太阳…… 如果,他的心中没有一颗太阳,他可能活不到这么大。 从小病弱的他,十岁丧母,然后被破例封为宸王。 他应该感激父皇吗? 父皇对他,相较于其他皇子,似乎多了一份关爱,他的母妃,自然也是多得了一份宠爱。 他的母妃性情纯良,并不适合宫庭,能安然活到他十岁时,也是因了父皇对她的宠爱。 但从另一点说,他母妃的身亡,应该也缘于父皇对她的宠爱…… 此时,头顶的太阳照射出来的光线,无疑是刺眼的,楚凌不遮不挡地去直视它时,头晕眼花之下,泛发出七彩的光。 楚凌从那七彩的光里,看到一片血红,最初只是一小片,进而渲染开来,变成一大片,继而覆盖了他头顶整个的天空…… 令他窒息! 失去母妃的痛,萦绕在心间,永远挥之不去。 小小少年的他,开始偏执地认为,其母妃之所以会身死,是因为他父皇没有保护好她,或者说,是其父皇害了她。 中毒而亡。 “我的皇儿,你是母妃存活于世的最好证明,不要去问,更不要去查找,母妃为什么在你还年幼的时侯就不得不舍你而去……母妃是那么不希望这时离去,母妃希望看到我的皇儿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希望看到我的皇儿……这些都不重要了,母妃只希望我的皇儿好好活着,活得健康、活得阳光……” 他守住了心中的那颗太阳,就好像母妃从不曾离开过,他不去查,不去寻找…… 可,还是有人不想他好好活着。 只是好好活着! 多么简单的希望! 然,还是有人不愿意让他如愿。 或许,他的存在太过扎眼。 母妃逝去后,他就不曾送给父皇一张热脸、一抹笑。 当然,从此以后,他似乎也失去了笑的这一项表情。 孤独! 在皇宫中,这是他体验到的最刻骨铭心的感受。 疏离! 这似乎是他对待围绕在他周边所有人的态度,当然也包括他的父皇。 父皇对他的态度没有怨责,唯有深深的叹息,似乎,母妃的离世,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巨大的痛。 可实际上,在母妃走后,其父皇就没有少纳妃子进宫,继而沉缅其中,似乎完全忘了,在他的生命中,有一个女子的生命,灿烂地为他绽放过…… “殿下,去牙行,用不着您亲自去的,要不,首下先送您回王府?” 宸王府,于他人而言,或许是神秘所在,但对于裴小乙,还有今天才真正结识的任申,或者是管彤,吕良觉得,没必要刻意回避,或许某一天…… 吕良看了看着一身男装,瘦得如一根细竹竿的管彤,内心里深深怀疑…… “不用,本王也需要了解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感受一下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常态。” 第三十七章 温情 之前,可以说裴小乙是楚凌的唯一朋友,现在,他希望能多一个——任申。 或许,还可以包含管彤。 此时置身在几人中间的楚凌,虽然依然板着一张脸,但内心里却是充满温情的。 温情! 在皇家,这两个字显得很奢侈,这样最基本的人间之情被权利与其它东西蒙蔽,已然让他感受不到了。 其母妃,在皇室这个大家族里,是他心底唯一的温情了,母妃逝去后,他用冷漠,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 十四岁那年,因了“我信你”三个字,楚凌收获了裴小乙的友情。 不管他怎么装逼,裴小乙都不在意,似乎不知道他是十一皇子,还有宸王,每次见到他,就喊他一声“兄”。 终究俩人谁大一些? 两年来,彼此都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 郁闷异常的裴小乙,因了他的“我信你”三个字,突然变得开朗了,时不时的来寻他。 从这一点上而言,裴小乙是乐观的,即便世上其他人都误会他,只要有一人真正信他便够了。 从此以后,楚凌便是兄长、知己,任何心事他都愿意倾吐,也负责带动楚凌发笑。 不过,这一点他做得很失败,不管他怎么搞怪,也不论让他觉得多么好笑的事,都无法让楚凌发笑。 “殿下是不是没有笑肌?” 管彤偶然说出的这一句疑问,让裴小乙思索了片刻,从而使他认可了这一点。 那是他们一行行走在开阔地段遇到一耍猴戏的,如精灵般的猴子在其训化人的指引下,做出各种搞怪的动作,围观的人群里,散发出乐呵呵的笑声,管彤他们也开怀地大笑。 “那猴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走了!正事要紧!” 在他们忘乎所以时,楚凌顶着一张麻木的脸催促起来。 管彤觉得,有几位帅帅的公子哥出面帮她与牙行进行交易,事情肯定顺利,任申也是信心满满。 “交易完成了,正好用午饭。” 这是任申走进一家牙行之前所说的。 但事与愿违,要找到合适的,并不是靠刷他们几人的脸面便能达到的。 第一家牙行一无所获。 第二家牙行里买到了一处小院子。 说是小院子,占地也有三十亩,在管彤看来,一点也不小。 一千一百两银子。 楚凌贱行一手交钱,一手过户交房的原则,取钱与过户等跑腿活儿,自然由吕良去办。 跑了第三家牙行,才遇到合适的门脸房,六间门脸房,带后院、马厩、回廊,花银八百两。 管彤很开心,当一切变成现实后,她还有一种梦幻感。 “今天辛苦你们了!为了表示感谢,也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亲自做饭给你们吃。当然,得先置办柴、米、油、盐,还有买菜。” “嗤!你这是让我们再多帮着跑跑腿,按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还得顺手帮你把院子的清扫工作也做了?然后把欠缺的家私买进来?” “这样最好了!” 管彤笑。 她自然知道,这时的他们,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说正经的,我先请你们吃一碗汤面,特别是这位吕哥哥,跑前跑后的,不是去拿钱,就是去帮着去府衙办理有关手续……” “我这是为我们殿下所做的,不用你一个小姑娘特别感谢。” 管彤又呵呵傻笑。 在真实地拥有两处房产后,她似乎只会傻笑了。 开心,真的太开心了! 管彤不禁回想起在管府时的际遇,当管老太太满脸厌烦地说让派人把她丢出去时,她那名义上的父亲管仲舒的漠然背影。 她的内心很受伤! 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灵魂已经逝去的本尊管彤。 而此时此刻的她,对管仲舒那时采取的漠视态度,却是感到庆幸的。 如果那时的他,表现出一副为人父的温情来,管彤自己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抗拒? 作为少女的她,所有的大胆虽不是伪装,但还是觉得,需要长辈的呵护,亦可以说是期待长辈的呵护。 “好,就吃汤面。” 楚凌一锤定音。 在这一行人中,他就是中心人物,只要他发话了,便不会有人反对。 “好啊!我这就去最近的路边摊,让老板先煮上。” 管彤笑呵呵的说着,拔腿就跑。 路边摊? “我们殿下不会在路边摊用膳。” 吕良反应慢半拍的在后面喊。 “无所谓了!” 别说楚凌了,任申与裴小乙也没有吃过路边摊,贵公孑们来外面用膳,自有固定的出处,这是他们的习惯。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维护贵公子的形象,不希望成为圈内人的笑柄,而楚凌还多了需要防备的一点。 遭人弹劾! 所以,楚凌的一句无所谓,让吕良不敢苟同。 “殿下,您……” “或许,我的形象被破坏了,更合乎他人的心意,既然如此,我何不顺了他人的意?” 从十岁起,他就活得很小心。 对任何人漠视,似乎也是他的一层保护伞,他人做了送来的吃食,他喜欢,便用一点,不喜欢,便筷子也懒得动,没有人怀疑其中的因由,只会说一句宸王或是十一皇子太过任性,不识好歹之类的话。 但他还是下意识地保持着皇子的形象。 “你们来得正好!” 管彤见到缓步跟来的楚凌他们,又是一脸的笑。她的那一脸笑,阳光灿烂,仿如百花齐放。 “看来,小妹是真开心了!” 任申看了看管彤当着他们的面特意擦拭过的桌椅,微微笑着感叹了一句。 “那是当然!” 管彤一边应答,一边招呼他们坐下,又忙着帮老板娘端汤面。 楚凌、任申、裴小乙相互看了一眼后,顺从地坐下了,唯有吕良站着,管彤端了一碗汤面过来,摆到了楚凌面前:“殿下请!还是麻烦殿下让吕哥哥坐下。” “你也坐!在外面,用不着讲究那么多! “殿下,臣不敢!” “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觉得,吕哥哥这般,便是不尊殿下之意,是为大逆不道。” 管彤看他立在那里,很扎眼,实在烦了,一边说时,一边伸出双手去拉他的胳膊。 她的此举,实在太过大胆,吕良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同时,老老实实坐了下来。 “这才对嘛!” 管彤一边笑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妹,虽然你年岁不大,但毕竟是姑娘家……” “是是是!六哥的话很对,今后我多多注意。” 管彤说着,俏皮一笑,然后调皮地福了福身,“小妹有礼了,从此以后,还望六哥多多照应。” 第三十八章 彤苑 “姐姐,今后……” 置身在汉池街门脸房的后院里,秦雨珠开怀地窜来窜去,上下两层的每一间屋子都看过后,不敢相信地睁大了双眼,看着管彤,说到一半,又停下,再度扫视了一眼后,才道,“今后,我们就住在这了?” “对啊……好像也不对,这里只是我们做营生干活的地方,住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两里多路。”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兄妹能住在这,帮着守铺子,就很不错了。” 秦雨生依然是那么别扭。 “小男子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难道我们之间经历了那么多,彼此还不能以家人相待?” “不能,你是官家小姐,我们是……” “你们是什么?” “算了,不说了,先收拾,不管怎么说,今晚我们兄妹俩就住在这。” “收拾要紧,话也要先说透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们俩的姐姐,还有我奶娘……” 奶娘这称呼,于现在的管彤而言,很刺耳。 “今后,我们都叫她盛姨。” “盛姨,今后,你也不必称呼我为三小姐了……” “那该怎么称呼?” 于盛幺妹而言,这是人生的新起点,她的三小姐真的长大了,她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安乐窝。 不管今后的日子会不会安乐,但此时此刻的她,是打心底里感到开心的。 “要不,就叫我彤彤?” “彤彤?不不不,我还是叫你三小姐,你三小姐这身份是改变不了的。” 盛幺妹高兴,但头脑依然清明,管彤是主,她是仆,这身份不能改变,还有,管彤是管府三小姐的身份亦不能改变,如果…… “随你!但我今后与他们的对你的称呼一样,都叫你盛姨。” 管彤这么一说,盛幺妹多少有些失落,突然后悔自己的坚持,如果依照管彤的意思喊她一声“彤彤”,两者之间的关系,是不是就近了? “盛姨,我们要从哪里开始打扫?” 秦雨生倒是自在了。 盛幺妹看了看头顶的天,眼看就要黑了,便道:“先收拾睡房。” 说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妥,看了看管彤道:“三小姐觉得……” “盛姨不必过分小心,今后,我们一起过日子,你是我们中唯一的大人,有些方面肯定比我们想得周全……总的来说,就是该做的主还是得做,跟在管府时一样。” “三小姐……” “好了,就听您的,先收拾睡房,每人一间。” “姐姐,我们是不是睡在二楼?” 在秦雨珠的记忆中,就没拥有过有两层房子的家,所以,能住在二楼,那是既新鲜,又让她觉得满足的一件事。 “好,就睡在二楼!” 接下来,四人便投入到热火朝天的清扫工作中。 别看秦雨珠小,那是指哪儿到哪儿,忙得特别欢快。 每间房清扫一遍,然后用绞干的抹布将四周墙面、地面抹洗一遍又一遍,直到木板的墙面、地面澄澄亮了,才罢休。 “三小姐,之前的主家怎么没有把床铺、柜子等留下来?” 在盛幺妹的记忆中,管老爷买下现在他们所住的院子时,里面的家什留下的很多。 “是我的意思!” 虽然,置办两处房产后,又按照之前她所希望的买了一辆马车,一匹马,仅剩下四十二两纹银,但管彤依然不想要他人用过了的物件,即便原东家说不会因此退还与其价值同等的银两,管彤仍坚持。 她用不着算细账,仅仅是一个随手拈来的秘方,便能换得两处房产,她已经很知足了。 “那我们今天?” “等地面干了,把被子直接铺在上面便可。” 在这之前,被子是买了的。 为此,任申、裴小乙、楚凌他们都分开行动了,一个帮她置办被面之类的,一个帮她置办柴米油盐,楚凌虽然没跑腿,但也让吕良顺手把门脸房这边的厨房收拾一遍。 “真是谢谢你们!” 管彤这话说得很诚恳,按理,几位贵公子完全不用理会这些的,但却意料之外地帮她打理了。 “小妹,你们还是住回里面的院子里好!” “六哥放心,只是将就着先住这,等那边谁备妥当了,我等就会搬过去。” 对于任申的关心,管彤是照单全收的,而且,以此以后,与任家的侯爵府也离得近了,仅隔了两个坊间。 任家的侯爵府,曾经也是她的家。 想到“家”这个字眼,管彤又觉得不真实了,认真说起来,不管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都是一缕飘荡的灵魂。 也缘于此,上一世的她,浑浑噩噩地寄希望于爱情。 少女对于爱情的认知,是非常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的东西,但那位自命不凡的未婚夫,至始至终也没能明白,或是在意过她的情感,以及少女的一颗火热的心。 一个如此单蠢的女孩,于他而言,有多少助力? 该给两处院子取一个名儿! 管彤由然这般想时,觉得门脸房这边倒是不急,可以等到确定了营生后,再取名儿。 而坊间内的院子,确切点说,是定仁坊内的院子,应该取一个名儿了,稍稍思量一下,便道:“就叫彤苑,如何?” “院子是你的,自然随你的意。” 秦雨生的面上显得很平静,内心里,对未来的生活,隐隐是充满期待的。 四人把今晚的安歇之地准备妥当了,在激动之下,自然没有半分睡意,跟着管彤走了两三里路,来到了定仁坊内的这处小院。 “这坊间里,有一伯爵府,听说是比较低调的那种。” 定仁坊在内城,虽算不上很偏僻,但离南北向的玉池街,间隔了四个坊间。 玉池街道的两边,住的都是王孙贵族、顶级勋贵,楚凌的宸王府,裴小乙家的国公府都在那条街道边的坊间里,只是宸王府离皇城更近一些。 而任家的侯爵府,则在玉池街西侧,与玉池街之间,隔了一个坊间。 与伯爵做邻居? 盛幺妹自觉想到这一点时,又觉得在管彤这几天的奇遇中,伯爵的身份,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当真是奇遇! 这是她家三小姐的造化,如果她家三小姐能在奇遇的几人中,选上一人做夫婿……盛幺妹摇了摇头,摒弃掉这不该有的奢望。 从大夏国的婚配习惯来看,于一个相对低品级文官家的庶女而言,能够嫁进一伯爵府里做妾室,也便不错了。 第三十九章 欢儿 第二日,上午还是阳光灿烂,下午便是阴密布了。 这也是晚春的最后一天了。 其实,早入夏了,只是,在时间的节奏点上,管彤还是那般认为,能把春天留得时间更长久一些,也是她真心期待的。 管彤他们上午很忙,忙着清扫整理彤苑,忙着订制彤苑的牌匾,为其早一步更名,把之前的东家所住的府邸形象完全打破,也是管彤所期待的。 小女儿家的期待很多,而且是时刻在转念变化,如果不早早定下,或许等一会儿,名称又得变一变。 “盛姨,要不,同时把门房修缮一下?” 之前是金色的门房,在管彤看来,有点儿像暴发户,不过,据牙行的经理人说,此处院子之前的东家,的确是暴发户,在京城之地,就有多处房产。 为什么会想到卖了这一处? 管彤那时很关切地问了,牙行的经理人当时说得很模糊,只敷衍着说是需要资金…… 实际上,管彤也不是真在意的,只要此处房产在过户时不出什么纰漏,其余的,又与她何干? 现在,她拥有了此处房产的房契、地契,而且,一应手续,是吕良帮着办理的,又有任申与裴小乙做中间人,加上此坊间的坊主做担保,她就更不用担心了。 “三小姐想怎么修缮?” “也不用多费工,只需把金色的漆刮除了,漆上黑色的漆……黑色,显得庄严而厚重,虽然与彤苑二字不相称,但能互为补益。” “我懂了,我这就去找漆匠!” 在见识过管彤拥有的两处房产之后,盛幺妹第一时间就提出了自己的忧心。 “三小姐,老爷他们会不会……” “你是担心管府那边的人过来骚扰,让我们住不安稳?” 管彤笑了笑,挥了挥手道:“我也说不准,但宸王殿下说,他会私下里招呼一声,毕竟,我们之间有着交易关系,两处房产也是在他的张罗下置办的,管府的人若来骚扰,是不是也是打他的脸?” 说是这么说,管彤的内心还是存着隐扰,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 楚凌与她存在的只是交易关系,交易结束,关系也结束了,今后,就是熟悉的陌路人。 但盛幺妹安心了,所以,这会儿管彤说要改头换面,盛幺妹便很积极地去跑腿。 “姐姐,今后,我负责照料马儿。” 彤苑收拾得差不多后,一行四人回到门脸房这边,秦雨生第一时间就想着去给棕色的马儿添加草料,秦雨珠屁颠屁颠地跟着去了,盛幺妹与管彤负责生火做饭。 为了简便,也就是给各自煮了一碗汤面,浇上备好的浇头。 节俭持家,这是盛幺妹一直以来的习惯,现在管彤自己有家了,更要坚持。 秦雨珠一边吃,一边脆生生地揽活。 “就你……也能照料马儿?” “能的,刚才哥哥做时,我注意看过了。” 秦雨珠信心百倍,关键的,她觉得自己应为这个家做点儿什么,来体现她的存在感。 相较于彤苑,她更喜欢这里,那边太大了,而这边,小而温馨,刚刚好。 “是吗?那今后,马儿就由你照料了,记得,一定要养壮实了。” 管彤知道,秦雨生不可能任凭秦雨珠去照料他们现在所拥有的唯一马匹。 对于马儿的热爱,秦雨生更胜于她,身上的那股别扭劲儿也没了。 “要不,我们给棕色的马儿取一个名字?” 秦雨生自觉要唤管彤一声姐姐,但不知为什么,那一声姐姐他就是喊不出来。 或许,他应学她的样子,直白地叫她一声“管彤”。 “是该取一个名儿,而且要响亮。” “叫它宝儿,如何?” 说到取名儿,秦雨珠张嘴就来。 “之前,我们家有一匹马就叫宝儿。”秦雨生面色黯然地跟着解释,“只不过,那匹马是一匹枣红色的公马,现在这一头棕色的马儿是母马。” “那就叫宝儿!” “可宝儿这名字不够响亮,而且……” 秦雨生说到这,突然噤声了,管彤注意看他,眼窝里似乎有泪珠儿在打转。 “那就叫将军!” “不妥!” “你这小子……那你说,叫什么?” 管彤所继承这一世管彤所拥有的文采,也只存在于写写画画上,一个在家自学的女孩子,即便再用功,对文字意境的把控,还是很欠缺的,再与任彤的厌文喜武一综合,就更显得词穷了。 “姐姐,不叫宝儿,叫欢儿也好啊!”秦雨珠说完,咧了咧嘴,甜甜一笑,似乎在回忆之前她与哥哥在喂马料时,马儿表现出来的欢喜之情。 “它似乎很喜欢这里。” “好,就叫欢儿。” 议定,四人呼呼啦啦吃完汤面,阴密布的天空挥洒起密密麻麻的细雨来,落在不大的庭院里,如丝如诉。 “哦,下雨喽!” 有了家的他们,即便只是看到下雨,亦觉得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我得赶紧去告诉马儿,它叫欢儿。”秦雨珠说着,冒着霏霏细雨,一蹦一跳的去了,那份开心,似乎已经达到了极致。 但,此时住在管府里的人,一点也不开心。 “那死蹄子,当真是那赔钱货?” 管老太太收到了下人的报备,心底很是气不顺,看当家儿媳管秦氏,似乎也不顺眼了。 “应该是!要不然,她哪能从那破院里搜出她想要的东西来?” “你呀!办事儿总出纰漏……罢了!罢了!眼不见心不烦,只是,这么一来,好似成全了她似的。” “谁说不是呢?” 管老太太能眼不见心便不烦,但她管秦氏却不行,这么一来,别的不说,就是她想把管默的心收拢过来,也怕是不能了,管默本来就对她很抵触。 “娘亲,还有夫人,彤儿既然已经离开了这个家,你们也无须再去为难于她,那样就太过了。” 管老爷回府后,开口说的第一段话便是有关管彤的。 “君哥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们别为难她?如果我们真为难她,她能好生生地活到现在?” 管老太太一急,直接唤上管仲舒的小名了。 “娘……” 管仲舒有口难言,在其母面前,他似乎已经习惯了顺从,“这次……这次不一样了,那丫头已经有了倚仗。” “倚仗?她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倚仗……难道她做了什么败坏门风的事?那就真不能留了,快……” “娘亲,您想到哪儿去了?” “老爷,怕真是说不好……” “好了,你就别再浑说了,难道你真的非要把她说得那么不堪,心里才痛快?” 第四十章 古朴厚重 “老爷,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婆母不也是这般猜想么?之所以会如此,当然是那丫头的行事太过诡异了,不说别的,就说她在短短几天时间,何来那么一大笔钱?就是老爷你……” “钱的来源,已经有人解说过了,总之一句话,你已经将她赶出去了,她现在过得如何,又与你何干?” “老爷,三丫头哪里是我……” 管秦氏说到这,偷瞄了管老太太一眼,内心里觉得很冤枉,但话又不能明说了,点到为止,也算达到了她所要表达的意图。 管老太太使劲蹬了蹬手中的拐扙,“你也不用吞吞吐吐的,不让那赔钱货再住在府里,的确是我的意思,这也是为了管府的平安,那赔钱货实在是邪性得很,你这当父亲的,不能稀里糊涂的,如果可以,还是细查一番的好。” “娘亲说得是,儿子自会去查证。” “这……婆婆,以儿媳着,查证就不用了,但从府里派一个信得过的,去监看才是正理。” “对,得随时临看着,那死蹄子如果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丢的还是我们管府的脸。” “婆母圣明,如果那样子,还会连累昕儿与玥儿。” “大丫头多大了?” “婆母,十六了。” “十六了,该定亲了,你们当爹当娘的,应好生琢磨琢磨,还有……” 管老太太遗憾于孙子太少了,现有的,也没有一个是真正让她开怀的。 想到这一点,觉得该考虑给她唯一的儿子纳妾了,只是,现在管仲舒刚升了官,是跟着找合适的人,还是往后拖一拖的好?她也拿捏不准。 在这种时候,老太太便觉得自己还是少了见识,而她这儿媳妇管尤氏,虽说也是官家之女,但心眼儿太小,眼界儿也就不高了。 虽然算不上鼠目寸光,但也比那强不了多少。 “老爷,你看,婆母都关心起昕儿的婚事了,似乎就只有你不关心!” 管尤氏适时地丢过来一个幽怨的小眼神,“我虽不怎么出门,但也听说了,任家侯府的小儿子还未定亲,要不,老爷探一探?” 管仲舒睨了她一眼,感觉上,她们绕来绕去的,这时才说到点子上。 但他有自知之明,现在的他虽然是户部郎中,其位置也算重要,但怎么说也只是一个从五品,与勋爵侯府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夫人,你也真敢想!” “老爷,你别妄自菲薄,在大夏国,原本就是文臣比武将更受尊重,加之一般的人家养女儿,都是高嫁,又加上任家的小儿子终究不是世子,勉强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是啊,或许可以一试!” 管老太太当然希望官府的地位水涨船高,结一门好的亲家,于管府而言,也是大有裨益的。 “嗯,如果有机会,我会探一探的。” 管仲舒说是这么说,但内心里却是不认同的,朝廷里,有人说任家侯府是太子的人,在这种时候与之扯了关系,他觉得不甚妥当。 当今圣上虽年近五十,但年富力强,身子还挺硬朗的,看势头,还能活好些年,到那时,谁继位,还真说不准。 身在户部的他,肯定是精于计算的,计算方面,不仅体现在去计算国库里一年盈余或是缺损的钱粮,还要计算在为官之道中,最有利的风向。 管仲舒始终秉承着,以当今圣上为基准,在立储一事上,他从不掺合,他似乎也没有资格掺合,当今太子是怎么从一众皇子中胜出的,他也只是事后勉强一听。 …… “姐,父亲已经应了!” 管玥偷偷听过厅堂里长辈们的对话后,迫不及待地来告诉管昕。 “真的?” 管昕即便尽力压抑着内心的欢喜,但红扑扑的脸蛋,还有应答时语气中的激越之情,已然暴露了她此时激动之情。 似乎,离梦想成真不远了! “真的!” 在得到肯定回复后,管昕的脑中由然呈现出其心悦之人的身影,她所窥视到的每一个姿态,都是那般赏心悦目! “恭喜小妹乔迁之喜。” 任申抱了抱拳,笑意浓浓地看着那“彤苑”二字,在他看来,这不应该是一座府邸的名字,而应是一座府邸里的一处小院的名字。 “欢迎!欢迎!” 管彤立在彤苑的正大门前,满脸含笑。 黑漆漆的大门与门框,还有黑漆漆的牌匾,配上银色的字,在古扑厚重中,那银色的字,便是一抹亮色,特别醒目。 不仅仅是此处,整个彤苑的门框与门,都上了这种黑色的漆,在古朴厚重中,亦透着压抑,似乎那一抹亮色也驱逐不了。 与之管彤开朗活泼的性情,形成一个强烈的反差。 “小妹是不是有什么忧心之事?” “忧心之事?呵呵呵,我只忧心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一不小心,哪一天就夭折了。” “呸呸呸!在这种日子,小妹不该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任申的面上,由然生出一份郑重来。 彤苑里,共有六处小院,一为中院,没有前后院之分,是专门用来迎客,或是一家子人在这里聚餐的地方,没有没置睡房,这也是大夏国置办了府邸的人的习惯。 二为主院,是为其府邸的当家作主的人的休息、学习所在,亦可以迎客,主人在这里所迎的客人,自然是为主子亲厚的,能随意的那一种。 三为三院,以此类推,当任申在秦雨生的带领下,在院子里走过一遍后,总觉得管彤的行事风格与其小妹任彤相似。 只求简单,不求是否雅致。 任申突然有一种错觉,管彤就是任彤,任彤就是管彤,只是这么一个念头,便让他觉得荒谬。 “小丫头,恭喜恭喜!” 裴小乙一边说着恭喜,一边探头去看,不算大的院子里,实在太过安静。 “小丫头,看来你与我一样,也没什么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吗?” 管彤笑了笑,很认真地道:“有你这样的朋友,一个顶无数个,还有已经来了的六哥,你们两个,便可以顶无数个了。” “……嗯,这话说得好!朋友无须多,有一个两个便够了!” “那是自然!” “你很乐观!” 裴小乙由然感慨一声后,继而补充道,“这一点与我差不多。不过,我家人说我是没心没肺,怒其不争之下,现在也不管我了,完全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 “是吗?” 管彤觉得在这一点上,她还不宜说过多,随意附和一声后,让他去里面随意走走看看,午饭她亲自下厨,招待他们这两个稀有之客。 第四十一章 不一样 “或许,还会有人来,你先等一等。” 裴小乙认为管彤立在正大门前,是为迎客的,这时准备随他进去,便被他拦下了。 管彤笑了笑,或许心里真的有所期待,继而继续立在正大门前,于她自己的解说却是,她在由衷欣赏这座新的府邸。 管彤以仰视的姿态看着“彤苑”二字,心里不知不觉升起一股归属感。 在她欣然收回目光时,身边多了俩人。 楚凌与吕良。 他们猛不丁的出现,管彤还没有看清他们的面部表情了,被吓得后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后,一手使劲拍着胸口道:“尊贵的殿下,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小丫头,你说笑吧?大白天的,有什么可怕的?” 管彤一惊一乍的样子,让吕良忍不住发笑。 “按理,是没什么可怕的,但你们无声无息地出现,如鬼魅一般,就让人觉得害怕了。” “哈哈哈,说到如鬼魅,从你之前的离奇经历来看,才真的……” “多嘴!” 楚凌对吕良呵斥一声后,转而看向管彤,“我们是来道贺的。” “谢谢!有殿下领人前来,寒舍当真是蓬荜生辉!请!” 如果按照管彤的初衷,并不想与皇家之人,特别是皇子扯上关系,但既然稀里糊涂扯上了,她也没有刻意逃避的道理。 “管小姐还要等人?” “啊……不不不……” “那,烦请管小姐在前面带路。” “……哦,好好好!” 楚凌突然表现出友好的态势来,令管彤有些慌不择路了,迈步走时,似乎不知是先迈右脚?还是先迈左脚?因此,她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继而用嘿嘿嘿的傻笑来缓解自己的尴尬。 对尊贵的皇子,她虽然不会刻意的逃避,但在她的内心,依然如同这时代的人般,对位高权重之人,打心底里升腾起一份谦卑之意。 在高贵的皇子面前,现在的她,需要仰视。 敢于去仰视,也是因为她大胆,还有就是,在她的根子里,对皇权仍然缺少敬畏之心。 楚凌之前看这座不大的府邸,还有着奢华之气,可被管彤一折腾,那份奢华之气完全消除了,显示出扑实与厚重来。 看着那一扇扇沉沉的黑漆大门,他不仅没有觉得压抑,还打心底凭添了一份平和,隐隐的,他竟有些喜欢经管彤找人修缮过的彤苑。 “小妹,你准备做什么营生?” 管彤用剩余的钱对彤苑进行了修缮,买了必备的家什、被面、摆件、笔墨纸砚等,任申估算她手中的余钱不多了,于是,关切地问了一声。 “还没想好!” 管彤实话实说,在她而言,卖秘方的两千两银子,现在虽剩不到十两,但之前她还有几十两,似乎也不少了。 做营生,不急,怎么着也得想好了再做,或者说,在两处地方多住些日子,住到有踏实感后再想实际的问题。 “如果有什么要六哥帮忙的,直说。” “如果真有需要,我不会客气。” 管彤在中院的接待厅里,陪他们闲聊了一会儿,便告退出来,说是去做饭。 “你真去做饭啊?你会做吗?” 裴小乙这话一说出来,转念间就觉得是多此一问,手里有做菜法子秘方卖的人,怎么会不会做饭呢? 继而又笑着说了一句他信她能做出一道道好吃的菜肴来,他等着享用。 管彤对他的自我否定说法浑然不在意,挥了挥手,去忙了。 “殿下,我们当真在这里用膳?” “是!” “那……” “不用管!” 对他们俩人的对话,任申与裴小乙表示听不懂,眼神儿望向屋外。 夏日的阳光,明艳艳地射向大复国京城的每一处角落,似乎在不遗余力地驱逐阴霾。 “陛下,十一皇子他……恐怕不会过来了!” 诺大的大夏国皇城里,即便住着许许多多的人,拥有着最高权势的皇上,依然觉得孤独与寂寞。 在这个位置上,孤独与寂寞似乎是合理的存在。 夏皇自觉不是那种具有雄才大略的皇上,也没有什么开拓精神,在他坐位期间,能平稳过渡,让他安然享受富贵,就好! “他去哪儿了?” “禀告陛下,下面的人传来消息说,十一皇子去了一个叫彤苑的地方,巳时进去的,到了午时,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好像彤苑的主人已经开始做饭了,准备宴请前来恭贺她乔迁之喜的人。” “就是管郎中府邸里被赶出来的三丫头?” “陛下真是好记性,连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儿都记得!” “伍伴伴,你也别急着恭维朕,朕能记得的,也就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儿了。” 被称之为伍伴伴的大太监伍平,手里掌握着一个密探司,专为监察百官而用,近些日子,夏皇最喜欢听的,似乎就是有关百官的私密小事儿,听到有趣的,会忍不住捊着胡子哈哈大笑。 “陛下……” 从夏皇平和的语气中,伍平还是听出了他的失落。 “伍伴伴,你用不着想词儿安抚朕,现在这样正好,大夏国有了太子监国,也用不着朕多操心了,朕心甚慰。” “太子他,实在是……” “伍伴伴,你要记得,祸从口出,朕可不希望,到哪一天,就连朕也保护不了你。” “陛下教训的是,不过,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陛下依然是大夏国的天子,富有四海,一言九鼎,如果陛下不是想清省一些,又怎会特旨让太子监国?” “伍伴伴,你说,如果我们俩也去彤苑那边凑热闹,会如何?” “陛下随意出宫,恐遭御史言管们弹劾……” “那些个御史言管,哪一天不咬人,朕如果怕他们说这说那,日子就没法过了。伍伴伴,难道你不觉得久住这宫城之中,让人感觉憋气?” 夏皇说到这一点时,突然忆起一个即将成为他儿媳的小姑娘。 初见那个小姑娘,就感觉与其她女子不一样,小姑娘在朝见他这个当今皇上时,跪是跪了,跪姿却不是中规中矩的,膝盖处还用自己的小手儿垫着。 跪在那儿也不安份,不仅没有战战兢兢的,还大着胆儿偷瞄他的长相。 “丫头,抬起头来。” 小姑娘忽闪着亮晶晶的双眼抬头,直愣愣地看向他。 “您就是皇上?” “是啊!” “怎么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在我的想象中,皇上应该是威严吓人的,可您看上去却是慈眉善目的。” 第四十二章 伯爵世子 “小子,你为什么蹲在门边?” “我不是小子,我已经长大了。” “你多大了?” “……我妹妹说我已经二十了,是大人了。” “二十了,确实是大人了,该娶媳妇儿了……” “我现在不娶媳妇儿,我……” “就你这样,你就是想娶媳妇儿,也没谁愿意嫁给你的。” “不会的,我耐心等着,总有一天她会嫁给我的。” “可你好像在数蚂蚁?” 神彩奕奕的中年男子觉得有趣,蹲了下来,看着明显冒着傻气的少年人用一根小木棍拔弄一只只蚂蚁。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的,如果忽略掉了面上的那一份懵懂,似乎还有几份读书人的儒雅气质。 再看他蹲在那里时的身型,身长腿长的,站直了,可能比他还高。还有身上的肉,不多不少,中年男子试着用手去捏了捏,很紧绷。 “您为什么使那么大的劲捏我?很痛的。” 少年嘟起小嘴儿,呈现出不开心的样子,但见他愿意陪着他看蚂蚁,脸上旋即又拂现出一抹笑来,很纯真,充满了童稚之气。 “蚂蚁搬家了!” “它们准备搬到哪儿去?” “搬到能避雨水的地方去,要下雨了!” 中年男子站起来,抬头看了看天空,一轮红日悬挂,散发出金灿灿的光亮,透过树枝,星星点点地缀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随从身上,少年人的身上…… “你看看头顶的太阳……” “轰隆隆……” “陛…老爷,似乎真要下雨了,我们快进去吧!” “就这么进去?” “你们也准备进去?” 少年面上露出一份惊喜,眼里呈现出一份热切。 “你也想进去?” “是啊,彤妹妹说了,如果想进去,就可以拉扯门框边的一根绳子。” 少年说着,用手指了指悬在右侧门框边的一根麻绳。 “那你为什么不拉扯一下?” “我……我不喜欢已经进到里面的几人。” “呵呵呵,那你就等着那几人离开了再进去吧!” “不,我随你们进去,彤妹妹说了,等她搬到这儿住后,随时欢迎我来玩。” 少年说话间,站了起来。 之前,他蹲着时,夏皇就觉得他身长腿长,现在站直了,才觉得他这身量是真高! 一般男子都喜欢说,身为七尺男儿……而他这身量,应是九尺男儿了,就他站在他面前,还需要仰视。 “你长得如斯高大,可惜了,却是一个傻子。” “你才是傻子!彤妹妹说了,我这样子不是傻,而是纯真可爱!” 少年人说着,又嘟起了薄唇,显示出与他身形不相称的俏皮可爱。 管彤与少年相遇,是偶然,也是必然。 管彤与盛幺妹等人在清扫整理彤苑里的院子与一草一木时,初初一思量,只吩咐盛幺妹把正大门的漆色换了。 转了天,管彤又觉得应用心修缮一下,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缺住处。 这一修缮,就是半个月,然后再空置一个月,顺带着把家什、锅碗瓢盆等,该添补的都补充了。 到今时今日搬家,与当初买房,已经相隔了一个半月还多,夏日的气氛越来越浓郁,空中飘荡着火热的因子,让人觉得,只穿一层单薄的衣袍都会冒汗。 少年是在彤苑修缮的日子里与管彤相遇的。 少年高挑的身型,贴在大门上,遮住了一扇门。 “喂,你这人好有趣,干嘛在别人家偷窥?” 少年转过身来,脸上洋溢起与之身量不相称的懵懂神情。 “我……我……” “我什么我,你谁啊?为什么在我家门前偷窥?” “我……我……住在那……” 少年伸手指向对面的伯爵府。 “哦,还是伯爵爷家的小子,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我不是小子……” “呵呵呵,难道你跟我一样?是姑娘?现在这样子,是经过乔装的?” “你……我……” “你什么我什么?挺大的人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叫尚赫连。” “谁爱知道你叫什么?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贴在我家门房上?” “我……好奇!” 尚赫连的面上露出浓浓的怯意,使得管彤于心不忍了,在他结实的手膀子上拍了拍。 “姐姐逗你的。” “你比我小,是妹妹!” “不,是姐姐,赫连弟弟乖乖的哦,姐姐心情好了,帮你做好吃的。” “不,你是妹妹,你是妹妹……” 尚赫连很坚持,最终管彤认输了,让他叫她“彤妹妹”,尚赫连开心的笑了,“彤妹妹彤妹妹”的,连唤了无数声,在呼唤的过程中,有一种心情飞扬的感觉。 “大哥,我们回家!彤妹妹他们既然搬过来了,明日也是可以见的。” 正待尚赫连准备扯动那根麻绳时,其妹尚赫兹过来了。 尚赫兹与尚赫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其母是伯爵爷尚同安的原配夫人,早年生病离世,丢下了一双儿女,伯爵爷再娶,然后纳妾,生子生女,忙得不亦乐乎,无暇顾及尚赫连与尚赫兹兄妹俩。 尚赫连虽贵为伯爵府世子爷,却是一个傻子,使得伯爵爷没少被人笑话,虽说如此,他也没想过把他世子的身份给废了,安到其他儿子身上。 尚连兹不放心兄长,每每说起议亲之事,就被她拒了,一晃,就成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 现任伯爵夫人似乎也没什么真心为她议亲,只不过,老大不小的姑娘,还在府里晃来晃去的,又是长女,比她所生的哪个孩子的气势都足。 实在让人心烦! “不,我要进去的,领这位伯父进去。” 尚赫兹似乎才发现他身边的两位长者,福了福身,全了礼节后道:“不知两位是彤妹妹什么人?” “……不速之客而已!” “那……我领你们一起进去,以免惊了彤妹妹,她很胆小的。” “那就多谢了!” 夏皇脸上绽开他招牌式的慈眉善目的笑。 “不谢!举手之劳而已。” 尚赫连快活地扯动那根麻绳,彤苑里顿时“叮叮当当”的响声。 “我去开门。” 裴小乙的反应似乎总比他人快一步,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跑远了。 中院离正大门最近,之间只隔了一个庭院,一道照壁,亦可以称之为影墙。 “皇……伯父,您怎么来了?” 裴小乙闪念间,已经让开了身子,迎门外的一行人进府邸。 夏皇一边往里走,一边咋呼着道:“难道就只有你们能来此大吃特吃?伯父就不能来了?” “伯父,我们这……还没吃上呢,又何来大吃特吃之说?” 第四十三章 低调的奢华 夏皇率先一步穿过影壁。 “伯父,您走那么急……会吓着彤苑里的人的。” “你这傻小子,是越长大越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朕……伯父有那么吓人吗?” “对对对,您一点也不吓人,您是最慈善的长者。” “知道就好!” 夏皇说着,转头满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慈悲为怀,你这小子早就身首分家了。” “谢伯父体恤!” 裴小乙郑重躬身一拜。 在管彤说信他之前,除了楚凌信他,模糊信他的,便就是这位夏皇了。 只不过,夏皇是上位者,对待下面的人,一般的情况下,不会把话说透,好让下面的人去自我揣测。 而他,却保有着上位者的神秘感,从而也达到进可攻、退可守的状态,不会让自己在台面上过不去,最终不得不以权势去压人。 他是最仁慈的帝皇,一般不会用权势去压人。 这样的自我标榜,不管他人信不信,反正他自己信了。 “这里面太安静了!” 夏皇踏步进中院,此时的接待厅里,空无一人。 “嘿嘿……都去……帮忙了。” 裴小乙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在大夏国,普通家庭的男子,对于厨房,都会被视作禁地,又何况作为皇子,贵为王爷的楚凌? “兄也不知发什么疯,说是要多多了解厨房工艺,了解就了解呗,站在厨房外亦可,偏生他要往里面钻,最初还只是看着,后来得了那小丫头的吩咐,竟真的动起手来。” 裴小乙忍不住暗自腹诽。 “我也要帮忙!” 尚赫连一听,欢欣鼓舞之下,一蹦四尺高。 “小心点,别磕着头了,本来……” “碰!” 夏皇的关切之语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闷响,尚赫连当真磕到头顶的楼板。 “这长得太高了,还是有害处的!” 夏皇揶揄一笑,捊着胡子摇头晃脑的感慨,觉得心情好极了。 “您还笑,人家的头都起包了。” 尚赫连下意识伸手去摸头顶,继而又将两片薄唇嘟起,清秀的面上透着委屈,眼神里透着迷惘…… 一个大男人撒娇的样子也能这么可爱! 夏皇见了,忍不住哈哈大笑,伍平跟着讪讪的笑。 楚凌闻听到笑声,从厨房那边转了出来,见到夏皇,直愣愣地看了半天后,才躬身下拜。 夏皇见了他,气不打一处来,突然飞起一脚,把他踢倒在地,“好你个小子,现在长大成人了,贵为王爷了,就可以对伯父的话不屑一顾了?” “陛…老爷,消消气,您哪能跟王爷置气?” “朕……我不气,我有什么好气的,他又不是我家的小子,是当今皇帝老儿的,该气的是他,早听说这小子对他的话也是不屑一顾的……” 夏皇说到此处,忍不住一手捂着胸口,上下搓动着,顺气儿。 “气死我了!不就是宣你共用膳嘛,也用得着你找此等借口来搪塞?去,让那黄毛小丫头出来,给我这个当长辈的行礼。” “我去叫。” 尚赫兹也是见识过一些大人物的,只不过眼前这位王爷……好年少,但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恍惚能冻死人,长辈已经捶胸顿足了,他站在那里,还是一副木然的表情。 管彤听说有不速之客前来,如一阵风飘了出来,未语先笑。 她终究是喜欢热闹的。 “欢迎欢迎……” 待抬头一看,管彤愣了,这不是夏皇吗?继而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怎么,见了我的尊荣,就不准备欢迎了?” “哪里哪里!您老能前来,使得寒舍变得格外亮堂,就是天际压下的黑沉沉的彩,也不能掩盖其熠熠光辉!” “你这小丫头,小嘴儿还挺能说的!” 夏皇欣然感慨之下,突然道:“用膳的时辰已经到了,你的菜肴准备得怎么样了?” “马上!马上!” 管彤再次抱拳躬身一拜,说是这就去摆桌,顺着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待到无人处,使劲拍打着小胸脯:“吓死我了!” “彤妹妹,你的胆子真小!” “是嘛?我觉得我的胆子挺大的!” 管彤走近尚赫兹,很小声地道:“兹姐姐知道那不速之客是谁吗?咳……咳……” “是谁?” “当今皇上!” “……难怪了!” 尚赫兹可以说是长是型了,她兄长那么高,她自然也不矮,与管彤站在一起,仿佛比她高了一半。 “兹姐姐既然来了,麻烦帮着摆桌子,那些个男子,说是帮忙,却有点越帮越忙的节奏,一个一个的,真是白长那么大了。” “呵呵呵,听你这么说,我又觉得你确实胆大!” “轰隆隆……” “哗啦啦下雨啦……” 大雨倾盆而下,敲打在屋檐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带着特有的节奏感,使得管彤在乐呵呵地摆菜时,忍不住唱起歌儿来。 “彤妹妹,你那一句真应景,而且语调欢快,让人听着,也能心生愉悦,能多唱几句便好了!” “兹姐姐想听?” “嗯!” “我偏不……嘿嘿嘿,还是多唱几句让你听,你愉悦,我欢快,美好的生活向我们招手儿……” “哗啦啦下雨啦,看见大家都在跑,吧吧吧吧吧吧……” “呵呵呵……你有完没完?” “你们挺开心的哟!” “……伯父,请上坐。” “开心好啊!” 夏皇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一点也不推让地坐在了上首的位置。 “你这桌子挺好的!坐着刚刚好!” 夏皇试着伸展了一下四肢。 “这桌子是修缮过房子后,买来的,不过,也可以说是特别定制……一张桌子一般坐八个人,加之四四方方的,特别命名为八仙桌。” “八仙桌!好!八仙桌这名字取得好,不知小丫头找何人定制?” “……咳……不敢欺瞒伯父,我是找这位楚兄定制的。” “楚兄?呵,你这楚兄真是长能耐了!” 夏皇不觉又来气了,一脚踢向坐在他下首的楚凌。 “您别生气,您老若想要,我随时派人给您送过去。” “这还差不多!” 管彤弄出这什么八仙桌,还有书桌来,也是想着自己现在当家做主了,就应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而之前与楚凌有了文书协议,况且她也真没想自己费尽心气儿请工匠鼓捣,便把图纸给了楚凌,她也不要设计费,只需要他帮她打造她所需要的家什,她花点儿小钱将之买来,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只不过,打造的木料虽好,做工也好,但因用的是黑色的漆,虽然看着光亮,却也丝毫不显奢华之气。 管彤借用一种说法,称之为低调的奢华。 第四十四章 家常菜 管彤所做的家常菜摆了两桌。 上一世的她,也曾想过鼓捣两桌子家常菜,来感谢一大家子人对她的关爱。 只不过,她每每还没真正上手,就被厨房里的下人赶了出来,“七小姐,你虽然不是公主,但在这府里,谁不是把你当公主捧着,怎能让你做这等腌臜的活……” 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头脑发热,上一世累死累活的,最终落得一个摔崖而死,这一世能够轻松愉悦地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何苦还拧着来? 况且,她的农家菜手艺也只是一般般,能吃而已。 十道炒菜,一道大骨头萝卜汤,一道蒸蛋羹,很平常的菜肴,却让尊贵的夏皇举筷不前了。 “伯父,对不住了,每一道菜我先试用一口。” 管彤见他那样,以为他是怕菜里有毒,有着至高权势的人,疑心病也重。 “还是……我来!” 伍平也被桌子上的一道道菜肴所震撼。 说实在的,算不上精致,但香气扑鼻,让人由然升起大吃特吃的冲动。 “不用,还是我先品尝,你们谁也别想跟我争。” “那……我就不管你们了,我去那边桌子上用饭了。” 相陪夏皇的,除了楚凌,再就是裴小乙与任申,他们每人霸了一方,伍平与吕良则立在各自所要护着的人的侧后方。 “你们俩也来坐吧,这般站着,弄得我多不好意思啊!” 管彤那边,与她同桌的,也就尚家兄妹,盛幺妹与秦家兄妹知道来的都是贵人,就在厨房的小八仙桌上摆菜用饭,也是方便得很,而且自在。 秦雨生是有想法的,但时机未到,他也不敢冒冒然的,让楚凌等人心生嫌弃之意。 现在,起码混了一个面熟,吕良还说他的身子骨适合练武,看形势,有教一教他的意思。 “是啊,你们去那边坐,别盯在这里,让人用得不痛快!” 夏皇一脸嫌弃地说着,配合着使劲挥了挥手,如赶苍蝇一般。 “这……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管家那丫头,就是一个小女孩,尚家那姑娘,看着哪点像姑娘了?” “伯父,您这话不对,兹姐姐英气勃勃的,这是她的特色,您看她那眉眼,生得多好,怎么就不像姑娘了?” “那……我们……” 吕良看着那一桌子菜,当然想桌用饭了,适时地,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楚凌让他听从夏皇的意思,伍平自然也同样。 “在我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如果你们不坐下来用饭,就……” “用…用……饭!” “好啊!那就请上桌。” 待俩人在管彤他们那边坐了,夏皇举起的筷子才最终伸到盘子里,试吃了两口菜后,便再也停不下来,两口菜一口饭的大吃特吃了起来。 相陪的楚凌、任申、裴小乙,是在夏皇用了一碗饭后才开吃的。 之前,他们很是怀疑,这般普通的菜肴,难道比皇宫里的美味珍馐还好吃? 品尝之下,才知确实如此,楚凌深有所感,那些所谓的美味珍馐,完全是好看,并不怎么好吃。 当然,也是与当下所享用的菜肴的口感相较。 “呃……真饱!” 吃饱饭的滋味,夏皇似乎在坐到这个位置上后不久,就没有体验过了。 大太监伍平是随时侍候在身侧的,此时看到夏皇面上呈现出来的满足表情,亦深感坐在皇位上的人,也并不是世人想象的那般能我行我素的。 在皇宫里,要讲的规矩太多,他在身边,也会经常提点。 因为不提点,就是他失职…… 来彤苑一趟,他也有幸坐在桌子上饱餐了一顿,如果在宫里,也只有偷偷开小灶,喝点小酒的时候,方能坐下来慢慢品。 夏皇带着伍平离开时,叮嘱楚凌早点儿把家什送过去;叮嘱裴小乙沉稳一些,别总是那般莽里莽撞;叮嘱任申尽快娶妻,要不然,就得老老实实交单身费了;叮嘱尚赫兹尽快把自己嫁出去…… 话到这里,夏皇似乎意识到什么,在任申与尚赫兹面上扫来扫去,似乎在审视他们是否有夫妻相,继而摇了摇头。 “小丫头,别觉得委屈,也别生什么怨责之心,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只有不孝的子女……” 夏皇说到这,眼神停留在楚凌面上,定定地看了半晌,欲言又止,最终叹息一声后离去。 一场大雨,在他们用饭的时间里,哗啦啦地下过不停,待夏皇要离开时,突然停了,开雾散。 太阳出来了! 随即刮来的一阵风,吹动得彤苑里的树枝“哎呀”作响。 有阴霾,有雨水,有阳光……都是生活的点缀,似乎也是必须的自然生态,让人类可以沐浴在其中,享受生活中所有的酸甜苦辣。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管彤的身上长了一点肉,脸上泛发出光亮的神彩,满头黑发也不再枯黄,似乎身量也长了一点。 管彤最大的感觉是精气神足了,重新定制的棍棒舞动起来,也能虎虎生风。 盛幺妹面上的笑多了一些,仿佛比之前年轻了几岁。 变化最明显的还是秦家兄妹,小孩子见风长,有了足够的营养后,管彤觉得他们一天一天的在长。 “三小姐,说好做营生的,现在应该可行了。” 盛幺妹实在不习惯这般坐吃山空的生活。 原本,管彤是可以有一笔进项的,但她却换成了好的家什。 不过,那些家具确实好,即便是黑沉沉的颜色,也能让人有赏心悦目之感。 “盛姨想做什么?” “要不,我们就做吃的。” 选择做吃的,应是最稳妥的营生了,穿衣什么的,大户人家的老爷太太公子小姐,少买一件两件的,似乎也没什么,但吃却是每一天都需要的。 “不好,做吃的很累的!” “姐姐,哥哥说了,只要能挣钱,我们不怕累!” “小家伙,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哥哥说需要,自是需要的。” “你这小不点,张嘴哥哥,闭嘴哥哥,已经成哥哥控了!” “嘻!” 秦雨珠笑,她听不懂哥哥控,但自觉也不是什么坏话。 盛幺妹亦伺机说她不怕累,活儿可以由她领着秦家兄妹做,管彤只需在一边看着就行,如果实在忙了,还可以买几个人进来。 管彤似乎还是不做此想,做吃的生意,赚的是辛苦钱,也是小钱。 是,她没想过挣大钱,她不想钱挣多了,让人妒忌,让人眼红,让人…… “不急不急,实在没钱用了,我们再考虑挣钱也不迟。” 对于管彤的这种惰性,秦雨生看不惯,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他们兄妹俩吃她的住她的,身上穿的也是她花的钱。 他没吝惜花自己的那笔钱,但管彤不让,说是备着,等应急时再用。 “可,好好的铺子,也不能这么空置着啊!” 第四十五章 人口买卖 浪费可耻! 好好的铺子已经空置了两月了,后院的修缮与配备都做了,唯有前面的六间门脸房,管彤似乎把它忘了般。 “呵,要不,我们开一家健身会所,如何?” 逼急了,管彤竟想到了这个点子,说出来后,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了。 “何谓健身会所?” “笨!” 管彤在秦雨生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道:“健身,不就是保持身体健康的锻炼方式么!是人就想拥有健康的身体,是也不是?” “话是不错,有谁愿意花钱来这健身?难道在自家就不行了?你可以看一看,内城里,哪一家的府邸不是占地几十亩上百亩甚至几百亩?就是小市民的院子,也有好几亩上十亩几十亩的,空旷得很。”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健身讲究的是一个气氛,只有在特定的氛围下,某些大家公子与小姐才会动起来。” “姐,不是我打击你,你看看彤苑对面的伯爵府里的尚家兄妹俩,就应该明白,大夏国的人,尚武精神依然存在。” “你是说那傻大个有功夫?” “看他的身形,应该是有的!” “是吧,你也只能说应该是有的,那到底有没有?却不能断言,再说了,健身与尚武是两个范畴。 健身人人可以做,但尚武却是因人而异的,我相信,亦有人是不屑学那些粗鄙功夫的。” “那为何你要学?” “我当然要学了,本小姐只身漂流在外,不学点打架的本事,怎么保护自身?” 俩人一番争辩之下,所谈营生最终不了了之,盛幺妹虽然叹息,但自觉现在已然安定下来,她还是有事可做的。 做女红。 秦家兄妹俩也自我思量一番,凭他们俩的小胳膊小腿,具体能做点什么挣钱的买卖,又能让他人信服,愿意来买的? 管彤思来想去也没想到什么好法子,最终还是决定听从盛幺妹的意思,做吃食。 可做吃食,势必就会遇到鱼龙混杂的人,为了安全起见,她以及秦家兄妹,还是不适合拋头露面。 所以,在选定大项目之前,要做的就是买人。 大夏国的人口买卖市场很活跃,管彤没想过烦他人领着去,但她只要想着去那样的市场,胃里就翻江倒海的难受。 这时代的人,何其卑贱! 少女的是非观特别强烈。 可是,没有法子,她现在需要人,而且是用起来放心的那种。 毕竟,她已经准备做吃的这一块了。 所以,她还是亲自跑了一趟人口买卖市场,似乎只有她才拥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识别妖魔鬼怪,挑选出诚实可靠,又勤劳肯干的人来。 只是盛幺妹同去,似乎不妥,得找一个人为自己壮胆。 任申有自己的差事要做,裴小乙似乎也不是无所事事的,唯有尚家兄妹,有的是时间。 受到管彤的邀请,兄妹俩是乐颠颠地跟着去了。 “彤妹妹,你准备做什么?如果需要的人不多,就不买了,我们兄妹俩可以过去帮忙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堂堂巾帼女子,岂会拿这事儿说笑?” 尚赫兹拍着胸脯保证,那毫爽之气,使得管彤忍不住发笑:“是,兹姐姐是巾帼女子,也不知道这大夏国里,有谁能把你娶了?” “嗤!我干嘛要嫁人?我家二娘恨不得把我嫁得远远的,可是我就是不点头,她也把我没办法。 想打我,她没那个胆,想阴我,她的心思刚起,我就能明晃晃的点出来。” “是,你最厉害了!我就不行,在管府时,我就是被人随意拿捏的主,最终被当作死人丢了出来,幸喜的是,阎王爷他还不想收我,说我能长命百岁,五世同堂……” “嘻,就你这小嘴儿,说话如此溜,怎么会任人拿捏呢?” “当然是我与你不一样了,虽然我们都是没娘的,但你是嫡长女,我是庶女,所以,底气便没你足。” “也确实!在大夏国,嫡庶有别,这也是为了家庭安宁,社会平和,如果失了这章法,不就有更多的有心机的女子委身有权有势的人为妾了,那样子,我们女子争得头破血流的,倒成全了男子。” “咦!你这想法不错……还有,你与我走得这么近,会不会被人说道?” 尚赫兹明显一愣,讪讪的笑了笑:“如果不是我哥先与你结识了,我应该不会想着与你结交。 不过,现在无所谓了,但看你乔迁新居时,来道贺的那几个,与之相较,我们兄妹又算得了什么?” “也不能这么说,我与他们结识,是机缘巧合,大体都与狼有关……” “三小姐,到了。” “彤妹妹,我去帮你选。” 尚赫连腿长手长的,仿佛只是一眨眼,他整个人就已经置身在一群被卖的人中间。 在管彤他们与牙行经纪还没有搭上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挑选了三个人出来。 “我哥的眼光很准,你可以试着相信他选出来的人。” 尚赫兹适时地称赞其兄长的特别,她与管彤交往过几次后,觉得如果不是她还小(她以为,管彤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她都有心点拔一下,让她考虑一下给她做嫂子。 “我愿意相信!这人嘛,上帝在给他关上一扇窗的时候,又会给他打开一扇窗,让他拥有就是连一个正常人也没有的技能。” “……” 尚赫兹对她所说的话消化了一阵子,继而粲然一笑,“彤妹妹,你说得真好!” 牙行经纪反应过来时,尚赫连已经挑选了六人出来,两个三四十的婆子,三个少年,一个约十三四岁的丫头。 “彤妹妹,把他们都买了吧!” 牙行经纪寻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这才知道他们一行中,究竟是谁做主了。 可…… 他在上下打量了一番管彤后,又有些不敢置信了。 荆钗布裙,看着既像小姐,又像丫头,而且,还是完全没有长开的小姑娘。 就管彤这身打扮,若认真说起来,比某些府邸里的丫头还穿的不如。 不过,他终究是做人口买卖生意的,虽然势利,但也不会仅凭穿着打扮来识别人。 他注意到,小姑娘的一双眼睛特别有神彩,似乎隐含着某种力量,让她透露出浓浓的自信来,与旁边个高的姑娘相较,其气势一点也不输。 “怎么卖?” 在牙行经纪审视她时,管彤亦在审视对方。 不过,她终究嫩了一些,对于买人卖人,又打心底里抗拒,所以,一句话问出来,很是生涩,让人听着,好像她就是一个外强中干的。 第四十六章 建档 “婆子一个纹银十三两,年轻小哥一个纹银十六两,丫头一个纹银十四两。” 牙行经纪斟酌着回了。 “你这经纪一点也不实诚,是欺我们年轻?” 尚赫兹眼睛一瞪,说话的音量比平时也高了几分,加上她的个头与匀称结实的身段,气势儿立马就凸显出来。 “岂敢,现在的行情就这样,我绝没有多喊。” “是吗?那我所知道的行情是,一般的丫头是不超过八两的,年轻小哥最多也就十两,婆子的价钱,大体与丫头差不多,或者还少一点……算了,既然你这牙行经纪不实诚,我们去别家,哥,我们走!” “……” 尚赫连愣了愣,其妹对他眨了眨眼睛,秒懂。 “好,我们走!” “价钱可以谈的……” “不用了,我突然无意买了。” 管彤在内心里计算了一下,觉得如果把手里的钱都用来买人了,就没有做营生的运作经费了,而且,还多了几口人的吃用。 盛幺妹也是不赞成现在买人的,毕竟,管彤虽然已经决定做吃这一方面的营生了,但具体做什么,她还没有说明白。 看着管彤他们摇头晃脑的走了,牙行经纪在后面气愤地说了一句:“小娃娃在家里玩就行了,还跑到这里来捉弄人……我……呸!” 被尚赫连选出来的六个人,面上的神情很复杂,他们既希望早一日拥有新东家,又觉得管彤一个小姑娘,看着也不像有钱的,被买去后,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所以,对没被买走,又有几份庆幸。 “彤妹妹,你是不是缺钱?” “……嗯,与这有关。不过,关键是,我突然想到,具体做什么了,可,这具体要做的营生,还须试着做一做,而且,需要添置的东西也不少……” “缺钱好说,我之前说是领着我哥去帮忙的,现在想想,还不如让我哥与你合伙做……你也知道,我哥那副傻样子,是不可能去衙门里谋份差事的。 最主要的是……我信你,因为你不嫌弃他。 彤妹妹,姐也是没法子,才往这上面想,我哥他虽然是伯爵世子,但总得有点其它方面的正经收入才好。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会不会挣钱?” “肯定能挣钱,我就算你应下了,我这就去把那几个人买过来,如果你需要,彤府里安置……” “不不……不用……我是说,买来的人不用入住彤苑,我本就没小姐命,所以也无须专门人在跟前侍候,把他们都安置在铺子的后院便可。” “嘻!依你,那……我去把那几人带过来,你们在这稍等,我很快的。” 尚赫兹像是终于放下了一块大石头般,身轻如燕地跑着去了。 “兹姐姐……” “怎么啦?” “没事,你跑慢点。” “是啊,妹妹跑慢点,别摔着了。” 尚赫连也跟着附和,却没有跟上去,管彤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跟上去保护他妹妹,他憨憨的笑说他要保护彤妹妹。 管彤面上一滞,继而笑了:“谢谢!你有心了。” “嘿嘿嘿……” “连哥哥,你喜欢做吃的吗?” “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那家里人不让我做,怎么了人?” “不在你家里做,在我那边做,具体点说就是在我铺子里做。” “好啊好啊,那……” 尚赫连想着这就回转到铺子的,但想到跑着去买人的妹妹,继而笑了笑,说等一等。 而且,他要帮着管彤培训那些人,他们府里买进下人后,都要经过他这一关,才能正式被录用,如果通不过,转手再卖出去。 管彤猜想,这是尚赫兹有意抬高他在府里的地位,任谁也不能因为他傻就欺他……他傻吗? 管彤忍不住这样怀疑的时候,审视地看向尚赫连,对方感应到,跟着就对她露出一脸纯真的笑。 “嘿嘿嘿……” “嘿嘿嘿……” 等尚赫兹领着人返回时,管彤还在做鬼脸逗着尚赫连笑,自己也笑。 在管彤看来,尚赫连是年岁长了,个头长了,但智力未跟着成长,停留在了孩童时代,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样的人是幸福的。 回到铺子里,尚赫连即刻就贱行起他对管彤的承诺——培训那六个被买来的人。 “姓名?一个一个的报!” 这时的尚赫连,是一本正经的,甚至带着一份冷峻,看上去与他的年岁相融了。 “哦,慢着,我去拿纸,给他们每人书写一份档案建档。呵呵呵,说不定,我们的饮食业发展起来后,会需要更多的人,而他们,就是我们的第一批员工。” 管彤灵感突至,说得煞有介事,但内心里却同时在想,她仅做这点营生就可以了,做成独一无二的。 她正准备跑着去拿纸笔时,秦雨生已经不声不响地拿来了。 “给!” “呵,要不你来做文书?……你知道,一般的情况下,我是懒于动笔的。” 练字,是一种兴趣。 管彤虽然承继了本尊管彤的记忆,还有她所具有的在字画方面的水平,但她的骨子里,对用软笔练字还是缺少兴趣。 秦雨生僵了僵,继而将递将过来的纸笔收回来,闷声不响地选了一张小八仙桌坐下,按照他自己书写的习惯将纸笔摆放好,然后开始磨墨。 “可以开始了!” “你……你,出列!” 有尚赫兹的监看,尚赫连很配合,手怎么动,脸上呈现什么表情,话怎么说,他似乎都是按照尚赫兹的提示来。 第一批站出来的是两个婆子,一个夫家姓张,本姓刘,年三十有七,是她父母最小的孩子,未出嫁时,被称之为小妹,是以,管彤便让秦雨生将她的姓名记作刘小妹,再标注一下夫家姓张。 刘小妹与其已经死去丈夫生有一子,巧的是,她的儿子也在其列。 在管彤的授意下,其子被尚赫连先叫了出来,管彤说是为他们成立母子档。 少年张强,年十七岁,中等个头,细看之下,与刘小妹有三份相似。 他们之前在哪里做事,没等尚赫连问,就主动说了。 按照他们所说,一般去人口交易牙行买人的,在挑人的时候,就会细问这些,还有为什么没在原来的东主那里做了?这是第几次被卖?又是什么时侯开始为奴的……等等,都会问一个明明白白。 听他们这么一说,尚赫兹不好意思了,她在管彤面前,显示出一副很老成的样子,其实不然,她只领着其兄长在府里的管事的将人买回来后,给点威慑力。 第四十七章 粉世界 “兹姐姐,你花了多少钱买的他们?” “……” “别误会,我也不知道这方面的行情,现在如此问,是因为既然是做营生,不管是哪方面的支出都要记录下来。” “……五十两!” “兹姐姐,你好厉害哟!” “那是……” 尚赫兹讪讪的笑了笑。 实际上,她花了五十六两,但为了顾全面子,少说六两似乎也没关系,反正真正签署合作文书时,她已经代替其兄长表态,做营生所需要的启动资金,都由尚赫连付。 当时,她身上就带了五十六两银子,几番讨价还价之下,最终以她现有的钱成交,为此,她还沾沾自喜过,觉得自己又多了一项本事。 管彤与尚赫连六四分成,铺子的租金按市场价折算,从正经开始营业起折算,这是按照管彤的意思定的,用她的话说,她不会占他们兄妹的便宜。 尚赫连出启动资金,她铺子里现有的桌椅板凳都可以用到他们所做的营生中,这样子,启动资金也不算全由对方出。 而那些桌椅板凳,还是楚凌自作主张打造了送来的,说她应该用得着。 “应该?那……不是我贪小便宜,这些桌椅板凳,我可不会付钱。” “送你的!” “……呵,那就谢谢了!希望殿下财源广进,大发横财……” 管彤准备的恭喜词儿可多了,只不过对方没有耐心听,还没等她说完,便背着手儿,老神在在的走了。 此时此刻,管彤觉得那小子之所以会送她桌椅板凳,是因为存了某种意图的,她最终会选择做吃这一方面的,无疑与那些桌椅板凳有关。 具体做什么? 管彤已经想过了,做汤粉,也可以是煲仔粉,还可以是盖码粉,围绕着粉之一项,能做的口味多了。 只是想一想,她就觉得很美味。 重生到大夏国后,每每用早点时,管彤就会回想起曾经吃粉条的味道。 粉条不会做,宽粉也不错,试一试,应该是能做出来的。 “盛姨,你带着秦雨生去买一头驴回来,还有去石匠那定制一套石磨。” “好!” 既然管彤决定做营生了,盛幺妹对她的吩咐一点也不质疑,似乎多说一句,或是多问一句,就会令管彤改变心意。 昨晚的时候,管彤还念叨着进山,说进山一趟,所得的收获,或许可抵一月或是几月甚至半年做营生所赚的。 “兹姐姐,麻烦你去给他们各置办两套夏装。” “好!” 等尚赫兹一走,尚赫连有些迫不及待了,“彤妹妹,我做什么?” “你……你不是要培训那些买来的人吗?” “对对对……张强、卢生、陈子昂……” 尚赫连看似没用心,却是把他们六个人的姓名都记住了。 大夏国各府邸的奴仆,买进来后,一般是会按照自己的习惯给他们赐名,那样子好记一些。 管彤自是与这时代的人不一样,盘问到他们的真实姓名后,便说了一句:“这是你们与生俱来的,是你们的长辈所赐,不能忘却……” 她这么说时,六人还以为她这是给他们赐名的前奏,是以,齐齐应了一声:“是!” 虽只是回应简单的一个字,但每个人的声音中,都含着一份郑重。 似乎,在为奴为仆后,就没有人对他们说过这样的话了。 突然觉得,他们现在的东家,虽然是一个小姑娘,进的亦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府邸,但在这,或许也不差。 “不仅不能忘却,还得每日用着。” “东家,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在我这,你们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名字,而且,也不用自称奴婢或是小的之类的,自称我。 但有一点,一个一个得踏踏实实做事,别想着耍滑头,还有一点就是,买你们来是帮着做营生的,忙的时候,有可能会很累,如果怕累的,我们可以再把你们还回去,你们便有机会进到大户人家府邸了。” “东家,小……我们不怕辛苦,东家让我们用我们自己的名字,已经是对我们最大的尊重了。” “那好,那我就先说明了,最初两月给你们的工钱不会很高,最多不会超过五百文,:具体的,还得等过些日子再说,但吃是和我们同样的,住嘛,你们也见识过了,就住铺子的后院,每人住一间都行。” “谢东家,有吃有住的,最初两月可以不给工钱的,今后多少给一点就行。” “这一点不是由你们说了算,是由我说了算,你们只管把吩咐的事做好……我还要强调的一点是,我们要做的营生是吃食,吃食最讲究的是干净卫生。 像这样的夏日里,我希望你们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身上一点味儿也没有。 再就是,这位尚公子,也是你们的东家,你们要给予他最大的尊重。” “是!” 六人又齐齐的应了一声,对着管彤与尚赫连各行了一个主子礼。 “连哥哥,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就交给你了,等兹姐姐回……算了,你忙!” 管彤粲然一笑,轻快地扬了扬手,独自走到一边时,忍不住又呵呵笑了。 我终于可以完全当家做主了!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仿佛一下子,她就长大成人了。 管彤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不由黯然叹息一声。 希望这一世,能顺利地跨过那道坎,现在的这种生活方式,真的很好! 虽然没有长辈的疼爱与牵挂,但也不受他们制约,她可以自由发展,任意成长,就像路边的野草野花,与其它物种同样吸收着阳光雨露…… 粉世界! 这是管彤为自己的营生用心想出来的名字。 楚凌似乎了然她的一举一动,待她需要制作招牌时,突然出现了。 “殿下来得正好,可以帮着品尝一下我们花了四天时间,终于制作出来的宽粉,然后估量一下,我这营生做起来会不会火爆?” 在管彤笑意盈盈的迎接楚凌与吕良时,刘小妹与印九娘那边已经忙上了。 四天时间,铺子里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刘小妹他们也经受了一轮又一轮的培训与检查。 管彤对他们的要求近乎于苛刻,手指甲剪得干不干净?头上的头发会不会随时掉落一根下来……这些都在管彤的检查范围内。 但一个一个的很乐意听从,让他们把自己收拾干净,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对他们自身好。 六人也有了大致分工。 刘小妹与印九娘负责煮粉、做浇头,她们反复操练了几天,其技能也大致掌握了,管彤在肯定的同时,又鼓励她们进一步完善。 张强被分配管理马厩。 卢生与秦雨生、杜婷儿互责跑堂。 盛幺妹主要负责外围的采买,闲时帮着煮粉或是洗碗。她现在也可算半个主人,对买进来的六人也可以适当进行调配。 管彤与尚家姐妹,加上陈子昂,主要的职责是做粉。 当然,闲瑕时,其它位置上的人也可以来帮忙。 总的来说,就是要把他们的卖粉的营生正常运转起来,根据需要随机调配。 第四十八章 品尝 “味道如何?” 当楚凌品尝了一口刘小妹与印九娘调配的一碗汤粉后,管彤便迫不及待的问了。 在这一点上,似乎粉世界里的其他任何人,都比管彤有信心。 “可以!” “只是可以?” “不错!” “只是不错?” “……味道很好!” “殿下,你能多说几句吗?多给我一点信心……哦,这粉虽然也是新品种,但我已经决定做这营生,便不能把做粉的法子卖给殿下,但殿下若想掺上一脚,可以从我这买粉……” 管彤说到这,又觉得是多此解说了,法子是她的,难道她自己用,还得他楚凌同意? 现在想一想,她就不该签那种不公平的文书。 但她不签又能如何? 以楚凌的身份与地位,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即便她有利用价值,对方在利用她时,似乎也完全不用考虑她应得的利益。 “准备何时开张?” “……哦,等殿下挥笔,把招牌做出来后。” “那还不简单……” “殿下,我没打算用布的,我想用木制的,正中间门框上一块,竖着的做……四块。” “……招牌本王奉送,我那边不缺工匠。” “呵呵呵,那就多谢殿下了,殿下慢用,觉得好吃,想吃几碗都可,免费……吕哥哥,你也是,觉得好吃吗?” “哈哈哈……可以说得上是至尊美味!小姑娘,等到真正营业时,可别把每一碗的价格定低了。” “这一点我懂,物以稀为贵嘛,就好比你们殿下卖的卤肉,一斤十两银子,与抢钱没分别了。” “那是,但每日里,也不缺人前来购买,而且,还是供不应求的状态。” “所以啊,我准备将一碗粉,按照浇头的不同,做法的不同,分别定价为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两纹银,如何?” “……不错,值这个价。” 说实在的,在定价上,管彤还没有认真想过,准备等到天黑了,静下来时,仔细计算一下成本,然后再核定一套定价的。 但此时与吕良一交流,顺嘴胡咧咧之下,豁然开朗了,似乎,把一碗粉的价钱定高一些,或许也可以轻松一些。 六间铺子,一间用来做厨房与配料间,五间用来招待来此享用的客官,就现在这点人,实在有点少了。 “你所需要的招牌明天就可以送来挂上,后天就可以开门营业。” “看不出,殿下还是急性子!后天?呵呵呵,是不是太急了?再说了,做营生,或是破土动工什么的,不是要请什么大师算一算日子么?” “小姑娘,既然我们殿下说了后天可以开门营业,后天就是招财进宝的好日子。” “吕哥哥这话我信,只是,我好像还没准备好。” “丫头,在某种程度上,你虽然有点石成金的能力,但终究还是幼小了一些!” “谁幼小了?按实际……我……我只是发育的慢了,或许,我比殿下还大!殿下才是真的年少,那冰脸上,明显稚气未脱……” “放肆……小姑娘,你太放肆了!” “随她!” “殿下……” “等开业了,这里肯定缺人,今后,每日里便在铺子里当店小二,打烊了,也不用回王府歇息。” “殿下……那……那我去哪安歇?” “这丫头去哪,你就去哪。” “天啦!我怎么就混到这步田地了?店小二……” 吕良在内心里感叹着,想到“店小二”的称呼,忍不住一激灵,但想每日里能吃到美味佳肴,满足口腹之欲,似乎也不是很差。 “小女子谢殿下顾全!呵呵呵,殿下要不再帮小女子一个忙……算了,我不能再得寸进尺了,价格牌的事情,还是我自己想办法。” “已经说了奉送招牌了,自然也包括价格牌,你只需把经营的类别一一列举出来便可。” “好好好,那小女子就唯有再说一声感谢了!” 管彤一边说,一边抱拳躬身一拜。 她这一拜,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有了宸王的照拂,她心里多一份心安。 楚凌与吕良各自用了七大碗米粉,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管彤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浅笑嫣嫣地提醒他们别忘了奉送给她的东西的时候,也忍不住感叹。 这时代的人,真能吃啊! “彤妹妹,那位宸……” “嘘……随意叫一声殿下便可,我们不用知道或是把他的尊号挂在嘴边。” “对对对,殿下向来神秘,不过,彤妹妹放心,这些下人,我兄长第一交代他们的,就是要保住东家的秘密,去了外面,不能随意谈论有关东家的事情。” “这人长着一张嘴,就是用来说话的,总有一不小心说漏了的时侯。” 管彤老神在在,她这么说,怕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的人,自然也包括她自己。 “大东家,我会记住少说话,多做事。” 为了区分,刘小妹他们对管彤的称呼为大东家,尚赫连则被称呼为二东家。 尚赫连许是觉得这个称呼新鲜,被他们这么唤时,表现得很开怀,应答起来也爽快。 “呃!” 他回答的这一声“呃”,很响亮,一个音,会被拉得长长的,管彤听了,有时还会忍不住发笑。 对于现在的管彤来说,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有些看似平常的事儿,也觉得有趣。 刘小妹是最先做保证的。 少说话,多做事! 也是尚赫连在对他们煞有介事的训话时,所强调过的。 内宅里,下人与下人之间,最容易传话儿,传来传去,或许就变味儿了。 “是啊,大东家,我也一定会奉行少说话,多做事的。再说了,大东家安,便是我们安,大东家的营生,也是我们的营生。” “嗯,印婶子说的好,这是我们自己的营生,我们都自当珍惜。” “珍惜!你们都用心记住大东家的话,啊!” 尚赫连跟着附和,说完了,似有意似无意地看向尚赫兹,眨了眨眼睛,继而呈现满脸寻认可的笑。 好像在问,我说话的态势是否足够威严了? 从他的智力没再往上成长时,尚赫兹强调的最多的,就是要他保持一个世子的威严,别让他人轻看了他。 然而,不管尚赫兹怎么用心教导,也无法纠正其兄长的孩童天性。 但,终究还是起到了一些作用的,起码在伯爵府里,他世子的威严多少保住了,虽然这其间也有她这个做妹妹的作用。 第四十九章 开门营业 “小妹,恭喜了,你终于正式开启自己的赚钱大计了。” 在任申看来,管彤是爱钱的,她看到银子时,眼里的神彩与平常不一样,仿佛比黑沉沉的夜幕里,悬挂在天空的最明亮的一颗星星。 “呵呵,同喜,近几日,六哥应该也挣了不少吧!” “对对对,这也是得益于小妹让我等陪着下厨,或许,六哥在这方面的领悟力比他人强了一些,回去偷偷研制了一番,大着胆子在福升酒楼里推出新研制的菜肴,没成想,特别受欢迎。 所以,今日六哥一是来捧场的,二是来送跟小妹所学到的厨艺的秘法银钱的。” “六哥,你这样就太见外了,如果六哥多多来捧场,或是多带一些人来捧场,就是对小妹最大的馈赠。” 管彤对任家的兄长们,终究还存在一份牵挂之心,对任家的父母,还有着孺慕之情。 从内心里而言,她还是渴求一份父母亲人的关爱的,即便会因此受到一些约束,那也是幸福的。 “那是自然,我已经跟家里人说过了,他们听说我结识了一个活泼聪慧的小妹,在开心之余,也对小妹充满了好奇,早就说要见一见,只是没找到见面的契机。 今天,我就是一个来打前阵的,让小妹有一个心里准备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过来,品尝小妹的特制米粉。 我的家人很多哟,到时,小妹可别被吓到。” “……嘻!六哥也太小看我了,我虽然没有见识过什么大陈仗,但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强悍的。” “我信小妹。” 任申粲然一笑,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揉管彤的脑瓜顶,这是在任彤还小时,经常做的动作,后来任彤长大了一些,再做时,父母便会笑着呵斥他…… 任申的脸上滑过一丝黯然,只是那么一瞬,难以捕捉,但管彤似乎捕捉到了。 “六哥,你来这么早,是不是来帮忙的?” 此时,确实还挺早的。 东天边的太阳,才冉冉升起,整个天地间,还蒙着一层极薄的黑纱,透着一丝儿神秘的色彩。 “不,我主要是来欣赏日出的,在小妹这欣赏日出,似乎更能体会到它的美……“ 任申说到底还是一个武人,这般说话,管彤不还觉得有什么,他自己似乎被恶心到了。 装腔作势,终究不是他擅长的,自嘲一笑道:“小妹,我如此说,像不像一个多愁善感的文人?” “……六哥不适合多愁善感,六哥应是阳光男孩,能照亮身边人晦暗的内心……” 管彤愣了愣,继而很认真地说道起来。 “小妹比六哥会说!” 任申忍不住打断,微微笑着感慨,他觉得自己不配那样的说词,他一点儿也不阳光,面对他人时给予舒适的微笑,是一种礼貌,也是掩盖其真实心态的最好面具。 在这个世道里生存,是需要面具的,他的小妹,就是活得太真诚了,才…… 看着铺子里忙进忙去的身影,存心过来帮忙的他,还是先对粉世界的细节布局进行了观摩。 铺子亦是两层的,这也是管彤当初看上这的原因。 在她初步的规划中,上一层的房子,暂时用作办公与储物,而后院所有的空间,仅方便住的人。 刘小妹他们六个,最终往的还是一楼,二楼,管彤他们曾经住过的房间,依然保留着,以供他们随时歇息。 楼上剩的两间房,也被尚家兄妹看上了,经过一番整理与配备,作为他们的临时安乐窝。 试制米粉的几天时间里,他们都住在这里,气氛亦是其乐融融的。 “小妹,这是你办公的地方?” “对啊!怎么样?六哥看着可还喜欢?” “喜欢!太喜欢了!” 任申一边回复,一边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管彤满含欣慰在一边做着介绍,“这是老板桌……这是配套的老板椅……这两张只能算普通办公桌……” “小妹初涉生意场,想得比你六哥还全面……这表格是?” “这表格是准备做月账的,或者,也可以用来做一周的总账,具体等营业开始后,视经营情况而定……我这一切还刚刚开始,所有的细节方面的东西还需要摸索,想到了的地方,就先预备着……” 任申拿起来认真看了看,大致也看明白,觉得可以借鉴。当然,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他终究没有忘了今日过来的主要任务是什么。 等他在管彤的带领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观看了一个遍后,粉世界的生意已经开张了。 率先来享用的,还是住在汉池街街道两边的做生意的人,他们自认与管彤他们同为生意人,各家做的生意不同,彼此之间相互捧场,是为互助互益。 管彤与那些老生意相谈时,总是浅笑嫣嫣,自称晚辈,不太亲近,也不疏离。 中庸! 她虽然没有读过中庸,但也明白中庸这个词的含义。在她现在的处世原则上,准备把中庸奉为行为准则。 不怒、不怨、不较真…… 把这趟人生先当成一场梦的同时,为自己寻求在大夏国里落地生根的时机,最终把梦变成现实。 “老板,你们这米粉是什么做的?恁地卖这么贵?” “是啊,一碗米粉能卖至十两,这价钱……不说贵,也挺新鲜的!” 既然有人开腔了,仅是路过之人,也会跟着纷说几句。 粉世界内的桌椅上,在凌晨的氛围里,坐下来享用的,虽然每间铺子里都有人,但每间铺子里都只有零零散散的那么几人,用这些商家老板的话说,他们一是为提携年轻人而来的,二是为了尝鲜。 粉世界外,看客是越聚越多了,粉世界的价格牌,不仅收银台后面有,外墙上也明明朗朗地挂了两块。 一碗素粉的价格,就是二两银子,不过,也有提示,会送汤一碗,至于是什么汤?每日里可能不一样,但保证新鲜。 “贵是贵了点,但味道确实好,以本人吃遍了大夏国的体验评价,粉世界的米粉值得这个价。” 茶行老板魏绍在用过一碗后,在等待第二碗的间隙,听着外面纷纷扰扰的说话声,忍不住站出来说话了。 “住在这近处的,虽说不一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肯定也不缺钱,若有心,便进来尝一尝,保证不会让尔等后悔。” “嘻,你是不是店家请的说客?” 有人一张嘴,就能惹人不痛快,魏绍终究是生意人,这样的质疑声不仅没惹恼他,还使得他满脸堆笑地道:“或许是吧!不过,我也不能跟你们多说了,得转回桌子上,准备吃第二碗。” 他说着返回去时,又大着声儿喊了第三碗。 “真那么好吃?” 站在粉世界外面街面上的,多半也是想来尝鲜的。 汤粉与汤面有什么不同? 这是食客们首先要猜想的,毕竟,在价格上,相差得太远了。 “也许吧,来都来了,要不适适?” 三个少年人聚在一起,看情形,就是相约一起来的。 “你们既然来了,怎么不坐进去?” 如果按照裴小乙之前的行径,是不屑与这三个少年人相交的,但与楚凌经厉那次谋杀后,似乎有了一个特定的目标与方向。 这三个少年人,与他一样,都是勋贵之后,是嫡子,却不是嫡长子,也便不是国公府世子,或是候府世子。 两年前,裴小乙本就是越国公府的纨绔公子哥,名声儿不好,不过,与这三个少年是臭味相投。 裴小乙被误会为致任彤死亡的凶手后,他的别扭劲儿犯了,除了说过相信他的楚凌,他还愿意结交外,对这三个对他表示质疑的兄弟不再理会,还浑说从今往后,老死不相往来。 第五十章 跑堂小二哥 “进,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被裴小乙一问,三位少年脸上拂起讪讪的笑。 他们自然是不缺钱用的主,但每月里,能用的钱就那么多,如果几两银子甚至十两十几两,花费在一顿早点上,似乎有些不合算。 “怎么?这会儿舍不得钱了?学着捧艺妓时,为什么就那么舍得?进去了,尽管放心大胆的吃,这一顿的开销,由我付。” “早说嘛!” “不对,是我们来得早了一点……” “是啊,我们应该同裴兄一道过来的!” 三少年稍显猥琐地跟在裴小乙后面走进了粉世界,找了一张桌子坐下。 “还不错,小丫头把她的营生弄得有模有样了!” 裴小乙暗自腹诽的同时,四下里打量,一眼扫到忙着给顾客端粉上桌的吕良,面上即刻露出一抹笑。 “小二哥,辛苦你,帮我们几人各上一碗红烧肥肠盖码粉。” “……好勒,客官且等着,尽快给你们送过来。” 吕良撇了撇嘴,分明很不痛快,却又尽力保持着微笑。 “小二哥,你的笑比哭还难看,是不是不乐意干这活啊?” 裴小乙的调侃令吕良咬牙切齿,可没办法,在没有征求他意见的前提下,他被他的宸王殿下发配到了管彤身边。 他很不理解,私下里还特意问过,“殿下,您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丫头了?” 楚凌立马丢给他一个白眼,“本王需要钱,懂吗?” “嘿嘿嘿……懂了!我就说嘛,那丫头还是一个黄毛丫头,瘦不拉几的,哪有一点女人的魅力?” “你的话太多了!到了那,希望你谨言慎行,如果被那小丫头退回来,你就更不用留在我身边了。” “……我……我一定当好店小二……” 此时的吕良,完全是一副跑堂小二哥的打扮,在贱行着他在楚凌面前许下的承诺。 裴小乙微笑着调侃了他几句后,还是觉得他这打扮实在太违和,完全颠覆了他之前所带给他的感觉,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裴兄,那小二哥你认识?” “啊……哦,不认识!” 三人相视一眼,从感觉上,裴小乙分明是认识对方的。 不过,现在这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裴小乙点的单,让他们打从心底里感到恶心。 “裴兄,你请客,我们自然高兴,可,为什么要点红烧肥肠盖码粉?点葱爆肉丝盖码粉也比那好啊!” “是啊,两者的价钱也一样,都是五两,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们吃痛快了?” “嗤!你们想换,这时还来得及,只是,换过之后,可别后悔。” “嘿嘿嘿……不后悔,你不是说我们可以放开肚子吃吗?撑一撑,我们一人还是能吃几大碗的。” 他们四下里一看,那些最初吃相还比较斯文的,此时已经开始呼啦啦的大吃特吃了,一大碗米粉,不长的时间就到了肚子里。 说着再要一碗时,端在手里的,明显已经吃光了的碗里的一点汤汁,似乎也不舍得放过,有的甚至还用舌尖舔上一圈儿,才把碗搁置在一边。 此等情形,也激励了站在外面观望的人。 “来都来了,还是进去吃一碗。” 有一人这么说了,其他人亦跟着这么想,毕竟,米粉这吃食,于大夏国的人还是第一次见。 于是,一哄而进了。 从这时候开始,粉世界的员工们,开始忙碌起来。 管彤把盛幺妹推到掌柜的位置上,可让她坐在那儿收钱,她竟莫名心慌,连连摆手道:“三小姐,我不行的,我去帮着调汁,那是我最拿手的,至于收钱,还是你自己来最合适。” 认真说起来,她是心虚,他们一碗米粉的存本价,与所卖的价钱相较,仿佛可以忽略不计了,这利率比,实在是太高了。 管彤自己也有些心虚,她本就只是一个实诚的少女,有着一颗纯纯的少女心,那时与楚凌提起一碗米粉的定价,更多的是笑谈,是楚凌帮她做到了实处。 最终,尚赫兹配合管彤去收钱了,在她看来,管彤毕竟年少了一些,主导收钱,恐被人欺了去,她这当姐的,理所当然要维护。 “今日开业,八点…八折优惠,需不需要?” 管彤忧虑着询问,在她的记忆里,上上一世的同时代的人,不管做什么生意,在开业的日子里,会推出各种优惠法子来吸引顾客。 “不需要,你看看,但凡进来了的食客,有谁只吃一碗就来结账的?这说明什么?” “嘿嘿嘿,说明我们的米粉与配备的浇头,味道鲜美,刺激着他们吃了第一碗,就想吃第二碗。” 此时的管彤,把自己当成了小白,一副老老实实受教的样子。 裴小乙与他相请的三少年,各吃了四大碗,两碗汤粉,两碗盖码粉,然后又吃了一份煲仔粉。 到了结账时,裴小乙后悔了,说是早知道他们这么能吃,他就不应该说大话相请。 “不好意识,让你出血了!” 话说的客气,但他们的脸上尽显得意,想来,进来之前的忧虑态势表现得好,要不然…… 三少年为了表现义气,陪同着裴小乙去结账。 “那个……那个……” “有话就快说,有屁就快放!” “臭丫头,怎么说话的?你……” “稍安勿躁!” 裴小乙面上有几份涩然,扯了扯三人。 “小丫头,给你介绍一下。” 裴小乙看着管彤,指着穿冰蓝色锦袍的少年公子道:“这位是卢国公家的三公子,岳鹏飞……这位,穿得花里胡哨的,是胡国公家的二公子,张君安……这位是承恩候家的二公子,萧传山。” “呵,幸会!幸会!原来都是勋贵后人,难怪了!” 管彤显得很大气的一笑,在三人面上一一扫过,三少年的样貌,不能说俊,但也不丑,只是两位二公子,此时脸上呈现着“患二”的表情。 “这小丫头是我新认识的小妹,今后你们对她,要客客气气的,懂吗?” “懂懂懂!裴兄的小妹,便是我们的小妹,要多多爱护,多多承让。” 张君安的名字听着挺稳当的,可这人…… 管彤笑着看了看旁边正忙着收银的尚赫兹,他们兄妹与这几位相较,虽说都是武勋之后,但爵位,也相当于家世地位,还是差了些,而她,就更不用说了。 呸呸呸!我怎么想到那方面去了?上一世的她,也许是过得太顺风顺水,难得往这等世俗的东西上面想。 那才是她应有的境界。 “一共一百零八两纹银,尔等是各付各……” “不不不,裴兄说了请客的,自是由他付。” 张君安又抢着说话了,使得裴小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而呈现出一脸讪讪的笑来。 “那个……出门有些急了,能不能记账?” “不能,但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你们四个,在我们粉世界无偿做两年帮工,现在如果支付一半,那就只需无偿做一年帮工。” “小丫头,你在和我开玩笑?” 裴小乙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相通的几间铺子,此时此刻,已经人满为患了。 任申? 他也来帮着跑堂了? 裴小乙再回过头来看管彤,稍作思量,也便了然,一切都是因为一个钱字! 哎!再厉害的主,在某种时候,也会变成金钱的俘虏,就好比他现在,不说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银,就是回去拿了,再来结账,结完账后,这一月里,往后的十日怎么过? 嘿嘿嘿,现在么,不是我不想请客,而是没带那么多现银,没办法哦! 此时的裴小乙,内心里还很感念管彤提供的付账法子,反正他们三个平日里没什么正经事做,来这里当跑堂小二哥,似乎也不错。 念头转过,却向旁边的岳鹏飞他们道:“凑一凑,要不然,我等真的要当跑堂小二哥了。” 第五十一章 心机 管昕与管玥姐妹所乘坐的马车,行驶到粉世界门前时,缓缓停下,张强绽开一张笑脸及时地迎了上去。 “客官,是不是来品尝我们粉世界的米粉的?” 管玥从马车里钻出头来,厉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也好意思自称我们粉世界?” “二妹,和一个不懂味的下人费什么话,别忘了,我们今天是领命来视察的。” 与之相较,管昕就沉稳了许多。 车夫忙不迭地放好了踏板,虚扶着两位小姐下了车。 “我是不算什么东西,但如果你们是来粉世界享用米粉的,我就有义务帮你们把马车挪到马厩里,不至于让你们的马车在这挡了他人的道。” 今日里,张强迎接的马车何止是这一辆,但也没遇到气性这么大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 即便是下人又如何? “这位小哥勿怪,这两位小姐,是粉世界老板的大姐与二姐,一家人,自然底气足了一些。” 张强暗自撇了撇嘴,继续扬起一张笑脸道:“对不住了,即便是如此,这马车也不能挡在这,是麻烦你将车赶至马厩,还是将之交给我?” 车夫踌躇一会,还是亲自牵着马,尾随着张强进了马厩。 “三小姐这铺子选的不错,地段好,配备的马厩也这么大!” 车夫一脸观摩自家小姐产业的态势,又惹得张强暗撇了撇嘴。 他已然知道,他家大东家是被管府当作尸体丢出来的,有幸活过来后,再进管府,又被赶了出来。 对于此间种种,管彤对他们买来的这六人,丝毫也没有隐瞒,也就是防着某一天,他们遇上管府的人后,双方对峙时,在不明所以的状态下,输了底气。 车夫说着,就要自行取马料喂马,被张强拦住。 他依然笑着道:“客官且先听我说明白,客官想用马料,我自是没有不给的道理,但这马料是我们大东家特别调配的,是花了钱又花了心血的,没有免费取用的道理。” “你这马倌好不识趣,我已经说了,刚才两位,是你们大东家的大姐二姐。” “在这,我只认我们大东家,就是二东家发话,也不一定管用。 客官,希望你别为难我。 其实,马料也不贵,一文钱两斤,看情形,你们的这匹马也不是很饿,适当喝几口水便可。 我们东家大气,本着来者是客的道理,马儿补充点水分,是免费供应的。” “你……哼,我懒得与你计较,此去禀告我家大小姐与二小姐,她们自会计较,你且等着。” 车夫悻悻出了马厩。 出车的时候,二小姐便说了,到了粉世界,一定让他吃饱喝足,不会让他白辛苦。 管昕与管玥进到铺子里,在管彤跟前一亮相,管玥便理直气壮地道:“三妹,给我们一间包房。” 管彤还没答话,她边上的尚赫兹已然明白,低沉着嗓子道:“两位小姐,对不住了,此间没有设置包房。” “你又是谁?” 管玥抬头去看尚赫兹,对方穿着一套特别的工装,粉色的上下套装,布料的,不用说,是粉世界的员工。 管秦氏派人时刻注意着管彤的一举一动,虽说对她缘何突然有了粉世界与彤苑这两处房产不明白,但后面的添置物什、买人、做营生的大致状况还是掌握了的。 是以,开始怀疑她之前住在管府时,看着一副老实安静、逆来顺受的样子,实际上,已经开始私下里赚钱攒钱了,为的就是这一天。 小小年纪,恁地有心机! 尚赫兹比管昕高了一个头,比管玥高了一个头还多,对方亦是站着的,彼此之间只隔了一张柜台,她一看之下,似乎需要仰视。 一边的管昕,倒是有点儿自知之明,在她看来,管彤会不会把她们当姐妹,还在两说之中。 当然,她们也不是来与她述说姐妹情的,能驱使她们前来的,还是利益。 用管老太太的话说,不论管彤身在何处,在未嫁作人妇之前,就是他们管府的人,她的一切行为所带出来的不良后果,都要管府来承受,反之亦然。 除非管仲舒正式行文,并在官府备案,与管彤脱离父女关系。 管仲舒没想过这么做。 管老太太也不曾这么想过,她虽然恨极了管彤……不,应该说是恨极了管彤肖像她亲娘的那张脸。 但她终究是管家的血脉,不是说断绝就能断绝的,即便断绝了,而管彤果真做了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他们管府依然得承受外界的辱骂。 管昕不仅有自知之明,还能审时度势,最起码,在此时彼此闹得不愉快,丢的还是他们管府女儿家的脸面。 是以,她一边暗自打量铺子内的情形,一边轻轻扯动着管玥,“既然没有包间,给我们在女子用餐的铺间里找一空位也是可以的。” “杜婷儿,过来一下!” 尚赫兹似乎也想尽快帮着管彤把这姐妹俩打发了。 “大小姐……” 杜婷儿他们怎么称呼尚赫兹与秦雨生兄妹,也是经过了一番思量的,毕竟,这是时代的特色,主仆有别。 虽说管彤把此间人同列为粉世界的员工,过后会按照一定的章法,制定出他们每个人的月例银,但买来的下人,还是下人。 “你带这两位小姐去女子享用的铺间找空位……尽心些,别冷落了我们的顾客。” “是!” 杜婷儿恬然一笑,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麻烦两位小姐移步。” “牛肉汤粉一碗、鸡汁盖码粉一碗……客官,您想享用的米粉都给您送来了,请慢用!” 这声音好熟悉! 管昕的心情不自禁地跳动一下,抬头去看那人。 是他,任家的六公子。 曾经,她就是被这吸引,再去识别其人,从此以后,便像入魔般,其音容笑貌,每时每刻都盘踞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的一颗少女心,青春萌动了! 此时,他们离得那么近。 管昕驻步,痴痴地望着那张看了多次,在记忆里翻滚了千万次的那张脸。 她的父亲,还真的付诸行动了,准备与任府结亲,大女儿嫁得好,后面的女儿也才能嫁得好。 说到底,管仲舒还是有作为父亲的为女之心的,虽然其间他权衡过与任家结亲的政治属性。 在他对史实的了解中,这种时候,一心一意跟着皇上的心意走,维护皇上的利益,便是最正确的。 但,皇上已经特旨让太子监国了,朝廷里的臣子,便有更多人在偏向太子,而能与太子抗衡的皇子,似乎一个也没有。 年界弱冠的,都去了封地,年少一些的,就是宸王,也光有王爷的头衔,没参与过任何政事的处理。 而且,大部分的老臣都只知其人,未曾与之谋面,说是从小体弱多病,皇上给予他宸王的封号,亦是因为看在他与之母妃的情分上。 管仲舒认真思量一番,他可以不明着捧太子,尽心尽力办事便好,而若真能任家联姻,于他于其长女,都是有利的。 第五十二章 欢心 管昕定定地站在任申面前的姿态,在管彤的有意关注下,全部落入眼中。 呵,我家这位自视甚高的大姐,不会是看上我家六哥了吧? 她这般想时,一点也不觉得“我家大姐”与“我家六哥”这两个称呼有什么问题。 “小姐,我们认识吗?” 任申被那双火热的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讷讷地询问。 “不认识!” 管昕面上一红,声若蚊蝇地回了一句。 “姐,快走啊,我有些饿了!” 管玥在管府里,下人们都把她定义为嘴馋的二小姐,似乎一天到晚都觉得饿,时不时的开小灶,零嘴儿也没断过。 管秦氏看重大女儿,心疼小女儿,虽然,管仲舒的子女都称呼她一声“娘亲”,但她心里真正认的,只有她自己生的这两个女儿。 “说到底,我是一个福薄,没有生儿子的命。” 因为管彤的离世,所生起的把管默正经归到她名下的心,因为管彤的复活,又不得不打消了。 管默那小子,也是一个人精,原本开始试着与她亲厚了的,而自从管彤再次出现后,小家伙眼里的神彩又变了。 此时的管彤,透过管昕姐妹,突然想到了住在管府里的管默。 她的亲弟弟! 小家伙瘦小苍白,让人怜惜,如此养下去,会不会哪天便夭折了? 想到此,她的心不觉一痛。 如果说,管府里还有谁值得管彤牵挂,就只有其亲弟弟管默了。 不行,我一定要把他接到我身边来,好好教养,让他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下了决心的管彤,在收银的间隙里,不由自主的用手指敲打着桌面,显示着她内心的不平静。 “彤妹妹,有了后加入的四位公子爷,你可以把你那六哥撤下来,帮着收钱,你也可以整体视察一下,看有谁做得不到位。” 尚赫兹的话说得合情合理,管彤觉得可以采纳。 于是,就近喊了一人,让他把任申喊了过来,然后向他说明用意。 任申欣然一笑:“六哥听从小妹安排,只是,如果同时来结账的多了,六哥可能会忘了一一入账。” “嗤!六哥就是明着往怀里揣,我也是无所谓的。” “喂!你们当我是隐形人呀……任家六公子收钱,我自会监督,怎么说这其间也有我兄长的利益,虽说最终没好意思占四成,但即便是现在的两成,也不少。” 按照尚赫兹的性情,是最不愿意算钱账的,可他们的娘亲一死,父亲娶了二娘,突然感觉,他们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而她的兄长,又是一个傻的。 她不想承认她兄长是一个傻的,但与其同龄人相较,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不能让兄长受任何委屈! 所以,她开始认真计较诸多方面的东西…… 粉世界的每一间铺子,进深都在九米左右,管彤得到盛幺妹的提示,把女子用餐的地方特别隔了出来。 说是隔,却也只是在每间的后半间与前半间之间中间摆上屏风,再两边挂帘子,考虑到男子在外用餐的机会多一些,便只隔了四间。 这么一来,准备的跑堂人数便更显不足了,尚赫兹是个爽快的,他们兄妹都可以参与到商业买卖中来,何况他们的丫头与小厮? 兄妹俩的大丫头小丫头都被召了来,在开业的前一晚进行了强化培训。 今天,尚赫兹特别注意过,他们一个一个的,还没丢他们兄妹的脸。 前来用早点的女客官终究是少一些,从外间看,已是人满为患了,但内里,尚还有空着的位子。 管昕与管玥选了一张桌子坐下,许久后,管昕的心神才算平复。 而那个时间段里,管玥点了单,这时已送到她们眼前。 “姐,快尝一尝,闻着挺香的!” 管玥招呼一声后,便开吃了,显得猴急了些,被烫了一下,但作为吃遍夏京的小吃的食客,只是闻其香味,便觉得与之前吃的小吃不一样。 第一筷入嘴,稍作咀嚼,那样的感觉更深了一层,再连着吃了几口,受到味蕾的刺激,竟让她舍不得下来说一句话,直到管彤坐到她对面,才使得她惶急地道:“你怎么来了?” “我……” 管彤绽开一脸如花儿般的笑来,“我当然是来陪我的大妹与二姐啊!” 说着,还娉婷站了起来,笑意盈盈地福了福身。 “庶妹这厢有礼了!” “嗯,还算你识趣!” 管玥的第一碗米粉已经全部下肚,在吃这方面,从不委屈自己的她,跟着便喊了第二碗,这才转回头接着与管彤对话。 “你们是嫡姐,我是庶妹,我们的身份与彼此的关系,生下来便注定了的,庶妹自然理得清。” 一边的管昕此时已回过神来,因为任申的关系,她打心底里仇视管彤。 “你又想作什么妖?” “……大姐为何这般问?” 管彤的面上呈现出凄然之色,“大姐,在管府时,庶妹不争不抢,从不越雷池半步,可,即便这样,还是不得奶奶与主母欢心……” 说到此,管彤挤出几滴伤心泪,可似乎,她是真伤心了,不觉泪水涟涟。 “大姐二姐,在管府,庶妹虽不敢与你们相较,但若能讨得奶奶与主母半点欢心,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 “你……知道就好!” 管玥终究是没什么心机的,她对管彤的仇视,都是缘于管仲舒某种特定时候对管彤的肯定。 现在,管彤住到外面来了,两者之间的比较在无形中也消失了,看到管彤由然落泪,内心里竟有一丝难过。 “奶奶想给父亲娶平妻!” 在这丝难过中,管玥突然吐出一颗重磅炸弹。 “二妹,你从哪里听说?” 这段时间,管昕的心事都用在了任申身上,知道了他的喜好后,便一心一意强化他所喜好方面的技能。 希望,别让我痴心错付! 时常,她也会暗自感叹,终究,在任申面前,她是不自信的。 有好姐妹说,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即便他或她足够优秀了,在心仪的人面前,依然捧着一颗卑微的心。 好姐妹的这一感悟并不是针对她而发的,迄今为止,她没敢向任何人吐露她的真心,即便是对其母,也只是从侧面提点了一下,用以引导她往那上面参详。 其母终究是经历过一些事的,有一双洞明的眼睛,她只是那么提点了一下,便似乎窥探到了她的心思。 “奶奶与父亲私下里说话时,我不期然遇上了。” 管玥没敢承认她是有意偷听,她对管老太太,是打心底里充满惧意的,但又不得不伺机讨好她。 要讨好老太太,就要大致知道她的所思所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只知道吃的她,便有了这样的心机? 第五十三章 至亲家人 “大姐,二姐,爹要娶妻,娘要嫁人,都是我们管不了的事情……” “管彤,你放肆!” “嘿嘿嘿,不好意思,说顺了,但话糙理不糙,这样的事儿,我们做晚辈的管不了。 好在两位姐姐都是十余岁的人了,再过两年三年不等,都会嫁作人妻,父亲娶不娶平妻,似乎也影响不到你们,只是可怜了我们的小弟,他还幼小,如果……哎!” “管彤,第一时间,你就只知道想着你那亲弟弟……” “二妹,小弟也是我们的亲弟弟。” “大姐说得是,小弟自然是我们的亲弟弟,但娘也是我们的亲娘,难道就看着她受委屈?” 这事儿,不说起还好,一说起来,管玥内心里还真的颇为忧心的。她也是女人,虽是少不更事的女儿家,但也懂得嫁作人妻的女人最在意什么。 “这事儿,或许还只是奶奶一厢情愿的想法,娶不娶平妻,还得父亲大人首肯。而父亲大人,还得考虑自己的官声……” “是啊,父亲这刚升官不久,应该会注意自己的风评,二妹,你我回到管府后,要把你所听到的这种话忘了,千万别在娘亲面前说漏了。” “大姐,这点轻重我懂,要不然,当时听到这话,我便屁颠屁颠地去告知我们的娘亲了。” “二妹,姐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平常要多注意自己的言谈举止,到了正规场所,才不会漏了底。” “嘿嘿嘿,二姐姐率真可爱,又极具孝心,作为女儿家,已是难得。 不过,现下还是吃要紧,再这么说下去,这米粉的味道,就没有刚端上来时鲜香了。” “呀,我的米粉!” 管玥表现出来的猴急样,惹得管彤由然笑了,突然觉得,她的这位二姐,也不是那么讨厌。 倒是管昕,一直端着大家小姐的样子,即便是吃着众人都觉得美味可口的米粉,也看不出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一点趣味也没有。 “大姐不再叫一碗?” “我吃饱了!” 管昕一脸平静地应着,从袖笼里掏出一块纯白色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 “大姐可别客套,这里,虽是我与他人合伙的营生,但请自家姐姐饱餐一顿两顿的,还是可以的。” “多谢三妹盛情,我是真的饱了。” 管昕顿了顿,四下里观望了一眼后,再道:“三妹也无须悻悻作态,我们姐妹的情分本就浅,又加之出了弃尸之事,其间终究牵涉到我娘亲,三妹即便不敢与之计较,但如此热着一张脸来招待我们姐妹,想必是有因由的,不妨直接说出来。” “嘿嘿嘿,大姐真是聪敏异常,我这……有个不情之请,我们的小弟管默……我这一人在外漂流,当然希望有一个至亲之人相伴,以慰我心,还求大姐二姐帮忙成全。” “三妹,如果我们帮着把小弟送到你身边,那我们是不是每日里能过来免费享用米粉?” “那是自然!” “大姐,可以考虑考虑,这米粉确实足够好吃……” “嗯!确实可以考虑考虑,要不,三妹装几个食盒,让我们带回去,我再配合着想一套说词,这事儿应该不难。” “谢谢大姐二姐!” 兴奋之下,管彤抱拳躬身一礼,然后风也似的去准备食盒。 她是真没想到啊,这事儿能这么顺利,不过,是不是真的能顺利达成所愿,还得等管默那小子送过来之后。 临近正午,粉世界的前面街道上,聚集了一大家子人,不是乘马而来,而是走着来的,他们就是定远侯府任氏一家。 定远侯任嘉诚与其侯爵夫人杨氏是走在最前面的,后面一大群儿孙媳妇儿跟着,他们驻步,后面的儿孙媳妇儿亦驻步,他们扬头观望,后面的儿孙媳妇儿也扬头观望。 这里面,最可爱的便是其四子任珂与其妻张氏所生的唯一女儿,三岁的任慕心了。 在任慕心的上面,已经有了六个堂哥,其长子任武与其妻阙氏所生长子任慕容,次子任慕廷,三子任慕宣(在任家他们这一辈里,排行第四)。 再就是次子任重与其妻荆氏所生之子任慕谨(排行第三),任慕琛(排行第五)。 还有其三子任翦与其妻刘氏所生之子任慕平(排行第六)。 任慕心与任彤一样,是七妹,亦是现阶段任家唯一的孙女儿。 定远侯任嘉诚没有兄弟,只有两个姐姐,还远嫁了,想见上一面都难,现在这般儿孙满堂的景象,自是他乐于见到的。 为此,他经常私下里感谢其夫人杨氏,说是她的努力让他们任家男儿多了。 可正是男儿多了,让他欢喜之余,又多了一份忧心,毕竟,他是武勋,儿子多,势气也便大。 所以,如果只有两个儿子,其他的都是女儿,便会更圆满。 而且,除却这份计较,他还真是更稀罕女儿,小时候糯糯的一声“爹爹”,便能甜化他的心。 长大了,娇声呼唤着“爹爹”的时侯,依然能让他心花怒放。 “爹爹!娘亲!你们终于来了!儿子还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你老爹说话不算数?” “爹爹想多了,儿子哪会这般想,当然以为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 “今日家里确实多了件事,媒婆上门了,为你说亲……” “爹爹!娘亲!你们没有随便应答吧?” “申儿,你确实该定亲了,这本是我与你爹爹要早作谋划的事情,如今有媒婆主动上门,我们心生欢喜之余,还是会仔细斟酌的。” “呵,那就是还没应……” “小子,不是爹娘不应,而是没法应,因为来上门说亲的媒婆不止一个。” “啊……” “六哥……” 尾随其身后的管彤实在忍不住了,在见到这一家人的时候,她就有扑上去一个一个叫唤的冲动。 而现在,却要躲在任申身后,装作一副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这其间所经受的煎熬,当真是大大地难为了她。 “对对对,其它的事先不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我在外面结识的小妹……” “小女子管彤,见过任伯父任伯母,各位哥哥嫂子,还有几位侄子侄女。” 管彤扬起满脸比此时的阳光还灿烂的笑:“天热,太阳毒,请里面坐。” “这丫头……确实小了些!” 任嘉诚仔细打量她一番,捊了捊已然花白的胡须,“不过,这豪爽之气,倒是与我家彤儿相似。” 第五十四章 见面礼 “爹爹,我就是您的彤儿!” 管彤在内心里感沛地这般说着,“还有,您的胡子,怎么就变成花白色的了?您说过,爷爷的胡子与头发到死去时,还没有白几根……还有娘亲,您头上的白发亦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管彤也没让自己举止失态,她又不觉为此暗自腹诽。 我这演技,是不是可以评一个最具潜力的女演员奖了? 看来,有一句话不假:在生活中,谁都是演员……呵,这话是谁最先说的?如果按时代先后论,想必不会比她管彤更早。 “小妹,六哥给你仔细介绍一下我的家人。” “六哥,这点不急,还是先进去了再说。” 管彤说着,已经窜至任慕心前面。 小丫头个头小小的,但硬是说自己长大了,要自己走,不过,得让其爹爹娘亲牵着,走上一段,还得提着走上一段。 “哟,我们的小侄女这般粉嫩可爱,可不能经受大太阳的暴晒。” “姐姐,难道你看不见,我是戴了帷帽的?” 任慕心扬起小脑袋,脸儿虽然蒙着一层纱,管彤依然能看清那双神似任彤的眼睛。 “是哦,但还是不要在大太阳底下站久了的好,会中暑的。还有哦,我不是姐姐,是姑姑,你可不能乱叫。” “你看着比大哥哥还小,怎么可能是姑姑?” “……我虽然比你大哥哥个头小,但实际是比他大的,况且,这叫不叫姑姑,不是以年龄而论的。” “小妹,你也说了,要让我们家人快快进去的,这时却有心与我家小侄女儿磨牙了?” 任申笑着提醒,伸手一把将任慕心抱了起来:“爹爹!娘亲!我们进去。” “好,走,我们进去,好好品尝一下这米粉的味道。” 任嘉诚捊须开怀一笑,率先迈步。有了他在前,后面的儿孙媳妇儿,自然不再迟疑。 “请请请,一家人,就不用隔着屏风坐了……本来嘛,我就没想这么多,可与我合伙经营的人提醒,用屏风与帘子隔一隔,也是为了方便顾客……” 管彤心里高兴,跟着进来后,小嘴儿絮絮叨叨的,大有不想停下来的节奏,但见任家一大家子自按家里规矩坐下后,一个一个的都专注的盯着她,顿觉不好意思。 “小妹,还是让人先上你们的特色米粉,我们一家子人馋着呢?” “六弟,你不能把我们一家说得如此不堪!” 其二哥任重明面上一看,比他任申的书生气还重,但曾经也是一个宠妹狂魔。 “二哥说笑了,一家人,没有什么不堪的,我这就叫人上米粉……” “不用叫了,厨房已经预备上了。” “殿下!你何时来的?又是从何处进来的?” 楚凌冷凝着一张脸,对管彤的疑问仿若未闻。 “殿下……” “任伯父任伯母及各位兄嫂,本王早就说过了,我们之间相见,无须虚礼,何况是在此。” “是是是!是我们一家子见了殿下,内心里激动了。”任宏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胆儿却挺大的。 楚凌的不期然出现,任家人不觉得有什么,之前,在任申的引领下,定远候已经私下里与之相见过。 但,管彤不开心了,而且是很不开心。 她觉得,楚凌的出现,是搅了她与任家一大家子团聚,感受浓浓的亲情的局。 “小妹,你也别站着了,去陪我娘亲与嫂子们坐。” “是啊,彤儿,过来陪嫂子们与我这个干娘。” “干娘……” “彤儿,来,陪干娘说说话,别理会那些男子们。” 杨氏的面上堆积起满脸慈祥的笑,待管彤走近了,伸出双手,将她的小手捧着,仔细端祥了一下她的样貌。 “彤儿这小脸儿、这眉眼,生得真好!待长成大姑娘时,必定是一个大美人儿。” “干娘,你说的彤儿都不好意思了……干娘,您这是……” 在管彤表现出小女儿家的羞涩之时,侯爵夫人已经褪下手上的玉镯子,套在了管彤的细细的手竿上。 “大是大了些,但这是干娘给你的见面礼,一定得收下,现在不合适,等你长大了,就合适了。” “干娘,您这见面礼,是不是太贵重了?” “都知道叫一声干娘了,一只不合适的玉镯子而已,还说什么贵重?” 杨氏慈爱地看着她,就像当初看任彤,在她手上轻轻拍了拍,“也是干娘疏忽了,没有早作准备,等下次见面,干娘再给你一全套合适的饰品。” “多谢干娘,彤儿有这只玉镯子就足够了,干娘不用再费心准备,平日里,彤儿也不习惯戴那些饰品。” “你这孩子,也是一个让人心痛的……”杨氏说着,拉着管彤的双手让她入坐后,看向五位媳妇儿,“你们就没有什么要送给你们干妹妹的?” “……有的!有的!” 任宏的媳妇儿最先反应过来,一蹦就站了起来。 “你慢点,都是有身子的人了,还这样不知轻重!” “嘿嘿嘿,婆婆,媳妇儿身子骨好着呢,就是蹦得再高一些,你的孙女儿也不会有事的。” “五嫂嫂,你真厉害,这……肚子都还看不出来,你就知道怀的是姑娘了。” “看看,这小妹叫得多亲,猛一听,仿佛我们前世就是一家人……来,五嫂嫂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珍珠项链我戴着有些紧了,小妹戴上,或许正合适。” 说话间,莫英已经帮管彤戴上了,“看看……呵,还真合适!” “五弟妹,你不会是……” “客官,鲜香软糯的米粉来喽,请慢用!” “哇!闻着就香。” 几位嫂子进了任家后,不管她们曾是何种人家的女儿,都或多或少的沾染上了武者的豪爽之气,变得不拘小节,原本要一个一个地送管彤礼物的,但见香气扑鼻的米粉上上来了,也便不一个一个地送了,同时间段一股脑儿把要送给管彤的礼物塞给了她。 “姑姑,等我们用过米粉后,您是不是也得给我们见面礼?” 五岁的任慕平人小鬼大,一双大眼晴眨了眨,便说出让大人意想不到的话来。 “你这臭屁小子,姑姑这里的米粉这般好吃,还堵不住你的嘴?” 其母刘铁兰手儿一扬,就拍打在他撅着的小屁股上,“噼啪”作响。 “三嫂嫂,平儿说的很合理,我这当上姑姑了,自然要给侄子侄女们见面礼,不过,得容许我准备几天,然后给他们送进定远侯府,可行。” 第五十五章 倍加珍惜 “小妹,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行不行的?” 刘铁兰说着,看自家婆婆。 “三儿媳说得对,回去了,你们几位嫂嫂合力,帮着收拾一处小院出来,让彤儿随时过来住,这么好的闺女,她的至亲家人不稀罕,我们稀罕。” “干娘……嫂嫂们……” “好了,别一高兴就站起来,我们这是家庭聚会,坦然坐着就好。” 世子夫人阙氏在几位媳妇儿中,算是最沉稳的,她与管彤坐的近,在管彤即将站起时,一手伸过来就将之压了下去,管彤感受她手上的力量。 大嫂的功力又增长了! 任申在旁边桌子上看着她们之间的互动,颇为欣慰,他还自我认为,他就是一大家子与管彤之间的扭带。 “小妹,五哥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要不你也帮五哥参详一下,做点儿什么营生?” “五哥说笑了,别人不知道五哥的能耐,六哥却是非常了解的,之前他与我说起时,只差把五哥当成他的偶像了。” “偶像?” 任宏回味着这个词,一双眼睛都笑眯了。 而任申却在一边迷惑道:“小妹,我与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说过,当然说过!” 管彤作势还认真想了一下,点着头很肯定地回道。 “六弟,你这心思,用到哪儿去了?” 管彤的回答,使任申召来家人的善意的哄笑。 在哄笑中,管彤讪讪的发笑,虽说她不是胡咧咧,但任申确实没有与她说过那样的话,而是在她坐到这些曾经的家人一起时,恍惚间,她似乎从未曾从这个家里离开过。 楚凌意味深长地看了管彤一眼,然后蹙了蹙眉。 “任伯父任伯母,恭喜你们又添一女儿!” “哈哈哈……对对对,管彤这小姑娘的出现,在感觉上,就像是我们的女儿失而复得了。” 在楚凌面前,任嘉诚一点也不掩饰内心真正的感受。日久见人心,在此之前,他便对曾经的未来女媳生疑了。 他虽是武夫,但也粗中有细,某些东西只需稍加琢磨,再加上细细回味,就能想明白。 与任家暗地里建立交情,不是楚凌贴上去的,或者说,不是他带着什么明晃晃的目的贴上去的,而是任嘉诚听过任申所说后,为了解惑,主动约见的楚凌。 两年多前的晚春,在皇家牧场游狩猎活动中,作为皇子的楚凌很可能参加了,但他却如同隐形人般,没有进入众多参与人的视线,就如同他成长的过程。 体弱多病? 任嘉诚在见到楚凌的第一眼,对这种说法便产生了质疑。 “是我母妃对外宣称的!” 任嘉诚突然就理解了,一个没有什么外族力量的宫妃,却又深得皇上的宠爱,散播这样的消息确保所生皇子的相对安全,是为明智。 但,也只有聪敏的女人才会懂得这一点。 “其实,我们任家也不是外间传言的什么太子党,我是大夏国的定远侯,想要维护的也只会是大夏国的利益,如果硬要安一个党,那也只能是保皇党……” 这次约见,使得楚凌与定远侯任嘉诚取得了无须言传的一种默契。 “干爹,米粉的味道可还可口?” “可口,软糯软糯的,最适合干爹这样的老人食用了。” “瞎说,干爹一点也不老,还能一拳打死一头老虎。” 管彤俏皮一笑,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态,这是一种心灵的释放。 与任家一家子相聚后,突然之间,管彤内心里有了归属感。 “哈哈哈……对对对……不老,不老,所以,我还得再吃三大碗。” “爷爷,三大碗哪够,我还要再吃五大碗!” 任慕琛现在属于最机灵最顽皮的年龄段,大人们在一边吃米粉,一边聊着的时候,他就在那儿闷头闷脑的大吃特吃,任慕容几个亦然,所以,此时已经享用了两大碗了。 就是小小的任慕心,也已经吃完她的那一碗,此时正摸着小肚子,满足地说她吃饱了,不能再吃几大碗了,怎么办? 小精灵般的她说出来的童稚语言,乐得一众人开怀大笑。 “吃饱了不吃了便是,还能怎么办?” 其娘亲张越越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瓜,没好气地笑着道。 “可是……可是……我还好想吃!” “乖侄女儿,如果真想吃,我们玩一会儿了再吃,或者,今后每天每顿都来这吃,姑姑请你吃,好不好?” 回想起来,两年多前,小家伙还在她娘亲肚子里时,她就满怀着期待,与家人一起祈祷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 “好!有姑姑真好!” “这孩子……” 张越越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姑姑?难道我也要叫她姑姑?” 在管彤的眼中,任慕容是长得最快的,曾经的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少年,现在的他,身量拔高了许多,可骨架子还没横向长开,瘦长瘦长的,说起话来,好像比他爹还显老成。 “当然啦,你这小子,都这么大了,不会连这都分不清吧?” 任武颇显头痛地看着这个长孒,现在的任慕容,自认为自己长大了,懂得的很多,在他这个父亲面前,说话行事都是一副大人作派。 “按情理是应该叫姑姑,实则却不然,她又不真是我的姑姑,看着还比我小……” 任慕容摇了摇头,很笃定地道:“你们论你们的,反正我是不会叫她姑姑的。” “呵呵,随意,我这人不较真,你若喜欢,唤我名字也可。” “对你,我现在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毕竟,我们今日才相见。” 任慕容很臭屁地道。 他觉得,大人们都是虚头巴脑的,对一个初见的人,便可以开心地显示一家亲。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哪有如此简单? 还有,在家里时,长裴们对小辈说要求时,还会说什么食不言、寝不语……对自个儿,自然就没有这样的要求了。 现在,一大家子到了这,虽然得到占一间铺子的特别待遇,但还是置身于大庭广众之下,却对他们也不这般要求了,而他们自己,是一边吃一边聊,这个说了那个说,轮着来,或是同时间这边在说话,那边也在说法,反正声音就没有消失过,充分营造着一派热闹景象。 “你这臭小子,我真有点忍不住大耳光抽你!” 任武被他的话所激,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坐下,容儿的话也没错,我们一家子,除了六小子外,都还是与这小丫头初次见面,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一家与她的缘分,更值得倍加珍惜!” 第五十六章 训话 “爷爷,您说的对,大哥如此想,我不如此想,我觉得,管彤姑姑,就像是我们的亲姑姑……不不不,就是我们的亲姑姑。” 任慕廷暗自狡黠一笑,猛不丁抬头,接下了话茬子。 “姑姑,别忘了给我们准备礼物哦!” “哈哈哈……这小子,如果能不这般现实,你们的姑姑听了你的一席话,还能高兴一下!” “干爹,现在这样我也很开心,真的!” 他们这边聊的轻松写意,点的米粉亦能及时的上上来,宛如贵宾。 当然,他们在大夏国,也确实有着尊贵的身份与社会地位,但其它几间铺子里,陆陆续续来的客人也一样,是非富即贵的。 一个上午的时间,口口相传,粉世界米粉的知名度便打了出来,好像弄得满京城皆知了,一拔一拔的人往这边涌。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要不然,每日赶早来吃,那滋味……” 茶行老板享用过米粉后,回去便很是感収的跟家人说了,其家人一听,本不打算过来的,但听了他带着浓浓的满足感所说的话后,也想来尝尝鲜了。 所以,中午来吃的,大都是受不了他人的吹捧,但品尝过之后,便觉得他人没有半点吹捧的意思。 “陛下,小姑娘的粉世界开业了,您就想去尝一尝?” “伍伴伴,你,想去吗?” 夏皇斜睨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询问。 “奴家刚起一点点私心,就被陛下看出来了!” “嗯,伍伴伴也是人,自然可以拥有自己的私心的,朕只是不希望被你或者他人的私心利用,但这人啊,存活在这世上,好像就是相互利用着。” “陛下,您不能这么悲观的看问题,您是大夏国的九五之尊,大夏国的子民都拥护与爱戴着您,希望您能活上万万年,以确保大夏国的长治久安。” “伍伴伴,朕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 “奴家惶恐!” 夏皇阴沉沉的语气,还有那张阴密布的脸,使得伍平瞬即颤抖着跪了下来。 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伍伴伴快平身!” 夏皇的面部表情终于由阴转阳,“走,陪朕去宫外散散心!” “陛下,是否用仪仗?” “……用,这次我们要大张旗鼓的去,为小丫头撑场子。” “陛下,如果说只是为了给小丫头撑场子,那样子或许适得其反。那丫头毕竟只是一个黄毛丫头,日后若是被有心人利用……” “看来,伍伴伴是真的喜欢上那丫头了!” “陛下!奴家惶恐!” 伍平又着急忙慌的跪下了。 “起来,朕都不知道你为何惶恐了?难道朕揣度说你真心喜欢那小丫犯了什么忌讳?” “啊……没有没有,是奴家自己想岔了!奴家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伍伴伴,你这人年纪渐长,可这胆子,却是越来越小了!” “陛下……” “好了,与你这么说道一番,朕的心情也算彻底好了,走,跟朕微服出巡,这样子都清静。” “陛下英明!” 伍平走在夏皇侧后方,一边不停地擦着脸上的虚汗,一边暗自想着今日就不该触霉头的,是他心急了! 今日的早朝,竟有臣子公然提议让夏皇禅让了。 虽然,那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臣子被盛怒的太子下令推出去斩首了,但无疑,日后这样的声音会越来越多。 夏皇与大太监伍平特别换了一身衣裳,面上还做了一下乔装,大太监伍平的鼻子下,还沾了一把胡子,让人看着,就像是寻常的主仆俩。 走出高高的宫墙,夏皇看了看头顶朗朗的天,“伍伴伴,难道朕就这么不得人心?” “陛下……” “叫老爷,一定要记住了。” “是,老爷……” “哦,朕对你的称呼也要改一改,叫……就叫你伍管家,反正你现在正好是一副管家打扮。” “是!老爷英明!” “伍管家……” “呃……老爷有事尽管吩咐!” 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阿…… “老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大夏国在您的治理下,百姓安居乐业,国运越来越繁荣昌盛,还有,与周边国家也是友好共处,使得老百姓免受战争之苦……” “呵,在你这老管家的嘴里,朕的功绩竟是这么大,可朝堂上有臣子与你的说法不一样,说朕就位以来,只知道享乐,疏于朝政,大夏国年年有灾荒,受灾老百姓得不到及时的安置,更不用说饱腹了,在灾难面前,多地出现过异子而食的现象……” “老爷,您虽贵为天子,但也只是一个人,哪一次上报的受灾,您没有派钦差大臣前往?哪一次没有从内库拔款拔物?可这些款项与物资,臣子们是不是真的将之用在了灾民身上?” 伍平一路跟着,一路小心翼翼的说着话,来巩固夏皇的信心。 只有夏皇的地位稳固,他的地位才会稳固。他们之间,是唇齿相依的,有着多年陪伴的感情。 “今后,你跟着朕多走一走路!” 夏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伍平转过弯来后惶急地应了一声“是”! 生命在于运动,每日多走走有利于身体健康,特别是年界四十的人,更应多走动走动。 行走在喧闹的街道上,没入人流中的夏皇与伍平,似乎与平常人也没什么两样。 平常人的小日子过得平和惬意,还是过得苦楚连连,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能窥见。 大部人都是笑着的,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那一张张笑脸熠熠生辉,散发着幸福的光茫。 幸福是可以传递的! 此时的夏皇,内心里也充满了幸福,这所有人,都是他的子民,大夏国,还是他的天下。 他无须害怕! 粉世界的铺间外面,已经挂上了米粉已售完的牌子,若想吃,明日请早。 “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挂牌停业了?” “不早了,已经是未时三刻了,店家说了,米粉本就是早点生意。” “你是怎么知道的?” “打烊的时候,一群的跑堂小妞与小二哥,扯着嗓门儿给前来尝鲜的顾客解说时,就是那么说的呀!还麻烦我们向周边人热心告知。” 夏皇与伍平从汇聚的人群中钻出来,一眼便看到了那块打烊的牌子。 “老爷,怎么办?” “铺子的门不是还没有关么!” “可若我们进去,这些人……” “嘿嘿嘿……对不住了,我们准备的米粉确实卖完了,还有,营业的时候,我一直在做,一直在做……可也卖完了……” “再做啊!开门做生意,怎么能不满足顾客的需求呢?” 尚赫连本着主人翁的姿态,希望汇聚在这里的人表示理解,还有就是想让他们不要失望,明天就有得吃了! 只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多人的质问声弄得惶惶不安,一个劲地陪小心,躬身道歉。 “这傻小子!” 夏皇在尚赫连微躬着的背上拍了一巴掌,“去,把铺子里的跑堂的全部喊出来,老爷我要训话。” 第五十七章 胸怀 “老爷,您这法子好!” 伍平悄声说着,同时还竖起了大拇指。 “哼,老爷我有的是法子!” 傻小子抬头一看,“伯父,我认得您,您是彤妹妹的伯父……我这就去叫他们来,让他们老老实实听您训话。” 尚赫连说完,转身跑了进去,不过,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才领着今日参与过跑堂的人出来。 “伯父,我把人都叫来了,需要给您介绍吗?” 夏皇本来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见傻小子跑得满头满脸的汗,不用说,肯定是各屋里找人弄的。 “嗯,那就介绍一下吧!” “嘿嘿嘿,伯父,您听好了,我只听了他们的名字一次就记住了……这位是吕良,您见过的;这位是裴小乙,您也见过的……” 吕良与裴小乙见到夏皇,细看之后,此时不知该作何表情了,被点到时,嘻哈着抱了抱拳,就算是见礼了。 “这位是卢国公府的三公子岳鹏飞;这位是胡国公府的二公子张君安;这位是承恩候府的二公子萧传山……” “呵呵呵,你的记性还真是好啊!” 如果可以,他们三个早就向尚赫连挥出一拳了。 但,他们曾经试着动过手,这小子虽然浑身上下冒着傻气,可他们朝他出拳,却是他们遭殃,傻小子恹坏恹坏的,伸手一接一拉之下,直接让他们摔一个狗啃式。 而这时候,为什么介绍裴小乙与吕良不强调来历,到他们时,便把出自何府邸也介绍出来? 在他们现在的认知上,一个勋贵后人来当跑堂小二哥,真的是特别丢脸的,如果不是冲着有好吃好喝的,还有裴小乙带头,他们说什么也不会干。 今天丢脸丢大了,不用说,到明日,可能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武勋后人来当跑堂小二哥了。 “这几个是我们府里的丫头与小厮,这是杜婷儿,这是卢生,这是陈子昂……还有任申他也来过,您来之前随同家人一起回去了。” 尚赫连表现得特别实诚,说完还想了想,看有没有漏掉的。 “彤妹妹与我大妹妹去睡觉了,盛姨与秦家兄妹俩在忙着装箱,刘婶与印婶还在忙着洗碗与整理……再就没有谁了。” “嗯!你表现得不错!” 夏皇亦被他的实诚劲打动了,乐呵呵地笑着的同时,在他肩头拍了拍,“走,我们进去在院子里训话。” 管彤梦想过他们的米粉会卖得很好,但事实比她梦想的更火爆时,她在开心之余,亦冷静地开始思考。 他们所卖米粉的利润已经够高了,每日里,用得着这么累吗?可不可以试着挂定量销售的牌子。 每日里销售一千碗,或者再多一点,两千碗。 但她这样的提议一说,作为二东家的尚赫连立马就反对了。 他深有体会,那种渴望想吃的东西却久久不能吃到的感受很难熬的。 “兹姐姐,你家大哥有过这样的时候吗?” “有过,有一次父亲带了十几颗荔枝回来,我和他各分到了两颗,两颗落肚,他还想要,但没有了……那次他闹得很凶,还打滚撒泼,最终被父亲狠狠打了一顿……被打他浑然不在意,可就是没忘了荔枝的味道。” “嗯,也是,米粉本就是常用的早点,限量销售,显得有点儿矫情。” …… “禀老爷,我们还要赶着做米粉,要不然,明天可能会更早打烊。” 裴小乙知道夏皇说什么给他们训话就是借口,所以,干脆把话明说了。 “做米粉啊,是挺重要的,可侍候你们老爷吃好喝好,是不是更重要?” “是是是,我这就去取现做的来,让刘婶她们煮上……” 裴小乙飞也似地去忙了。 吕良跟着调制了两碗冰西瓜汁出来:“老爷,还有……老管家,请用。” 那恭敬的态度,比对待他家殿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岳鹏飞几人迷惑了,这两半老头儿到底是谁啊? 如果是大东家的家里长辈,不是应在第一时间将之喊起来吗?不过,仔细想想,既然有长辈登门,说什么也应该把大东家叫过来。 岳鹏飞便迟疑着询问:“是否派丫头去叫大东家?” “不用,小丫头许是累坏了,让她多睡一睡,把个头儿长起来,让人看着顺眼一些。” “谢谢老爷体谅彤妹妹!” 夏皇与大太监伍平坐在草亭子里的石桌边,喝了一口冰冰凉凉的西瓜汁,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再看尚赫连,觉得这小子其实不傻,或许还藏着大智慧。 这么一想,便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一会,在他凌厉眼神的审视下,尚赫连只管嘻嘻笑,并不忘强调说西瓜汁还有,管饱。 伍平是被夏皇强行按下就坐的,此时亦感沛冰西瓜汁喝到肚子里后的畅快感,但依然是坐立不安的。 在夏皇面前,他就是正经的奴才,让他与之平起平坐,实在是…… 过了半盏茶时间,裴小乙端了两碗汤粉过来,一一为他们摆上。 “老爷!老管家!请用,不够再去煮。” 伍平下意识伸过筷子来,被夏皇一筷子打了过去,跟着便动作麻利地吃了一口,再吃一口,再吃一大口。 “不错!这是老爷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当真是人间至尊美味!” 夏皇满意一笑,挥手让其他人先去忙,裴小乙与吕良留下来陪他们就行。 管彤浅睡一觉醒来,从楼上走下来时,正好听到夏皇的感叹。 “老爷好!老管家好!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夏皇笑了笑,让她边上坐着,这时他们没空搭理她,跟着又吩咐裴小乙与吕良再去让人煮米粉,多煮几碗来。 管彤粲然一笑,老老实实坐在一边时,又忍不住感叹这时代的人能吃。 上一世的她,好像也挺能吃的,饿很了,也能吃五大碗白米饭。 第一次吃那么多时,她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不过,看他人,即便不怎么饿,也能吃五大碗,或是更多。 今日吃米粉,就有人一次用了十大碗的,这胃容量,简直…… 现在的她,胃容量小了,一般的情况下,一碗就够了,饿狠了,也只能再添半碗。 “丫头,你是怎么想到制作米粉的?”夏皇的第一碗米粉全落肚了,通体舒泰之下,面上的表情也极其柔和。 “老爷知道这米粉是用什么做的?” “老爷又不傻,只听名儿,就明白了,所以啊,等不了多久,肯定会出现多家卖米粉的商家。” “这是理所当然的,我可没想过做独门生意。” “小小年纪,便有这等胸怀………呵呵呵!” 第五十八章 按摩 血色浪漫的黄昏,夏风轻拂,粉世界后院的小庭院里,聚满了人。 “老爷,下午您辛苦了,我帮您按摩按摩?”管彤面上的笑容飞扬,整个眉眼都舒展开来。 今日,夏皇在吃饱喝足后,体验了一把劳动的快乐,很开心,但此时,胳膊腿都酸痛酸痛的,却是想让人帮着捏一捏,捶捶腿。 伍平是常年侍侯他的,下午他也没少干活,此时也浑身酸痛,就更不用说夏皇了,所以,待一停下来,就开始帮他捏肩捶背了。 “按摩?与这有什么不同?” “大体意思相当,只是手法稍稍有点不同。” 管彤说着,就接了伍平的手,“我的力道可能不够,演示一下手法,管家大伯你看作我做,如果我的这种手法能令老爷舒适一些,便可以学着做……您看,很容的。” 管彤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帮夏皇先按摩了肩部,接着是背部。 只不过,没按几下就大呼道:“不行了,我没力气儿了,老爷,如果您躺在长条凳上,背部朝上,让管家大伯按照我的法子给您按摩,肯定比现在这样坐着按舒服。” “好,就依你的!” 管彤的那点手劲儿,对于夏皇来说,就像挠痒痒,但他感念她的用心,因而很是开心的配合。 裴小乙与吕良在一边听了,忙不迭地去搬长条凳,顺着又建议等会儿就在这庭院里用晚饭,夏皇也开怀地应了。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比在皇宫里呆着快活多了。 “老管家,如果我们今晚不回去,会不会有人在意?” “老爷,您是谁!怎么会没人在意呢?我们可是偷着出来的,这会儿还没传膳,肯定有人已经发觉了,或许,一大群侍候的,正在满宫……院里寻找您。” “找就找呗,让他们多找找,也说不定便懒得找了……哎!这人心啊,所谓世态炎凉,一般也是人走后茶才会凉,老爷我这还没走呢,在许多人那里,就觉得凉了,赶着去捧新人了。” “老爷,长条凳已经摆好了,还要做按摩吗?” 管彤对他们主仆所说不敢兴趣,在她看来,当皇上虽然拥有了无上的权势,却也失去了许多。 孤家寡人! 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当然!按摩,呵呵呵,在按的基础上,只是多了一个摩字,让人听着的感觉,便已然不同了,想必完成整套按摩,肯定是一种至高的享受。” “可是,您刚才说,要急着回去的,而且,饭菜已经做好了,马上就摆桌,您……” “丫头,老爷我何时说过要急着回去了?” 夏皇眼睛一瞪,吹动了一下胡子,满含着不痛快地质问道:“丫头,是不是你想躲懒了?别忘了,老爷我与我的老管家给你无偿干了一下午的活,你还没付工钱呢!” “工钱啊……嘻嘻,老爷,要我给您算一笔賬吗?” “算什么账?” “自然是您与您的老管家吃的米粉钱啊!还有这准备开吃的一顿晚饭钱,我都不把它算在内,毕竟,这一顿是要与我们粉世界的员工们一起享用的。” “好吧!那你就认真算一算,该多少,老爷我让老管家付给你,你再付给我们工钱,一来二去,谁也不占谁便宜。” “老爷,您与小丫头算那么清干什么?我们虽帮着干了半天活儿,但也得了半天快活,不是吗?” 伍平是知道米粉的价格的,对于寻常老百姓来说,已经是天价了,他不知道夏皇是没注意到,还是注意到了忘了? 不过,只要想一想,这会儿夏皇较起真来,怕是在他的头脑中,就没有平常人的价值观念,只是想当然地认为,几碗寻常的米粉,他治下的老百姓干半天活所赚的,肯定不止这么多。 要不然,又何来的安居乐业?国富民强? 只是,这丫头的一碗米粉价钱,定得确实太高了!如果一直按照这样的价格经营,普通小老百姓贪嘴想吃上一碗,怕也是不能。 他是从苦水里走出来的,如果不是家中的生活确实难以为计,又怎会选择做一个阉人? 所以,他深知大夏国治下寻常老百姓的艰难,但进宫的日子久了,他开始选择性忘记,只是这一刻计较之下,突然想得深远了一些。 “不行,一定得算一算,你刚才没听到这丫头的语气吗?她分明认为,是我们占了便宜。” “嘻嘻嘻!老爷,您真要算啊?以我看还是算了吧,我是晚辈,孝敬您是应该的,请您吃米粉是应该的,请您喝冰西瓜汁是应该的,给您按摩更是应该的……” “丫头,你烦不烦!小小年纪,就这般啰嗦,小心长大了嫁不出去。” “嫁不出去就不嫁呗!嘿嘿嘿,不说了,还是先给您做按摩,然后吃饭!” “不,先算账!” “老爷,就依丫头的,您看,碗筷都已经摆好了,一道道菜肴也上了坐,只是闻着,就忍不住想大吃特吃了!” “那就先用饭,一边用饭一边算账!” “好勒,老爷请上坐!管家老爷请!” 管彤亮着嗓门儿唱了一个喏,抱拳,夸张地躬身一拜,跟着又让裴小乙他们陪桌。 裴小乙暗自吐了吐舌头,深觉夏皇的不期然到访,使得他们失去了一份自在的同时,干活儿也更累了。 他们也是新手,与夏皇这位新手干活,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最初,还只是他与吕良畏手畏脚的,岳鹏飞发现他的不对头,便走近他悄声问了:“这位老爷是谁啊?” “是……我们大夏国最厉害的老爷!” “……” “听不懂?” “是有点!” “是大夏国权势最大的老爷!” “……啊!” 岳鹏飞懂了,继而又告知了张君安与萧传山,这么一来,都不会干活儿了。 夏皇知道他们是他重要臣子的后人,仿佛便是他的侄子般,虽说大夏国的子民,都可以说成是他的孩子,但还是有近有远的。 就好像卢生张强他们,他们干成什么样,似乎与他没什么关系,但他们几个就不一样了,整个下午,夏皇似乎一直在对他们大呼小叫。 他确实挺累的! 但裴小乙觉得,他最累的不是长年没干过什么活儿的身子骨,而是嗓子。 “老爷,在用饭之前,要不要先喝一小碗汤?” “……那就来一碗吧!” 夏皇看了看汤的颜色,微微有些嫌弃,但闻着确实挺香的。 “好勒!” 管彤一边帮着舀汤,一边介绍道:“老爷,您别看这汤不怎么浓,却是熬了一个多时辰的,用豕的大骨头……哦,您可别嫌弃豕身上的肉是贱肉,其实它全身都是宝,只要烹饪得当……” “丫头,你用不着解释那么多,上次在你那彤苑你吃饭,你就用了豕肉配菜,还有这汤,那次的汤好像也是这样的大骨头熬的……” “老爷,您的记性真好!那我就不多费话了,来,请。” 第五十九章 算账 “小丫头,你怎么这么喜欢用大骨头熬的汤?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伍平见夏皇很喜欢喝的样子,当然,他自己也觉得好喝,但想这不仅仅是大骨头这食材的关系,更主要的,应该是烹饪得当的关系。 既然如此,管彤完全可以选择其它的食材熬汤,或许味道会更鲜美。 “管家伯伯问得好,我为什么喜欢用这大骨头熬汤喝,确实是有讲究的。 如我,还有与这秦家兄妹俩,都是正长身体的时侯,而多喝这大骨头汤,有利于生长发育。” “丫头,这些你又是怎么得知的?” 夏皇还真是会抓重点,此话一问出来,管彤稍稍一愣,继而呵呵笑道:“老爷有所不知,曾经,我们四人在山里住了几天,遇到一位白胡子老公公,他见我们长的瘦小,便提了这样的建议,并道明了缘由。” 管彤一边说,一边暗自对秦雨珠眨眼睛,小丫头心领神会,莞尔一笑。 “丫头,你的意思我懂了,不说别的,在每一顿喝什么汤这一块上,你就只按照你们几个的需求来……” “老爷老爷!您怎么能这么想呢,您且听我仔细说说这道汤的用途……您看,这大骨头汤里加了枸杞,枸杞有清心明目、补血、抗衰老的作用,还有这山药,有固本培元的作用,这主要食材大骨头里,有一种我们人体所需要的东西,我们喝了这样汤,有利身长发育,健康成长,于老爷您而言,多喝这样的汤,可以缓解衰老,骨骼惊奇,永葆青春活力……” “哈哈哈……小丫头,你还真会说!你用不着着急忙慌的解释,老爷逗你玩的,且不说你这汤有没有你说的那般神奇?但就冲这汤的味道,老爷我还是愿意陪着喝的……” “老爷老爷,您又说错了!我……我们哪敢让您委屈地陪我们?这样,您下次再来的时侯,由您点单,我们完全按照您所点的单子出菜,做出来的菜肴,不求多精致,但求是您喜欢的,当然,最主要的是合您口味。 不过,如果所需的食材太贵或是太稀罕了,我们这是没办法保证的,那就得由您想办法了。 放心,如果您自带食材了,我也会把账算明白,决不会让老爷您吃亏。不过,这会儿还是请老爷您安心用饭,丫头我也不在旁边碍您的眼了,滚回我坐的位置上,饱肚要紧。’” 管彤说着,抱拳躬身,回归本位。 “丫头,别急着回坐位上用饭,你不是说好要算账的么?那就先好好算一算!” 夏皇在管彤回坐位上时,嘴里塞得满满的,不方便说话,这会儿把饭菜咽下去了,虽说想继续不停的吃,但话不说明白,心里就不会痛快。 如鲠在喉! “老爷,小丫头正在长身体,不能因为些许小事儿耽搁了用饭,毕竟,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您也是!一道菜做出来放置的久了,会失去部分的鲜香味……” 伍平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夏皇的面部表情,见他不痛快地瞪了一眼,跟着便补充道:“老爷,每日里,您要忙的大事儿多,奴家是负责照料老爷,注意的,也就是一些小事儿,但这些小事儿,放到您身上,就是大事儿,天大的事儿,奴家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之心。” 夏皇终究没有坚持,让管彤先吃饭,等用完饭之后,一边按摩,一边算账。 还要算啊! 伍平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这一趟他跟着出来,所带的,除了几两散碎银子,还有一根金条,一只金鱼儿。 这些,都是他的体己。 夏皇没有花钱消费的习惯,需要什么时,就吩咐他掏钱,然后再找管理内库的总管报账,看似多报少报全凭他的心意,其实不然。 夏皇自己用钱不算账,但每一月的最后一天,他必去查看属于他的内库,看一看这一月里,他所攒下的金银又多了多少? 为此,内库总管也是叫苦连天的,所以,抠,想着法儿的在支出上打折扣,就成了他管理内库的不二法门。 亦因此,他们这些在夏皇身边当差的,报销花用时,即便再多报一些,最多也只能回本,很多时候,都需要贴一点体己进。 此时,大太监伍平只能在内心里祈祷,夏皇用过饭后,就把要算账的事儿忘了。 但夏皇今日的记性特别好! 虽说在用饭的过程中,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考究几位陪坐的少年人,却也没有忘了饭后算账的事情。 “丫头,可以算账了!” 在夏皇看来,管彤的按摩手法虽好,但就是缺了力度儿。 所以,等用过饭,休息一阵后,乖乖躺下来接受按摩的他,便吩咐管彤只管讲解,上手按摩的事情,由伍平代劳。 “好勒!” 不管是在按摩方面只需动嘴,还是在她吧啦吧啦讲解过按摩的手法与特点后,被要求算账,管彤都欣然接受。 “老爷,对不住了!” 管彤满脸笑得如花般灿烂,似乎觉得,在开业的第一天,生意火爆到卖断所准备的货品,不算什么,但若能赚到夏皇的钱,便是令她最高兴最满足的事情。 早在两年多前,就有人抱怨,说夏皇是老抠,抠妃嫔们每月的用度,宫女太监每月的用度,甚至于各皇子的用度。 所为何来? 当然是在一边挥霍时,一边积攒财富…… 那时的她,也由然觉得夏皇是太抠了!至于别的联想,便不曾有过。 现在的她,依然单纯,单纯地希望,从老抠手上赚取银子,即便真赚到了,她也会认为是正经所得,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好意思。 “老爷,您听好了!” 管彤开始掰手指头,“第一碗,他们给您提供的,是十两银子一碗的汤粉;第二碗,他们给您提供的,是十两银子一碗的盖码粉;第三碗,他们给您提供的,是十两银子一碗的煲仔粉…… 以上,每份是双份,共计纹银九十两。 再就足……” “等会儿……” 夏皇虽没什么花钱的观念,但他却知道,时下,一个壮劳力,从日出做到日落,出卖劳力一日的工价是四十文。 这也是第一位提出让他禅位的大臣所指出的他身上的不足,说他当了那么多年的天子,一直都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没有俯下身来,好好看一看他治下的老百姓,是怎么过日子的? “丫头,你抢钱啊,大夏国京城的米价,最高的时候,一斗米也只有一百钱,大致是一两纹银……” “老爷,您真是门清啊!” “别急着打岔,现在的市面上,一斗米的价钱在八十钱到九十钱之间,今日我也见识了,一斗米做出的米粉,可以说是成十倍增长……丫头,你这样赚钱,不心虚?” “老爷,您也知道,物以稀为贵,我现在所卖米粉所挣的银子,与米粉的存本价是多少没什么关系……” “那与什么有关系?” 夏皇是真怒了,腾地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奸商!想必,朕大夏国大部分的钱,都落进如你这般的奸商的口袋。 “吾皇万安!” 管彤惶急的跪了下来,在这时代,她不会天真到,不知道天子一怒,血流成河的现象。 她这一跪,院里所有人在反应过来后,依次跪了下来。 “禀皇上,小女子现在所售卖的,是制作米粉的新技术。您也说了,米粉的制作,可以让一斗米成十倍的增长,而且,它的技术含量并不高,过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多家售卖米粉的商家,到那时,一碗米粉的价钱自会降下来。” 第六十章 皇家的奴才 “丫头,你这是狡辩!” “陛下息怒,丫头所说并非不在理,今日她的粉世界开门营业,来这享用的,肯定都是非富即贵的有钱人。 丫头是在明目张胆的挣钱,虽说赚得有些多了,但也算不上赚黑心钱……” 伍平意有所指的说到这,突然噤声了,以眼神儿示意管彤,他也只能帮到这,能不能熄灭皇上的怒火,就看她是不是知趣懂味了。 管彤毕竟是少不更事的女儿家,此时的确慌了,要不然,也不会惶急的下跪。 “宸王殿下,您害死我了!” 此时的她,由然联想到米粉价格的制定,还是宸王殿下促成的,可,她能把他推出来当挡箭牌吗? 当然不能! 而且,很可能会适得其反,可此时此刻,她该怎么做?保证明日就把米粉的售卖价格降下来? “嘻嘻嘻,原来您不是老爷,是当今皇上?皇上我知道,是当今最威武的人,您也不用责骂彤妹妹一人,我是粉世界的二东家,您多骂骂我,或许就能找出一个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法子。” “是啊,陛下,他们是正经在做营生,您觉得他们的米粉售卖的价格定高了,让他们适当降低一些也是可以的,但千万别因此小事儿,而雷霆一怒,气坏了身子。” “……这米粉的售卖价格不能降!” 此时,夏皇已然冷静。 当然,也是长年跟随在他身边的伍平提醒了他,既然在一碗米粉的售卖价格高得离谱的情形下,还是有诸多人来享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米粉这样的新吃法的最初出现,确实是值得这个价格的。 而且,粉世界开在内城,就是想祸祸普通老百姓,似乎也祸祸不上,再者,若有普通小老百姓为了吃一碗米粉,便拿出一年甚至好几年的积蓄,那也是他自不量力…… “嘻嘻,早听父亲说,皇上最是仁慈,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傻大个,你父亲真说过那样的话!” “说过!真说过!” 尚赫连的脸上呈现出无比的认真来,还拍着胸脯继续强调道:“父亲真说过,还不止说过一次,让我用心习武,以期有朝一日报效朝廷……嘻嘻,可惜了,我是用心习武了,可只能用在打架斗殴……” “你想从军?” “不想不想!现在天下太平,从军了,便多了规矩,便不能随意打架了,那得多没意思啊!” “呵呵呵……不能痛痛快快地打架,却是很没意思的。” 对于这一点,夏皇的感触似乎颇深,他曾经也是孩子,也有过顽劣的童年,只是,那样的时光太短…… “陛下,已经入夜了,您是不是该回宫了?” 私自与皇上出宫,如果没什么闪失,其他的主子怪罪下来,皇上还能护着他,但皇上若有什么闪失,第一个要受罚的便是他这个奴才。 “稍等一会,丫头售卖米粉的价格问题,不是还没有最终解决么?” “这……” 管彤看了看尚赫连,对方带着满脸纯真的笑,朝她眨了眨眼睛,她心领神会之下,很无奈地道:“禀告皇上,小女子所需求的,不过是上有片瓦遮风挡雨,下有一床供我歇息,再就是一家子温饱,多的,小女子也消受不起。 而皇上,虽富有四海,但同样,要心系天下苍生,其责任之重大,不是小女子能想象的出来的,唯有无偿将米粉高价售卖所挣的大部分,献给皇上,用以搭桥修路,惠及万民。” “好!” 夏皇这下开心了,笑得如弥勒佛,“是不是也需要文书?” “啊……如果皇上觉得需要便需要,如果皇上觉得不需要便不需要。” “嗯……那就这样吧!丫头,朕也不欺你,其利润的六成归朕,剩下的四成,随你与这傻大个怎么分成……伍伴伴,回了宫,派一个信得过的主事人过来,让他争取把米粉的营生扩大一些。” “是,奴家谨尊皇命!” 夏皇要回了,裴小乙与吕良基于安全性考虑,主动护送。 岳鹏飞、张君安与萧传山也想跟着去的,可想到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实在是…… “你等从现在起,也可以算得上是皇家的人了,记得闲瑕时多练练功,别丢了武勋世家招牌的脸!” 皇家的人? 这是什么意思? 夏皇走了好大半天了,岳鹏飞他们还没能想明白这其间的意思,尚赫连却憨憨地笑着道:“你们真傻,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意思就是,从今晚起,你们升格为皇家的奴才了!” “傻大个,那你呢?你现在还是二东家吗?” “自然不是了,我现在降格为二东家,他,当然也得跟着降,成为三东家了。” 管彤内心里是有一些不甘心的,但,不甘心又能怎样?她时刻都没有忘记——平安是福! 在重生以来的两月时间里,就有了自己的小天地,她应该满足了。 知足常乐! 抬头一看,天上的那轮月亮真圆啊! “都去洗洗歇息吧!准备迎接新的一天……对不住了,你们几个原本不会搅进来的,是我一时兴起,还想着等你们做烦了,便放你们回去的,现在看,怕是我不能做主了。” “二东家用不着这么说,你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做营生养活一家子人,而我们……嘿嘿嘿,实在有些惭愧,现在好了,终于不用吃父母的,用父母的了。” 管彤笑了笑,挥了挥手,飘然离去。 翌日,管彤是被一阵吵闹声弄醒的,睁眼一看,她的床榻前站了三个人:盛幺妹,管玥,管默。 “三妹,你看,我帮你把管默送来了。” 管彤腾地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 “三小姐,你昨曰睡得晚,我让二小姐与小少爷先用过早点后再来,可他们偏不。” “三姐姐……” 管默怯怯的喊了一声,只是两个月的时间,眼前的亲姐姐,他有些不敢认了。 此时的管彤,虽蓬头垢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脸蛋儿红润,比之前丰满了许多,虽然个头增长的不明显,但已经不是瘦不拉几的模样。 “小弟,你来了……谢谢二姐,麻烦你先带小弟出去,等我洗漱完了,我们再一起用早餐……不在铺子里吃,就在庭院里吃!” “好,那你快一点哦,我和小弟都饿了。” 第六十一章 管默 管默的到来,使得管彤又多了一份责任,却也多了一份安心,终于,有至亲之人相伴了。 虽然,现在的管彤,从灵魂上而言,复杂化了,时而也会让她自己感叹:真正的,她终究是谁? 但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人,眉眼如画,有一丝少女的青涩,又有一丝对未知的懵懂,亦不失活泼与灵动之气…… 这副血肉之躯属于了她,她就是这一世的管彤,无须怀疑,还有上一世任彤的与上上一世管彤的记忆既然保存着,她亦无须刻意忽视,所有灵魂与血肉之躯的融合,都有着她特定的意义。 虽然在哪一世,她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却因为这份特别,而变得不普通。 “大姐姐为何没跟着一起来?” “她呀……” 管玥舒展的眉眼上,旋即呈现一抹忧虑,在这个瞬间,管彤细细打量她,感觉与她之前所看到的镜中的自己似乎没什么相似之处。 而再看旁边的小管默,与她还是有一份相似度的,或许更多一些,只是,他那张小脸儿太瘦了,且面泛菜色,但那双眼睛,与她一样,状似柳叶,虽不是狐狸眼,但经常被管老太太骂成他们跟他们的娘一样,生就一双狐狸眼,蛊惑人心。 “大姐正在议亲,不宜出来得多了,恐遭人诟病,毁了名声。” “哦,既然这样,是得注意一些。” 管彤言不由衷地笑了笑,对于她们姐妹俩,在管彤审视过自身后,已然有了与之是亲姐妹的真实感,但从感情上,还是没法子觉得亲近。 “小弟今后是不是可以一直跟着我住?” 从言词上,管彤还是尽量少提及管府的长辈,既然长辈们视她如草芥,她可以选择不去恨,但也不会非得去求着他们认可自己,继而再接纳自己。 “可是可以,但奶奶也说了,如果那样,小弟今后所需的一切花用,都由你提供。还有就是,父亲准备等天凉一些后,便送他去开蒙读书的,所以,来了你这,你也要送他去蒙进学,别想着把他拉上经商的道路。” “麻烦二姐姐回去后转告他们,我肯定会送小弟去开蒙进学,即便进不了国子监,也会想办法送进凤鸣书院。” “三妹,父亲可能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进国子监读书,要四品以上的官员子女才能进,再有就是在文采上,那种特别出类拔萃的。 而凤鸣书院,听说是一代才女惠妃所创,只是,她创建凤鸣书院不到十年,便香消玉损了,现在由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子监管,所收学员,在通过考试后,还得接受他的盘问……太难了! 而且,小弟只是开蒙就学,一开始就去凤鸣书院,似乎也不合适。” “谢二姐姐替我考量,既然如此,我也可以退而求其次,保证几年之后,小弟肯定能进凤鸣书院……小弟,你自己有信心吗?” “……有!” 管默懵懂地点头。 小家伙的性情,就如同他的名字,很是沉默寡言,或许,这也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不出挑,便不会有人重视他的存在。 在管彤的记忆中,曾经,管默与她在一起时,总会拣一些他认为有趣的事儿跟她讲。 譬如:他昨天扑到了几只蝴蝶,捉到了几只荧火虫,暗地里弄坏了奶奶院里的一盆花草…… 那时的管彤知道,他是在尽力帮她打开外面的世界。 她教他学认字,学画画。 可以说,在管仲舒在为了仕途兢兢业业地忙着朝中的事时,管彤已经为管默开蒙了,虽然她自己所识字数的数量亦有限,但她在倾尽全力地教管默。 管玥回去时,无疑又打包了好几个饭盒,“三妹妹,父亲说了,某些时候,他也是没办法,希望你不要记恨他。 还有奶奶,父亲说她内心里并没有恶意,只是因为他当年忤逆她的意思强纳你们的亲娘进门,是以从心理上气不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你对奶奶有什么怨言,怨他就好。 还有就是,父亲说他之所以让我转达这么多,是因为觉得我们都长大了,再过一年两年,也会如大姐姐一般议亲,他这个当父亲的,虽然没多少能耐,平常对我们的关心也少,但他最起码给了我们一个不高不低的官家小姐出身,总比一些普通人家的女子要强。” “二姐姐的记性真好!能把父亲的话记得那般清晰。” “三妹妹别笑话我,我知道在读书写字记东西方面,我既不如大姐,也不如你,但这次我用心了……悄悄告诉你,我已经听说了,大姐姐这次的议亲对象家世很好,听说人才也不错……” “又是你偷听来的?” “三妹妹知道就好,干嘛明晃晃的说出来?好了,我也该回了,奶奶他们,还等着吃我带回去的米粉……还有,我明早还会来,后天还会来……三妹妹可别过河拆桥!” “放心,自然不会!” 管玥满意地坐上马车,朝管彤姐弟俩挥了挥手,突然觉得,他们姐弟俩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并不是管府的负担…… 此时看着一大一小的弟妹静立在街道边相送,虽然有阳光照耀在他们身上,却依然让她觉得,是那样清冷落寂,就好像漆黑的夜空里孤悬的两颗星星。 “三姐姐,今天的早餐,是我有史以来,吃得最好最饱的一次!” 待管玥离开,管默突然转了性,瘦瘦小小的脸上绽开愉悦的笑,一看,就是打心底里发出来的。 “今后,每一天每一顿都让你吃饱吃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姐姐现在长能耐了,能养活我自己,还有盛姨,还有你……还有姐姐偶然遇上的秦家兄妹……过了今天,姐姐就不用在这忙进忙去了,铺子经营上的事情,有他人去打理,我们五个住回彤苑,开开心心过我们的小日子,好不好?” “好!” 管默虽然这般回应了,但同时,面上写着浓浓的担忧。 “小家伙,别这副样子,相信姐姐,即便这里的营生都变成了他人的,姐姐亦有法子养活我们这些人。” “对,默弟弟,还有我!我们都有一双手,怎么也不会让自己饿死。” “小弟,这就是姐姐患难之时结交的秦家兄长,你可以叫他雨生哥哥,这小不点,叫秦雨珠,你可以珠珠,也可以叫她珠珠妹妹。” 管默看了秦家兄妹好一会儿,直到秦雨生有声有色地讲解过当初他与其姐相遇后,是怎么度过那艰难时刻的,又是怎么化险为夷,如有神助地获得这片安生之地的,他才打心底里接受了秦家兄妹。 当然,他也是听到秦雨生说,曾经,他们兄妹也是官员的后代,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 于秦雨生而言,初次见面的管默,就是他的弟弟,亲弟弟,有些还没开口对管彤说的话,很自然地就跟管默说了。 管默年纪虽小,在管府中,处境也并不好,但在耳濡目染之下,有着自己对交友的认知的。 第六十二章 天子印信 夏皇让大太监伍平派来接手管理粉世界的,自然是阉人队伍的人,三十来岁的陆恩义,面白无须的他,长相清秀,看着显年轻。 他第一天来,伍平自然也跟着过来了。 在来之前,陆恩义是打心底里不愿意的,他已经找好了效忠的对象,而且已经开始梦想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时代。 “干爹,您为什么派我去接触最低贱的商业,我也不懂啊!” “夏皇涚了,让我派一个信得过的当主理事,再派一个人辅助。说到信得过的人过去打理,你干爹最信任的,除了你这个干儿子,还能有谁?” “那,派来辅助我的又是谁?” 陆恩义感觉被坑了,但想自己行事隐密,他干爹应该不知道他的新动向,而他投效的终极大老板,也让他稳住,把手头的事儿干好了,到时自然会得到重用。 难道是真的最信任我? “陛下派的辅助你的人,昨日就去了,是越国公家的小公子,按理,他应该当主理事的,但夏皇觉得他太年轻了,毛毛躁躁的,所以,便让我从宫里派一个信得过的,又沉稳的人过去压阵。 干儿子呀!你别小看了经商,这里面的学问大了,你去了,主要的任务是拓展生意场地,为了避嫌,干爹不希望你碰钱。 而且,粉世界的所有进出的金钱都由原有的大东家,现在的二东家把控,这是夏皇心里有愧,特许给她的权利。 还有,你无须直接与他接触,需要用钱的时候,你支应裴家小公子一声,也就是你的副理事一声,他自会把事儿办好。 这样的日子,轻松又单纯,如果可以,干爹也想去尝试一下。” 陆恩义听得眉头打结,心说:“那您为什么不亲自去啊!” 想也是不可能的,他觉得他干爹这么说,纯粹是说风凉话而已。 伍平将之带到管彤面前时,陆恩义已经当了一个时辰的跑堂小二哥。 粉世界晨起开门营业,闻风而来想要享用一碗米粉的顾客,仿佛有成百上千人,把粉世界前面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注意保持秩序,一个一个的排好队,有序进来找位子坐,如果发现有谁不按规矩来,肆意拥挤的,对不住了,我会负责请您离开。” 吕良似乎猜想到今天会是这样,所以,他在征得管彤首肯的情况下,今日也没想当跑堂小二哥了。 “吕哥哥,你今后也不用当跑堂小二哥,当一个迎宾,兼职做保安也不错。” “保安?” “对啊,顾名思义,保护粉世界的安全营业。” “呵呵呵,你这么一解说,这新名词儿,似乎也很容易懂!” “那是,本来就是很直白的名称。” 这是吕良在试着征求管彤他不当跑堂小二哥时的对话,因此,一大早站在粉世界的铺子门边,对着进去的顾客耐心地做着提前忠告。 当然,也有没耐心的时候,有一群小鬼想乘其不备的抢占先机往里钻,被他手脚并用的,一个一个的,不是被提溜了出来,就是被踢了出来。 “哎哟喂!” 一群小鬼哎哟喧天的站起来后,正准备大声质问吕良时,伍平带着陆恩义到了。 “干爹,这生意……也太火爆了吧!” “陛下说了,这只是暂时的,等米粉的生意有多名商家经营时,这样的场面,应该鲜能见到了。” “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陛下抢生意?” “做生意嘛,各显其能,陛下也不能以权势压人,如果有权有势的,纷纷效仿,那大夏国的经济命脉,不就都掌握在这些人手中了。” “是是是!我们的陛下最是英明仁慈,体恤天下老百姓!” 陆恩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道:“陛下还说没有以势压人,可为何,之前的大东家,只是开门营业了一天,就变成二东家了?而且,还不让我不用与二东家直接接触,这又是何意?” 陆恩义觉得平日里脑瓜子挺灵活的,要不然,也不会太监队伍里,有着最高权势的伍平看中,收作义子。 一晃,他与伍平的父子情,已经维系了将近二十年。 那时候的伍平,虽然也是在陛下跟前侍候,但位置不显,而他,还是一个小小少年,在这冷漠的充满着心机与危险的宫庭里,活得胆战心惊,伍平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他当真是受宠若惊。 从今以后,在这宫廷之中,他不再是孤独的一人,不会在稀里糊涂死掉后,连一个念叨他一声的人都没有。 可人心会变,十余年走下来,他最想要的,便是义父的位置,在当今皇上这,肯定满是不了他这愿望…… “陛下的生意?” 一群小鬼自然不会无知到他们口中的陛下是谁都不知道,这个信息量有点儿大,米粉先不吃了,得赶紧回去告知家里人,打消不该有的念头?还是另辟蹊径? “恩义啊,铺子里太忙了,人手又不够,你与我去帮帮忙,陛下听说了,也会称赞我们的忠义之心。” 这一忙,就是一个时辰。 夏皇虽说了陆恩义不用与管彤直接接触,但介绍他们相互认识还是很有必要的。 一见之下,陆恩义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说:“这之前的大东家,怎么是个小姑娘啊?难怪了,夏皇一出手,对方轻易地便缴械投降了。” “丫头,这是我义子,你唤我一声伯伯,便唤他一声陆大哥。” 在没有夏皇在场的情况下,伍平放得很开,看管彤,就像看至亲的侄女儿,眼底充满了慈详的笑。 “陆大哥好,小妹这厢有礼了!真是难为你了,从皇宫大苑,一下派到市井中来……” “小妹这话说的,好像我被派到这,是受委屈来的,陆大哥我可没这么想,我之所以被派到这,也是因陛下需求,义父信任,为此,我深感荣幸。” “呵,陆大哥能这么想,我便开心了,从此以后,粉世界有陆大哥打理,小妹我便可以坐享其成了。” “小妹想一个甩手掌柜肯定不行,但,明面上跑腿的活由我去做,小妹只顾着收钱便可。” “呵呵呵……伍伯父,您这义子也是一个趣人儿,尽拣我最喜欢听的话说。” “丫头,他所说的,也是夏皇的意思。” 伍平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特制的天子印信来,当着陆恩义的面,交给了管彤。 管彤拿在手中,咋一看,似乎就是一块普通的木牌牌,但,仔细一瞧,正面篆刻着一个“皇”字,反面盖着印章。 “这是玉玺印!” 伍平但见她满脸迷惑,笑着解释道:“陛下自也是通情达理的,说是你虽然少了六成股,但有了这天子招牌,你那损失的六成,也会帮你赚回来。” “叩谢吾皇!吾皇万安!” 管彤双手捧着天子印信,作势要跪,被伍平及时托住:“不用了,吾皇说了,这等授权,只是他与你私人之间的事情,不是正式下达的旨意,可以免跪。” “恭谢吾皇!愿吾皇万万岁!愿大夏国永享太平!愿大夏国的老百姓富足安康!愿……” 第六十三章 回归彤苑 管彤的内心里,对接下来的生活,突然又有了信心。 说实在的,从昨晚夏皇离开后,管彤的内心里便充塞着无限的悲凉感,仿佛突然之间,就看不到对生活的希望。 她感觉在大夏国,有时,不是努力的过日子,就能达成所愿的,权势,可以随意碾压一切,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她不想让他人看到她内心的脆弱,还有隐忍中对夏皇的不满,她要让他人觉得,所有的投献,她都是心甘情愿的,就如她对尚赫兹所说的,虽然他们分润出大部利给夏皇,但他们不仅没有失去,反而赚到了,从此以后,他们有夏皇做保护伞。 “彤妹妹,我真是没想到,小小年纪的你,就已经看透了这一层,懂得取舍。” “兹姐姐,虽然粉世界在我们手上只营业了一天,但我们已经赚了,不是吗?我觉得,我们都应该满足。” 是啊,满足。 管彤确实觉得满足了,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把利润让出来,还为夏皇找了一个最为恰当的接受理由。 所以,让她觉得悲凉的,自然不是即将应得财富的损失,而是这种绝对霸权的制度,让她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这次,对方所要的只是她的身外之物罢了,她没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可哪一天如果对方想要她的命了,她似乎只能引颈就戮。 而此时此刻,夏皇对她的回护,又让她觉得,她用不着如此悲观,她是谁啊? 她不是有着不死的灵魂吗?虽说这一点她自己也不敢确定,对几度重生,她自己也无法想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无须庸人自扰,用心过好后面的每一天便好。 “三姐姐,今后我们就住在这吗?” “对啊,喜欢吗?” “喜欢!太喜欢了!” 管默兴奋的在彤苑的小花园里放肆的奔跑。 “三姐姐,我仿佛觉得我长了翅膀,要飞起来了!” “是吗?那三姐姐助你自由飞翔,想飞到哪,便飞到哪!” “三姐姐,你还活着,真好!” “有你陪着姐姐,也真好!” 在管默停止跑动时,管彤走近他身边,在他小脑瓜顶揉了揉。 “明天……不,后天,后天姐姐教你们读书。” 管彤突然想到了接下来她可以做的事情,教书,当女先生。 虽然,就她那点文化水平,放在上上一世里,根本不足道,但放在这一世,她的那点知识量,除了文字方面的,可以让他人惊为天人。 “秦雨生,秦雨珠,你们过来,我们一起去小池塘边的亭子里坐一坐。” “好勒!” 秦雨珠被秦雨生强行拉着躲在一边,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出来了。 “姐姐!” 看着像小燕子一样向她飞扑过来的秦雨珠,管彤由然感到慰籍,一种被人需要的慰籍。 从明面上来看,是她这个当姐姐的给了他们一处可以安然栖身的家,是她在给予,但,她又何尝不在收获? 收获他们信任与依赖,收获他们的纯真与热情…… “三小姐,要不要给你们送点吃的来?” 随着夏皇派来陆恩义与被点名的裴小乙的正式接手,人员结构的渐次补充完善,盛幺妹也回归到了彤苑。 甚至,尚赫连与尚赫兹也回归到伯爵府,不再忙活粉世界的具体事情。 从这一点上来说,管彤觉得,让夏皇成为粉世界的最大股东,于他们而言是有益的。 她作为粉世界的创立者,还没能为它建立起一套完整的管理体系,或许,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让它一步步完善。 但是,在这之前,依然会让他们自己深陷其中。 而夏皇的介入,她便没了去完善它的时间,却又让它早一步达到了人员结构与经营制度的完善。 从这一点上,管彤了然自己身上的欠缺,终究,她还是太过年轻了,她自信,有把握管理好自己,却没有信心管理好手下人。 “好啊!一样不用拿太多!” “姐姐,珠珠不贪嘴!” 秦雨珠懂得管彤为什么特别叮嘱盛幺妹不用拿太多,并不是她舍不得,而是她曾经说过,再好吃的东西,吃得多了,便失了其味…… “姐姐知道,珠珠最乖了!” 管彤笑着夸赞,却发现管默的面上,由然涌起不快,被她问及时,又摆着手飞快地否定。 小弟是吃醋了? “三小姐,小少爷……” “盛姨,你也坐下来,一起享用,今后,在这彤苑里,你就是长辈。” “三小姐,我可不能失了分寸,虽然说,你们姐弟从管府出来了,但也还是管府的人,我也是。” 盛幺妹听了,内心里是很开心管彤把她当作长辈的,但越是如此,她越要懂得分寸。 “随你,反正彤苑里,就我们几个人,我也没想过行驶大家小姐的作派,买一群人来侍候……你们也是,今后,你们所要奉行的,便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管默,你能做到吗?” “姐姐,我……不会。” “姐当然知道你不会,所以,姐会慢慢教你!” “姐,你之前不是也不会自己照顾自己吗?” “姐聪明啊,一学就会了呀!我们管默也是最聪明的孩子,只要你有信心,学什么都学得快。” “嗯,那我用心学!” “姐,还有我,我也会用心学的。” “是,我们珠珠是最懂事的!来,话都说透了,我们一起开吃。” “管彤,教导管默生活方面的自理能力,还是由我来的好,虽然说,他是你亲弟弟,但终究男女有别。” “哦,还真是,那就麻烦你多用心了,还有,你每天早起强身健体的时侯,也带上他……小弟,你可别小看这位雨生哥哥,他既识文断字,也懂功夫。” “管默,你姐说笑呢!说不定,我认识的文字,还没你多呢!至于功夫,现在甚至连三脚猫的功夫都算不上。 不过,我想着只要持之以恒,总有一日,能够有所进展。” “雨生哥哥,我也会用心的。” 管默内心里虽然不是特别接秦家兄妹,但想到其姐在最难的时候,是他们陪在她身边,安然走过来的。 而他……却在其姐被丢出去时,连一声请求都不敢说,这是他最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那时,在管默的内心里,最期望的,是让自己变得强大,不仅是从身体上,还有心理上。 他不要再那么胆小、懦弱! 第六十四章 野炊 夏日暖阳,风和日丽。 “闻着阳光的味道,真好!” 管彤慢悠悠地从主院里出来,伸展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姐姐!” 管默迈着短腿儿飞快地跑至她身边。 “一个住一个院子,怕吗?” “不怕!” “那……晚上睡得好吗?” “好啊,睡得特别香。姐姐,今天早上吃什么?” “吃什么呢?让我想想。” 管彤笑着在他的脑袋瓜顶上揉了揉…… 辰时初刻,彤苑的风铃便叮咚作响。管彤听着,不像是被风吹动的。 “应该是有人上门了,我去看看。” 秦雨生丢下这么一句话,迈步急匆匆的去了。 “姐,会是谁?” “还有谁?这么早,想也只有对面伯爵府的尚家兄妹俩。” 秦雨生打开大门,愣了好一会儿后,才抱拳躬身一拜道:“殿下,小的有礼了!” “免了……管小姐起了吗?” “早起了,此时正在用早餐。” “殿下,我们来的刚刚好啊!” “殿下还没用过早餐?” “正是!” “那殿下快请,今日,我们食用的是煎饼,随到随煎,保证新鲜,当然,也特别好吃。” “是吗?殿下,我们真是有口福啊!” “你如此多嘴,还是别进去了的好!” “……殿下,进去了我保证不多说一句。” “殿下请!” 秦雨生对与楚凌搞好关系,是充满期待的,只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是太轻贱了,恐入不了宸王爷的眼。 管彤的煎饼很受欢迎,她与盛幺妹一边忙活,几个小的便一边吃,吃完一个,说是要帮忙,其乐融融的,也弄得满手满脸都是面粉。 楚凌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听到脚步声,管彤笑着回到,吃惊地道:“殿下,怎么是您?还有这位是?” “我叫邓飞,现在是殿下的贴身护卫。” “呵呵呵,邓大哥好,你且与你们殿下先坐一坐,我这就准备给你们准备早点。” “那就谢谢小妹……” “嗯……” “那就谢谢管小姐!” “管小姐,吕良呢?” “吕良?吕良当然在粉世界那边啊!” “殿下……我在这!” 吕良正委屈着呢! 闻着煎饼的香味,他已经忍不住淌口水了,可管彤说了,不需要他住到彤苑来,当然,更用不着他保护,说她自己就是一个黄毛丫头,本就贱如草芥,家人都不在意的人,又会有谁想对她不利? 但,他更不能忤送他家殿下的意思,所以,只能情无声息地隐身在彤苑里,楚凌的一声询问,算是救了他了。 “吕哥哥,你怎么在这?” “对不住了,管家小妹妹,我总不能违逆我家殿下的意思吧!” “吕良,为什么管小姐叫你吕哥哥,却叫我邓大哥?我看着比你老吗?” “这……应该是!你看你,顶着一张长残了的脸,哪能与我相比?” “你……管小姐,是真的吗?” “好像……也许……哎呀!来,请吃煎饼,你们俩与你们殿下各一份,不够还有。” “谢谢!那……殿下请!” 楚凌暗自摇了摇头,深觉这俩人就不能到一起,很是暴露智商,让他丢脸。 “大哥哥,还有这个……” “谢谢哦,你叫什么?” “邓大哥,他是我小弟弟,管默。” “原来是管府的小少爷啊,几岁了?” “我六岁了!” “六岁?这……” “我娘亲生他时难产,生下他后便走了,没娘的孩子就是一根草,能活着长大,就已经不错了。” “对不住了,因我多嘴一问,引出你们兄妹的伤心事。” “没什么,都过去了,我们现在也挺好的。” 管彤浅笑嫣嫣,仿佛已经浑然不在意了,但这具身体却还是在意的,只要细说起这一点,就忍不住全身抖动。 盛幺妹已经熟练掌握了煎饼的做法,她实在很迷感,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又怎么会懂得做吃食?难道,真的都是从书里学的? 这煎饼确实好吃,只是加了一点水,加一点葱花,再加上鸡蛋,很普通的食材,却能做出如此美味来。 再配上小米粥,营养又养胃。 当然,这也是她家三小姐说的,她家三小姐说这是在书上学的,如果真是这样,能读书认字真是好啊! 之前,她还觉得,女子读书没什么用,想她多学做女红,只不过管彤坚持…… “都吃饱了吗?” 管彤笑着询问。 “姐姐,我吃饱了!” 秦雨珠为了证实这一点,还用小手拍了拍小肚子。 “殿下吃好了吗?” “好了!” “不知殿下今日所为何来?” “没什么,就是来看一看。” “谢殿下关心,我挺好的,而且,我有几条命,一般不容易丢了性命,所以,还是请殿下将你的护卫撤走。” “……也好!” “殿下……” “我们可以离开了,多谢丫头你的早点。” “殿下……” 管彤看着他们真要迈步离开了,又觉得应该让他们多留一会。 “殿下,如果您今日没什么安排,我们去京城外找一地儿野炊,如何?” “也好!” 楚凌面冷声音冷,但心里却是觉得热乎乎的。 管彤刚说出来,就觉得后悔了,心想对方或许会拒绝,却不成想对方那么轻易的就应了。 真是鬼使神差! “那个……殿下,野炊要去京城外,会不会不安全?上次……” “暂时不会有人想杀我了。” “为何?” “分身乏术!” “好勒!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做点准备,然后出城。” “不知要怎么准备?采买时事情,交给我们就行。” 邓飞就是一个不记性的,因为嘴多这一点,已经被楚凌的凌厉眼神扫射过几次了,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正好,求之不得!” 管彤也懒得矫情了,楚凌是王爷又如何?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需要五谷杂粮滋养着成长,从本质来说,与他们也没什么分别。 管彤把需要采买的东西一一列举出来,楚凌限他们在一柱香之内买齐,然后出发。 “姐姐,是不是去我们原来住的地方?” “珠儿……” “姐姐,我也想去看看你落难曾经呆过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小弟,姐姐那不叫落难,叫绝地重生,那样子,我们姐弟才有了这片新天地。” “嗯,叫绝地重生!” 管默实在是太喜欢这片新天地了,吃的好,睡的好,再也不用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看着长辈们的脸色过日子。 “殿下,您有什么特别的、适合野炊的地方吗?” “……没有!” 楚凌作势想了想,或许是有的,但,这一次,他想按照管彤的想法来。 毕竟,他今日之所以会来,本来是存了安抚之意的。只不过,自他母妃死后,他就没有说过安抚他人的话,时间久了,似乎也不会说了。 第六十五章 相互依存 “彤妹妹,你们去哪?” 尚家兄妹俩自早上从床上爬起来后,就时刻注意着彤苑这边的动静。 按照尚赫连的意思,直接来叩门,也就是拉动风铃线,可,尚赫兹却硬是要拦着他,说彤苑里住着的几个孩子都小,不会那么早起来,他早早的去拉动风铃线,会扰了管彤他们的清梦。 兄妹俩是看着楚凌吩咐邓飞去拉扯风铃线的,然后,便被迎了进去,尚赫连想跟着进去,却又被其妹拦住了,说是殿下找管彤,或许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聊,他们兄妹俩跟着去,不方便。 这会儿,尚赫连是再也懒得按照其妹的意思来了,因为他们要出门了,再不赶忙叫住,就错过了。 彤妹妹不用管粉世界的杂事了,这时出去,许是去玩的。 他不想错过与其一起玩乐的机会。 “去野炊!” 管彤朝他友好地招了招手:“连哥哥想去吗?” “想去!当然想去了!还有我妹妹,她也想去。” 尚赫连开心地应对着,亦不忘回过头去招呼尚赫兹:“妹妹,再不出来,你就不能跟着去了。” 尚赫兹不得不从一棵大树后面钻出来,悻悻地道:“彤妹妹所说的野炊是什么意思?” “顾名思义,就是在野外烧火做饭的意思,去吗?” “去,当然去了!” 野炊什么的,听着似乎就那么点儿意思,也就是换一个地方,换一种环境吃饭而已,但能伙着伴儿出去玩,这才是最吸引人的地方。 “既然去,那就快上来。” 管彤从马车里钻了出来,邀请尚赫兹同乘。 “我也要!” 尚赫兹刚踏上马车,尚赫连也想跟着,邓飞去拉,竟没能拉住,不经意间反倒被他拉着走了几步。 “连哥哥,你好厉害!” 管彤的夸奖令傻大个开心不已,忘形地准备上管彤的马车,与其同乘,还是楚凌过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殿下……” “男女有别,你还是乘坐后面一辆的好,那里面,还有两个小的等着你照顾。” 尚赫连心里是不服气的,却也没有再坚持,嘟着嘴坐进后面一辆马车里。 “彤妹妹,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会想着去野外生火做饭?还有,连一顶帷帽也不戴,你这小脸儿若是因此晒黑了,就不好看了。” “兹姐姐,你是觉得,一个人只要白白净净的,就好看了?” “那也不是,但,一白遮百丑,多少是能增色几分的。” “我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最好看的肤色是小麦色,透着光亮的健康的黑。” “所以,你就特地去野外烧火做饭,把自己晒黑。” “兹姐姐,那叫野炊,透着浪漫与情趣,最适合你这样的年轻男女。” “嗤!小小年纪就把浪漫与情趣挂在嘴上,老实说,你是不是春心动了?” 尚赫兹挤眉弄眼的,满含深意的笑了笑。 “你想什么呢?放心,我不会当一只癞蛤蟆的,梦想着吃什么天鹅肉!就正如兹姐姐说的,我们女子就非得嫁人吗?就不能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 “难!是真难!” 尚赫兹回想起父亲找她开诚布公的谈话,说是在今年之内,一定把她嫁出去,再也不会由着她的性子来,他不能因为这种事儿,让人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 “今年,我可能要出嫁了!” “咦!真的?嫁给谁?” 管彤满脸满眼都书写着她的一颗八卦心,尚赫滋忍不住掰扯开她的脑袋瓜,“别这么看着我,很令人伤心!我以为,你听到了,多少会觉得失落,没成想,你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灿若繁星,好像比我自己还希望嫁出去。” “嘿嘿嘿,不小心承认了吧,兹姐姐还是想嫁人的……我呢,自然也是为你开心!你就透露一下,要嫁的是什么人?我闲着无事时,帮你去打听打听那人的品行。” “你扯远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认真说起来,那还只是我父亲的心愿,再就是这一次我没有说不而已。 毕竟,我不能永远陪在我哥身边,等着他长大,现在,他除了在伯爵府可以领取一定份例的月钱我,还能从粉世界里分一成利……” “对不住了,说好是两成的。” “你这样说我就更惭愧了,在感觉上,我就好像把我哥这个包袱,甩给了你这个旁不相干的人。 那时,那么建议时,我根本没想过你会答应,因为你已经有自己的铺子,又拥有那方面的技术,我让我哥硬性加进去,纯粹是占你便宜……” “兹姐姐也不用这么说,相逢就是有缘,一个人存活在人世间,就是靠着各方面的缘份支撑着生活下去,即便是活得不如一条狗的人,也想活下去。 因为只有活着,我们才能呼吸,才能感受到社会的发展与变化,才有了对生活的追求,也才有了活着的意义!” “彤妹妹真能说,掰扯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 他们一行人从内城到外城,管彤挑开帘子,突然喊了一声:“殿下!” 楚凌骑坐在马背上,身上挺得笔直,他的背影终究单薄了一些,称不上高大伟岸,却也是挺拔如松,不动如山的。 听到管彤一声喊,也只是放慢了骑行的速度,待与管彤乘坐的马车平行时,脖子稍微扭动了一下,清冷地丢出几个字:“什么事?” “那个……嘿嘿嘿,我是想说,不知我六哥这时在不在福升酒楼里?” “不在……别忘了,他是有公务的人。” “哦,那……我们快点吧,早点出城,或许还能猎点野味。” “管小妹,只要出了城,上了山,我们肯定能猎来野味……” “多嘴!” 邓飞咧嘴一笑后,赶忙闭了嘴,这一路去,他说什么也不接话了。 一行人到达管彤曾经栖身过的土地届,已近午时。 山顶的阳光仿佛更灿烂一些,那炽热的温度,烧灼得他们脚踩的地面都有些发烫,管彤感觉,她所穿的绣花鞋底座,有被热度燃烧的可能。 “秦雨生,领吕哥哥他们先去打井水,把地面泼一泼,凉一凉。” “他们不是说要去后面的大山里打野味吗,这时去,再返回,时间正好!至于打井水,有我一人就够了。” 秦雨生旧地重游,似乎想好好缅怀一下,不希望有人陪在他身边,窥视到他的秘密,但又希望有人陪在他身边,主动发现他的秘密。 “小家伙,你那时,领着这个比你更小的妹妹,就是住在这的?” 这次邓飞忍住了,吕良却没忍住。 他看着这个四面漏风,上面开着大大天窗,几乎无任何遮挡的土地庙,实在是不敢相信秦雨生有这样的胆量。 “是!” “你不怕吗?” “怕,也不怕!只要想到我是我唯一妹妹的支柱,就不怕了。” 楚凌深思着暗自点了点头,或许,这就是亲人之间的相互依存,相互取暖的作用,即便那个再弱,弱到你还要费心力去保护,但你依然能从他身上获取力量,应对生活中在他人看来不可能的事情。 第六十六章 体验 “不要费话了,这位秦家小公子说的不错,这时去猎野味,赶回时正好!” 他们的王爷发话了,吕良自然不再多说,况且,他们的王爷是说走就走的人,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迈步紧紧跟上。 楚凌走出几步,回过头来看了看正在破庙里忙活的几人,想着叮嘱尚赫连几句的,但想似乎没有必要。 盛幺妹没有跟着来,她本应该不放心的,但想有殿下他们在身边,多一个她反而是累赘,而且,就她一个上了年纪的夫人混在其中,也不自在。 “要怎么弄?” 尚赫兹一来就忙着清理场地。 山顶的日头毒,风也大一些,吹得树枝“呀呀呀”作响,试想如果是在晚上…… 尚赫兹不觉打一个寒颤,瞬时,鸡皮疙瘩全出来了,深深感叹管彤的适应能力与胆气。 就这样的鬼地方,也能让她住上几晚,真心让人佩服! 不过,管彤那小丫头值得她佩服的地方太多,现在,她也懒得把心里的感受说出来了。 “邀上你兄长,寻几块大石头来,码成灶台的样子,至少要三处,一处用来煮饭,一处用来熬汤,一处用来做菜。” “在外面了,可以烧着来吃的!” “话虽如此,但还是得吃点正餐,我与我弟弟,还有秦家兄妹,甚至殿下他们几个,以及你们兄妹,都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我……我可不想再长了!再往上长,恐怕真就嫁不出去了。不过嘛……” 尚赫兹满脸揶揄地对着管彤上下打量一番,然后蹙眉摇头,嘻然道:“我在你这么大时,比现在的你最少高半个三人,你们几个呀,确实得多长一点,要不然……” “姐姐,你不是直想着进山里寻宝吗?为什么来了,也跟着去?” 秦雨珠似乎突然想到这一点,没等尚赫兹说话,便亮着嗓门儿,满眼星河璀璨地问了起来。 他们这几个人的生活的质变,还是缘于管彤坚持去山里寻宝。 秦雨生当时是不想去的,但奉行着舍命陪君子的态度,跟着去了,从此以后,他们的生活也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秦雨生知道,他们的生活之所以变化得那么快,不是因为那次寻到了什么宝藏,而是管彤本身就是一个宝藏。 似乎,她所呈现的那点能耐也并不惊世骇俗,但却能为之创造改变生活的财富。 他不想理所当然的承受,想用自己的双手去养活他自己与他妹妹,但管彤却说,他可以只选择借居,至于吃这一块,可以用他身上的钱交饭钱。 这法子似乎也可行。 但是,他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来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他们这两对神奇的姐弟与兄妹组合,看似像亲兄弟姐妹,但终究不是,他有他的背负与责任,他可以借管彤的势,但不能全仰仗她来完成。 “姐姐也想跟着去的,但他们肯定不想我们跟着,所以姐姐就不去了。 如果真想去时,到时再我们自己去。” 管彤的话说得有点绕,秦雨珠没能听明白,但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拉着管默去寻找小石头。 一边寻找,还一边讲解各种形状小石头的用途,还补充说明,这些,是姐姐说的,她都记住了,现在说给管默听。 “姐姐还说了,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希望,要试着用自己的双手来改善自已的生活……” 管默静静地听,或许因为秦雨珠说是他姐姐说的,所以,秦雨珠说的每一句话,他也全部记住了。 管彤给自己分配的任务是拾柴,秦雨生湿撒一遍破庙里的地面后,也跟着去了。 之前有过合作的经历,彼此之间也无须再多说。 现在,他们有了相应的工具,有了锋利的砍柴刀,拾起柴来事半功倍,在尚家兄妹生涩地完成灶台的搭建后,他们的柴火也拾来了。 “你们真能干!” 尚赫兹拍了拍手,笑着由衷赞叹。 “是啊,彤妹妹真能干!” 尚赫连憨憨地笑着在旁边应和。 “你们也很能干!” 兄妹俩曾经肯定没干过这类活,但他们的简易灶台,搭建得还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在管彤看来,就很难得了。 “我去提水,然后洗洗手,准备煮饭做菜。” “我帮你!” 尚赫连许是看秦雨生个头小小的,看着他干力气活儿,而不去帮忙,不是男子汉所为。 “我哥好像很喜欢你!” “他把我当妹妹,和你一样的妹妹。” “你肯定?” “我肯定。”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不希望我哥伤心。” “嗤!我还只是一个黄毛丫头,你拿我说事不觉得太过了?” “你不是说你已经十三岁了么,十三岁定亲的姑娘多了,嫁人的也不少,所以,你已经不小了,可以试着动春心了!” “得了吧,你都十七八了,还呆在娘家,再不嫁人,真的就要当老姑娘了。” “我就要当老姑娘,与你何干?” “看吧,说别人时,张嘴就来,被别人说时,就火冒三丈。” “……不和你说了,我去配菜。” “呵呵呵……兹姐姐,你这种表现,就是典型的青春躁动。” “你才青春躁动,小丫头片子!” “对啊,我还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还不会有这种青春的躁动。” 管彤笑得特别开怀! “彤妹妹,什么事这么开心?” “因为……因为……想开心就开心了!” 尚赫连摸着脑袋傻傻的笑了笑,觉得她这一种简单的说话很有道理。 “开始做饭喽!” 管彤一声喊,一个一个的都忙活上了,“连哥哥,别忘了洗净了手再揉那面疙瘩。” “彤妹妹放心,之前的日子,我妹妹每日都要提醒我好几次。” “你很有福气!你有一个好妹妹!” “这就你所说的野炊?” 尚赫兹不习惯听管彤所说的那些话,忙不迭地转移话题。 “对啊,这就是野炊,在这天高地阔之地,享受阳光的沐浴,还有微风轻送……” “这哪还是微风?只怕再大一点儿,就你那身段儿,呼啦啦就被吹走了。” “嗤!你被吹走了,我都吹不走……不信?你可以试一试!” “谁信你?” “你放过风筝吧!是不是越大的风筝飞得越高?越小的风筝飞得越低?” “……好像是呃!所以,我就喜欢放大大的风筝。” 管彤所说由然让尚赫连产生了兴趣。 “姐姐,我们回来了,我们捡了好多石子儿。” 秦雨珠一脸脏兮兮的,一脸灿烂地跑着过来了,跟在后面的管默的一张脸,似乎比她的更脏。 “珠儿,你干嘛自作主张的拉着管默去捡石子儿?” “上次……上次,姐姐带我捡过石子儿。” “上次是上次,上次与这次的情况不一样了,用不着石子儿。” “用得着,用得着,你们俩真棒!等我们回去时,带回去放到池塘里养着,或许养着养着,就养出……养出小螃蟹来了。” 尚赫兹知道管彤在胡说八:道,但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所以也跟着附和:“对对对,一颗石子儿,也有它的存在价值,就好比你们,虽然还那么小,但也能帮着做许多事儿了,你们……” 尚赫兹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便突然噤了声。 “哦,之前我在说野炊的意义时,被兹姐姐扯到别的问题上去了,现在我再补充说一说,野炊最大的意义在于体验,人一生中,会做很多的看似没有意义的事,但却从中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第六十七章 兔子 “殿下……” “痛快点!” “那个……为什么不带那小丫头一起过来?我好像听她说过,要再上山寻宝的。” “你觉得带上那么几个小的进山,很合适?” “可,总比他们哪天偷偷来强啊!” “我让你跟在她身边,若这点能耐也没有,你就只能回老家种地了!” “……啊……是是是!这次殿下您再度发话了,我肯定能光明正大地呆在彤苑了。” “殿下,这次进山,我要多打几只山鸡,就那么上火烤着吃,也挺香的。” “殿下,我觉得还是多猎几头野猪才好,一头野猪好几百斤,卤制后,自己吃,或者是售卖,都挺合算的。” “能猎到什么是什么,不空手而归便好。” 楚凌觉得,这俩人就不能凑到一起,每次凑到一起,一个比一个话多,他就是说了,他们的嘴也管不了多久,叨叨叨的争着说话,弄得他耳根子生疼。 所以,一般的情况下,他都不同时带着他们俩出行。 从斜坡入口走进大山里后,不约而同地运用上轻功,仿佛只是一眨间,就到了之前与管彤与秦雨生相遇的地方。 楚凌踩在一根伸展的树枝上,傲然挺立,像一只凌空展翅的飞鹰,透过一束束金色光柱,四下里搜寻着所要猎杀的目标,不觉回想起那一次遇刺退到此地时的情景。 “不知路恒下去暗查秦知府的案件查得怎么样了?” “嗖嗖!” “哈哈……中了!” “明明只需要一箭就能射中的,你偏偏再补上一箭。” 楚凌暗自想到其它事件上时,吕良已经出手了,他的出手惹得邓飞满脸鄙弃。 “这你就不懂了,对待要射杀的目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一定要将之置于死地,不能让它有丝毫活着的希望。” “你这说话猛然听着似乎有道理,可我却觉得,这纯粹是你不自信的表现。” “好了,与其较量嘴上的功夫,还不如较量一下谁猎杀的猎物多。” “就是,嘿嘿,我已经猎杀了一只山鸡,邓飞你可得加把劲儿了。” “你别得意,只有到了最后才能见成效。” “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一柱香之后,在进来的入口处汇合。” 楚凌说完,一个闪身,朝一边的森林里而去。 “我们的饭菜马上就准备好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彤妹妹,你担心了?” “担心?我干嘛要担心?” “那……你又何必这么心急?你这大白米饭,不是还没烧熟么!还有这……” “别忘了,他是皇子,如果他有什么闪失,即便我们只是与之一同出行的人,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我去迎一迎!” 管彤与尚赫兹你一句,我一句的,或许她们的担心并不那么迫切,但秦雨生却是非常不希望对方有什么事的。 虽说楚凌离开时没交待什么,但他回转身的那一际眼神,他牢牢记住了,当定格到他脸上时,里面所包含的东西太多。 反复去揣测,他好像从中悟到了什么。 似乎,他就是他的希望之光。 秦雨生说话间,已经提着一把砍柴刀飞跑着去了。 重走进大山的路,与之前的心情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更多的是忐忑与不安,很想打退堂鼓,但他终究没有把“不想去了”几个字说出来。 因为,他是男子汉,不能比一个小女子还怂。 虽然,他还只是小小男子汉,但也是男子汉。 而此刻,他只有一种思绪,那就是迎接上平安归来的楚凌他们。 “哈哈哈……” 邓飞笑得气吞山河。 “有人说要猎野猪的,可偏偏……被我猎到了……哈哈哈……” “殿下,还是让我回您身边吧!他这人太不沉稳了,只不过猎了一头野猪而已,就如此张扬。” 楚凌见俩人一前一后出来了,眼神扫向他们各自所猎的猎物。 的确,邓飞只猎到一头野猪,此刻被他扛在肩头,以他短小精悍的身段,那头野猪对他来说,有点儿沉了。 吕良却是气定神闲,左手两只野山鸡,右手两只大灰兔。 “你们超时了!” 楚凌对俩人的战绩不予以评判,却抛出这么一句,让俩人面上一片涩然。 “殿下……” 吕良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他让殿下等了,这就是致命错误。 “殿下……我这……殿下,您猎到的是活的兔子!” “嗯!一只母兔子,三只小兔子,可以送给那小丫头养着,只是这颜色有些暗了。” “殿下,您没见那小丫头把彤苑的门窗都上了黑漆么,说不定相较于我手上这种灰白灰白的兔子,她更喜欢深灰色。” “殿下,干嘛送给那小丫头养,我们自己养着不成吗?” “嗯,也可以…我以为这头野猪对你来说太沉了,准备想法子给你减减压的,现在看来不用了。” “殿下……” “殿下,秦雨生那小子过来相迎,应该是小丫头他们等急了。” “殿下,你们从山里出来了!” 秦雨生看到他们,由然地笑了。 “这小子,笑起来挺阳光的!” “他平常很少笑,小丫头说他这是装酷。” “那我们殿下……” 邓飞说到这,忙不迭地噤了声。 秦雨生跑到他们跟前时,驻步,下意识去看他们手中的猎物,突然又反应过来地对楚凌抱拳躬身一拜。 “免了……” 楚凌满脸木然地还想补充点什么的,却还是咽了回去。 “你去砍一根大树枝来。” “……是!” 秦雨生愣了愣,看到邓飞肩头扛着的野猪,了然地笑了笑,飞快地去砍了一根大树枝加几根藤条来,等邓飞将野猪横放在大树枝上后,俩人合力再用藤条捆绑。 “之前,我与管彤就是用这法子将六匹狼拖出山林的,然后又用这法子把经过处理的狼皮与狼肉拉至京城里……” “就你们俩的小胳膊小腿……还真是难为你们了!” “还有盛姨……我们从心里感激殿下,如果没有那几匹狼,我们可能还得在破庙里住一段时间。” “你不需要感激我,那丫头就更不用。” 楚凌淡淡的回应着,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把管彤与秦雨生撇开了来说。 活着四只深灰色兔子刺激得管彤的双眼铮铮发亮,一双小手儿摸摸这一只,摸摸那一只,眼神儿似乎再也不舍得离开。 “它们真是太可爱了!特别是这三小只,眼睛似睁非睁的,呆萌呆萌的,简直是可爱得不能再可爱了!” “送给你!” 楚凌依然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但声音不再那么冷硬,似乎柔和了一些。 第六十八章 惊喜 “真的?” 管彤惊喜地仰头,双眼放光地看着楚凌。 “真的!” 楚凌的嘴角稍稍翘起,只是那么一刹那,便收拢起来:“我那没人照料它们。” “呵呵呵,那就多谢殿下……管默,快,把我们带的那个竹筐子拿过来。” 还没等管彤的话说完,管默便已经撒开腿儿跑了起来,飞快地拿来了管彤所说的竹筐。 “呀!得在下面垫一些草……秦雨生……” “给!” “小屁孩还挺机灵的!” “……咳……咳……” “哎呀,殿下,您是不是感冒了?等这忙完了,我给您煮一碗姜茶喝,如果……” “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我没有你所说的那什么感冒,我只是突然嗓子不舒服。” “是嗓子不舒服啊……我想想看给煮什么好?” 管彤小嘴儿没停,小手儿也没停,把一只母兔三只小兔,一只只地从楚凌怀里接了过来,为它们用竹筐子做了一个安乐窝。 “小兔兔,是不是有点儿挤了?此时没法子,总不能把你们母子分开……放心,等回去了,一定给你们做一个特别舒适的安乐窝,还有供你们游乐的场地……” “彤妹妹,是不是可以开饭了?” “哦……对对对,可以开饭了……一个一个的,别因为好吃,吃的太饱了,空着点肚子,等会吃烧烤,还有叫……烧鸡。” 自见识到楚凌抱回来的兔妈妈兔宝宝后,管彤的心情飞扬,似乎看谁都顺眼了。 当然,特别是看楚凌顺眼了许多,似乎那冷凝的一张僵尸脸也不再那么冰寒,有了一丝温度。 “来,吃菜!” 管彤得意忘形地给楚凌夹菜了,用的还是自己的筷子,等反应过来时,她帮对方添的那一筷子菜,已经落入对方的肚子里。 “嘿嘿嘿……吃菜!” 为了缓解些许的尴尬,管彤轮圈儿给一个一个的人夹菜,这这野外用饭,就更用不着讲究了。 但这时管彤记住了,没有再用自己使用的筷子给他人夹菜,用的是公筷。 “丫头,等用过饭,我与吕良需不需要把那头野猪剥皮分割了?” “……随你们。” “你不是说要烤肉吗?” “可我们来之前,就已经预备了啊!” “……我觉得,今后再去野外,就不要再提前预备了。” “嗯,确实,那样可以训练我们的野外生存能力……秦雨生,你记住了,如果我们……嘿嘿嘿,吃菜……诸位,在这以天为盖,以地为被,以破庙为框架的地方用饭,吃起来是不是特别有味?” 尚赫兹很不配合地白了她一眼:“彤妹妹,你不觉得这日头太毒了?” “这样的日头算什么?有风吹着,我们用饭时,也没见谁汗流浃背,浸湿了衣袍的,最多也就是额头上淌汗珠子,如果是在……嘿嘿嘿,你们觉得日头毒吗?” “不毒,只是会将人晒黑!” “殿下,这点您就不用操心了,某些人就是想晒黑。” “嘿嘿嘿……是啊,如果殿下的皮肤变成泛着光的小麦色,即便成天黑着一张脸,他人也看不出来。” “是吗?那我试试!” “……嘿嘿嘿,吕哥哥与邓大哥,你们也可以试一试,到时同时走出来时,就变成黑面三郎君了。” “彤妹妹,还有我呢?” 尚赫连在这一群人中,是最为高大的,但他此时置身管默与秦雨生之间,从脸上泛发出的神情看,似乎比秦雨生的童稚气更浓一些。 “你就算了,你得尽快给我找嫂子,得符合这时代人的审美观。” “好,那我就听你的。” “哥,你真愿意找嫂子?” “我何时不愿意了?不就是找嫂子吗,有什么不愿意的?” “哥哥,你知道“找嫂子”是什么意思吗?” 尚赫连迷惑地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为何应得那般爽快?” “我……彤妹妹的心地最善良了,她第一次见我,都不忍心踩死我的一只蚂蚁,与其他的孩子不一样,她不会害我的。” “对,你是得帮她们找一个嫂子了!要不然,转了年,官府也会勒令你交单身罚款。” 吕良怂恿地在他的肩头拍了拍。 “殿下,大夏国现在很缺人吗?” “据去年底户部的统计人口数四千八百九十万来看,应是不怎么缺人的。” “是吧,可为何还要交什么单身罚款?” “这是大夏国开国时定下的。” “大夏国开国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将近两百年了,人口基数不同了,政令也应该是可以改的吧!” “不是朝中人不谈国事!” “对不住了,我……” “彤妹妹,你现在才多大,关心这干什么?” “没有,我没有关心……我是吃饱了撑的,闲扯着,不经意便……你们吃饱了吗?如果没吃饱,也别吃了,我去弄烧烤架。” 管彤起身,疾步从人堆里走出来,走到破庙前的坪孑上,伸手去接遍布的阳光,还是那么炽热,却似乎照射不进她心里。 在这个时代,即便两世为人,她似乎还是一个异类。 这种感觉,为何在上一世不曾有过?是因为心有所系?还是因为家人的爱好? “那丫头是怎么冒出来的?查明白了吗?” 东宫太子住的延庆宫,相较于皇上住的延福宫,面积上小了许多,高度上也矮了半层,位置上延福宫在正中,而延庆宫在它的东侧。 此时,大夏国的太子楚凌宵正襟危坐在他的延庆宫内,望着派去打探回来的人,迫不及待的先开口询问了。 “禀告太子殿下,那丫头是户部郎中管仲舒的庶女,其亲娘已死,在户部郎中还是户部员外郎时,应差去了地方,那丫头得病身亡,弃尸于乱葬岗,离奇复合,在外面逗留几日后回到京城,在福升酒楼结识任申……后返回管府,因被当作妖孽,逗留时间不长,离开后的第二天,便置办了两处房子,想必是之前悄悄攒下的。” “什么悄悄攒下的……” 楚凌宵眉头一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退下吧!自去领罚!” “太子殿下……” “别再说了,世人皆知的东西,你都没能打探来,本太子只是让你去自领一百大板,已经是轻饶了。” “是!下臣领罚!” 一百大板,同样是一个死而已,总比一家人陪葬的好。 皇家父子间的较量,殃及的是他们这些当差的人,伴君如伴虎,命如蝼蚁! 此人心头哀叹一声…… 第六十九章 举一反三 “殿下,弄烤肉哪用得着您亲自来?小丫头,你也累了,在一边去歇着,有我和邓飞就行。” “好勒!” 管彤自然是求之不得,一蹦一跳地窜到尚赫兹身边。 “我们谁洗碗?” 尚赫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盘子碗筷,皱了皱眉头,道:“能不能不要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嗯,这法子好!不过,这些东西是从我彤苑里拿出来的,这钱你得贴给我。” “哼!小气……我是真不想动了,连烧烤也没兴趣吃了,平常又不是没在外面买来吃,现在啊……我就想好好睡一觉,可这地方……” “这地方怎么了?想睡觉不是有地儿……我又被你误导了,还是先说说那些家当的费用,你到底出还出?” “真是!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带两个丫头出来的。” “喂,你说你在粉世界里忙活时,倒是挺欢快的,这时候怎么摆起大小姐的谱来了?” “那个……那个能一样吗?那时是能挣钱的,这会儿能挣什么?” “挣一个肚子饱啊!” “饱肚子而已,多简单的事儿!” “大小姐,填饱肚子,对于大夏国的普通老百姓来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忙碌碌所种植的庄稼,要想收成好,还得看老天爷的脸,旱了,涝了都会影响收成,遇到灾年,很可能颗粒无收,白忙活一年。” “咦,你之前不也是深居内宅的吗?怎么知道老百姓种庄稼的事情?” “有心而已!” “呵,就你有心,我便无心了?” “嘿嘿嘿……我不是这意思,你知道,我那时的处境与你不一样,想要出府走动一下,是非常难的,我又是一个不想惹人惹事的性子,便干脆不出府,觉得无聊,就写字作画。 后来,父亲见我尚算会读书,便允我去他的书房里拿书来看,隔几日再换一本……” 管彤陷入回忆,此时的感觉,仿佛那段经历就是她的。 “虽然,从父亲那拿来的书,上面有许多字我不认识,但是我硬是靠着揣摩与猜测,把书上的大体意思弄懂了。” “你的意思是你所懂得的东西是从书上看来的?” “嗯!可以这么说,同样一本书,每个人致学的角度不一样,所领悟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你不用跟我扯那些,我是不喜欢读书的,字倒是被逼着认了一些,但是只要我一拿起书本来读,很容易便睡着了。” “有时,书就是催眠剂……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清理碗筷了,不能看着几个小不点在那里忙活。” “我帮你!” 尚赫兹前后左右看了看,四个大男人都去摆弄烧烤,看样子,最初的烤得不是很好,香味没闻到,只闻到烧糊的味道。 管彤、管默与秦家兄妹,加上后一步来的尚赫兹,都加入到收拾、清理、打扫的阵营中。 忙到一半的时侯,管彤问秦雨生知不知道兔子最喜欢吃什么? “吃嫩草呗!” “那……你带着管默一起去割些嫩草来。” “姐姐,珠珠也想去!” “去吧,你们几个别跑得太远了,如果又遇到什么果子,也采一些来,或许兔子们也喜欢,但你自已不能乱吃。” 三人应着去了,尚赫兹觉得,管彤纯粹是爱操心,最初是秦家兄妹,后又是亲弟,说实在的,她对其亲弟有着爱护之心还可以理解,但秦家兄妹…… “他们不是我的负担,我们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真是她说的这样吗? 等他们忙完了,那几位负责烧烤的,似乎烧制出了最佳的味道,正在大吃特吃。 “殿下,你们这样可不行,我们忙着收拾碗筷,你们却忙着吃独食。” 管彤表现出满脸不快来,尚赫兹也跟着附和:“确实,殿下,他们几个太过份了!” “殿下,麻烦您跟他们说清楚,我们是在试做,然后试吃,准备让烧烤的味道达到最高境界时,再给你们烧制。” 邓飞很委屈地道明原由,而一边的吕良却道:“殿下,我们弄出来的烧烤,如果去售卖,肯定也受欢迎。” 吕良已经在粉世界当过跑堂小二哥了,对有关生意方面的事情,张嘴就来,毫不避忌。 “京城的大街小巷,不缺卖烧烤的人。” “可那味道,能和我们这味道相比?” “那你们可以想办法让他们烧烤出来的食材的味道能和这相比啊!” “殿下,您这意思是……” “这就是我的本意,丫头,你说呢?” “我……我都还没品尝过,能有什么说法?再说了,殿下的意思,便就是我们大家的意思。” “丫头,来,尝一尝,你就知道我们殿下为何询问你的意见了。” 管彤接过吕良递过来的几串烤羊肉,咬下一块,滋溜作响,嚼动几下,是曾经熟悉的味道。 似乎比曾经熟悉的味道更好,因为这是正宗的烤羊肉串。 羊肉,作为大夏国富贵人家餐桌上的主要肉食,需求量大,产量自然也大。 在大自然以最完整的姿态来养育人类时,所赐予人类的,是最绿色纯天然的食材,无需去担心其它。 管彤吃着这样的烤串,由然懂了,原来,是举一反三的结果。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市面上售卖的卤肉的味道,是越来越醇厚了。 她自问,如果仅靠她自己,肯定也只能做出最初的那种味道,她不会想进一步去完善它。 还是那一句,用心而已! 少女的兴趣,是不断转换的,不会停留在一件事情上,何况,她最初就没有想过靠经营吃食赚钱。 卤制狼肉的出现,纯粹是顺势而为。 “味道确实好!你们一个一个的,真厉害!” “不是我们厉害,我们是听从殿下的吩咐做的。” 管彤笑了笑,“那也一样。” 管彤说着,把手里余下的几串先分配给几个小的,“你们辛苦了,兔妈妈与兔宝宝喜不喜欢你们割给它们的嫩草。” “喜欢,它们可喜欢了。” 三人中,秦雨珠是最爱的的,此时扬起小脸,迎着比正午柔和了一些的光线,她的小脸依然熠熠生辉。 回答完了,才迫不及待的去吃烤羊肉串。 “我去拿几个盘子来,你们烤好了,直接放盘子里,我们可以随意取用。” 当管彤把盘子拿来后,正美滋滋吃着烤肉串的尚赫兹嗡声嗡气的感叹:“很简单的一件事儿,我就不能先你一步想到,看来,我是得努力,要不然,今后嫁了……” “呵呵呵……放心,就你这威武霸气的样子,即便嫁了人,也没人敢嫌弃。” 第七十章 记住你的姓名 “从今天起,你们三个就要开始学习了,而我,就是你们的女先生。” 在野炊回来后的第四天,管彤才达成所愿。 为此,她用了两天的时间,准备课桌椅,准备大沙盘、小沙盘。 而其间,吕良便成了她指派的对象,课桌椅、大沙盘、小沙盘,是他负责去订做的,也是他用载货马车运回来的。 所幸运到彤苑门口时,傻大个飞也似的过来了:“这是什么?” “好玩的!” “我能玩吗?” “不知道,不过,如果你跟着我进去后,帮着卸货,也许就让你玩儿了。” “好,我帮你。” 本来觉得憋屈的吕良,心情突然好了一些,自己虽然变成彤苑的小厮了,但能鼓动伯爵世子爷,这样的小厮也不错。 课桌椅与沙盘,他是做两次装载过来的。 按照管彤的预定,只需要三套课桌椅,一套先生的讲台椅子;三个小沙盘,一个大沙盘,以及配套的木架子。 但因是吕良去订制的,同样的价钱,却做了九套课桌椅,九个小沙盘及配套的木架子过来。 事先,他是要向楚凌禀报的,因为这不比买油盐柴米。 “丫头为什么要订制这些东西?” “说是要布置课堂,她当女先生,三个小的当她的学生。” “……有点儿意思!” 因为楚凌觉得有意思,配备的东西便多了一些,除了课桌椅等必备的多了外,还配备了学员用的净水桶、水杯、小书柜,以及笔墨纸砚。 “这些,是我们殿下的祝贺之礼,祝贺管三小姐成为女先生,亦祝贺彤苑里有了私学。 我们殿下还说,他会来亲自考查,如果管三小姐的确有做女先生之才,他会帮着把你的私学变成正规的学院。” “用不着,我的一点才学,仅够帮这三个小家伙开蒙而已,对内不对外,而且,我也不希望弄得众人皆知。” 管彤很想就此说一句:“你们殿下真是多管闲事。” 不过,看到布置好的教室后,内心里还是颇为满意的。秦家兄妹与管默看似也喜欢,东西运来后,他们也是搬的搬、抬的抬。 “这水杯真好!” 吕良心说:“我们殿下赠送的东西,能有不好的?” “我去烧开水。” 第一时间里,盛幺妹便想着把特别配备在教室里的净水桶清洗干净了,然后再装上凉茶,他们想喝时,便有。 “我们殿下希望我跟着学习。” 这一句话说出来,吕良深觉不好意思。 从他打听到的管彤的学习经历,首先是自学,再就是其父管仲舒偶尔提点,并没有像她的两位姐姐一样,进过某夫子开办的私学学习。 而他,是跟着他们殿下一起学习,一起练武成长起来的,那都是有特别的先生教的。 就是现在,他们殿下在特定的时间里,还会接受夏皇指派的先生的教导。 “随便你!不过,我不希望下一次我派你去做点什么或是置办点什么,你就特别去告知你们殿下。如果那样,只能请你走人。” 管彤知道她这样说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这起码表明她的一种态度,她不需要楚凌的特别馈赠。 “好的好的,我现在是彤苑的一份子,自然得听管三小姐的。” 所以,管彤今日开课,除了管默与秦家兄妹外,还有吕良与尚赫连坐在后一排。 尚赫连是彤苑的常客,此时坐在这,是经过管彤允许的,但也有要求,就是坐在那,不能随意说话,也不能随意扭动。 他忙不迭地应了。 此时的他,听了管彤所说,很想说一句:“我也是要跟着学的,是不是也得叫你女先生?” 只是,“女先生”没有“彤妹妹”亲切,还是不改口的好。 “不过,只有在这课堂上时,我才是你们的女先生,出了这间课堂,原来怎么叫,还是怎么叫。” 管彤说着,眼神儿扫过每一张脸,在每一张脸停上两息。 “听懂了吗?” “听懂了?” “好像只有秦雨珠听懂了!” “我也听懂了!” “嘿嘿,我也听懂了!” “秦雨生,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 秦雨生觉得有点儿别扭,在他三岁的时侯,就已经开始认字了,四岁正式开蒙上学,到家庭发生变故。 他实在怀疑,管彤能教他什么? 还有,在这课堂上,管彤首先要求的,就是他们的坐姿:脊背挺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下来,呈现出慵懒的样子;双眼直视前方,要做到目不斜视;除了书写的时间,双手要背在背后。 端端正正。 “今天,我想让你们学会解读你们的名字……第一步,就是各自将自己的名字书写在沙盘上。 你们中有谁不会写吗?” 管彤觉得,她是多此一问了,但她还是问了。 “没有!” “你们要记住一点,像这样的问题,如果你们是会的,就无须回答,让不会的人凸显出来。” “是!” 管彤再次在他们各自的脸上扫视一眼,管默与秦家兄妹都是满脸严肃,尚赫连是满脸迷惘,而吕良则是想笑,却不敢笑。 管彤也想过,在课堂上,是严肃一些,还是松懈一些? 认真想过后,她觉得,最初的时间里,需要严肃,从而树立起她的威信来。 其实,树立起她的威信还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是要让他们对这个课堂,产生敬重感,这就是正规的课,不是小孩过家家。 从而有一种认真的心态来进行学习。 “下面,请各自动手,在自己面前的沙盘上,用你右手的食指书写上你的名字。” 管彤盯着前排三个小的书写完成后,才回转身子,在大沙盘书写了“管彤”两个字。 “你们都很棒,能记住自己的名字,并将之书写出来。” 说到这,管彤微微笑了笑。 “或许,你们觉得我这么说,没有什么意义。其实不然,因为我们只有记住自己的名字,才知道我是谁。 我们每一个人的专属名字,虽然只是我们存活于世间的一个代号,但因有了这名字,我们每个人才有了自己的特色……” 此时,秦雨珠的脸上,已经呈现出浓浓的迷惘之色。 管彤觉得,如此绕着说下去,或许连自己也会觉得莫名其妙。 她再一次的,遗憾于自己对文字的精练与把控能力。 “秦雨珠!” “……” “请你站起来!” 秦雨珠怯怯地站了起来,感觉上,是自己哪里做错了? 对,她刚才移动了一下小手。 “姐……先生,我……” “你不用紧张,我让你站起来,不是罚你,只是想说明一点,当我叫秦雨珠时,你便知道我是在叫你,这就是你姓名的用途与特点。 还有,在课堂之内,我为什么郑重其事的叫你秦雨珠,而不是平常对你的昵称,珠珠之类的?就是希望你自己郑重其事的记住你的娃名,她是你特有,代表你以个体存在,区别于他人的一种特性。 或许,在大夏国里,还有与你同姓同名的人,但秦雨珠这三个字依然是与你这个人,融为一体的。” “还有管默,秦雨生,你们作为男生,更要记住你们的姓名,当你们长成男子汉时,想要让自己的姓名让他人记住,首先自己就要牢牢记住。 还有一点,我们每个人的姓氏,代表着一种传承,上承父母,下传子女,世世代代,繁衍不息,人类才得以永存于世,社会与文化才得以不断发展……” 第七十一章 太子侧妃 六月伊始,气温更高了,挂在天空的太阳,就像是一个火球,笼罩在大夏国京城的上空。 “这老天,是想要热死人了!” 管昕此话一出,就被管秦氏捂住了嘴。 “娘……唔唔……” “你真是,连老天你也敢埋怨,记住,千万不要再浑说了。” 管秦氏满脸的郑重之色。 她记得,在当今皇上在位的某一年,就有人因言获罪,虽没有被砍头,但也被发配得远远的。 管昕重重地点头了,管秦氏才将之松开。 管昕连着吐了几口气,才觉得缓了过来:“娘亲,您说一声就行了,干嘛捂我的嘴?想憋死我呀?” “又浑说了!” 管秦氏瞪了她一眼,内心里叹息一声,面上拂起一抹慈爱的笑来,理了理管昕的发鬓。 “昕儿,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可这……姻缘天定,谁知道户部尚书会掺和上一脚,在同一天里,请了媒婆去任家说亲?” “户部尚书的孙女而已,她爹的官职还没有我爹大,而且还在地方上任一个七品芝麻官,他任府人的目光也太短浅了,这样的人家,结不成亲更好!” “事实虽是如此,但已经这样了,今日我们母子私下提过了,便不要再提了,凭白惹人笑话。” “这么恶心人的事情,女儿今后自是不会再提了。” 管昕说是这么说,但胸口总觉得被什么压着,让她喘不过来,好像放声痛快地哭一场。 她也是要强的女子。 得知结果,在家人的面前,依然能表现得淡风轻,只不过,半天没有说话,到了夜深人静时,还是忍不住蒙在被子里,嘤嘤嘤地哭了一场。 终究,第一次萌动的春意,就这般付之东流了,只能恨恨地说句:“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情愿从来没留意过那人的存在,也便不会在心间划上一道伤痕。” “夫人,大小姐,老爷让你们去前厅,家里来客了。” 负责来传话的,是管仲舒院里的大丫头环翠。 环翠相貌平平,但稳重能干,更重要的是懂得进退,是以被管秦氏安排到管仲舒院里。 “我们这就过去。” 母女俩迈步就准备去前厅,却被环翠拦住。 “夫人,大小姐,老爷特别吩咐过,今日来的客人特别尊贵,希望夫人,大小姐特别梳洗打扮一番后,再去。” “早说嘛!” 管昕气不顺地刺了她一句,这才依言去叫上自己的丫头给梳洗打扮。 “奴婢去庭院里等二位。” 环翠说了一声,识趣地先一步离开了。 待她们母子再出来与之在庭院里相遇时,环翠暗自打量了她们一番,亦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母女俩此番出来,像变了一个人般。 特别是管昕,着一件冰蓝色锦襦裙,还有发型,前面中分,再盘两个丫髻,后面部分的自由垂落,既显得清新脱俗,又呈现出一份少女的灵动。 “这样可以了吗?” 管昕虽是在征询,但语气却很不好,环翠自是不敢与之计较,福了一礼后,盈盈笑着道:“夫人,大小姐,请!” 一行五人到达前厅,管仲舒坐在一侧客位上笑着道:“快来见过太子殿下。” 管秦氏与管昕听了,明显一怔,继而朝坐在主位上的年轻公子福身行礼。 “快请起,本太子贸贸然过府,多有打扰。” “哪里哪里,太子能光临寒舍,下臣虽觉惶恐,但寒舍因了太子殿下的光临,蓬荜生辉。” 管仲舒自认就是一个五品小官,还受不起太子殿下的抬举,亲身前往看望。 是以,此时的他虽然满面含笑,内心里却有着深深的不安。 管昕暗自打量了一眼太子殿下,只是一眼,便惊为天人,带给她的震撼,较之任申,有过之而无不及…… 呸呸呸,已经无缘相交的人,还想他做什么。 眼前的太子,才真是人中龙风,剑眉星目下,有着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唇角,微微扬起,显得温润随和,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受到上位者的压迫感。 真正的谦谦君子! 还有他今天穿的衣袍,竟也是冰蓝色的! 这一发现,让管昕的内心如小鹿在撞…… “管夫人与管大小姐请坐!” “多谢太子殿下赐坐!” “是本太子冒失了,这是你们的家,且随意。” 楚凌宵眼角始终带着一份笑,扬了扬手,喊了一声:“抬进来。” 片刻后,两个太子府的仆从抬了一个特大的木箱子进来来,放在前厅正中。 “太子殿下,您这是?” 管仲舒惶急地站了起,拱手一揖道。 “郎中大人勿慌,这是本太子的一份心意,天气越来越热了,想你管府即便贮了冰,想也用得差不多了,是以送过来一大箱子,虽然不能助你们一家度过夏日,但也是本太子对为国事操劳的臣子的一份心意。” “恭谢太子殿下送冰!” 管仲舒内心里一激动,不觉跪了下来,躬身磕头。 “雪中送炭,夏日送冰,太子殿下的这份情义,微臣唯有兢兢业业,为国尽忠,方能报之一二。” 管仲舒跪下磕头,在这前厅里的人自然也跟着效仿。 楚凌宵悠悠站起:“管大人这礼行得太重了,快快请起,是本太子让你们一家子不自在了。 现在,本太子的心意已经送到,也不便再多逗留。” 楚凌宵说着,在众人站起时,再扬起一缕如春风的笑,迈步向外走出。 “恭送太子殿下!” “恭送太子殿下!” 管昕在其父之后,跟着说了一句,同时福了福身,站定时,望着那如临风玉树般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 女子要嫁人,更应该嫁的,是这样的人。 虽觉是妄想,但只要想一想,心底里就会燃起一团火,这是对与任家议亲失败的最好抨击。 没成想,第二天就有旨意下来了,管仲舒之长女管昕相貌优渥,品性端庄,特旨赐婚于大夏国皇太子楚凌宵为侧妃,择日迎娶。 在接下那道旨意之后,管昕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 “砰砰砰”的,却又仿如置身在梦中,待宣旨的官宦走了之后,还愣怔着站了好大半天。 “昕儿!” 管仲舒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这事儿透着古怪。 如今,太子身边除了一个太子妃,便只有一个侧妃,了然其生活状态的臣子们,都忍不住私下里赞叹,他们的太子殿下洁身自好,在男女之事上,自律性比他们这些做臣子的都强,似乎没有谁不想把家中的待嫁女子嫁给太子的。 为何这样的好事偏偏落到他头上? 第七十二章 小人物的承受力 宸王府的楚凌,似乎对这样的大事件一点儿也不关心,冷着一张脸逼视着吕良。 “彤苑里为何不缺冰?” “禀告殿下,这事儿,我实在不知道缘由,反正他们只要想用,就会有。” “……嗯,这事儿先这样,谈谈那丫头这两天都教了什么?” “首先让他们书写自己的名字,并让他们牢牢记住自己的名字……她还说了许多……” “还有呢?” “还有就是学计算,那丫头为了省事儿,把零、壹……玖,用了相应的符号代替,也是奇了,那样子书写多大的数字都用不了多少纸,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你全记住了?” “记住了!” “那写给我看一看。” 楚凌一挥手,就有小厮送来了笔墨纸砚,并一样一样摆放好、研墨。 准备妥当,吕良执笔,依言将“0、1、2……9”几个阿拉伯数字以及对应的文字写了出来,然后恭送到楚凌跟前。 楚凌轻轻接过,细瞧之下,“你等都学会运用了?” “所教的都会了。不过,她说了,她现在的教学进度是按照最小的学员来进行的,时间再长一些,她会针对性地教学,如果殿下真有意,也可以抽时间去旁听,那丫头也没有把我与尚家大公子当学生,只要不扰课堂,她便不管我们是去是留。” “本王……再说吧!” 楚凌挥了挥手,让吕良自行离去。 日出与日落,都是一天里景致最美的时候,在这样的夏日里,在这样轻快的日子里,管彤都会在日出时醒来一次,欣赏一眼晨曦的日出,然后再睡上一会儿…… 而此时,日落的美,美得让人心里充满了苍凉之感。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其间的无奈,似乎是任何人也无法摒弃的。 这么想着,她总是在花儿开得还娇艳的时候死去,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还是不好! 人生,只有走完了整个过程,才有更多的体验与阅历,才算是一个完整的人生。 她也才能真正体会这种苍凉凄绝美感的意境,她想试着走一遍,即便遇到许许多多人世的磋磨。 “吕哥哥,你鬼头鬼脑的做什么?” “管三小姐,冤枉,我何时鬼头鬼脑了?” 吕良做出很委屈的模样,走到管彤近前时,陪着小心询问:“请问管三小姐……” “吕哥哥对我的称呼何时变得这般正式了?我听着,还不如之前称呼的“丫头”顺耳,要不,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管彤。” “在下不敢妄称,之前,是在下不懂礼数了。” “吕哥哥,你……哎,算了,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我想问管三小姐,可否用过晚饭了?” “你是听了我的吩咐去办事儿了,我等用晚饭自然也得等你回来。” “那……管三小姐此时在前院,是特意……呵呵呵……我又多话了,我们殿下每遇上我都要强调一句:多做事,少说话。” “嗯,这话虽然算得上是至理名言,但,世间事往往就是这样,一些只知道闷头做事的,似乎永远只能做小喽啰,而那种能说会道的,不一定会做事,却能混一个风生水起!” “这……” 吕良挠了挠头,嘿嘿嘿地笑了笑,说自己甘当小喽啰。 管彤由衷说他能近身跟在宸王殿下身边,已经不算是小喽啰了,所以,少说几句话,也无关紧要。 “哈,说到这,管三小姐也不是一文不名的管三小姐了,与宸王殿下结缘,与夏皇之间合伙做起了生意,最意外的,现在还成了当今太子殿下的小姨子……呵,我又多话了。” “无所谓,在我这小小的彤苑里,吕哥哥想说什么便说,无须诸多顾忌。” “不敢不敢!” “嗤!走,去吃饭了。” 对吕良来说,来到彤苑当差的最大好处,便是“吃”这一方面了。 每日里,管彤总有奇思妙想,变着法儿的做吃的,有时是她亲手做,有时是盛幺妹听从她所说而做,还可以召集彤苑里所有人一起做。 有时好吃,有时并不怎么好吃,但也觉得有趣,起码,又研制了一种新的吃食。 民以食为天! 管彤一日比一日喜欢这样的生活。 每日里,她正经当女先生的时间并不长,有时一个时辰,最多也就一个半时辰。 她不觉得辛苦,三个小的也不觉得厌烦。 在对管彤所教的算学产生浓厚兴趣后,秦雨生似乎已然忘却了他所坚持的——他不能真的依赖管彤生存,现在的形态,也只是一种过渡。 最开心,最享受的,自然是管默与秦雨珠。 盛幺妹则是感慨最多的。 之前的她,住在管府里,每日是绞尽了脑汁计算,计算着一天一天的日子怎么过下去,没成想,她是庸人自扰了。 最精于计算的,还是她家三小姐。 入夜,管彤大体计算了一下这几日粉世界营生的入账,虽已想像过会是一个令她不敢想象的数字,但真正见识了,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夏皇的人介入后,粉世界的多家经营店铺正在拓展,所以,现在的形势是,依然只有她那几间铺子在经营,只不过,上面以及前面的部分街道被利用了起来。 再就是经营时间的拉长,以及根据需求,增添了浇头的品种,以及鲜汤的品种。 第一天,他们入账纹银万两。第二天,入账纹银两万两有余。第三天,又较前一天翻了一番…… “只是一道米粉而已,竟有这等收益,难怪生意人有钱了!” 管彤不觉自言自语,这时,她不觉庆幸,夏皇一手把这项经营接了过去。 她是一个过惯了小日子的人,一时之间,若变得那般富有,她肯定会恐慌,会觉得不真实。 对于心智不全的她,在经受这种恐慌,在觉得不真实的时候,她会不会突然心智失常? 或许,是不会的。 终究,她已经是第三世为人,所思所想,多少已经有所不同,心智,比同龄人亦应坚韧一些。 但是,管彤依然庆幸! 有失必有得! 何况,在某种意义上,丢失粉世界的经营权,于她而言,算不上失去。 或者,还可以说是一种解脱。 夜色阑珊,月光朦胧,在昏黄的灯影闪烁中,管彤为自己临时制作了两块冰砖,置放在离床榻不远的位置上,用以驱赶暑热。 影影绰绰中,帘子的后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动…… “鬼啊……” 管彤情不自禁的尖叫出声。 第七十三章 冰 模糊的人影动了,如鬼魅般飘了过来,管彤的恐惧感已经上升至极致。 “鬼……啊……啊……我……唔唔……” “丫头,别叫了,是我!” “你……你……谁啊?” “我!” 管彤感受到捂住她嘴时的温度,如果是鬼,应该是没有温度的。 这么一想,心里顿时沉静了不少,继而大着胆儿缓缓睁开眼睛,待看清眼睛上方的那张脸时,似乎比看到鬼还更让他惊恐,倾刻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我松手了,别再叫了,你的叫声太恐怖!” “……嗯……嗯……” 管彤恍惚间弄明白后,使劲地点头。 楚凌缓缓松开手,情急之下不觉得,这会儿感觉,自己刚才的动作既过份又幼稚。 她要叫便让她叫呗,他有什么好怕的?她再叫,也可能叫不来人,即便叫来了人,他也能如一阵烟火般,瞬间消失不见。 “殿下?” 管彤揉了揉眼晴,看了看窗外朦胧的夜色,还有眼前似朦胧似清晰的人。 “殿下,真的是你?” “嗯!” “……怎么回事儿?这大晚上的,殿下你……” 管彤突发不好的联想,紧紧环抱住自己的小身子……可不对啊,虽说她现在十三了,可这副身形儿,看着就是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殿下他…… “想不到,你也会怕鬼!” “……鬼……鬼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人!” 管彤强自镇定住因为受惊恐而狂跳不止的小心脏,满脸认真又带着一份没好气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之前的鬼喊鬼叫算什么?” 楚凌面上的神情没变,眼底布满了嘲讽。 “呵……因为……因为……殿下,我承认我胆小怕鬼又如何?您在这大晚上的往我闺房里钻,又算什么事儿?” 楚凌的表情上,有那么一丝丝的不自然,隐在昏黄的灯影里,让他人……管彤完全感受不到。 “我就是想知道,在这样的夏日里,你这彤苑里为何一直有冰砖用?不过,现在已经弄明白了一点点,余下的,就希望听你解说了。” “就困为这……殿下,您可以在大白天里,直接了当的问我的。” 管彤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问你,你就会给我真实的答案?” “……好像是不会!” 管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又觉得现在这样的氛围有多么的不合适。 “殿下,您是不是该回了?虽然……虽然,我现在还是一个如豆芽菜般的黄毛丫头,但也是姑娘,男女……有别……” “听你把制冰的方法说完,我自然会走……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第一份文书协议,也是最后一份文书协议之中所包含的内容……它是恒久有效的。” “哦……我就知道,当时那样的文书协议,我就不应该签字。” 管彤自言自语地嘟嚷着,听在楚凌耳中,虽觉含糊,但大意还是听明白了,心中得意,忍不住提了一下嘴角,如果管彤此时认真看,或许便能恍惚觉得,他是在笑。 “我……我会制冰,也是意外发现的,之前就似乎听人说……不,在某一本杂书上看到过,说有一种叫“硝石”的东西能够制冰,但,我也没当一回事儿,某一次……就是偶然发现那东西真能制出冰来,我才又再度记起那本书上所说的。 硝石能制冰,是因为它能吸收掉水中的热量,从而使水冷凝成冰……嗯,这就是全部。” “好!” 在管彤的感觉上,随着这一声“好”出来,楚凌整个人“嗖”的一下,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难道,我刚才真是遇到鬼了? “鬼啊……” 在彤苑主院的上空,再度出现一声尖叫后,从而处于一片沉寂。 时间在静静的流淌中,从黑夜变成白天,太阳冉冉从东边升起,随着渐渐升高、西移,整个夏京,被一层浓浓的火热包裹。 “禀告陛下,地窖里的藏冰所剩不多了。” 伍平在夏皇身边,就好像什么事儿都得管。 “所剩不多了……夏日过了一多半了,也是该用得差不多了。” 夏皇从一摞摞的奏章堆里抬起头来,“什么时辰了?” 似乎,只有这一点,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时间,在感觉上,流失的越来越快了! “禀告陛下,临近酉时了,该让御膳房准备晚膳了。” 伍平说着,就准备去吩咐下面的人传膳。 “今天就别让御膳房准备了,朕想去外面透透气。” “陛下,您这才收了太子殿下的监国大权,把大部分政事归拢到您这儿处理,是不是先不出宫了,那样子……” “好了好了,去传膳……这天气是越来越热了,通知各宫,今后,白天里就不供应冰块了。” “陛下,这……是,明日奴家就去通知。” “不,今日就告知各宫,地窖里的藏冰不多了,减少用冰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是!陛下!” 伍平躬身作揖,正准备退下时,外面传话进来。 “宸王殿下求见陛下!” “十一皇儿……这时来,是想着来陪朕用膳的?” 夏皇由衷念叨着,突然之间便心情大好,满脸带笑地道:“快传宸王殿下进来!” “传宸王殿下!” “传宸王殿下!” 楚凌缓步走入勤政殿。 夏皇此时看缓步走入的十一子,是那么的生气勃勃!是那样的意气风发!越近,那份青春的气息越浓…… 还有,那挺拔如松柏的身姿,行走之间,似乎充满着无限的力量,由然带着一种王者的傲然之气…… 这是作为他儿子应有的姿态! “来,快来,坐父皇身边来。” “父皇,儿臣是特地给父皇送冰砖的,十大车,等着父皇派人接收。” 楚凌的面上依然无丝毫表情,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话,听在夏皇耳中,就如这燥热的气流中突然刮来的一股凉风,让人瞬间舒爽。 “快!快!伍伴伴,让宫里所有人都去搬冰砖,如果哪个宫里的躲了懒的,你一一记着,到时送冰砖时,就按量扣除。” “是!陛下!奴家这就去派人一个宫里一个宫里的通传。” 伍平也是真高兴了! 想这宸王殿下,平日里总是木着一张脸,即便见了陛下,也是如此,但做事儿,就是那么暖人心。 先是给陛下送批阅奏章的桌案、椅子。 陛下有了那桌案,那椅子,再批阅奏章,用他自己的话说,比之前跪坐或盘腿坐在几案前,舒服了不知多少倍。 这次送来的十车冰砖! 实在是太及时了,就像久旱的大地,突然下了一场及时雨,让人惊喜不已。 “皇儿,你把冰砖都给父皇送来了,你自己怎么办?” “父皇,儿臣……儿臣那人不多,每日用冰砖的用量也不多,不比父皇这,宫里有着一大堆人等着用……” “呵……皇儿说得是,这皇宫里堆积的人,实在是有些多了,所以,感觉上,比皇儿的宸王府热许多……” 第七十四章 容人之量 “兔妈妈,兔宝宝,喜欢你们现在的家吗?” 管彤那天说过,要亲自给兔兔们安一个家的,但,真正实施起来,进度就有些慢了。 “管三小姐,你何必硬要亲自来呢?随便找一个工匠,不到一天时间就能弄好。现在你自己做,首先要买工具,再要买木材。 而且,这些事,你也可以交给我做的。” “你不懂,这是一份心意。” 管彤浅浅笑了笑,感慨着道:“免妈妈与兔宝宝一家,本来是快乐自由地生活在森林里的,却因为你们的关系,置身到我们人类生活的境中来,所以,更需要用爱心去帮它们营造一个相对舒适自在的环境。” “所以,你就从本就不大的公园里辟出一块地方来,用花树围成一个圈儿,再在这圈儿的地面上种上草被,零散的小树,作为它们的专属游乐场地,再花好几天时间做这么一个大的兔子窝,供它们歇息?” “是啊,我家默默与秦家兄妹也有帮忙的。” “默默?怎么又变称呼了?” “自家弟弟,想高兴怎么喊就怎么喊!” “呵呵,以我看,是你家弟弟吃秦家兄妹的醋了,说你这个当姐姐的,对他这个亲弟弟,与对秦家兄妹没什么区别。 最初来的两天,他忍着没说,面上表现的没什么,但心里却……所以,前天他突然对秦家那小子发难了,说出来的话也就不好听了……” “哎,我这小弟弟,从小就缺爱,就我这个姐姐给的那点儿温暖,所以,他容不得与别人分享。” “所以,秦家那小子就执意要去粉世界那边住,帮着干活……后来,你家的小弟弟又跑来跟他说对不起,挽留他们兄妹住下。” “是啊,这一点来说,说明我家默默受教,性子不那么执拗。” “嗯……看,他们过来了,还手牵着手一起过来的。” “小孩子之间嘛,即便有点儿不痛快,也只是当时,过不了多久,就又好了。” 管彤的脸上呈现出一片欣慰来。 “姐姐,我们特意过来给兔妈妈与兔宝宝送水果。” “是吗,那兔妈妈与兔宝宝肯定很开心。” 管彤首先笑着在管默的脑瓜顶揉了揉,又在秦雨珠的脑瓜顶揉了揉,再看向秦雨生。 这小子虽说勉强留了下来,但面上的神情就没舒散开来过。 寄人篱下! 即便管默不用言语明晃晃地点出来,他依然会有这样的感受。 他之所以没执意离开,一是觉得,如果他们兄妹就因为管默说了一句“他们本就不应该住这里的”话,而离开,似乎也不怎么好。 还有一点便是,他对管彤所教的算学深感兴趣,学习起来也特别容易,想着只要他多多用心,凭现在的学习进度,不需要多长时间便能学完管彤所掌握的。 这也是管彤劝他留下来时说的。 为了学到应用知识,受点儿委屈有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 大将军韩信,在穷途末路之时,也受过跨下之辱。 再说了,他是男孩子,怎么都好说,可他妹妹还小,又是女孩子,他忍心让她每日不安地等着他回到她身边。 人活在世上,抱团取暖地过日子,总比一个人过日子来得快乐。 孤独与寂寞,是人世间最难以忍受的事情。 管彤再次强调,他们姐弟与他们兄妹之间,不是谁依赖谁?而是相互依存。 “管默,如果你打心底里还是觉得,秦家兄妹是在依靠姐姐养活的,姐姐便只能把你送回管府了。” 管彤这么说时,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在管默重重点头后,管彤依然不相信他打从心底里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更进一步强调。 “管默,姐姐不知道你与管府的人同吃一桌饭时,听到了一些什么,从而影响到你对待他人的态度。 但,你现在既然跟着姐姐一起生活了,就要懂得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几个字的意思你懂吗?” 管默满脸迷惘,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 “那姐就这么说吧,如果姐现在把你送回管府里生活,你可愿意?” “不……不愿意!因为你才是我的亲姐姐。” “那管老爷也是你的亲爹啊!还有管老太太,他也是你的亲奶奶!” “不,他们没有姐姐亲,他们不会在意我的感受,不会问我有没有吃饱,也不会管我受没受欺负。” “管府有谁欺负过你?” 似乎,那是他们姐弟第一次谈这个问题,管彤定定地看着管默的眼睛,希望他把埋在心里的不痛快都说出来,以求帮他彻底驱除心中的阴霾,从而真正变得阳光,心中有爱。 只有心中有爱的人,才会有心去爱他人。 “……” “说啊!在姐姐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哥哥……大姐姐,他们经常动手打我,说是一看到我,就觉得讨厌……还有娘亲……” “那不是你我的娘亲,你我的娘亲已经死了,那个只是管夫人,名义上的娘亲而已……嗯,你还是说说她怎么对你了吧!” “她……她说是我……是我克死娘的,保不准哪一天会克死她,所以,让我不要叫她娘。” “不叫就不叫,不是正好么!说不定……” 说不定他们的娘亲就是被她害死的。 在上上一世的时候,她就听那位教她认药采药的乡村大夫说过,一般的初产妇,是最容易出现难产的,而经产妇生孩子时,相对而言比初产妇容易一些…… 虽然,凡事无绝对,但她还是存了这样一份疑心,只是,那时的管彤还小,留给她的记忆里,没有这方面的有关内容。 但她的这份怀疑不能跟管默说,她不能在他心中植上仇恨的种子。 虽然,在他现在的心灵上,对管府的一众人等,都没有好感觉,但那也只会存于一种仇视状态,还不是那种深仇大恨。 生活细节上的伤害,经过时间的冲刷,亦会消失无痕,但深仇大恨却不同。 当然,也会有人把生活细节上的伤害看得很重,总希望有朝一日,能报复回去,但,那样的,一般而言,也达不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管彤突然又觉得,是不是她想得太多了?以她的生活过程,如果不是几世为人,按理是应该过着简单快乐的少女生活的,做着青春的梦…… 可就因为她是几世为人了,又因见识过人性的复杂与狠毒,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她上一世的未婚夫,为何上一刻还温情脉脉的待她,下一刻便要了她的命? 重新活过来,她有意的让自己去忘却那件事,也不去打听那人现在如何,从而,使自己的生活变得相对简单。 “姐姐当然不会送你回去。不过,既然你在管府受到欺负与排斥会不痛快,那么你现在到姐这里,却又因为秦家兄妹不姓管从而排斥他们,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心理吗? 还有,人与人之间,不一定是有着血亲关系的人才能亲近友好,你也知道,秦家哥哥是与姐姐共过患难的,那样的经历你不曾有过,你无法体会,姐姐也不怪你,但姐姐还是希望你跟他们好好相处。 你能做到吗?” “能?” “确定能?” “嗯!” “姐姐会看你的行动与表现,姐姐虽然不奢望你有大海一样的胸怀,但要有起码的容人之量。” 第七十五章 给兔子取名 “姐姐,我们给兔妈妈与兔宝宝各取一个名字吧,那样,我们喂它们吃食时,就可以一只一只的喊它们过来,它们是不是也就更开心了?” “你们觉得呢?” “姐姐,小兔兔是不是跟我我们一样,每一只都有它的特色,给它们取上名字,它们就有了特定的称呼,是不是?” “是啊,而且啊,我们每日用特定的称呼叫它们,次数多了,它们也会记住它们各自特有的名字……还有啊,我们珠珠好厉害哦,会想到这一点。” “你们的免子不饿,我也要饿了,你们几个小家伙能不能快一点?” “你说谁是小家伙?” 管彤现在是大家长了,听不得他人说她小,虽然她知道现在的个头或是年岁,都还只是一个小丫头。 “是啊,你说谁是小家伙?” 秦雨生也突然炸毛了,或许,是他心里始终憋着一口气,总也找不到时机发泄出来,这时候便顺势发了出来。 虽然,他知道,在吕良跟前,他一样没有什么理由。 “呵,你们不小,你们都是大家长,一个要管自己的弟弟,一个要照顾自己的妹妹,唯有我……哎!” “吕哥哥,你也不用叹气,你现在这,就是我们的家人……哦,你不是说管默与秦雨生都适合练武吗,要不,你就收他们俩为徒,从此以后,你就是师傅,爱怎么说他们,就怎么说他们。” “这……” “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秦雨生很能把住机会。 管默怔了怔,看了看管彤,管彤用眼神示意,他这才跟着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只不过,他的语气没那么迫切,跪下磕头时,也有几份迟疑。 “管三小姐,既然你家小弟对学武没兴趣,就算了。你们的爹是文官,你家小弟也没必要学武,武夫武夫,哪有读书识字的文臣受人敬重?” “小弟,你是不是也这么想,觉得只要成了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也行?” “姐姐,我没这么想……真的!” “默默,你别嫌姐啰嗦,如果你学了功夫,等到哪一天,你姐被人欺负了,你是不是也能保护姐?当然,许多问题不是靠武力解决的,但总有特定的时侯,又确实需要武力才能解决,如果你手无缚鸡之力,是不是只得任凭他人欺负?” “是,姐姐,我一定用心跟着师傅学武。” “不,学武只靠用心还不够,还得能吃苦。有一句俗语: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然,姐并不渴望自己或你成为多有地位的人,但我希望,我们都尽最大努力保全自己……” 管彤突然觉得,她的思维很混乱,以她对生活的要求,平安顺遂就好! 但管默终究是男孩儿…… “姐,雨生哥哥能吃苦,我也能吃苦,我也会把你教的,一点一点学懂。” 管默都这样表态了,管彤势必得鼓励鼓励他,在他的肩头拍了拍,继而轻快地笑了笑:“尽心尽力便好,你也不用要求太高,终究,你还只是一个孩子……” “秦雨生,你也是,小小年纪,应该多笑。有人说,你对生活笑,生活也会对你笑;你对生活哭,生活也会对你哭。” “吕哥哥,我又多话了。” “没有,你说这么多,自然是为了他们好。” 吕良笑了笑,继而对还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子道:“这样吧,从明天起,我会带你们进行锻体训练,视情况教你们武学,但在称呼上,还是和原来一样。” “那怎么成,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如果师傅怕殿下怪责,我们自己会跟殿下禀明,是我们强求的,您是因为推托不掉才应下的。” “秦家小子,你想多了,我们殿下是最讲理的人,他哪会因此事怪责于我?这事不再多费话了,你们心里尊我一声师傅便好……快起来,你们不是说要给小兔子取名吗,还磨叽什么。” “是,师傅……” “嘿,我刚才说了半天,你们都当是放的屁啊!叫哥……吕哥……你们是男儿,不比你们姐姐,听她叫声吕哥哥,或是听小珠珠叫一声吕哥哥,我听着,心里热乎乎、甜丝丝的。 但你们这么叫,我觉得别扭。” “吕哥!” “对,就得这么叫。” “吕哥!” “呃……哈哈哈……终于顺耳了。” 此时,秦雨珠已经蹲在兔子跟前,耐耐烦烦的给它们喂吃的:“小兔兔,多吃点,快快长大……长大了,就能跟着你们的兔妈妈满圈子里跑了。” 管彤走过来听着她的童言童语,深觉有趣。 “小珠珠,姐姐给兔子们捣拾的这个家好吗?” “好,特别好!” 说是取名儿,弄了半天,管彤几个一边叽叽歪歪,一边给几只兔子喂吃的,呵呵笑得特别痛快,最终还是吕良提醒着把免子的名儿给取了。 管彤几个,都是小孩儿心性,跟着一只一只地欢快地叫它们。 母免子就叫灰姑娘。 “姐姐,它都生了小宝宝了,你为什么还给它取名儿叫灰姑娘?” “那叫什么?难道叫灰婆子?” “嘿嘿嘿……” 秦雨珠呲牙咧嘴的笑,跟着便“灰姑娘灰姑娘”的叫了起来,其他几个虽然听着觉得别扭,相视一笑之下,自然也没什么异议。 母兔子的这名儿就算这么定了。 管彤拍了拍手,满脸轻松地道:“好了,姐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接下来,给小兔兔取名字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正好,你们一人负责一只。 吕哥哥呢,你就顺便给彤苑里唯一的马儿取个名儿,如何?” “好!” 吕良满口应了。 当然,也得等几个小的给小兔子取过名儿后,一件事一件事的完成。 童心童趣! 就这样的事儿,在彤苑里似乎也算一件大事儿。 秦雨生指着三只小兔子中偏大的一只,说这只的名儿就由他来取。 说是偏大,但似乎只是他所蹲方位的一种视觉认知,但那只深灰色的小兔子有一个特色,兔头的正中间有一戳浅灰色的兔毛。 “就叫它灰……点点。” “灰点点!嘿,有点儿意思!” 管彤由然笑着表示赞同,还跟着催促起管默与秦雨珠,快点儿把另外两只小兔子的名儿给取出来。 “是!” 秦雨珠回答得倒是爽快,只是,歪着小脑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给可取一个什么名儿。 她就用她的小手指不停地戳着那只小兔子的兔耳朵。 “默默,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这只小兔兔有什么特点?” “它的右耳朵上有一处地方兔毛较别的地方浓密,因为太密集,猛一看,像是黑色的……有了,就叫它灰豆豆……姐,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 “姐姐,我也知道该给我这只小兔兔取什么名儿了,你看它这兔耳朵,好像泛白了,就叫它灰泛泛,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 第七十六章 花骨朵儿 辰时末刻,彤苑的特色课堂里,第一排坐了三个小的:管默、秦雨生、秦雨珠;第二排坐了三个大的:楚凌、吕良、尚赫连。 已经坐等管彤给他们上课。 管彤当女先生,新鲜了几天后,便觉索然无味了,每日去上课,有时也会变成一种负担。 现在的她,有足够生活的钱了,就想着随性过日子。 虽然,她对管默这个弟弟有着比较高的要求,但,她对她自己的文采武略已经没有任何要求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 傻人有傻福! 这样的说话,有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女子有才了,心气儿就高了,对自己、对所嫁之人的要求,也便高了,欲求高了,心也会累几份。 还有,女子太精了,便失了一份可爱,反而是那种傻傻的,更让人觉得欢喜,也更让人愿意与之亲近。 当然,她不是为了未来的某一天得遇良配,而从现在起就把自己设定成什么样的人。 基于人生的不确定性,也基于她这个年龄段的女子,无须去思考会嫁什么样的人而烦恼时,开开心心、随心所欲的过好每一天就好。 况且,以她的经历而言,会不会有嫁人为妻的那一天,还未得而知。 所以,她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当这个女先生了,如果当初便说好,自己只求过把瘾,随时撒手不管就好了。 此时,课堂上比平常又多了一位身高腿长,面色冷峻的少年郎。 少年郎可能生得太好了,让管彤觉得刺眼,进来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迈着方步走过去,一脸贱笑地道:“殿下,您应该很忙的,就不用为了关心大夏国花骨朵儿的学习情况,而特意来这听课了。” “花骨朵儿?什么意思?” 楚凌一时之间,还真没弄明白管彤所说的这一意思。 “花骨朵儿……就是指含苞待放的少年儿童,他们正在一步步成长,等待成长到花开,为大夏国作贡献啊!” 管彤浅浅笑着,稍稍正形,不疾不徐地解说起来。 “哦,本殿下不忙,正好帮着父皇多关心一下花骨朵儿的成长。” “……殿下,您费心了!” 管彤无奈转头,看着尚赫连道:“伯爵世子爷,你那妹子为了你,费了诸多心血,她现在处于备嫁之时,你不是应该陪在身侧,尽己所能的相帮吗?” 尚赫连有些懵! 这是管彤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他很不适应,而称呼上的疏离,更令他心里不痛快。 好大半天后,方呐呐地回道:“是我妹妹要求我来的,我自己也想来……” “吕哥,你呢?” “我……管三小姐的算学很吸引人,深入浅出,让人一学就懂,我再多学一学,殿下说我便可以成大夏国的算学大家了,而管三小姐,也便成了算学大家的先生……嘿嘿嘿…” 说到后面,吕良自个儿不好意思了,摸着尚还白净的脸,傻笑起来。 “承蒙谬赞!我充其量就是一个半桶水的先生,或许半桶水也没有,却妄称自己为先生,是我自不量力了……不过,好在我这儿也不是什么正规课堂,要不诸位就别在此耽搁时间了?” “你该去讲课了!” 楚凌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在管彤听来,如果他的神情改变一下,露出一份狰狞来,那一句也可以是阴森森的,仿佛来自地狱…… 管彤自嘲地笑了笑,微微叹息,微微摇头,迈着正步回归讲台。 讲台的大沙盘很大,如果她会绘制山水画,在上面便可以绘制一幅波涛汹涌、奇山险峻的山水画。 管彤觉得,她的那点儿绘画水平,还是不要用来显摆的好。 虽然,在这么大的一幅沙盘面前,她总有动手随意作画的冲动。 但她知道,她贪恋的是沙子划在手指间的细腻感。 “前几天,你们已经学会了简单的数字代码、还有怎么用这些代码组数,以及怎么读数,以及简单的计算,还有口诀的背诵……秦雨珠,请你再把所学的口诀背一遍。” “是!” 秦雨珠背着小手儿站了起来,开始背诵,先是加法口诀,接着是乘法口诀,管彤又随意出了几道简单算学题,她一一回答了,管彤这才让她坐下。 “她的回答对吗?或者说她计算得对吗?” “对!” 秦雨生与管默很笃定地回了一句。 “快吗?” “……不够快!” “是,她每次回答时,都有过短暂的迟疑,但就她现在的年岁,能这么快给出正确答察,已经不错了。” “殿下,您认为呢?” “嗯!” “好了,今天既然打开了话匣子,我们的宸王殿下也特意过来听课,我就再说说计算的实用性…… 曾经的每一场战争,不管是对外的保家卫国之战,还是对内的平定内乱之战,都应遵循一句:车马未动,粮草先行。 那么,问题就来了,好比一万人的军队,人吃马嚼,要准备多少粮草,这就要用到计算了。 而这种时候,若用加减法,在计算上,便是一个庞大的工程,但若用乘除法,计算起来就简单了,我们只需要了解,一匹马一天所需的草料,再乘以马匹的总数,就能得到马匹一天所需草料的总量,若一次性要备足七天的量,用之前计算出来的总量,乘以天数,就能得到结果。” …… “殿下,我的课已经讲完了,您可以回了!” 管彤说完,做了一个抱拳躬身相送的姿势。 楚凌一手撑着下巴,满眼深思地围着她转了一圈后,道:“饭点了,还是用过饭后再回,打扰了!” “嘿嘿嘿……殿下,您既然……请!” 管彤无奈的笑了笑,感觉上,对待这种臭屁的少年人,还是顺着一点的好。 况且,即便她不顺着来,人家身为王爷,想留下来,便有自信留下来,根本不用在意她一个黄毛丫头怎么想。 此时的情况就是这样,她还在组织语言,想劝着对方快点离开,对方根本懒得听,迈着大步,熟门熟路的朝用饭的地方去了。 “盛姨,今天吃什么?” 自从管彤当了先生,吕良当了师傅,这彤苑里,最不忙的,好像就是盛幺妹了。 所以,她主动揽了做饭的活。 不过,早上的时侯,管彤如果起得早,会过来帮忙。晚上的时侯,大家都没什么具体的安排了,会齐齐动手,热热闹闹地做一顿晚饭。 唯有中午的一顿,是盛幺妹独自完成的。 每天这时进来用饭,吕良大抵都会问这么一句,然后,盛幺妹会微微笑着,不紧不慢地回答。 第七十七章 请柬 “今日的……” 盛幺妹正准备如同往日一样作答时,感受到了那个冷得如一座冰山的少年的存在。 “殿下……” 盛幺妹惶急地转过身来,福身行礼。 “盛姨,这里是彤苑,本王就是一个不速之客,用不着行礼。” 管彤忍不住内心独白:“嗤!说是用不着,可已经给你行礼了,你才这么说,又有何意义?最好的法子,就是您别再出现在我这彤苑里。” 她这般想着,又不觉暗自对那道背影瞪了一眼。 “殿下大度,但奴家却不能失了礼数,丢了管三小姐的脸……殿下请上座。” 盛幺妹听他那么一说,更显惶恐不安。 在这彤苑里,都尊她一声“盛姨”,但她依然没敢忘了,她只是一个下人,卖身契至今还捏在管府的掌家夫人手里。 “哪一日,我去要了来。” 在这个家安定之后,管彤曾这样说过,但过后,似乎又忘了。 盛幺妹当时亦说不用,但她内心里,还是隐隐有一丝期待的,终究…… 楚凌大大方方地坐上桌子,挥手让吕良管默他们跟着坐下,秦雨生稍作迟疑,还是与管默同一条长条椅上坐了。 秦雨珠没觉得多了一个大哥哥有什么不同的,笑盈盈地跪坐在吕良坐着的一侧,去看今日的菜肴。 管彤低头埋首,做小女儿状,在楚凌的对面坐了下来,还不忘招呼盛幺妹:“盛姨,过来坐。” “不了,我就坐在灶间。” 不只是今日,平日里盛幺妹也是这样。 男女不同席! 在她的观念里,已经深入骨髓,管彤强调了多次,说彤苑的人本就不多,坐在一起用饭,热热闹闹的,多好! 奈何盛幺妹在这一点上很固执,今天就更不用说了,管彤招呼过后,也懒得再多说什么。 如果为了自在,她也想躲在灶间里,可…… 楚凌那样的,就是不让人自在的,她也是避之不及,总不能让几个更小的孩子招呼他。 “有酒吗?” “……没有!” “还是备些酒的好,自己不喝,方便招待客人,明日,我带几坛过来。” “殿下明日还来……” 管彤意识到不妥时,话已问出口,最后一个字的音,便由然低了,仿佛只能自己听得清。 “是,打扰了!” 真是!知道打扰了还来,什么人啊? 这样的话,管彤自然不敢说,不过,埋在大碗里的一张脸上,满布嫌弃与不屑。 楚凌不是没有感觉到,但他根本不在意一个黄毛小丫头的意思,好像这彤苑是他掏钱买下的,只是挂在管彤名下似的。 “叮叮咚咚!” 清脆的风铃声,打破了食不言的沉静。 “我去看看……” 秦雨生放下筷子,放了碗,从桌子上下来,跑得如风一样快。 “有点儿长劲!” 楚凌低沉着嗓音感叹了一句。 “是他自己练的,如果方法得当,效果应该更好!” 吕良被他们认作师傅,这一点,他肯定是要告知楚凌的。 隔了半柱香的时间,秦雨生不情不愿地带了一个女子进来。 看那女子的打扮,像是哪家府上的丫头,但若论衣裙的面料,就知不是一般府上的。 秦雨生因她面生,又因她非得等见了管三小姐才愿意禀明来意,相持了好大一会儿后,才勉强让她进来。 秦雨生心里不痛快,把她引过来后,也不再说什么,兀自陪着女子站在一边,看她作何表现。 女子跟着进来时,头微低,站定了,抬起头来扫视了一眼桌上之人,拂过一抹惊异之色后,福了福身:“禀各位主子,婢女是太子妃身边的,受太子妃派遣,特来给管三小姐送请柬的。 太子妃听说了管三小姐的聪慧之名,有意结交,是以派婢女前来相请管三小姐参加太子妃举办的迎秋宴。” “太子妃?迎秋宴?” 管彤在心里念叨了一下这两个关键词组。 太子妃是谁啊?何故要邀请我一个地位低下的庶女? 婢女说完,郑重地双手送上请柬。 虽然,她不认识管三小姐,但席间,仅有的少女本是背对着她的,此时却转了身,满脸疑惑地审视着她。 少女虽称不上绝色,但也眉清目秀的,身板儿还没长开,胸前平平的,那双写满疑惑的眼睛里,水波潋滟…… 在这样的时代,管彤不敢轻视任何人,何况对方是太子妃身边的! 她双手接过请柬,下意思的看了两眼,不觉惊道:“地点在东宫太子府,意思是还得进宫?” “是!管三小姐不必惊慌,到时,自会有东宫太子府的车马前来相迎。” “呵……是嘛?太子妃连我这样的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都请了,想必请的大家小姐不少,东宫太子府都派府里的车马来接,那得派出多少辆啊……” “这一点,无须管三小姐担心,只希望管三小姐在七月二十八这一日的辰时末刻做好准备,” “好,那就多谢了!不知姐姐是否用过午饭了?要不请坐上去随便吃一点,我这再去添上两道菜来?” “多谢管三小姐厚意,只不过,婢女已经用过午膳了,此刻请柬已经送到,就此相辞离去。” 说话间,再度福了福身。 “既是如此,那……我这就相送姐姐出去。” 管彤满脸笑得如花儿一般,好像特别高兴被太子妃相请,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的道:“姐姐生得真好!想必太子妃身边,都是如姐姐这般的妙人儿!” “管三小姐谬赞了!” 管彤送出大门,看着婢女上了马车,离开了,这才返身进去。 这样子,礼数是不是到了? 管彤这般想着,摇了摇头,快步走进餐堂。 “姐姐,我吃好了!” “嗯,吃好了就去自己玩一会儿!” “嗯!” 一去一来,管彤也无意再上桌了,本来还有的那点儿胃口,在看到楚凌木然的一张脸时,便没了。 她觉得,她之所以被一个一个的终极大佬惦记上,就是因为与楚凌结了缘。 开始觉得是善缘,现在觉得是恶缘。 进宫! 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庭院深深深几许,何况是皇宫大内? “殿下,是否有法子让我不用进宫?” “有,倘若你病得要死不活的!” “殿下,您真幽默!” 管彤抱了抱拳,浅浅笑着感叹,“如果是那样,我还是进宫算了,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想必进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 “你为何不问一问太子妃是谁?” “……太子妃就是太子妃,我知道太子妃是谁又有什么意义?” “嗯,有点儿道理……” 楚凌沉声附和了一句,微微抬头扫视了管彤一眼,把未及说出口的话伙同最后一口饭菜咽了进去。 第七十八章 备礼 “秦雨生,你跟我说说,这几日,你在忙什么?” “我……” 我能说吗?说了,是不是给她增添麻烦?不说,是不是不够朋友? “小屁孩,想什么呢?” 随着七月二十八日的临近,管彤越来越烦燥。 “没什么!” “哼,不说就算了。” 管彤做出一副生气了的样子,嘱咐管默跟着吕良用心习武,累了,就歇一会儿,之后,又跟盛幺妹说了一声,邀上秦雨珠做伴儿,准备去定远侯府拜访。 早就该去了的! 可每每想到去拜访,心底又胆怯了,深怕进去后,某一个由然而然的动作,让人看出更多端倪来。 “管三小姐,还是我驾马车送你们过去吧!” “呵,吕哥可是宸王殿下身边的人,小女子哪敢劳驾您当车夫?再说了,我们走着去,正好练腿劲儿。” “管三小姐又客气了,我现在已经被派到彤苑当差了,殿下也曾强调过,管三小姐只要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不敢!本来嘛,您叫我一声丫头时,我还敢随意,可您现在……” “管三小姐也说了,我们都要记住自己的出处,轮到管三小姐自己,似乎想有意……呵,是我多想了。” “吕哥,你这样有意思吗?” “那我该怎么称呼?” “丫头,或是管彤,都行!” “可……要不,我叫您一声姑娘,如何?” “姑娘……嗯,倒是比管三小姐顺耳。” “姑娘,还是我驾车送您过去,到了,我再返回,你回来时,候府肯定会派车马相送。 再说了,此处离定远候府,虽不远,但也不近,少说六里路程是有的。” 管彤作势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好,顺便可以在街上再买点儿礼物带上。 任家人多,想送全了,不是一个两个布兜能装下的。 第一次过府,礼多人不怪。 只是,这么一来,备礼的时间有些长了,珠宝首饰之类的,管彤不懂行情,所以,她相送给几位嫂嫂与干娘的,是特色内衣。 绘图由她来,制作由盛幺妹完成。 就因为这特色内衣的准备,所花的时间长了,过定远侯拜访的事情一推再推。 其间,任申来过两次,说几个侄子侄女念叨过她这个姑姑答应过的相送的礼物。 给侄子侄女的礼物是管彤自己准备的,鼓捣的时间也不短。 给小侄女做的是布娃娃,心血花费是最少的;两个小一点的侄子,准备的竹管水枪,反复摸索了好几次,才弄成功;给大一些的四个侄子,准备的是小滑板车,这方面费的心血是最多的,主要是轮子部分。 原本,管彤是没给任家的男子们准备礼物的,如果过府了他们中有人问了,她也想好了理由。 但最终,她还是在大街上买了几坛子酒装进马车,至于酒好不好,用不着她去考量,吕良说是好酒,就肯定是好酒。 马车快行至定远侯府大门边了,吕良才问起管彤,是否提前送过拜贴? 这还用问吗? 送没送过,你吕大人难道不知道? “没送过。” 事实上,管彤就没那习惯,曾经的任彤也是这样子。 “那……我们会不会被拦在门外?” “谁知道呢?” 管彤挑帘看向熟悉的地界儿,虽然内心没有想象的激动,但不知不觉中,泪水还是迷矇了双眼。 “驭……姑娘,到了!” 管彤抬手使劲揉了揉双眼,从车里钻了出来,一个纵身跳到用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 抬头望去,定远候府几个大字篆刻在朱漆大门上方的横梁的匾额上,苍劲有力,隐隐透着一股豪迈之气。 这还是老去了的定远候的手笔。 定远侯府占居了洪泰坊的四分之一还有多的地方,正大门对着洪泰道。 府邸占地三百余亩,在那时的任彤看来,实在是太大了,她从一个小老百姓,突然变成了一个贵族之女,享尽父母兄嫂的爱护,还有地位尊崇的俊朗未婚夫,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去叩门!” 管彤没有一丝扭捏与迟疑,到都到了,总是要进去的。 “姐姐,我帮你!” 秦雨珠感觉这大门前太安静了,一丁点儿响动,里面的人或许听不见。 吕良眼珠儿一转,飞身跃起,双足踏在院墙上朝里面看,目力所及之处,没有看到一个行走的人。 心想,他们来的不是时侯。 此时,午时还没过,差不多是一天里最热的时侯,早听说任府对下人不苛刻,这时准是早地儿去纳凉了。 管彤与秦雨珠敲了一会儿门,见没人应,又退到马车边,心想高门大户的,就这点不好。 “吕哥,有人吗?” “没……有人过来开门了。” 门房老头儿听到声响,从树荫里钻了出来,也免了吕良贸贸然地跳进府里去寻人,终究,这是越礼的行为。 “姐姐,我们过去。” 秦雨珠显得很高兴。 朱漆大门洞开,现身的老头儿管彤认识,府里的主子与下人,都称他一声“福怕”。 但福伯却不是一个有福气的人,早年间伤了右腿,从此以后,便变成了跛子,后来,面部又被烧了,半边脸上落了深深的疤痕,庆幸的是两只眼睛还完好无损…… “福伯……” 管彤由衷喊了一声,对方愣了,她自己也愣了,片刻后,反应过来的她笑着解释道:“我是管彤,福伯可能没有听说过,但我从义兄六哥的嘴里听到过福伯的名号……” “呵呵呵……管三小姐,是也不是?” “福伯知道我?” “哪能不知,侯爷夫人认了管三小姐做义女后,回来就召集了府里所有人……昨晚上,候爷夫人散步到了大门边,还念叨来着,说你可能不知道提前投拜贴,让我见了您,直接放进来,千万别怠慢了。” “那……福伯,我们……这马车上有给府里人的礼物……吕哥,麻烦你帮我给福伯搬一坛酒过来……” “管三小姐,不用!真的不用!” “六哥说过,福伯没有其它的爱好,唯独喜好一杯酒。” “想不到六少爷会跟管三小姐聊这么多?” 福伯显然是不信的,但还是呵呵笑着认可了她的说法。吕良把一坛酒递到老人手上:“福伯,拿好了,这是我们姑娘的心意。” “呵呵……好好好……那小老头儿就受了。” 福伯接过酒坛子,紧紧抱住,眼角不觉就红了,回忆中,曾经的七小姐每次出府,总能记得给他捎带一小坛酒回来。 第八十章 礼物 一 “吕大人,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说起来也是一种偶然……” 吕良当即把他怎么遇上麻三,然后在宸王殿下的授意下带回去审问,等等,绘声绘色地讲解了一遍。 并强调,麻三并不知道他是被谁审问了?被带去的地方是哪里也不知道。 不过,介于麻三还没能得逞,是以恐吓了几句,让他老老实实做人,便放了回去。 “宸王殿下真是仁慈!这样的人虽说不用要他的性命,但狠狠打一顿板子,让他记性也是好的!当然,更可恶的是后面支使的人……” 杨夫人就事论事,言语间,对管彤又是好一顿怜惜,待杨管家亲自送来冰西瓜,杨夫人非常热络地招呼几人多吃的同时,让杨管家把各院里的她那几个媳妇儿派人去叫来,如果孩子们下了课,也让他们赶紧过来。 管彤一边吃着冰西瓜,一边愣愣地出神,心想管府的掌家夫人的确是一个心狠手辣的。 前几日,管玥窜到她现在住的彤苑里,好一顿埋怨,说她的粉世界,经营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易主了?到底是被谁抢了去?大夏国治下,是不是真没有王法了? 她着急忙慌的捂住她的嘴,做了让她噤声的动作,还悄声道:“那人就是王法,这样的话今后就别再浑说了,小心祸从口出,不经意就……”管彤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管玥吓得小脸儿苍白,管彤松了捂住她嘴的手后,她自己又捂上了,隔了好大一会儿才想到她今天所为何来? 原来,是他爹真要娶平妻了。 但从形势看,那女人娶进来后怎么论还真说不好。因为那女人是卢国公最小的妹妹,嫁过一次人,不到一年,其丈夫就死了,有传言说是被她克死的。 所以,近十年来养在卢国公府,有一次外出烧香礼佛,歇息时,偶遇从外面返京的管仲舒,被其形貌所吸引,回国公府后也没能忘怀,似乎每时每刻心心念念就是那一抹剪影…… 卢国公的长姐,也就是他上面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任皇名,虽说已经逝去了十余年,但卢国公一家子还是属于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 那女人,便是当今圣上的小姨子,如果没有克夫之名声…… 管秦氏虽说也是官员之女,但其父亲到现在还只是一地方知府,年近六十的人了,这辈子的官运,很可能就停滞在那品阶上了。 “三妹妹,你最是聪敏,有什么法子,让我们的爹爹绝了这念头?” “二姐姐,刚才你也说了,是对方看上我们的爹爹了……哎,谁让我们的爹爹人到中年了,还那般有吸引力呢?” “三妹妹,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心思调侃。” 管彤当时心说:即便火烧到眉毛了,也烧不到我这,与我何干? 但她谨守着做人留一线,日后好想见的原则,没有把心里想的宣之于口,现在看来,还是她太过善良了。 “姑姑,你终于来了,我的礼物呢?” 任慕心是被其母亲抱着过来的,刚至门边,就要从其母亲的怀里挣脱出来。 张越越是求之不得,旋即把她放下来,她的双足刚落地站稳,就迈着小短腿快速地朝管彤奔来。 一边跑,还一边说着,及至身边定住后,一双小手儿伸了出来,小手掌摊开朝上,那一副讨要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管彤忍不住先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又在她的小手上亲了一口,这才牵着她的小手去翻找送给她的礼物。 “咚咚咚……看,这是什么?” 管彤从布袋子里翻找出为她准备是着粉红色裙子的布娃娃,腰间缠着一根本色的腰带,在右侧系上蝴蝶结,布娃娃的头上用的是金色的丝线做的头发,眼睛、鼻子、小巧的唇,活灵活现,两颊还如点了胭脂般,有两坨坨红…… “……” “这是布娃娃!” “彤妹妹的手真巧!” 在一边看着的杨夫人及几位嫂嫂已经忍不住称赞了。 而任慕心,看似是极其喜欢这漂亮的布娃娃的,特别的是那金色的头发…… “喜欢吗?” “喜欢!” 任慕心甜甜地笑着,重重地点了点头,把布娃娃捧在手上,显摆地给这个看看,给那个看看,一圈儿转完,最后钻进她娘亲的怀里,用小手儿轻轻抚摸着那金色的发丝。 “心儿,你还没有谢谢姑姑!” “……谢谢姑姑!” “不用谢,你喜欢就好!” 管彤说着,伸手又去掏布袋子,这时候,虽然吕良自觉可以功成身退了,便先一步告退要回去。 杨夫人及众嫂嫂当然是极尽挽留,但吕良执意,说他本就是来当车夫的,而且,他还有事儿要忙,所以,最终他还是先回去了。 但即便如此,管彤觉得她送给杨夫人与众嫂嫂的礼物还是不宜在这里拿出来,是以,满含深意地笑着邀她们去哪里一试。 几位懵懂片刻,会意后都说那不如就去为她准备的院子。 院子不大,幽静雅致,最是适合闺女子居住,但几位嫂嫂为了显示任家的尚武精神,把前院与后院之间的庭院整理成了练武场。 “看,这院子也叫彤苑……嘿嘿嘿,说到这,也因为我们任家的人虽说都识得一些字,也注重书法造诣,但说到底一个个的还是武夫,想来想去,也不知给这小院取一个什么名儿好,便把“彤苑”二字借鉴来用了。” “干娘与嫂嫂们有心了!” 管彤很是感动,不觉再一次红了眼眶。 一行人行到后院,进了为管彤准备的闺房,管彤用眼神儿扫视一遍,里面的陈设都是新的,还是从宸王府下面的木工坊里订制采买来的。 “彤儿喜欢吗?” “喜欢!” “喜欢就好!” 杨夫人笑着说管彤神神秘秘地不敢拿出来的礼物不知是什么? “我们也好奇极了!” 众嫂嫂异口同声,也不与管彤客气了,一个一个的都去翻大布袋子。 “彤妹妹这布袋子做得真大!” 是啊,确实有些大,我这可是布袋和尚的布袋子,能随便装下一个人…… “呀……这是什么?这么小!” 女人发现新事物的尖叫声此起彼落。 “嫂嫂们让一让,我这都是按照你们各自的体型做的,都编了型号,待我给你们一套一套地清理出来,你们去试穿……放心,做好后清洗过的,很干净!” “彤妹妹,你的意思这是衣裳?” “是啊,而且是贴身穿的那种……干娘,这是你的,这是穿在上面的,这是穿在下面的……大嫂,这是你的……二嫂,这是你的……” 第八十一章 礼物 二 “哎呀!羞死人了!” 一个一个的虽然接过了管彤送给她们的礼物……但,怎么穿啊! 这么小!这么短! 即便任夫人与众嫂嫂都是性子豪爽的,但也忍不住捂脸。 “干娘,我先教您穿!” 管彤不由分说地扯着任夫人进到更里间,用屏风挡上,虽说任夫人有想尖叫的冲动,但也还是在管彤的指导下很生涩的将那套小内衣穿上,再把外面的襦裙穿上。 “干娘,您的身材好好!” “你这孩子,干娘已经老了,哪还有什么身材?” “干娘,您可别不信……走,我们出去让众嫂嫂看一看。” “咚咚咚咚……我们出来了!” 管彤满面含笑,在众嫂嫂眼中,像一个小天使。 虽然她们不知道传说中的小天使长什么样,但管彤能让她们开心,能让婆母开心,就有了小天使的模样。 此时,另外两个小天使沉浸于她们的交流中。 “你有布娃娃吗?” “……没有!” “我姑姑不喜欢你?” “不,她喜欢我,她教我认字,还教我……” “我姑姑不喜欢你,只喜欢我!” “不是的……” “是的……” “不是的……” “是的……” ……… “婆母,您的身材是真好!” 众嫂嫂看向任夫人的眼睛闪着光,真是想不到,就那么两件小小的衣裳竟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你们也快去穿吧,别尽只顾着看我,我又不是戏耍的猴子!” “哈哈哈……” “呵呵呵……” “嘿嘿嘿……” “咯咯咯……” “干娘真幽默!” 笑过了,几位嫂嫂再去试穿小衣裳,也不觉得不好意思了。 “呵呵……好了吗?好了就走出来看看,比一比,谁最有风情……” “你这孩子,年纪小小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嘿嘿嘿……” 二嫂子荆巧儿是几位中最瘦的,之前相处的日子,任彤虽不怎么在意这些,但因为由然的审美观,大体的映像还是有的,所以,在给她做的小内衣里,还多加了两层棉布。 这中间,唯一有五嫂嫂莫英,管彤只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但从她的身形来看,属于瘦长形的那种,但其实她又不瘦,很匀称,所以,管彤也没做特别的处理,反正几个嫂嫂都不是胖子,内衣的里衬便都是加了棉布的。 五位嫂嫂你推我让的从里面依序儿埋首含胸地走了出来。 “婆母,彤妹妹她真是太坏了!” “是啊,她真是太坏了!” …… “你们什么意思?不喜欢我们彤儿送的礼物?” “不是……” “不是……当然不是!” …… “既然没有不喜欢,那干嘛说我彤儿坏!这“坏”字,是能轻易用的吗?” 任夫人特别有气势,一声比一声高,管彤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为其点赞。 “是是是……婆母教训的是!” 阙琼是其间最丰腴的,当然,更丰腴的是胸部,穿上管彤特制的胸衣后,有了傲人的姿态。 所以,此刻的她不仅埋首含胸,还把双臂环抱在胸前。 “都给我抬头挺胸!女人的资本是什么?想来你们也懂,我都没不好意思,你们一个一个的,何故还遮遮掩掩的?” “干娘说的真好!完全说到了点子上,我们作为女子,要想不让自己更快老去,一是要保持心情愉快,二是要对自己充满自信,三是让保护自己的身形不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变形……而我送给你们的小内衣,就有丰胸提臀的作用……嘿嘿嘿,你们穿上后,是不是感觉自己的身子紧致了不少?” 管彤说完,见她们一个一个还没完全放开,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扒拉她们的手。 “你们且不想象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且看看对方,就像干娘说的,抬头挺胸,充满自信地走上几步,是不是多了一份女人的婀娜体态?” “是啊,一个一个的依序儿走给我看看,看看我为儿子们娶的媳妇儿,谁的身段儿最好看?” “婆母……” “哎呀,你们也真是,一个府里住着,谁不知道谁啊!你们中有谁是那种假正经的?谁也不是,是不是?” 虽然,任夫人打心底里觉得管彤所送的小内衣有些羞于见人,但也是穿在里面的,似乎也还真有她所说的丰胸提臀的作用,她穿上后,突然感觉自己年轻了不少。 再者,她是一定要站在管彤这边,唯护女儿的面子的,虽说是才认不久的义女,但也是女儿。 在定远侯府,是最稀罕女儿的,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所以,两年多前任彤的事一出,但凡得了信的,又与之交好,都在第一时间里对其夫妇表示慰问…… “夫人,小小少爷们下课了,已经得了信,都跟着来了前院,想向他们的姑姑讨要礼物。” 秀秀与几个同为大丫鬟的丫头守在前院,这会儿过来传话,看神情,那几位小小少爷肯定向她们发难了。 “看吧,磨磨唧唧的,这会儿你们的孩子们来了,可得注意了,别想着把穿上的去脱下来,一不小心,他们就闯进来了。” “姑姑……姑姑……” 任夫人的话音刚落,两个小的跑动的身影还没出现,急切的喊话声已经传了过来。 几位嫂嫂相视一笑,突然之间也放开了,好像矫情了半天,就是做给婆母看的。 媳妇儿难为,这是铁的定律,在任夫人杨氏这样的开明婆婆面前,依然存在。 “奶奶…娘亲……伯母、婶母们,你们都在啊!” 任慕琛呲牙一笑,轮着问候了一遍后,这才去搜寻管彤的身影。 任慕平在接收到自己娘亲的眼神儿后,也跟着“奶奶好娘亲好伯母好婶母好”地问候了一遍。 “姑姑,我们的礼物呢?” 小孩子就是爱较真儿,多久的事儿了,还记得这般真切! “礼物……礼物……” 管彤如突然省悟般,满屋子的探看。 “姐姐,他们的礼物还在那一边,没有带过来。” “是吧,琛儿,平儿,那我们是一起过去,还是等人拿过来?” 任慕琛与任慕平还作势想了想,好象在计较哪一种能更快。 “都过去吧,也要让厨房准备晚饭了。” 任夫人发了话,自是都跟着过去了,行走到前院时,遇上任慕容几个,兄弟间眼神示意后,这才与各位长辈见了礼,一同跟着往中院的偏殿里而去。 在路上的时侯,任夫人就做了安排,大媳妇儿阙氏去忙什么?二媳妇儿荆氏去忙什么?三媳妇儿刘氏去忙什么?四媳妇儿张氏与五媳妇儿莫氏去忙什么? 等指派完了,各自的大丫头才悄声问起自家主子,她们一个个看着,为什么与之前不一样了。 第八十二章 礼物 三 “不一样了吗?没什么不一样啊!” 对各自丫头的探问,几位媳妇儿不约而同地给出了同样的回答。 阙琼伸手抚了抚鬓角的发梢,荆巧儿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刘铁兰直接把一只手抚上了胸口的位置,张越越摸了摸自己尖尖的下巴,莫英抱着手膀子,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她们这些小动作,无疑是在掩饰她们内心的慌乱。 倒是任夫人,抬头挺胸地迈着小碎步,面上始终带着一抹和暖如春风的笑。 “夫人今天好有精神!” 秀秀还想跟平常一样,托着她的一只手走路,但对方却说不需要,还说今后也不需要她虚扶着了。 “可,这……” “丫头,你是想说那样子会失了我掌家夫人的派头吧……” “这话可是您自个儿说的!”秀秀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派头这东西,不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出场显摆出来的,而是骨子里自带的,在这定远侯府里,有谁敢不敬着我?” “夫人说得是!” 秀秀还能说什么?只能忙不迭地附和。 任夫人说那些话的音量并不大,她们主仆俩又行走在最前面。 任夫人的精气神十足,细碎的步子迈得有些匆忙,行走一段路后,她儿媳妇们及管彤他们之间,隔出一个段层来,好像一道跨不过去的鸿沟。 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上头没有谁压着了,原本是让她长舒一口气的时候,如此不是她没有孝顺之心,而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但突然又悲哀地发现——她也老了! 杨立洁抬手缓缓去触摸鬓角处的发丝,曾经如缎带般油光发亮的黑发里,不仅掺杂了一根一根的白发,发质也失去了年轻时的光泽,而最不能容忍的是,每日都会有一把一把的头发落下,恍惚不需要多长时间,她就会变成一个秃子。 管彤今天送来的礼物,在她身上似乎起到了神奇的效果,已经耷拉下来的胸部突然立挺了,松跨的臀部也被兜起来,感觉上比之前有了弹性,多了一份紧致感……真好! “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姑姑送给我的布娃娃,是不是很好看?” 一路上,任慕心也不知这样问过几次了,哥哥们最初对她的问话是笑着回答的:“好看!真好看!不过,也没有我们的慕心妹妹好看!”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反复多次后,哥哥们笑不出来了,从而打心底里升起一股感叹:有一个妹妹就够了,千万不要再有第二个。 “姑姑,您给我们送的礼物,不会也是布娃娃吧?” 管彤故作神秘地一笑,“看到后就知道了。” “你们几个别一个劲追着你们姑姑问送的什么?让人听着,好像有一个姑姑的存在,对你们来说,唯一的意义就是有礼物可以收。” 阙琼先一步发话了,另外几个当娘的跟着附和,这是贯有的节奏,任慕容他们已经习惯了。 “哪能呢?” 兄弟几个齐声笑着否定,但内心里却道:“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么,她又不是我们的亲姑姑……” 及至偏厅,管彤朝还静静躺在一侧角落里的大布袋走出时,秦雨珠已经先一步跑着去了,在里面翻找一遍后,抬起头来,含着一丝庆幸地笑着道:“姐姐,东西都还在。” 这意思? 管彤不好意思地朝任夫人与众嫂嫂们笑了笑,继而对任慕容他们几个道:“把队儿排好了,一个一个来姑姑这儿领礼物。” “姑姑,我们这是在家,哪用得着排……” 任慕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其娘亲踢了一脚,跟着响起不容置疑的声音:“姑姑让你们排队,你们就老老实实执行便是,哪来那么多话?” 任慕容被踢的一个踉跄,内心里很恼火,但面上却道:“娘亲,您收着点力,别摔了自个儿!” “没办法,收不了,娘亲看着你们三个混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改明儿,我一定得生一个乖女儿……” “噗嗤!” 张越越忍不住笑了。 “大嫂,女儿也不一定个个乖巧,烦起来,比男娃儿更讨厌……最起码,你生的男娃儿让你不顺心了,你可以拳打脚踢。女娃儿却不行,你想教训她一下,说不定大哥就护上了,你的手指甲还没碰上她的小脸蛋,说不定大哥就已经心疼到肉里了。” “四嫂,看来四哥就是这样子的……不成,在这一点上,他们兄弟是一个性子,我先前还想着生一个女娃的,现在我改主意了,还是生一个男娃好,起码能如大嫂般,不痛快了就踢上几脚……” “你们这是……” 阙琼真不知说什么好了,可话头是她挑起的,若再回过头去怪责她们,就好像是她仗着长嫂的身份,强势地去压她们一头。 “彤儿,别理会她们,你忙你的……她们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嘴上再不说点儿什么,估计会闷坏!” 是啊,确实挺闷的! 管彤笑了笑,乖巧地应道:“干娘说的是!” 任慕容被其娘亲莫名其妙踢了一脚,此时倒也安静了,兄弟几个站好了队,也不在言语上催促管彤,只拿眼神儿示意她:“姑姑,可别辜负了我们的期待!” 管彤也飞了一个眼神儿给他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我们与这位姑姑心有灵犀啊! 站在第一个的是任慕容,他是大哥大,不站在第一个,就兄能站在最后一个,他刚才被暴脾气的娘亲踢了一脚,兄弟几个打从心底里怜惜他,所以,也就不按照往常的习惯,大的让小的了。 “来,这是送你的滑板车,扶手上刻着你的名字……任慕容。” “滑板车啊……” 任慕容接在手中,心里亮了,眼睛也亮了。 “姑姑……” “大哥,快让开,等我们一个一个领完了再说。” 站在他身后的慕容延探出头来看得真切,管彤送的礼物还真是一个新奇的玩艺儿! “是哦!” 任慕容体会到他们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准备双手去抱起现在已经专属于他的那辆滑板车。 “容儿,你怎么越大越笨了,滑板车是有轮子的,你滑动着移到一边就行了。” “姑姑,我这不是笨,是出于珍惜的心理……” 任慕容突然觉得,这样的对话场景很熟悉,曾经的亲姑姑也喜欢以这样的语气来数落他。 两年多前,姑姑十五岁,他十岁…… “任慕延,看到没有……这辆滑板车今后就是你的了……延儿,你性子平和,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拿了去,也不怎么在意,可姑姑送……” 管彤愕然! 他们还只是第二次相见。 “呵呵呵……这都是我从你们六叔那儿了解来的。” “姑姑送我的礼物,谁想要,我也不会给的,请姑姑放心,何况,上面已经刻上了我的名字,已然证明它专属于我。” 任慕谨与任慕宣也领到了属于他们的滑板车。 轮到任慕琛与任慕平时,变成简单的竹管水枪了,管彤突然有些后悔,应该备一样的礼物的。 “等你们再长大一些,姑姑再给你们做……不,姑姑回去了就给你们做。” “姑姑,还有我!” 第八十三章 礼物 四 “心儿,你别不知足!你现在才屁大一点,玩什么车车,摔了怎么办?” 张越越虽不能动手打任慕心,但在言语上,一点儿也不客气。 任家的女人们,遵循的教子女法子便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唯有曾经的任彤是特例。 现在的任慕心,虽也得到诸多宠爱,但与任彤的情形是不一样的。 “彤儿,这些东西怎么玩的?” 此时,杨立洁已然觉得,只要是出自管彤的手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容儿,来,我先给你们示范一下……双手扶着把手,一脚踩在踏板上,一脚滑行……很简单的……” 管彤一边示范,一边说,最后还忍不住补了一句:“如果是铁质的带着滚珠儿的轮子,就更好了!” 任慕延几个跟着就学着滑行了一些,其间感受到的趣味性,就甭提了。 任慕容亦是迫不及待地从管彤手中接过他的那辆滑板车,撒着欢儿去玩时,回过头来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姑姑送的礼物,我很喜欢,从此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姑姑。” “这孩子……如果礼物不是你喜欢的,就不认这姑姑了?” 阙琼跟着说的话,消失在风里,任慕容根本没有听到,他此时的心情,如同前面几个弟弟一样,飞扬! 任慕琛与任慕平带着艳羡的神情,看着哥哥们在平整的道路上,蹬着滑板车,越滑越远。 “琛儿,平儿,其实这个也非常好玩的……姑姑教你们怎么用。” “麻烦哪位嫂嫂,帮忙去取一桶水来。” “哪里用得着主子们!” 几个丫头争相去取水了,没过多久,一人提了一桶水过来。 “姑娘,会不会多了?” 秀秀听得真切,管彤只说要一桶水的,可她们实在觉得管彤的礼物新奇,使得小小主子们由衷欢喜。 “不多!不多!正好,我们都可以试一试……” 管彤不觉这么说了,突然觉得竹管水枪已经是任慕琛与任慕平的,给他人试,还得他们同意。 “可以吗?” 兄弟俩的面上很是为难,他们想说不,但此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玩。 管彤了然地笑了笑,在他们的脑瓜顶各揉了几下,然后一步一步地教他们用水枪。 “注意了!我们要发射了……嗖……” “谁?是谁给我喷水?” 老二任重的脾气最是火爆。 他现在在京城十六卫的左金吾卫所里当职,任昭武校尉,正六品武官衔。 “二哥,对不住!” “呵呵呵呵……是小妹啊!你何时来的?” “午时来的。” “哈哈哈……那时的日头正毒,小妹也不怕把自己晒着了!” 任重的面色转换得极快,转眼间,看到管彤手中的竹管水枪:“刚才,你就是用这个射的我?” “嗯!” 管彤尴尬的笑了笑。 “再使一次给我看看……” 任重邪魅一笑,伸手指了指影墙边上的入口,刚才,他就是在那里被击中的。 “二哥好坏!” 管彤说是这么说,依言朝他所指的入口射击了一次。 “姑姑还给我!” 任慕琛已然感受到它的趣味性,待管彤用过,就要从他手里拿过水枪。 “让爹爹先试一试!” 这次没有人中招,管彤还有点小遗憾。而任慕琛,到手的水枪被任重抢了去,脸上的神情转换了几次,看着就要哭了。 “不许哭,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娃儿就不是男娃,肯定是从你娘肚子里出来时跑错了道。” 任慕琛只好使劲忍住,那要哭却不敢哭的样子,让管彤很是心疼。 “就让你爹玩一次!” 管彤这么一说,任慕琛的心情好了一点,最起码,他爹不能霸着他的水枪,没完没了地玩下去。 他娘亲说,他爹就是一个大孩子,一点儿也没有当爹爹的自觉性,这样的评价他是百分之一百认同。 “嗖……” “是哪个皮孩子?” “哈哈哈……大哥,是我!” 任重笑得极其夸张,承认之后,还拿着手中的水枪晃了晃,管彤履行着说话算数的信条,攀着他的手杆儿把水枪抢了过来,让任慕琛跑开自己去玩。 任武也在京城十六卫里当差,只是卫所不同,是左骁卫,任忠武将军,正五品武官衔。 “那是什么?” “水枪啊……小妹送给娃娃们的。” 任慕琛拿着自己的水枪屁颠屁颠地跑了,一边的任慕平虽然还没有完全弄明白,但反应过来后,也想跟着跑。 任武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伸手一抓,便抓住了他的小胳膊:“呵呵……想跑,等把腿劲儿再练上十年,或许就能跑出你大伯父的五指山了。” 任慕平被抓了,还在不死心的扑腾,实在逃脱不了了,这才求救的看向管彤。 “平儿,就让大伯父玩一次,你正好再学一次。” “就一次!” 任武亦觉得自己太过了,欺负自家小侄子,便笑着笃定地说了一次,任慕平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 “小妹,怎么玩?” “大哥,我教你。” “此水枪出自小妹之手,她玩得比你溜,我干嘛跟你学?” 任武面对着任重时,满脸郑重与认真,转过脸儿看向管彤时,却是笑魇如花。 “小妹,教大哥使使!” “好!” 管彤手把手地教了任武一次,任武的射击方向仍然是那个入口。 希望有人中招! “谁啊?” 任嘉诚抬头,就看到了笑得比什么还灿烂的任武任重兄弟。 “多大的人了,还玩……” “爷爷,大伯父抢姑姑送给我的水枪。” “……” 任嘉诚这才注意两个身高马大儿子旁边的小姑娘,面上旋即堆起满脸的笑。 “彤儿来了!” “干爹好!彤儿这厢有礼了!” “行礼就免了,彤儿可有送给干爹的礼物?” “干爹……” 管彤嘟起小嘴,摆出一副算账的样子。 “干爹,我可记得,您还没给彤儿礼物!” “哈哈哈……好像也是!” “爹爹!大哥!二哥!你们怎么都站在……哦呵呵,原来是我们的小妹来了!” 任翦、任轲、任宏、任申,兄弟四个在门口遇上了,鱼贯而入,显示着任家的人丁兴旺。 “三哥好!四哥好!五哥好!六哥好!” 管彤笑着一一问好,一点儿也不嫌烦。 “小妹站在太阳底下,也不戴一顶帷帽护一护,当真准备把白净的小脸儿晒黑?” 任申是了然管彤的这一想法的,但其他几个就不知道了,这时听得,忍不住反对。 “小妹,白白净净的,多好看啊!” “是啊,别的小姑娘想要拥有白净的皮肤却不能如愿,还是别晒黑了!” “不过,小妹的想法倒是很奇特的,跟哥哥们说一说理由?” “什么理由?我们彤儿想怎样,便怎样。彤儿,我们不理他们,跟干爹进去,看一看你的干娘与嫂嫂们给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好!” 管彤走在任嘉诚身侧往里走,几位哥哥自觉跟在后面。 “爹爹……” 完全被忽视掉的任慕平喊了一声,他爹回过头来,道,“你自己玩哦,饭菜备好了,自会有人来叫你。” 第八十四章 礼物 五 “彤儿怎么会忘了给干爹与哥哥们准备礼物呢?” 管彤说着,空手拍了拍抱着的酒坛子,满脸灿烂地道:“看,这是什么?” “甘露酒?” “干爹利害,一猜就中。” “哈哈哈……来,让我闻一闻。” 此时,任嘉诚的心情极好,两年多来,就没有这般畅快的笑过了。回味过来,又觉得对逝去的闺女有着一丝歉疚。 重新认了一个女儿,是不是把自家闺女忘了? “彤儿,干爹总有一种错觉,你的到来,就好像是我那故去两年多的闺女回来了!” “干爹,我就是您的闺女!您只要这么相信就好。逝着已矣,生者还得把日子过下去,我相信,您的闺女一定希望府上所有人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活着。 她并没有离开,因为她在你们的心里,依然是那么鲜活,青春四溢……” 管彤浅浅的笑说着,淡然如菊,但她自己突然有一种感悟,她这样说,就好像是她为了代入这个家庭,而劝说他们把之前的任彤忘了,可事实是,她也是任彤。 “哇!这酒真香,不用说,是最好最醇厚的甘露酒。” 任嘉诚满脸陶醉的感慨的同时,盯着管彤,满脸迷惑地道:“彤儿,这酒……可不好买,就是以干爹今时的地位,到节庆日去购买,也只能买一坛,而你这……” “干爹,真有您说的这么玄乎?”管彤满脸的不敢置信的道。 不就是酒嘛! “小妹,你知道这酒为何叫甘露酒吗?” 任申似乎试着给管彤细说一下有关酒的知识,面上的神情很认真。 “不知道。” 管彤无所谓地摇了摇头,继而又觉得充满求知欲,在任家的男士们面上一一扫过,“你们都知道?” “嗯,可以这么说!” 这次是任嘉诚这位大家长代表说话。 “对于任家男人来说,对酒的热情,就像对刀剑…就像对战马、盔甲,不说深入研究,但最起码要了解。” “嗯!那……甘露酒为什么叫甘露酒?” “因为制酒所用的水,是收集的晨起的露珠……” “这么夸张?” “就有这么夸张。所以,就这一坛酒,就要近千两纹银,普通人不仅仅是买不到,还买不起。” “近千两?一坛酒而……” 打住打住……有的酒确实挺贵的! 管彤的不屑瞬间收起,跟着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还笑!你这几坛酒是怎么买到的?” “我……我……干爹,要不您把剩下的六坛酒一一检验一下,看一看是不是您所说的甘露酒?” “不用检验了,我们兄弟几个已经检验过了,都是最好的甘露酒……曾经,我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得喝,令人回味无穷。 当然,这甘露酒也是近两年才有的……” 任武一边说时,随着所说内容的不同,面上的神情,从笃定到陶醉,再到迷惘…… “彤儿,你说说,这酒……” “干爹,这酒我是让吕大人去买来的……我……我不懂酒,所以,我让吕大人去买酒时,只是叮嘱他选最好的买……” 管彤说到这,又联想到酒的价钱问题,“干爹,这甘露酒真有您说的那么贵?近千两纹银?具体是多少?” “具体……因酒的品质不同而有所不同,最低的也在五百两以上,最高的要九百八十两,而你带来的这几坛,应该都是最高规格的。” “九百…八十两……为何不干脆卖一千两?” “呵……许是给买主留点钱买下酒菜。” “呵呵呵……那位商家还真是挺用心的!” “小妹……” 任申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问道:“你买酒花费了那么多钱,手里肯定没什么钱了,要不我们做哥哥的都给你补一点?” “不用不用!” 管彤使劲摆着手,继而嘿嘿嘿地笑着道:“其实……其实,我没花那么多钱……具体点儿说,是吕大人所报的价钱……好像没有那么高……真的,总计我就花了六百两银子。” “六百两?” “是,就五百两。” 任家的男人们相互看了看。 “小妹,六百两银子也不少了!这样,哥哥们上次就没给你送见面礼,你六哥说,除了金钱,你好像也没什特别喜欢的东西……那我们当哥哥的每给你两百两……” “大哥,您这样就太见外了!对,我是喜欢钱,但是,你们也不能这般明晃晃的送钱给我,太没格调了。何况,这还是在饭桌上!” “对对对……彤儿饿了吧?你干娘与你嫂嫂们准备了多少菜?这么久?” “我去看一看。” …… “干爹!干娘,下次来的时侯,我就打包一堆衣服过来,住进这边的彤苑里,一直住着……” “嗯,说话算数,到时来了,就一直住在这……” “爹爹,娘亲,哥哥嫂嫂们,你们放心,有我送小妹回去,一定会把她安全送到的……” “六叔,我们也要跟着去。” “不行!” “为什么?” “车子坐不下!” “嗤!您这是什么理由?我们几个不占地儿……爷爷奶奶,要不我们兄弟几个去姑姑那儿住,负责保护姑姑……” “就你们几个……还说保护姑姑,能不烦着你们姑姑就不错了!” “爷爷奶奶,要不就我和二弟去?” “你们不是每日要听夫子的课吗?怎么去?” “爹爹,我们已经放假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啊!今日上的,就是最后一天课,我早就跟您说过的。” “哦……呵呵呵……爹爹事儿多……” “那,我与二弟去姑姑那儿的事,就这么定了……” “为什么只有你和二哥去?要去,我们兄弟六个一起去,这样才公平。” 管彤坐在马车里,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心里很高兴,适时开腔道:“都去是可以,但事儿说好了,在姑姑那,要自己穿衣裳、叠被子,还有洗漱、洗澡、洗衣服、吃饭,甚至于做饭,都得自己来,那样子还去吗?如果是那样,我很欢迎哦!” “哦…那样子,我们先想想,反正也不是非得今日。” “是啊,申儿、彤儿,天黑了,别和他们磨蹭了,要走就快点儿走,要么就别走了!” “干爹!干娘,那……我们这就走了,你们先进去吧!” “不急,等看着你们离开了,再进去。” “也是,站在那,可以好好欣赏一下最后一缕残阳的美……” 第八十五章 赴宴 “三小姐,你就这个样子去?” 盛幺妹上下打量管彤一番,清汤挂面的满头黑发,只在头顶随便挽了一个丫髻,一件素净的白底蓝色碎花及地布裙,裙子的样式倒是还新颖,是她的杰作,但也是按照管彤的喜好制作的。 简单、大方,不多加一丝繁琐的点缀。 但这布料……实在太过普通,而衣着的简单素净,似乎也不适合进宫去参加太子妃举办的迎秋宴。 还有这脸上,更是素面朝天,不施加一点脂粉…… “是啊!盛姨,我这样子挺好的,真的!您想啊,我现在正值青春年少之时,只要营养足够,脸上就不缺少胶原蛋白……” “什么是胶原蛋白?” “……这一点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是青春美少女,不需要浓妆艳抹,多此一举地来增加色彩与魅力。 何况,我就希望不被人注意,静悄悄的去,静悄悄的回。” 盛幺妹作势想了想,觉得管彤似乎说的有理,她现在不张扬,就惹来了那些她连想象都想象不到的贵人,如果再张扬一些…… “姐姐真好看!” “是吧!” 管彤看着面前的小人儿,暖心地笑了笑,爱怜地在她的头顶揉了揉,“我们珠珠最有眼光!” “嗯,姐姐该走了,不能让来接的人等太久!” 进宫,对于管彤来说,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她得小心翼翼,特别是不要得罪了小人物。 管彤坐上马车,穿过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拐到玉池街后,一直向北,进入有着高耸院墙的宫城,拐入东宫太子府。 一路上,管彤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太子妃为什么会想着请她?太子妃为什么要办这什么迎秋宴?好像之前是没有人办过这种名称的宴会的……为什么要把场地设置在东宫里?被请来的又有什么人…… 管彤的脑袋,被诸多问题困扰,陷入一片混沌。 “到了!管三小姐请下车。” 驾车的车夫虽说只是一个车夫,因他是东宫太子府的人,在管彤面前,似乎也存在着地位的优越感,但此时此刻的他,对管彤这个小丫头,却是打心底里恭敬。 管彤对他的称呼是大人,只在上车的时侯说了一声:“这位大人,麻烦您了,让您驾车特别来接,小女子是愧不敢受!” 然后,就一直很安静,安静的让人怜惜,一个小丫头,初次入宫,身边连一个陪着的丫鬟也没有。 “谢谢!” 管彤从马车里钻出来,跳着下了马车,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不用谢,咱家是职责所在。” 宦官车夫去停车了,管彤习惯性地轻轻拍了几下手,又习惯性地四下里观望。 太子东宫府给她的感觉,除了院墙高一些,房子的构造精致一些,那白玉栏杆闪亮一些,雕梁画栋奢华一些……似乎,也再没有其它的感受。 之前所拥有的恐惧情绪,这会儿也没有了。 既来之,则安之。 太子妃有什么?还不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会生病,会有烦忧,会老,会死……一应这些,与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来了!” “宸王殿下?” “本王是受太子殿下邀请来的!” “哦,见过宸王殿下!” 管彤小心翼翼地见了礼,眼珠儿骨碌碌地转动,在楚凌迈步朝里面走时,她并没有跟上。 “你要等人?” “没……我没有要等的人!” “那为何还不进去,害怕了?” “……不不不,我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又没做什么坏事儿!” “那还不跟着进来?宴会的场所设在花厅……” “谢谢!宸王殿下先请!” 在感觉上,管彤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楚凌这一刻跟她说话的态势,不像之前那样冷冰冰的。 所谓的花厅,就是一块摆着错落有致的花钵的坪子。 坪子里不仅有各种名贵盆景花卉,还有零散的几株经过精心修剪的大树,那一株株按照着考究的布局种植的大树,匠心独具,为完全裸露在太阳光下面的坪子增添了几许阴凉。 在管彤缓步走进时,坪子里摆放的椅子上,已经坐了好些争奇斗艳的女儿家,其衣着明亮的色彩,比那些名贵花卉要醒目多了。 她胆小了! 管彤很希望自己即刻变成隐形人,因为她感觉,在这样衣着与装扮靓丽的女子面前,她感受到了自己的自卑与寒酸。 一个个身边站着的丫头都是经过了特别打扮的,是不是美,她不敢妄加评价,因为她不知道自己的审美观与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是不是一样的? 上一世的任彤不能告诉她,这一世的管彤也没能让她明白。 “那是谁啊?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管彤已经很轻手轻脚地准备往角落里钻了,但她的出现,还是被下意识地看还有谁来的人注意到了。 贵女的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夏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能称得上贵女的,除了皇亲国戚,要么是勋贵人家的,要么是三品以上大员家里的。 而此时已稳稳坐在众贵女之间的管昕,也成为了特别的存在。 当有贵女发出那样的疑问时,管昕与跟随着她一起进来的丫头,这时也希望变成隐形人,特别不希望管彤在看到她们后,懵懵懂懵的喊她一声。 十三岁的小丫头,之前的管彤或许不会,但现在的管彤,完全是无所顾忌的,胆儿大得很! 太子妃为什么会请她? 在第一眼认出管彤时,管昕由然这般自问了。 稍稍一想,似乎有些明白了,但还是有些迷糊。 还有,她突然被赐为太子侧妃这一点,也让她迷糊,她虽然对自己的文采与容貌很自信,但也没有自信到太子见过她后的第一眼,就钟情于她了。 皇室之人,又是太子,即便是娶侧妃,也不会那么简单。 那是为什么? 难道…… 管昕想到某种可能,便即刻否定,因为这种可能,跟管彤有关。 商业是贱业。 在大夏国,有多少成功的商人,也没见哪位权贵真正把他们当一回事儿…… 她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即将迎进管府的卢国公的好妹妹…… 会是吗? 其实,是因为什么,管昕真的不愿意多想,与其把这事儿的定性归于他人身上,还不如自我认定是她的特别,吸引了太子殿下。 管彤随意朝盛开的花儿们看了一眼,也许是阳光太过耀眼,金光闪闪之下,她没能看清任何一张脸,也便没能发现,正躲闪着她眼神的管昕。 于她而言,似乎也用不着看清任何一张脸。 第八十六章 仪态 “不要!不要!你不要妄想坐在我身边。” 当管彤下意识地迈步,准备入花厅时,坐的离花厅的入口比较近的区域内,一位贵女忍不住尖叫,其恐怖的声音,让人听来,在她的心里眼里,管彤其人,如同瘟神。 一时之间,管彤有点儿没回过味来。 在感觉上,她是在一圈圈闪烁的光影中前行。那一圈圈闪烁的光影,置于她眼睛的四周,让她头晕目眩…… “你谁啊?怎么听不懂人话?” “我……你谁啊?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呼小叫的,哪有一点大家小姐的庄重与仪态?” “你……你……你离我远一些,我不想与你这样的人……” “我哪样的人?你又是哪样的人?不过,你的这一想法与我相同……” “小丫头,你先一步到了!” “我不是……” 这时的管彤,已经变成炸毛的公鸡,浑身上下充满了斗志,内心里,哪还有半点胆怯与自卑的情绪?转过身来的她,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倏地便笑了。 “裴小乙,原来是你啊!” 管彤在这种地方看到裴小乙,内心里着实高兴。 “二东家,还有我们。” 紧随裴小乙之后的岳鹏飞忍不住提醒。 “你们好!” 管彤绽开如阳光般灿烂的笑,挥着小手儿向他们打招呼。 “呵呵呵……你们几个也来了!” “裴哥哥!你们认识她?” “嗯……难道你不认识她?你们刚才聊得不是挺火热的吗?” “我……” “裴小乙,她谁啊?” “她……小丫头,这位是大理寺正卿之女宁柯儿,你不认得?” “我一个生活在市井中的小姑娘,哪能认得什么大理寺正卿之女?” “裴哥哥,她谁啊?这样的人怎么也来了太子妃宴请的迎秋宴?” 宁柯儿对着裴小乙时,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声音是那么柔和甜美,状态是那么的乖巧可爱…… “她……她叫管彤,是……” “宁柯儿是吧!之前嘛,是你误会了,我很识相的,不会想着与你这样的……花孔雀坐到一起,所以,你也无须忧心我会想着与你套近乎!” 管彤说着,对着裴小乙一行招了招手:“我得去找地儿躲起来,这样的地方,本就不是我该来的,当然,也不是我……” “太子妃驾到!” 随着响亮的一声唱喏,管彤循声朝略高于坪子的台阶上看去,就看到一女子在几位随侍宫女的凑拥下盛装出现,那仪态……那眉眼…… 怎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管彤确认,上一世的任彤,与这位太子妃是互不相识的,这一世的管彤,就更不用说了。 “你不是要躲起来吗?还不走?” 一众被相请的少男少女,已经分区域就坐了,唯有他们几个,还站在这里,如果不是有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屏蔽了些许视线,他们几个就会显得分外亮眼。 此时,裴小乙的情绪中,竟带着隐隐的厌烦之感。 “那就是太子妃?” 管彤却是很兴奋的,能成为太子妃的女子,自不是一般的女子,虽然她曾经亦有可能成为某亲王妃的…… 只不过,那样的身份,于她而言,太过不真实,如梦似幻,还有,她要嫁的那人,在她眼中,是那般英俊伟岸,需要仰视……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 “是!” 裴小乙似乎不愿在这问题上多说一个字,“我们该去属于我们的地方了,你自便!” “裴小乙!你……呵呵呵……走吧!走吧!” 管彤笑着挥了挥手,如移形换位一般,借助着大树的遮挡,朝她意想中的,不为人注意的角落里窜去。 她的动作很迅速,只不过,有人比她的动作更迅速。 “你就是管三小姐管彤?” 在管彤觉得,离目标地不远时,她的前面出现了一道身影,一身宫女打扮的女子,不仅拦住了她的去路,还对着她说话了。 “我……我是,有事吗?” 宫女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太子妃有请上坐。” “什么意思?” 或许太过意外,管彤竟是觉得听不懂对方所说的字面上的意思。 “意思就是……请管三小姐随婢子走便是!” “这样啊……那走吧!” 管彤一路随行着去时,花厅里响起一阵一阵唏嘘之声,此起彼落,声音很小,在管彤听来,如蚊蝇嗡嗡,甚是讨厌。 “你就是管三小姐?” 太子妃裴静茹挂着盈盈的笑,举止娴静,仪态万方。 “是啊!” 管彤扬起满脸天真的笑,由衷赞叹道:“太子妃姐姐,你长得真好看!比那些盛开得正艳的花儿都好看。” “彤妹妹真会哄姐姐开心,本太子妃年岁大了,哪里比得上开得正艳的花儿?” 太子妃一边说,一边看向下面的某个人面桃花的美人儿。 “彤妹妹请入座!” 太子妃指着提前设置好的坐位,笑意满满地相请。 “我……小女子坐这?” 管彤显得诚惶诚恐,亦不敢置信。 “是啊!这位子是特意为你而设的。” 太子妃面上显得笃定而谦和,但内心里,对管彤诚惶诚恐的表情甚是满意,那微微扬起的额头,显示着她上位者的姿态,她愿意与管彤亲近,在仍何人看来,都是一份施舍。 “我……小女子还是坐下面的好。” 管彤说着,也不管裴静茹应不应,旋即转了身,从离宽阔的台阶最近的一排里寻找,瞄到树萌下,有一处空位,她不由分说的朝那处而去了。 “彤妹妹!” “你……呵,我知道你,你是胡国公之女,张君安的小妹妹张君雅,是也不是?” “嗯!彤妹妹肯定是听我二哥哥说的,是也不是?” “嗯!” 管彤能认识张君雅,自然不是听张君安所说,而是曾经的任彤,与胡国公之庶女张君玲交好,活泼可爱的张君雅时常相伴其姐左右,因而任彤亦是特别相熟。 “彤妹妹快入座!” “嗯!” 管彤坐下时,忍不住暗自嘀咕,曾经的小姑娘,现在也能唤她一声妹妹了,其中意味,管彤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 入座后的管彤,很是虚心地道:“我很少参加这种宴会,还希望雅儿……雅姐姐多多照应,别让妹妹失了礼数。” “彤妹妹说笑了,你既然能独得太子妃姐姐青睐有加,怎么样都不算失礼。” 管彤笑了笑,很小声地道:“我那哪是独得太子妃姐姐青睐,最多也就是因为我是在这相请的贵公子贵贵女中,算作是另类。” 管彤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衣着打扮,张君雅细瞧之下,亦觉得她的说法有几份道理。 第八十七章 白月光 “太子驾到!” 楚凌霄的出现,也便意味着宴会可以正式开场了。 “呵呵呵!” 楚凌霄以招牌式的三声轻笑作为出场,然后,眉飞色舞地扫向众人。 “欢迎你们的到来!” 这声音……听来是那么熟悉! 管彤懵懂抬头,看向当今的太子殿下:“他就是太子?” “是啊!彤妹妹,太子殿下本人,比传说中的生得还好看!是不是?” 张君雅巧笑嫣然,眼中含着欣赏,似乎,来赴宴的女子中,此时也响起同样的轻声感慨声。 “嗯!” 管彤抬手下意识护住狂跳不止的心,暗自腹诽道:“是啊,那样的眉眼,那样的风姿,唯有曾经的齐王殿下,现在的当今太子才配拥有……为什么?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曾经的齐王殿下就是当今太子呢?” 仇人见面,份外眼红。 不仅如此,管彤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抖动。 镇定!镇定! 在张君雅看向她时,管彤不好意思地一笑,而张君雅却份外体贴地拍了拍她的小手,丢给她一个了然的眼神。 太子殿下本就是贵女圈中诸多少女的梦中人…… “妾身拜见太子殿下!” “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 楚凌霄温润一笑,伸手扶住他的太子妃,“茹儿,你才是迎秋宴的举办人,孤只是来看一看……当然,还想把自家的十一弟与茹儿的小弟以及他的几个朋友,介绍给她们认识。” “殿下何意?” 裴静茹作懵懂状,好看的一双眼睛睁得亮亮的,充满无限情意地、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呵呵呵……” 楚凌霄欣然一笑,面向下面的少女们,跟着错开身子,让置身在他后面的几位少年上前来,与众女儿家相见一面,并微微笑着,一一做了介绍。 “殿下……” 裴静茹带着一份羞涩地了然一笑,娇声道:“妾身真没想到殿下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呵呵呵……茹儿,这可不就是孤的闲情逸致么!不过,孤认为这事儿比较重要……茹儿,你说呢?” “哦……呵呵呵……多谢太子殿下!” 在楚凌与裴小乙冷口冷脸之时,岳鹏飞、张君安、萧传山齐声干笑着抱拳躬身一拜。 “呵呵呵……你们这样的少年人,应多参加聚会……特别是十一弟与乙弟……” “多谢太子兄美意,本弟只想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没那方面的喜好。” 楚凌对楚凌霄抛出来的所谓善意,没有一丁点儿要领受的意识。 “如果太子兄招本弟来的意思仅仅为此,那……本弟觉得,现在就可以先行离去了。” “十一弟,这也是嫂子的意思,还望十一弟给嫂子一点面子,毕竟,关心十一弟的婚姻大事,也是嫂子份内的事。 嫂子没有别的想法,就希望帮着十一弟觅得意中人……” “嫂嫂的心意,弟弟心领了,虽然为弟现在还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与打算,但……那……就多呆一时片刻。” 话是这么说,楚凌漠然的表情依然没变,楚凌霄的热脸遭到冷遇,似乎没有半分在意,或是不自在。 “茹儿,你可以先不管我们,进行下面的议程。” “是!” 裴静茹的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招呼着几位少年郎坐下,楚凌直接拒了,说是他们还相请了几位才子,他虽称不上才子,但既然来了,与之几人坐到一处,似乎更恰当一些。 晚夏的太阳光的光照度很炽热,裴静茹的身后虽有宫女不停地打扇,还是觉得热,但听着楚凌甩出来的一个一个字眼,她却打心底里觉得冷。 按照她的计划,只准备相请几位才子,来做贵女们才艺比拼的品评人的,但楚凌霄把她的这一想法给否决了,说那样的宴会太过俗套。 贵女们的才艺是展现给众贵女的,品评也应该由她们自己,甚至,参不参与亦由她们自己,这样子,或许会让她们少一份压力,多一份自在。 毕竟,不是所有的贵女喜欢琴棋书画,有些就喜欢舞枪弄棒。 对于楚凌霄这样的说词,裴静茹觉得他意有所指,还有他这么说时面上的表情,都让她暗自思索了一番…… “彤妹妹,你有什么才艺?” “我……” 管彤猛然回神,不再去注意台上的某人,所谓的太子,所谓的温润如玉的公子,与现在的她,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当然,她也不希望与之搭上什么关系,她怕自己在面对他时,不能保持谈笑自若,平静无波的神情。 此时此刻的管彤,依然没有忘却重新活过来时的最为诚挚的愿望——正常的活下去! “我啊……雅姐姐,我好像什么才艺也没有。” “那你怎么会被特别请来?” “对啊,我怎么会被特别请来?……雅姐姐,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想必雅姐姐的才艺非凡,琴棋书画样样亦是精通的。” “呵呵呵……我们这些武勋后人中,的确有精通琴棋书画的,但那人,绝对不会是我……看,她,英国公之女吕敏之,虽然与我同为国公之女,年岁上也只是大了我两月,却硬是抢了夏京第一才女的名份,让诸多文臣之女感到羞惭的同时,亦不惜奋起直追,期望某一天能超越她。” “这么厉害!” 管彤顿时对其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顺着张君雅暗暗伸出的小手指着的方向瞧去,那越过众女子率先站立起来的妙人儿…… 当真是一个妙人儿! 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上,镶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睫毛,如……如蝶翼展翅……挺翘的小鼻梁,樱桃小嘴儿,再配上玲珑有致的身段儿…… 咦,就这模样儿,也不像是武勋家的女子。 “小女子献丑了,小女子想为大家弹唱一曲……《白月光》。” “彤妹妹,《白月光》我听过一次,感觉上,那是我听过的最好听的词曲。”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 第八十八章 道歉 “她她她……哈哈哈……呵呵呵……” “彤妹妹,你怎么了?” “她她她……琴弹得好,唱得也好,真不愧为夏京第一才女……哈哈哈……” 管彤一手指着吕敏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雅姐姐,我要怎么样才能结识她?你能帮我引荐吗?” “这……她的性情比较怪……” “这位小姐,你什么意思?我所弹唱的词曲有那么可笑吗?” 张君雅的话还未说完整,吕敏之已经悄然出现在俩人面前,声严厉色的询问。 张君雅暗自朝管彤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再眨了眨眼睛。 吕敏之能第一个站出来,自然是对自己的弹唱功底有着足够的自信,不期然被人嘲笑,于她而言,便是莫大的羞辱。 “我……不可笑,弹得好,唱得好,我听着欢喜,所以由然发笑了,而且,我还想同时击节鼓掌来着,似乎只有那样,才能表达你所弹唱的词曲带给我的感受。” 管彤的脸上写着满满的认真,继而真的拍了拍巴掌,然后笑着询问:“这位姐姐,你不会是在表达你的心声吧?” “……没……没有……” 或许,管彤所问太过突然,吕敏之的面上拂上一抹尴尬之色,“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不管你发笑的原由是什么?但你在我用心弹唱之后,无所顾忌地哄然大笑,就是不尊重她人的表现,你应该给我以及举办此次迎秋宴的太子妃姐姐道歉。” “……道歉?” 管彤迷糊地看向吕敏之身后的太子妃。此时的裴静茹面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不是来平息事端的,而是跟来向她要说法的。她现在能不出声,只那么淡然地笑着,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就是对她的维护。 终究,在这样的聚会里,仅她一人不适时宜的发笑,确实显得突兀。 对管彤的此种表现,管昕此时已经将脑袋低垂,似乎深怕让人注意到她们之间的关联。 “吕姐姐,太子妃姐姐,彤妹妹她……” “我……道歉!对不起,在这般神圣的场所,我确实不应该兀自发笑,惹这位姐姐不高兴,又扰得参与迎秋宴的众姐妹心烦……对不起喽!” 管彤情急之下,不停地拱手作揖。 “茹儿,这位是?” “禀殿下,她便是那个特别的人儿——管三小姐!” 裴静茹满含深意的笑了笑。 原本,太子殿下特别提名请管彤来参加宴会,裴静茹是打心底里不乐意的,一个人的出生,决定了她的层次与修养……现在看来,果不其然! 只是,楚凌霄坚持,理由也跟她明说了,但她还是不以为然。 米粉的出现,或许就是因为这丫头在缺少赖以充饥的粮食时,无意间琢磨出来的一种法子。 至于从她身上再挖掘出什么赚钱的法子,就凭她一个十余岁的黄毛丫头,想也不可能。 “管三小姐,真是性情率真可爱……哈哈哈……” 管彤真想朝那张看似豪无心机的面上挥拳。 伪君子!刽子手!笑面虎…… 管彤不知道给楚凌霄贯上什么名称才最合适?似乎,她费尽心思,所能搜索到的词汇也仅有这些。 “呵呵呵……谢谢太子殿下为小女子说话,但小女子失礼了,就是失礼了,性情使然不能作为借口。” “你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 吕敏之这时已经释然了,淡然而略带嘲讽地看了管彤一眼,便准备离开,回归本位。 “这位姐姐……您的那首《白月光》可真好听!是姐姐自创?还是……” “是自创,还是从他人那里得来,我好像也没必要向你解说。” 吕敏之愤愤地说完,便迈着急促的步子离开了,甚至于,连其身边的太子及太子妃也懒得顾及,这性子…… “管三小姐,这位吕小姐亦是性情中人,请你千万勿怪!” 怪不怪的,用得着你太子妃如此说? 管彤着实迷惑了!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太子如此,取代任彤嫁给他的太子妃肯定也是一个满布心机的女人。 这么一想,管彤的思维突然通透了。 “太子妃姐姐如此说是何意?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丫头,惹得吕家姐姐不高兴,自是问了不该问的话,岂有反而去怪责她人之理?” 倒是你太子妃,人家似乎也没把你放在眼中,此时面上不显,心底里是不是已经怪责上了? “既然管三小姐心里没存什么疙瘩,那本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就放心了……呵呵呵……等管家大小姐被迎进太子府,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茹儿说得是,在此处彤妹妹尽可自在一些,性情率真更显彤妹妹的可爱……” “接下来,要不就请管……” “茹儿,管三小姐虽然在琴棋上没什么造诣,但书画一道上,却是无师自通的,可见是聪慧极了的一位妹妹!” 你们小两口什么意思?怎么说也是地位尊崇的太子太子妃了,何必拿我一个小女子寻开心? 管彤内心里是恼怒至极,面上却还得挂着满脸悻悻的假笑。 “太子妃姐姐,我们还是敬请有着才女之名的管大小姐表演一个节目吧……管大小姐,琴棋书画自选一个,我们都很期待哦!我相信,管大小姐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管彤想不到,及时提出如此建议的,竟然是坐得最靠边的宁柯儿,她以不一样的表现,使得她在诸多莺莺燕燕中,让管彤记住了她。 宁柯儿,好样的! 因为她这时的及时发声,使得管彤完全忘了她最初带给她的不快之感,再看她,竟然觉得有那么几份可爱! 最起码,她是真实的宁柯儿。 “是啊,早就听说管大小姐在琴棋书画上,亦是样样精通的,让我等好生期待!” 有人跟着附和了,一时之间,附和声便此起彼落,管大小姐的才艺展示,似乎成了众望所归。 “那……我就不妨做一个拋砖引玉的人!” 管昕自小便注重礼数,特别是在外面,身为管府大小姐的她,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管府的脸面,其间分寸的拿捏,她从不曾失了半分。 但,凡事都有例外。 管昕的例外,便是自从意外识得任申后,再回想起那段岁月,管昕当真是后悔不已,任申于她,虽有着白月光的存在,但与现在要嫁的太子殿下相比……不,是没法比,无论是从身份地位上,还是从本身气度上。 如果可以重来…… “管大小姐,你马上就要成为我们太子府的人了,若是不想出面一展才艺,没有人能勉强你。” 裴静茹的一席话,说的铿锵有力,充分显示着她作为太子府女主人不容侵犯的威严。 “谢谢太子妃姐姐体恤,我……不勉强!” 第八十九章 逗逗猫 “我没有吕小姐的蕙质兰心,作不出那么新颖的词曲来弹唱给众位听,只能借用古时楚辞中的《橘颂》,来弹唱给大家听一听,献丑了。”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徏,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门人白,类可任兮。纷缊宜修…… “她也敢!” “是啊,凭她也敢?作为夏京的第一才女边弹边唱倒也罢了,她也学着边弹边唱,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她们所弹唱的词作风格完全不一样,带给我们的听觉感受也不一样,还别说,这位管大小姐还真有两下子!” “就她那两下子,能和夏京第一才女吕敏之比吗?亏她还好意思学人家一样又弹又唱的……真是乱弹琴!” “人家是不是乱弹琴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边弹边唱过之后,太子殿下的脸上满布着宠溺的笑!” “你也真敢说!太子殿下那样的表情岂是针对她的?那是针对太子妃的,整个夏京,有谁不知道太子殿下与其太子妃夫妻恩爱。” “夫妻恩爱?哦,对,他们夫妻的确很恩爱,只是可惜了,他们成亲也快两年了,太子妃的肚子好像一点儿动静也……唔唔……” “你个死丫头,你真是什么话都敢说!我瞧瞧……吁,好在没有人注意我们之间的交流。” …… “雅姐姐,人有三急,我离开一会儿。” 管彤对着张君雅眨了眨眼睛,张君雅瞬即了然地亦对她眨了眨眼睛。 “我一定为你打好埋伏!” “雅姐姐,你好厉害,竟然知道运用埋伏二字!” 管彤感慨地笑了笑,由然为她竖起了大拇指,继而装模作样地捂着肚子准备逃离花厅。 “这样的宴会一点儿意思也没有,亏我来之前隐隐还有一丝小期待。” “管三小姐,你也急着要做才艺表演了?” “不不不……我……人有三急,茅房在哪儿?……别拉我呀!” “管三小姐,你是要出恭吗?” “对对对!所以,赶紧放开……” “管三小姐,你要出恭,不也得我们做宫婢的领你去吗?” “对对对……呵呵呵……你们实在太体贴了!” “那我们快去吧,等返回后,管三小姐不是还要进行才艺展示吗?” “才艺展示?我能不进行吗?” “管三小姐,在太子妃举办的迎秋宴上不进行才艺展示,实在是太可惜了!” “可惜吗?可我不……” “可惜,虽然管三小姐看着不大,但宫婢也听说了,管三小姐已经十三岁了……” “呵呵呵……即便十三岁了也挺小的,我就不劳烦两位姐姐操心了。还有,我是去出恭的,由一位姐姐引路便可,何必劳烦两位姐姐同去?” “管三小姐,我们主子有交待,你是太子府最尊贵的客人,是特意相请的,亦叮嘱我们做宫婢的,半点也不能怠慢了!” “谢谢……只是,我有点儿受宠若惊……哦,不得了了,我的肚子好痛,两位姐姐,能不能劳烦你们不要一左一右的架着我,好像我不会走路似的? 还有,能不能快一点,让我尽快解除现有的痛苦。” “可以!” 嗖…… “哇!好快!我好像开始腾驾雾了。” “管三小姐,到了!” “哇……哈哈哈……实在没想到,宫庭里茅房的布局也这般精美!” “那是自然的,就这,还是我们宫婢们出恭的地方,只是保证里面没有难闻的气味,如果是主子用的出恭屋子,每日里是要定时清理多次的,里面的花卉亦是定时更换,还有每个角落里置放的香包……” “我懂了,就是要保证出恭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谢谢两位姐姐,你们可以先出去,在外面等……哦呵呵……” “管三小姐……” “两位姐姐,你们不会想着在里面……” “我们先出去了,管三小姐请便。” “哦呵呵……” 砰! 随着一声重重的关门声响起,管彤终于放心了,在微微弯着的腰站直时,感觉手心有点儿麻,这是她费尽最大的气力关门时弄出来的效果。 管彤拍了拍小手,开怀的笑了笑,旋即又蒙上一层忧心,“那两位宫婢,不会寸步不离地守在门边吧?如果是那样,我是不是还得重回花厅,在有人起哄的情形下,我势必得站出来,置身在众位靓女……还有某位渣渣男子面前,进行什么才艺展示……不……得想想法子。” 管彤认真地在整间出恭屋里走了一遍,靠近恭桶的地方,还扯了一道帘子,透露着神秘,不过,似乎除了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确实没有臭臭的气味…… “喵喵……喵喵喵……” 管彤低头去看,惊得瞬间睁大了眼睛:“逗逗猫,是你吗?” “喵喵……是我,我知道你是谁?” “啊……” 管彤在惊叫出声时,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是她神经错乱了?还是逗逗猫真能说话了?亦或是她能听懂猫说话了? “嗤!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不也从我曾经的主人任彤变成管彤了吗?” “逗逗猫……你真是逗逗猫?” 管彤惊得下巴都似乎要脱臼了,但她还是尽量克制着内心的激动,以及想要狂叫的冲动,并尽量放低了声音。 门外有人。 “主人,请不要怀疑你的认知,我就是逗逗猫,逗逗猫就是我,而且,你放心,她们能听到的就是一阵阵猫叫声。” “哦……呵呵……这也太神奇了,我竟然还有这种特别功能!我会不会还有其它的特别……” “主人,别做梦了,这样的特别功能不是你特别拥有的,而是我赋予给你的。” 逗逗猫说到此,摇头晃尾的,摆出一副甚是得意的样子。 “好,就依你的说法……可,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主人,你连这一点都想不到,难怪楚大姑爷要舍弃你了……” “什么楚大姑爷?逗逗猫,听好了,那位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不,有关系,他是我的目标仇人,而你现在住到这里,就是对我的背叛!” “嗤!别忘了,你现在是管彤,在世人眼中,与逝去的我的主人任彤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逗逗猫,你厉害呀!竟也知道使用“半毛钱”……” “这有什么,我会的新鲜词汇儿多了……主人,你不拉屎拉尿了?” “是哦,既然来了,还是顺便放空一下的好……逗逗猫,这个空档里,你就帮我想一想,应该怎么避开外面守着的俩人……哦,我得跟你说明,现在的我,那也是妥妥的一枚才女,只不过,我觉得那什么才艺展示,很无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