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血长歌》
第一章 太乾二十九年
圣汉帝国,太乾二十九年四月二十八,塞北荒原,土城。
“呼呼呼——”
“呼呼呼——”
荒原的春风凌冽得如毛刷一般刮着人脸上,若是此时将铁甲贴在身上,不消一会儿便能将皮和甲黏住,再撕扯下来便是血肉模糊。
几个汉军兵卒冷得受不了,便左右看了看有无军官巡视,抽空蹲在墙垛后面避避风。不一会儿,一个彪形大汉登上城墙,见那几个避风的老兵,气得三两步跑来,几个士兵吓得连忙站起身来,却被踹翻在地。
此人是圣汉禁军第二十七团毅字营第四阵统兵校尉王坚,他手持两个紫金锤,夹在腋下处,一双铜铃大眼环视四周。他盯着士气低落的士兵,忍不住大骂:“犬夷就在城外,尔等还不速速睁大眼睛盯着,莫非尔等愿意将项上头颅献给贼敌不成?”
军士们哪敢说话,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心中却颇为不服,土城被异族大军围困了整整十九天,城下的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便是再刚强的人,此刻也身心俱疲了,更何况二十七团只是禁军中一个临时扩编的部队,很多人一年前还是乡军或者百姓咧。
王坚左右环视,却见士兵们依旧无动于衷面如死灰,他强忍住怒气,转身望向远处,三里之外,一片片旗帜迎风招展,一座座营帐连绵不绝,那是以乌桓人为首的异族联军的大营。王坚自然明白士兵坚守的辛苦,更知道他们的压力,毕竟任谁连日看着袍泽战死城上,援军救助无望,心里哪能坦然面对。可王坚更明白,只要稍有疏忽,土城便会被异族攻克,所以他必须对待手下严苛一些。
“呜——呜——呜——”
城外二里处,异族联军大营内犀牛角号乍然之间响起,不久之后,营寨中冲出来上万异族士兵。
王坚大喊:“犬夷攻城,诸士准备接战!信卒,传令报军候大人!”
“喏!”
“准备接战了!”
“接战了!”
“接战接战……”
汉军士兵们彼此打着招呼,架起了圆盾和矛枪,有的趁机吃了两口炊饼,就着冷水咽了下去。
“呜呜呜呜——”
三尺长的犀牛角号再次发出了低沉而嘹亮的号令声,这是异族进攻的命令,刹那间土城四面城前前成千上万的异族军士杀了上来。他们的军服各异,甚至武器兵刃都不同,仔细看去,就连旌旗上的文字也大不一样。
正北方敌军主营左右都是身着皮甲身材强壮的乌桓兵,他们是此次异族联军的统领,但数万乌桓精锐却在此时按兵不动,冷着眼监督着各族仆从军的攻城。
在十九天的围城之战中,盟主乌桓人始终不发一兵,而作为乌桓人的仆从们,包括月氏人、北夷人、龟兹人、鞑塔人、生番人、高昌人等各族仆从军队前仆后继消耗着汉军的精力与生命,土城之下尸血腥臭,不知死了几万多人。
乌桓统兵元帅,乌桓小王兀立蹋此时正坐在牛车王座之上,一边悠闲地吃着葡萄干,一边冷血地看着仆从军与汉军打个你死我活。
“呜——呜——呜——”
在进攻的号角声中,仆从军之一的月氏人扛着长梯,顶着木盾冲向土城,嘴里鬼哭狼嚎地叫喊着,眼中满是决绝与疯狂,他们不知自己这次攻城,还能不能返回故乡的月亮河畔。
负责西侧城墙防卫是的毅字营,军候丁毅,此人身材修长,四十多岁,走起路来长胡子随风飘动,号称军中美髯公。丁毅立即带着弓兵阵队和第二阵队援军登城,王坚忙上前行礼,丁毅点头表示知道了。
王坚站在丁毅身后,丁毅直接脱了头盔扔给亲兵,冷笑着望向城外,脱口道:“哟呵,这次居然是月氏杂种!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主攻土城了吧,怎么今日有胆子了?话说回来,这些时日才见到他们,怪有些想念的。”
余人轻笑起来,寒春中,军候丁毅略带卷曲的头发上冒出了腾腾“白雾”,身边的亲将们崇拜地看着军候大人冒着气儿……
军候丁毅统领毅字营九年,美髯公豹头虎目身材魁梧,身着鱼鳞甲,身披英红大氅,手持锏槊,站在城楼上边宛如战神一般。军士们见到军候大人如此气定神闲,顿时信心十足,一个个紧握腰刀矛枪准备接战。
信卒上前传报:“大人,犬夷尚有九百步。”
丁毅又点了点头,一只脚踏在墙垛上,略有一些轻浮,也有一些鄙夷地笑望着远方奔杀而来的月氏人。
左近校尉罗真蔑笑:“月氏人畸小,攀爬不上。”其他几个校尉也笑了起来,月氏人生活在西域的荒漠绿洲之中,常常同族而婚,哥哥娶妹妹,侄女嫁叔父,为中原汉人所不齿。因同族而婚,生子多天畸,因此月氏人多有以身畸取乐,戏团行走各国。
行军录事韩忠是个有心人,进言道:“月氏人身残心毒,端地奸诈无比,且他们十日未曾主攻,这次突然由他们主攻,吾等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丁毅抬起手来,下令道:“弓阵,长射!”
“喏!”弓阵校尉领命而去。
旋即,汉军弓手阵队放下护盾,起身挽弓,从箭壶各色箭矢中抽出一支支长箭搭在弓弦之上,随后箭簇仰角,瞄准了那些奔跑而来的月氏犬夷。丁毅看了看准备射箭的弓卒,皱起了眉头,训斥道:“尔等会用弓否?弓阵的崽子们今天没吃饭吗?给我拉满了!”
弓阵军士们这才认真起来,随后弓阵校尉下令:“射!”
“嗖——”
“嗖——”
“嗖——”
一发发箭矢如飞火流星一般射了出去,路上的月氏战士不断倒在地上,有的爬起来继续奔跑,有的直接死在地上。他们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他们深知若将后背露给汉军,只怕死得更快一些。他们尽量弓着身子,用圆盾遮在头顶,但汉军弓手射技着实精妙,不断有人被射中倒在地上。
“啊——”
“姆妈——”
一个月氏人被射中的大腿,随后打了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很快三只箭矢便穿透了他的胸膛。月氏人痛苦地呻吟着,哀嚎,他渴望抓住一个同伴帮助他,救一救他,可没人会停下来,他们跳过他,任由他的喊声渐渐停息。
敌人的惨叫与呻吟并未让城墙上的汉军有丝毫动摇,别说敌人的死亡,便是身边袍泽的死亡,此时已然引不起他们任何震惊了。
左右不过是死人,先死后死又何妨?
汉军的弓兵站得高射的远,但数量稀少,但当异族军队靠近城下时,月氏人的弓箭手开始还击了,双方弓兵开始互射起来,不断有汉军弓兵倒下去。对射了一会儿,虽然双方皆有死伤,但汉军死一个少一个,反倒异族军队死一个补一个,弓阵校尉见状大喊:“弓阵,避箭!”
“吼!”
弓兵们忙蹲了下去,将盾牌罩在脑袋上,月氏人也松了一口气,觉得赢了一阵,大声嚎叫起来,更加疯狂的奔跑过来。
月氏人鬼哭狼嚎,脚踏地面发出隆隆隆的震动,墙垛后躲避箭雨的汉卒之中,张孝武头顶着一块木板坐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箭矢如同下雨似的不断砸在木板上,他咬紧牙关顶住箭雨。他能听得见箭矢破空之声,听得见同僚袍泽的惨叫之声,更听得见自己重重呼吸的声音,他的心脏跳得极快,几乎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
这是张孝武穿越到此的第二战,两日前,张孝武第一次在城墙上抵挡犬夷联军中的鞑塔人攻城,险些被箭矢射杀,好在他运气不错,虽然没有杀一个敌人,却也没有被人所杀。直到今天,他才逐渐适应这个冷酷的世界和这具同名的少年身体。
作为曾经三十四岁的某市图书馆技术科科长,一个搞系统维护的居然穿越到了一个十八岁少年,他说不出是开心还是郁闷。
开心在于,任何人都相遇而不可得的重生在他的身上得以实现,可郁闷在于,他现在的身份实在太过卑微,不是贵公子,不是富二代,不是才华横溢的书生,甚至连极品家丁都不是,他是——城外被数万异族大军层层包围,随时准备慷慨赴死——圣汉帝国青龙军团第二十七团毅字营第四阵队的一个普通兵卒。
“我是不是唯一一个因为垃圾分类而穿越的人呢?”张孝武不禁唏嘘道。
第二章 少年张孝武
虽同名,却不同年龄,不同身份,甚至不同背景,少年张孝武出身悲惨,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他也许因为出生太晚头脑混沌,是雍州河间府蕴县马家沟村有名的张憨子。好在张孝武的父亲是一名镖行武师,知道他不聪明,唯恐他受欺负,便从小教他练武,用赚的不多的卖命钱来培养儿子的筋骨。张孝武年幼时便武艺非凡,跟着父亲走了几趟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慢慢的傻子的名称没了,却得了个憨郎的绰号。
三年前,憨郎的父亲押镖时在夷陵上中毒去世,好在同村善良帮衬着他,他也便浑浑噩噩地生活了下来。
太乾二十八年中秋,蕴县遭遇流寇,县令何寿下英雄帖招募县内各村户轻壮抵御流寇。张孝武被县衙负责招募乡勇的衙役一通忽悠,便拎着父亲遗留下来的斩马刀迷迷糊糊地进了县城,当了一名守城乡勇。
土匪流寇靠着内应打开蕴县城门,上百贼人杀入城内,所有乡勇顿时一哄而散,便是守军也吓得器械而逃。可憨郎傻乎乎地拎着斩马刀主动冲杀上去,一刀砍死了流寇的前锋大将,那流寇稍微一迟滞,便被张孝武冲入人群大杀四方。他武艺非凡悍不畏死,身上便是被砍了一刀两刀也蛮不在乎,遇到这种亡命之徒,流寇也傻眼了。
一瞬间前方的流寇被这憨货杀了个七七八八,中间的流寇吓得后退,后面的流寇和中间的流寇撞在一起,顿时士气皆无转头便跑。蕴县守军见状顿时士气大振,反杀回来,一举将流寇赶出了蕴县。
于是憨郎一夜之间成了蕴县的英雄,县令何寿有意让张孝武做衙役教头,衙头战鸣见何寿重用张孝武,心生嫉妒,便设下圈套害他成了盗窃犯。何寿知张孝武遭人陷害,却对当地士绅联手施压毫无办法,何寿只能判处张孝武流役塞北荒原。
太乾二十七年秋,塞北荒原鞑塔汗国老可汗毕立乌日图突然病逝,为争夺可汗王位,塞北荒原各部落分裂,在乌桓人的暗中支持下,对反汉的北鞑塔力高图部落统一北鞑塔各部,随后大军南下迅速占领整个塞北荒原,并大肆驱逐屠杀塞北的圣汉百姓。
圣汉太乾皇帝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塞北攻略旋即遭到破坏,号称塞北小江南的鸦金粮仓被占。
消息传到龙都,太乾帝盛怒,任太子轩辕子循为征夷大将军,以兵部侍郎顾雍为军师,以陈武候镇北将军李存义为副帅,率领禁军青龙军团(禁军第一团、第二图、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第二十七团)统兵十六万,民夫六万,总计二十二万大军北伐无信。
所谓北伐无信,在于十五年前圣汉帝国与鞑塔汗国达成了一份哈啦(兄弟)约定,鞑塔汗国允许圣汉帝国在佳澜河南岸修建五座城池,并允许中原百姓居住在此,南部百姓逐渐接受中原文明。此举解决了中原百姓人多地少的难题,也让鞑塔汗国从此真正意义上有了税收,而无需四处抢掠。
可这份对双方都友好的约定,被新可汗力高图悍然撕毁了。
太乾二十八年六月,青龙军团过两狼关,后势如破竹,至十月末已夺回佳澜河南岸全部城池。力高图不得不乞和拖延,遭轩辕子循拒绝。
轩辕子循欲立南鞑塔部落众之一的首领海勒今为新汗,故此继续率军北伐。然而十一月时塞北暴雪凶猛袭来,汉军低估了塞北的寒冷,死伤惨重,不得不暂停了北伐,于是两军开始对峙。力高图趁机向西部的乌桓帝国求援,以割让西梁海为代价恳请乌桓援助。
随后,乌桓帝国以圣汉暴虐欲灭绝各族为借口,向各藩国与仆从国征辟四十万大军,又在从本国征辟二十万大军,以六十万大军东征圣汉“暴汉”。但由于冬季与补给的问题,双方只能在佳澜河两岸对峙,兵逼金城与鸦山大营。
憨郎与其他流役犯人被押送到塞北之后便被征辟为役卒,负责为青龙军团运送粮草辎重。塞北冬季寒苦,役卒多有冻死冻伤者,饶是精壮如牛的张孝武也抵不住北方的寒冷,生了一场大病之后,他被带到了木城修养。张孝武病情刚好,木城便被异族大军围困得水泄不通,张孝武也被征辟为兵卒。
七天前,憨郎守城时大杀四方,一把腰刀砍死四个高昌士兵,救了伍长邵子夫两次,却因杀得兴起跳到墙垛上,不慎从四丈高的城墙上掉了下去,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来。
虽然憨郎倒霉,可穿越者又何尝不是呢?
因小区实行垃圾分类,应酬晚归的张孝武不得不拎着两袋垃圾,穿过整个小区去垃圾站倒垃圾。偏巧垃圾站旁边的高层里,有个缺德鬼懒得下楼,又是一个资深nba火贱球迷,觉得自己的投篮堪比哈登,于是从厕所窗子向垃圾站一扔,被风一吹,便直接砸中了他。
那缺德鬼转身坐在电脑前,在火箭吧里敲击写下:“中国男篮报应不爽,我火大杀四方,郭综艺你学着点,锦州队多学学金州武术队,打不赢可以干嘛!”但随后,此人被警车带走……
穿越之后,张孝武因为两辈子记忆撞在一起,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天终于清醒过来,但他依旧装了几天糊涂来适应了新的身体和新的世界。
倒是什长邵子夫认为是因为自己才导致小武受伤,始终悉心照料这个小兄弟,甚至怕他变成傻子,还特地不知从哪淘来一本《圣汉英雄志》给他来读。
《圣汉英雄志》是讲述圣汉帝国初立时十三位英雄追随圣太祖轩辕无疆开创三百年圣汉帝国的民间,尽管这本是为了拍圣太祖马屁,可张孝武只能靠着这本马屁书来熟悉这个世界,尤其是这本居然有三分之一在讲地理知识,让他多少了解了帝国的地形地貌。
圣汉帝国首都龙都城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城市,帝国由十五州郡组成,分别是司州、并州、徐州、扬州、幽州、代州、牧州、益州、珲州、江州、寿州、杭州、永州、岳州。帝国东临大海,西有万里黄沙,南有十万大山,北有全长为一千八百里的东西叶赫山作为天然长城抵御北方游牧民族。在东西叶赫山中间便是天下第一关两狼关,此处是北方游牧民族进入中原的唯一入口,自古素有有得两狼关者得天下的说法。
木城所在,便坐落在两狼关外塞北荒原的东部,比邻佳澜河,是荒原东北地区唯一一座城池,土城正北三百里是北夷国,正东两百里是靺鞨人的黑森林,土城向南一百里是死海沙漠,穿过死海沙漠便是东叶赫山山脉,沿着东叶赫山一直走到海边则是龙门关,沿着西叶赫山向西一直走便是玉门关。
张孝武其实很快适应了年轻的身体和现在的身份,现在的他,只需要考虑一件事:杀死敌人,活下去。
人的头脑一旦简单了,生活也变得轻松了,在一个不用对上司虚与委蛇,不用与同事勾心斗角,不用被整个世界催婚的世界,他还是很庆幸的。但高兴持续了三日,他便被赶到城头上,抵御来犯的异族大军了。就在今天早上,月氏人尚未攻城时,张孝武还在翻看着一本破旧不堪的旧书。
“也许我天生就属于战场,只可惜上一辈子六百度的近视眼扼杀了一个共和国战神,一个伟大的将军,一个生擒奥巴驴活捉特不靠谱,脚踩菜菜子,拳打安倍小三的英雄。”张孝武自嘲道。
“你小子说啥?”伍长邵子夫蹲在张孝武身边的地上,扯着破锣嗓子问。
第十九日(1)
伍长邵子夫的伍队换了两波手下了,追随他才不到十天的张孝武反倒他身边时间最久的人。张孝武失足从城墙上跌落,疯了几日才恢复了一些,他担心这小子脑子没好过来。尤其是张孝武时不时地自言自语,这让什长冯斌和伍长邵子夫都很是担忧,冯斌特地让邵子夫多注意一点儿这小子,这小子身强力壮武艺精湛是个好苗子,虽然是役卒出身,可若是将他练成了,身边又多了一个可以信赖的勇士。
头上箭矢叮叮当当不断射在盾牌上,张孝武觉得像是下雨声,他大声问:“伍长,我们就这么等着他们射完箭吗?”
邵子夫戏谑道:“废话!莫非你要站起来当箭靶子?”他没有戴头盔,头上裹着灰布,因为几日前被一发流矢擦着头皮掠过,这几日皮肉还未长好,戴上头盔反而会压得流血。再说天气寒冷,万一戴上去黏在头皮上摘不下来,那可就热闹了,几日之前有个兵士便是如此,最后有人出了个馊主意,向头盔撒尿才摘了下来——那小子两日前死了。
张孝武伸出两根手指,嬉笑道:“我听说,犬夷每隔两日攻一次城,居然成了惯例。”(犬夷是中原王朝百姓对异族的蔑称)
邵子夫大笑:“犬夷愚蠢,不自量力,太浮躁,浮躁!”而后却长吁道:“可他们又无穷无尽,怕没有百万也有十万了。”
张孝武道:“城下尸首少说有两三万。”
邵子夫道:“都是生番、鞑塔、月氏这些仆从国人,你看乌桓人,一个都没死。”
“弓阵撤后!”远处,军候丁毅盯着着敌军的与城墙的距离,敌军开始竖梯子准备攀爬城墙了,他旌旗一挥下令道:“长矛准备接战!”
“长矛!”
“长矛!”
“准备接战!”
“起身起身,犬夷杀到城下了!”
校尉王坚一面督促呼喊一面走过去将士兵一个个踢起,汉军将士们便拿起兵刃准备应敌,邵子夫看了一眼张孝武,恰逢张孝武也抬起头来,笑问:“能战否?”
“早死早投胎,免得受折磨!”张孝武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绽放出闪烁的光芒,刹那间身体释放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来。
邵子夫被他身上的杀气激得愣了片刻,才点了点头,道:“月氏人,好打。”
张孝武起身抖擞了精神,扶着墙垛向外看去,只看到三里之外近万顶白色帐篷耸立包围着土城,城外炊烟袅袅,围城的敌人当真无穷无尽壮观不已。若是在前世,他上哪里能看到如此波澜壮阔的攻城战,也许只有在电影中能看到这样的镜头,可当下这种境况却发生在自己身边,的确让他感觉不可思议。
“嗖——嗖——嗖——”
突然,靠近土城的月氏人突然再次向城内抛射箭矢,千百发箭矢如疾风一般奔向城墙,与此同时,身着白色长袍手持圆盾弯刀的月氏士兵高喊着嚎叫着,踩着地上的尸体,登上了攻城梯,杀上土城城墙。
“嗖——”
张孝武一个闪身,眼看到一支利箭飞来,他全神贯注,只觉得这利剑越飞越慢,仿佛伸手可探。于是他毫不犹豫一把抓住,只觉得手心一烫,那利剑在他手心中向前摩擦了半尺才看看停下,箭簇距离他眼睛只有一指不到。
周人目瞪口呆见到他徒手抓住飞矢,许久才忍不住叫起好来,
却猛地一把抓住了一支箭矢,引得周遭其他士卒一阵叫好声。张孝武却一阵力竭似的虚脱,手掌疼痛不已,仔细看来居然被箭羽破开了几条口子。
邵子夫一把将她拉回来摔在地上,担心道:“憨货,不要命了?”
张孝武却对刚才的感觉格外兴奋,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会对动态捕捉的能力堪比苍蝇、蚊子,莫非因为穿越导致身体发生某些变异?还是因为自己是穿越者,有什么系统?于是他心中默念各种乱七八糟系统,然而却只看到周边的士兵因为抵挡不住箭雨而倒在地上,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大骂没什么鸟系统,只有一个自己被孤零零扔在这埋骨之地。
上百月氏兵卒趁着汉军将士躲避之时,将长梯搭在城墙上,头顶着圆盾便开始攀爬梯子。城墙上的汉军将士们立即拿起了长矛,张孝武也放下朴刀拿着长矛,等待都头命令。
箭雨稍弱,都尉陈台立即高喊:“杀——杀——杀——”
“杀!”
汉军将士们扔下盾牌,起身杀敌,将一块块沙包砸了下去,直砸得月氏人哭爹喊娘,少倾,一两百月氏人被沙包砸死。随后汉军将士们又将近千一丈长的矛枪竖起在城墙之上,见到那寒光粼粼的排排矛尖,直吓得月氏人浑身一颤。
“呜呜呜——”
趁着这个空隙,汉军士兵们拿起长矛刺向了梯子上的月氏犬夷兵。
“啊!”
“啊啦!啊啦!”
“姆妈——”
一排排的月氏士兵惨叫着掉了下去,有的直接摔死在城下,有的却是被长矛捅死砸向了袍泽战友。这是一场屠杀,赤裸裸的屠杀,半空之中的月氏士兵根本避无可避,他们只能在临死之前抓住汉军的长矛,试图用自己的生命换来对方矛枪,但他们的遗愿落空了,汉军士兵们快速抽回矛枪,随后刺向下一个攀爬的敌军。
张孝武身高臂长居高临下,看准了一个白袍月氏士兵的腰腹,趁着他举刀抵挡别人的时候,一矛刺了下去。
“噗呲!”
那高鼻深目碧眼的月氏战士惨叫一声,很快眼神涣散起来,手中的刀盾也掉了下去。张孝武右手一挑,月氏战士从梯子上摔了下去,砸在人群之中。
另一个月氏人趁机爬上来,在躲避长矛的时候忽然拉住了袍泽李向的矛尖,拼命地拉扯。
感觉到自己即将被拽下城墙,李向忍不住慌张起来,握紧了长矛惊叫道:“伍长,他抓住我的兵刃了!他抓住我的兵刃了!”
那月氏人听见尖叫越发用力拉扯,李向也浑身颤抖奋力向上拉扯,但月氏人用自己的身体重量拉拽,李向自然抵不住他的力气,一个不小心,李向居然被猛地拉出城墙。
“啊——”
张孝武忽然扔掉武器,一把抱住李向的腰,奋力拉拽的同时大声呵斥:“放手啊蠢货!死握着兵刃作甚?放开长矛!”
“喏!”
李向吓得不知所措,却被一嗓子喊醒了,立即松开长矛,那月氏人顿时掉了下去,直至被长矛刺穿了胸膛,哀嚎着呼喊着,很快被其他月氏人踩在脚下死了。
李向却吓得一屁股坐在城头,头脑中一片空白,而张孝武打得兴起,再次跨坐在墙垛上,将长矛当做刀斧,朝着爬梯子的月氏人的头上一个个地砸下去。他手劲非常大,矛尖锋利,几个迎头上来的月氏人不是被砸中脑袋便是被砸中胳膊肩膀掉了下去。
连着砸了七八十下,张孝武一阵力脱,居然被一个月氏士兵抓住了他的矛尖,他毫不犹豫地松开长矛,以免被拖拽下去。此时感到身后被人拉住,随后一根长矛从身旁刺了下去,挡住了随后杀来的敌人。
张孝武转头一看,是伍长邵子夫出手帮他,但邵子夫一言不发,继续冷静地杀敌。
赤手空拳的张孝武只好在城上搬起一个沙袋,朝着城外梯子上月氏人砸了下去。这沙袋足足十斤重,威力不比石头差多少。沙袋将梯子上的四个月氏士兵砸落在地,月氏人团成一团呻吟惨叫不已。
第十九日(2)
张孝武在地上捡起一把不知道是谁的腰刀,刀身有几个卡口,眼看着快要断裂了,但除了这把破刀,周边真没有其他武器了。他连忙护在邵子夫身边,又见一支飞矢直射伍长,与先前的感觉一样,那飞矢似乎越来越慢,张孝武迅速一刀,将飞矢荡飞。
“叮——”
邵子夫吃了一惊,险些就此丧命,却看到张孝武反而脚下一软坐在地上,他忙大喊:“小武,你没事吧?你中箭了?”
张孝武这次真正的感觉到似乎自己的力气一瞬间被抽走一般,但很快恢复了状态,一跃而起道:“杀敌!爷们还没死!”说着话,搬起一个沙袋砸了下去,又将一梯子的月氏人砸翻在地,几个月氏人躺在别人尸首之上哀嚎痛叫。
张孝武全然不觉其他,肾上腺急速分泌的激素让他全身无比兴奋,甚至他感觉到自己血液沸腾。月氏人在城下嚎叫,他瞪大眼睛对着他们怒吼:“杀!杀!杀!”刹那间,周边汉军气势大盛,月氏人被吓得甚至转身逃走。
“弓阵重新上前!”指挥官军候丁毅发现敌军异动,立即大声呼喊指挥道。
几个疲乏的兵卒趁机后撤休息,也给弓手留下射箭空间,邵子夫拉着张孝武后退两步坐在地上。张孝武却发现自己浑身散了架子一般疼,李向忙上前递过来一囊水,讨好地笑着,却不知说什么。张孝武抹了抹嘴巴,与李向点点头算作回应,拔下水囊塞子一饮而尽,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浑身重新有了力量。
“你常杀人?”
“我不是长沙人。”
“我明白,你不常杀人。”
张孝武忽然说:“我只能说我是汉人。”
“额……我也是。”李向挠了挠头道。
俩人莫名其妙地对了话,然后纷纷寻找盾牌抵在头顶,避免敌人弓箭流矢射来。
“散射!”指挥官军候丁毅站在鼓楼见状高呼起来,一排排弓兵重新冲了上来,再次对着城下的月氏人射去。
“嗖嗖嗖……”
“嗖嗖嗖……”
汉军弓手射速极快,他们嘴里衔着一把箭矢,几乎不怎么瞄准,对着城下敌人便射去,几乎一个呼吸之间,上百月氏士兵便倒在地上。
月氏人本便士气皆无,身边的战友突然被箭矢射翻倒在地上,陡然之间再被汉军弓手射杀,顿时士气皆无。一个月氏将军左右看了看,土城之下散落在上千尸体,几乎全都是月氏人的尸首,顿时吓得转身逃回大营。见将军逃走,其他月氏士兵也纷纷转头便跑,一刹那月氏人的士气全没了。
“呜呜呜——”
此时,敌营突然响起了后撤的号角声,月氏人更是逃得快了,一个个恨不得生了七八个脚。汉军弓兵更是高兴,瞄准了他们的后背射去,直将自己的箭矢射尽,这才起身回去。
军候丁毅见状骂道:“弓阵的混账崽子!不知道箭矢宝贵吗?夜不收冒着性命给你们捡回箭矢,你们就这么浪费?混账东西!”
弓阵校尉也连声阻止浪费,并带领弓阵军士开始收集敌军射入城中的箭矢,步卒们也帮着收集。
敌人撤走了,众士卒们再一次守住了圣汉帝国在两狼关外,塞北荒原上仅有的三座城池之一土城,护住了城内的百姓们。
“各阵校尉和都尉立即清点伤亡!军士原地休息!”丁毅撕扯着嗓子大吼道,兵卒们得令之后顿时浑身一软,仿佛力气被抽空一样,一个个彼此依靠着瘫坐在地上,也不顾地面上的冰冷,似乎地面上冷不冷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今天都活下来了。土城之战到此时,所有人皆精疲力竭,敌人如潮水一般一波一波地杀来,他们只能绝望地抵挡,以期待援军能够早日到来。
“援军何日能抵达土城?”
不止一个人,不止一次地相互询问,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可援军的消息,却也是圣汉禁军青龙军团第二十七团上下一万多人和土城两万百姓唯一的生存信念。他们坚信太子不会放弃土城,他们相信汉军不会放弃救援袍泽战友,他们已经坚持了十九日,纵然城内缺少军械与粮草,他们依旧在苦苦坚持。
士卒们疲惫地颓坐在地上,喝着冷水,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但很快被城下呻痛叫喊的月氏伤兵们吵烦了。一些人回到城垛上,搬起沙袋砸过去,远一些的月氏伤兵们则攀爬者想要回到军营,有些人爬到一半便流干了血死了。一些月氏人骑着马冲上来想要救走了伤兵。城墙上的汉军弓兵们对准战马射去,那些战马受惊逃走,引得城上汉军大笑不已,弓兵却未没有射死更多战马而懊悔不已。
“行不行啊,射中了晚上有马肉。”张孝武在一个弓兵身旁抱怨道。
“你行你来?”
“给我,看我的。”
张孝武接过来弓,张弓搭箭,只听到啪嗒一声,弓被他拉断了。张孝武张大嘴巴,将断弓递给他,那弓兵哭笑不得,在地上重新捡了一个长弓,说:“你这力量,这弓不适合你,你是我从军这么久见到第一个拉断弓的人。”
张孝武挠着后脑勺很不好意思,那弓兵摆摆手道:“没事,这把弓也不是我的,是别人的,死人的。”
邵子夫在远处大声招呼:“都休息,休息,省着点力气。不是我说你们,草率,太草率!”
张孝武走了回来,李向心中困惑,便凑过去问:“小武,将军为何不下令射杀城下犬夷伤兵?”
邵子夫听到了,侧身道:“废话恁多,小心性命!”
李向笑容可掬,低下头不敢说话。
张孝武想了想解释道:“射杀伤兵是替他们自己解决了麻烦,若放伤兵回去,他们须得救治不说,浪费了粮草医药,还打击了犬夷人的士气。再者,眼看着自己部族不断惨死受伤,那乌桓人却按兵不动近,天知道他们会不会内讧?只怕犬夷各族私下里早就吵开了天,都察觉到乌桓人在借刀杀人,借我们的手杀死其他部族。”
邵子夫点了点头深表同意,他望了望城外,长呼一口气,才说道:“今天他们不会杀来了,大家放心。”
“喏!”张孝武和李向等四个士兵回应后再次席地而坐,张孝武和李向背靠着背,李向低声道:“谢了,小武。”
“叫哥。”
“你还比我小两岁。”
“我兵龄比你长。”张孝武得意洋洋,“知不知道尊重前辈?”
李向无奈:“喏,张小哥。”
“哥就是哥,加什么小。叫大哥。”
“张大哥。”被老兵欺负,李向只能委屈妥协。
张孝武哈哈一笑,转身搂着李向肩膀道:“这才对,以后张哥我罩着你。”
李向奇道:“何为——罩着?”
“护着,护着!”张孝武不小心露出另一个世界口头禅,忙改口。
李向嚷嚷道:“谁要你护着!”见张孝武瞪他威胁,又不敢说话了,忙拿着磨刀石打磨自己的腰刀。
邵子夫这次又受了些轻伤,头上的伤口也裂开了,流出的血凝在耳朵上,张孝武替他包扎了一下,问他没事吧。邵子夫苦笑说自己的胳膊被月氏人的兵刃砸了,虽然尚未流血,这会儿却开始疼了,便找军医看了看。
军医言骨头并无大碍,应该是实肉受了伤,便给他一块药膏让他涂抹几日。邵子夫说我不知能活几日,怕是伤处没好人就没了,被军医说你三天两头受伤,死不了,邵子夫还想要点什么,被军医给骂走。
第十九日(3)
邵子夫手里撰着药膏大摇大摆地回到城墙,一路上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个满头鲜血的伍长,忍不住心说这家伙命硬,这样都不死。回到墙窝,邵子夫见张孝武和其他几人勾肩搭背好不热闹,气不打一处来,走来踢了踢他,道:“让个位置给我!”
“喏!伍长大老爷!”张孝武笑着扭了扭屁股,半寸没让,邵子夫佯踢了他一脚,一屁股坐在一旁,张孝武被挤到一旁,龇牙咧嘴,又关心问:“伍长,你伤咋样了?断了,还是残了?其实胳膊伤哪样都无所谓,别伤到小鸟就行,否则看着美女空流泪……”
“滚蛋!”邵子夫笑骂,反倒心情舒服了许多,又道:“你这小兔崽子,毛都没长齐,居然编排起我了。不过是被犬夷的矛枪砸了一下小臂,无碍,某壮硕得很。”
张孝武拆台道:“哟嘿,无碍你还拿药膏?壮硕你倒是舞舞手臂啊。”
邵子夫道:“我是伍长你是伍长,没大没小。”
张孝武笑道:“你是伍长,当然你是伍长,你要是再活几天可能还是什长,活得更久就成了都尉,校尉,军候,甚至将军,你说是不是?”
“是你个大头鬼!”邵子夫翻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一躺,道:“小武,你入伍以前杀过人吗?我看你杀人很顺手嘛。”
张孝武一本正经道:“没有,我可是善人,算命的说我是十世善人转世,今日当享受大富贵。”
邵子夫好笑道:“你这鸟人也算善良?”
“自然是善人,你不信?仔细看我的脸,是不是写着善人两个大字?”张孝武干笑道。前世他倒是杀过乌龟,还是因为喂得太饱把家里的乌龟给撑死了。
“我呸!”邵子夫道。
张孝武嘿嘿一笑向后一躺,靠在木盾之上,他摘掉头盔,看着万里晴空发呆,风吹过脸颊,略有些冷。他以前是以前是半个书呆子,穿越到一个憨货身上之后,可能负负得正脑子里忽然清醒了许多,也悟到了很多从前不曾想过的事。例如,他为什么在单位中会得到提拔,那是因为单位里馆长派系和书记派系争权,为了不让对方得利相互拆台,反倒让他这个外地大学生做了科长。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做人应该投机取巧,或者——运气好。”张孝武自言自语道。
“你说甚?”邵子夫问,一把抢过张孝武的水囊,仰口痛饮,却倒不出来,水壶空了。他暗叫一声倒霉直接扔给李向,命令道:“李小郎,速速去灌囊水回来——这水囊比水都沉实,下次换个轻便的来。”
“喏。”李向看了看张孝武,意思是怎么不叫他灌水,但见两人又说笑起来,心中暗叹了一口气,小武有伍长做靠山,事事都欺负自己,自己是能屁颠屁颠去灌水了。
张孝武一边笑一边比划道:“其实,这水囊是一柄武器,学名羊囊槌,作战时没了刀剑兵刃,咱们便可以挥舞水囊砸死犬夷。”
“胡说八道,我信你的鬼!”邵子夫知道他在胡扯,忍不住笑了起来,身体一抽一抽的像中了邪。他很喜欢这个小伙子的态度,更喜欢的却是他的运气。
这小子运气真不错,围城十九日,除了几日前坠落城墙,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多余伤口,飞矢都绕着他走。自然,也不排除这小子武功高强,邵子夫见过这张小郎杀敌,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若非从小训练,寻常人没这本事。他又见张孝武从怀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布头,擦拭脸上的血迹,便问:“伤了?你居然受伤了?稀奇啊,来,庆祝一下。”
“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脸上是月氏人的血,不是我的。”张孝武擦了下脸,没擦下去血迹,反而刮得脸颊生疼,疼得他龇牙咧嘴。
邵子夫忽然一拍额头道:“刚才你至少杀了八个犬夷吧,等我上报之后,少不得你的大功一件。”
“你一惊一乍的吓死个人。”张孝武回忆杀人时心里有点恶心,当时他的注意力放在杀敌上,事后也不想回忆杀人瞬间的一切。他慢慢打理衣甲,圣汉禁军兵卒军服为藏青底衣与赫黄皮甲,由于出兵塞北荒原,每人又发放了一套棉服,穿在身上不甚舒适,时不时还有虱子爬出。他现在就觉得有虫子在皮肤上动,挠了挠,内心很是无奈,一个堂堂的现代人居然又得过这种邋遢的日子,也许他上辈子犯了什么大错,老天爷先让他被高空坠物砸死,再让他当兵打仗——也许被杀死,人生得死两回。
“我上辈子究竟干了什么?”张孝武纳闷地想着,“是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踢瞎子骂哑巴,扒人家老太太裤衩子?我就活该这么倒霉?”
“想什么呢?”邵子夫用另一只没受伤的胳膊肘推了推他,张孝武才回过神,叹气道:“我现在只想突围逃出土城,便是现在升我做了校尉又能如何?这就像是咱们掉进了百米深坑,深坑里全都是金银珠宝,你说金银珠宝好不好?好,自然是好的,可在百米深坑里出不去,要这些珠宝有何用?要我说,与其升我做校尉,倒不如赏赐我一个女人呢。”
周遭其他人哄笑起来,向邵子夫起哄道:“这就看你伍长的本事了,看他能不能给你骗个新娘子回来。”
邵子夫气得他踹了过去一脚,笑骂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你还要女人,你还做校尉?浮躁,太浮躁!你做校尉我还做军候咧!”
张孝武道:“就算你做了军候,可困死在这儿,和小卒有何区别?”
邵子夫想了一会儿,坚定地说:“我相信太子爷一定会派来援军!他还能坐视上万大军全军覆没?”
“太子爷——呵呵——算了吧。”张孝武撇嘴不屑,伸了伸懒腰,起身揉了揉屁股,坐得太久,屁股被地面的石头硌得生疼。太子爷第一次领军挂帅,战争让他打成这个样子,堪比纸上谈兵的赵括,张孝武蹲下来说:“与其等着他派军队来救,倒不如咱们自己想办法突出重围,总比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强得多。”
邵子夫问:“你小子有办法了?”
张孝武摊手晒笑:“我要是有办法,早就逃走了。”
邵子夫瞪了他一眼,心说那你废什么话。
不一会儿李向带着几个水囊来,大家轮流喝了水,张孝武这才又站了起来,望着城外荒漠中的敌军营帐和远处的落日,又叹了一口气。邵子夫也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两人沉默许久,看着太阳渐渐落下,看着天上飞过一群雀鸟。
张孝武忽然转身说:“伍长,左右无事,聊聊啊?”
“聊你爷翁聊,不聊了!浮躁!”邵子夫一眼瞪回去,“等校尉令,晚上回去睡个好觉。”
张孝武舔着脸嘿嘿一笑,自言自语地说:“犬夷都围了我们十九天了,伍长,你猜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我不过是个伍长,认识的字也不过一千,你问我,我又问谁。”邵子夫道。
“围魏救赵。”张孝武故作深沉一笑道。
邵子夫忙问:“围魏救赵是什么,如何办法?”其他人也围了过来,伸长脖子等着他的解答,大家都想知道这种坚守到底要守到什么时候,围城已经十九天了,每日看着袍泽战死,也许下一个就是自己,谁都受不了这种煎熬了。
第十九日(4)
张孝武左右看了看其他士卒,当真闲着也是闲着,便逗闷子说:“这都是我自己的猜想,对与不对你们就当听个乐呵吧。伍长你看……”他蹲在地上,从漏洞的沙袋里拿出沙子,摆成了几个小沙堆,指着沙堆继续说:“咱们汉军原本在塞北荒原有五个城池,分别是金城、木城、水城、火城和土城,两狼关外就是木城,也是青龙军辎重所在,而十二万青龙大军集结在鸦山金城前线,至于咱们土城呢?则孤悬在塞北荒原东部,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咱们二十七团之所以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咱们是圣汉帝国的禁军,金木水火土五城被犬夷占了水城和火城,为了圣汉帝国伟大的面子,为了帝国的荣耀,为了中原王朝的颜面,不得不派一些人留守土城——也就是我们二十七团这些大傻子了。”
邵子夫道:“我们是大傻子?”更多的人围了过来,连什长冯彬也蹲在一旁乐呵呵地听他胡说八道。
张孝武笑了笑没有回答,继续说:“塞北之战,乌桓帝国横插一杠,无非是想杀入中原,入中原就必须攻克两狼关,那两狼关修建二百余年,城坚墙高,岂能如此容易攻克,乌桓人又不傻。所以我猜想,他们一座一座城池地攻打,便是让我们圣汉大军不断调兵进入草原,在野战之中杀伤我汉军有生力量。”
“什么是有生力量,啥意思?”一个士兵问,其他人也大惑不解。
“你可以理解为男丁,就是不断地杀死我们汉人男丁,让我圣汉日后无男丁矣。”张孝武摇头晃脑掉书袋道。
“果然是犬夷,实在太歹毒了。”众人大骂。
张孝武又道:“另外,我猜想乌桓人让犬夷各族人轮番攻城,一方面消耗我土城兵士,另一方面借我们的手干掉各仆从国男丁。那些人不过是他们的走狗罢了,可若是走狗比主子人多,主子也怕他们反咬一口……”
邵子夫瞪着眼盯着张孝武看,问:“小武,你……这些都是你从哪学来的?你阿爷不是个镖师吗?我觉得你比将军知道的都多。”
张孝武神秘一笑,捋着不存在的胡子,故作高深状态。
“小君郎,你阿爷不会是隐世的大将军吧?”有士卒打趣道。
“屁咧!小武阿爷若是大将军,那小武不就成了世子了嘛。”
“我觉得小武也可能是世子,你看人家长得就好生俊朗,若是在龙都,少不得又多少老娘们愿意花钱看他。”
张孝武一脚踹过去,将那编排自己的士卒踢到一边,满嘴胡诌八咧道:“我若是世子,必定把你们这群倒霉催的全都砍头了,一个个身上带着霉神,跟着你们吃不饱睡不好。不过呢,我有一个师傅,他住在山上,武艺高强身怀绝技,且懂兵法知百事!我就是他的关门弟子!”张孝武故作神秘,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想当年我八岁之时,他见到我后立即双膝跪地双手高举呼喊,小郎君,我见你天资聪慧,端地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才,不若如我收你为徒如何?我见他仙风道骨器宇轩昂,便知道他是个大能!于是便勉为其难做了他的徒弟!谁让他可怜巴巴地求着我,你说一个孤寡老人,如此哀求,我又能增拒绝。”
周遭人气得够呛,心说你这家伙看不出来怎么特别,没想到却被那仙人相中了,老天真不长眼睛。
“快说,快说,后面的故事呢?”邵子夫追问道,其他人也忙说:“对啊,这老人是谁?有何本事?”
周遭听故事的人越来越多,居然将他围了起来,纷纷对这个老掉牙的故事极有兴趣。如今这个单调到扯一嗓子随便乱吼都能被当做乐曲的年代中,张孝武如此清奇的故事顿时吸引住了大家,一个个伸长脖子,很像放哨的非洲细尾獴。
张孝武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众人急了,让他继续说,他这才清了清嗓子继续胡扯道:“我那师傅叫做逍遥子,一辈子逍遥快活不愿意受到世间杂事束缚,只愿游戏人间,到老了发现自己没有一个正经的徒弟能继承他的一身学识,于是便看到骨骼清奇天资聪慧的我。他问我跟他学习什么,他说他有八项天下绝技,却只能传我一项。诸位,可知这八项绝技分别是什么?”
“不知,愿闻其详!”众人瞪着眼睛忙问。
张孝武清清嗓子,一拍大腿,像个说单口相声似的说道:“诸位客观,你们可知这八项绝技分别是:诗、书、酒、医、棋、谋、略、武!第一项绝技是诗,所谓诗,自然是写诗之才。诸位,可听过诗仙李白诗圣杜甫,那些人都是一等一的千古风流人物,师傅说我若是学了他的诗才,以后少不得又是一个李白一样的诗仙,自然也是一个文坛风流人物,以后出入龙都城,少不得各大花魁宽衣解带恳请留下佳作。这第二项绝技书,自然是作文科考的词赋能力,师傅说我学了这项绝技,将来金榜题名三甲之列,马踏龙都百千花,金冠御赐尽繁华。第三项绝技是酒,诸位可不要小看了这酒技,所谓酒技其实是造酒的绝技,我师父极会酿酒,他酿酒技艺天下第一,便是皇宫里的宫廷玉液酒,其味远不及我师傅酿的十之一。第四个绝技自然是能活死人生骨肉的医术,学了他的医术,我会成为天下第一名医。第五个绝技棋术了,若是学了,必成天下第一棋士圣手,你们也知道当今圣上最是喜欢下棋,我那时候若是跟师傅学了下棋,如今也不会跟你们这些杂毛们在这儿拿刀扛矛杀犬夷了。”
“谁让你这个不学,那个不学来着,你这小子是蠢还是笨?你到底学了什么?”有人在一旁追问道。
“对啊,你到底学了什么?另外三项绝技又是什么?”
张孝武呲牙道:“还听不听了?怎么编排起我来了?”
“你继续说,你继续讲。”邵子夫踢了那多嘴的人一脚,笑道。
张孝武一个起身,挎马扬刀,大咧咧地说道:“这第六项技艺是谋术,所谓谋术可不是什么阴谋心计,而是宰相之才,上可为圣上谋断天下,下可为百姓伸冤清明。那第七项绝技是略术,便是将帅之才,如何统领千军万马纵横天下。诸位,若是学了略术,尔等——算了,尔等也听不懂,一群土老帽。”
几个兵卒气道:“嘿,你这黄牙小子,编排起我们了。”
张孝武继续嬉笑道:“喏,最后一项绝技乃是武术,我师父说我若是跟他学武,以后便是天下第一高手,什么龙都十大高手,便是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诸位,诸位,诸位!你们猜一下哈,我最后选择了那一项绝技学习?你们若是选择,会选什么?”
“哪一项?”
“对呀,哪一项?”
“要是我选,肯定学习写文章本事,以后考个状元,再不济咱中个进士及地——”
“你可拉倒吧,到现在认字不过十几个,你能写明白自己的名字再说吧。”
“诶诶诶,要是我选,我肯定选择武术,成为天下第一高手,来无影去无踪,想杀谁就杀谁才痛快。见到江洋大盗,见到狗官污吏,我先杀他一个血流成河。”
“小武,你选了什么?你该不会选择做将军吧?”
“我一直觉得小武是个将军之才。”
“对啊,小武肯定比太子爷强。”
“是个人都比太子爷强!”
“嘘——慎言!”
“慎个屁言!太子爷要是行,咱们团能困在土城吗?”
邵子夫道:“都别吵,都别吵,咱们听听小武选了什么。”
第七章 夜不收(1)
张孝武见众人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一个个瞪着眼睛盯着他,露出向往的神色,这才忍不住说笑道:“古来圣贤多寂寞,唯有酒者留其名,所以我选择——酿酒,以后还了乡,都来我家酒肆饮酒?”
“咦——”
众人一阵鄙夷,心说抱着天下第一的师傅,居然学酿酒这等不入流的技艺,你这小子可真不知好歹。
张孝武忽然大笑道:“你们真信这个故事了?真以为有这样的天下第一人?哈哈哈哈,一群土包子——”众人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子是耍自己玩的,顿时气得上前好顿收拾,城墙上兵士们倒是欢乐了许多。
校尉王坚拎着两个紫金锤正在大口大口喘着气,听到远处士兵的笑声与打闹,微微一笑。都尉陈台上前道:“校尉大人,这十日的军粮发下来了。”
王坚用眼神制止了他,陈台反应过来,王坚指着远处那位身材高大的军士问:“此子何人?”
“雍州河间府蕴县马家沟人,姓张名孝武,原本是蕴县一游侠,家传武艺,杀了不少犬夷。”陈台道,“我本打算升他做伍长,只是此人才从军不足三月,且此前是役卒,刚刚病好没多久。”
“此人武艺如何?”
“比老邵强,嗯,也比冯彬强,杀了十几个犬夷了。”
王坚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说:“若是此子不死,日后倒是可以重用。”
“喏,校尉大人。”陈台也看好张孝武。
这个岁月里,生得如张孝武这般高大威猛的青壮着实难得,稍微打磨打磨便是一员悍卒。也许受到张孝武等人影响,其他兵士们也缓过神色,一边救治伤员抬走死者,一边胡乱聊了起来,甚至登上城墙的民夫们也轻松不少。挨到了傍晚时分,第一阵与第四阵城防交换,王坚率手下撤回到城内毅字营军帐休息。
张孝武所处为圣汉禁军青龙军团为第二十七团毅字营,第三十曲分设中军营、毅字营、忠字营、回字营、闯字营,毅字营负责守卫西侧城墙防守。
毅字营本原本有一千八百战兵二百民夫共两千人,但十九日守城下来,折损了八百,将军又从城中征辟了一千男丁补充给了他们,人虽然多了,可毅字营战斗力反而低了,如张孝武这般“百战存活”下来的年轻人都成了精锐。
毅字营录事随后统计兵士伤亡,造册铭记三份,一份留于军中,一份未来上报兵部,一份留于城中县衙县志。丁毅接到录事造册,长叹一声,白天虽大胜月氏,毅字营却死了八十六人,大伤二十一人受伤,小伤不计,他下令赏酒给今日主战的第四阵守军。
如今城内粮食不多,物价飞涨,酒更是千金难求,第四阵诸位将士闻讯顿时山呼起来。宵食内还有了一些肉糜与肉汤,大家吃得很没品相,恨不得连木碗都吞进肚子里。也许七八日没见油星了,吃了肉之后,不少人居然肚子疼了,一个个忙跑去茅房蹲坑。(宵食:晚餐。肉糜:肉酱。)
张孝武也毫不例外,即便比别人坚持更久,还是被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声赶去了茅厕。蹲在臭气熏天的茅厕中一通宣泄之后,他看着厕箸依旧难以下手,这玩意——这就是最早的共享厕纸了吧?用这东西刮腚沟,且不说会不会感染,就那酸爽也受不了。
“作孽啊,厕纸啊?”张孝武自言自语道,一不小心吞了茅厕的臭气,差点呕吐出来,茅厕里味道冲天,着实让人无法忍受。
李向也急急忙忙跑进来蹲在一旁,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张孝武用力咋了几下茅厕的隔板,大声道:“我说李向,你也吃坏了肚子?”
“不知道啊,或可今日又肉羹吃了,咱肚子贱婢,反倒坏了。”李向自嘲道,“小武,你说咱都十来天没见到油水了,今天怎么会有肉?”李向本是土城一车行里养马的小伙计,五日前被强拉入伍,今年十八岁,只比张孝武还大一岁。在军中,李向宇张孝武年龄相仿,很是听张孝武的话,尤其今日李向险些坠城,若不是张孝武,只怕早是一具死尸。
张孝武坏笑起来,故意逗他说:“今天不是死了很多月氏人嘛。”
“对啊。”
“那死了人,尸体扔在那,岂非可惜了嫩肉?”
“呕……”李向面色惨白,结结巴巴道:“小武,你……你……你可别吓我!你是说人肉?你说那肉糜是人肉吗?”
张孝武立即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没说过。”
李向在茅厕干呕了半晌,连厕箸都没用便跑了,张孝武哈哈一笑,勉强用厕箸对自己的菊花“酸爽”了一回。从茅厕走出去,他不由得长吁短叹,自己要么适应这个用“厕箸”的时代,要么自己改变这个时代——的厕箸,否则长时间的酸爽,只怕以后菊花不保。
也难怪古代人们寿命短,“共享厕纸”岂能不会让人短命?
回到房内,张孝武捂着屁股坐在土炕之上,土炕上铺着厚厚的一层草席,足有一掌厚,这草席便是他们的褥子。每人一张被子,被子里塞着的是绒草,盖在身上很是保暖。平时大家躺在草席上,盖着绒草被子,倒也暖和得很。房内中间放着一个土炉,如今天气算是暖和了,不烧土炉了,一个月前天气寒冷的时候,还有什队因为烧了土炉被闷死的——张孝武心里估计就一氧化碳中毒。
甲什队有二十一人,包括什长冯彬在内,第一伍队伍长就是邵子夫,手下二人,分别是张孝武和李向。此时李向正在招呼:“给你铺好了,小武。”
张孝武心说:“这还用你铺床吗?这还有必要铺床吗?”此时突然听见屋外院子里有人高喊:“前都队集结听令!列队站好!甲乙丙丁戊什队各自站定,什长在前,伍长分列,准备抽签了!”
汉军一支伍队由五人组成,一支什队由四到五支伍队组成,一支都队由四到五支什队组成,按照圣汉禁军标准,一支都队有一百二十五个士兵、五个什长,五个都尉亲兵,以及都尉大人,都队标准人数为一百三十六人,如果需要还可增加一名都佐为副手。但前都队在今日的战斗中死伤十几人,这些日子虽然一直在城内拉壮丁依旧不满人,只有一百人不到。别看前都队只有这些人,可比起其他都队来说,前都队算是兵强马壮人手充足了。
前都队都尉陈台看到许多士兵都是陌生面孔,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
军士们有的慌忙穿着小衣集合站好,见都尉标枪一般伫立在院中,忙站好了队伍,排成几列几排不敢说话。
张孝武站在邵子夫身后,低声道:“伍长,何事?”
“抽签做夜不收,去城外取箭和兵刃。”邵子夫压着嗓子说。
“咱们都队抽几个人?”
“不知道,十个?一般抽十个人。”
“禁声!候令!邵子夫,管好你的嘴,小心我把你赶入陷阵营!”什长冯彬回头瞪了一眼,众人忙低头禁声。
张孝武在邵子夫身边,以更小的声音问道:“伍长,陷阵营是何物?”大家都知道冯彬是个老好人,甚至有时候会欺负什长大人,但却不允许别人欺负什长。别人家的什长是管理兵卒的,他们这一什队的什长,是用来服务大家的。
冯彬回头瞪了一眼这群不成器的家伙,心中又不忍责骂他们,也许这些猴崽子,几日之后便会战死守城之中。
第八章 夜不收(2)
邵子夫等冯彬转过头去,才回答说:“那陷阵营是将军大人手下的一支敢死之士组成的队伍,大概两百多人,各个都是亡命之徒。据说,进了陷阵营,就已经是死人了。”
“合辙就是敢死队啊。”张孝武心中了然,这几日他百般打听,倒是多少了解了圣汉帝国的军制。
圣汉帝国有一套庞大且严密的军事制度,军中军法森严,对上下级礼制有明确的要求,下级军士见上官必须拱手揖礼,上官也必须点头回礼。更让他感兴趣的事圣汉帝国的军队总量,居然高达两百多万,而在冷兵器时代的帝国中,养活两百多万的军队,所需要消耗的国力何其庞大。
圣汉帝国军队分为御林军、边军、乡军、禁军四种。
其中御林军只保护龙都内皇宫安全,是天子近卫,数量虽然只有五千人,但人人都是功勋子弟或朝廷官员儿孙,入御林军者真是需要查祖宗十八代了,如此也防止有二心者刺杀皇上和皇子皇孙。
边军为驻防边关险隘的军队,他们负责防止异族侵入中原,圣汉帝国共计九个卫团,各卫团人数不等,其中驻防在两狼关的狼卫人数最多,为三万人,而驻防在岭南月亮关的月卫人数最少,只有三千。
乡军为各郡城守军,主要任务是协助县令、府尹和经略使平定地方民乱或救火,先前张孝武被征辟为乡勇协助守城,也算作乡军的一部分。但乡军最大的作用,还是收取出入城门的厘金,自然也是油水丰厚。
禁军乃圣汉军队主力,分别有青龙军团、白虎军团、朱雀军团和玄武军团四大军团,驻防在龙都东南西北四大营中,他们负责肃反叛乱和征讨不臣之国。禁军总计三十六团,每个团的兵力大约在一万至两万之间,禁军虽对外号称过百万,但实际上只有五十万人。
汉军禁军军制军为伍队、什队、都队、阵队、营队、团和军团:
伍队5人,设伍长一人。
什队25人,设什长一人。
都队135人,设都尉一人,可增设都佐辅助。
阵队由数支都队组成,设校尉一人,设行军记书一人,可增设校佐一人或两人辅助,一支阵队总兵力400至八00不等。
营队由数支阵队组成,设军候一人,设行军录事一人、记书三人,左近校尉、右近校尉、典军校尉辅佐,一支营队兵力2000至4000不等。其中,营队均以军候姓氏或名为字营命名,如张孝武所在毅字营因军候名讳丁毅。
营队之上为团队,一团由四到六营队组成,人数过万,设将军一人、左右副将各一人、参军一人,参军录事五人,非战时一支团队兵力八000至10000人,战时可扩充至20000人不等。
前都队甲乙丙丁戊五什队各自站好,五个什长站在最前,其与兵卒各自列队站在伍长身后。
都尉陈台面对众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白日受了一箭,箭簇扎进了左臂,这会儿左臂帮着纱布,却浑不在意疼痛,表情依旧彪悍凶狠煞气十足。
这家伙入伍之前在道观里做护院的武道士,一日县令妻女在道观慕道时,家中宠物狗突然凶性大发,连咬馆内小道士数人,被武道士陈台挥棍打死。县令母亲见爱犬被杀嚎啕大哭,引得县令勃然大怒,准备将他治罪发往边疆,陈台脱逃进了五迷山中做了几年苦修的野道士。十年前,靠山王轩辕令休任镇西大将军亲率玄武军团西征勃番小律国,并于五迷山招募山匪,陈台见状便投了禁军。因累年战功,如今才是前都队都尉一职,由此可知禁军中晋升何其不易。
陈台也不废话,眼神轻蔑地扫了一眼众人,大嗓门说:“惯例,抽出十人下城墙捡拾武器,主要是箭矢。另外西侧城墙射杀了大约十几匹犬夷的战马,你们把死马拖回来做明日口粮,可否?”
“喏。”前都队众人回道。
随后都尉拿着竹筒走到甲什队跟前,兵卒依次抽签,有抽中红筷子的,便出列站陈台身后默不作声。
城外墙下都是死人,尸体内铺了一层又一层,踩在死人的身上,说不出的难受,且漆黑的夜中时不时有草狼前来偷吃尸体,大家着实不愿出城。当然,最直接的原因是因为这个时代大多数士兵都有夜盲症,每当晚上便看不清道路,出了城只能做个瞎子,万一不小心摸到敌军大营那里,便成了人家的“下酒菜”了。
前面抽出来三个人,张孝武望了望那三个士兵,一个个耷拉着脸很是无奈,却并没有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轮到了张孝武,他笑了笑,上前随便抽走一根竹签,却不是红签,便将签筒依次递给李向。李向觉得自己不会抽中,很快抽出一根,却发现赫然是红色竹签,顿时吓得不知所措起来,手中的红签微微颤抖险些掉在地上。
陈台见状心中不喜,斥道:“滚那边去。”
李向结结巴巴地说道:“官上,我——我——我没做过夜不收。”
陈台眉头一皱:“凡事都有第一次,你他娘的洞房之前还没日过娘们,难道洞房那天晚上转身就跑了?”
“哈哈哈——”
众人顿时哄笑不已,陈台平日不苟言笑,这会儿讲了个荤话倒是让全都队都忍不住笑倒在地了。
邵子夫心说说:“这道士是想娶媳妇了吧,浮躁了,今日他浮躁了。”张孝武也忍住不笑,转身看着李向,见李向被众人一笑几乎要哭了,涨红着脸不知说什么,两条腿颤抖起来,巡视明白他是真怕了。
张孝武无奈地叹了口气,便从李向身后走出,抢过他的红签,拱手道:“都尉大人,他本是土城百姓,入伍才五天,胆子小些也是正常。卑下愿意与他交换身份,替他出城做夜不收,还请大人允之。”
陈台见是张孝武,眼睛一眯心中暗暗赞许,便说道:“允了。”
抽中十个人后,陈台让他们去穿好劲服,佩戴短刀,不可戴甲胄。张孝武回了屋,穿了衣,正在绑腿,李向进来站在他身后,神色复杂道:“小武,要不然——还是我去吧。”
张孝武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等你杀过人的。”
李向立即反驳说:“我杀过,今日,我杀过的。”
张孝武上下看了他一眼,好笑道:“你杀过鸡毛!”
李向梗着脖子硬撑着说:“我真杀过,就在今天。”
伍长邵子夫也走了进来,拍下李向肩膀道:“让小武替你吧,他死过一次了,比你有经验,阎王爷老子怕是不收他了,由他去得绝对能活着回来。”
张孝武嘻嘻一笑,说:“伍长,就不怕我趁机跑了,不要你们?”
邵子夫道:“你要是能逃出包围最好不过,以后替咱们全什队孝敬老娘。”
张孝武道:“你们想的美,自己的老娘自己照拂。”
李向转向邵子夫,红着脸说:“伍长,我——我这不是怕,我是——我是没做过夜不收,我就是土城人,我比他更熟悉城外。”
张孝武绑好了绑腿,起身捶了他胸口一拳,笑道:“你若是谢我,等战事结束请我去两狼城最好的青楼饮酒。”
李向认真地想了想才说:“只怕是我没那么多银钱,能否不去最好的,我知道几家差不多的?”
“哈哈哈哈——”甲什队其余人笑得瘫成一团,另一伍长笑道:“老邵,你怎么教的孩子?这么老实,以后如何死都不知道。”
邵子夫一拍脑袋,摇头苦笑起来,什长冯彬坐在一旁摇头大笑,看这孩子感觉像是看戏子逗乐。
第九章 夜不收(3)
张孝武将短刀系好,向诸袍泽告礼,便走出屋外与其与其他九个夜不收汇合。陈台见了大家神色如常,这才点头,带着众人来到毅字营军候帐前。
军候丁毅正与手下几个校尉商讨,见陈台带人先来了,便让左校尉罗真去安排一下。
不一会儿,另外从其他都队中抽签得来的三十个夜不收也由各自都尉带来,大家彼此有认识的相互点头打照顾,张孝武一个都不认识,便盯着门口看。不一会儿,丁毅走出房门,站在四十名夜不收面前。也不多说废话,丁毅大手一挥,亲兵们便拿来面饼分与众人。大家席地而坐,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面饼,又喝了一口混酒,后在罗真带领下来到西侧城墙,等待着子时到来。
张孝武只认识身边几个人,具是不熟,便没说什么废话,背靠在墙垛后,如白天一般默不作声地想着心事。
夜晚的草原更加寒冷,风中夹杂着一丝丝雪花冰粒,守城兵士们冻得够呛,几个军士背靠背取着暖。寒风往张孝武身上的衣服缝隙里钻,懂得他牙齿发颤,也让他无比怀念秋裤这种神奇的发明。想到秋裤,他忽然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时代,未必一定要做一名军人,等战事结束,他可以去传说中的中原做一个成衣店老板,专门贩卖秋裤。
“嗷呜——”
远处,传来了草狼的叫声,应该是在撕咬着某一具尸体。
子初二刻,夜空之中只有半个月亮和满天星辰,倒是照着天地不那么幽暗,城墙上抛出数十根黑色长绳,汉军夜不收沿着黑色长绳顺了下去。
与其他人不大同的事,张孝武倒是没有夜盲症,他将身上的绳子绑好之后,便第一个下了城墙。土城城墙三丈多高,大概十米左右,张孝武虽然有一些恐高,可有安全绳倒也没那么担心,小心翼翼地下了城墙,一马当先的行为立即引得其他将士们的称赞。
踩在城外的沙地之上,张孝武觉得有一种格外舒适的感觉,上一次出城是因为“他”意外坠落让自己夺了舍,穿越为圣汉禁军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成了这个连自己都搞不清历史的世界中的一员。
张孝武将小刀叼在嘴上,借着目光缓步前行,地上尸首众多,有的新死,有的却已经腐烂。一不小心踩中了某个死去多日尸首肚子,便会将内脏肠肚挤出来,发出奇臭无比的味道来。张孝武终于明白其他人不愿做夜不收的缘由,非是危险,而是太过恶臭,尸臭的气味让他几乎吐出来。
张孝武不得不找到一个新死月氏将士尸首,撕了布条塞进鼻孔,这才继续寻找兵刃箭矢。他低着头瞪大眼睛,继续寻着尸首寻找箭矢,在地上拔起三支箭后,见到一个月氏战士身上插着四支箭。
“这算是大丰收了吧。”他弯着腰移步过去,拔出一支箭,只觉得脸上被喷了热乎乎的血,他抹了一把脸,忽然感觉不对劲。那尸体哼了一声,竟然醒了过来,慢慢抬起头,见到身边的汉人,正要惊呼,张孝武一把捏住月氏战士的脖颈防止他呼喊。那人挣扎起来,朝着张孝武踹了一脚,张孝武肚子被踹得剧痛,一气之下用头撞向月氏战士身上的箭翎,将自己的脑袋当做铁锤,砸得箭矢深深插入月氏战士的身体内。
那月氏战士又是打,又是掐,又是踹,全都落在张孝武身上,但最终还是被掐死了。张孝武一直等到感觉这人身体凉了才松开了手,坐在一具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喘了一会儿,他拔出小刀,上前将小刀捅进月氏人的心口上。
小刀在身体中搅了搅,确认那月氏人再也活不过来,张孝武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陆陆续续返回城上,张孝武不敢耽搁,听到哨音后迅速在周围搜集了部分武器,也不管是箭矢还是圆刀,借着月光,装满了竹篓和箭壶。时间还有剩余,他不急于返回,而是在尸体的口袋中搜索起了金钱,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不少银钱。
武器搜集好了,一个领队将几个夜不收召集在一起,准备将战马尸体拖回来。实际上在军中士卒们非常爱惜战马,所以军士们大多不喜欢吃马肉。可如今城内粮食匮乏,别说马肉了,便是糟糠也得吃,将死马拖回来反倒成了大家最爱干的活儿。
由于张孝武夜间视力好,领队便让他潜伏到远处马尸旁,用绳子将马头勒住,再由大家拉过来。张孝武小心翼翼爬了过去,见犬夷并无反应,便立即将战马捆起来。众人等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手中的绳子紧了,得到信号,众人奋力将死马拖过来。
犬夷哨兵或者听到了声音,几个人举起火把大喊起来,张孝武脑筋一转,学起了狼叫:“嗷呜——嗷呜——”
草狼经常会偷跑过来抢夺尸体,犬夷听到狼叫之后,放下心来,骂了几句异族话,便回去了。
张孝武大呼一口气,与众人将死马拉近了,几个人抬着死马来到城墙下,城上的人又将死马拖上城墙。
一个夜不收赞叹说:“兄弟,你身手这么利索,以前是不是当过贼人?”
张孝武哑着嗓子小声说:“当过,偷心贼。”
“偷心贼是什么贼?”
“采花大盗。”
“噗嗤——”几个夜不收忍不住乐了起来,做夜不收又危险又辛苦,有人讲几句笑话,当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拖回战马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死马上还有铃铛和脚蹬,拖拽时为了避免铃铛和脚蹬发出声音,张孝武不得不多花费很多时间,甚至换了两把刀。
死马被拖拽得差不多了,张孝武又看到了几匹骆驼,虽然个头大了一些,但肉更多,便与其他夜不收商量了一下将那几匹骆驼也弄了回来。其他人见有张孝武这样的能人带队,胆子倒也大了起来,那领队的是一个什长,笑说:“你要是保证顺利,咱们大家都支持你。”
“得了,等着明天吃骆驼肉吧。”张孝武笑道。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几匹死骆驼也被拖拽到城墙之下,城墙上的士兵不知道死马换成了骆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死骆驼吊了上去。随后众人目瞪口呆,一个都尉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个业障搞的鬼,这么大个头儿的骆驼,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爷胳膊差点断了。”
还有最后一匹骆驼,死的地方有点远,张孝武向大家做了一个嘘声,便拎着绳子爬了过去。一行非常顺利,然而刚刚挨着骆驼的皮毛,便听到一声狼叫,一匹草狼窜了出来,猛然扑向张孝武。
危急时刻,张孝武一个转身躲过草狼的袭击,随后跳起来按住草狼,那草狼刚要张嘴咬人,便被张孝武扭断了脖子。他仔细看了看这匹草狼,灰白的皮毛,应该是一匹孤狼。塞北的草狼往往成群结队,极少又孤狼,除非是狼群内因争夺狼王战败,而被驱逐的孤狼。
万幸张孝武遇到的就是这种孤狼而非狼群,否则他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处理了骆驼上的铃铛和饰品,又将绳子拴好之后,张孝武拎着草狼的尸体回来了。其他夜不收见状大吃一惊,张孝武挥舞着草狼的尸体,说:“吃过狗肉汤吗?”
“这是狼吧?”
“狼肉狗肉都一样,狗就是被驯化的狼,狼就是不被驯化的狗。”张孝武嘻嘻一笑,黑夜之中,他的白牙特别的闪亮。
第十章 京味卤煮(1)
夜不收们将十二匹战马和六头尸体悉数带了回来,为此忙活到了天亮,险些被异族发现。城上士卒们兴奋不已,毅字营又有肉酱吃有肉汤喝了。
张孝武等人超额完成任务,虽然带回来的箭矢武器甚少,可肉多了,大家反而更高兴。回到城中,夜不收们彼此点头微笑,庆幸自己还活着,尤其是一个个拍打着张孝武的后背,表示对他的敬佩。那做夜不收的什长说:“小兄弟,以后出城,你做领队,我给你打下手。”
张孝武笑道:“不成。”
“你别谦虚。”
“我的意思是,你给我打下手不成,我嫌你笨。”
“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那什长又好笑又无奈,遇到这么个活宝。
罗真让他们暂时在城墙下的帐篷内休息,等天微微亮了再回到各自营房,今日休息不用当值。
张孝武倒也累坏了,顾不得浑身上下全都是鲜血味和死人味儿,随众人进了帐篷便呼呼大睡起来。感觉没睡多久,他便被人推醒了,起身见到天色微微有光,又见罗真正在扯着嗓子喊:“天亮了,各自回各都队营房去吧。”
众人与其他战友回到各自营房,可刚刚睡醒的张孝武觉得身上腥臭味道着实难闻,在营房的水井旁打了一盆水,然后将自己脱光了狠狠地洗了一个澡。
搓了很久搓不干净身上的血腥臭,更多的阳光从东方地平线钻了出来,张孝武抬起头望去,阳光有一些刺眼。他伸出手,任凭阳光照射在手上,见到手上居然发着红光,指缝和指甲上沾满了黑褐色的血浆。他先用左手抠完了右手指甲,又用右手抠左手指甲,好一阵,血浆才一点点被剥离,露出发黑的指甲。
“该剪剪了。”他对自己抠指甲的成果很满意,却忽而莫名其妙笑起来,前世的自己活得非常精致,可如今自己却对如此粗糙的生活满意了,是不是对生活的欲望降低了许多呢。
有其他将士们已经起来,一个老兵见到张孝武大冷的天里光着腚洗澡,忍不住笑说:“那小子,可是做了一夜的夜不收,身上的尸臭洗不掉吧?”
张孝武回道:“老哥,可有经验去尸臭?”
那老兵打了个哈欠,吧唧着嘴道:“土城里只有一处能去掉你身上的尸臭,我只怕你不敢去。”
张孝武大咧咧道:“有何不敢,前辈说来听听。”
那老兵亵笑道:“土城有一处地方,唤做红月楼,红月楼里的的姑娘们整日香喷喷的,便是因为有皂角和香胰的功劳。她们有一处规矩,想睡她们,除了有银子,须得先洗干净了才行,否则再有钱却臭烘烘的爷们儿,姑娘们可不会侍奉你开心。只可惜她们卖身不卖物,你若是不睡她们,她们定然不肯给你用香胰净身,可你若是睡了她们,只怕口袋里的军饷就没咯。”
张孝武张大嘴巴哭笑不得,这老家伙出的是什么鬼主意,让自己去青楼里,亏得他说得出口——怎么别人不早告诉自己。张孝武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昨晚在城外,他从死人口袋里翻出不少金银细软,这些钱财应该足够他洗个澡了。
那老兵眨着眼睛呷笑:“小子,及时行乐,咱们活到哪天不由自己咯。”
张孝武拱手道:“前辈啊前辈,小子谢过了。”那老卒哈哈一笑,去了茅厕。张孝武反反复复又搓洗了几次,才回屋补了个觉。至于去不去红月楼倒不重要,他再次重生便已经是老天爷的恩赐了,人说闲下来的人最爱胡思乱想,他躺在炕燥上反复睡不着觉,思考着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没一会儿,居然又睡着了。
一觉醒来居然已是中午,张孝武穿好了衣服和裤子,绑好了发髻出了门,见到其他几个“夜不收”早就起来,正在懒洋洋地晒太阳,身上仍旧是一阵腥臭。一起经历过危险,一起拖回死马和死骆驼,大家熟络了不少,便彼此招呼交谈起来,尤其是张孝武夜视好,身强力壮,搜索的活儿大多数都是他来做的,众人更是连连夸耀。
一个人说:“以后升了什长,别忘记照顾哥哥。”
张孝武忙谦虚道:“我才做军卒不过半月,哪能做什长——先做个伍长再说吧。”
“你还别谦虚,就凭你小子的胆子,只要活下来几日,便能做都尉。”一个白胡子的老卒笑说,“平日晋升难之又难,可一旦战事来了,这晋升就简单无比了——只要你活下来。”
张孝武问:“要是全营都死了,那我岂非成了军候?”
几个夜不收听罢,顿时大笑不已,这小子胆子挺大,这话都敢说,要是被丁毅知道了,非得用铁锏戳死他不可。
张孝武和大家闲聊几句便肚子饿了,慢悠悠来到前都队的炊房询问晌食,见炊房里的民夫们正在切马肉做肉糜。一个老卒指挥着大家把最好的马肉切下来放在一旁,说这些都是要留给大人的,民夫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是跟着张孝武身后的一个夜不收气坏了,说道:“这些马都是咱昨天晚上辛辛苦苦带回来的,咱没吃到好东西,反倒是孝敬给了大人,你们这是安的什么心?”
张孝武拦住了这士兵,劝道:“别废话了,当心被上官听到弄死你,给他们吃就吃了,大不了下次咱们现在外面把肉分好再带回来。”那士兵怏怏不乐,抱怨道:“凭什么咱们卖命得来的肉给他们了?”张孝武笑道:“怪就怪你祖宗,你祖宗不争气只是一个百姓,你祖宗要是努力努力成了士族,你现在不也是一个将佐了吗?”那人浩好笑道:“合辙今天吃不着肉怪我祖宗了?”
“是也。”
那人讪讪一笑,却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便气咻咻地走了。
负责做饭的老卒走来,冷笑道:“那小子不懂进退,活该一辈子当大头兵。”
张孝武拱手道:“老伯,晌食何时准备?”如今城内缺粮,只吃两顿饭,分别是晨食和晌时,晨食是巳时初(上午10点),晌时则是寅时初(下午4点),而夜不收倒有额外的一餐,称之为宵食,便是昨天晚上他们吃的面饼。
“知道你们昨天晚上忙了一夜,早早给你们准备了面饼。”那老卒笑道,随后吩咐民夫将面饼和菜汤搬出去,夜不收们早早饿坏了,纷纷吃喝了起来。张孝武也分到了两张面饼,一边吃一边和旁人聊天。做夜不收的最大好处便是能多吃一些,但危险也更大一些。
张孝武一边吃着面饼,一边跑到灶房四处观看,居然见到了不少内脏下水被扔在地上,不由得问道:“老伯,这下水内脏怎么处理?”
老卒道:“你说的是这些臭肉?还能怎么办,回头喂猪喂狗,那些牲畜能吃。”所谓的臭肉,指的便是动物的下水内脏。
张孝武惊呼道:“喂猪?多可惜啊。”要知道他前世虽然不是广东人什么都吃,可也知道清理之后的下水,做得好比精肉还美味。尽管前世他吃的最多是猪牛羊,没吃过马肉,却也不妨这马肉下水仍是一道菜。他走上前去,从民夫手中接过刀子,割下来马心,指着说:“这里面全都是肉啊。”他又将马肝割下来,说:“这东西做汤,治疗夜盲症,能让大家晚上看得清楚。”
老卒为难地看了他一眼,闷声说:“军法说不许吃臭肉啊。”
第十一章 京味卤煮(2)
“哈?还有这个军法吗?不让吃下水,不让吃内脏?咱们圣汉帝国什么时候有这种军法要求了?”张孝武张着嘴巴瞪着眼睛大惑不解地问道,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这么一个规矩,这矫情程度堪比湾湾草莓军了,可关键是大家都快饿死了,还这么矫情?
那老卒呵呵一笑,方才解释说道:“小郎君应该入伍没多久,不知晓军中一些规矩,这不吃臭肉立了有二十多年了吧。大道十九年,也就是先皇在世的时候,龙都瘟疫横行。咱们龙都城外八十万禁军惨遭瘟疫毒死过半,先皇也是染了瘟疫而死,后太医院查访得知,瘟疫死因皆出自牲畜内脏。太乾帝继位之后,便下令军中不许吃臭肉,龙都城内百姓也不许吃臭肉。”
原来是当今皇帝搞出来的规定,他老子得了瘟疫死了,吓得他不允许别人吃内脏,可引发瘟疫的怎可能是动物内脏。张孝武摇头撇嘴道:“什么狗屁太医院,瘟疫产生的原因是疫毒,这些人只怕是找不到病由胡乱推卸,皇上偏偏还相信了。”
那老卒摇头道:“不管是真是假,咱们军中臭肉下属平日都喂猪喂狗,人不吃的。”
“平日大家有饭吃自然可以不吃臭肉,可现在军中缺量,大家都快饿死了!”张孝武又指着肠子,说:“劳烦役卒把肠子、心肝肺都洗干净,用盐煮烂了,仍是一道菜。”
老卒瞪着眼睛气说:“这娃娃,你家是哪的?”
张孝武道:“老伯,看到那头被掐死的草狼没有?昨天晚上,那头狼被我活活掐死的。”
老卒吓得咽了一下口水,颤声说:“你这娃娃……倒是厉害。”
张孝武见他怕了自己,才说:“老伯,就算是吃了臭肉得瘟疫,也比吃不饱拿不动刀,被犬夷杀死好吧?那精肉给上官我没意见,这下水给我来吃。再说,你觉得城内还有猪狗吗?”
城里的狗和猪早就被吃光了,老卒摇了摇头,看着那一堆堆的内脏下水丢了也着实浪费,尤其是骆驼内脏,更是堆成一座小山,他小声说道:“倒是可以给你做一点。”
张孝武叉腰气道:“不是一点,是全都做了,包括这肠子洗干净了,心肝肺小肚都洗干净了,全都炖上。”
“炖?不是做成肉酱?”
“就是煮,用小火慢慢煮,不做成肉酱。”张孝武道,“炖好了,用小刀切成一条条的肉。”
老卒点了点头,却又告诫道:“这些臭肉丢了的确浪费,可小郎君却不知,这些内脏下水腥骚得很,你一个人能吃得完吗?”
张孝武笑道:“这你就不用管了,这些内脏下水丢了也是丢了,役卒们左右无事,便帮我这个忙。”
老卒苦笑:“小郎君只是折腾吧。”
张孝武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银钱来塞进老卒手中,道:“辛苦老伯了,务必帮我洗好放在锅燥里,等我找佐料回来,大家吃一锅京味卤煮。”
“何为京味卤煮?”老卒奇道。
张孝武道:“我发明的菜名。”
老卒收了银子,心说你厉害,你最大,我打不过你,便赔笑道:“你愿意折腾便折腾吧。”
张孝武风风火火地跑到土城的杂货店里寻找配料香料,只可惜找了许久只找到了一些花椒、藤椒和桂皮,没有辣椒,一个客商询问他要找那些香料,张孝武将辣椒的特点告诉给他,那客商大笑道:“我知道,不过是茱萸子,恰好我这里有几十斤茱萸子。被困城内十几日,这些茱萸子便便宜卖你。”
张孝武这会儿妥妥的一个大款,便掏出银子和玉器递给客商,道:“不知道多少钱,这些便低了吧。”
客商道:“多了,多了。”
张孝武摆摆手,拎着十来斤的茱萸子便走了,他回到营房之后先尝了一口茱萸子,顿时被辣的流出眼泪。
“妈的,这玩意怎么如此辛辣?”张孝武自言自语起来,茱萸子和辣椒的性质差不多,但比辣椒差在产量上,后世辣椒亩产可以达到1500公斤,换做茱萸子只有120公斤,所以人们只把茱萸子当做药草而不敢作为调味料了。
张孝武见厨人杂役们已经处理好了下水,忙上前感谢,随后指导大家翻炒作料。实际上,一份菜好不好吃,主要看作料是否多,作料多油多,味道一定好吃。厨人们先倒了刚刚熬出来的马油,随后将作料全都倒入了锅内,翻炒了一会儿,那作料的香味顿时弥散了整个营房。
今日休息的都队纷纷跑到厨室来凑热闹,却见到张孝武指挥厨人们做菜,顿时大感意外。
伍长邵子夫喊道:“小武,你在作甚?”
张孝武大声喊道:“给你们加了菜,味道如何?”
“什么东西这么香?”都尉陈台跑过来说道,众人忙立定尊礼,陈台摆摆手说道:“这道菜着实味道好极了,我在二十步外便留了口水,可是你做的?”
“回大人,是卑下乱做的,都是平日不吃的内脏下水。”张孝武沾沾自喜。
陈台瞪大眼睛,叫道:“内脏下水?军令严禁吃臭肉!”
张孝武眼睛一转,道:“都尉大人,卑下的老师就是医学大师,他说臭肉可以吃,那二十九年前的龙都大瘟疫也不是臭肉引起。”
“你老师是何人?”陈台问道。
“是逍遥子。”有人忙说道,便上前将张孝武昨晚的故事讲了一遍,陈台左右怀疑不定,但锅里的肉料味道实在太过吸引人,便犹豫道:“你可保证不会吃死人,吃出疫毒?”
张孝武举手道:“我保证,我对灯保证——不是,我对老天爷保证。”
这些日子大家很少见肉味了,士兵们闻着味道流着口水,久久不愿散去。十二匹马和六匹骆驼的肉对于第四阵队杯水车薪,每个人能分到一碗肉酱,若是这些没人吃的内脏不会致病,倒是可以解解馋。
陈台转身看着身后的士兵,问道:“你们不怕吗?”
“大人,明日我们能否活下来还未可知呢。”有士兵忙说道。
“对啊,大人,为何猪狗能吃,我们不能吃。猪狗吃了不会得瘟疫吗?”有人怀疑说,实际上军中不食内脏臭肉只有十几年时间,且只有龙都城附近才严禁吃臭肉,而在龙都城外其他州府,百姓们自然吃内脏,尤其是穷苦人家,也未见穷人家百姓因为吃内脏得了瘟疫。
“我早就怀疑这条军规有问题。”邵子夫忽然说道,“太医院的太医们就一定说得对吗?我小时候吃过猪肝,也未见得过什么瘟疫啊。”
“对啊。”
“都尉,应该没什么吧?”
什长冯彬也说:“这么一锅臭肉,已经煮了,扔了也是浪费。”
陈台咂摸了一下,说:“那就试试吧。”
得了都尉的命令,张孝武干得更加卖力了,他先将所有大锅全都征辟使用,随后大肠、小肠、肝、肺、心、小肚(胃)就着各种作料煮沸,又让人买了两坛子浊酒加入锅中熬制,又找人加了一些豆子在其中,熬了两个时辰之后加盐,这一番鬼神莫测的操作,直香得所有人都留了口水,蹲在灶房周围不肯离去。
张孝武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休息的时候还有虱子虮子骚扰,不休息的时候便是面对异族大军厮杀随时准备送命,今天,是他最开心的日子,他专注地盯着锅灶,盯着这份属于他的京味卤煮。
第十二章 京味卤煮(3)
到了晌饭的时候,张孝武终于掀开了锅盖,顿时香味四溢,别说前都队了,便是前后左右院子的其他都队也被这香味给吸引过来。后都队都尉和都佐拎着木桶跑来,大喊:“陈道士,你这厮私自留肉,简直军法难挡——要是你分我一些,我就不考虑告发你。”
陈台哈哈大笑,指着几个锅燥里的下水内脏,说:“你敢吃,我就敢给。”
其他几个都尉都愣住了,纷纷怀疑不敢上前,只见张孝武端着一个木盘,将一节小肚用刀挑出来,随后切成一小段一小段,那香气的响起顿时引起了一阵口水声。
“能吃吗?”
“不会死人吧?”
“且看这小子如何吃的。”
张孝武哭笑不得,吃个卤煮,也能把周围的人给吓着?他大快朵颐地吃了起来,多日未见油腥,今日就着卤煮,总算是让自己的肠胃舒服了一些。邵子夫看了看李向,李向也正看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地冲了上去,前都队兄弟们也不管什么了,上前便抢夺起来。只听见有人大喊:“给都尉留点儿,别全都吃了!”
陈台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其他都尉拱手道:“抱歉,便是得了瘟疫,我也不能抛弃兄弟们。”言罢,一手扒拉开一个士兵,冲上去便抢回来一大截大肠,然后不顾烫嘴烫手,抓起来就吃,一边吃一边大喊美味。其他都尉相互看了看,正在犹豫呢,便看到锅里不多了,本着抢来就是自己的原则,全都上前手脚并用抢走一通肉再说。
这下水内脏又叫做臭肉,可如今的臭肉别有一番风味,前都队的人吃的肚子都撑坏了,直呼美味。邵子夫又问这种吃法叫什么,张孝武笑说:“若是加了豆腐干和血块、再加一些红油,便叫做京味卤煮。如今嘛,只能勉强叫做土城卤煮。”
“土城卤煮,以后就叫这个名字了。”冯彬大笑,“以后战事停了,我回老家,将这土城卤煮做法带回去。”
“是啊,这做法简单至极。”
前都队把卤煮分给了第四阵队的其他人,毅字营其他阵队不干了,纷纷跑来索要方法,此时还引得军候丁毅的关心。
询问前后,丁毅哭笑不得,他也让人送一份卤煮过来,然而左校尉罗真却苦笑说:“肉都吃完了,只剩下汤,有人想喝汤油,被前都队的一个小兵给挡回来。他说这汤底留作下次再煮卤煮,决不能丢掉浪费,也不能吃掉。”
丁毅心痒难耐,道:“你去其他营队,偷着索要臭肉回来,别将此事告诉别人。”
罗真一愣,低声道:“军候,吃这臭肉会死人吧?”
丁毅道:“都快饿死了,还怕被毒死吗?”
罗真立即照办。
如今军士一日只能吃到三只烧饼,连肉汤都很少了,所以非常时期非常办法,罗真便带着将士连蒙带骗将其他营队的臭肉带回来,交给了前都队灶房。灶房里的老卒与民夫们也不敢轻易做这个卤煮,便又找到张孝武。
张孝武道:“方法交给你们了,找我作甚,我又不能变出卤煮。”
那老卒忙道:“是军候大人想吃你的卤煮了。”
张孝武一个机灵,军候大人要吃,那没有也得有,于是张孝武亲自下厨,成了张大厨师,专门为丁毅做了一锅卤煮来。丁毅吃了卤煮,只觉得辛辣爽口,在这寒冷的早春时节中,这等辣口的卤煮着实让人精神一震,仿佛全身都有了力气。
他拿起自己的神臂弓,奋力一拉——依旧没有拉起来,不得不苦笑道:“神臂弓啊神臂弓,你跟着我着实冤枉得很,陛下将你赐给我,我却不能用你,唉,愧对陛下啊。”
张孝武又准备了不少肝脏留下来给大家做零食,众人不明所以,张孝武没法给他解释说因为大家缺乏维生素a导致夜盲症,便又拿自己的便宜师傅逍遥子搪塞,说士卒夜盲,可以用肝脏、蛋类、萝卜、豆类调理治疗,他给大家吃肝脏,只不过想要验证一下是否是说说的正确。
大家只是对这宵食之后的加餐感兴趣,甚至还有人抱怨马肝太少了,一个人只有一小块,明日再射杀一些战马。弓兵阵队的兄弟们嚷嚷着这件事我们来,明日若是敌军来犯,我们必定将他们所有战马都留下来。
经历这一天,张孝武的名声传遍了整个毅字营,大家都知道那个差点摔死的张小郎本事了得,尤其做得一手好菜,发明了土城卤煮这道简单美味的菜肴。
没见过张孝武的,还以为这人是个和蔼的胖子,甚至丁毅还让人送来了十两银子做奖励。张孝武对十两银子不屑一顾,却对丁毅赠送的另一样礼物倍感兴趣——丁毅允许以后他可以随意支配后厨和杂役,允许他发明更多的菜肴。
张孝武随即便发明了一种食物,面疙瘩汤,直惊得灶房老卒掉了下巴,实际上张孝武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毕竟军中除了面饼菜汤就是面饼肉汤,吃饭简直太过单调了。而且张孝武随意进出灶房的后果便是,以后他再也不用遵守一日两餐的规定,可以偷着吃饱。
太乾二十九年五月初一,土城被异族大军围城第二十一日,敌军的攻城战事如约而至。
毅字营第三阵队负责防守,第一阵队支援,而第二阵队与第四阵队留守营地做预备队,双方接战一个时辰后,敌军留下一堆尸体后如约撤军。但第三阵队损失颇重,此番攻城的是北夷人,北夷人是所有异族大军中除了乌桓外最为善战的一支,导致第三战队战死三百余人,军候丁毅迫不得已令第四阵接管城防。
张孝武重新登上城墙,见到城墙上堆满了袍泽战友的尸体,甚至有几个还是几日前的夜不收,他的心情沉重不已。尽管见惯了死人,可昨日还和他有说有笑的同袍,今日便没了性命,可见人的生命有时又是如此脆弱。
站在坚硬冰冷的城墙上,张孝武眺望远方敌军大营,连日来只看见敌人数量增加,却未见敌人减少,援军再不来,只怕他们全都要死在这里。
未等他感慨什么,都尉陈台的亲兵将他叫去,他匆匆拜见陈台,又见后都队都尉刘吉。原来后都队需要提升几个老兵担任伍长,张孝武因平日作战骁勇,便被陈台保荐为后都队做了一名伍长。刘吉看了这个壮硕的大个子,心中欢喜,上前笑着拍拍张孝武的肩膀,说:“虽然嘴上没毛,但听说他杀了几个犬夷了,倒也是年轻有为。”
陈台说:“若不是你损失过重,你以为我会把这小子让给你?”
刘吉眯着小眼睛笑道:“行,臭道士,我承了你的情。”他走到张孝武跟前,笑说:“跟我走吧。”
“做官吗?”
“对。”
“什长?”
刘吉一个趔趄差点摔着,陈台哈哈大笑,刘吉一瞪眼:“伍长!你这小子,野心倒是不小,要不要做我的位置,后都队都尉?”
“那不至于,都佐也可以的。”张孝武舔着脸说。
刘吉气道:“臭道士,怎么你的兵跟你一样不要脸?”
陈台忙说:“别这么说,他现在是你的兵。”
张孝武就这么被晋升为了伍长,实在超过所有人预料,回到营房打点行李的时候,冯彬和邵子夫啧啧感叹,连说你小子行啊,发明个卤煮,升官了。张孝武一脸黑线,心说我特么是因为杀敌有功,不是因为发明卤煮,好家伙,以后别人别叫自己卤煮伍长。
第十三章 伍长
前都队的袍泽兄弟们都上前恭喜,随后表示遗憾,说以后吃卤煮要去后都队蹭饭了,张孝武哈哈大笑:“以后想吃什么,来找我,兄弟给你们安排,是想喝西北风,还是想喝东南风,都是兄弟一句话的事儿。”
众人整齐划一地伸出小指表示鄙视。
比起人员整齐的前都队,而今后都队可以说人丁惨淡,整支都队只剩下六十几人,张孝武的伍队只有两名手下,一个叫闵二郎的憨子和一个叫莫清的瘦子,两人都不识字,长官便是想提拔都提不起来。甚至张孝武发现,这叫闵二郎的憨子无法正常交流,比起被穿越前的憨郎还是不如。好在张孝武的队伍很快又补充了两人,一个五十岁的老伯陶老头和一个叫陶望的十四岁男孩。
张孝武询问他们,得知这两人是一对爷孙,是行脚的货郎,平日骑着马游走在荒原各部落,靠着贩卖中原货物盐茶和荒原的羊马为生。此次塞北战乱,北鞑塔人大肆捕杀汉人,爷孙逃入土城,没想到便一直困在此处,直到昨日被抓丁充军,成了张孝武的手下。
张孝武见那陶望目光跃跃欲试,知道年轻人不知轻重,便让他去给大家磨刀,磨磨他的锐气,其余人尽量节约体力少动。陶旺欣然领命,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大家腰刀、短刀、矛枪全都磨得极其锋利,邀功似的报给张孝武来看。
张孝武对这充满热情的阳光少年印象顿时好了许多,问:“你喜欢当兵?”
“我要杀犬夷。”
“为何?”
“我阿爷(父亲)、我伯父,我叔父,都是被犬夷杀的,我阿娘和阿婆也都是被犬夷给掠走的。”陶旺的眼神中充满了仇恨。
张孝武倒没想到陶旺一家和异族有这么大的仇恨,他看向陶老头,陶老头长叹一口气,许久才说:“我们家原来是茶商,专门从南方贩运茶砖到塞北各个部落,有一次我全家随大商队贩运茶砖,夜里遭遇马匪,孩子的叔伯们和他爷父被马匪杀了,商队的女人也被掠走了。我们这么多年来在塞北做货郎,便是在四处寻找孩子的娘亲,唉……可惜一直没有找到。”
陶旺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我一定要报仇。”
张孝武摸着下巴说:“机会多的是。”
五月初三,二十七团统领将军石敬忽然下令,全城军营实行一日两餐,百姓一日一餐。众人顿时想到,必定城中粮食不足了。
四个手下眼巴巴地看着张孝武,张孝武无奈说:“看着我,也没多余的饭给你们吃,这草原上除了沙鼠便是兔子,你们是想吃兔子还是想吃沙鼠?”
“兔子!”陶望兴致勃勃地说。
“自己抓去。”
张孝武的猜测很快得到了验证,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传言,军粮最多能支持三十天,将军已经下令强制没收了城内全部粮店的存粮,全城严苛粮食,百姓只允许一日一餐。连那红月楼的姑娘们,都没了力气服侍男人了。几个粮商带着伙计和家丁来到土城县衙击鼓鸣冤,却被石敬下令将为首之人斩首示众,顿时吓得城内商人士绅老老实实听后差遣。
一日之后,人们发现土城县令携带全家投敌去了,更是人心惶惶,不少商贾富户也心存投降之意。
石敬勃然大怒,然而次日一早,犬夷居然将那投降的县令全家绑在阵前,随后将男丁全部杀死,女眷囚为军妓。石敬也纳了闷了,犬夷这是逼着大家必须死战到底啊,此后全城心定,再无人敢提逃走一事。
晚上,陶望带着三只兔子回来了,众人惊喜不已,张孝武上前狠狠地揉了揉陶望的脑袋,哈哈大笑:“你小子,以后咱们的加餐就交给你了,闲下来就去抓沙鼠或兔子。”
陶望嘿嘿干笑,众人一一上前表扬,这小子终于找到了在军中的位置,甚至连都尉什长都跑过来强行要走一只兔子回去打牙祭。
五月初七,犬夷再次攻城,后都队在城内修整预备,军士们填装沙包,一人填装了十袋之后便停止装填了。只听见城墙之上杀声震天,身边爷孙二人终于面露惊慌之色,相互看着彼此,不知说什么好。
张孝武老僧入定一般坐在一旁,嘴里叼着一根嫩草,远望着天空和空中的鸟,心中寻思自己什么时候找一把弓,把鸟射下来吃肉。
陶望突然问道:“伍长,我们何时登城杀敌?”
“怎么?着急杀敌?”
“嗯。”
“你不怕犬夷?”
“我自然不怕。”
张孝武笑了起来,说:“不怕就好,等着,今日应该用不到我们。”
陶望又问:“我们为何不多装填一些沙包?”
“夯货!”莫清对闵二郎喊道:“你告诉他,为何不多装填?”
闵二郎憨憨地说:“扔多了,墙就矮了。”
张孝武拍着墙垛说道:“亏了这土城周围石头都没了,你们知道这土城是如何造出来的吗?”众人摇头不知,张孝武诡笑问:“这土城周围全都是沙土,哪来的石头建此坚城?不过土城靠着佳澜河,佳澜河上游有一个怪石林立的山叫做鸦山——”
计算着时间,一个时辰过后,犬夷果然再次退兵。犬夷围城二十几日,居然每隔两天攻一次城,极有规律,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中白领们上下班打卡一样。当然,在这里犬夷付出不是辛苦,而是每日几百士兵的死亡。
张孝武伸了伸腰,靠坐在土墙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躺着,趁着太阳有些温暖,晒起了阳光。他打了个盹,忽然想到了穿越前的一则新闻,法国军队因为到了下班时间,将一列四十多辆装甲车留在路上,并告知长官自己不加班,估计白种人都有这种到点下班的强迫症。
张孝武眯缝着眼睛看着那太阳,自顾自笑道:“对面的犬夷也是打卡上班打卡下班,两日一攻,一次两小时,不多不少,当真敬业如法国人。”
“伍长,法国是哪国?”瘦子莫清上前问道。
“一个娘们特别骚的国家,在极西的海边。”张孝武随口说道,其他人忙围了上来,一脸贱兮兮的样子,尤其听到娘们的时候,更是双眼放光。
张孝武嬉笑道:“怎么?说道娘们,你们都感兴趣了?”
“伍长,你说说,你说说呗。”莫清瞪着大眼睛贱兮兮地说,“咱们都没娶过媳妇,伍长你有媳妇吗?”
张孝武道:“我没娶过媳妇,不过若是援军来了,等咱们打退了犬夷,我请你们去青楼里,任你们选最好的娘们!”
诸军士欢呼不已,莫清嚷嚷道:“我要三个,不,四个娘们!都要奶大的,奶不大的咱不要!”
张孝武笑着给了他一脚,那少年陶望问陶老头,疑惑地问:“阿翁,什么是奶大?”
第十四章 什长
次日轮到第四阵队守城,第二阵队支援,大家知道异族军队是双日攻城,今日是单日,于是大家伙儿磨磨蹭蹭地登上城墙。几个相互认识的还在打着招呼,张孝武跑到前都队,看到李向正在给邵子夫揉肩膀,身边还站着两个傻呆呆的新卒,便笑道:“伍长,我来探望你了,李小郎,你这是升官了?”
“吾乃伍长第一近卫是也。”李向大言不惭道,引得周边人一阵大笑,邵子夫一边笑一边说:“好好揉,等犬夷来袭,我胳膊若是抬不起来,真得你替我挡箭。”
“喏。”李向手脚麻利地拍着马屁。
邵子夫问:“张小郎,做了伍长,感觉如何?”
张孝武道:“也就是那么回事吧,没觉得如何难了。”
“还不谦虚,浮躁,太浮躁。”邵子夫笑道。
张孝武正要说话,却见到远处异族大营寨门大开,一群士兵冲了出来,顿时大叫:“犬夷怎么不守时了?今日不是该休息吗?”其余士兵忙站起来远远望去,只见一会儿时间上万异族军队冲出营门,抬着梯子顶着盾牌便冲来,而骑兵早已经挽弓冲来,准备用一波骑射压制汉军。
“是乌图人。”陈台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道:“乌图人应该刚刚抵达战场。”
“乌图在哪?”
“也是西域的众国之一,但比乌兹和月氏还要靠西侧,相传乌图人善于养蛇和毒虫。”陈台说道,“乌图向来人丁稀少,不参与争霸天下,今日居然也来了。”
军候丁毅在远处呼喊备战,张孝武忙跑回后都队,都尉刘吉骂了他几句,他嘿嘿一笑厚着脸皮回到伍队中。
随后张孝武一边骂着敌人不准时,一边指挥兵卒将盾牌顶在头上。闵二郎和莫清也立即举起盾牌背靠墙垛,倒是爷孙二人不知如何接战,张孝武呵斥道:“学我!快学我!”那爷孙二人慌忙地举起盾牌挨着张孝武,蹲在地上紧张不已。
旋即,箭如雨下,张孝武浑然不惧低声笑道:“今日不用出城搜集箭矢了,倒是省却了抽签选人的烦恼。”陶望忙问抽签作甚,张孝武便将抽夜不收的故事告诉了他,陶望瞪着明亮的眼睛说:“我也要做夜不收。”
在箭雨掩护之下,乌图大军杀了上来,汉军弓阵与对方一阵互射之后,乌图人开始搭梯攻城。也许是因为第一次上战场,乌图人气势高昂,最前方皆为壮硕的乌图汉子,居然赤膊上阵。
张孝武大笑:“他们以为自己是巴霍巴利王吗?”说话间,他举起矛枪,猛然扎了过去,那赤膊乌图壮汉举刀攀爬,冷不防一根矛枪穿过胸口,随后又穿透了第二个人的身体,第三个人的身体,矛尖停在第四个人的鼻尖之上才堪堪停住。那第四个乌图人这才意识到前三个战友被串了糖葫芦,顿时吓得大叫一声跳下梯子。不过第五个人却倒了霉,糖葫芦直直地倒了下去,将第五个人扎死在城下。
一刹那,面前的乌图人都吓得不知所措起来。
张孝武大喊:“用沙袋砸,快!”
“喏。”
这会儿不但自己的伍队,整个什队都冲上来用沙袋砸下去,直砸的乌图人哭爹喊娘,好一会儿不敢在这个方向攻杀。乌图人调整之后,终于学聪明了,顶着盾牌继续登梯攻城,此时第二阵队援军也冲了上来,两支阵队八百多人守在城墙上,乌图人只凭着勇气始终无法登城。
但乌图人很快开始用阴招,前方士兵顶着圣汉军队,后方人猛地将毒蛇跑向城墙,几个不小心的汉军兵卒踩中了毒蛇,被咬了一口。实际上毒蛇杀伤力不大,却给守城士兵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压力,有些士兵吓得跳上墙垛,立即被敌人弓箭射杀。
第四阵校尉王坚气得够呛,下令陈台带人灭蛇,大骂乌图人也只有这点本事了。乌图人还真只有这点本事,扔完毒蛇也没有攻上城来,只好悻悻撤军。
“真是见了鬼了,日后是不是还有光腚攻城的犬夷?”张孝武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旁,今次他的手下四人都没有伤亡,甚好甚好。
休息片刻后,都尉刘吉走过来说他的什长死了,被一条毒蛇咬中了腿肚子,因没来得及救治毒发身亡。张孝武甚至没记住什长的名字,看着他被大家抬下城墙,心中默默哀悼了一会儿,便回到哨位。
这支什队只有三支伍队,刘吉犹豫了一下,便在三个伍长中选择了张孝武担任什长兼任本队伍长,张孝武惊讶道:“我三日前才做了伍长,今日就做了什长?大人,您莫不是我失散多年的亲生大哥?”
刘吉哭笑不得道:“其他两人虽然入伍许久,却不如你骁勇善战——他们也是队伍死光了才被迫做的伍长,没你的本事。”
张孝武了然道:“活着,就能升官。”
刘吉道:“错了,是升官,才能活着。”
张孝武不吝夸奖道:“大人,您不去太学院都可惜了,比当代大儒们看得透彻多了,人生啊,就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
刘吉哈哈一笑,心中越加喜欢这个小郎君了。
第四阵队有三天的休息时间,晚上,也许是张孝武带来的好运,抽夜不收时本什队中十二个人居然无人抽中红签,连刘吉也夸赞说他得老天眷顾。
对此,张孝武如此解释说:“老天爱帅小孩。”
做什长和做伍长的区别只有一个,就是与都尉接触多了,兵饷也多了一些,但张孝武口袋里各种钱币不少,也不差这点兵饷。再说如今城内惶惶,粮食也管制起来,有钱没地方花。三天里,上面有给什队里补充了三个士兵,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人新兵,张孝武看着这些比自己年纪大三倍不止的“新兵”,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土城里的人越来越少了。
三天之后再次轮到第四阵守城,异族大军如约攻城,众将士抱怨自己倒霉,今次攻城的犬夷换成了有经验的乌兹士兵。
乌兹王国地处乌桓帝国南部,他们的长相一般双眼硕大,头发卷曲,皮肤黝黑,身材矮小。他们最擅长唱歌跳舞,原本是一个向来与邻和睦的国家。因乌桓人的裹挟,乌兹人也不得不加入战争。
乌兹人因为力气小,使用的武器则是细长的腰剑,作为攻城兵刃,乌兹人的腰剑既不能穿透汉军铠甲,又不能抵挡住汉军的武器,汉军将士在城头上很容易捅死爬梯子的敌人。
“接战!”
军候丁毅依旧在远处大声指挥道,毅字营军士们起身杀敌。
“吼!”
张孝武在捅杀了四个敌人之后,被闵二郎替换了下去,岂料到闵二郎在捅死了一个乌兹战士后太过兴奋,一个不小心被一个乌兹士兵用飞钩抓住,从墙上被拉了下去,摔在城下,旋即被乌兹人分尸了。
“这个夯货!”张孝武气得大骂,又心疼这个夯货脑子不好使,而今终于死在蠢上了。
莫清替补上前,挥舞着矛枪将一个乌兹战士刺落长梯,张孝武立即用矛枪替他抵挡。
“嗖……”
一支利箭擦着莫清的耳际射了过去,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张孝武回望过去,却见到爷孙二人中的陶老头眼窝内插着一支箭矢。
第十五章 余人战死
陶老头疼得倒在地上,几乎翻滚起来。张孝武见状回身,从背后紧紧勒住陶老头,防止他翻滚时不小心将箭矢插进脑袋。陶老头惨叫几声之后终于停止挣扎,张孝武猛地拔出了那箭矢。箭簇上的倒钩直接将眼珠子摘了出来,那老人再一次疼得直接昏死过去。
“还好,只是丢了一个眼球。”张孝武道,“抬他下去,过几日又是一条响当当的老头。”
少年陶望吓傻了,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他的眼前恍惚起来,望着阿翁的眼睛和身边的袍泽尸体,原本炯炯有神的眼睛开始迷离起来,耳朵中响起了嗡嗡嗡的鸣叫声,对外界的一切全都予以了屏蔽。很多人会在战场上精神恍惚,就像是刚刚睡醒时那种整个世界都在晃动的感觉一样,而往往此时的人,最是危险。
“啪!”
张孝武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嘴巴。陶望被打翻在地,做脸迅速红肿起来,牙齿也松动了,脑袋嗡一下,过后骤然清醒过来。他抬起头,见到张孝武瞪着眼睛骂道:“你这夯货!傻愣着干嘛?背你阿翁下去找军医,别在此耽误大家。”
“喏。”陶望忙说道。
张孝武将昏迷的老人扶在陶望背上,眼见陶望跌跌撞撞地起身,便忽然听见“当啷”“当啷”的声音,当下感觉自己被谁狠狠地推了一下,一个趔趄趴在地上。他转身一看,却见是莫清压在自己身后,莫清的额头上插着一把短斧。他随后向左右看了看,见又不少汉军兵卒被短斧杀伤倒在地上。
乌兹人虽不善正战,却长于偷袭,他们忽然之间毫无征兆掷出手斧,意外地杀了几十位汉军将士。莫清也是倒霉,被乌兹人偷袭,两把手斧同时劈进了他的身体,死的不能再死了。
趁此时可,几个乌兹人趁机爬上城墙。
“我日你姥姥!”
张孝武大吼一声,捡起矛枪跳上墙垛,直接站在墙垛上用矛枪将蹬城的几个乌兹士兵砸了下去。
左校尉罗真发现状况,立即下令预备军士蹬城增员,第二阵队冲杀了上来,与乌兹人混战在了一起。
张孝武拎着腰刀不停地砍杀,不知怎么杀刀了前都队这边,见邵子夫挥舞着矛枪冲在前方,将身边的乌兹人杀死。更多的汉卒冲杀上前,很快将登上城墙的乌兹赶了下去。
张孝武双臂有些麻木,跳下墙垛,与邵子夫对视了一眼,相互点了一下头。他来到陶望和陶老头身旁,却发现陶望倒霉地被一柄飞斧斧尖插在头顶,正在汩汩冒着血。陶望睁大眼睛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张孝武问他要说什么,陶望的眼神慢慢涣散开来,说:“什长,我阿翁带着我走遍了真个塞北荒原,也没找到阿娘(母亲),你说她在哪呢?”
“在天上吧,也许。”
“那我去天上找她了。”
“嗯。”
张孝武叹了口气,陶望终究还是死了,他替他合上了眼睛。
邵子夫在墙头格杀了几个乌兹人,有些竭力,李向忙抵挡住几把砍向邵子夫的刀剑,邵子夫捡起一面盾牌,和李向一起讲身前的乌兹人撞下城墙。李向拎着矛枪拼命刺向梯子上的乌兹人,吓得乌兹人不敢登梯子,邵子夫趁机喘了几口气,见张孝武蹲在地上,大声吼道:“小武,回来,接战!”
张孝武失神地对邵子夫说:“伍长,我的人全都死了,不到一个时辰,我的人全都死了。”
邵子夫大喊:“死个把人罢了,给我回来。浮躁个鸟!”言罢,又杀了回去。
张孝武喝了一口冷水,吸了两口气喘匀了呼吸,左右望去,只看到上百汉军与犬夷惨烈厮杀。一个汉卒右臂断了,所受拎着腰刀砍杀,旋即被敌人刺死落在城下。
另一个汉卒额头上插着一把短斧依旧战斗,将几个乌兹人打了回去之后,站在墙垛间怒目尔视。乌兹人不敢上来,其他汉卒推了他一把,才发现他早已死去。
又一个汉卒杀得兴起,跳出城墙站在梯子上,轮着矛枪杀得乌兹人人仰马翻。乌兹人无奈自己推到攻城梯,那汉卒跌落下去,在地上与敌人厮杀一阵后终于寡不敌众被几十把腰剑杀死。
一股热血涌向了头顶,张孝武拎着长矛再次冲上城墙,站在墙垛之上,用矛枪继续猛地砸向梯子上的乌兹人。那乌兹士兵被他的矛尖砸中了脑袋,竟然脑浆四溢,直愣愣地跌落了下去。他正要抬枪,却发觉一支利箭直射过来,邵子夫及时将他从城垛上拉了下来,堪堪躲过箭矢。
“小心。”邵子夫斥道。
张孝武完全听不到邵子夫的话,他推开邵子夫,再次骑在城垛上。邵子夫担心这小子掉下去摔死,只好一手拽着他的腰带,一手拎着矛枪捅刺。其他军士举起石头砸下去,三两下将一群乌兹人砸死,一时间乌兹人不敢攀登梯子,张孝武右手挥舞着矛枪声,左手伸出中指,嘶力竭怒喊:“犬夷小儿,你过来啊!你过来啊!”
一瞬间,乌兹人居然被这个汉军小卒吓得后退三两步。
“弓阵!”
汉军弓兵阵队上前,一阵箭雨之后,乌兹人被杀死近百人。眼看士气皆无,乌兹将军下令撤军,在丢下近千尸体之后,乌兹人如潮水一般退走了。
校尉王坚清点人员,得知后都队都尉刘吉阵亡,前都队也折损严重,在禀报军候丁毅后,丁毅令前都队与后都队合并,张孝武又回到前都队,和邵子夫平级,都是什长。前都队什长众多,都尉陈台又向王坚表功,升任张孝武任都佐一职,王坚准许。就这样,张孝武靠着杀功,居然在短短不到一个月内成了都佐大人。
陈台依旧非常重视张孝武,准备培养他一番。
张孝武心情越发沉重起来,他整日默默不语,不再给手下和同僚讲笑话,也不再去回忆前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也许下一次战死要比饱受折磨,每日看到身边的人身死要幸运多了。他甚至不愿意认识自己的手下,不愿熟悉他们的面孔。
邵子夫前来寻他,见他死气沉沉,便道:“看得开些,不过生死而已。”
“我知道,只是……唉……”张孝武只回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邵子夫也不是个会劝人的人,只是看着平日性子活脱的张孝武如今如此低沉,知道他需要一段时间平静,便去灶房给他带了一份“土城卤煮”来。张孝武吃了一口,噗地吐了,大叫道:“这玩意怎么回事?怎么如此腥臊?辣味呢?怎么没辣味了?加酒炖了吗?不加酒能吃吗?糊弄人吧?我一离开前都队,前都队的灶房也开始糊弄了!?”
见他又活过来了,邵子夫哈哈一笑,终于放下心来。
乌兹人在五月初九的攻城之中折损几千人,而第二十七团同样损失惨重,仅负责西城防御的毅字营便折损四百多人,整个毅字营已然仅剩一千人,而土城内已抓不到更多的男丁,城内十四岁到六十岁之间男丁已然全部参加守城。
参军王珅向将军石敬建议,征集城内健妇参加守城,石敬拒之,并扬言:“吾与土城共存亡,若有脱阵逃城者,杀之!”
第十六章 神臂弓(1)
两日后异族大军再次攻城,毅字营无有预备人员,全员登城坚守两个时辰,双方厮杀激烈,异族军队徐徐退去。
“李向李小郎死了。”邵子夫坐在地上,累得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汽,整个人像是被蒸熟了似的。他说李向是抱着敌人一起跳下城墙同归于尽,昔日那个胆小如鼠的民夫,如今也殉国尽忠了。
李向算是张孝武穿越来后的第二个朋友,这人有点贪生怕死又嘴硬不服输,经常被张孝武欺负欺骗,可却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他猜想过李向能活多久,却没想到只多活了十几日罢了。
张孝武叹了口气,喝了口水,默不作言,每每袍泽战友的死亡,都让他无话可说,今日亦如此。
当晚,果不其然,丁毅决定抽签寻夜不收,张孝武忽然主动请缨,陈台却没有答应。张孝武上前询问,陈台踹了他一脚,说今夜月亮太过明亮。张孝武并未多想,便与众多军士便睡在城下帐篷内。
见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觉,邵子夫打趣道:“怎么,大人不让你去外面,你反倒不舒服了?是不是贱的?”
张孝武背对着他说道:“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所以说贱也贱,所有人都不该死,唯独我。”
邵子夫道:“从围城到今日,我带了十几个兵卒,除了你全都死了。”
张孝武点头道:“我发现你这人,的确有点倒霉,打了这么久,别人都死你不死,估计都是你克的!”
邵子夫先是一愣,随后又气又笑,上前用力勒住他脖子:“黄牙小子!胆敢如此编排与我,看我不勒弄死你!”
“嗖——”
一支支利箭突然射入城内,箭簇之上沾着火油,很快城内的房子烧起了火,一些军营也燃气熊熊烈火。军士们慌忙灭火。陈台立即呼喊指挥部下,邵子夫与张孝武紧紧跟随在他身后,陈台定了定神,众人合力将军营火给灭了。
其实火势不大,只是事发突然罢了,这个时代中,不管是汉军还是异族,大家都是夜盲,抹黑攻城的事儿不多,而且黑夜之中容易自己人和自己人杀起来,所以大家对夜间攻城防备不多,以至于让异族的冷箭点烧了营房。
不一会儿,校尉王坚拎着两个紫金锤跑来,大喊诸军随我守城去,众军士拎着兵刃便跟在王坚身后,陆陆续续登上城池。
登城之后,众军士兵卒们惯例举起盾牌或躲在墙垛后,弓阵军士也在看不到对手的情况下以火箭向外射去。对城内军士而言,箭矢用一支少一支,飞到万不得已时不愿用火箭,困守孤城让众人防的小心翼翼,伤亡陆续增加。在军士和百姓的合力之下,城内火势很快被扑灭了,守城的将士也安心不少,众人一边大骂犬夷,一边准备迎战。
双方箭矢对射了一刻左右便停了,时间并不久,更让大家奇怪的是犬夷并未攻城,几个老兵探出头,看到城外犬夷们火把高举,与土城相距九百步左右,足足几万人。
“这么多?”几个老兵惊呼起来,只见犬夷方向黑压压一片,连着月光皎洁远远一望,仿若敌人接天连地无穷无尽。有乌桓人、有乌兹人、有月氏人、又乌图人、有生番人、有北夷人,还有投靠了乌桓的北鞑塔人。
“犬夷这是怎么了?全员出动,发起总攻了?”汉军士卒们在城头未免有一些绰绰不安起来,虽然大家知道敌人迟早会破城,但没想到总攻来的这么快。
“汉狗们!不用怕,今夜我们不攻城!”南门前,一个方头大耳的鞑塔人骑着马走上前来,他的圣汉话有一些生硬,听起来有些别扭。鞑塔人向圣汉帝国称臣许久,双方常常交易,会说汉话的鞑塔人着实不少。
“今天我们乌桓小王兀立蹋请你们看一场戏!”鞑塔翻译扯着大嗓门喊道。
汉军将士们面面相觑,这兀立蹋又是何人,反倒二十七团将军石敬及身边谋士们冷汗直流,兀立蹋不是别人,正是乌桓可汗毕力突的亲儿子。
乌桓帝国与圣汉帝国不同,国家由可汗、大王、小王三人共治天下,可汗总管一切军政民事,而大王小王皆辅佐可汗,乌桓大王乌日剌赖是可汗毕力突的亲弟弟,乌桓小王兀立塌是他的亲儿子。土城被围将一月了,众人才知晓带队围城的敌酋乃乌桓小王兀立蹋,石敬心中一沉,猜测乌桓人此行绝对不简单,或有其他阴谋诡计。
“汉狗们,你们做小偷做习惯了,今晚让你们看看做小偷的下场!”
“这些人你们认不认得?”
原来犬夷的探子们今晚抓了二十六个来不及逃回的汉军夜不收,一个乌桓大将亲自将二十六个汉军士兵押解到土城南门前,随后当着汉军众将士的面将他们绑在柱子上,一个个活活剖开胸膛,挖出心肝脾肠。汉军夜不收一时半刻没有死,跪在地上绑在柱子上痛苦哀嚎。
“兄弟们,杀了我,求求你们杀了我!”
“杀了我,求你们了!”
“娘——”
“谁能杀了我,谁能——”
乌桓人和其他犬夷们狂笑起来,那懂得圣汉话的鞑塔人骑马上前百步道:“圣汉狗!看你们坚持不了多久了吧,你们是不是快饿死了?你们若是投降,我们大王饶你们不死,还封你们一官半职,如何?”
“放你娘屁!”
汉军将士大骂,气得浑身发抖,紧握着武器兵刃,甚至有的人转过头去哭泣起来,一时之间士气大跌。
南门城楼内,将军石敬气得也握紧了腰刀,指着城外道:“有朝一日,我定夷绝城外各族!”
城墙上的汉军士兵们又急又气,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跳脚大骂。张孝武无法忍受袍泽被施虐的下场,跑到陈台面前说道:“官上,让我杀出去!”
陈台看着他苦笑道:“你去作甚,送死?”
“我能救人。”
“救人?”陈台可笑地摇了摇头,转身不忍相看。这些人被开膛破肚,便是救回来又如何,只不过在自己身边死去罢了,与其想要救人,倒不如给他们一个痛快。
张孝武大吼:“都尉!”
陈台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忽然心生一计道:“前一次你拉坏了弓箭,不知道你能拉开五石弓?”
张孝武想也未想便回答道:“可以一试。”其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五石弓,平时弓手使用两石弓,训练时多用三石弓,军中长官也是为避免军士拉伤自己的手臂而很少用强弓,只有力气巨大的人才有资格使用三石弓。
整个二十七团内只有一把五石弓,恰巧这把五石弓在军候丁毅手中。
丁毅年轻时参加武举,凭借一手神射功夫获得武榜眼,太乾帝御赐五石神臂弓。丁毅虽然神射,只是射的准,却拉不开这神臂弓,只能留在身边做摆设。陈台见张孝武身材魁梧威猛,又想到他拉坏弓箭一事,便想让他试一试丁毅的神臂弓,毕竟那神臂弓放着也是放着。
待二人秉明后,丁毅紧锁眉头想了一下,便小心翼翼地将神臂弓取来,怜惜地看了一会儿才递给张孝武,珍重道:“张小郎,你若能拉开,这弓便借你用了,可你若是拉不开,当心我打你板子。这是御赐神臂弓,万万珍重使用。”
张孝武二话不说接过神臂弓,握了握弓身与弓弦,才发觉这神臂弓的弓身居然奇沉无比,握在手中冰冷异常,惊讶得发出“咦”的一声,脱口道:“这弓——很重啊。”
第十七章 神臂弓(2)
丁毅笑了起来,颇为自豪地介绍道:“这弓身并非是木质,而是天外陨铁所制,圣上得天外陨铁后做了一剑,一枪,一弓,一甲。”他眼神中充满了骄傲,陷入回忆中,道:“那剑名为斩妖剑,赐予左相张宽斩妖除魔,荡尽贪官污吏。那枪名为沥魔枪,赐予了大将军盖鹏,只可惜盖老将军几年前病逝。那甲名曰仙翎甲,被皇上赐给了太子。”
张孝武崇拜地望向丁毅,心说以一介军候而得御赐圣物,必然有其过人之处。
“若不是军候大人被奸人所害,他早就是——”一旁的罗真正要说话,被丁毅扯住了,说道:“你试一试。”
张孝武双臂用力拉了一下,因为没有做足准备,一时间竟然拉不动分毫,不由得咦了一声。
丁毅见状也不恼,轻笑道:“整个圣汉帝国,能拉开五石弓的不超过五人,你若拉得开便用,拉不开也罢了,免得伤了筋骨。”
陈台提醒说:“缓用力,莫着急。”
张孝武点了一下头,深呼一口气,双脚仿若钉在地上,猛然全身灌力,奋力张弓,众人只见那神臂弓竟然被渐渐拉开,旋即居然被他拉满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天生神力的家伙,不由得叫起好了。
陈台抹了一把汗道:“拉开即可,拉开即可。”
张孝武放下弓弦,却说道:“拉开是拉开,可我射不准啊。”他不好意思地看着丁毅道:“大人,我没用过箭。”不管是科长张孝武还是憨郎张孝武,这两人都没有用过弓箭,更不了解射箭技巧,张弓搭箭说得好听,可真正射出去的话,没经验的人甚至会射到同伴。
丁毅却大喜,道:“不需要你射的多准,能射出一箭震慑犬夷即可,随我去南门见团将军。”
陈台忙道:“军候大人,若是射不准,那将军会否责怪?”
丁毅笑道:“不会,若是射不准,便告诉他我教的不好便是,他不敢拿我如何。”
“喏。”
南门城墙上千百兵士们赤红双眼叫骂着,却只能任由犬夷羞辱汉军俘虏,团将军石敬咬着牙拒绝手下的请战,却见丁毅带着两位小将走上前来,其中一人身材高大却只穿着伍长皮甲,略感惊讶。
“丁三眼,找我何事?”石敬问道。
丁毅道:“将军,我手下小将可以御用神臂弓还击犬夷。”
石敬惊讶道:“何人能拉得开神臂弓?”
丁毅转身点头,张孝武上前弓手道:“官上,卑职张孝武,毅字营第四阵前都队都佐。”
石敬问道:“此人可否为弓阵兵勇?”
丁毅道:“非弓阵兵卒也,却力大无穷。”
石敬皱眉说:“便是只能拉弓,却不能射箭?”
张孝武道:“回将军,卑下虽不善射,却善战。”
“好一个善战!”石敬扬手起身,对手下诸将下令道:“都随我上前,为此小将助威。”诸将随着石敬走出城楼,来到南门城垛,石敬遥指乌桓小王,道:“你若能射死那乌桓龟孙,老子奖你黄金百两。”
张孝武倒也不说话,从陈台手中接过神臂弓,并从陈台手中箭壶中接过箭矢,搭在弓上,对准了犬夷大军。再次深吸一口气,张孝武大喝一声,只听得吱吱吱的弓弦拉伸声音,那神臂弓已然张弓满月。众人只见这名小将脖颈青筋暴突,双臂仿若铁臂一般将神弓拉满,那箭矢所指方向便是埋骨之地。
“嗖!”
众人竟然看不见箭矢何时被射出,只听到弓弦发出破空的嗡嗡声,便看到八百步以外,那乌桓小王身边的一个乌桓百夫长跌落马下,乌桓小王兀立蹋的战马也受了惊跳了起来,那兀立蹋一时不小心,居然跌落马下,顿时乌桓军中大乱。好一阵儿之后,乌桓小王才起身重新上马,被人匆匆护走。若是此刻是两军在野外对阵,汉军早就杀将过去了,那乌桓大军必败无疑,只可惜了汉军第二十七团早就没有力量野外交战。
“好!”
“好箭!”
“杀的好!”
诸位汉军将士顿时欢呼不已,军心士气大振,挥动旌旗高声挑衅,异族大军羞愧万分,不敢与之对视。
石敬猛地抓紧刀柄,激动地捋掉了几根胡须,对参军和左右大笑:“此子神射,不亚于飞将军廊沧宇。”飞将军廊沧宇为南方飞驼关的统领,昔日南胡大军来犯,廊将军单弓匹马,一把弓连射十八箭,射死十七个南胡将领,南胡王子吓得丢下大军跑了,南胡的象兵团自乱阵脚,踩死三千多南胡兵,自此南胡人只要得知廊沧宇在飞驼关,便不敢来犯。
听到石敬如此夸赞,其他参军与录事们连忙齐齐夸耀起来。张孝武脸皮虽厚,但这么多人一起向他叫好还是头一次,不好意思地羞赧一笑。他没想到自己自己居然一箭射中了对方一员大将,虽不知性命,却惊得犬夷大惊失色。
石敬亲自上前递给张孝武第二支箭,道:“再射,让犬夷们看看咱汉人的神射。”将军亲自奉箭,周遭将领不由得羡慕起来,连张孝武也颇感意外地看着石敬,石敬笑道:“怎么?没力气了?”
“他没事。”丁毅在一旁说。
张孝武猛点头,只觉得全身力气用不完似的,接过箭矢便继续张弓射箭,瞄着混乱的乌桓将士,说不准这一箭又能射中哪个。不过乌桓人倒也毫不犹豫,立即向后飞速退去,唯恐自己成了箭下亡灵。
“嗖——”
张孝武第二箭射出,箭矢再次如流星一般飞过,然而这一箭却没有射中任何犬夷,反倒射中了一个苦苦求死的汉军夜不收。
众军士顿时笑容滞住了,丁毅心中一沉,心里忙着准备一些替张孝武说好话的说辞来。张孝武内心腾一下升起内疚,恨不得拔刀自尽,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箭射中的居然是袍泽,他放下弓箭看着石敬,石敬也正巧看过来,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岂料到那被射中的汉军夜不收却哈哈大笑,他被绑在木桩之上,跪在地上肠子流了一地,却疼而不死,被箭矢射中之后,他用尽力气高喊道:“谢兄弟成全!谢了!给我报仇,灭犬夷,圣汉——”
“万年!”其余汉军夜不收高呼起来:“谢兄弟成全,杀了我们!别让我们再受折磨!多谢兄弟成全!”
一刹那,眼泪模糊了张孝武的视线。
一双大手按在张孝武肩膀上,石敬低声道:“勿要自责,你尽管射吧,若是射中犬夷,自是大功一件,若是射中他们,也是替他们结束痛苦。”
“将军大人,我……”张孝武自责不已,踉跄道:“我不是神射,我只力大而已。”
石敬道:“你就是神射,你便是咱二十七团的神射,勿要自谦。”言罢,他又给张孝武递来箭矢,道:“射!管他娘的!”
“喏。”
张孝武长嘘一口气,第三次接过箭矢张弓搭箭,众人只听见黑夜之中一声破空,便再次看到远处乌桓大营再次混乱起来。有眼尖的弓手喊道:“将军大人,咱们射中了他们的火把,那火把将乌桓小王的牛皮坐辇给点着了!”
“乌桓人退了!”
“犬夷退了!”
“犬夷退军了!”
众将士轰然大叫起来。
“好一个三箭射退百万犬夷!”石敬心思百转,觉得可以利用这件事鼓舞士气,他立即大喊道。
其他将士也齐齐喊道:“三箭射退百万犬夷!”
第十八章 神臂弓(3)
张孝武却面红耳赤,这蒙出来的三箭居然箭箭皆中,莫不是老天爷在保佑自己。见异族大军撤去,石敬立即派人出城替三十六位夜不收收尸。
丁毅在一旁笑道:“箭法如神!没辱没了神臂弓!”
张孝武很不好意思,耳根子都红了起来。他哪里是箭法如神,他只有力气胡乱射出,误打误撞退走了犬夷。
其他军士也上前贺喜,张孝武笑着回应,陈台打趣道:“张小郎,以后你就去弓阵吧,免得浪费人才。”
“蒙的!”张孝武低声道。
“蒙的好啊!蒙的妙啊!”陈台也低声鼓励道,“你也不想想,若是军中多几个你这样的神射,那犬夷还有何惧?”
张孝武和陈台相视一笑,见军候丁毅从石敬身边走来,两人忙站立候令。
丁毅道:“将军等一下封赏你小子。”陈台拍着张孝武的肩膀,恭喜道:“你小子要发达了。”张孝武也喜笑开颜,丁毅道:“你们跟在我身后,我带你们去将军府。”陈台忙道:“军候,我就不去了吧,我回去安定一下军心。”丁毅点点头,陈台拱手而归,向张孝武眨眨眼睛,张孝武表示明白他的意思。
随后张孝武跟随在丁毅身后走下城墙,他们走得不快,路边不断有士兵经过,见到张孝武后眼睛一亮,纷纷竖起大拇指,还有人夸奖道:“小将军,今日一战大涨士气,日后我请你喝酒啊!”张孝武腼腆一笑以作回应。
等四下里少人的时候,张孝武快步上前拦住丁毅,丁毅一愣神,问:“你有何事啊?”
张孝武苦着脸解释说:“军候大人,我真不是神射,我都是蒙的。”
丁毅道:“小子,不管你是不是神射,土城里都需要一个神射以振军心。将军说你是神射,你便是神射,别的话不要说。”
“可是若是别人拆穿了我——”
丁毅一瞪眼睛,呵斥道:“你怎么傻了?将军说你是神射,谁敢拆穿?你大可放心。”
“喏,属下明白了。”
“明白就好,你这小子。”
“军候,我听说您箭法如神,能否闲暇之时指点卑下一二。”
丁毅捋着胡子笑了起来,他美髯公的绰号不是白得的,这胡子从他十六岁蓄须便留着直到现在,道:“允了,你不说我也要指点指点,我丁毅的手下,不会射箭,说出去丢的是我的人。”
“多谢军候!”张孝武立即说道,他发现越在这个世界生活,自己的行为举止甚至思维处事越发适应,甚至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本来便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地球上的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漫长的梦。梦醒了,自己又回到了这里,自己又成了汉军小卒,也许正是庄周梦蝶吧。
将军府内今夜依旧忙碌不已,士兵与信兵来来回回不绝,几个文职武将苦着脸摇着头,低声议论着什么。今夜算是和异族打了个平手,但而今最大的问题却是如何坚守土城等待援军到来,坚守无粮,突破无兵,此时当真进退两难。
石敬的头发又白了不少,焦灼地盯着地图,心中不断盘算着攻与守,弃城而逃还是坚持到底。
参军王绅道:“将军,那鸦山大营,应该早就接到救援信了,迟迟不救……”
石敬摆手制止住了他的话,道:“他们应该在路上。”
王绅心中苦笑,这句话也只能自己骗自己了,王绅又问:“那小将如何奖赏?”
石敬道:“那小将乱了敌阵,大功一件,今下兵士守城,需要以振军心,那小将出现得正是时候。”
王绅道:“将军有意厚赏?”
石敬道:“可厚赏其为表率。”
王绅说:“将军,当下二十七团中,三成老兵,三成役卒,三成土城民夫,还有一成为犯卒,若是厚赏,当可激励众人。”
石敬左右犹豫了一下,忽然道:“赏他个都尉,如何?”
王绅笑说:“都尉掌实权,不妥。”
“你有何建议?”
“典军校尉,连升三级!”
石敬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这个典军校尉是个虚职,在营队之中军候最大,左右校尉为辅,左校尉负责训练士兵,右校尉负责后勤管理,四个领军校尉负责带兵作战,而典军校尉这个虚职是负责监督军纪,战时监斩逃兵的。
但军中并不多设典军校尉,毕竟一般士兵犯了错当场便由长官责罚了,并不需要专门设立一个处罚犯错士兵的部门。若是哪支营队中设了典军校尉,估计是这个营队中士兵军纪实在太差,长官都来不及处罚。
虽然从一介都佐晋升为校尉是连升三级,可晋升到典军校尉,倒是不会引起其他都尉和校尉的不满,毕竟这的确是个得罪人的工作。而且平民晋升,一般到都尉已经是顶点了,张孝武晋升为典军校尉不但打破了这条禁军之中晋升的潜规则,还让很多平民军官看到了希望。
丁毅不一会儿便带着张孝武来到将军府中,这将军府原本是土城最大的客栈,第二十七团入住之后便被征用了。两人不经通报,便走进将军府帅帐,齐声道:“见过将军!”
“张孝武见过将军大人。”
石敬抬起头,见二人到来,便笑道:“免礼,赐座!丁三眼,你手下居然有如此猛士,三箭射退百万犬夷,今日大涨我军士气啊。”
丁毅捋着胡子骄傲道:“说起来,此子还是将军你赐给我的。”
石敬奇道:“如何是我赐给你的?”
丁毅道:“一个月前,将军将木城送来两百个役卒充斥到了我毅字营,可有印象?”
石敬稍微回忆了一番,才记起来,抚掌大笑道:“我记得了,你当时还不想要来着,被我强行塞给你了。这小子原来是那两百个役卒之一,他先前是犯了什么罪?”
丁毅望向张孝武,他自然是继承了“张孝武”的记忆,丝毫未有停顿立即辩解说:“回将军,我们两百役卒多是被冤枉来的,我原本是蕴县乡军,抵御流寇时立下战功,县令有意提拔我做衙役教头,但我遭人嫉妒,被诬陷盗窃。县令大人虽知我冤枉,却抵不住那些贼子联手施压,故而轻罚我往塞北流放充军。”
石敬点了点头,道:“可有证人?”
张孝武道:“蕴县县令何寿曾经对我说,若我能活出人样,将来富贵了,他可以替我作证,洗清冤屈。”
石敬笑了起来,说:“原来本是英雄,你这次立下大功一件,我倒是不稀奇了。”
张孝武忙道:“将军孤守土城,才是真英雄,卑下算不得什么。”
“哈哈哈!”石敬大笑,越看这张孝武越是欢喜。
丁毅忙道:“毅字营军士折损严重,此子随入伍不过一个多月,却也是百战老兵。升他做都佐,的确是军中无人了。”
“丁三眼,你少跟我诉苦,我已然征集全称男丁,现在就差征集城里的娘们了,是不是让我征调几百个娘们支援你们?”石敬瞪了他一眼道。
丁毅的小把戏被看穿,倒也不脸红,梗着脖子说道:“倒也是个办法。”
“滚蛋!”石敬笑骂道,随后说道:“三箭射退百万犬夷!大振我军士气,必须封赏,而今钱财不重要……”
张孝武心说:“得了,这将军大人太无耻,钱财怎么就不重要了?”
石敬一挥手,郎然笑道:“晋升张孝武为毅字营典军校尉,左右,将铠甲与授牌呈来。”
第十九章 典军校尉
丁毅和张孝武都愣住了,从都佐晋升到校尉,前所未闻啊,丁毅颤声道:“将军——这——不合军制吧?”便是皇帝的儿子入伍之后也需一步一步晋升而来,哪有连升三级做校尉的道理,就算是典军校尉,那也是校尉。便是都尉陈台以后见了张孝武都要行礼,而老上司校尉王坚,以后更是他的同僚了。
丁毅本以为能嘉奖张孝武一个都尉,或连升两级做个校佐,可连升三级——却让他不知所措了。他转身看了一下张孝武,却见张孝武懵然迷茫中,不由得心中一笑,这小子估计自己都不知道校尉有多大。
张孝武心想自己相当于从副连长直接晋升到营长了,这个步子迈的有点大了,俗话说,步子大了容易扯着蛋,以后邵子夫、冯彬、陈台等人见了自己,不得揖礼道:“校尉大人好。”想一想曾经的长官面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张孝武不由得一阵牙疼,这也太扯了。
张孝武忙道:“将军大人,卑下不能接。”
石敬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看来这小将并非鲁莽之人,也非是贪心之人,但凡平民出身兵丁,极难有如此心性,他有心考教一番,道:“你说说,为何不能?”
张孝武道:“卑下侥幸,以巨力驱敌,然各官长将佐杀敌无数,却未有我如此封赏,若卑下如此重赏,必引起军中思辨不公。以卑下前途,引军中人心不忿,卑下便是土城的罪人,也是二十七团的敌人。”
石敬在听张孝武说话时,频频与其他副将、参军与录事们点头,心里对这小将更是欣赏,竟然升起将此小将留在自己身边培养的想法。丁毅是何等聪明的人,见几个人“蝇营狗苟”的面孔,心说遭了,这不要脸的石将军是想从自己身边抢走人才,他连忙上前说道:“什么不能?将军说你能,你就能!你小子,将军这是在提拔你,不知好歹,不知轻重,我得好好收拾收拾你了。对了,现在回去练箭,免得丢人现眼,我丁三眼的人,射不好箭岂非丢人?滚出去!”
张孝武被骂了一通,灰溜溜躬身而走。
石敬见这两人一答一应,等张孝武离开之后才反应过来,道:“好你个丁三眼,堵我的嘴是吧?”
丁毅坏笑:“不敢不敢,既然将军封赏也封过了,下官便告退了。”
石敬破口大骂,等丁毅走了,这才转身笑了笑,王绅也忍不住笑说:“这丁三眼,一向护犊子得很。”石敬道:“明日将此事公布禹城,我要让所有士卒看到,护城立功,重赏之,人人护城,人人有赏。”
“喏。”众参军道。
张孝武站在将军府门口等着丁毅,几个丁毅的亲兵立即上前恭喜,笑说:“小将,将军如何封赏?”张孝武为难地说:“这个……这个……典军校尉吧。”
“啥?典军校尉?”几个亲兵张大嘴巴,自然难以相信。
张孝武涨红脸说:“我拒绝了。”
“你还——拒绝?”几个亲兵更是惊讶了,心说这小子当真能吹牛啊,还校尉,还拒绝?你咋不上天呢?此时便看到丁毅走了出来,那丁毅见了张孝武,便眯着眼睛笑说:“张校尉,勿妄自菲薄,做好典军之职。”那亲兵们更是忍不住问:“军候大人,这小将真成了典军校尉?”见丁毅点头,亲兵们忙对张孝武肃然起敬。
回到西城防区,张孝武忙上前将神臂弓还给丁毅,丁毅摆手不接,道:“你且用着,整个土城,只有你能用这把弓。若不是这把神臂弓乃皇帝御赐之物,不能轻易送人,我倒愿意宝剑赐英雄。若战事结束,我找工匠打造一张五石弓再送予你,而今这把弓只能借给你用。”
张孝武对这把神臂弓并未拒绝,道:“卑下多谢军候,必不负众望。”
丁毅又道:“以后你要改了自称,应是下官了,而不是卑下了,记住了,你从现在开始是毅字营典军校尉,负责军中军纪军规,只是如今你没有典军下属罢了。”
张孝武依旧为难道:“军候,卑下只是个入伍没多久的小卒,所谓典军校尉,又何德何能?卑下推荐一人,卑下的都尉陈台大人,他……”
丁毅打断道:“将军的决定,我岂能更改,你回营后好好收拾一番,明日前来营帐报道。”
张孝武只能领命而归,等他回去告诉陈台此事之后,陈台训斥说:“臭小子,推辞什么,若不是这场祸事,你一辈子也做不到校尉。你若是推辞了,那才是天大的傻帽。”他又叮嘱张孝武,暂时勿要将此事说与其他人,张孝武也不知如何与邵子夫等人说,便点头答应,回到营房休息时,众人已经深睡,倒是邵子夫依旧还在等着。
两人相视一笑,没说什么,便早早休息了。
次日,张孝武被其他人扰醒,听闻石敬将军晨食之后祭奠三十六位被剖干挖心的汉卒夜不收。邵子夫让他再睡一会儿,张孝武得知此事哪还有困意,便与其他军士一道前往城内集市处葬祭袍泽战友。
祭奠仪式并不复杂,倒是石敬带头吟唱的马革裹尸歌让张孝武有些震撼。圣汉尚武,军士以战死为荣,却不知身后家乡又有多少父母兄妹流干眼泪,多少妻子望眼欲穿。多少功成名就是铺垫在蝼蚁尸骨之上,也许对于这些士兵来说,他们只是军造册中的一个数字,可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他们就是一切。
“唉——”
张孝武站在丁毅身后,听到丁毅长吁,心中一阵恍惚。对于这个世界,他先前或许没有多少认同感,甚至连自己都生命都有一些恍惚,浑不在意。可今日见到那三十六具尸首,没来由的心中止不住的悲痛,仿佛那三十六具尸首是自己的手臂身体一般。
祭奠结束之后,丁毅与其他军候随将军石敬参议军事,左近校尉罗真便带领其他人返回各自防区,其他五个校尉自然得知张孝武昨晚被晋升为典军校尉一事,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看得张孝武不知所措。
好在第四阵队领军校尉王坚是他的老上司,哈哈一笑上前给了他一拳,道:“以后都是同僚了,多多照拂,多多照拂才是。”
张孝武拱手忙道:“大人永远是我的官上。”
王坚被这马屁拍得极为舒服,哈哈大笑,握着他的手说:“走,咱回营,给你庆祝庆祝。”
虽然昨夜大家睡了,可今日张孝武被连升三级担任典军校尉一事引爆了军中将士们的话题,纷纷为这个役卒小子倍觉幸运。在参军王绅的有意鼓噪下,张孝武三箭射退百万犬夷,乌桓小王兀立蹋险些被杀一事导致土城军民士气大振,居然有小儿编起了歌谣:“汉五月,贼围城,小将张,神三箭,乌桓王,吓落马,华盖车,火烧营,百万犬夷皆退兵。”很快童谣传遍了全称,张孝武神箭张的绰号倒是流了出来,连第四阵的兄弟们也唱着这首童谣回营,绕着张孝武恭贺。
第四阵队虽然私下小有非议,但大多数人认为张孝武连升三级一事感到有荣与焉,而王坚在巡视城墙之后也亲自前来贺喜,毕竟这小子出自自己手下,以后便是他王坚的小跟班,日后军中大小事,他的话语权更重了一些。张孝武前世毕竟在政府单位中混过的人,自是知道虽然自己亦是校尉,却更需他人支持,以后有老上司带着自己,必定不会受到刁难。
得到王坚的支持之后,第四阵队各将佐纷纷前来恭贺,甚至王坚还要调拨给他几个手下做典军,张孝武忙拒绝说自己当需听从军候的,低调一些,免得被人嫉妒。
王坚点头赞许:“你这小子脑子比我老王清醒许多,日后必定不凡。”
第二十章 学箭
陈台带他回营中收拾了一下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以收拾的,倒是临走之前,陈台对他诚心劝诫:“咱圣汉军中,寒门子弟能做到校尉者不少,做到军候者更是寥寥无几。你而今虽然做了典军校尉,可再往上晋升难之又难了,倒不如趁机打好关系,以后做个领军校尉,手握实权才是正事。”所谓领军校尉便是如王坚一般,统帅步卒、弓兵或骑兵的校尉军官,而张孝武如今的典军校尉手下却没兵,平日还经常得罪人,所以陈台才小心劝诫。
张孝武重重点头。
张孝武回到毅字营领帐,罗真先安排他一间独屋休息,给他介绍军中各校尉与录事的名讳和顾忌,又叮嘱了他一番行营规矩,最后罗真说:“你才入禁军才一月便做了校尉,可谓奇迹了,但军中规矩甚多,你需要学习与敬畏,便是那些军衔低于你的人,也不要随意招惹。典军整肃军纪,可如今之下军纪并不重要,你需要的便是用神臂弓帮军候射杀来犯之敌。”
“卑下知道了。”张孝武笑道,“我需要做的是,保护军候。”
罗真哈哈大笑:“你是个聪明人。”
“多谢罗校尉提点,吾必少言而多闻。”张孝武笑道。
罗真走后不久,行军录事韩忠前来,张孝武听罗真说过,此人总领毅字营军石粮草发配与功勋记录,为人正派但不苟言笑。韩忠一双眼睛狭长漆黑,让人看了不寒而栗,虽然是文人出身,杀得人却比一般武将还多。韩忠告诉张孝武,校尉军饷比伍长多了不少,汉军兵卒每月军饷有八百文,做了伍长有三两银子,约三千文钱,什长军官领军饷七两纹银,都尉领军饷十五两纹银,校尉领军饷四十两纹银。
张孝武问团将军领多少纹银,韩忠瞪了他一眼道:“将军领纹银多少,只有兵部司的人才知道。”
张孝武得了四十两银子军饷,握在手中感慨说:“我这辈子见过最多的钱,便是这四十两银子了。”
韩忠久不笑的脸也被他逗笑了,但很快止住了笑容,板着脸正颜厉色道:“准备一下,犬夷可能要发起大攻。”
“大攻?为何?”
韩忠目光精芒一闪道:“昨日你险些射杀了乌桓小王,估计他今日白天没有进攻,便是筹集力量。你只需护在军候身后,保佑他的安全便是。”
张孝武点头道:“军候如此栽培,卑下——下官——我必定以死答谢。”韩忠点头便走了。
打点好行礼之后,张孝武便来到营帐拜见军候丁毅,丁毅毕竟年纪大了,昨夜偶感风寒,今日多休息了一会儿,此刻在后院吃着汤药。张孝武印象中,丁毅宛如钢枪一般屹立不倒,却见到他蹲在床边喝着汤药,也才注意到他的头发也有了些许白发。不过丁毅蹲着喝药倒不是身体不舒服,只是他老家的传统,据说他老家是并州人,十五岁才随父亲搬到龙都居住。幼年时养成了并州人蹲着吃饭的习惯,到了如今居然也改不过来了,常常被人耻笑,丁毅浑然不在意。
见张孝武来了,丁毅才站起来,让他坐下。丁毅珍惜人才,尤其对方是寒门子弟出身,他与寒门弟子的兵将渊源颇深。丁毅出身贵族,射术非凡,又得过皇帝赐弓,与其他将佐一样看不起寒门子弟。然而丁家大祸临头时,昔日贵族袍泽急忙与他撇清关系,反倒是寒门军士百般为他辩解奔走洗冤。
丁毅说,你不是想学射箭吗,我现在便教给你方法,张孝武大喜。丁毅说射技简单练习才难,射技之术不是学出来看出来的,而是练出来的。所谓熟能生巧,丁毅七岁开始练箭,日夜不辍,但说来惭愧,自己自从做了军候之后,反倒练习少了,不如弓阵的一些兵士了。
丁毅将自己如何射箭以及心得与体会悉数交给了张孝武,引得张孝武充满了求知欲与好奇心。毕竟前世张孝武生活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别说弓箭了,便是管制刀具都没接触过,这会儿听丁毅的心得经验,端地是认真无比。为人师者最喜乐于学习之徒,便更加仔细教起他来。
讲了半个时辰,丁毅拿过一张二石弓,说平日射技可以二石弓练习,待纯熟之后以三石弓,四石弓甚至五石弓逐渐增加。
“射技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你得记住了,每日射箭两千次,日更不辍,一年之后才能有些许进步。”丁毅言罢,一箭射中百步之外的靶心,捋着胡子笑道:“这射技虽说久不用了,却并未全失。”
张孝武道:“军候,我何日能到你射技?”
丁毅道:“照我说的练习,也许五年。”
张孝武说:“若是我日练万箭——”
丁毅瞪着眼睛笑斥:“胡说八道,你日练万箭,次日手臂便张不开了,人有力穷之时,练习需量力而行。”
“卑下记住了。”
“是下官,你这小子已经是典军校尉了,再自言卑下便是不合规矩了,记住。”
“喏。”
也许因为兀立塌被惊到了原因,一连三日,异族大军并未攻城,城内对张孝武的吹嘘更甚了,甚至有人特地跑来要看看张孝武是什么模样。见是一个英俊小将,顿时嚷嚷着要帮他找一户得应人家,丁毅也趁机哈哈大笑不予阻止,引得其他将佐更是起哄。
张孝武平日不怎么说话,扮演者丁毅“侍卫长”的角色,几乎将丁毅真正的侍卫长工作抢走了。不过他看出来,丁毅是有意栽培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自己,这期间的确学习到了许多,也增长了不少见识。
毅字营的议事每日一次,第二十七团的议事是三日一次,张孝武随丁毅参加将军府议事会议,因典军校尉的身份,却是有资格进入其中。其余各营队军候这才见到传说中的神射校尉张孝武,见如此年轻俊朗,表情各异,心中怀疑这人要么是那个贵族大员的私生子,要么是个兔爷……
张孝武见到众人的眼神,心中不是滋味,却也并未有什么表情和反驳,议事会议结束之后,丁毅对他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若是摧不垮,你便是那独秀于林的沧澜。”张孝武明白他的爱护,看来丁毅是将自己当做徒弟一般对待了,虽然二人从未拜过师,他倒是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找机会,恳请拜师丁毅。
果然,五月十八,乌桓小王兀立蹋不甘受辱,悍然发起强攻,乌兹人攻杀城北、生番人攻杀城东,乌桓人与鞑塔人攻杀正门城南,而毅字营坚守的西门则由月氏人与北夷联手进攻。
黑压压的犬夷杀了上来,足足上万之多,毅字营守军只有不到五千人,其中近半伤者。除去重伤军士,轻伤士兵全都搬运沙包,沉着应战。军候丁毅傲然站定西城楼之上,手中挥旗猎猎作响,他大声吼道:“一阵队二阵队坚守,三阵队四阵队支援,弓阵准备还击!”
“呼呼呼呼——”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黑压压的箭矢破空而来,当即躲在障碍之后,几个手持大盾的兵士也将丁毅保护得极为周全。张孝武手持神臂弓躲在盾后,只等着犬夷箭雨过后杀敌。
一些军士抵挡不住飞矢的冲击,被箭矢射中,纷纷倒在地上。身边的中箭军士越来越多,丁毅焦急大喊:“挡得住!给老子挡住了!”
“喏!”
军士们低着头等着箭雨,一刻左右之后,犬夷们抬着攻城梯冲杀上来。
第二十一章 脱力
丁毅忽然拉起张孝武,道:“毅字营神射,需你立功时刻了,小乙,你辅佐之。”丁毅亲兵都佐侯小乙立即抄起箭筒跟在张孝武身后。张孝武倒也不啰嗦,带着侯小乙便在四处游击而走,他箭法不善,只能向人群多出射去,或者射中一人,或者因神臂弓强劲而射穿两三人,每当射中犬夷,军士们便欢呼高叫不已。
侯小乙知道他箭法不精,便在从旁指点,每当指点精妙所在,张孝武不由得大为佩服,便让侯小乙演示。侯小乙为难道:“校尉大人,卑下臂力不足,拉不开这神臂弓,偌大圣汉,能有校尉如此神力着不多也。”
张孝武箭术在侯小乙的指点下,在战场的锻炼下精进神速,随后侯小乙又教授他三箭散射箭术,一弓三箭不求如何精妙,但对蜂拥而上的敌群杀伤不小,尤其神臂弓射出箭矢又快又急,往往一发散射三支箭矢造成四五个亡者,极大打击了犬夷大军的士气。
“神射!神射!神射!”
见张孝武杀伤众多月氏犬夷,军士们大声呼喊起i,不久之后,西侧城墙的毅字营将士们齐声呼喊起i。月氏人与北夷人士气大跌,又互有龌龊,均希望对方出力死伤,自己占有蹬城之功。几个蹬上城墙的北夷士兵被杀,抛尸城下之后,北夷人率先退军,月氏人立即退却下去。
西侧守城大胜,丁毅令第四阵校尉王坚组织五百余人并神射张孝武一通支援南侧城墙。
南侧城墙面对乌桓人与鞑塔人,乌桓就不出兵,此次主动进攻南城,诚然想一举而下为众仆从军做出表率。他们先是用仆从军北鞑塔人做炮灰靠近土城城下,而后一举派遣五千乌桓精锐攻城。
南城汉军与乌桓杀得难解难分,死伤无数,汉军士卒也第一次接触到了乌桓的勇猛,不亏冠绝西方的强悍帝国。乌桓人各个身高力壮,悍不畏死,往往身中两三箭被砍两三刀而不惧直至战死。
好在此时各处增员已至,勉强守住了城墙。
毅字营援军抵达之时,一些乌桓军士蹬城厮杀,校尉王坚挥双锤率众冲杀上前,而张孝武引弓便射,手中不由得用起了三箭散射i,无论精准,但求杀伤更多乌桓。那乌桓人中了普通汉军射出的箭矢最多穿过皮甲伤了皮肉,可神臂弓一箭射中便是直接穿膛,很快张孝武面前无有乌桓人站立。
“神射!神射!神射!”
将士们高声欢呼起i,乌桓人内心一颤,不由得对这个“神射”心生忌惮起i,不少乌桓人居然绕开张孝武而攻打他人。张孝武更是兴奋,大喝一声,手中神臂弓一刻不停地射杀乌桓犬夷。
等侯小乙播报箭壶无箭时,张孝武不知不觉已经战了两三个时辰,乌桓人亦徐徐退去。汉军士卒见犬夷退军,不由得大声呼喊起i,响彻霄。
侯小乙道:“校尉大人,咱们赢了,你的箭绝了!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的箭士,说起i,你一个人射杀的,至少有三百犬夷了,你可是咱第二十七团中实打实的百人斩。”
张孝武也想要呼喊,却只觉得眼前一黑,力竭晕了过去。侯小乙吓坏了,忙与众人将张孝武抬了下去,那丁毅得知,顿时心疼不已,找军医看了之后,知道此人力竭昏迷,这才放下心i。
五月十八这一战,汉夷双方均死伤惨重,第二十七团可用之士不过五千人了,城内满是尸首与伤者。木城守备使石敬甚至不再禁止百姓逃出城去,但内城所有男丁几乎都参与了守城,妇孺又如何逃走。绝望的情绪在土城之中蔓延开i,大家对援军不再抱有希望。尽管此战大胜犬夷,土城之内却全无胜利喜悦,此次守城,几乎将土城内最后的男丁消耗殆尽。无数老妇与幼子失去亲者,甚至一些军士民壮的尸首无人收拾,被弃在城中。
石敬还是最终采纳了参军王珅的意见,征集城内健妇协助守城,又派人秘密打探出城道路,准备帮助城内幼童逃走,为死去的民壮兵勇留下一丝血脉。
然而经此一役,张孝武这个典军校尉因帮助南侧城墙射杀上百犬夷,震慑敌军,鼓舞了全军士气,终于得到各个将佐的承认。毕竟他的神臂弓杀伤犬夷无数,日后若是自己危险,少不得恳请第四阵的这位神射校尉支援一二。
今因为有了“神射”的威胁,犬夷甚至被吓得两日不敢攻城,土城上下再次得以喘息之机。侯小乙一直跟在他身后,心中替他数着射杀犬夷数量,居然足足二百三十七人,若不是他力竭昏迷了一天两夜,将军石敬必然亲自重赏。
五月二十日一早,张孝武终于醒了过i,但全身虚弱,双臂一抬便酸痛无比,疼得他反倒睡不着觉了。两日之前那场恶战之中,张孝武端地是忘乎所以了疲惫,好在这具身体着实强壮,没有因过度耗用而变成废人。他担心双臂再也举不起i成了无臂的残躯,但好在过了一会儿双手渐有知觉,只是暂时无力罢了。
慢慢锻炼了一会儿手臂,张孝武渐渐恢复了许多,他尝试着起身,除了双臂支撑不起,身体其他地方倒是无恙。虎口处缠着绷带,应该是裂开了,他解开绷带,发现已经长了肉,白嫩白嫩的,自言自语笑道:“终于受伤了哈,我这锦鲤之身,倒也不是没受过伤了。”
不一会儿,见邵子夫推门进屋,见到坐在床头轻挥双臂正在锻炼恢复的张孝武,惊喜道:“老天爷保佑,你这臭小子终于醒i了。你昏睡一日一夜之久,再不醒i,我便要把你抛尸扔出城外了。”
张孝武笑道:“那不成,我这辈子还没娶媳妇,就这么死了,阎罗王都不愿意收。”
邵子夫说:“浮躁,太浮躁!等那战事一结束,我替你寻一户小娘。”
张孝武道:“那说好了,以后若是我打了光棍,可就住进你家。”
邵子夫大咧咧道:“这样也好,等我丫头长大,许给你,你做我女婿如何?i,娃儿,叫一声岳父。”
“你家丫头多大?”张孝武忽然想到什么,问起i。
“我家俩男子啊。”
张孝武瞪眼道:“合辙你耍我呢?你闺女还没出生?”
“浮躁!要不然呢?”邵子夫板着脸道。
张孝武一阵无语,呲牙咧嘴道:“诶,老丈人,当下战况如何?犬夷攻打了几次?是不是被我给射怕了?”
邵子夫憋不住了,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又是一抽抽一抽抽道:“你这厮脸皮太厚!不过犬夷这两日果真并未攻城,他们被我们打怕了,却怕是积蓄力量只等下一次全力以赴。”而后吩咐一老妇为他盛上肉汤。张孝武起身大口吃了肉汤,忽问起这肉从何i,邵子夫道:“城内骑兵的战马多数都给宰了吃肉,连将军大人的战马也被宰了,给士卒们当做口粮。”
张孝武愕然许久,长叹一口气:“将军是准备战死土城了,可怜我二十七团大军,孤守无援,身死报国,镇北大将军枉送我等性命,这等冤屈,必上达天庭。”
邵子夫咂咂嘴默默不语,不知如何接话,第二十七团将士不是没有机会逃走,可石敬依旧坚守土城直至如今。作为军人,只要得不到后撤命令便不能离开,可为何援军却迟迟不至呢,两人唯有沉默,既是从军,也只能以死报国罢了。
第二十二章 婚配否?
张孝武吃完了汤饼,终于回复了一些力气,他揉着胳膊问:“老丈人,你怎么i照顾我了?”
邵子夫笑道:“还不是得了你的光,我如今也连胜两级,成了典军都尉,你的手下。”
张孝武奇道:“典军充人了?”
“对,充了。”
“充多少?”
“你想问毅字营典军有多少人吗?”
“对。”
“算上你我,两人。”
张孝武差点摔倒在地,随后忍不住拍着土炕大笑:“原i典军就我们两个?我只有你这么一个下属?”
“对,只有你岳父一人,你怎么指挥吧。”邵子夫大咧咧道。
张孝武笑说:“我命令你赶紧回家生娃,否则我八十时她十八,好么,前脚我娶进门,后脚给我修坟。”
“你这厮——”邵子夫笑骂起i。
两人身旁收拾碗筷的那老妇大概五十几岁,岣嵝着后背,满面皱纹,一头银发,在这草牧之地生活显然让人更加苍老。老妇收拾好了餐碗转身走出,却在门口时回身问:“两位将军,你们与老妇人说句实话,朝廷的援军,还能i吗?咱们,还有救吗?”
邵子夫不知如何回答,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张孝武直言不讳道:“婆婆,我等乃军人,当战死沙场。但你并非军士,若是有办法出城便出城吧,当下土城已成了死城,留在此处唯有等死尔。援军也许会到,也许不到,甚至援军到时,土城或许已经破了。那犬夷在此死伤无数,必然会屠城泄愤,鸡犬不留,你若不走,也是个死。”
邵子夫瞪大眼睛,颤声道:“小武,你——胡说什么。这等军机大事若是传出去,让人说你造谣乱军,你这典军校尉怕是也做不成了,若是将军生气,只怕你也活不成。”
张孝武却满不在乎:“我实话实说罢了,此时此刻也不必隐瞒什么了,太子必定由我等拖住乌桓人马,他率青龙军主力与乌桓主力决战鸦山。所以,若非鸦山决战已经获胜,否则援军绝不会i。我们,成了太子爷的弃子,土城,也成了他送给犬夷的诱饵。你我都得死在这里,我是做个小卒死亡,还是做个典军校尉死亡,又有何区别?”
邵子夫手不自觉地颤抖起i。
老妇却出奇地冷静,没有一丝丝的恐惧,只是问道:“小将军是否也想离城而去?”
张孝武却摇头道:“我等军士不能走,也不敢走,二十七团得令留坚守土城,在此间尚可助青龙军拖住犬夷一部。若二十七团无有太子指令擅自撤离,那便是弃土之责,当株连全家。虽然我孓然一身无有什么家人,但吾等将i也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世世代代被后人唾骂遗弃。”
邵子夫也平定了心情,苦道:“守土之军,岂有擅离职守之心。”
张孝武又道:“婆婆,你能逃便逃吧。”
老妇长吁一口气,摇了摇头,道:“吾家伯君战死土城,四个儿郎亦战死土城,这土城便是我殷家埋骨之所,便是城破了,老妇也要死在土城,一家人总算是团团圆圆,去了阴曹地府倒也热热闹闹不寂寞。”她忽而笑了笑,说道:“不知可否打听二位大人婚配之情?”
邵子夫道:“家在寿州,已有发妻幼子。”便笑问道:“莫非婆婆有女儿尚未婚配与人?”
老妇点头说:“不瞒大人,我老家乃江州夏县,三十年前皇上垦边移民,十户抽一,我夫妇不幸抽中,便带着全部家当i到这塞北寒苦之地。我老家夏县有一习俗,若是哪家女儿未婚先毙,下了阴曹地府定受鬼差和野鬼欺凌。若是早有许配人家,便有夫家依靠,死后不算孤魂野鬼,也不会被野鬼欺辱。所以我们老家那里若是有女儿出生,便早早地与人定下婚约。可怜老妇今有一孙女,年方十四尚未与人定亲,怕是我等家人死后她在阴曹地府因没有夫家可以依靠,会被野鬼欺负不得超生。”老妇无奈道:“城内哪有男丁尚未婚配,所以若是大人能可怜老妇……”
邵子夫一拍大腿道:“妥了,我这弟弟才十八,尚未婚配,倒是可以帮一帮你。”张孝武立即说:“伍长,我这才苏醒过i,牙还没刷呢——再说了,我还得等你闺女出生呢。”邵子夫一脚踹过去,笑骂道:“等我女儿出生长大,你都成了糟老头子,我女儿才不许配给你这老头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算是做了好事,还白白捡了一个媳妇。”
老妇跪在地上磕头恳求道:“还望小将军成全。”
张孝武忙道:“婆婆请起,非是我不帮你孙女,只是我指不定哪一天便战死了,你孙女便成了望门寡,这又是何苦?”
邵子夫笑道:“什么望门寡,今日娶了,便不是望门寡。”
张孝武斜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哪有早上醒i便娶妻的道理?我乃军人,临阵娶亲,岂非犯了军规?”
“军规中不限娶妻,本官也同意了。”门外,军候丁毅笑呵呵地带人走了进i,几人忙起身行礼,张孝武稍微一动便全身酸痛,脱力之后哪有那么容易恢复。亏得他身强力壮,只是疼得龇牙咧嘴,踉跄着下了土炕。
丁毅上前将他按了回去上,笑道:“你小子,昨日将军还说,若是自己有女儿定会许配你这等少年英雄,没想到今儿你将成亲了,你倒是不用大家伙儿操心。”
左近校尉罗真也上前拱手贺喜道:“这档是咱毅字营最大的喜事了,张校尉,喜事准备什么时候办呢?”
张孝武哭笑不得,便要解释,丁毅却不让他解释,吩咐道:“现在就办,今天就办,时间尚早,准备准备一下便办了。罗真,去外寻找一户没人的民房做婚房,在准备一些聘礼,邀一媒婆,下午便成亲。此事我交予你了,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咱毅字营的校尉娶亲,须要让大家都看得眼馋。”
罗真拱手道:“好说,此事交予我了。”言罢,狭促地向张孝武眨眨眼睛,意思是你小子捡着便宜了,便转身笑走。
老妇激动万分,道:“有将军做主,老身万死无憾了。”
张孝武目瞪口呆,心说:不是——你们能不能听取当事人的想法,我还没答应呢,怎么连婚房都给我整上了?
丁毅大笑坐在一旁,一拍张孝武后背,差点给他拍吐了血,捋着胡子大刺刺地说:“行啊,你这小子无有高堂左右,我长你许多,又是你官上,便暂代你高堂了。哈哈哈,我幼儿不过十六,尚未替他做高堂看他成婚,倒是先给你做了高堂。”众人却看到丁毅心中不舍与无奈,怕是他也知道自己活不多久了,唯有附和地笑了起i,可众将士各怀心事,这笑容苦涩异常。
罗真外出之后,立即向毅字营上下宣布了这个“好消息”,如今毅字营只有八百余人,还大多数身上挂伤,本i士气不高,但得知张孝武被强行许配成婚,不由得大笑起i。大战正酣,“神射”校尉居然要迎娶本地少女,多少让人出乎预料。亏得张孝武平日人缘不错,再加上年纪小,作战勇猛,这些日子救了不少袍泽,于是众人非但没有非议,反而鼓噪起i,说要把这次婚礼办得轰轰烈烈的。
许是这一次的婚礼,便是土城中最后的婚礼,这一次的喜事,也是土城最后一件喜事,殷家老妇将消息带回家之后,周遭的邻里街坊们立即张罗了起i。
第二十三章 张小郎娶亲(1)
罗真不知从哪强行“搜罗”了几百两银子和绫罗绸缎送到殷家的豆腐坊i,让这户普通人家顿时颜面光亮。这绫罗绸缎虽然不如粮食贵重,可在大多数人眼中还是面子十足。罗真又找了当地有名的媒婆,那媒婆从未想到居然有人此时成婚,嫁人人家居然是城中有名的豆腐娇娘,更是高兴,连连跑过去殷家张罗。
周遭百姓越i越多的人得知“神射”今日大婚,急急跑i看热闹,城中剩下的都是老幼妇孺,这会儿帮不了别的忙,但是筹备婚事还能伸得上手,于是殷家更加热闹了。城中但凡有任何异动,守城主将必定知晓,尤其是此时百姓聚集,二十七团将军石敬立即派遣人打探。
得知今日“神射”张孝武成婚,石敬忙将丁毅叫i询问,在听过前后因由,石敬不由得大笑不已,扬言全城当庆此婚礼,又召集了几个军候商议送什么礼。
军候们纷纷拿出此时最没用的珍珠玛瑙金银做贺礼,土城即将告破,金银财宝只是好看罢了,而今一两银子买不到一粒米,更别说珍珠玛瑙了。
问起婚房住处,石敬拍案决定:“那县令狗官全家不是逃走了吗?就征用他的府邸做新房,这是我送给二十七团神射校尉的大礼。”
在这绝望的环境下,兴许有人举行婚礼或者让大家看到了对未i的希望,故而石敬非但不阻止,反而将喜讯告知全城,就连城外的犬夷们也看到了。
张孝武好心帮那殷家老妇,却未想自己成了焦点无论军士将领还是百姓,纷纷将此婚礼当做一种精神的寄托。军民百姓们此时暂时忘却了战争,忘却了亲人的死亡,忘却了城外尚有十万犬夷围城磨刀霍霍准备攻城。
都尉陈台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和张孝武直接征了县令府邸,陈台道:“你小子可以嘛,老子当年成婚之时,房不过三间,地不过五亩,你看你院子便有五亩了。”张孝武也是哭笑不得,被邵子夫等人哄抬着推入新房。这间新房是县太爷小妾的房间,圣汉法令规定县令不得带发妻就任,但为解决县太爷的生理需求,多有娶妾豢养婢女。此间新房便是县太爷最心爱小妾房间,布置得很是雅致,也是最干净的,甚至床头还有几分香气扑鼻,端地是做婚房的不二之选。
几个大头兵也是第一次在县太爷家中胡闹,见到好东西忍不住摸摸拿拿,像是下了山的土匪一般,陈台倒也不制止,张孝武好笑道:“除了我新房里的东西,其他的都拿走,都拿走,甭跟我客气,又不是我的东西。”
“得咧。”
几个大头兵更加不客气了,连一人高的花瓶也给揣走了,也不知他们拿走那花瓶能做什么。不过可能感觉拿走了新人家的东西不合适,几个人又把东西送了回i,然后纷纷嘲笑对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匪。
罗真派人送i一套喜服,在陈台与邵子夫等人的帮助下,张孝武解了衣甲换上了这套大红喜服。只是临时喜服不甚合身,张孝武穿戴好后倍感窄身,左右伸不开胳膊,不由得道:“这一身,如何作战?”
陈台道:“莫非你要穿着一身去打新娘子?”邵子夫等人大笑不已。
“这倒不是。”张孝武呲着牙,,感觉屁股下左右都别扭。扭i扭曲几次想要停止婚礼胡闹下去,可也知道如今闹大了,外面人声鼎沸,若是停办婚礼,怕是会被大家的吐沫星子给淹死。邵子夫与几个老友看着他扭捏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纷纷指责他不像个新郎,别让人看不起毅字营的爷们儿。
张孝武道:“大人,你说我这是什么事儿啊?不过就是帮那婆婆一个忙而已,怎成了全城大事?”上辈子他处过几个女友,却因为各种原因而分手,以至于三十二岁依旧单身,他倒是很享受单身的生活。正所谓单身久了习惯了一个人,他反倒对结婚有一些抗拒。没想到前世孓然一身,穿越了反而莫名其妙有个老婆,而且按照地球的标准,娶一个十四岁的丫头,算是人渣中的人渣了。
他不是禽兽,更非禽兽不如,只是觉得荒谬万分,自己的婚礼成了全城人的希望,宛如黑夜之中的一丝烛光,下一秒便会被风吹灭,但众人还是对其抱有期望。这场婚礼已然不是他一个人的婚礼,而是所有人的婚礼,更容不得他拒绝。
陈台喜笑颜开道:“你这小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想都i不及想,你连聘礼都没掏出i便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还在这儿抱怨个甚?”
邵子夫道:“是啊,你小子过分了啊,你看那张大牙,多少年老光棍了,都没女人看得上,你小子凭白捡了个媳妇,还在这里唧唧歪歪,是不是欠揍?”
有人起哄说:“你一个典军都尉暴揍典军校尉,也算是整个圣汉独一份了。”
“我带出的兵,我揍得,别人揍不得。只可惜,未等我生个闺女,他便娶了别人,当真是个负心汉。”邵子夫大笑,张孝武哭笑不得,心说你这老小子什么便宜都占。
众人也大笑起i,张孝武挠着头,浑身不自在,按理i说大喜的日子大家应该高兴,可现在他只看到所有人都在努力的笑,内心却并未高兴。他也只能配合着所有人,做一件让所有人都高兴的事,迎娶一个从未见过的十四岁女孩。甚至他总感觉也许他们,或者全城,在今晚或者明晚,便将陷入敌手,全城阵亡。
不知不觉张罗到了正,张孝武被“扭送”至门口,骑上了全城仅存的一匹瘦马,带着花轿队伍直奔殷家豆腐坊。殷家的院落因为战事早已破败不做,连主母都给军士们差事,赚一些口粮维持着家人饿不死。这会儿忽然将孙女交给校尉大人,早就高兴得忘却了贫瘠与饥饿,上午罗真拿i的绫罗绸缎与珍宝都摆放起i,彰显着殷家的“阔气”。
一个本地老太充当媒人与一众邻里站在殷家门口等人,见张孝武骑高头大马正面迎i,这身材矫健、面容英俊的少年郎,又知道此人乃是数日之前三箭射退百万犬夷的英雄少年,顿时引起了相邻们的一阵叫好起i。
站在媒人身侧的隔壁大婶便对媒人说:“没想到咱家九儿有这等福分,嫁给了个当官的不说,还如此俊朗英武。这少年将军定是出身富贵,尊望之家的少爷,咱们家九儿算是有福分咯。”
另一大婶也说:“若不是这战事,老殷家的哪有如此幸运。”
“这话就不对了,咱九儿从小就长得美人坯子,否则何以到了今日还不曾婚配。你可知早在三年前,便有无数人踏破门槛i殷家求亲了,可殷老豆腐愣是不同意。关内有相面的说过,咱九儿将i能做皇后,乃母仪天下的命,只可惜这战事啊……”
媒婆道:“都是命,都是命。老天爷安排的姻缘,谁能抗拒得了?瞒说张小郎君生辰八字,便是身家父母是谁作甚,我这个做媒人的都不知道。结果你看,不还是娶了咱殷家九儿吗?所以说,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命中九儿就该嫁给张小郎君。”
“人家可是鼎鼎大名神射,你们这些大嘴巴还觉得九儿嫁给人家是委屈了?”
“那倒不是委屈,只是这档口嫁人……”
“i了,i了,新人i了,别说话了。”
第二十四章 张小郎娶亲(2)
媒人见新郎走进了,便嬉笑着迎上去,高呼道:“郎君迎娶,有请新人上花轿了。”这花轿也非大红喜色,原i是官老爷坐的轿子,这会儿临时重做花轿,只是扯了红布蒙上四个角,又八个军士一起抬着。虽然娶妻仓促,但八抬大轿娶过门的步骤是不能少的,昔日城内有专门给人抬轿子娶妻的轿夫,而今轿夫全都战死在城上,只好找了几个军士充当临时轿夫,八个人配合不好还彼此嘲讽不断,也算是苦中作乐,这档口倒是严肃起i,一个个猜测新娘子长的是什么样子。
那殷家几个妇人哭哭啼啼地将身披凤霞的新娘送出门口,早上还是孙女,下午便成了新娘子了,殷家小女到现在脑子还是懵的。
十四岁的少女自然知道成婚是什么,只是上午告知下午便嫁人,小新娘还有一些不敢相信。倒是阿婆和阿娘的一句话记住了,自己便要嫁给了一个将军,将i不愁吃喝不会饿肚子了,捎带着还能接济接济家里,养活殷家唯一的独苗弟弟。殷家的女人们原本还是假哭着,未想到一出门,一想到为了一口粮食便将女儿嫁人了,便嚎啕大哭起i,小新娘也受了感染哭了起i,不过因为饿的原因,脚步有一些虚浮,得需要人搀扶才上了娇子。
“唉,饿死了。”小新娘心想,便听到轿子外面媒婆扯嗓子喊道:“起轿,送亲,奏乐!”心里有一些不知所措,不由得趴在娇子旁边,掀开帘子向后看去。幸好此时媒婆陪在一旁,忙盖住帘子,责怪道:“老老实实的别掀盖头,非是新郎外,被任何人掀了盖头,你便是不祥之人,要被休妻的。”
殷家小娘子一听顿时吓得坐好了,两只手扶好了娇子,心中既是期待见到那位“大英雄”、“神射”校尉,又是担心他如同那些膘肥体胖方头大耳的大将军一般丑煞,几日之前她见过守卫北门的军候,那粗鲁丑陋的模样吓得她再也不敢看所谓的将军了。
两个能吹唢呐喇叭的军士操起了老本行,兴高采烈地吹奏起i,抬轿子的军士一个起身,将花轿又抬了起i,彼此看了看,不由得心说这女孩真轻,仿佛没坐人似的。
张孝武挠着头,转身问道:“罗校尉,下面,我该如何?”
陈台大笑道:“娶亲,上马,回府咯!”便有人引着新郎新娘骑马抬脚返回县衙府邸。
沿街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这时候娶亲也真够大胆的,眼看着全城沦陷敌手了,可不是什么好档口。
县衙府分为三个院落,前面院落办公,中间是园林亭榭,后院才是县太爷一家生活的园子。前院县衙大门朝南开,而后院正门却是朝东,门口两座石狮子不知从哪里运i。娶亲队伍吹打着,浩浩荡荡地i到正门时,有人大喊:“新人到府,奏乐放爆竹!”便有人将竹子扔进火堆之中,不久便听到竹节被烧开,发出噼啪的爆裂之声,众人顿时叫起好i。
张孝武还以为这时候的爆竹是黑火药,没想到还真是竹子,还能发出声响,坐在马上笑看起i。
陈台瞪着眼提醒道:“傻小子,下马,牵着新娘过门槛,进去拜堂成亲了。”又道:“这结婚,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懂,下次就驾轻就熟了。”其他人倒是懂得,纷纷笑了起i,邵子夫慢道:“下马了,还愣着什么。”
张孝武哭笑不得地下了马,又道:“都尉,婚娶这么简单?”他前世虽然没结过婚,可至少见过猪跑,他最少参加了十几个同学的婚礼,知道结婚复杂得很,没想到古人结婚居然这么简单。
陈台瞪起了眼睛,道:“你小子想什么呢,大婚哪有这么简单。这不是一切从简么?想当年老哥我成亲,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月,成亲那天累得差点爬不上床,差点被你嫂子给休了,说我不男人。”周边几个军士笑得前仰后合,邵子夫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快些请新娘子下娇子吧,等一会儿牵着新娘子的手进去,千万别被门槛绊倒了,不吉利。”
“喏。”张孝武忙道,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媒人大婶道:“落轿,下轿!”花轿落下,由媒婆将小新娘引出,又将她的媃夷递给张孝武,周遭的军士们又敲锣打鼓起i。
张孝武只觉得一只瘦小娇嫩的芊芊细手被握在自己手中,那小手有一些冰凉和颤抖,甚至有一丝丝抗拒,被握了之后居然要抽回去。
张孝武一愣,媒婆也愣住了,随后在小新娘后腰处掐了一下,在新娘耳边低声责怪道:“你在作甚,还不听话,不想着你阿婆阿娘和弟弟了?你想自己被休了,让你们殷家颜面无存是吗?”小新娘一惊,忙主动牵住了一只粗糙的大手,还唯恐被甩掉,抓得紧紧的。
张孝武觉得有趣得很,他看了一眼这白嫩的小手,像是细嫩的葱白一般,手掌极小,倒也符合小新娘的特点,心里感慨万分又觉得有一些悲哀,也许土城很快就破了,也许这个小新娘和自己一样活不过几日。
媒人唱道:“一对璧人越过门槛,踏破艰难,日子越过越顺利。”
过了门槛,本有人该洒红枣与桂圆,然后由小孩儿哄抢,这道会儿哪有这些粮食,只好撒一些豆子。小孩儿们也立即冲上i哄抢,险些撞倒了小新娘,张孝武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小新娘心中一暖,暗说还是一个细心人。
媒人机智,唱道:“豆如雨下,多子多福,新娘以后生十个八个好儿郎。”
张孝武也乐了,这媒婆倒是伶俐得很,应是土城大媒人了。他又牵着新娘一路走向正堂,只觉得小新娘越走越慢,脚步有一些踉跄,倒是细心地慢了自己的脚步等她。好在当下不是明清朝代,女人不用裹脚,只是小新娘年少矜持,再加上盖着红盖头看不到前方,这才走得慢了。
石敬将军与丁毅分作左右高堂,有嗓门大的校尉高喊:“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拜了天地,由媒人引导着张孝武与小新娘进了婚房,婚房正中放着一桌菜,分别是水煮马肉、肉糜、肉汤、炒豆子、蒸豆子和一只烤兔子,总算是凑齐了六样菜。若是正常时候,婚房内至少放十样素菜十样荤菜,表示十全十美,床被之上放着红枣、花生、桂圆和瓜子,意味着“早生贵子”。
虽然婚房放置了六样饭菜,可外面一桌酒菜都未准备,客人参加完婚礼便只能走了。如今城内口粮不足,军士尚且不能保证一日两餐,百姓更是一日一餐,哪有酒菜摆下喜宴。婚礼成后,大家都沾了喜气,便各自带军回了营准备迎战犬夷功臣了。
小新娘昨天便只喝了一口稀粥,早就饿了,这会儿闻到了菜香顿时急得不行。她还以为新娘会掀盖头,哪成想那新郎将她引到床边坐下,转身便走了,气得她只想叫喊:“饿死了,饿死了,就不能掀了盖头再走吗?”好在她记得媒婆的话,自己不敢乱动掀开盖头,免得被休了,那才是丢人丢大了。
小新娘心思复杂得很,又想起其他女伴的私话,不由得脸红了,但旋即肚子咕咕响了起i,顿时一阵泄气,责怪起新郎如何还不回i。
第二十五章 张小郎娶亲(3)
婚事一切从简,但张孝武还是得接待朋友与袍泽,他一一感谢众人,尤其是对将军石敬能亲i贺喜并代做高堂感激万分,石敬太给他面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邵子夫也说:“你上辈子应该是他儿子。”
“我就不能是他老子?”张孝武低声道。
虽然是张孝武的婚礼,可主角却成了石敬,诸将纷纷夸赞石敬重视下属,石敬带兵如子,张孝武站在一旁心里直说:“是我结婚,不是他。”
石敬哈哈一笑,将张孝武叫i,说:“二十七团神射校尉大婚,我岂能怠慢啊。”张孝武长揖感谢,石敬事务繁忙先走了,其他诸将见张孝武走了,便也纷纷告辞离开。
毅字营军候丁毅走在最后,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走过i,笑吟吟道:“不错,今天很精神,新郎官。”
丁毅算是他的射箭师傅了,面对师傅,张孝武再次长揖到地。对石敬长揖是因为石敬给了他很大的面子,而对丁毅长揖则是真心感谢。
丁毅笑着扶起了他,叮嘱说:“从此以后你也是成婚之人了,有了家了,当算不得孤家寡人了。只是这婚礼的确操办得急了一些,只能一切从简了,虽是配不上咱们毅字营的校尉,却也只能如此。”
罗真从旁道:“张大人勿怪。”
张孝武听着张大人这个名称很是别扭,尴尬笑道:“早上才醒i,下午便有了老婆和家,现在我的脑子还是懵晕的哩。”
众人大笑不已,成婚乃人生大喜,还发哪门子的懵。
张孝武挠了挠头,很是不好意思,自己总不能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丁毅又道:“今日放你一日假,明日下午回营便可。”张孝武知道他是体恤自己脱力,便笑盈盈地点头接受了,丁毅又道:“罗真说你这新娘年小,你可要好好待人家。”罗真一旁眨着眼睛道:“我也是听说,听说。”
你这听说堪比壹周刊了,张孝武心说,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i:“官上,我这……我这就是可怜殷家老太罢了,万没想到大家都i了,这以后我万一相中了别人,岂非——二婚?”
“哈哈哈——”
众人又大笑不已,丁毅笑骂道:“你这混小子还想那么多,不过按照咱圣汉律法,你以后若是再娶妾纳婢,须得争取这小新娘的同意。若是你这新娘子不同意,你是不能娶妾的,否则小新娘告到县太爷那里,不管你是何身份,都要吃二十板子。”
罗真提醒道:“所以娶妻娶贤,纳妾纳艳,就是免得你受皮肉之苦。”
王坚从旁揶揄道:“你倒是有经验。”
众人哄笑,罗真道:“今日教导小武,如何编排我i?”
张孝武挠着头问:“从今以后,我这就算是成家立业了?”众人点头,又道:“谢军候大人与诸位大人帮忙,若是我一个人,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自家兄弟,自家兄弟。”众人道。
张孝武拱手道:“今日没有准备喜酒,改日张某必定与诸君一醉方休。”
“张小郎,我们记住你的话了,你欠我们一顿酒肉!”
“张小郎,日后若是有酒,须得与我共饮。”
丁毅率众人很快离开,如今情况简陋,军士们也不适合多留此间,守城才是第一责任。
各地婚娶规矩不同,有的地方是晚上迎娶,有的地方是上午迎娶,土城多半为下午迎娶。原本此时张孝武应该与军士们饮酒,现在空落落的偌大一个府邸只有这一对新人,反倒显得格外冷凄。
送走了大家,张孝武回身望着空荡荡的县衙府邸,只觉得有一些荒谬,仿佛看到了一场大戏。倒是门口的幼童们张望着,希望新郎能撒一些粮食和喜糖。只可惜张孝武也没有这些,只好亲自走到前门。
几个饥饿的幼童央求着:“大老爷,大老爷,赏我们一口吃的吧。”
张孝武很是无奈,家中唯一的粮食放在婚房内,身上除了一些金银别无粮食,只好将所有金银接下i撒给孩童,道:“我也没吃的,这些细软若是能买一些,你们拿去买了吧。”
“多谢大老爷,多谢大老爷。”
关了大门,转身望着院子,院子里东倒西歪地放着不少家什,都是闹囍的人碰倒的,因没吃着喜酒,张孝武倒是内疚不已,但转瞬又觉得自己可笑,这婚礼都是稀里糊涂办下i,自己反倒想着请人家喝喜酒了。
空中盘旋着几只鹰,那是海东青,北地胡夷们的猎鹰,看i城外的人也好奇城内如何大婚。
张孝武听到鹰叫愤恨不已,恨不得手中有一只狙击枪将天上的鹰隼干掉。
不过这大婚也算是了了自己一桩遗憾,张孝武两世为人,上一世没娶妻,这一世倒是娶了一个少女。按照前世的法律,自己这大婚可以被关十年以上了,再怎么说也不能娶一个未成年人。
“如今可好,房子有了,老婆有了,金银无数。”张孝武望着院子里的礼物自言自语,随后笑了起i,“只是日子没了,不知还能活几天。”
穿过院落,回到婚房,推开门,见新娘端坐在床沿。
接下i步骤是什么i着,掀盖头,喝交杯酒,洞房花烛——算了,年龄太小,掀完盖头就可以了。
张孝武随手拿着喜秤走过去,内心复杂不已,挠了挠头想要说什么,又觉得自己一个三十多岁心理年龄的人与眼前这个十四岁少女没什么可说的。可是什么话也不说未免尴尬,又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些怯懦,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听到少女肚子咕嘟咕嘟叫了起i,顿时忍不住笑了,好么,新婚第一天,新娘子饿坏了。
“你……你……你……你笑什么笑,不许笑!不许笑!”小新娘顿时急了,她一边捂住了肚子一边涨红着脸说。
那少女的声音宛如黄莺出谷娓娓动听,一时之间张孝武倒是怔住了,脑子里蹦出i似水似歌、空谷幽兰、酥软人心、银铃入耳等词语,怎么这么好听。
少女的威胁更像是撒娇,张孝武不由得笑了,说:“没想到你的声音这么好听,不管你长得有多难看,便只是听你的声音便让人醉了,这婚事倒也不亏。”
小新娘气道:“你才长得难看咧!”
张孝武忙道:“我长得是不好看,正所谓丑汉配丑妻,天上一对比翼鸟,水里一对小乌龟。”
小新娘噗嗤一声乐了出声,娇嗔道:“我才不是小乌龟,也不是鸟。那你掀了我盖头,若是我不难看,你得需与我道歉,否则我……我……我便哭给你看,让人知道你新婚之日便欺负人。”
张孝武一头黑线,心说小新娘有趣的很,简直是小辣椒,还是朝天椒。
原本以为无趣的“闪婚”只是可怜殷家老婆婆,没想到这个年月中还有如此“有性格”的少女,张孝武倒是感兴趣了。他好奇起i,到底这个音可醉人的女孩长什么样子,按照前世的经验,有如此曼妙声音的女孩,一定是长相惊人,对比明显,反差强烈——就像交广频道的女主持人一样。
他轻轻用喜秤勾住了红盖头,随后慢慢掀开,只看到一张精致白皙的瓜子脸,美丽的容颜宛如春蕾绽放,一双柔情似水的双眸更是如同黑夜中的明星一般让人沉迷。望着这一张“祸国殃民”的容颜,张孝武吸了一口冷气,好在少女尚未长成,脸蛋上还有一点点的婴儿肥,显露的半是可人半是可爱。
“我勒个去!赚到了,赚大了啊。”张孝武欣喜不已。
第二十六章 殷九儿
小新娘同时也看着新郎官,新郎官剑眉星目俊朗异常,蜂腰猿背的身材如标枪一般直直地站在了自己面前,她忙害羞地低下了头。
张孝武本想夸她漂亮,却不知怎么脱口道:“还不错,不算丑。”
顿时,小新娘愤怒地抬起头,瞪着双眸气鼓鼓道:“我才不难看,你须得与我道歉。”
张孝武见她还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握着拳头似乎是在抗议,便说:“你饿坏了吧?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你也是一天没吃饭吧?”
小新娘惊讶道:“咦?你们做将军的也吃不到东西吗?最少我家两天还能吃上一顿饭呢。”
张孝武难以相信:“百姓人家两天才吃一顿饭?”
小新娘小声说:“我还有一个弟弟,是我们殷家的独苗,他从小便体弱多病,需多食一些才好活下来。”
“原来也是一个扶弟魔。”张孝武摇了摇头,叹气道。
莫说在这冷兵器时代,就算是在发达的现代世界,许多重男轻女的人家也不愿意让女孩上学,甚至一些“扶弟魔”自私的家人绑架而家离子散。他心中对这忍受饥饿让食给弟弟的小新娘倍感悲哀,又道:“为了男丁而饿死家姐,真的是华族的传统了,好在你现在不是殷家的人了,以后你就是我张家的人,我绝技不会饿着你,我们老张家也没有饿死新媳妇的传统。”
小新娘听罢心中一颤,脸色羞红地抬起头来奇怪地望着张孝武,心中说不出来的复杂,难道饿死姐姐让食弟弟不是所有人都该做的吗?难道弟弟的命,不该比弟弟贱吗?难道阿爷说错了吗?
见小新娘一双明亮的眼睛疑惑不已,却端坐在一旁不敢乱动,张孝武觉得这小新娘被封建思想禁锢得有一些离谱。也许小新娘性格有点泼辣,可思想却守旧得多,他走上前牵着小新娘的手来到饭桌前。
被第二次牵手的小新娘的脸更加羞红,脑子一片空白,挣扎着要脱开他的手,却发现那双大手健壮有力难以挣脱。她矜持了一下,但着实太饿了,便端坐在桌前。看张孝武动了筷子,心想自己都是“小妇人”了便不再客气,也开始吃了起来。
张孝武微微一笑,道:“如今食物宝贵,咱们别浪费了,都吃光。不知道吃了这顿是否还有下一顿。”
这两人一个昏迷两日,一个昨日只喝了一口稀粥,当真饿得不行,最开始还很是文雅,可吃到后来便“本性暴露”了,很快将一桌子饭菜干粮全都消灭了,只剩下四个面饼。张孝武是吃饱了,小新娘也撑得不行,却开始收拾饭桌。她本是普通人家出生,从小帮着家人做事,性格勤劳手脚也麻利,只是不知厨房在哪,毕竟这县衙府有点大,张孝武便让她放在隔壁。
小新娘收拾好了餐具,天色也渐渐暗了下去,回到新房,忽然想到女伴们的话,顿时担心起来,心扑通扑通乱跳不已,站在门口半晌才红着脸进了屋。她关好了门,靠在门上不敢上前,脸色绯红地偷看了一眼对面的君郎,却因为紧张忽然打起嗝来。
“呃……”
张孝武听到她打嗝,顿时忍不住笑起来。小新娘忙埋下头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先前饿的肚子直叫,如今又止不住打嗝,这让她如何面对眼前的君郎。
张孝武上前第三次将她牵回到床边,反身坐在饭桌旁的椅子上,轻声说:“我不是柳下惠,也不是岳不群,不过你太小了,虽然漂亮一些,但我不是变态。所以你今天就在这里睡好了,等一下我去找个地方,县衙大着呢。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张名孝武,我的同伴都叫我小武,你就叫我……小武哥吧,我毕竟大你几岁。我听你婆婆说你乳名九儿,你的大名叫什么?”
小新娘红着脸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会儿又恢复了乖巧的神情,说道:“我没有大名,因为我四月初九生的,家人皆以乳名九儿称我,平日也没人问我大名。”在说自己名字来由时,她的表情像是小鹿一样,眼神敏捷而小心翼翼,生怕夫家觉得她没甚文化。
张孝武恶趣道:“殷九儿这名字难登大雅之堂,不如我给你起一个名字吧,一个正儿八经的名字。《诗经》中有花卉词曰: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我帮你取名为殷夭夭如何?”
小新娘瞪着眼睛一脸不满的倔强,那双眼睛便是生气也极美,她半晌之后才嘟着嘴抗议:“殷夭夭,难听死了,我不要。”
张孝武抚掌大笑,这桩婚事虽然有一些荒谬,却也有趣的很。古人先结婚后恋爱,似是梁祝一样先恋爱再追求婚姻的人,大多都成了蝴蝶,而先结婚后恋爱的婚姻,也未必全都是悲剧,最起码比起后世百分之五十的离婚率,这先结婚后恋爱的夫妻很少离婚。他摇着头玩笑说:“殷夭夭多好听的名字,如何不能叫了?”
“不要,我名字好听的咧,才不要改什么名字咧,哼。”为了争取姓名权,小新娘连打嗝都给忘了。
张孝武点头说:“其实殷九儿蛮好,不过叫做殷九就不好听了,听起来像是赌坊里的小厮或者某部游侠小说里的跑腿儿”
小新娘依旧倔强道:“我叫殷九儿,不叫殷九。”她忽然发现自己不打嗝了,顿时高兴起来,两只眼睛一笑宛如命令的月牙,让人看得心旷神怡。
张孝武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正要出去,却转身道:“早睡吧,晚安。”
殷九儿早上才被告知要嫁人,又被母亲姨娘叮嘱了许多,却没想到成了亲,新郎居然没有碰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听到关门声,殷九儿抬头见新郎不见了,顿时迷茫起来,这么大的院子只有他们两人,若是他走了,这屋子当真只剩自己了吗?小新娘忍不住大喊:“张孝武!小武哥哥!你别走。”
“怎么了?”张孝武正在合上门,听里面叫喊,只好走了进来问。
殷九儿红着脸说:“我怕黑。”
“小辣椒还怕黑?”张孝武怔了一下,才意识到眼前这个小新娘不过是十四岁罢了,按照后世标准来说才上初中一年级,随后笑了起来,走回到床边说:“见你这泼辣的性格,我还以为你胆大包天呢,没想到居然怕黑。”
“嗯……”殷九儿声若蚊蝇羞赧道,忽然又警惕地质问:“小辣椒是什么?是哪个女孩的名字?是不是还有其他妾室?她长什么样子?”她虽然年幼,却也从小就耳濡目染,若是哪家人家纳了妾,妻子多半备受冷落,尤其是大户人家,那妻子多半是个摆设,反倒被妾氏排挤。
这会儿九儿忽然胡思乱想起来,想到自己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过门的正妻,断然不能让那“小贱人”欺负自己。
张孝武看她一双明亮漆黑的大眼睛咕溜溜乱转,明白她肯定在胡思乱想,女人到底是女人,甭管多大年龄的女人,吃醋的本领都是天生的。他忍不住笑道:“年纪不大醋劲不小,我说的小辣椒就是你,小辣椒是我老家的一种菜,就像是茱萸一般,奇辣无比。这是一种比喻,比喻你懂吗?”
小新娘顿时瞪着盈盈大眼,气呼呼地看着他,但心中却美滋滋的,半晌憋不住咯咯地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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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石弹攻城
张孝武很是开心,这是一种轻松的愉悦的没有丝毫压力的开心,小新娘带给他的是一种象征,一种对未来的美好生活期待的象征,让他在穿越后的迷茫中寻找到一丝丝的光明。他甚至开始想着,未来稳定了,是不是要带着殷九儿去繁华的大都市生活,要不要搞点发明和创造来改善这个该死的世界。
“似乎,结了婚,生活的意义就不一样了嘛。”张孝武心说,他的脸上微微一笑,说道:“谢谢。”
“为什么要谢我?”殷九儿奇道。
“你让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
殷九儿又乐了:“你本来就是个人嘛……”
“嗡!咚——”
身后一声巨响传来,张孝武立即转身推门,只看到院子里砸入了一座腰盘粗的巨石,那巨石掀起了巨大的尘土,翻滚着冲新房而来,眼看着便要将他们两人碾压。
张孝武一个激灵浑身一紧,便觉得那巨石滚来的速度都慢了许多,他转身飞起一步抱着新娘滚到一旁。
轰地一声,那巨石撞碎了半边房子,屋内哗啦啦落了灰尘与瓦砾,不少飞溅的石子瓦块砸在他的背上,直砸得他浑身生疼龇牙咧嘴。
殷九儿吓坏了,甚至连叫声都忘了,闭着眼睛颤颤发抖,她哪想到自家的房子居然塌了,若非君郎将他护在怀里,怕是被那石头活活砸死。莫非是天上的流星坠落下来,如此精准地砸中了她家?
两人拥抱着躲在那半爿房内,瓦砾灰尘落了一身,半晌之后殷九儿才颤声问:“小武哥哥,这是怎么了?大石头怎么会砸中……咱家?”
“应该是犬夷攻城了,这是石弹。”张孝武盯着石弹观察了好一会儿,无奈地地说,那巨石是磨盘形状,应该是特地打磨而成,并非天上的流星。
“咚——”
“咚——”
“咚——”
张孝武抱起殷九儿撞开新房纸窗来到院外,只看到漫天的巨石飞入城内,近处,远处,不少百姓孩童被巨石砸死撞死,被倒塌的房子压死。顿时,城内惨叫声,哭喊声响彻一片,犬夷这一次的攻城实属罕见,张孝武此前从未见过如此重锤石砲,若是犬夷早早用此器械,只怕二十七团最多能守城十天。
殷九儿被这凄惨无比的景象吓得瑟瑟发抖,她紧紧抱住张孝武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上,方才觉得此处是世界最安全的角落。
“只怕是今日要破城了,小辣椒。”张孝武立即做出了判断。
小新娘更加不知所措,张孝武思考了一下,转身冲入半倒塌的新房内,从中寻出自己的铠甲与腰刀,而后将身上的喜服脱了,换上了铠甲。他一手持刀,一手牵着小新娘,头脑之中飞速思考,叮嘱说:“九儿,你我先回殷家豆腐坊,换上普通衣服,带上所有粮食,我带你们杀出城去。”
殷九儿慌乱问:“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回家,我平日也没出过大门。”
张孝武扶额无语,好在他及的道路,便说:“跟着我,我送你回去。”他牵着小新娘冲向衙府东,刚刚到门口,殷九儿便止住脚道:“我娘说,成亲七日才回娘家呢……”张孝武敲了她一个响头,笑说:“想什么呢,我又不是把你退货。”
九儿问:“何为退货?”
张孝武解释道:“退货就是退亲,休妻。”
“你为何休妻,我又没做错什么,我娘说了你若是随便休妻,我要告到朝廷上,他们会打你板子。”殷九儿气咻咻道。
张孝武一阵头疼,心说咱们怎么说话不在一个频道上,但他也理解这个小新娘的矜持与担忧。面对陌生的自己,小女孩又岂能不害怕,他柔声安抚说:“你这个丫头片子,人还没长开,脑洞先长开了。你想想啊,娶了你这么漂亮的新媳妇,我又岂能休了?我带你回殷家是为了让大家保护你。”
“哦。”殷九儿美滋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出了门,便看到街面被毁得严重,不少百姓倒在街上求救哀嚎,顾不得这些人,两人沿着大道向豆腐坊跑去,跑到一半小新娘累得走不动了,张孝武一把将她背到背上,带着她飞快逃回豆腐坊。
张孝武算是倒霉至极了,大婚之日犬夷攻城,祭出石弹这种从未用过的大杀器,城外杀声一片城内火光四起,百姓哀嚎逃窜。忽然在一旁传来一声尖叫,一个赤裸上半身的女子逃了出来,而一个也随后追来,张孝武怒发冲冠,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那砸了过去。
“咚”地一声,被砸中脑袋晕死过去。
九儿吓道:“你杀了他?”
“这种人不配活着。”张孝武冷哼道,但对于自己一发即中也颇感意外,“如此大难之际居然强抢民女,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浆糊。”他随后又轻声安慰道:“我是典军校尉,肃正乃是我的责任,我便是杀了他也是职责所在。”
“那你会杀我吗?”九儿的思想也是飞得太快,张孝武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哭笑不得地拍了一下她的后臀,九儿的脸刷一下红了。
殷家豆腐坊里的女人们也惊恐万分,殷婆婆安抚说:“生死有命,怕什么,护好了稠儿。”好在巨石没有砸到她家,全家上下松了一口气,却见孙女婿背着孙女回来了。
张孝武一脸大汗,不过因为一路狂奔,身体反倒恢复了不少,手脚又伶俐了许多,他急切道:“拜见婆母、丈母、姨娘们,孙女婿见过各位长辈,今犬夷攻城,我须得守城去了,便将小辣椒……九儿暂送回来。”
殷家婆婆忙问:“将军,今日能守得住城池吗?”
张孝武也不确定能不能守得住,无奈道:“犬夷今日攻城用了一种从未见过的石砲,我也怕土城城墙承受不住。若是今日城破,你们换好便服,脸上涂抹灰炭,等天黑城中混乱逃出去吧。”
小新娘顿时担心起了小武哥哥来,阿爷与叔伯们便是守城战死,她自然担心他也一去不复返,忙拉住了他的手,问:“你真要回去守城?今日大婚,你也要去吗?”
张孝武心中一暖,但毅然道:“若是城破了,我便回来带你们逃出,可如今城未破,我须得赶回阵地坚守土城。”
小新娘哀求:“小武哥哥,你能不能不走?”
张孝武看了一眼小新娘,目露温柔:“听我的话,换好便服抹黑脸颊,等着我的消息。若是我没消息了,便是死了,你更要活下去。”他转身向殷婆婆告别,道:“还望婆婆收留九儿。”
殷婆婆点点头,将小新娘拉回到自己怀中,叹了一口气,孙女也是苦命的孩子。张孝武转身头也不回地飞速离开。小新娘见他走远了,又想到阿爷与叔伯战死,只觉得再也看不到他了,顿时嘤嘤大哭起来。
殷婆婆安慰道:“都是命,这都是命啊,别哭了,孙女婿是个长寿的命,死不了。儿媳妇们,老身年迈无用,是不走了也逃不动了,若是城真的破了,阿英你们便带着孩子们走吧,老身留在城里,殉于殷家吧。”小新娘的阿娘等一家女人更是围坐在一起哭泣了起来,忽然有人喊道:“稠儿被吓到发烧了,他被吓到了。”女人们慌忙上前照看起殷家的独苗,殷九儿望向远方,心中更加担心起来,不觉间眼泪便流出来了。
殷婆婆道:“九儿过来,你夫君是个长寿的相,绝不会死的。”
殷九儿目光坚定,她相信自己的夫君,亢然道:“他一定会回来,我相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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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邵子夫之死
一路之上,尽是伤亡百姓,敌人石砲过后开始抛射弓箭,张孝武在地上建起了一扇门板,顶着箭雨跑回到西城。营房里已经没有人了,连守营门的老卒都上了城墙,他火速找到一把弓和一壶箭,又拎着矛枪冲上了城墙。
几个毅字营兵卒见了,纷纷大叫:“躲在这里边,躲在这边。”张孝武躲了过去,那几个兵卒道:“张校尉,军候不是放你假期了吗?你还没入洞房吧?怎么不守着新娘子?”
张孝武大喊回话:“守什么新娘子,若是城破了,守不守都一个样。”
一个老卒摇头道:“那哪能一样,你是没尝过女人的滋味啊,若是尝过了,今次定是不会回来了。”其他几个老卒也忍不住笑起来,张孝武哭笑不得道:“这档口还有心思玩笑,你们真是活的够够的了。”
“自然,谁知道下一秒咱会不会死了,马上要见阎王爷了,须得轻松轻松,免得阎王爷见了咱们哥几个愁眉苦脸,下辈子让咱们做牛做马,老子下辈子还想做人呢。”那老卒自顾自地说道。
“上城,犬夷杀上来了!是乌桓人!”有人命令道,于是包括张孝武在内的所有军士全部登上城墙,开始向城下扔出沙包与石块,而张孝武与为数不多的弓兵射杀冲锋的乌桓士兵。这些乌桓人悍不畏死,与其他各部犬夷不同,乌桓人的甲胄厚重,若非被弓箭直接射中脸颊脑袋,极少有直接射杀的。
“汉军大旗掉了。”有人大喊道。
张孝武转身,望见了西城楼的毅字营军旗被箭矢射中了绳子,军旗意外掉落,这等事让攻城的乌桓军队士气大振,嚎叫着呼喊着攀登上来抢攻,想要夺走军旗。
“重新升旗!挂上去!”有人大喊。
“该死!”张孝武扔掉手中的弓箭,手持矛枪将一个乌桓士兵从墙头推了下去。远处见到邵子夫与乌桓人缠斗在一起,便冲了过去,一矛枪刺穿了那乌桓士兵的脑袋,随后将尸体挑下城池。
邵子夫忽然见了他,惊喜道:“臭小子,如何回来了?被新娘子踹下床?”
“踹个屁!我怕你死了,特来保护你!我连新娘子都没时间保护,特来保护你,感动不感动?”张孝武一面搏杀乌桓人,一边还有心思玩笑。
邵子夫大笑:“我女人给你做平妻,女婿,叫声岳父!”
“想当我阿爷,下辈子吧。”张孝武大叫,一个瞪眼,居然将一个乌桓兵吓得跌落城下,顿时大笑。
有人立即将那军旗重新升了起来,军旗象征着斗志,象征着勇气,军旗升起之后,众军士欢呼雀跃,杀敌更加有力了。张孝武也笑起来,陈台正在指挥作战,忽然有三支抛枪被甩上来,同时扎在身上。陈台似乎难以相信自己被扎中身体,不自觉地看了看,跌坐在地上。
“都尉大人!”几个士兵围了过去。
张孝武见到陈台被三支抛枪同时刺中,顿时大喊一声杀了过去,将乌桓士兵全都砸下城去。陈台跌坐在地上,靠着城墙,吐着鲜血,呲牙说:“狗杂种,老子一个不小心……一个不小心……”
“都尉,别说话,军医,大夫!大夫快来啊,快来人啊,救救人,救救他啊。”张孝武焦急地大喊大叫。邵子夫在一旁替他止血,却见血沿着伤口越流越多,心中一酸,扭过头去。
陈台的声音越来越低:“别喊了,没用了,太医来了也没鸟用,爷爷今日要交代在这儿了。真不甘心,我有三个女儿,还没生一个儿子呢……”
邵子夫急切道:“都尉,大夫马上就来,你能活下来,你他娘的能活下来,别说那些废话!”
张孝武焦急万分却又手足无措,只能紧紧握住了矛枪,颤抖不已,他又如何不知道陈台待自己如同亲弟弟一般,若非陈台,自己便是万般本事也只能是一个大头兵,又如何做得了典军校尉,如何能成了神射,如何娶了妻子。“都尉,你不会死的。”他说。
“傻话,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死。”陈台吐着血说,“小子,城,能守则守,若是破了,不必坚守了,带着你的小娘子逃走吧。那小娘子……刚和你成亲……要是和你一起死在土城……当真是……倒了霉。能逃……就逃……”
张孝武道:“都尉,我知道,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陈台笑了,眼睛慢慢合了上来。
邵子夫怒骂:“贼他娘!贼他娘的!贼他娘!”
乌桓人攻伐了一阵,汉军坚毅,并未攻克城墙,便暂时徐徐撤军,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瘫坐在城头。相互看了看,大半昔日袍泽战死城墙,张孝武脚下便是陈台和几个相熟的人,他甚至蹲坐都会坐在他们身上。
邵子夫不知说什么好,像是没话找话说:“陈都尉速来护短,疼惜自己部下。”
张孝武擦了擦眼泪,点点头,将陈台尸首上的三根枪矛摘了下来放在脚边。这乌桓枪矛比圣汉的矛枪略短一些,只有八尺,因此守城时反倒不如圣汉的长矛有用,若不是陈台被围攻,乌桓绝对靠不了他的身边。
天色全黑了,众将士本以为犬夷不再攻城,岂料到犬夷忽然向土城抛射火箭,城内民居不久后便烧了起来,城墙上也落了不少带着火油布袋的火箭,燃起了大火,还烧死了一些伤兵,一些士兵连忙灭火,身边又哪有工具。
“用尸体灭火!”张孝武脑子一动忽然大叫起来,众士兵先是一惊,而后见到典军校尉下令,忙用身边袍泽尸首灭掉城头油火,很快,城头上的火被扑灭了。张孝武又指挥大家袍泽将尸体扔出城外,清理了城防障碍,虽然略有一些残忍,可军士们却似乎有了主心骨。
“狗娘养的,这箭矢都烧成这样,不能再用了。”张孝武从地上捡起了一支火箭痛骂道。
一发石弹忽然砸在城楼的旗杆上,军旗和旗杆全都砸碎了,众人目瞪口呆,犬夷还有石弹?
“老天爷啊,他们从哪弄来的石弹,城外有那么多石头吗?”一个老卒惊恐道。
丁毅带着亲兵高呼道:“准备迎战,乌桓人不可能有太多石弹,我想他们今夜如此发力,定是当做决战了。”他环顾左右,鼓励道:“儿郎们,家书写好了,今次尽忠吧。天佑圣汉!”
“天佑圣汉!”士卒咆哮道。
张孝武跑到丁毅身旁,丁毅点点头,目光坚毅地望着城外。校尉罗真低声道:“你这小子,果真杀回来了,军候没有看错人,他说你肯定扔了新媳妇回来守城,我还不信,今儿算是真服了。”
“可惜神臂弓损毁了。”丁毅叹了口气,苦笑道。罗真说那石弹不偏不倚砸中了神臂弓,救回来之后见弓身都弯了,再不能用了,当真可惜得很。张孝武听了也很是无奈,随后汇报说:“陈台陈都尉死了。”丁毅再叹了口气,道:“我手下六个校尉,只剩下罗真,你和王坚,其余人,都死了。”
张孝武楞了一下,许久才回过神来。
“咚!”
忽然,又一发石弹砸在城垛上,城垛后面的邵子夫被一阵巨力推开扑了出去趴在城头,他一个翻滚转身准备跑回掩体后,却被飞来的箭矢扎成了刺猬。邵子夫甚至来不及哀嚎,便从城头上掉了下去,扑通一声落在城墙外的地上。
“伍长!伍长!”张孝武心像是被揪住了一般无比疼痛,他甚至来不及救援,只能大声哀嚎看着邵子夫的尸首翻身坠出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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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乌桓人
“啊——”张孝武一声长啸,痛苦万分,他和邵子夫宛如兄弟,他也一直将邵子夫当做自己的大哥,而今天却眼睁睁看着最疼自己的人被乱箭射死。虽两世为人,但张孝武急疯了,他便要跳下城墙找到回邵子夫尸首,想着万一能救回他的性命。
可七八根箭矢直透身体,便是神仙也难救了,罗真一把抱住了张孝武,将他按在地上,怒斥:“你这憨货,疯了吗?你跳出城池就是死,你想死吗?”
张孝武几乎咬碎了牙齿,握紧了腰刀,怒目圆睁地望着城外的犬夷,誓要杀光敌人。
丁毅冷漠地说道:“看来乌桓人今晚是不破此城誓不罢了。”
“呜——呜——呜——呜——”
乌桓人的号角响了起来,与此同时乌桓人声嘶力竭地嚎叫声和喊杀声也传来,他们手持长剑钉锤,头顶铁盾从漆黑的荒野之中冲向了土城。
“圣汉儿郎们,给我射箭!扔沙袋!扔沙袋!”丁毅再次大呼道。
军士们已经不顾敌人的石弹与箭矢,站在城墙向那乌桓人射箭,受伤的军士们也搬着沙袋砸下去。
张孝武手持神臂弓,从一具尸体上解下一壶箭,搭箭挽弓射出,那箭矢飞向远处,射中了一个乌桓人的盔甲,那人悍勇地折断了箭矢继续冲来。
“嗖嗖嗖……”
一枚箭矢忽然扎在了张孝武的头盔,将他的头盔射翻在地上,张孝武看着地上的铁盔头的箭矢,摇了摇头,心说箭矢偏了一点,估计自己就没命了。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重新起身继续张弓射箭,这次却射中了一个乌桓人的脸,直接将他射杀。
“别射箭了,扔沙袋砸!”丁毅绝望地下令道。
张孝武连忙和其他人一起举起沙袋砸向那些攀爬着攻城梯的乌桓人,随着一代代沙袋被扔下去,乌桓人也嚎叫着摔在城下。但城外尸体太多,乌桓人掉落下去已经不会被摔死摔伤了,乌泱泱的乌桓人依旧耗不知疲倦地攻城,被杀了一个,又上来了一个。
“洒桐油!”丁毅大喊。
城内为数不多的桐油也被撒了下去,浇在城墙下的腐尸之上,随后丁毅继续下令:“点火!”
热油被点着了,桐油夹杂着城下尸体的尸油被点燃起来,烧的乌桓人惨叫连连,却也熏得城上的守军眼鼻难受。但乌桓人和他们的仆从军却依旧前赴后继,双方在城头厮杀不已,不断有乌桓人跌落城墙砸进火堆。
战场的绝望居然让张孝武忘记了其他,周遭的袍泽们一个个死去,这让他感觉自己就是下一个死人,不远处的一具尸体眼睛泛着死气沉沉的光辉,张大嘴巴似乎在对他说:“你早晚像我一样,你早晚像我一样——”
张孝武手臂酸疼,箭矢用尽,他扔下神臂弓捡起一支长矛朝着梯子后面的乌桓人推了过去,将那人推落城下,随后开始推第二个。身边的一个汉军兵卒也在用长矛推人,却不防被乌桓人抓住了长矛,两人同时从城墙上摔了下去。
乌桓士兵骁勇异常,临死也拉着垫背的,城墙上士兵渐渐不支,一伙儿乌桓人终于上了城墙,张孝武将长矛递给一个战友,随后拔出腰刀冲向乌桓人。砍翻了几个乌桓人后,张孝武见远处校尉王坚手持紫金锤,奋力将身边乌桓人砸倒在地,他的亲兵被其他乌桓人杀死,又有几个乌桓士兵翻上城墙围攻过去。
张孝武冲了过去,他身材高大身手矫健,虽然昏迷两天,但这档口居然一点不觉得有任何不便。
一个乌桓人抱住了王坚的大腿,张孝武上前一刀将那乌桓人的手臂砍掉,王坚一脚将那乌桓士兵踢死。张孝武也在地上举起了一具尸体砸过去,替王坚解了围。
王坚后退两步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捡起紫金锤继续冲杀,在众人奋力之下,这边缺口的乌桓人终于被从墙上赶下去。
“小武随我去其他地方支援。”王坚大喊道,“其余人跟在我们身后!”
“喏。”几个还能战斗的军士跟在王坚与张孝武身后,四处支援缺口,然而乌桓人依旧却不计死伤地攻城,汉军渐渐不敌。
此时双方已经厮杀了三个时辰,头顶上月亮正明,城头上和城下虽然有火光,远处却看不清还有多少乌桓人。只听见城外喊杀声阵阵,王坚砸死了几个乌桓人后,忽然道:“奶奶个熊的,这些乌桓人怎么杀不绝呢。”
“大人,那边又有乌桓犬夷来了!”张孝武一手腰刀,但腰刀已经有了缺口,另一只手持矛,死命护在他身畔大声叫道。两人只能多喘几口气,身后跟随的军士又少了许多,两人相视苦笑起来。见犬夷登城,两人继续四处支援,杀得渐渐脱力,却听到了敌人的号角声,随后乌桓人纷纷撤退。
“他们走了!”有人喊道。
王坚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身看了看张孝武,没力气说话。张孝武也没力气说话,两人彼此默默无言,草原上的寒风吹起,众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忽然之间,漫天的箭矢再一次飞了下来,张孝武眼睁睁看到为数不多的汉军兵卒被箭矢射穿了脑袋,他立即滚到一旁躲在城垛之下,王坚也滚到城垛后,惊讶地说:“那些乌桓人还有箭矢?他们带了多少箭矢过来?城上还有他们的人,他们连自己的人都杀?何其冷血咦!”
“犬夷狠起来连自己人都杀啊。”张孝武苦着脸道。
王坚摇头说:“他们人多,杀几个没什么,我们人少,死一个是一个。这波箭雨,我们哪还有守军了。”
忽然,一个躲在盾牌下的汉军士兵露出了脑袋,但是他的眼睛、耳朵和鼻子都在流血,他挣扎着跳了出来,大喝一声:“乌桓白鬼,来呀,老子跟你们拼了?”
“回来!躲起来!”张孝武忙大喊。
王坚却摇头道:“他疯了,你唤不回来的。”
“他——”
只见那兵卒手持钢刀站在箭雨之中,身边箭雨仿佛绕开他似的,但没过多久,终于有一支箭射在他的身上,随后更多的箭矢射在他身上。
那兵卒倒在地上,浑身抽搐,不一会儿便死干净了。
箭雨停了,乌桓人再一次叫喊着杀了上来,王坚扔掉头顶的盾牌,回身大喝道:“守城!起身守城!”可惜,此时已经没有几人回应他了,圣汉军制,统军校尉手下一阵队兵士,约六百人左右,可如今王坚身边连六十人都凑不齐了。
张孝武走过去,蹲在那被射程刺猬的兵卒身边,他拍拍战友的脸,傻乎乎地问:“喂,你还活着吗?”没有回应,那兵卒已经死透,很彻底。张孝武再一次有一些力脱,大脑完全放空,半晌才又被杀声吵醒,伸手帮袍泽合上了双眼,嘴里念叨着:“尘归尘、土归土,希望你能安心上路,这该死的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乌桓人再一次攻上了城墙,这一次更加顺利,缺口越来越多,六十个人守着二十丈的一段的确困难。
王坚轮着紫金锤奋力与乌桓人拼杀,张孝武也重新抖擞精神与乌桓人斗在一起。王坚身边再一次围了七八个乌桓人,被他轮着紫金锤近不得身,眼看张孝武不敌,他大喝一声,冲过来杀退乌桓士兵。张孝武喘息一口气,再一次与乌桓人缠斗在一起。王坚随后也杀向人多处,几个乌桓人忽然从口袋中掏出匕首扔了过来,王坚闪躲不及被匕首砸中身体,虽然并未扎在身上,却阻挡了他。
一个乌桓士兵趁机一剑砍在王坚的手臂上,将他的胳膊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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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破城(1)
“啊——”
王坚剧痛倒在地上,随后左手捡起紫金锤继续战斗,却被几把阔剑同时砍在身上,王坚跪倒在地,大喝:“老子干死你们。”又有几个乌桓士兵将长剑扎入他的体内,王坚吐着血,一锤一个将两个靠的近的乌桓人脑袋砸碎。
“哈哈哈哈,杀得痛快!”王坚大吼一声,一个乌桓人在他背后一跃而起,随后一剑劈下,将王坚的脑袋砍掉。
“我日你娘!”
张孝武咬着牙怒吼一声,奋力用长矛扫退了身边的乌桓人,怒吼着冲了上去。他抡起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掷出长矛,噗呲一声将一个乌桓人钉死在墙头,随后捡起地上的一把长刀冲向其他人,跳起来狠狠一刀,将那拎着王坚的脑袋的乌桓什长砍死。他大口大口地喘气,仿佛已经力竭了一般,豆大的汗珠砸在地上,混在血水之中。
几个乌桓人见状上前,张孝武不知从哪里来的求生欲,握住了长刀反杀上前。忽然几个汉军士兵从楼梯口冲杀上来,他们拎着刀矛与乌桓人混站在一起,张孝武这才得以喘息。实际上,他刚刚甚至力竭导致头昏眼花,别说对敌了,便是冲上前都有可能自己跌倒。他坐在地上,旁边是王坚的头颅,王坚长怒目圆睁致死与敌军战斗到底,端地是一条好汉。
“呜——呜——呜——呜——”
乌桓人再次响起号角,这一次他们的精锐出动了,准备给土城的汉军最后一击。张孝武仔细看了看周围被杀退的乌桓人,这才发觉他们的兵器杂驳,原来刚刚杀上来的只是穿着乌桓军衣的奴隶军,难怪他们甚至不惜射杀自己人,也要杀死守城汉军。
奴隶军是乌桓也有的兵种,他们每攻伐一处,便将被俘军士奴以奴隶军,只有奴隶军杀死五个敌人才能赎身,而后皈依乌桓的撒教便能成为乌桓人。在死伤了近万奴隶军后,乌桓真正的精锐这才杀了上来,整个西侧城墙,守军不过百人了。
军候丁毅不知身在何处,西侧城墙最高的军官居然是张孝武,众军士望向他,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能逃的,逃吧,逃不了的,与我在此杀敌,拖延犬夷。”张孝武心思百转之后忽然大喊道,众军士先是不敢相信,而后决绝地笑了起来,却没有一人逃走。虽说塞北荒原天大地大,可此时又能走到哪里逃到何处,土城四面被围,逃走也是死,战死也是死,只是背面中刀与正面中刀的区别而已。
“看来,今日大家都要葬命于此了。”
人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反而会淡定许多,张孝武从地上一具尸首上解下一壶水囊,一口气将水囊里的水喝光,终于恢复了力气。扶着长刀站了起来,忽然想到自己杀敌的一身武艺,倒也不负穿越一回。
穿越前的自己只是个虚壮的公务员,没想到穿越到一个武艺精湛的少年身上,便是死了,倒也赚了一些。也许是老天爷不忍心见他一身武艺从城墙上摔下来带到阴曹地府,便让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穿越代替了他。
甚至也许这憨郎穿遇到了现代,取代了自己,成了那个公务员小科长,只是当他面对微信、支付宝、出租车、电视机的花花世界,以及满街大长腿、却不知是何种感想。估计首先会以为自己到了仙境,然后逐渐发现生活不易,才知道自己进入了地狱。
可惜,自己回不去地狱了……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一把铁锤凌空袭来,张孝武迅速闪躲,与此同时一脚踹在那偷袭的乌桓人裆下,乌桓战士顿时跪在地上,张孝武抡刀砍在那人脖颈上。
“噗呲!”
那朴刀却只砍断了乌桓人一半脖颈,于是那人半个脑袋耷拉着倒在地上,捂住脖颈惨叫不已,鲜血喷涌而出,张孝武的身上也被淋了鲜血。
又一群乌桓战士爬上城墙,杀掉抵挡的汉军,鬼叫着冲向张孝武。
张孝武心知今日怕是要死在这里了,于是也大吼一声,抡起长刀不退反进杀向乌桓人中。
张孝武仗着力气大,磕掉敌人的兵刃,随后一面砍杀一边大骂:“我日你妈!让我穿越!让我去死!老子死也要杀你们几个!日你妈!老子干死你!白鬼子洋大人了不起吗?我日你妈!我整死你们——”两个乌桓人被他砍死,其余四个乌桓人居然被他逼到角落中。
张孝武见敌人胆怯,更加暴虐,他捡起地上的钉锤扔了过去,直接将一个乌桓人砸的掉落城墙,另外三个乌桓人兵刃胡乱抵挡,被他抽空一刀又砍死了一个。剩两个乌桓人吓得居然扔了兵刃顺着梯子逃回,被他追上后推开梯子,两人便从三丈高的城墙上掉了下去,但地上死尸众多,两个逃脱的乌桓士兵摔倒了又站起来。
周遭汉军兵士连连惊呼,有人大喊:“神射厉害!没想到箭法出众,武艺也高强。”
张孝武再次脱了力,浑身上下剧痛无比,笑了一下,心说老子箭法垃圾得很,这武艺也是穿越的福利。他自然不能说破,只能强笑着回应手下军士,军士们见校尉如此淡定,纷纷士气高涨起来。
一个军士也累得够呛,靠在墙边叫道:“校尉大人,有你在我们就放心多了,等——”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兵士被一个顺着梯子爬上来的乌桓壮硕将军一剑劈死。
乌桓壮汉身着铠甲,头顶鹰盔,耳旁挂着两根猫尾,手持阔剑,调到城墙后大吼一声,顺手砍向另一位汉军兵士。那汉军举矛相迎,却被这乌桓壮汉一剑砍断了矛枪,随后又被那壮汉活活劈成两半。
此人是乌桓帝国的百夫长,不但是乌桓精锐,更是百人敌千人斩,手刃敌军无数。此刻,乌桓百夫长再一次大吼一声,冲向汉军士卒之中,左轮右砍好不威风,将抵挡者一一斩杀。在他身后,乌桓精锐源源不断地冲杀上来。
张孝武见城墙边由乌桓人爬上来,立即冲过去一刀砍死,其他缺口有人爬上来,他便捡起一根长矛站在墙垛之上,挥舞着长矛砸过去。他手力极大,直砸得乌桓战士不断跌落。那乌桓百夫长杀退了十几个汉军士兵,一回头却见汉军校尉站在墙垛之上将自己的兵士挡住,顿时大怒,吼道:“哈里哈夫!”
张孝武回身一望,这乌桓百夫长鬼正叫着举着阔剑冲向自己,他跳下城垛,平举长矛突刺扎去。乌桓百夫长挥剑挡开长矛,两人砰地一声撞在一起,不约而同后退一步,张孝武反应极快,起身一脚踹去。哪成想乌桓百夫长体重力大,直接将张孝武反弹跌落在地。
“哈哈哈……汉狗!去死!”乌桓百夫长巨剑落下,张孝武连连翻滚,手边甚至来不及抓住地上的武器抵挡,于是他抓住了一个兵士的尸体挡在自己面前,却被乌桓百夫长一剑再次劈成两截。
眼看着张孝武翻滚到了墙垛边缘,身体抵在墙垛上再也无处可逃,那乌桓百夫长残忍一笑,便要切来下。张孝武心中百转千回,居然想到了下午刚娶的小媳妇来,若是自己死了,只怕他会被犬夷糟蹋死。
“我不能死!”张孝武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却发现手边居然是自己刚才掷出的钉锤,连忙举起抵挡。
“当!”
张孝武的钉锤被阔剑砸到,只觉得手一酸,浑身剧痛,耳朵里都是嗡嗡的震动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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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破城(2)
那乌桓百夫长更加嚣张,指着张孝武吼道:“汉狗,今日你死定了!”只可惜张孝武听不懂乌桓语,只觉得他鸟语横行罢了。
“嗖!”
忽然从乌桓阵营中飞来一箭,那箭不偏不倚射中了乌桓百夫长的右眼,直接射暴了他的眼珠。乌桓人剧痛之下捂住了眼睛,张孝武哪会放过如此机会,奋起一钉锤砸在箭翎之上,只听得噗呲一声,那箭矢居然直接穿透了乌桓百夫长的脑袋,只露出一支黑铁箭簇。
“靺鞨黑弓!”一个倒在地上伤残得无法作战的汉军老卒忽然说道。
“靺鞨?”
“对,是靺鞨。”那老卒苦笑道,“靺鞨在北夷人的东北部,藏在白山黑水之中,是山林人,多以猎食虎豹豺狼为主。据说靺鞨男丁十四岁前需在野外独自猎回一只野狼回来,若到了十四岁还未猎狼,便被族人赶出部落。新族长须得独自猎一只老虎才有资格继任,若部落无有人猎虎成功,便在老族长死后全族自杀,不配生为靺鞨后人。”
“靺鞨人多吗?”
“靺鞨人不多,但各个精锐,我早年随大军出龙门关征讨北夷人时,大军与靺鞨联手,数次击败北夷人。”老卒回忆着年轻时的峥嵘岁月,不剩感慨道:“靺鞨人战后会用刀将人皮割下来制成皮具皮甲,所以他们的皮甲,都是人皮做的。”
张孝武只觉得阵阵反胃,这靺鞨人也太生野蛮了一些,他低头看着那撕掉的乌桓百夫长,心中一动。靺鞨人绝非“误杀”乌桓的百夫长,此前乌桓众多仆从军轮番攻城,除了乌桓人外只有靺鞨寸兵未动,看来虽然靺鞨人与乌桓联手,却未必真心帮他们。
靺鞨人胆敢在阵前射杀乌桓百夫长,想必也是准备随时对乌桓人动手。
靺鞨人如此有恃无恐自然有他们的道理,他们居住在白山黑水的野人山林中,乌桓人居住在西方,两地相距万里,靺鞨人自然是不怕乌桓人报复。而乌桓人此刻有求于人,自然也不会为了死一两个百夫长而和靺鞨人闹翻脸。
那乌桓百夫长死后,乌桓士兵气势下去了,随后撤去。等张孝武休息一阵回过力来,又一个乌桓百夫长率乌桓士兵与其他仆从军杀了上来,城墙已然无用,张孝武大喝一声率领军士冲杀过去。
此时张孝武先将钉锤掷出,砸翻了一个乌桓十夫长,顺手捡起来地上那乌桓百夫长的阔剑与来军再战起来。这阔剑着实太重,张孝武挥舞几下后居然脱力被打掉。几个乌兹士兵见状杀上来想要张孝武的脑袋立功,张孝武手中没有武器只能后退闪躲,一不小心踩中地上鲜血摔倒在地。
“杀了他!”几个乌兹将长剑刺了过去,他们虽然知道活捉一个汉军校尉会得到更加丰厚的奖励,可此人太过悍勇,还是先杀了再说,
就在长剑刺杀在身体之前,张孝武忽然再次觉得他们的动作慢了起来,他忙转身滚到一旁,再回身一望发现自己又到了墙垛。
几个乌黑的乌兹人先是一愣,没想到此人会在几把长剑之间钻出去,但好在被逼到了墙角。随后乌兹兵毫不犹豫地围上去,却见眼前的汉将忽然抡起地上的尸首,将尸首当做武器砸过来,顿时这几个乌兹人打倒在地上。也不知这尸首是谁的,他狂暴着挥舞着,所过之处犬夷纷纷被赶下城墙,最后冲杀到那新的乌桓百夫长身旁,奋力一砸,捡起地上的一把腰刀跳过去,在乌桓百夫长闪躲尸体之际,张孝武发狠一刀将他剁成两截。
周遭乌桓士兵以及仆从军眼睁睁看着这汉军校尉疯狂地轮着一具尸体冲杀上来,然后单枪匹马一般杀到百夫长身边将其砍死,纷纷不敢相信,却又见那校尉转身望向自己,轰地一声转身逃走了。
张孝武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眼冒金星,喘气喘得肺几乎炸开了一般,浑身没有丝毫力气了。可以说现在任何人都能来杀他,包括一个孩童。
随后,张孝武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沉沉地昏了过去。几个犬夷登上城来与剩余汉军厮杀起来,张孝武全然不觉。越来越多犬夷登城,以为张孝武是战死汉军,便踩着他的尸首冲进城内。
过了没多久,大概一刻钟左右,张孝武骤然醒来,他身上恢复了力气,只是酸疼不已。起身之后,他见土城内火光四溅,喊杀声一片,原来犬夷已经破城,趁夜正在抢夺城内的财物和女人。
张孝武左右看了看,见城头居然没有人,只有一片片的死尸,应该是异族大军全都进了城内。双臂一撑慢慢起身,张孝武仿佛感觉不到浑身酸疼,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袭来,因为他想到了殷九儿。
“九儿不能死,她是我的小新娘。”张孝武已经为了圣汉帝国奉献了一次性命,而现在他要保护自己的妻子了。
现在想要进城救人很难,毕竟汉军几乎全军覆没,他若穿着一身汉军校尉军装入城,只怕是活不过一刻钟。于是他脑筋一动,起身找到那两个乌桓百夫长,将他们的衣甲头盔给扒了下来,跟自己换了一下。而后他身背乌桓阔剑,手持乌桓尖枪,仿佛一个真的乌桓百夫长一般,又将自己的脸抹上一些鲜血,掩盖自己并非白皮肤乌桓人的真相,起身便下了城。
走出没多久,张孝武便遇到一群月氏人抬着一个大箱子,那箱子张孝武见过,是县令府上的,也就是自己家新房中的箱子。几个月氏人见了这个乌桓百夫长,顿时一滞,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两方尴尬地彼此对视无语。
张孝武一只手持着尖枪,一只手挥挥手,示意他们走吧,自己对此(财宝)不感兴趣。月氏人兴奋不已,抬着箱子便走了。却见张孝武忽然拦住了一个骑马的月氏十夫长,那十夫长疑惑不已的时候,张孝武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自己上了马后策马而走。
月氏人见乌桓百夫长只要一匹马代步,这才放下心来,欢笑着走了。
一个月氏士兵用月氏语低声道:“这乌桓人脾气没那么暴躁啊,居然没抢我们的财宝。”
“呸!他哪里是脾气好,我们二十几人,他单枪匹马只有一个,是看打不过我们才放我们走的。”
“那倒不如杀了他。”
“你疯了,杀了乌桓百夫长,只怕你全家的脑袋都不够赔人家,你以为你是靺鞨人吗?那些丑鬼吃人肉喝人血倒是不怕乌桓,咱们月氏又不是食人族。”
骑着马,张孝武快速向豆腐坊走去,身边各户人家不断有女人哀嚎哭喊与惨叫,犬夷入城之后果然发泄着兽欲。他们被汉军阻杀太久了,前前后后十万人抛尸城下,这会儿入了城,又如何能放过城里的男女老少。
张孝武内心满是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充耳不闻继续策马前行,又有各族犬夷因抢夺女人与财宝冲突起来彼此攻杀,他也不去旁观,只是一味的冲向殷家豆腐坊。
各族犬夷尊乌桓为西方主人,不敢阻拦这个百夫长,自然放任他离去,只是好奇这百夫长如何没有亲从跟随。等百夫长一过,各族又相互争斗抢夺起来,两伙儿犬夷为了争抢一个女子居然活生生将一个汉人女子劈成两段,这下谁也不抢了,两伙儿人彼此瞪了一眼,各自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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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破城(3)
与殷家豆腐坊越近,张孝武的心越是沉重,等到了豆腐坊门外时,听到里面女人的惨叫,张孝武更加急了,便一脚踹开大门冲了进去。此时只见到几个乌桓士兵正在院中当众凌辱殷家女人,连六十几岁的殷婆婆也不放过。
张孝武怒发冲冠,不等乌桓士兵向他敬礼,将尖枪掷过去,先将十夫长杀死。他抽出阔剑挥舞着将两个上前敬礼的乌桓士兵砍死,又杀向其余人。尽管乌桓人等级森严,可军士不会坐以待毙,纷纷举刀相迎,那张孝武一个栖身阔剑横扫,又一个乌桓士兵被砍成两截。还有三个乌桓士兵急了,举着尖枪冲杀上来,却冷不防被身下的女人死命抱住,张孝武将阔剑甩出扎死一个乌桓士兵,捡起地上的尖枪又将另外两人刺死,这才说道:“我是张孝武,不是乌桓人。”
殷家的女人们顿时哭了起来,背过身去整理着衣服,张孝武趁机将院门关上。女人们已经穿戴好了,可衣服被撕得四碎,隐约之中露着白皙的肌肤,更添几分难堪。
张孝武默默低下头去,不忍道:“城还是破了,我们没守住,二十七团全军覆灭,各营各阵幸存者正在突围,大家也一起逃出去。”
殷婆婆散着头发,六十来岁受此凌辱,早就心存死志,道:“我等知晓了,九儿藏在井里,你拉她上来吧。”张孝武忙来到井旁,见细窄的井口,心说亏得小辣椒瘦小,便拉着井绳将小新娘殷九儿拉了上来。
九儿上来之后便抱着阿婆哭泣起来,殷婆婆说道:“九儿,随你夫家逃走吧。”
“阿婆,我们一起走……”
“咱们殷家,只有你能活下来了,以后若是能给我们报仇,便报了此仇。若是不能,好好与夫家生活,子嗣旺盛,万万不可绝嗣我汉人一族。”殷婆婆抬起头,哽咽道:“可怜我的稠儿,被犬夷给活活吓死了,我殷家绝嗣,绝嗣了啊!”说着,殷婆婆捡起地上的尖枪,刺向自己的心脏,“噗呲”一声,殷婆婆当场身亡。
殷九儿吓傻了,哪想到婆婆会当众自绝,鲜血喷了她一身,她呆呆地看着婆婆绝命。受此凌辱,女人们哪有心思活下去,随后九儿的母亲与姨娘们也捡起来武器纷纷自绝。
九儿连阻止都来不及,又不敢放声大哭,悲伤得险些晕过去。张孝武震惊之余异常冷静,深知此时不是意气用事之时,在地上抹了一把血水涂在小新娘脸上,叮嘱说:“我此时假扮乌桓百夫长,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只当是被我掠走的汉女,可知否?”
殷九儿茫然地点了点头。
张孝武随后将她扛了起来,拎着尖枪转身出了院子,两人骑上了战马。张孝武想了一想,将她横放在战马之上,回望了一眼殷家豆腐坊,叹了口气,引马狂奔而出。
两人策马狂奔一会儿,张孝武忽然远远地看到一队乌桓士兵,大约四十多人,他连忙躲进院子里。随后,他爬上墙头看去,却见到几个乌桓百夫长各自手持头颅哈哈大笑着,在手下簇拥中过去。
张孝武死死地咬紧牙不发出声音,因为一个头颅是丁毅的,他的师傅丁毅。虽然与丁毅接触不多,但张孝武却非常佩服丁毅的人品和能力,丁毅是个大度大量大智的人,是他的良师益友,更是个护犊子的人。
可如今,乌桓人拎着丁毅的头颅大摇大摆地在他面前经过,他却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看着他们远去。
“乌桓不绝,我此生杀伐不止。”张孝武暗下决心道。
乌桓人走后,张孝武带着殷九儿走出院子,继续向城外跑去。亏得夜间破城,城内混入无数犬夷,那些犬夷为了争抢利益又各自攻伐,无人阻挡着抢夺了民女的乌桓百夫长,由得他逃到城门。
然而到了城门却遇到难题,原来乌桓人这会儿已经派人把好了四个城门,张孝武知道自己这个冒牌货若是遇到真的乌桓人必然露馅,便转身来到他最熟悉的西侧城墙。
城墙虽然坚固,但守城的居然是几个乌兹人,张孝武低声叮嘱说:“小辣椒,你不可发声,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发声,只当自己死了。”
“嗯。”殷九儿咬着头发应答。
张孝武整理了一下衣甲下了马,他肩膀扛着小新娘,一只手拎着尖枪走上城墙,几个乌兹士兵立即上前盘问。但双方语言不通,普通乌兹人听不懂不会说乌桓话,只能比比划划。张孝武瞪了一眼,突然尖枪一刺,枪尖堪堪停在一个乌兹小官的脖颈处,吓得这些乌兹人不敢说话。
如今城内抢夺女人财宝,乌兹人心想这乌桓百夫长也是从中之一,他们若是阻拦了被杀,那才死得冤枉。
张孝武晃了晃枪尖,乌兹人不敢阻拦,张孝武这才大刺刺走过去。乌兹人站在远处低声嘀咕起来,却无人敢追过去,只是在远处打量着这个乌桓百夫长,不知他要做甚。张孝武走到城墙边缘,见梯子尚未撤走,便一步一个脚印沿着梯子下了去。
此时一个机敏的乌兹人忽然注意到张孝武的鞋,那是汉军才会穿的鞋,立即向乌兹小官报告。乌兹小官看了仔细,大叫一声拔剑追了上去,其余人也杀了过去。
张孝武还不知自己漏了哪些马脚,见敌人追来,转身一跳落在尸群之中,好在没有被兵刃所杀。他先是一脚踹翻了梯子,然后扛着小新娘便向黑夜中跑去,乌兹人纷纷掉落城下惨叫不已,其他乌兹人拎着武器追杀上来。
张孝武到底拼杀了一夜,体力渐渐不及了,跑了一会儿便将小新娘放下来,两人牵着手继续逃。
殷九儿虽然是柔弱女子,可毅力强大,硬是咬着牙跟着他跑了一路,反倒是身后的乌兹追兵逐渐跟不上了,气得哇哇大叫。
乌兹十夫长兵长见手下不再跑了,斥责说:“你们几个,连女人都跑不过了?抓着男的咱们升官发财,抓着女的咱们快活快活!”
乌兹兵重整士气继续追来,而殷九儿却跑不动了,她险些跌坐在地上,喘着气说:“小武哥哥,我不行了,你走吧。”
朝霞出现了,有光照射在张孝武和殷九儿身上,张孝武转身望去,见只有五个乌兹兵追来,顿时心中一松,有了计较。他左右看了看一处石坡,说:“跟我上石坡,去了之后你尽管逃,我留下来杀了他们。”
殷九儿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道:“小武哥哥你走吧,别管我了,给我一把刀,我不连累你。”
“听我的还是听你的?我是你夫君,你得听我的,知道吗?”张孝武眼睛一瞪斥道,殷九儿心里委屈起来,却忽然感觉自己变高了,原来再次被张孝武扛在肩上。两人跑到了石坡之上。,张孝武推了她一下,说:“跑!给我跑!”
“我不!”
“你留下来才是累赘,你跑远一些,我好杀敌。”张孝武沉声说。
小新娘心中知道轻重了,点点头转身便跑了,而张孝武蹲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恢复着体力,他手持短刀躲在石头后面,等着乌兹兵的到来。
五个乌兹兵也厮杀了一夜累得够呛,他们并非什么精锐,先前在国内不过是手艺人和渔民,此次被强征入伍,因为战斗力低下一直留在后方看守粮草,自然不甚了解汉军的厉害,这才没命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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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亡命鸳鸯(1)
见乔装乌桓校尉的汉军带着一个女人逃走,乌兹士兵觉得立大功的机会i了,便不管不顾地追上i,甚至越过石坡追了过去,只是五人跑着跑着便觉得不对劲,怎么对方只有一个女子了,另一个装成乌桓百夫长的汉卒哪去了。
“啊!”
一声惨叫传i,乌兹兵转身看去,顿时吓得肝胆俱裂,五个人只剩下两个了,剩余三人居然被身后的汉军在身后一一猎杀。
那乌兹十夫长推了一把身前兵卒,道:“你上去。”
乌兹兵闭着眼睛冲上i,张孝武一闪,一刀将他抹了脖子。乌兹兵长怪叫着将手中兵刃以掷,转身飞速逃走,看得张孝武目瞪口呆,这嘴里呜哩哇啦的矮黑犬夷逃命时速度真快,比追他时速度快多了,莫非犬夷是以跑步速度论军衔?可若不是自己厮杀一夜,肯定能追的上,那能叫这货逃走。
乌兹十夫长逃走之后,张孝武才终于得以喘息,他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气,远望去,只见小新娘蹲坐在远处望着她,似乎也在喘气。两人遥望大笑,殷九儿全然不惧深处战场,也不惧怕张孝武连杀四人。
张孝武在地上四个尸首上找了找能用的东西,可他们身上除了一些金银细软便是乌兹细剑,那乌兹细剑比他手中短刀还薄一些,正适合乌兹人矮小瘦弱身材,却不适合汉军使用。张孝武连叫倒霉,居然一口食物都没有,好在从一具尸首上搜到了水袋,便扒了几件他们的衣服捆扎起i,背着行李走到小新娘身边。
殷九儿崇拜地盯着张孝武好一会儿,才兴奋地跳脚说:“你果然是将军。”
张孝武笑着说:“你不怕吗九儿?我刚才杀了人。”
殷九儿说:“自然是不怕的,你杀的是犬夷,是坏人。”
“所以你不怕?”
“对,我已经见惯了死人,不怕了。”
张孝武心中升起了怜悯,望着这个小女孩,本是花儿一样的年龄,却承受着冰山一样的凄惨遭遇,恻隐道:“我们走吧。”
殷九儿问:“小武哥哥,你剥他们衣服作甚?”
张孝武道:“此去逃亡不知多久,夜里寒冷,用这些衣服避寒。”
草原春长夏短,正午时太阳开始炽热起i,张孝武用衣服和树枝做了简陋的遮阳伞,殷九儿举着遮阳伞笑这跟在一旁,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崇拜地说:“小武哥哥,你太厉害了,连伞都会做。将i我们开一家伞铺如何,你做伞,我i卖伞?我们只卖给有钱人家的小姐,定能赚许多钱。”
张孝武道:“你这小脑袋倒是伶俐,不愧是生意人家的女儿。”
殷九儿担忧道:“小武哥哥,你是不是看不起商人之女?”殷九儿在土城也是有美名的,提亲者众多,只是士绅官吏家只愿意纳商人之女为妾,而一般小户人家又被殷老爷子拒绝,以至于殷九儿的婚事耽误了下i。
张孝武娓娓一笑:“士农工商众生平等,谁能看不起谁,只有狗眼看人低,人人当互相尊重。我怎会看不起你,我害怕你看不起我i,我一个臭当兵的,唉……”
“没有,没有,我又岂能看不起你。”殷九儿忙说:“偏生有人看不起商户,哼,狗眼看人低。”
两个人继续在荒薄的草地上前行,塞北荒原半是沙漠半是草原,沙漠倒还好一些,草丛中或藏着草狼与鬣狗,两人只能小心翼翼。到了一片矮丛,两人休息一会儿,因为没吃东西,两人肚子饿的又叫了起i,张孝武将水递给殷九儿,却见她从腰间背后的口袋里掏出油布包,打开一看居然是四个面饼。
张孝武瞠目结舌:“你是变戏法的吗?”
殷九儿眨着明亮的眼睛,狡黠且骄傲道:“是昨天晚上的喜饼,没吃完,我便藏起i了。”
“你一直带在身边?”
“自然是了,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若是被老鼠叼走了,若是被小偷盗去,我们不就没饭食了嘛。”殷九儿洋洋得意,“其实我还把一些肉骨头扣在碗里,准备明日做肉汤,今日本i我准备给你做肉汤泡饼呢,我最喜欢这道菜了。”
“真是个机灵鬼。”张孝武好容易才说出一句话i,内心佩服不已,心说自己这位小新娘还真是过日子人,未必长得如同仙子般的女孩都是花瓶,真应了那句老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殷九儿给他分了一个面饼,自己只吃了三分之一,然后又将面饼揣好说:“这是明日和后日的粮食,我只吃一个就好,你吃三个。我力气小吃不了多少,而且你要保护我,你本该多吃一些的。”
张孝武沉默了,他从九儿话里听出i,她担心自己推让特地表明保护她的重要性。他没想到一个十四岁女孩能有如此玲珑七窍的心思,如此细腻地照拂自己的颜面,不由得会心一笑,手不知不觉牵住了她的手。
九儿笑了起i,笑得像一只初啼的麻雀。
张孝武本不担心食物,他的想法是路上遇到牧民抢夺便是,可惜一路之上没有任何人烟,除了天上飞过的鸟虫,连一只大型野兽都没有。好在这个年代的女人不裹脚,否则两人还真走不多远。
不知不觉天色黯淡下i,忽然前方波光粼粼,两人当下跑了过去,见到是一条湍流不息的大河。
塞北荒原只有一条大河,便是横贯塞北东西的佳澜河。两人互相一望,九儿兴奋地说:“我们跑到北面了,佳澜河在土城北面。”
“何止北面,我们怕是离土城有一段距离了。”张孝武望着河水分析说,“沿着河往西,我们一直走,走半个月便能找到金城,金城是青龙军的大本营,到那时我们便暂时安全了。”
殷九儿笑着i到河边,说:“阿翁活着的时候,常常带我们全家i河边玩耍,每年清明,阿爷会在河边用用芦苇给我编一个草帽。”想到亲人,九儿悲从中i,她先是低声哽咽,随后放声大哭,心中的悲伤终于彻底释放出i。
哭了许久,直到哭累了,九儿才觉得一双大手牵住了她的小手。
张孝武轻声道:“他们若是地下有知,肯定不希望我们长久悲伤,只要我们活好今生的剩余时光,便是对他们最好的祭奠。”
“嗯嗯嗯。”九儿轻轻地点头。
风吹了起i,天气变冷了,张孝武决定找了个背风的地方休息。他先是在周边割了草铺在地上,又将背后的衣服分了一半垫在身下,憾道:“可惜没有火折子,你带了吗?”
九儿抿嘴说:“我又不是神仙,哪i的火折子。”
“你不是仙女嘛?i一个法术,吹一口气,火起!”张孝武溜须拍马屁道,小新娘噗嗤一声笑了出i,心里美滋滋的。他先躺了下i,随后拍了拍身边的空地说:“过i啊,离我那么远作甚。”
九儿略微矜持了一下,心却说:“我已经和小武哥哥拜堂成亲了,我现在是张殷氏,和他睡在一起又如何?”却又忍不住私下张望了一下,看左右无人,这才心如小鹿乱撞一般走过去。靠着他的时候,九儿身体还微微发颤,满脸羞红,更像是小辣椒了。
只是张孝武的注意力放在警惕四周,唯恐野兽与追兵,并未注意到她的娇羞。
“小武哥哥真是好看。”九儿傻呆呆地望着他,心里说,也许是累了,看了一会儿,便沉沉睡着了。
第三十四章 亡命鸳鸯(2)
张孝武满身疲惫却难以入睡,不远处佳澜河水涛涛不绝,声如万马奔腾,每一声都似乎在拍打着他的胸口,让他有一些喘不过气i。长吁一口气,一股悲凉的滋味从心头升起,仿佛这许多日子,他第一次有时间沉思起i。
“天大地大,可我又能去往何处呢?二十七团全军覆没,将军下落不明,土城沦陷敌手,我成了孤军一人,便是回到圣汉也会被当做逃兵抓起i吧。”张孝武自问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没有深处乱世争雄称霸的决心,且如今圣汉强纵,独扛西域北地各国,打得各国只能依靠天险龟缩恶土,着实不是什么乱世。便是做土匪,也要担心朝廷大军时时刻刻派兵围剿,一个没身份的人在盛世居然也难生活下i。
“可怜我堂堂一个穿越者,居然连活下i的本事都没有了吗?”他仔细想想,穿越前学的是计算机教育,这个专业在如今……
“还真没法活下去,百无一用是学计算机的,学计算机中最没用的是他娘的学计算机教育的。”张孝武郁闷不已,想着想着也睡着了。
次日天一亮,两人便被饿醒了,张孝武起身四处张望,见一群大雁从草丛中飞走觅食,便跑了过去,果然在草丛中发现了鸟蛋。他分别在每个窝捡了几只,并非捡绝了,总共凑了十几枚鸟蛋跑回i。
殷九儿发现昨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心思复杂起i,正在红着脸想事情,见他回i,脸色更红了,又见他捧着一窝鸟蛋,惊喜道:“这是鸭蛋吗?”
“算是吧。”张孝武笑道。
大雁的蛋比鸭蛋和鸡蛋还要大一些,与鹅蛋一般,两人得了食物开心不已。下一顿的伙食有了,只是生吃雁蛋让人难以下咽。张孝武倒也不慌不忙,他又i到河边,在河边寻找起i燧石。张孝武小时候在水边玩时经常会遇到这种燧石,两个石头一撞产生火花,只可惜佳澜河边暂时没有,他们只能继续溯河而上寻找。两人又吃了面饼,一边沿着河走,一边寻找燧石。
沿着佳澜河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终于被张孝武找到了两块燧石。于是他兴高采烈地打火,可惜直到天黑也没有引起火i。若不是九儿一直鼓励着,张孝武早就把这两片“不成器”的燧石扔掉。
望着一堆雁蛋似乎嘲讽地看着他,张孝武气道:“其实这鸟蛋也可以生吃。”
九儿一脸怀疑,可实在饥饿,也不得不生吃蛋液了。然而万万没想到,张孝武打开第一个雁蛋居然是毛蛋,蛋壳内居然有一只尚未发育成型的鸟胚。
“这不能吃吧?”九儿犹豫地问。
生毛蛋自然不能吃,张孝武无奈将其扔在地上,叹气无奈道:“我老家有一种烧烤,叫做烤毛蛋,不过听老人说生的毛蛋不能吃,吃了容易拉肚子。我们老家那里有两种毛蛋的做法,一是烤着吃,二是炸着吃,那个味道美得咧……”他咽了咽口水,发狠道:“今儿我要是不点着火就不睡了。”
皇天不负有心人,到了几乎后半夜了,火终于被点着了,两人兴奋得就像是挖到了宝藏一般。有了火后,张孝武先挖了一个坑,将雁蛋全都埋下去,随后将篝火移到雁蛋之上,以叫花鸡的办法炙烤大雁蛋。
后半夜吃烧烤才是东北烧烤的精华,张孝武回忆小时候与同学一起吃烧烤的场景,不由得笑了起i。
九儿问:“小武哥哥,你笑什么,有那么好吃吗?都没有盐的。”
“盐会有的,红烧肉会有的,一切都会有的。”张孝武道,看着篝火,他忽然想到从前参加工作中的一些趣事,便稍加修改当故事讲给九儿,道:“九儿,我给你讲个故事,i,做我身旁。”
九儿乖乖地坐在一旁,双手托腮,像个孩子似的好奇地望着他。
篝火旁的少女双眼满是灵动和温柔,即像个孩子好奇地看着他,又像个小娇妻依偎着他。张孝武甚至能闻到了空气中她肌肤的香气,那是少女特有的芬芳,一时之间居然有一些静谧。
九儿内心满是欢喜,红着脸问:“你看什么呀,故事呢?”
张孝武立即闪现出笑容,像是火光在夜间绽放,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开心起i,可能是被人依赖,或者终于建立了和这个世界的沟通渠道。他晃了晃脑袋,柔声道:“我刚刚工作——入伍的时候,一次我们的首领在过节的时候举行了一次吃鸡蛋比赛,谁要是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吃掉五个鸡蛋,谁得到一只羊腿。你想想,我这么个大个子,自然不能落后,便报了名。等到比赛之时才发现,原i吃鸡蛋如此痛苦,我快速吃完一个,吃第二个就吃不下了,尤其是蛋黄干涩。”
九儿咯咯娇笑:“我也不爱吃蛋黄,后i呢,后i你得了冠军了吗?”
张孝武大笑道:“后i我自然是得了冠军,因为我先把所有鸡蛋白吃了,剩下四个蛋黄一股脑塞进嘴里,举手说吃完了。等我领了羊腿,立即跑去茅房将四个蛋黄吐了出去,着实吃不下去。”
九儿笑了半天,忽然说:“你怎地如此浪费,以后生活可不能如此了。”
张孝武一本正经道:“喏,小辣椒。”
九儿笑得弯了腰,心里美滋滋的,只希望两人永远如此快乐。
不一会儿,九儿抱着张孝武睡着了,张孝武也想让自己入睡,但九儿的身体让他有一些燥热,难以克制的冲动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在手刚刚碰到她的衣襟的时候,远处传i一声鸟叫,刹那间张孝武清醒了许多。他抚了一下九儿的长发,柔顺得像是丝绸,他自嘲地笑了笑,许是旷野之中让自己的兽性大发,连自诩的对异性冷淡也变得开始性格。
他打了自己右手一巴掌,斥责道:“都怪你,乱动什么?”一低头,却见九儿眯着眼睛偷笑着看着他。
“……”
黑夜中,张孝武的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早上的时候,张孝武尴尬地想要道歉,却见九儿哼着草原小曲一副开心的模样,还在水边洗了洗头,只是没有皂角,让她有点小失落,愤恨着嘟嘟囔囔什么。张孝武走过去,听她咒骂犬夷该死,便忍不住大笑不已。
依靠着烤熟的大雁蛋,两人又支撑了三天,逃亡的第五天,他们在河边遇到了一群野羊,张孝武立即将衣服撕成布条,又在水中沾湿了做成绳子,而后用两块石头绑起i做了一个简单的飞石索。
张孝武第一次用飞石索,担心打不到羊却打伤了九儿,便让她躲远一些。九儿立即躲到一边,张孝武将飞石索挥舞起i,煞有其事的样子,但很快便将九儿逗笑得险些满地打滚,因为张孝武用飞石索将自己捆了起i。
九儿忙跑过去将他救了下i,说:“小武哥哥,我还以为你事事都行呢?”
张孝武脸不红心不跳道:“小小失误,小小失误。”又道:“还笑还笑,快点解开绳子,否则为夫再欺负与你啊。”
小新娘顿时红着脸“呸”了一声,心里却美滋滋的,忽然想到什么,抬起头i,故作恶狠狠道:“小武哥哥,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除非我死了你不能纳妾,否则我让你张家绝后。”
“这么狠啊,不亏是我的小辣椒。”张孝武长吁短叹,果然只有结婚之后才能看清一个女人的真面目,甭管她多大年纪。
第三十五章 亡命鸳鸯(3)感谢打赏加更
野羊没套着反而惊走了羊群,当真得不偿失,张孝武走过去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被羊群踩过的河边居然有不少大鱼搁在岸边,也不知鱼儿如何被羊群赶到此处。正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没有羊肉却有鱼肉。
吃着鲜美烤鱼,两人又度过两日,天气开始热了起i,蚊虫也更多了。
两个人彼此似乎更加依赖对方了,张孝武觉得殷九儿是自己的精神支柱,而殷九儿更是觉得张孝武就是她的天。晚间,九儿像一只猫一样躲在张孝武怀中,便是做了噩梦惊醒,只要看到他的脸便能安下心i。
张孝武两世为人,却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家不是房子,家是人,是一起生活的人,是彼此相亲相爱的人,他们或是血亲或者真心在一起。地作床天作被,纵使穷得叮当响,只要家人在一起,便有了家。
张孝武自觉得是一个对感情比较冷淡的人,前世曾经谈过几个比较现实的女友,她们给他的感觉不像是希望成为他的家人,而是要成为他的上司,盛气凌人颐指气使,总觉得自己将i嫁给他便是娘家的损失,索要几十万彩礼给娘家人。他倒不是给不起彩礼,他只是觉得这些女人是在做生意,将自己的婚姻当做一门生意,这哪里是家人的感觉。
九儿翻了个身,睡在另一边,还流着口水。
张孝武用衣服帮她盖好,他决定守护好眼前这位小新娘,他对感情投入不多,可一旦投入便是倾尽所有。
这天,两人继续沿着河继续前行,晚上便找一个避风的地方休息。这是一处河堤,也许河水经常冲刷,冲出了一个凹字状的河堤,由于河水尚未暴涨,这倒是一处绝佳的避风之所。黑夜之中,两人说了许多悄悄话,张孝武也渐渐了解了更多草原上的生活和土城里那些冲边移民的趣事。
“我家四叔娶亲时候,那户人家的女儿是寿州的人,他们那里习俗是上午娶亲,而我们江州是下午娶亲,为此两家差点打起i,他们说过了时辰不i娶亲,我们家说下午娶亲居然拦着门不让进。”九儿笑说,“好在有里长从中说和,我四叔才娶得成妻子。你怎么知道我们江州的规矩是下午娶亲?”
张孝武道:“我哪里知道这个规矩,我是早上醒i,稀里糊涂被军候和我的老阿哥安排了婚事,忙活到了中午才准备好,不下午娶亲就只能晚上娶亲了。”
“所以你觉得我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九儿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
张孝武勾了一下她的下巴,哈哈一笑:“你若是嫁不出去,那是老天爷瞎了眼。”
“那你娶我后不后悔?”
“自然不后悔。”
九儿将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地靠着他,想要将自己揉碎放在他的身上一样。
次日早上,天色有一些阴暗,乌盖住了整个草原,似乎要下第一场春雨了。
张孝武猛然听到了脚步声,顿时惊醒过i。这脚步声不似野兽动物,而是战马的蹄声。小新娘殷九儿也醒i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惊恐,见张孝武沉着以待,这才放下心i,心说只要郎君在身边便什么都不怕了。
张孝武仔细聆听,那脚步越i越近,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刀,这是他唯一的武器,另一只手安抚着殷九儿,这也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
踏踏踏踏……
马蹄声不久便走远了。
张孝武松了一口气,又等了一会儿,他慢慢起身四顾而望,忽然一只绳索飞了过i,将他脖颈套住,随后几人将他从河沿拉了过去。张孝武挣扎着被掳走,几个牧民打扮的人上前将他按在地上,并缴了他手中的大木棒。
他仔细看去,抓住他的是鞑塔人,是本地的牧民。
而今鞑塔叛乱分为两部,南部一直以i归顺圣汉,北部皈依了撒教从了乌桓,张孝武不知抓他的牧民是南部牧民还是北部牧民,却见领头是一个乌桓人,顿时心知糟糕,这伙儿人是北部牧兵,今天是逃不了了。
那领头的乌桓士兵冷笑着说了一句话,一个鞑塔人上前将张孝武的帽子打翻,露出了汉人才有的发髻。其他鞑塔人哄然大笑起i,张孝武这个假扮乌桓人的汉人,终究还是露馅了,乌桓男人的发型是削顶,也就是说他们脑袋正中间是秃的,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祖先脱发严重,总之乌桓男人只要成年便留着削顶的发型。
那夜张孝武也是趁着黑夜戴着帽子才骗过了乌兹等其他各部,若是光线好一些,估计一个人都骗不成。
又一个鞑塔人忽然指着河边河堤大喊起i,另外几个鞑塔人顿时发出了男人才懂的怪声音。乌桓士兵大喊一声,几个鞑塔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那乌桓人骑着马冲了过去,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张孝武立即明白他们要去捉殷九儿,顿时急了。他猛地挣开绳子,甚至拖着一个鞑塔人大喊道:“小辣椒,快跑,快跑!”
两人居住的地方并不隐蔽,张孝武被发现,殷九儿自然也早就暴露。她心知自己不能拖累了他,起身便跑。
乌桓人大笑起i,用马鞭指着九儿的屁股,淫笑不已,其他几个鞑塔人立即策马追去。张孝武气得大喊:“贼你娘的,有种和我i打,有种和我打,贼你娘!”按住他的鞑塔人哈哈大笑,一个似乎是懂得一些汉话的鞑塔人说:“你妻,乌桓官要了,他要了。”
殷九儿力弱又如何逃得了,她被鞑塔人逼到了河边,转身见到张孝武被几个人死死按住,心中决绝,一边走向佳澜河中,一边大声哭喊道:“张孝武,我生是你张家的人,死是你张家的鬼,你给我记住了,你的发妻叫殷九儿。”说完,她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湍流的佳澜河里,旋即被河水中的旋涡卷到水下去了。
站在河边的鞑塔人和那乌桓人傻眼了,万没想到这汉人女子如此刚烈,看起i年纪轻轻,却宁可跳河自尽。要知道一般战争i临,若非杀红了眼,女人都是战利品,极少有杀了的。他们便是抓了女人,也不过是献给身后的乌桓大人,那乌桓人兴许将这汉女当做女奴,再生十个八个孩子,女人的身份很快变尊贵了,这天下间只怕是只有这汉女才会如此傻乎乎地不从二夫吧。
“啊——”张孝武双目赤红,大喝一声,却被死死地按在地上。九儿是他的妻子,是他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是他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精神寄托,她却为了不脱累自己,为了不被犬夷玷污,为了不让他无颜面而投江自杀。
他又急又恼,眼前一黑,气绝晕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张孝武终于醒了过i,他的脑袋仿佛被凿出一个破洞,精神恍惚,只发现自己被死死地捆住,几个鞑塔人正围着那个乌桓人。众人正在吃东西说话,但两方语言不通,比比划划,那乌桓人有些急了,给了一个鞑塔人一个大嘴巴。被打的鞑塔人也是彪形大汉,本i在部落中地位很高,此次陪着乌桓官员打猎,居然被当着众多下属的面被打了一个大嘴巴,顿时怒火冲天,起身与乌桓人打起了i。
那乌桓官员飞扬跋扈惯了,在西方时经常殴打各藩属国人,也未见有人敢反抗,这会儿被鞑塔人骑在地上一顿揍,居然揍懵了。其他鞑塔人见状吓了一跳,若是杀了乌桓官员,他们怕是都得不到好,于是众人忙上前劝架,却有人想要拍乌桓人马屁,有人早就想收拾乌桓人,双方乱成一团。
第三十六章 又一笔仇(感谢打赏加更)
张孝武此时反而清醒了,他恢复了冷静,心中计划如何将这些人杀死,鞑塔人以为他只有一根木棍做武器,实际上他的兵刃是绑在腿上的短刀。趁着他们混乱,张孝武悄悄从裤腿中拔出短刀,将绳索全都解开了,随后盯准了一个鞑塔人的弓箭,他猛地窜过去夺下短弓和箭壶,再一个越步便翻身上了马。
乌桓人与鞑塔人回过头i,见到那汉人居然急速连发射中了他们的战马,那战马受惊逃走,又带动了其他战马,一时间马群四散而逃。众人慌忙去阻拦自己的战马,又见那汉人策马冲i,众人慌忙散开。
虽然没有撞死犬夷,但他们却没时间收拢战马了,只好捡起武器便追了过i。张孝武策马徐徐前行,让犬夷们既能看到他,又抓不到他。犬夷们追了二里多地,一个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跑不动了,此时却见那汉将忽然调转马头,复又杀了回i。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他张孝武又岂能放过这些犬夷,只是废了他们的脚力,让他们精疲力尽好被他所杀才是。
犬夷万没想到这汉人又杀了回i,顿时大喜,怪叫着冲了上去,张孝武张弓边射,多亏了在土城坚守时射了近万弓矢,让他迅速由一个箭术乱蒙的人便成了箭术高手,也许这个高手还要加引号,可面对这群不知避让的鞑塔人却足够了。
“嗖!”
一箭射中一个鞑塔人。
“嗖!”
又一箭射中一个鞑塔人。
“嗖!嗖!嗖——”
等四个鞑塔人倒在地上的时候,众人才意识到,眼前这个汉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箭术高手,他们这十个人不够人塞牙缝的,他们招惹了一个不该招惹的人。那乌桓人见状,顿时转身便跑,见领头的当先跑了,其余鞑塔人士气崩盘了,也转身便跑,将大片后背露给了张孝武。
张孝武策马慢行,不焦不急,敌人一个也跑不了,他最喜欢背后射人,那些人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嗖——”
“嗖——”
又死了两个鞑塔人。
终于,这些人意识到逃不了了,这才重新杀了回i,张孝武冷笑一声,继续射箭,将敢于反杀的人一一射死。最终,只有那手握十字长剑的乌桓人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他,仿佛眼前的这个人是死神一般,只有他收割别人的灵魂,别人却丝毫不能反抗。
张孝武往箭壶一摸,居然没了箭矢,吐了一口吐沫,跳下了马,从一个鞑塔人尸首上拔出箭矢,重新引在弓弦之上,对准了那乌桓人。
那乌桓人忽然鬼叫一声,高高举起十字剑,张孝武对准那人的脑袋正要射箭,却见乌桓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托着十字剑,头低了下去,表示臣服。
真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张孝武还以为这领头的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比耳根子还软。他走上前,拿过i十字剑,看了一眼眼前这个白人青年。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气死,眼前这个俊朗的乌桓人居然长得像极了年轻版的汤姆克鲁斯。好么,人家阿汤哥再怎么也是硬骨头,五十i岁还拍摄《碟中谍6》,甚至不用替身亲自完成跳楼特技而摔成了骨折。
那小“阿汤哥”抬起头,露出了谄媚的笑容i,张孝武想到投河自尽的殷九儿,内心愤怒不已,挥剑将他脑袋给砍了下i。
即便杀光了仇人,张孝武内心也却没有一丝波澜,人死不能复生,没了的人就是没了。他脚踩着细沙远望湍流的佳澜河水,心中想到了这七天i的点滴,又九儿娇弱的倔强,顿时跪在河边嚎啕起i。
上辈子哭,是父母出车祸,这辈子哭,是死老婆。
土城的陷落袍泽的战死,却远不及妻子之死,i到这个糟糕世界,他一直都在迷茫中度过。而当他第一次清醒时便是带着九儿逃亡,一路的逃亡,一路的畅想未i。两人都不去谈及过去,不去谈及亲人的死亡和仇恨,他们只是想要新的生活罢了。可新生活却给他重重一击,告诉他,你们的幸福是奢望,残忍的当下才是生活。
“张孝武,我生是你张家的人,死是你张家的鬼,你给我记住了,你的发妻叫殷九儿。”
“轰隆隆——”
随着一声惊雷,第一场春雨终于姗姗i迟,张孝武哭不出i了,却干呕了起i。他坐在河边凝望着河水,不知不觉身上全都水汽湿透了,他迷茫且麻木地坐着,终于发现河水慢慢淹到了脚踝。
佳澜河,涨水了。
连日以i,护佑殷九儿的想法支撑着他,可如今九儿没了,四野茫茫,哪里又是自己的容身之处呢,他甚至有一种投河自尽与殷九儿共赴黄泉的冲动。但作为一个心理年龄三十四岁的成年人,他还是恢复了理智,走回到河堤凹处。昨夜藏身之处,地上落着一个油布包,那是他们两人剩下的唯一一块面饼。
“除非咱们真没粮食了才吃这面饼,这是我们最后的备粮。”
小新娘喜欢囤积粮食,随时以备不时之需,好像一支勤劳的松鼠。
河水即将满上河堤,张孝武捡起面饼,视若珍宝一般藏在怀里,他面对河水说:“九儿,我走了,你是我张家的人,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说完,他从地上捡起一根尖枪,翻身上马,朝着西边行去。
大雨倾盆,将他和战马浇得内外湿透,不知不觉让他头昏脑涨。摸了一下额头,他才发觉自己烧得厉害,在雨中找到一片树林躲了起i。
那马上挂着一个皮囊,张孝武解开之后居然是烈酒和肉干,不由得心中一喜,他忙喝了几口烈酒,又吃着肉干i驱散身上的寒气。几日之内终于有了食盐,虽然鞑塔的盐巴有些涩苦,可有了盐分进嘴,倒让他多了几分力气。
塞北荒原上的雨i得快去的也快,下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停了,随后太阳出i,阳光重新照耀在荒原上,空气之中飘散着草木的清香。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宁静草原,张孝武郁结的心渐渐放松,转身一看却气得牙痒痒,原i那抢i的马居然自己跑了。
“果然不是自己的马就是不忠诚。”张孝武远远地骂了一句,大概又发烧了,他浑身发冷,提不起一点力气。
而今他也不知该往何处,只是知道现在是正午,太阳在南,便朝着南方归去。不知走了多久,他感觉越i越没力气,看到天渐渐黑下i,心说莫非我要死了?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少女的窈窕身影,那个女孩向他召着手,说:“小武哥哥,你过i,我在这里。”
张孝武麻木地向前走着,甚至不知自己是不是向南走去,在漆黑的夜中不知走了多久,张孝武居然跌跌撞撞i到一片不大的白杨林。他坐在树下,一伸手,居然摸到了一具头骨,顿时被惊出一身冷汗,头脑居然清醒过i。他从怀里摸出了那最后一块面饼,原本已经很硬的面饼被雨水浸泡已经松软了。
“应该是九儿让我吃了它,活下去吧。”
他啃着面饼,心中却感到钝刀割肉一般的疼痛,整个身体火辣辣的疼痛。
“乌桓,我和你的仇,又增添了一笔!”张孝武吃光了面饼,身体也恢复了力气,头脑也清醒了不少。
“咦节加!撒拉斯哈!”
白桦林另一边,传i了异族的声音,张孝武连忙向声源处摸了过去。透过白桦林的针叶之间,张孝武见到远处隐约又火光出现,又听见风中的战马嘶鸣与伤兵哀嚎,不知树林之后是敌是友。
第三十七章 罗真之死
张孝武压低身子靠近了一下,借着月光仔细观看过去,见到一队乌桓士兵正在押着俘虏,一些乌桓人又在抬着尸体,地上一面军旗显示被打败的汉军。张孝武仔细看去,忽然大吃一惊,他居然看到了熟悉的战友,是校尉罗真,罗真的身边还有几个汉军,他们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身后站着手持阔剑的乌桓士兵。
张孝武的第一想法是他们也突围出i了,第二个想法就是他们却被抓住了,距离破城之日过去了七天,不知有多少二十七团袍泽逃出土城,又有多少人逃回圣汉。张孝武不敢发出声音,躲在草丛中小心翼翼观察,大概有一百个乌桓士兵和一百多鞑塔牧兵,被抓的汉军战俘只有十几个。他又看了一会儿,除了罗真外,他并不认识其他人,应该是各营队被打散的汉卒,而非成建制突围。
乌桓人也许是走累了,正在休息,期间无聊便羞辱起汉军俘虏。他们先是勒令一个战俘跪在地上,然后让他学狗叫,又让他学蛇爬,那汉军俘虏爬着爬着哭了起i,引得周边异族哈哈大笑。
乌桓人又让两个汉军俘虏脱光了摔跤,若是俘虏怠慢,周边的人便甩过去鞭子,直打得两人伤痕累累。
也许是三个俘虏并未反抗,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乌桓人觉得无趣的很,便走向唯一的军官俘虏,罗真。
罗真身着校尉衣甲,冷冷地盯着眼前的乌桓人,乌桓人揪着他的脖颈将他提起i,勒令其下跪。罗真坚决不跪,破口大骂:“乌桓犬夷,老子就是死,也是响当当的圣汉天军,岂能向尔等猪狗不如的东西下跪!”
乌桓人听不懂,鞑塔翻译忙将罗真的话翻译过去,乌桓人大怒,拿起鞭子狠狠地抽向罗真。那罗真昂着脖颈骄傲地承受,仿佛鞭子抽在他的身上是抽打在石头上一样,更引得乌桓人大怒。
一个乌桓百夫长拔出刀割在罗真左腿的腿窝处,罗真疼得满脸抽筋险些摔倒,却用另一只腿坚强站住,甚至放声大笑:“区区犬夷,不过如此!”其他汉军战俘大哭起i,那学蛇爬的俘虏哭道:“校尉大人,你不要反抗了,我求求你了,他们是畜生,他们会杀了你。”
“校尉大人,您就跪下吧。”
“校尉大人,别反抗了。”
罗真怒斥道:“闭嘴,我宁可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活。”其余俘虏羞愧得不敢说话了,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看他,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他们也有自尊,他们也是堂堂圣汉帝国的禁军武卒。
张孝武撰紧了拳头,咬着嘴唇望着远处的罗真,从前与他接触不多,只觉得左近校尉罗真办事聪明伶俐,备受丁毅重用。今天,张孝武重新认识了罗真,他宁死不跪犬夷,当真一身傲骨真汉子。
乌桓百夫长将阔剑架在罗真的脖子上,大声用乌桓话威胁。罗真扭头蔑视着乌桓人说道:“不过是个死,爷等着你,迟早有人会给我报仇,屠尔国,灭尔种,绝尔苗。”言罢,罗真猛地将脖子撞在剑刃上,喷薄的鲜血灌了出i,洒在乌桓百夫长的脸上盔甲上,那乌桓百夫长不由得后退两步,惊讶地看着罗真。
其他战俘抬起头i,难以置信地看着血泊中的罗真,半晌之后,那学蛇爬的战俘先冲了出i,其他战俘也围了过去。乌桓百夫长又让人将战俘们抓了回去,他走到罗真面前,敬佩地看着罗真。
不知乌桓人百夫长说了什么,他从身边手下手中接过i斧头,将罗真的脑袋砍了下i。杀死,那百夫长拎着罗真的脑袋,大声怒吼战俘,可惜几个战俘受到罗真的感染,心存死志,跳起i反抗大骂,纷纷被乌桓人屠杀。
“贼你娘!罗真被你们杀了!九儿也因为你们而死!乌桓,有朝一日,我定让你们亡国灭种!”张孝武咬牙发誓。
乌桓的骑兵正在四处警戒,张孝武没能力救人,只能远远绕开白杨林,小心翼翼地继续向南走去。他先前从未对汉军有过这样的归属感,也许是罗真,也许是九儿,也许是内心中同样的语言和文字,现在的他迫切希望寻找到自己的军队。
继续向南走了半天,张孝武遇到了一户草原牧民的房子,进去之后见到三具尸体,尸体已经发臭,因为天气闷热,尸体快速腐烂,不知他们死了多久。房子里满是尸臭和苍蝇,他忙关上门跳了出去,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新鲜空气。这户牧民并未幸免于难,不知哪一伙儿流兵抢掠走了一切财物又将此人家屠戮。
张孝武在周围没有找到食物,倒是发现了一窝三个月大小狗崽,也不知它们是如何逃过一劫的,此时被藏在笼子里正饿得嗷嗷叫。他也饿着肚子,望着小狗崽犹豫了许久,才摇着头说:“算了,你们也没多少肉,我就不吃你们了。我放你们在草原上生活吧,能活下去是你们的本事,死了是你们的运气。”小狗仔被放出i之后四处逃窜寻找亲人,但周围除了尸体,却是没有什么人了,便跟在他身后。
张孝武走了几步,转身看到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狗崽,心中一暖,可他却毫无办法,自己都要饿死了,难道他能养活这几个小狗崽子吗?他大喊道:“回去,自己找办法活下去!”小狗崽以为他要收留它们,便欢快地跟了过i。
张孝武跺脚吓唬了一下它们,它们后退半步,然后又追了过i。他继续走了几步,转身又见小狗崽们执着地跟了过i,无奈地蹲下身,几个小狗崽上前舔着他的手指,天真的眼神望着他。
“我真的养不活你们,我连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饿死,你们走吧,在跟着我,我会吃了你们。”张孝武对它们说,小狗崽不懂他的话,依旧跟在他身后。
张孝武继续向南行走,走了不知多久,转身看去,小狗崽已经不见了,也许死了吧。此时天空渐渐黑了下i,他顿时没了方向感,只能麻木地行走着。他翻过一道道山坡草林,终于i到另一片杂树林,附近还听到了河水流淌的涓涓声。
此间应该不是佳澜河,水声也没有佳澜河波涛滚滚,佳澜河每年六月七月泛滥,九月十月干涸,而河水干涸之际,也便是决战之时。
但凡逃命的人,最希望遇到的便是林子,不仅仅在树林中可以找到一些事物,森林里的蒿草也利于躲避。张孝武大步淌着蒿草继续走了一会儿,到了一片树木较为稀疏的地方。忽然之间,他隐约地听到了一些声音,似乎有人在什么地方说话,但风声太大,他并不确定是人还是野兽。
如果是草狼,可真是一件倒霉的事儿,他宁可被乌桓人杀死,也不愿意被草狼分尸吃肉。于是他立即蹲在地上,伸长了脖子手放在耳朵旁细心收集空气中的声音。仔细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张孝武判断出这隐隐约约的声音是从树林深处传i。
他慢慢地靠了进去,声音更加仔细了,但这声音说不上是圣汉还是什么语言,总感觉有点怪异。
“也许是方言吧,南方益州一代的方言跟他娘的鸟语似的,自己人都听不懂。”他继续弓着腰靠近。但越靠近,他越i越觉得声音不对,那声音不是圣汉人的南方方言。
“阿西吧——”一个声音大声叫嚷起i。
是北夷斥候!
第三十八章?北夷恩怨
汉人与北夷恩怨i由许久,而今以至不死不休。
北夷国地处在圣汉以北,夹在黑森林与鞑塔荒原之间。圣汉帝国东出龙门关后,便是北夷人、靺鞨人和圣汉人常年争夺的疆土,圣汉曾筑城新野府,后被北夷攻破。
最东部的靺鞨人是渔猎民族,虽然能征好战但人口稀少,因此靺鞨八部对圣汉只是疥疮止痛而无命途威胁,历代圣汉郡王只将靺鞨八部当做与北夷人间的缓冲地。
北部北夷人却不一样,北夷国号称三分山三分水三分田一分沼泽,且每年十二月,有六个月能看到雪,数百年前北夷人曾经虚心向中原王朝学习文化与知识,又因北夷国境内有数座金矿银矿,以至于地处寒苦地带却异常富裕丰足。
北夷国富裕了几百年后金银矿绝以至国家贫穷,但北夷人却认为导致北夷国贫穷的原因是中原汉人奸商导致。二十九年前,圣汉帝国发生特大瘟疫,连大道皇帝也因此丧命,太乾帝继位称帝。
同年,北夷国将军朴望京推翻北夷李氏王族登基称王,收缴国内全部汉商人财物以充国库,但却引起了北夷国内百姓的误解,北夷百姓纷纷拿起武器屠杀国内汉人。北夷李氏幸存王族与汉人百姓逃回中原,恳请上国主持公道并为百姓复仇。
彼时圣汉国疲,太乾帝为转移国内情绪与矛盾,发兵二十万兵出龙门关远征北夷国。
然汉军征三次征伐三次皆败,第一次败于寒冷天气,汉军不得不收兵还朝,仅冻死冻伤数万人;第二次败于主将暴毙,但相传为北夷刺客杀害,迄今仍是悬案;第三次却败于靺鞨偷袭,以至于远征的玄武军前进遇阻后退无路,玄武军团腹背受敌全军覆灭。
第三次远征失败,导致圣汉帝国禁军近十五年士气大跌。
靺鞨八部,北夷国与圣汉原本在龙门关以东的关东地区三足鼎立,然而中原王朝日渐增高的赋税和严重的土地兼并,逼迫百姓逃到关东地区毁林开荒垦田种地。靺鞨人敬畏森林,甚至砍伐一个树木必须种下一颗树木,更不会毁林开垦,于是常常猎杀汉人。敢于出龙门关的汉人百姓皆为骁勇之辈,自然奋起反抗,他们甚至得到了龙门关龙卫的暗中支持,更是加剧了汉人与靺鞨人的激烈仇杀。
圣汉玄武军伐北夷,靺鞨人暗中与北夷联手,以黑箭士偷袭汉军粮队,又趁机攻打龙门关,导致龙卫损失惨重。北夷大军趁机将汉军玄武军团包围在桦树河河畔,花言巧语诱骗玄武军团放松警惕,随后大军袭营,斩杀十二万汉军于桦树河边,桦树河水几乎被汉军尸体堵塞。从桦树河到龙门关每隔几百步,北夷人将汉军士兵的尸体立木倒吊,以此羞辱圣汉帝国。从此之后,北夷与圣汉再无和平之可能。
龙门关龙卫盛怒,兵出龙门关收尸,却被北夷军埋伏,北夷军攻破新野府,大肆屠杀关外汉人百姓,以至于关外百姓尸横遍野。
此次乌桓邀天下各部讨伐圣汉,为鞑塔汗国“主持公道”,北夷国第一个响应,并派遣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进入塞北荒原,友好地“接管”了原本鞑塔汗国与北夷国交界并有争议的查勒湖。
进入到塞北荒原的北夷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将整个荒原搅得天翻地覆,鞑塔人无不对其痛恨有加,可鞑塔汗王力高图因有求于北夷人,只能忍气吞声,放任所为。
空气里飘i了狗肉的香味和酒味,张孝武禁了禁鼻子,眼睛一眯心中有了计较。他继续躲在一棵直径腰身粗的大树后面,慢慢等着对方放低警惕,耳朵中传i北夷人围着篝火喝酒吹牛的嘈杂声。
三百年前,李氏北夷王朝建国,全面学习圣汉,说汉话用汉文,甚至军效仿圣汉军制,同样团营阵都什伍。圣汉斥候骑兵以伍队为单位行动,步兵行动时以都队为单位行动。在这荒山野地中行军扎营,只能是北夷斥候。
这些北夷斥候应该是从鞑塔牧民手中抢i了两条狗,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杀鞑塔牧民,毕竟他们常常干这种事。张孝武怀疑先前被杀的牧民是他们干的,甚至他们吃的狗肉,就是牧民的猎犬。
说起i鞑塔人也是可怜的,战争中,弱小的部落和国家只能沦为强国的工具和发泄目标,鞑塔人也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苦难经历。
一个身材壮硕的北夷斥候正在篝火上熟练地翻转烤着狗肉,他的手艺非凡,狗肉正在冒着油花散发着香气。其他人一边喝酒一边大声地吹牛,北夷人喜欢喧哗和热闹。
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那美味的狗肉上和厨师兵卒娴熟的动作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也许他们早就忽略了周围。斥候“厨师”用匕首隔了一块肉,孝敬给斥候伍长,北夷上下级秩序严格,便是伍长也官架子十足。
那斥候伍长吃了一口狗肉,伸出大拇指,眯着眼赞了一声:“阿西吧!”
厨师士兵一脸谄媚地笑了起i,这才转身继续烤肉,其他人七手八脚上i自己切肉,欢笑声打闹声不绝于耳,看得出i他们现在放松极了。全歼土城汉军后,东部草原已无建制汉军,有的只是散兵逃卒,不足为惧。
白天时候他们虐杀了三个汉军伤卒,在他们看i,东部荒原已经尽入囊中,何须担心。于是他们放心大胆地吃着烧狗肉,甚至丧失了斥候应有的机警。当然,他们原本也不是斥候,只是斥候太少了,他们这些从军超过三年的老兵便成了斥候。
“阿西吧!诺木马西哒!”一个北夷人吃美了,唱了起i:“金达莱果金达莱果……”
“吃吧,喝吧,蹦吧,跳吧,这是你们最后的狂欢。”张孝武死死地盯着他们,咬着牙冷笑。他躲在树后耐心等待机会,他今天晚上必须杀死这五个北夷斥候,因为北夷斥候都是骑兵,一旦被他们发现一丁点自己的踪迹,两条腿肯定跑不过四条腿。
而今荒原上几乎无人烟,鞑塔牧民不是逃到了西部,便是被掠到了北方,更或者南下逃入汉人疆域以求自保。因此张孝武判断,这些北夷人应该会放松警惕,他更加握紧了尖枪和短刀,尽量不发出声音,生怕一点点响动惊动了对方。
又等了一会儿,张孝武再一次看了一眼那群喝着酒盯着狗肉的北夷人,果然见他们越i越放松警惕,能歌善舞的北夷人居然绕着篝火唱歌跳舞——全都喝大了。
第一条狗被吃光,很快第二条狗也被吃了大半,北夷人喝了很多烧酒,随后开始才支起了简易帐篷。几个人大声谈笑,帐篷搭建好了,便一头扎帐篷里呼呼大睡起i。
很快,呼噜声从帐篷中传出之后,张孝武没有过去,他在等着时间,天色微微有了一丝光,应该是寅初时分,换成另一个世界的时间便早上四点多,此时北夷人才睡得正香。他这才起身走去,将余火拾起,随之在帐篷四处点火。
北夷人睡得太死,以至于火势大起之后才匆匆醒i,而张孝武还不忘向帐篷添柴添草,借着北风,火势越i越大。张孝武残忍地笑着骂着:“出i啊,你们出i啊,烧死你们这些混蛋,让你们杀我兄弟,让你们逼死我媳妇跳河自尽,老子让你们都成烤猪!”
第三十九章 杀北夷斥候
一个北夷斥候醒过i后看到帐篷着了火,大喊大叫,懊悔没有排出做警卫的人。但北夷人的天性就是利己主义,他按着其他人的肩膀,将其他人按在地上,率先从帐篷逃了出i。
等在帐篷口的张孝武上前一枪,噗呲一声穿了个对穿,随后第二个斥候也冲出i,同样被张孝武,但第二个人身体向后倒去,半截身子躺在帐篷中,吓得帐篷里的其他三人大惊失色。
那三个北夷人终于意识到这场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埋伏他们。他们懊悔万分想要冲出去,帐篷内的火势越i越大,第三个斥候迫不得已就地滚出i。张孝武早就防着这点,冷笑着一枪砸下去,直接砸在这人的身上,砰的一声,不是尖枪断了,应该是那人的脊椎断了。
第三个北夷人疼得大喊道:“啊西——擦拉结(救命啊)——”
听着敌人的惨叫声,张孝武心中却异常平静,仿佛杀戮如同饮水一般平常,这在从前简直不可想象。甚至他猜想,是不是人类骨子里就是恶的,只是和平约束了大家心中的恶。
张孝武迅速蹲在地上,拔刀宰了第三个北夷人,结束的他的痛苦。
此时剩下的两个北夷人却砍开帐篷的侧部突然逃了出i,两人身上都着了火,他们一边拍打着火焰一边拼了命的逃跑。张孝武举起尖枪中段,腰腹用力,对着其中的一人奋力将长矛抛了出去。
“嗖”地一声,一个北夷斥候被尖枪贯穿钉在地上,身上的火焰和尖枪贯穿胸膛导致他半死地挣扎着,嚎叫着,不一会儿整个身体如同糖葫芦一样顺着枪杆滑了下去。
张孝武顾不得其他,立即捡起地上北夷斥候的腰剑,向那逃走的另一个北夷人追去。
那北夷人身上头上也着了火,一边拍打一边慌张地逃窜,却没注意脚下一块树根凸起,仓促间被绊倒在地。就在最后一个北夷人起身时,张孝武已然追了上i,那人惊恐万分。
张孝武双脚奋力一蹬,整个人飞了起i,浑身力气灌满腰剑奋力向下一劈。那北夷人意识地想要躲开,侧了一下身子,便只看到腰剑从他左肩劈入,右肋而出,整个人被切成两段,肠子肝脏等等一股脑地流到地上,他大叫一声后堪堪惨死在树下。
“呼——呼——呼——”
张孝武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握紧腰剑浑身颤抖,嗜血地盯着地上那两段尸身,头脑中什么都没想,便转身走回到帐篷旁边。
他警觉地观察了周围,五个北夷全都死透,再没有其他人靠近,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发现脸上还有敌人喷溅的血浆,好像已经粘在他的脸上了,一种力竭的感觉让他一屁股跌倒在地。
再一次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后,张孝武这才闻到空气里血腥和烟混合在一起的恶心味道,甚至夹杂了篝火上吃剩的狗肉味道。他动了动鼻子,走到烤肉旁,一把抢过i烤肉。
北夷汗国常年寒冷,狗肉属性燥肉,因此北夷人喜欢吃狗肉,善于做狗肉宴。虽然只是骨头架子,没剩多少狗肉了,但饥肠辘辘的张孝武还是被狗肉味道吸引住了。在原i的世界中,他并不是一个圣母婊狗奴,但他从不吃狗肉,毕竟小时候家里养狗,让他对吃狗有一些介意。
但此时的张孝武浑身又冷又饿,根本不需要什么考虑,他直接将剩下的狗骨头架子搬过i,啃着骨头上的肉。也许是太饿了,他觉得狗肉似乎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甚至狗皮都好吃的令人发指。
吃了个半饱,恢复了一些力气,发现自己头脑终于能够思考了,而他转身四下看了过去,看到那五具死状各异的北夷人的尸体。
“唉……从什么时候,我变得这么麻木了?杀了人居然无动于衷,我居然坐在尸体堆里大口大口地吃肉?”张孝武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情绪涌入心头,他茫然不知所措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只感觉天昏地暗头晕目眩。
“又发烧了,感冒也能害死人啊。”
“天上怎么这么多星星,地震了吗,如何地面也晃了起i?”
“脑袋没事,没有受伤,如何这么疼?”
“我又杀人了,这是我杀的第几人?我杀了多少人?第一百?第二百?对杀人这么熟练,我这是怎么了?”他捶了捶自己发痛的脑袋,看着地上的五具尸体,自言自语起i,“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是什么狗屁的圣汉帝国的兵卒,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我不属于这里,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说着说着,张孝武只感觉头痛欲裂,他忍不住抓着自己的头,觉得自己的额头烫的吓人。他猜测也许是因为自己手脚温度太低,于是他勉强站了起i,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
如果是在原i世界上,谁会想到一个小小的感冒会要了人命呢,甚至张孝武此前从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惧怕感冒,可是现在他才知道没什么是不可能了。
张孝武的目光放在了一个北夷斥候身上,这个人被他一枪刺死的人,他身上披着一件白色披风。
披风这东西除了装饰外没什么用,张孝武感觉浑身发冷,便走过去将披风扯下i披在自己身上,从心理上感觉几乎暖和了不少。他走过去将尖枪从尸体上拔了出i,却看到枪尖矛折断了,便扔在一旁。随后他坐在篝火旁边,昏昏欲睡,他用腰剑支撑着身体,烤着篝火,努力让自己身体暖和。
乌桓人惯用阔剑、巨盾和尖枪,圣汉人惯用矛枪与腰刀,鞑塔人常用弯刀,而北夷人以五尺单刃腰剑为主。这单刃腰剑适合单打独斗,因此北夷多刺客与武士,历史上北夷人正面战场打不过圣汉,却屡屡出现刺客刺杀圣汉将领,这些刺客虽然同是被杀死,却也成为了北夷人心中的英雄人物,被北夷人记载在历史之中。
但在战场上,北夷人的单刃腰剑却非常不适合,比长矛短比短刀长的尴尬导致他们彼此之间即无法提供支援,被人近身之后挥舞不便只能抵挡无法攻杀。圣汉将领们戏谑北夷人固执地送死,但北夷人却始终不改,但也因北夷人的固执,才使得他们的文化千年i并未被完全汉化。
张孝武在几具死尸身上又搜了搜其他东西,只找到了两个戒指、一个银手镯和四个钗子,都是女子首饰,不用猜也知道是北夷人从牧民手中抢i的。北鞑塔人力高图此次引乌桓入草原,无异于引狼入室,各部族进入草原与圣汉为敌,但必放肆劫掠以弥补损失。他又搜到了几个麦饼和一封书信,嘴里叼着麦饼拆开信,他看不懂北夷人的文字,便扔进了火中。
张孝武坐在篝火旁边烤了烤火,身体暖和了许多,甚至让他有一种想要睡觉的感觉。迷迷糊糊的时候,周边响起了一丝丝声音,张孝武立即警觉起i,他立即滚到一旁举起腰剑,却发现为时已晚,一群黑衣人已经将他围住。
体内的高烧让张孝武的感知和机敏下降很多,直至被包围之后才发现对手,他正要反抗却见对方举起弓箭,一个人呵道:“别动,再动射死你!”
张孝武顿时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自己人……”
“咚!”
张孝武被一棍子给砸晕了过去。
几个汉军斥候看了看地上的几个死人,伍长皱眉说道:“北夷的斥候怎么到了木城附近,犬夷是准备攻伐木城?”
“伍长,我猜想他们应该是迷路了。”
“绝不是迷路,只是这些人如何自相残杀起i?”
“伍长,此人身穿北夷衣服,不知是何身份。”
“送去俘营,由得他们审问。”
第四十章 巫女
数日之前,佳澜河畔。
望着滚滚的波涛与雷鸣一般的流水声,靺鞨巫女王大喝一声,随后周围巫女们点燃起了火把,将巫女王周围摆放成为圆圈的柴草点燃起来。与此同时,近百的巫女们吹响了嘴里的牛角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巫女王的腰间悬挂着铜片,手脚系着铜铃,左手持鼓,右手持锤,嘴里念念有词,跳起了舞。
“阿萨琳卡路易哈啦——”
巫女王唱着古老神秘的萨满咒语,以此来向山灵汇报还愿。
靺鞨人每次出征必须杀牲杀人来祭祀山灵,祈祷山灵保佑靺鞨军队,而每当战胜敌人之后,靺鞨人再次杀牲杀人来向山灵还愿,千百年前靺鞨人的语言有所变化,但咒语却口口相传始终未变,可除了巫女,再也没有人能听得懂咒语的意思。
咒语不需要常人听得懂,靺鞨人对那陌生的吟唱心存敬畏,诚恳地告谢山灵。
远处,乌桓小王兀立蹋坐在车床之上饶有兴趣地看着靺鞨人的祭祀仪式,转身对身后的人说:“这些吃人肉的野蛮人要跳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小王。”回话的是兀立蹋的军师,叫乌尔坎哈,是乌桓帝国有名的学者,年轻时曾经多次前往中原学习,对中原圣汉帝国非常熟悉,可以说他就是乌桓国内汉学第一人,且说得一口地道的中原官话。此人醉心于权术,而今辅佐兀立蹋,一心想要成为下一个乌桓宰相。
“等一会儿他们会将祭品或剖,取心肝肠胃肺,分别代表天地山水林分置于五个角落,然后用五匹马分别勒住祭品的四肢与头颅,然后将祭品五马分尸,这个祭祀仪式才算结束。”乌尔坎哈说起各族风俗亦如数家珍,他对这个曾经数次给圣汉带来麻烦的靺鞨很是了解。
靺鞨人口数量虽然不多,但他们影响颇广,任何军队进入靺鞨人的黑森林都会兵败如山倒,靺鞨人的伏击与偷袭曾经让圣汉和北夷大军苦不堪言。
兀立蹋表情厌恶,吐了一口吐沫,转过头去说道:“老师,这些靺鞨野蛮人太血腥了,太野蛮了,他们什么时候能学会我们乌桓的伟大文明呢。”
乌尔坎哈微笑道:“正因为他们野蛮和落后,才导致他们人丁稀少。我曾经调查过,如今靺鞨八部最多不超过五十万人丁,他们对我乌桓争霸天下的大业是构不成威胁的。但这些野蛮人却非常彪悍,他们人人能战男女皆为士兵,短时间内能凑出几十万彪悍的黑箭士,倒是有一些麻烦。”
兀立蹋淡淡道:“现在他们还有用,等我们得了中原,便征集中原汉人与他们厮杀,这叫狗咬狗。”
“汉人进入黑森林,必定抵不过靺鞨人。”
“所以死越多的汉人越是好事。”兀立蹋大笑,“我还怕靺鞨人杀得少呢,对了,我有个想法,放靺鞨黑箭士入中原,先让他们屠杀汉人,引起汉人的仇恨,而我们则扮做救世主拯救他们的女人,哈哈哈哈……”
“那我就提早祝愿小王成为乌桓帝国的大可汗。”
“乌尔坎哈,你是不是在讽刺我?”
“臣不敢,但乌桓可汗毕竟不是您。”
“迟早是我的。”兀立蹋冷笑道,“我父的帝国,迟早会交给我。”
靺鞨巫女王的祭祀仪式很快进入到最后,就在一名汉军俘虏被剖心挖肝五马分尸之后,巫女王跳出火圈,下令巫女将五脏撒入佳澜河中。巫女们将五脏刚刚撒入河内,忽然河水卷涌,从水下浮出一个晶莹白皙宛若精灵般的妙龄少女。
巫女王大吃一惊,随后跪在地上振臂高喊:“山灵送给我们下一任巫女王,山灵将他的女儿送给我们了!”巫女们将这少女救上岸来,看到少女宛如天仙一般绝色容颜,纷纷跪在地上,失声痛哭感激山灵的慈悲心肠。
被救活的少女吐出几口泥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但终于有了正常呼吸,嘴里含糊自语:“小武哥哥……小武哥哥……”
乌桓小王兀立蹋得知靺鞨人在河中发现了一个少女,先是毫不在意,后又听随从报告说这少女美若山灵,便起了好奇心带着随从前往观看。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兀立蹋顿时全身都不动了,呼吸急促。
靺鞨人非常忌讳别人接触他们的巫女,便派人将乌桓人隔开。
对巫女一见钟情的兀立蹋立即找到乌尔坎哈,吩咐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得到那个女人,那个精灵一样的女孩,我缺一个王妃,她就是我的王妃。”
乌尔坎哈跳起来反对道:“这不可能,靺鞨巫女即是他们的圣女,永远不能接触男人。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便是与整个靺鞨八部为敌。”
兀立蹋咬牙道:“可我爱上了这个女人了,老师,你知道,我从来没有爱上过任何一个女人。”
乌尔坎哈心中鄙夷,你这混球男妃子女妃子几十人,居然有脸谈论爱不爱,你只爱自己,他铿然道:“你要的不是女人,你要的是乌桓帝国,要的是天下,要的是罗兰的天下为奴!”
兀立蹋苦着脸说:“这个征伐天下不在于一时嘛,但女人的青春可转瞬即逝,我有了天下的时候,她都已经成了老太婆了,我要她作甚?当我姆妈吗?”
乌尔坎哈瞪着他训斥道:“兀立塌阁下,如果你只是一个醉心女色的小王,你何须东征圣汉?你现在回到麦嘞城,在王宫内等着大军获胜的消息吧。在那温暖的王座上,你可以左拥右抱你的男女宠妃,那多舒服?可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难道您忘记了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了吗?”
兀立蹋遗憾地叹了口气:“女人我要,天下我更要,可惜不能兼得啊。”
两人正在说话,卫兵通报靺鞨首领阿耶谷郎泰求见,兀立蹋看了看乌尔坎哈,乌尔坎哈立即说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兀立蹋虽然遗憾,却也不会真为了一个女人耽误了大事,便宣阿耶谷郎泰进来。
阿耶谷郎泰入帅帐后双手扶额敬了一个靺鞨礼节,才说:“靺鞨需要一个城市来让我的族人走进文明,所以我们决定以盟友作为礼物交换土城。”
兀立蹋和乌尔坎哈大吃一惊,靺鞨人想要土城?他们吃饱了撑的?
乌尔坎哈立即说道:“我们需要商量一下。”
阿耶谷郎泰笑着点点头,徐徐退去。
兀立蹋气得一剑将桌子劈成两半,怒骂:“靺鞨人是疯了吗?居然提出这种无理要求,简直不可理喻,简直就是疯子!我不同意,绝不会同意!”
乌尔坎哈考虑再三才说:“小王阁下,我们当初围攻土城的原因是什么?”
“为了塞北,为了鸦金粮仓。”
“对,所以土城根本不是我们的目标。”乌尔坎哈分析道,“这个土城到底该给谁,其实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土城可以还给力高图,也可以送给阿耶谷郎泰。调虎离山的计策虽然失败了,可土城里的汉军被我们杀了一干二净,顺道还消灭了近十万周边部族的男丁,我们在可汗面前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兀立蹋道:“那可不可以用巫女来交换土城?”乌尔坎哈愤然起身,兀立蹋忙拉住了他,赔笑道:“说个笑话罢了,你别当真。”
乌尔坎哈这才悻悻坐下来,说道:“我们把土城送给靺鞨人,让靺鞨人和鞑塔人从此之后成为死敌,如此以来可以渐渐虚弱双方。我们不但要灭绝圣汉,还要灭绝所有异族,只要让他们永不消停,我们才能统治天下。您既要学习罗兰人的奴役天下的气魄,又要避免罗兰人犯过的大错,给异族生息的时间,就是给他们灭绝我乌桓人的时间。”
兀立蹋点了点头,这是乌桓的国策。
乌尔坎哈继续说道:“只有死去的人,才是我们的朋友,活着的异族全都是我们的敌人。圣汉,靺鞨,鞑塔,乌兹,月氏,生番,乌图,北夷等等,一旦他们比我们强大,就会想方设法灭我们的国家种族。我们一定要在最强大的时候先将他们灭族灭种,这样我们的子孙后代才不会受到危险。小王阁下,您注定是要被记载在历史当中的人,所以你一定要做大事,而不是想着那些旁枝末节的琐事——尤其是女人。”
兀立蹋双手一摊道:“我知道了,你不就是让我不要想那个女人吗?算了,我听你的,我一向听你的老师。只是这个土城不能这么轻易给靺鞨人,我不甘心,毕竟为了攻下土城,我们连最强大的投石机都从国内送来了。”
乌尔坎哈狡黠地笑道:“自然不能这么给,我们要让靺鞨和其他人打起来,抢过来,才能给金帐大营一个顺利的借口,我们要让力高图相信,是靺鞨人看不起鞑塔人,而不是我们的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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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地牢
恍恍惚惚之间,张孝武仿佛觉得自己来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似乎走过草地,穿过沙漠,越过森林直至一片昏暗。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一阵剧痛传来,张孝武终于慢慢清醒。他睁开眼睛后发现自己的双手被拷在身后,身体侧躺在稻草上,一只老鼠从他的眼前嚣张跑了过去,见到他睁开眼睛,老鼠这才吓得吱地叫了一声钻进了墙角的洞里。
张孝武感觉浑身疼痛,不知道伤在哪里,他努力地抬起头看了看四周,这是地牢。幽长的地牢被分为左右两部分,各有十间一模一样的囚室,每个囚室有一处巴掌大的窗口。
张孝武的囚室在地牢的最深处,两面土墙,两面木栅栏,正对面的囚牢布局同样如此,此时空置。现在是白天,从窗口透出的光让地牢有些忽明忽暗宛如地狱似的,给人一种压抑阴森的感觉。
“见鬼了,我被关起来了,我应该是让异族给抓了吧,这里是佳澜河北岸吧。这里是哪呢?”他想另一侧看去,忽然发现隔壁囚室坐在地上的人是白种人,白种人?他立即睁大眼睛,仔细看去,是乌桓人——他们还穿着乌桓的战衣,被解了甲的战衣。他连忙观看其他的囚室,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囚犯有乌桓人、北夷人、鞑塔人、乌兹人、月氏人。
没有汉人,除了自己。
所以说——这里不是异族的地牢,而是汉军的战俘营,张孝武被关进了战俘营。
该死,自己一个汉军校尉居然被关进了自己的战俘营里!
张孝武立即懊恼地跳了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上也被扣上了脚镣,这一跳因为没有控制好身体,摔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哈哈哈哈……”周遭的俘虏们顿时大笑起来,用各种语言嘲笑着这个冒失鬼,有的人用北夷语劝告他不要做无谓的挣扎,还有人用鞑塔语向他建议最好现在趴着别动——因为他是黄皮肤的人——当然,没有乌桓人劝他,而是在嘲笑这个笨蛋。
“雅布!”
“雅布!”
隔壁四个乌桓俘虏冲他做着鬼脸,大声嘲笑着,右侧囚室的一个乌桓俘虏扔过来一块石头,砸在张孝武的脑袋上,还挑衅一般的呲牙笑起来。
“咚!”
张孝武捂着头,目光狠狠地瞪了过去,乌桓俘虏又冲他做了一个鬼脸,其他俘虏们笑得更甚了。他闭上嘴,决定暂时不要理会这群杂碎,以免自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毕竟一个汉人竟然被关在了满是敌人的俘营里,着实危险至极,也幸亏他的囚室没有别人。
俘虏们向他叫嚣挑衅了一会儿,见得不到回应,便没了兴致,骂骂咧咧地不再理会了。
其他俘虏们以为这是一个孤僻的人,在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大家保持着距离感,这让张孝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打量了身边,发现只有自己是独自一人间的囚室,其他俘虏们被按照种族和数量分割放置在各自囚室,而空气之中充满了屎尿和腥臭死亡的味道,让人作呕。
作为一个穿越者,张孝武期初对鞑塔人、北夷人、乌桓人和其他任何并不抱有仇恨,可现在他与他们结仇了,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小新娘。而身处战俘之中,他必须小心谨慎,且还需要想办法自证身份。现在的他就像一只狼落在了鬣狗群中,一旦它暴露身份必定会被这群鬣狗给弄死不可——都他娘的是轻的。
这群俘虏们可不管你是什么圣汉人不圣汉人,看押俘虏的汉军也会以为俘虏们在狗咬狗,俘虏死了就死了,不用去理会。所以,现在只有沉默才是最好的生存方式。
躺在枯草上,张孝武心想自己如何就成了俘虏了呢,他忽然回忆到自己昏迷之前看到了一群黑衣人手持手弩正对自己,然后就被打晕了。他很庆幸自己没有因为发烧而死去,也许是自己的身体真如钢筋铁骨万幸痊愈,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居然已经结痂,被抓捕投入俘营随是坏事,可伤病痊愈却是一件好事,总算并没有完全糟糕。
“无论如何,我要出去,我必须报仇雪恨,我要让乌桓亡国灭种,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张孝武暗下决心,但他现在最需要的确实休息恢复复体力,尤其是需要保持冷静度过眼前的难关。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关在自己军队的俘营中,更没想过如何对狱卒解释自己的身份。俘营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在这里弱肉强食不说,一旦汉军战败,大军临走之前必定会杀光战俘,一旦汉军获胜,他们则会成为苦役,最好的结果就是双方罢兵言和,自己会被交还回去——可问题是,自己也是汉人,难道送给敌人?
“我一定能摆脱困境,一定能。”张孝武自我催眠道,不一会儿,他沉沉睡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张孝武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他活动活动了筋骨,只是手铐和脚镣让他难以行动。他奋力蹬了一下脚,听到咔哒一声,那生着铁锈的脚镣断开了。他再奋力挣脱了一下手铐,也听到咔哒一声的断裂声,手铐也断开了。
“伪劣产品倒也并非坏事,至少对我来说。”张孝武心说,他抬起头看了看地牢,外面已经没有了光亮,应该是晚上了。地牢中间的走廊上面吊着两个油灯,灯油散发着恶臭,不张孝武猜想那灯油不是尸油也是动物脂油。
囚室的门口有一个木盆,木盆里放着一团闻着令人作呕的食物,但张孝武饥肠辘辘,别说发馊的食物,便是人肉也能吃上一口。他滚过去,三两口将食物吃了下去,吃完才发现这食物是糠面菜团。糠面菜团是用糠粉、麦粉、野菜混在一起做成的食物,由于成分中有糠粉,吃下去难以消化,以至于吃过饭团的人不觉得饿,而吃多的人会因为糠粉堵塞肠道被活活憋死。
但张孝武已经不挑剔这些了,比起几日后被憋死,总比现在被饿死强得多。
此时地牢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个壮硕得像一头牛似的梳着鞑塔头型的汉子被狱卒押解进地牢中,沿着走廊走向最后。
这是一个矮壮的大胡子,肩膀宽阔得就像一头牛,三角眼阴鸷瞪着押送他的狱卒,那年轻的狱卒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色厉内荏地说:“再看?你再看?你再看我就挖掉你的眼睛!”
鞑塔人冷笑着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狱卒吓了一跳后退了两三步,险些坐在地上。鞑塔壮汉不屑地撇撇嘴,他用并不熟练的圣汉语说:“你放心,我不会杀你,但你要对我礼貌客气一些,否则你会掉脑袋,被你们的大官砍掉脑袋。”
年轻狱卒又气又恼,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忙转过身去把牢门打开,将鞑塔壮汉推进了张孝武的牢房里。
周遭的俘虏看着壮汉有一些嚣张,纷纷猜测这个人的身份,壮汉向众人得意地挥挥手,引起了几个其他种族战俘的不满,可壮汉依旧毫不在意,大咧咧走进囚室,仿佛这里不是地牢,而是他的家一样。
张孝武皱着眉看着这个气势汹汹的鞑塔人,心里却想着如何证明自己。
“我是该直接说,还是该——”就在张孝武发愣的时候,鞑塔人走到他面前,对他冷冷地喊了一句鞑塔话,在张孝武发懵的时候,鞑塔人一大脚丫子踹了过来。
“砰!”
张孝武闪躲不及,被鞑塔人踹翻在一旁,就像一个皮球一样滚到一旁,周遭的俘虏们大声叫好起来,甚至还有人吹口哨竖大拇指,各种语言对鞑塔壮汉称赞有加,而张孝武成了被戏谑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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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巴登尔
张孝武差点被一脚给踹死,他感觉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或者脾脏被踹坏了,或者肠子被踹断了,总之他的情况很不好。鞑塔壮汉这毫无防备的一脚,让张孝武后悔不已,他告诫自己,任何时候不要对身边松懈下来,也不要指望别人对善良以待。
战俘营内是一个信奉强者至上的地方,在这里没有等级关系,大家往往用拳头说话,拳头也是这里唯一的通用语言。鞑塔壮汉的举动立即赢得了大家的支持,鞑塔人在俘营想要杀鸡儆猴,而沉默不语的张孝武很不幸地成为那只鸡。
那年轻的狱卒急了,却不敢进入囚室阻止战俘私斗,他用手中的木棍慌张地敲着栏杆,不管俘虏们能否听得懂声汉话,扯着嗓子大喊道:“不许打架,你们不许打架!”
鞑塔壮汉不屑地看了看围栏后面的狱卒,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没有理会狱卒的叫喊。他转身看着躺在地上蜷着身子呻吟的张孝武,更不会没有理会他的生死,直接躺在枯草上睡觉了。
“你……你……”年轻狱卒看到他不再动手打人,这才心虚地叫嚷道:“都说了不许打架,这里是俘营,你们不许打架,记住了没有?”
“呜呜呜……”
俘虏们发出嘘声大笑起来,年轻狱卒面红耳赤羞恼不已,飞也似的逃出了地牢。
“雅布!雅布!雅布……”
俘虏们整齐地呼喊起来,嘲笑这个圣汉兵卒,没人在乎那个挨揍的“北夷人”。
鞑塔人的那一脚踹得张孝武蜷在地上半个多小时恢复过来。
“要不是生病,老子肯定能干掉这混蛋。”张孝武蜷缩着心想。虽然伤病逐渐痊愈,可他浑身提不起来力气,曾经的神射校尉如今大不如前,几日未曾进食让他非常虚弱,又怎是日日食肉的壮汉的对手。
他本不是鲁莽的人,既然决定自证身份,便当即决定要干一件大事见战俘营的负责人。而当下他唯一能干的大事,便是杀死眼前这位有些威望的鞑塔壮汉。他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体能无法正面杀死壮汉,所以他必须等黑夜降临壮汉睡熟。对他来说,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他继续躺在地上,装作被揍得很严重,身体极其虚弱的模样等待机会。
鞑塔壮汉的警觉性很高,他虽然一直在眯着眼睛假寐,但在暗中依旧观察张孝武的反应,直到张孝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时辰,鞑塔人这才放松了戒备,心说看来自己那一脚真的差点把他踹死,而这小子肯定不敢反抗了。
俘营的俘虏们一天只有一顿饭,每天黑之前,几个老残的俘虏拎着饭桶给每个牢房分发一碗糠粥。鞑塔壮汉看那破碗和糠粥破口大骂,发饭的老俘又是道歉又是解释,两人说着一连串鞑塔语,张孝武听不懂,只是装作虚弱的样子“贪婪”地看着糠粥。鞑塔壮汉虽然不吃,但他还是端走了糠粥,逗弄老鼠似的望着张孝武。
张孝武犹豫了很久,仿佛下定决心一般贪婪地爬向饭碗,鞑塔壮汉阴鸷的三角眼瞪了他一眼,他立即做出讨好的样子祈求鞑塔人分给自已一点吃的。鞑塔壮汉向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没理会张孝武。
在未得到鞑塔壮汉的允许之下,张孝武只好畏畏缩缩地回到角落里,他不敢说话也不敢祈求,胆小如鼠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笑。
周边的囚室内,俘虏们为了挣一口饭抢了起来,也有人做了狱霸先吃而其他人不敢乱动。鞑塔壮汉也被周围人吃饭的声音搅得饿了起来,他厌恶地端起糠粥,无奈尝了一口食物,却吐在地上,破口大骂这糠粥狗都不吃。
骂了一会儿,壮汉将糠粥扔在地上,洒了半碗在地上,见到张孝武的可怜模样,又觉得像一条自己曾经养过的狗,便用鞑塔语说:“我在草原上曾经一脚踢死一头羊,你居然还没死,算你有点本事。小子,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了,这里以后就由就罩着了。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了,我的名字叫做巴登尔,草原雄鹰巴登尔。”
张孝武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看到巴登尔指着地上的糠粥,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乞丐一样扑了过去,三两口将碗里和地上的糠粥吞了下去,他仿佛觉得这糠粥真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甚至将碗舔得干干净净。
其他鞑塔人忽然欢呼起来:“原来是巴登尔大哥!东草原之鹰巴登尔!”
“东草原之鹰!”
“英雄,东草原的英雄!”
“哈哈哈……”鞑塔壮汉对于其他人的推崇很是得意,他站起身来挥挥手,就像是一个领袖一样,和其他人打了打招呼:“是的,我是巴登尔,中了叛徒的奸计,和你们住在一起了。”他随后低头对张孝武用鞑塔语骂道:“真他娘的是个瘪蛋,没用的瘪蛋,北夷人长得再高也没用。”
关在俘营中的鞑塔人兴奋地叫嚷了起来,大家都听过草原雄鹰巴登尔的故事,这人可是一个草原悍匪。
鞑塔人起源于六百年前。
曾经生活在塞北的罗兰人为了修建罗兰圣城而向天下各国、各部劫掠了大量人口做为罗兰奴隶,史称天下为奴。
天下为奴时期,他们成为罗兰人的马奴、羊奴、牛奴、杂役、仆从甚至祭品,奴隶们在此繁衍生活。罗兰统一天下的二十年后,一场称之为神之惩罚的大地震摧毁了罗兰帝国,奴隶们发生暴动,屠尽塞北罗兰男人,掠夺罗兰女人为生育工具。
起义之后的奴隶们因来自各国各部,因此形成了许多部落族群,这些部落相互杀伐,经过数百年的彻底融合,才建立了松散的鞑塔汗国。而鞑塔一词,在罗兰语中是奴隶的意思,因此鞑塔语言是一种融合了罗兰语与其他语种的混合语言。经过几百年的人口与文化融合,鞑塔汗国形成了自己的游牧文化。
因为鞑塔人是上百个民族融合的新民族,北方鞑塔人相貌更加贴近白色人种,南方鞑塔人更贴近黄色人种。虽然塞北荒原上有大小部落两百余个,但部落之间常有冲突,即便肤色一样也经常相互杀伐。
部落冲突中,东部草原的一个部落酋长巴登尔战败沦为马匪,他生性桀骜残暴疏于管理部落,落为马匪后反而如鱼得水,带着马匪在北夷、圣汉、死海沙漠周围四处劫掠,却不伤草原百姓,渐渐成为草原上的传说的悍匪义匪或英雄。
此次巴登尔中计被俘,汉军试图拉拢他为青龙军投靠,因此对他极其客气。
战俘营中的鞑塔人没想到大英雄巴登尔也被关,纷纷向他表达崇拜之情,巴登尔豪气地挥手说:“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有酒喝,有肉吃,有娘们干。你们想干白皙的乌桓娘们,我带你们去乌桓抢人,你们想干娇滴滴的汉人娘们,我带你们去圣汉,你们想干火辣辣的靺鞨娘们,我带你们穿过死海沙漠,抢回林子里的靺鞨娘们!”
“哈哈哈哈!巴登尔大哥!我们愿意跟随英雄!”几乎所有的鞑塔人都在大声叫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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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杀鹰
锣声响起,宣告着俘虏休息,很快年轻的狱卒走进来灭了一盏灯,只留着门口一盏油灯,大家也纷纷睡觉。那年轻狱卒走到张孝武的牢房门口,见他畏缩在角落里,嘴里喃喃自语道:“也活该你是倒霉,和这草原匪首关在一起,只希望你老老实实的,别被打死了。”他是个心软的少年,看得出来张孝武年纪也不大,应该是刚初入战场不久,也许与他一样是被抓来的兵丁。
张孝武抬起头,没说什么,但记住了年轻狱卒的相貌。
牢房很不久之后鼾声一片,张孝武也装作没心没肺的样子呼呼大睡,鞑塔壮汉放松了警惕,沉沉地睡去。
张孝武强迫自己清醒着,等着油灯越来越暗,同时计算着自己与巴登尔之间的距离和所有可行性。他在心中模拟了很多遍如何偷袭杀死巴登尔的可能性,却又自己将其推翻。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将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全都花费在如何杀人上,整个人魔怔住了,不杀死巴登尔,他肯定还会迷失在这个魔怔之中。
油灯越来越暗,终于熄灭了,整个地牢中陷入黑暗,张孝武却闭上眼睛,继续模拟刺杀方法。前世在大学时学习到的美术功底此时有了大用处,他竟然敢在脑海中画了一幅图画,图画上是他用种种方式来暗杀巴登尔。
终于,在脑海中模拟了上百遍后,张孝武猛地睁开眼睛,一点点地挪向巴登尔的身后。听到巴登尔熟睡的声音,张孝武冷冷一笑,闷不做声地冲上去,猛地用自己的左胳膊的死死地勒住了巴登尔的脖子,右手腕子上镣铐链子的断口猛划开巴登尔的脖颈动脉。
巴登尔遇袭之后立即挣扎了起来,但张孝武四四地用力绞杀,膝盖顶在巴登尔的后腰上。巴登尔万万没想到这个跪在地上吃自己扔出去的馊饼的卑微俘虏会反抗,他本以为这个人被他吓得要死,梦中的巴登尔还在想着自己骑着骏马在草原上纵横驰骋。但此时巴登尔感觉体力快速流失,他奋力挣脱,竟然将张孝武给背了起来。张孝武咬紧牙关,双臂臂死死地勒住鞑塔壮汉的脖子,甚至一口咬掉了他的左耳。
“啊……”
巴登尔的惨叫声惊醒了所有俘虏,俘虏们在黑咕隆咚的夜色里看不清哪里发生了什么,巴登尔被勒住了脖子,只能发出野兽一般的呻吟声。
俘虏们很快意识到有人半夜在打仗,于是所有人开始兴奋地呼喊起来,唯一的一盏油灯放在门口,所以他们不知道谁在打架,可是打架毕竟是一件让大家兴奋的事。然而几个鞑塔俘虏却听出来了,是巴登尔在叫喊,他们鞑塔语大喊:“巴登尔大哥,你不要杀人,若是你在俘营里杀了人可是大事了,但你可以把他打残废,把那个北夷杂种弄残废吧。”
“对,把那个北夷杂种打残废就可以了。”
“巴登尔大哥,你不会是骑着他呢吧?那小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兔子的模样,没想到巴登尔大哥好这一口。”
“哈哈哈……”
“巴登尔大哥,我认识燕子城里最有名的窑子姆妈,我给你介绍燕子城的姑娘吧。我和你说,那里的姑娘可真带劲儿,上次老子在燕子城,差点被那些姑娘给弄死。”
“狗日的,你居然不介绍给我,枉我与你多年的兄弟。”
“混蛋,我就算介绍给你,也得等到我们出去再说呀。”
“那我们说好了,你这小子不能食言。”
“放心好了,我给你介绍头牌!”
在鞑塔俘虏们的心中,那小子是不可能打得赢巴登尔的,大家猜测可能是巴登尔憋的太久想要半夜弄那小子的屁股,而那小子居然敢反抗,巴登尔此时要么在暴揍那小子,要么在享受那小子,听听那惨叫声……
“睡啦,睡啦,别打扰巴登尔大哥的雅兴!”
“哈哈哈……”众人猥琐地大笑起来。
因为脖颈处鲜血的急速流失,巴登尔的意识已经有一些模糊了,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让他用尽最后的力气,脑袋猛地向后一撞。蛮牛一般的力量砸在了张孝武的鼻子上,张孝武顿时感觉到一阵眩晕和酸痛,但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勒得更加用力了。巴登尔最后一次起身,向后跳起来,“咚”地一声,张孝武整个人被他砸在石墙上。
“咚!”
“咚!”
“咚!”
巴登尔后脑勺向后连续撞击三下,张孝武的额头被撞得嗡嗡作响,眼冒金星几乎吐出血来,但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僵持了一会儿,巴登尔终于忍不住发出哀嚎祈求了起来,张孝武咬牙坚持,反而用红肿的额头狠狠地撞向巴登尔的后脑勺,看看是他的额头坚硬还是巴登尔的后脑勺坚硬。
今日两人必须死一个人,要么是他,要么是巴登尔。
“咚!”
“咚!”
“咚……”
张孝武用脑袋狠狠地还了他三下,撞完之后,张孝武更觉得天旋地转,但手臂依旧紧紧地勒住对手。
不一会儿,巴登尔的身体先是猛地一挺,而后开始浑身软了下来,他的手臂掉在地上,身体渐渐地凉了下来。
张孝武依旧勒死了好一会儿,感觉到巴登尔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了,这才松开酸疼的左手臂,他拽着巴登尔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狠狠地砸在石墙之上。
“咚咚咚……”
接连砸了七八下,直到巴登尔的脑浆被撞出来,整个人死的不能再死,张孝武这才松手,浑身无力地坐在地上。他整个人身上剧烈的酸痛,尤其是手臂位置让鞑塔人指甲扣掉一块肉,正在流着血。
“如何回事?发生了什么?”地牢内一下子亮了起来,白天时年轻的狱卒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拎着刀冲了进来。他的身后很快跟上来两个衣冠不整的狱卒,两人一看就是正在睡觉被搅醒,暴虐地大喊道:“发生了什么?哪里出事了?”
张孝武隔壁的乌桓人大喊一声,年轻狱卒跑了过来。
火把的照射下,俘虏们看到了一个脑浆洒在地上的尸体和一个气喘吁吁但满脸杀气的年轻人——巴登尔被杀了,东草原之鹰巴登尔被那个“北夷人”给杀死了!
几乎所有人都看傻眼了,他们没想到这个北夷哑巴竟然直接杀人,俘营内打架是常事,但杀人却甚少,毕竟打架都是俘虏,指不定将来谁和谁是战友、是朋友。
“混蛋,你杀了巴登尔,我们鞑塔人不会饶了你的。”一个鞑塔俘虏怒吼道,其他鞑塔人大声责骂起来,整个牢房喊叫声连天,其他人则震惊于这个脏兮兮的家伙的武力——看起来又高又瘦的,居然这么厉害吗?
年轻狱卒大叫:“赵锁,陈关西,快来看啊,白日打掉伍长门牙的那个马匪被杀了,你们看,他死了!”
狱卒赵锁和陈关西立即跑了过来,张大嘴巴盯着巴登尔的尸体。
张孝武浑身散了架一样,他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上,体力几乎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的他,用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才将巴登尔杀死。现在其他人只是叫得欢,但碍于栅栏无法威胁到他,所以他躺在地上没心没肺地睡了,或者说他是力竭而休息。
据说鞑塔语的母语是罗兰语,罗兰语号称世界上最美的语言,然而经过鞑塔人的改良之后,不但难听还土味十足。圣汉人认为全天下都应该学习汉语,并不屑学习异族的语言,而张孝武穿越到这个世界,同意也听不懂任何异族语言。
边人的嚎叫只当做让他入睡的音乐吧。
三个狱卒反应不一,年轻的狱卒脸色苍白想要呕吐,身材壮硕的狱卒饶有兴趣地说道:“混账玩意!白日时什长大人叮嘱我们不要怠慢了这个家伙,他居然被打死了——死得好!一斤,王一斤,赶紧报告给伍长,快去啊,愣着做什么!”
年轻狱卒慌张地逃了出去向伍长报告此事。
那壮硕狱卒盯着张孝武看了许久,才笑着说:“你这北夷人武艺不错,连巴登尔都杀了,有机会咱俩打一架。”
另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狱卒道:“赵锁,你疯了吗,这人是活阎王。”他看着张孝武说:“这人是将军特地关照的人,你杀了他,怕是有难。”
“陈关西,你这个怂货。”赵锁撇嘴不屑。
陈关西也不恼怒,只是望着地牢里的吵闹,忍不住叹气道:“又有事做了。”
伍长此时喝了点酒睡得有一些沉,被王一斤推了几次才醒过来,得知巴登尔被杀,醉的稀里糊涂的他居然拍手叫好道:“混蛋玩意,白天一拳打掉我门牙,活该被打死。”原来这典狱伍长平日嚣张惯了,抓来巴登尔时,他见这犬夷壮汉瞪自己,便给了巴登尔一个大嘴巴。岂料巴登尔暴怒还击,一拳将典狱伍长的一颗门牙砸掉,白日吐了好几口血,晚上喝了点酒才止住疼痛。
这会儿伍长得知巴登尔被杀,高兴还来不及,便说:“死就死了,明天全牢饿两天以示惩罚,这都后半夜了,什长也睡了,明日在告诉他吧。”
“喏。”年轻狱卒王一斤虽然一脸犹豫,心中觉得明日在报告非常不妥,可他却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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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俘营
听到地牢下面的囚犯闹起来,喝醉酒的缺门牙伍长火气上来了了:“一斤,你让陈关西和赵锁收拾一下他们,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喏。”王一斤返回地牢告知赵锁和陈关西,见一些俘虏乱叫,赵锁冷笑一声用火把用力敲击在鞑塔战俘的囚室木栅栏上,威胁道:“再喊吧,老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烧死你们,一群臭蛮子,猪狗不如的东西。”
俘虏们速来知道这人是酷吏,纷纷停止叫喊,一些鞑塔人也不敢说话了,他们毕竟都是北鞑塔人,并非巴登尔心腹,众俘虏坐在地上沉默以对。
“犬夷,就欠抽。”赵锁对王一斤说道,王一斤应和地点点头,陈关西则看了看睡觉的张孝武,猜测起杀人动机来。
次日天亮了,缺门牙的伍长终于睡醒了,猛然记起昨天晚上,霎时间一身冷汗流了出来,大喊道:“一斤,一斤,王一斤,你死哪去了?”
“喏。”年轻狱卒小跑过来。
“赶快向高什长报告,说巴登尔被打死了,对了,谁打死他的?那混蛋手劲奇大,要不然也不会让我吃亏,想当年老子也是能手撕犬夷的军士,唉……谁知道遇到这么个杀神,倒霉透顶。”那伍长忍不住大笑起来,露出不久前被巴登尔一拳砸掉的缺牙。
王一斤忙回答:是“那个巴登尔是被同室的北夷斥候给杀死了,脑浆都被打出来了。”
“那个被斥候抓回来的北夷人,那小子差点病死饿死,七天才吃了一碗粥吧,他也能杀人?”缺门牙伍长怀疑起来,“我宁愿相信他是自己病死。”
狱卒赵锁也跑过来说:“伍长,人还真是他杀的,我和陈关西亲眼所见,那小子杀了人还在睡觉呢。”一旁的陈关西也连忙点头。
缺门牙伍长吩咐道:“王一斤你去报告,陈关西,赵锁,你们随我去看看那人。”
典狱什长听令之后也被吓得不知所措了,只能将此事向上报告。俘营统领校尉苏钰此时不再营中,行军书记官管骧只得亲自查勘此案。
管骧忙率众卫兵来到地牢,却在门口被此间腥臭气味熏到便险些吐了,缺门牙伍长陪笑道:“上官,等卑下派人打扫好里面,您再进去不迟。”
典狱什长也说:“对,里面太脏了。”
“罢了,正事要紧。高什长,这些俘虏还有用处,必须活着,以后你们地牢需清洁干净,别生了瘟疫霍乱全军,何以向校尉大人交代?”管骧呵斥道。
典狱什长忙点头听令,随后一行人捂着鼻子下了地牢,很快来到张孝武的囚室门口,一眼便看到了那死去的巴登尔的尸体,死状何其惨也。
巴登尔的脑袋完全背砸扁了,脑浆散落在四周,散发着血腥的味道。囚室内地上一半是鲜血,已经凝结成了黑色,其他俘虏们见到他们的到来顿时叫唤了起来,而鞑塔人尤其激动,扬言一定要吊死那个“北夷人”。
管骧示意缺门牙狱卒和其他人进去把张孝武抓起来,几个人打开房门,小心谨慎地走过去,缺门牙狱卒薅着张孝武的脑袋将他给拽醒了。
“狗杂种!就是你杀的人?巴登尔是被你杀死的?”缺门牙狱卒大喊道。
张孝武头顶剧痛,抬着眼皮用汉话说:“对,人是我杀的,杀一个犬夷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子在土城杀了不知多少个犬夷了。”
缺门牙狱卒不由得松了手,结巴地说:“你……你……你是汉人?你说什么?土城?第二十七团的?你是二十七团的人?”
张孝武起身道:“第二十七团毅字营典军校尉张孝武。”
缺门牙狱卒心中一惊,转身看了看掩口眺望的书记官管骧,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真是校尉?”
“对。”张孝武道。
管骧远远地捂着鼻子站在门口,没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质问道:“胡三万,那犬夷在说甚?”
缺门牙的狱卒胡三万忙转身大喊:“管大人,他说他是二十七团毅字营校尉,他不是犬夷,是校尉大人。”
管骧也吓了一跳,不顾牢内恶臭冲进来站在张孝武面前,认认真真地看了这个满身脏兮兮的家伙,半威胁半犹豫道:“你若骗我们,我便令人扒了你的皮,让你生死不如!”
张孝武朗声道:“我二十七团上下一万五千人与两万土城百姓坚守一个半月,为何无有一支援军?此处是哪里?你们是谁?这里是不是鸦山大营?”
管骧皱着眉头直觉此事蹊跷,他再次仔细打量着张孝武,此人虽然胡子拉碴披头散发,但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双眼睛赫赫有神。二十七团全军及土城被屠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塞北,皇太子下令善待从土城杀出的二十七团军士和百姓。他盯着张孝武的眼睛,想要从中看到真假,但张孝武目光坦荡地看着他,更让管骧犹豫了。
高什长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赔笑说:“管书记,这事儿……这事儿不怨我,是斥候们带回来的北夷探子,我们也不知道。”
管骧道:“且勿轻信,北夷探子长相与我圣汉一般无二,着实能以假乱真。再说你见过如此年轻的校尉大人吗?我青龙军能做到校尉的,如此年轻者除非王族子弟。”他问道:“你说你是校尉,是什么校尉,你阿爷又是何人?”
“我乃毅字营典军校尉,我阿爷是雍州的镖局武师。”张孝武道。
“哈哈哈,一个武师的儿子能做校尉?还如此年纪轻轻?真当我等没有脑子?”管骧言之凿凿道,“你定然是北夷探子,想要骗我们,谎话都不会说。”
高什长立即附和道:“差点上了他的当,北夷人当真狡猾!胡三万,给我揍他!”
胡三万刚要举起拳头,便看到张孝武冰冷地了他一眼,那眼神满是杀气,甚至让胡三万全身发冷。想到巴登尔都被他给杀了,胡三万的气势顿时一馁,不知所措地望向高什长和管书记。
高什长恨铁不成钢,可自己也不敢动手,只好望着管书记,用眼神询问该如何是好。
张孝武威胁说:“你们可想好了,殴打校尉官上,我怕你们担不起这个责任。我若是说谎,也不会说这么一个谁都不信的谎言。”
“这个……倒也是,慢动手。”管骧忙说,万一这小子说的是真的,自己可吃不了兜着走了,别说自己一个小小书记官,便是校尉大人也吃罪不起。管书记起身说:“此事蹊跷非常,容我向校尉大人请示一番,尔等暂且收押此人。将他——单独关押,不要让人伤了他。”
胡三万心说:这人原本就是单独关押的。
“尸体也收拾一下,暂时不要下葬,抬到外面去。”管骧又吩咐道。
“喏。”
管骧离开地牢后立即寻找校尉汇报此时,高什长叮嘱胡三万好生对待此人,万一此人是典军校尉,大家吃罪不起。
众人离开之后,胡三万和其他人都糊涂了,是让张孝武继续留在地牢,还是让他出去,可要是出去了,又能将他安排在哪里,万一他逃了怎么办——很明显大家加起来也打不过这个人。
张孝武忽然说:“那个谁谁谁,给我准备一只烧鸡一壶酒,我就在这里吃喝。”
“你……”胡三万郁闷地看了看他,不得不自掏腰包让王一斤出营购买。
张孝武问:“那个谁谁谁,此处是哪里?”
“木城。”
“木城?”张孝武大惊道,“木城可与土城相距五百里。”
“对。”胡三万道,“吾等乃第六团程褚将军账下俘营士卒。”
张孝武皱眉:“万没想到我逃向金城,却来到了木城,此处与两狼关不远了吧。”
“只有不到一百里。”胡三万生着闷气呢,但还是没好气地回答道,“大人真是二十七团校尉?我听闻二十七团只有不足百人杀出土城。”
张孝武道:“我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但是土城沦陷那天正是夜晚,我穿着乌桓人的衣服趁乱杀出。胡军士,你还知道其他关于二十七团的事吗?可知石敬将军在哪?”
胡三万道:“我听说石敬将军杀出金城,因土城战败,石敬需返回龙都向兵部做出解释。”
张孝武眉头紧锁,土城之败败在孤立无援,石敬何罪之有,他因何需要去兵部解释?需要解释的是皇太子,是太子党为何迟迟不肯发兵。石敬对他有提携之恩,又是他婚礼的“高堂”,如果石敬是被冤枉的,他绝对不能就此罢休。可即便他有心帮助,有意伸冤,一个小小的阶下囚又如何能办到?
“为今之计,先脱困重要。”张孝武心说,“我现在被怀疑是北夷密探,需先证明自己再说,否则谈何报仇?谈何伸冤。”
胡三万看他眼神不善,不知道这人什么脾气,便小心翼翼道:“但太子说,土城战败皆因石敬一人缘由,二十七团其余军士皆为我圣汉英雄,当须善待。”
张孝武一阵冷笑,石敬到底如何得罪了太子,太子非要将其置于死地?
俘营门口便是一家饭庄,王一斤很亏啊带回了烧鸡与烈酒,张孝武道:“来,我请你喝酒,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不敢不敢,不敢逾越。”胡三万忙道,他看着脏兮兮的张孝武,又看到他身上的血渍,哪还有吃喝的心思,说道:“大人在此暂时吃喝,我等先下去了,此间都是犬夷,可我见大人气吞山河全然不惧,着实令下官佩服不已。”
张孝武道:“你们下去吧,另外等我放出来后,欠你的钱数倍还给你。”
胡三万摇头笑:“卑下哪敢要您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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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杀俘者张
张孝武大口大口的吃着烧鸡,大口大口地喝着烧酒,香气四溢甚至冲散了地牢内的骚臭味,也引得周遭战俘们阵阵抗议。隔壁乌桓战俘们趴在木栅栏旁边眯着眼睛闻味儿,嘴角不停地流着口水,张孝武将吃剩的鸡骨头扔了过去,引起了乌桓战俘们的争抢。
张孝武见他们狗咬狗地大作一团,笑得更加狂妄,酒足饭饱的他伸了伸腰,躺在枯草纸上看着赵锁和陈关西将巴登尔尸体移走。又进来两个战俘,拿着抹布和水盆将地上的血迹擦得干干净净。张孝武躺在枯草上舒服得很,酒劲上来又呼呼大睡起来。
叫王一斤的狱卒偷偷看了一眼,见张孝武坦然自如地睡觉,全然不顾身处环境,心中敬佩不已,忙告之胡三万与高什长。
高什长叹道:“不愧是土城杀出来的,才能有如此心性。我听说石将军不日即将抵达木城,那时候若是见到这位老部下,定会扶持与他。胡三万,你好生待他,他日若是这年轻校尉升官了,指不定会记着你。”
胡三万道:“他能还了我酒钱就好,我倒不用他记着我。今天我给他买鸡买酒,是因为他替我杀了巴登尔。那混蛋一拳砸掉我一颗门牙,昨天晚上我一宿疼得没睡着觉,吐了二两血。对了,什长大人,那巴登尔是何来由,怎地校尉和都尉等官上如此重视与他?”
高什长故作高深问:“你知道千金买骨的故事吗?”
胡三万惊讶道:“一根骨头有千斤之重?”
高什长心说你这个没文化的,解释道:“多读读书,千金买骨是比喻想尽办法招募人才。而今南北鞑塔分裂,往日大家不重视的东西鞑塔人便成了两方拉拢对象,这巴登尔在东部草原有一定威望,将军若是能招募到他为我圣汉效忠,可能引得其他部落效仿。只可惜此人桀骜惯了,且曾经屠杀过数个汉人村庄,有些人虽然同意招募他,但也有人认为他屠杀汉人村庄,是个心里憎恶汉人的鞑塔人,所以程将军也犹豫不定。”
胡三万一拍大腿笑道:“得了,现在将军大人不用犹豫了,巴登尔死了,他还招募个鸟蛋。”
高什长瞪了他一眼,胡三万毫不在意,看来门牙之仇重于将军的计划。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管书记便带着人急匆匆地返回,下令道:“你二人与我带那人去见大人,大人要亲自查审此事。”
“喏。”
胡三万和高什长等人回到地牢叫醒了张孝武,张孝武起身后整理了一番衣服,这才跟在众人身后走出地牢。其他俘虏见他嚣张离开,顿时大声谩骂起来,虽然俘虏们因为种族和民族的不同,时有争斗,但是当他们的敌人是汉人的时候却异常团结。
胡三万与陈关西、赵锁、王一斤等人用木棍抽打驱赶俘虏,大声谩骂喝令,但俘虏们依旧站在栅栏旁,冲张孝武叫嚣挑衅。
张孝武低着头一言不发穿过走廊,抵达地牢门口的时,忽然听到最近的囚室里的一个乌桓俘虏大喊:“汉人娘们,玩死!哈哈哈哈,汉人娘们,玩死!”张孝武不是神经病,却受不得这个刺激,听到他大喊汉人娘们的时候,脑海中立即想到被逼跳入佳澜河中的妻子九儿来。
张孝武怒发冲冠,猛然将胡三万腰间的佩刀拔了出来,只见寒光一闪,那刀刃便扎在第一个乌桓人的肚子上。几乎下一瞬间,张孝武迅速抽出刀又刺向第二个乌桓人,但第二个乌桓战俘反应极快,猛向后跳开了这一刀。
第一个乌桓人痛苦地倒在地上,大声嚎叫着,翻滚着,地上全是鲜血,流淌到了其他囚室。其他谩骂的俘虏们傻眼了,甚至纷纷后退几步躲在阴影里,仿佛张孝武会冲到他们牢门口杀他们——这个疯子,这绝对是一个疯子。
张孝武却不依不饶,又是一刀砍掉了锁头,冲进囚室挥刀将里面的其余的八个乌桓人悉数砍死。他回走到栅栏旁,见地上哀嚎未死的第一个乌桓战俘,便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乌桓战俘捂着肚子用生硬的圣汉语哀求:“别杀我,别杀我,我能给钱,我家人能花钱赎回我。”
张孝武用刀慢慢地残忍地将乌桓人的喉咙割开,鲜血从喷涌而出,没一会儿,死了。
汉军狱卒们这才反应过来,却纷纷拔刀保护自己,这凶悍的人,这残忍的人,大家的心思一致是先保护自己再说吧。
张孝武将腰刀递了扔在地上,平淡地说:“刀还给你,你自己擦拭一下。”
“你这厮怎敢杀人?”胡三万小心翼翼地捡起腰刀,忽然将刀架在张孝武的脖子上。
张孝武不避不躲,傲然一笑。
高什长躲在管书记的身后,探出头来,惊恐地问:“这怎么办,书记官大人?他、他、他——这小子杀人了。”
管骧又是气又是怕,喝不得一剑砍死躲在自己身后的高什长,这混账东西居然拿自己做肉盾,日后少不得要收拾收拾他。管骧也怕张孝武冲出来杀自己,自己一个文职武将又如何能抵挡得住,他握着佩剑的手还颤抖着,恼怒道:“你——你不要过来。”
张孝武慢慢地举起手,盯着手上的鲜血,在身上擦拭了一下,语气平淡地说:“离开地牢之前,我得给他们留点念想,免得他们忘了我。”他转身向众战俘喝道:“某,圣汉禁军第二十七团张孝武,记住我,我会取了你们所有人的性命。”众战俘吓得不敢说话了,看着张孝武的神色仿佛看到了魔鬼一般。
管骧喘了几口粗气才恢复了冷静,复杂地看了一眼张孝武,然后说:“带他去见校尉大人。”
如今已是晌午,阳关刺眼,张孝武走出地牢时看到四面都是高墙,青砖石垒砌搭建的半高地牢只露出一闪扇窗子,窗口趴满了各色的人,瞪着眼睛望着窗外,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感受着阳光和风。这些趴在窗口的人大多都是战俘中的官长或狱霸,他们神色桀骜,甚至有些人相互大声呼喊聊天。不知怎么,有人说出来这个年轻人杀了巴登尔,顿时引起了巴登尔部下的愤怒。
几个懂得汉语的东鞑塔马匪高喊:“我们会杀了你,给雄鹰报仇,这个仇恨你要记住,以为你成为整个塞北荒原的敌人。”
张孝武自然听不懂他们的话,可他知道那些人不会说好话,他冷笑着冲他们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战俘们更加愤怒了,管书记官苦劝道:“大人,万勿和他们一般见识。”他可害怕这个脏兮兮的人暴起继续杀人,他到底是该阻止还是不该阻止,如果阻止又如何阻止,难道杀了他?看起来这个人大病初愈的样子,可刚才他杀人的手法和决心,只怕这些只会看守俘虏的狱卒阻止不了。
张孝武却问:“为何要留着这些人,做工,还是苦役?”
管书记官道:“太子爷本想威服犬夷,所以留着战俘做谈判筹码,可是没想到犬夷当真攻破了土城,还屠了城,所以这些战俘怕是……您犯不着跟必死之人生气。”
张孝武不屑一笑,太子爷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东西,异族战俘,留之何用,倒不如早早杀了。他随管书记官穿过俘营,被带到了一处石头垒成的房屋,进了房屋发现这里是刑讯室,刑具摆满了四处,两个虎背熊腰的狱卒站在一旁,神色虐戾。但他们倒是没有为难张孝武,只是担心此人暴起伤及校尉大人,便站在他的身后,也许是壮硕的身材给了他们非常的自信,但在张孝武看来,他杀这两人只需五招。
片刻后,一个一脸油光的人走了进来,此人身着素色便服,气势非凡,脚踏云底靴,这人的面容有些娃娃脸却挂着贪婪模样。
“此为俘营校尉,苏钰苏大人。”管书记说道。
“见过苏校尉。”张孝武道,他们平级,用不着敬礼,只是点点头。
苏钰笑着点头还礼,直接坐在张孝武对面,他的身材有一点消瘦,左手习惯性地持着一根镶着宝石的拐杖,尽管他根本不需要一根拐杖,但一根拐杖似乎更彰显他的出身尊贵。他另一只手里端着茶壶,像是龙都城里那些喜欢在勾栏瓦砾中寻欢的狗少爷们似的,啄着茶壶嘴自斟自饮,发出滋滋的享受声音,也不说话。
喝了一会儿茶,苏钰才慢悠悠望过去,盯着张孝武的双眼,似乎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到真相,证实张孝武是否在对他撒谎。张孝武并没有闪躲自己的目光,尽管对方眼中似乎带着刀子,两人的锐利目光撞击在一起。
坦率执着的目光让苏钰有点拿捏不准了,他再一次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你说你是二十七团毅字营典军校尉,可据我所知,二十七团只有两个典军校尉,均已年过四十。刚才管书记官前往将军府,从周参军那里得了个名册,二十七团的两位典军校尉分别是崔巍,江州崔氏族人;郭定军,祖上开国十三太保之一。我便奇怪了,你叫什么名字?你叫崔巍,还是郭定军?”
张孝武道:“张孝武,太乾二十九年五月十一,二十七团将军石敬提拔我担任毅字营典军校尉。”
苏钰忽然一拍桌子,质问道:“你可知冒充军官是何罪?你花多少钱都买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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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石敬之死
管骧连忙咳嗽提醒一下苏钰,心说大人你怎么又提到钱了,先前咱不是说好了不要往钱上说吗?苏钰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证明自己是汉人?北夷人和我们一样,你就不能是北夷人?”
张孝武不屑道:“我无需自证。你若不信,可寻得任意一名二十七团杀出士兵,我听说有一百多人,如果你不相信一个人,可以多找一些,所有二十七团的人都认得我。”
苏钰大笑:“大言不惭了吧,所有人都认得你?第二十七团一万多人,都认得你?”
张孝武笃信道:“二十七团神射校尉张孝武,只此一家。”
见眼前的汉子如此自信与气定神闲,那气势仿佛如波涛骇浪一般一波一波袭来,让苏钰倍感压力。他定了定神,故作叹气靠在椅子上,可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张孝武的身上,锐利得直刺人心,张孝武坦荡自若全然不惧。
“你杀过多少人?”苏钰又问道。
张孝武心里数了起来,但数了两次便放弃了,摇头苦道:“记不得了,大概不到两百人,或者多余两百人。”
苏钰却不相信道:“杀了两百多人,我怎地不信?”
管书记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就在此刻前,他出地牢时冲进一间乌桓战俘囚室,杀了九个人,此人当真杀人如草芥,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苏钰大叫:“啥情况?他又杀人啦?刚才?”管书记指着张孝武身上的血迹,点了点头,苏钰吸了一口冷气,半晌才说:“这人是疯子吧?这么喜欢杀人。”
管书记官道:“想来土城之战厮杀惨烈,身手好的军佐自然容易升迁,而且这典军校尉也不是什么实差,或可奖励杀敌较多的寒门出身军官。”
苏钰挠了挠头,附耳问道:“我们辨明一个校尉,上面是否有奖励?能给多少钱?”
管书记官道:“应该会奖励丰厚吧。”
苏钰一听奖励丰厚,顿时来了精神,只觉得眼前这人便是自己的摇钱树,立即道:“嗨!我苏钰不是为了什么奖励,全都是一心为国,不忍忠良受到不公!管书记,你速去寻找其他二十七团之人前来作证。”
“喏,大人。”管骧弯着腰问:“如何对待此人?”
苏钰道:“不能怠慢了,管骧,此事交给你了,我只管奖励——我只管替他伸冤,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冤枉英雄。”他心中计算了一番,如果善待一个校尉,他至少能转到千两银子,那可是他一年军饷薪俸的五倍。
管骧想了想,建议说:“卑下认为,应将此人单独关押,但此人武艺高强,需带上镣铐,免得万一此人假扮逃走呢,等寻到二十七团其他人辨认再与放行。”
苏钰笑道:“就按此办法。”
张孝武虽然心中不满,但见管骧陪着笑脸连连道歉,又知自己并未洗脱嫌疑,便只能暂时戴上镣铐被带到一间三层高塔之中。此间高塔原是存放一些杂物,管骧差人清理之后,仅在此间放了一张床,一床被子,还让他洗了个冷水澡。张孝武狠狠地搓洗了一个时辰才罢休,总算是洗净了身上的泥垢与虱虫,那管骧还让人将一套新衣服送来,代苏钰表示歉意。
对于饭食,俘营对他更是优待,非但恢复了一日三餐的晨食、晌食和宵食,甚至宵食还送来一壶烈酒以供消遣。
张孝武闲来无事,便让管骧替自己买了一些当下的书籍与邸报,邸报便是朝廷发出的公文集合,一些学子与士绅喜欢关心国家大事,朝廷的邸报发出之后,他们会自己刊印。部分书商见有利可图便私自刊印邸报。朝廷对“盗版邸报”并不管,只要求书商必须原封刊印。若是有人胡编乱造朝廷的邸报,会被以犯假传圣旨之名抄家杀头,因此邸报无论盗不盗版,载录的全都是朝廷真实公文。
最新的邸报中并未涉及到土城保卫战,都是一些州府对塞北之战的支持和对皇帝的歌功颂德,张孝武看了几份邸报后觉得毫无用处。
除了读书,张孝武在等待证明的这几日便是锻炼恢复身体,好在他底子好,再加上吃喝不忌,不几日便完全恢复了。
又过了几天,管骧告诉他石敬将路过木城,届时关于他的身份问题,将有石敬予以证明。
张孝武问道:“朝廷是要追责石将军?”
管骧忙道:“朝廷只是让石将军亲自解释,并未责备。”
张孝武道:“还需要做什么解释,援军迟迟不来,土城外几十万大军围城,二十七团又如何能够阻挡?”
管骧道:“谁说你们没有援军?”
张孝武冷笑:“土城有没有援军,我能不知道?毅字营守西侧城墙,金城大营和鸦山大营在木城西面,如果有一个人影甚至一缕烟,我们毅字营必然第一个知道。一个半月,我们连援军的鬼影子都没看到。”
管骧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听说皇太子派了第三团和二十五团一起救援,由安远将军李存义亲自带兵,在路上与犬夷大军厮杀数日。”
张孝武大叫:“我沿着佳澜河向西走了数日,路上别说遇到人了,就是大军的脚印都没看到,什么狗屁援军!”
管骧哂笑一声,其中是非曲直,他自然不甚明了,可他却知道,这二十七团全军覆灭的罪责,必须又一个人去承担。要么是石敬,要么是太子爷,对于皇上来说,孰轻孰重便不言而喻了。大概石敬返回龙都,应该不需要解释,便会被下狱关押吧。但听说石敬乃张党,左丞相张宽必定会力保此人,只怕石敬的到来,会引起龙都城内一阵血雨腥风。
又过两日,大概石敬抵达木城了,张孝武早早地醒来,在房间里做了二百个俯卧撑和五百个仰卧起坐热热身,觉得精力非常旺盛,今天就能出去了,心情好了许多。但他希望见一见石敬,甚至他会给石敬作证,证明土城战败,并非石敬原因。
等了许久,管骧终于来了。
张孝武上前问道:“石将军在哪?他来给我作证了吗?”
管骧说:“张大人,我有一个坏消息,一个更坏的消息,和一个最坏的消息,你想听哪个?”
张孝武哭笑不得:“管书记当真戏谑。”
管骧直接说道:“坏消息是,就在石将军抵达木城北门尚未入城之时,朝廷的圣旨到了,御使大人亲自宣读,石敬因弃城逃脱之罪治赐死,以告慰全军阵亡的二十七团一万六千万汉军子弟和被屠戮殆尽的两万土城百姓,石敬全家受累被抄家流放玉门关。而石敬听了圣旨之后,大喝三声,便木城北门城墙自戕而死。”
张孝武顿时跌坐在床上,失声道:“弃城逃脱?”
“对。”
“不可能!”
“那为什么他活着?”
“他活着也是罪吗?”
管骧点了点头,道:“他活着就是罪,他若是死了,就是圣汉英雄,石家也当为后人铭记。”
“可笑,当真可笑!”张孝武冷冷道,“我等逃出兵卒将佐,便也是懦夫了?”
“你们不一样。”管骧道,他心里却说,你们不是张党,自然不需要太子党赶尽杀绝。管骧明白,朝堂之间的杀戮比战场更加残酷,战场上只需要面对敌人,朝廷中除了面对敌人,还要防备自己人,所以他非常不喜欢朝堂的阴谋诡计。
张孝武眉头紧锁,内心烦乱,石敬对他有提携之恩,如今却因为一道圣旨被逼杀身亡,而罪名却又如此的可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凶手是皇帝老儿,还是皇太子?一刹那,张孝武心中生出杀入龙都,割掉皇帝老儿脑袋的冲动来。
他们才是害死二十七团和土城百姓的凶手,而非石敬。
许久,张孝武才平息了怒火,问道:“还有比这更坏的消息吗?”
管骧道:“更坏的消息就是,石敬还没来得及给你作证,就撞城门死了。”
张孝武怔了一下,而后冷冷一笑,却不说话了。石敬之死让他对这个朝廷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对这个时代,对这个国家并没有任何归属感,而如今,朝廷亲自扼杀了他对这个帝国唯一的好感。
过了许久,张孝武说:“这样,我便要回到地牢去?”
管骧笑着摇摇头,道:“二十七团又不止他石敬一人,他不给你作证,其他人可以给你作证。随石敬来木城的二十七团士兵还有几人,甚至还有金衣卫,他们可以给你作证。”说着,他掏出一卷画,缓缓打开之后,对比了一下张孝武与画像,摇头说道:“不像不像。”
“什么不像。”
“你有胡子,画像里没胡子。”
张孝武哭笑不得,却见管骧又从袖袋里掏出匕首,便接过匕首刮了胡子。他在土城的时候便没刮过胡子,一直到大婚那天才重新刮了胡子,而从那天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一脸胡茬子一头乱发的他,看上去三十多岁,哪里像是十八岁的少年武将,这会儿便趁机把自己好好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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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角斗
管骧等他刮完了胡子,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英俊刚毅的面容小将,不由得怔住了,许久才点头笑道:“万没想到你这么年少,说实话,别说苏大人,换做任何人都不能相信这么年轻的寒门将佐能做校尉。”张孝武心说你这管书记怎么一惊一乍。
管骧又道:“不过对你来说,还有一个最坏的消息。”
张孝武道:“还有更坏的?对了,还有什么更坏的消息?”
管骧道:“关于你的典军校尉的消息。虽然你是二十七团毅字营典军校尉的身份已经得到证实,可你的典军校尉是石敬晋升的,而并未呈送兵部,也就是说你这个校尉官职只能得到石敬的承认,石敬不在了,再也没有人承认。怪只怪距离遥远,兵部还没来得及接到你的功勋,石敬便已经下罪自戕了。所以现在的你,依旧只是一个兵卒,而非校尉大人了。”
张孝武摇了摇头,不屑道:“张某本就是一个兵卒,机缘巧合,在土城中伍队死绝成了伍长,什队死绝成了什长,都佐,又用神臂弓三箭射退犬夷围城,这才得了大运被提携为典军校尉。说起来,皆是一场梦罢了,我曾经对我的老大哥邵子夫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过去了。大概如此吧。”
管骧哈哈大笑,道:“有理有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还真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儿,便对这“校尉”更感兴趣了。整个第六团没什么能打的武将,除了号称第六团第一勇将的李存元——安远将军青龙军副帅的亲弟弟——那货还是个练军将军,没真正上过战场。
管骧走后,张孝武泄了气,躺在木床上望着房顶的房梁,心中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厌倦,大抵上忧郁症便是这么得来的,对一切充满延误,对生活充满了厌倦。他想到了时刻关心自己的伍长邵子夫,那个总被自己欺骗的李向李小郎,“亲生的”大哥刘吉,叮嘱自己如何结婚的陈台,还有陶家翁孙,小孙子陶旺虽然不擅长打仗,但擅长抓兔子抓沙鼠,还有那个一脸褶子的老实人冯彬,天天捋着胡子的美髯公丁毅,甚至他想到宁死不肯向乌桓人低头下跪的罗真。
他想到大婚之日,所有兄弟们都来给自己捧场,记得那个爱笑的媒婆以及街坊四邻赞叹自己的俊朗,记得大婚之日九儿饿得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对了,还有九儿藏了四个面饼,这四个面饼吃了七天,直到那天她投河自尽。
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他们所不值,为二十七团不值,为石敬不值。
张孝武几乎一夜未眠,一直到天微微亮了,他才睡了一会儿,然后感觉有人站在门口,蹭一下蹿了出去。管骧开门的时候见到门口站着这么一个大个子,和他几乎脸贴脸,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险些滚下楼去。
“你这家伙,大早上站在门口,作甚呢?”管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干净的长袍子印上了灰印,塞北地区风大灰多,他好不容易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会儿屁股上全是灰尘。张孝武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回到木床之上,管骧推门进屋,身后跟着两个士兵,上前将张孝武的镣铐打开。张孝武活动活动手腕,问:“我现在应该是平民百姓了吧?”
管骧笑道:“想得美,前方鸦山大营和金城大营正在准备与犬夷联军的决战,正在中原征辟百姓,几乎所有监狱的犯人都被押送到塞北了,你居然想做百姓安乐生活?别做梦了,你还是兵,只是依照军师令,二十七团所有士兵就地编入各团各营,你恰好在俘营,所以你便是俘营的人了。”
张孝武问:“以后我得称你管大人了?”
管骧嘻嘻一笑,道:“对,以后对我尊敬一些,这是军规。尤其是不能吓我,我这人体弱身子虚,肾疼骨头脆,你要是敢打我一下,就是谋杀上官。”
张孝武一头黑线,心说这都什么人呢。
管骧道:“你这人也是扫把星,程将军设计擒获了东鞑塔之鹰巴登尔,目的是为了逼迫巴登尔手下马匪为我汉军所用。可你却杀了巴登尔,坏了将军大人的好事。你说你不是咱俘营的人也就罢了,用不着惹什么麻烦,就算惹麻烦也不是咱俘营的麻烦。可偏偏你现在又是俘营的人了,你说你来俘营没干一件好事,反倒给苏大人带来了大麻烦。”
张孝武道:“这么说,我连累俘营了?你们可以把我送走。”
管骧道:“谁要你这扫把星?你以为苏大人没有送过吗?关键是,送不走啊,就连辎重营都不愿意要你,谁让你得罪的人是程将军呢。我问问你,你在二十七团的时候,要是有人得罪了石敬,别人谁敢要他做下属?”
张孝武冷笑:“我要么不得罪,一旦得罪,还得罪的最大的咯?”
“对。”管骧道。
张孝武往木床上一趟,道:“那让他找我好了,张某的脑袋就在这里,大可拿去。”穿越到这个世界,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他甚至想着如果再死一次,会不会穿越回去。
那就再死一次吧。
管骧见张孝武一副不怕生死的模样,心说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的计划就没人实现了,便上前说道:“程将军不敢杀你。”
张孝武坐了起来,道:“将军不敢杀我?管大人又戏谑与我。”
管骧道:“我却不是骗你,你虽然因石敬而不得晋升校尉,可你却是土城中杀出来的,太子都说了,善待二十七团勇士。且我们打听过你的故事,你的确三箭射退犬夷围城,土城军民争相传送你的故事。咱们第六团虽然身处后方,却也不会干出卸磨杀驴的事。”
“我不是驴。”
“对,狡兔死走狗烹……”
张孝武一摆手,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你又不是北京人,怎么说话这么啰嗦。有什么话你大可以直说。”
管骧笑道:“所以苏大人为了给你一个机会,就想到了一个办法,由你和巴登尔的手下角斗。你若是赢了,证明巴登尔手下不过如此,程将军招募的那些马匪流寇皆是废物。程将军看到他们的无能,便不会怪罪与你。而若是你被他们杀了……就更没有什么争端了,巴登尔的手下报了仇,自然会替将军办事。你说,这是不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张孝武撇嘴道:“是个鸟蛋!我为什么要接受这场角斗?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想让我接受角斗——给我个理由吧。”
管骧见状便知道他并不拒绝,于是劝道:“因为他们不相信你能杀得了巴登尔,鞑塔人说,没有汉人能杀得了巴登尔。”
张孝武轻蔑一笑,管骧的激将法太直白,简直侮辱自己的之上,他自然不会上当,便躺了下去侧过身佯装睡觉。
管骧急了,道:“你若是接受角斗,苏大人愿意保你做伍长。”见张孝武依旧没有反应,管骧又道:“什长!苏大人说,你若是这么能打,自然可以做什长。而且苏大人还说,你做了什长之后,还可以去寻找二十七团的其他人来俘营,继续做你的袍泽。”
“都尉。”张孝武转身说。
管骧道:“不可能,你在第六团寸功未立,还坏了第六团的好事,能做什长已经不错了,居然想做都尉,你当苏大人有多大的权力吗?他也不过是校尉。”
张孝武疑惑问:“俘营——统领不是军候吗?苏大人怎么只是校尉?”
管骧解释说:“亏得你还做过典军校尉,连我汉军军制也不了解,四大军团之下为团队,团队之下为营队。但营队分为两种,一种是战营,一种为辅营。二十七团的毅字营便是战营,统领为军候。而我俘营负责看押战俘,是为辅营,是五个月前临时建立,如果战事结束,这俘营也便取消了。而因为是临时成立,所以辅营的统领是校尉。”
张孝武点点头,这才明白俘营的地位,合辙就是一个临时部队,以至于统领的军衔才不过是个校尉。大概这个校尉有机会单独向将军汇报工作,所以也算得上是红差。他随后说道:“好,我接受挑战,我什么时候和他打。”
“是他们,不是他。”
“几个?”
“三个。”
“一起上?”
“一个一个上,而且可以用兵器,但不能骑马。”
张孝武道:“无所谓,我虽然骑过马,但不会骑马作战。”
见张孝武接受了挑战,管骧便向苏钰汇报,又将他们的对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尤其夸奖了一番自己,说若不是自己巧舌如簧,张孝武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场挑战。
苏钰拍了巴掌,满意道:“如此最好,这样我就能赚钱了,谁也想不到,这场角斗,是我做庄家的赌局。哈哈哈哈……我真是太聪明了。”
管骧抹了一把汗,心说整个木城,也就是您能钻钱眼里去吧。他忽然想到了一些事,提醒道:“大人,这个张孝武毕竟是石敬提携的人,而石敬又是张党,真追究一下,张孝武也算是张党的吧?”
“他算什么张党,他连张党是什么都不知道。”苏钰撇嘴道。
第四十八章 何为张党
张党因张宽而来,因左丞相而得。
圣汉帝国行政成金字塔形状,最高权力者自然是皇帝,比皇帝权力第一级的有四个机构,分别是皇族、元老院、左丞相府和右丞相府,其中皇族自然不必说多,而元老院的作用是及时劝止皇帝下达错误政令。左丞相府是衙门机构,并不是左丞相张宽的家,左丞相府包括六个机构,分别是太学院、太史院、藩理院、督察院、闻天院、太医院。
太学院是圣汉帝国最高的学府,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太学院的学生参加每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十中其五,而每次科举也录取人数只有一百八十人。(天榜三十人,地榜六十人,人榜九十人。)即便是士族子弟,想要进入太学院就读,需凭借真本事赢得太学院三位博士同时承认方可入学。
太史院则是记录帝国所有档案的部门,太史院门口立有一块石碑,除史官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太史院查阅活人记录——包括皇帝,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史官中到底是好还是坏。
藩理院则是处理与周边国家的关系的机构,不过圣汉帝国孤傲惯了,对于周边的国家只有一个态度,那就是:你得听我的,不听我的我就揍你。毕竟强大的国家只有一个外交政策,那便是利己主义外交政策,没有所谓的和平共赢,只有我活着,你们都别想活得好。
督查院负责督查官员施政和道德的机构,御史们虽然一个个官不大,却死盯着每一位朝廷官员,毕竟御史的作用就是找茬。而圣太祖早有规定,终圣汉王朝不杀御史,所以御史也非常似乎忌惮——有时他们会弹劾皇族,除了皇帝外,他们谁都敢弹劾。
闻天院则是专门负责研究星象周易炼丹祭祀的地方,这个机构也负责管理圣汉帝国内所有宗教,但圣汉崇尚道教,以至于圣汉国内道教大盛。但闻天院基本不参与朝中大小适宜,因此这个部门并不重要。
与闻天院相同的便是太医院,太医院不单给皇族治病,也会给士族治病,但基本上很少给平民百姓医治。太医院原本隶属于皇族,但二十九年前一场大瘟疫甚至毒死了先皇大道皇帝。太乾帝将太医院从皇宫中搬到了内城,并广招天下良医,这才有了太医院的如今地位。但太医院与闻天院一样,既没有政斗的能力,又是闲野鹤,虽然听令于张宽,却不是张党门人。
左丞相张宽执掌左丞相府二十年,此前还任太学院太学令十二年,门生故吏半天下。他的学生们不需要张宽说什么支持的话,便已经私下结为同僚密友支持老师,于是张宽的张党便这么成立了。
可以说,张党掌控着圣汉帝国的文坛清流风评,若是得罪张党,士林学子和悠悠众口都会用吐沫星子淹死别人。而对于皇太子来说,他最为痛恨的便是张党和那群太学生,整天和皇太子作对,整日夸耀五皇子多有文采多么聪慧。
五皇子轩辕子孝三岁识字,五岁写字,七岁作诗,十二岁中秀才,十五岁时将文章混入御前殿试的三十卷中,被太乾帝钦点为状元,然而却发现这状元居然是自己的儿子,太乾帝是又骄傲又生气。虽然取掉轩辕子孝的状元,却准许他十六岁入翰林院与其他翰林生一道学习施政算学。
轩辕子孝的外公,便是张宽。
所以天下文人翘楚的张党,又岂能是张孝武这种小小的校尉能够攀附得起的。
苏钰淡然一笑说:“这张孝武毕竟是有真本事的,能打能杀,三箭射退犬夷大军也不是假的。程将军说依照他的功勋,可以做个都尉。可你也知道,咱们俘营的五个都尉和都佐都被我卖出去了,由他替换谁呢?换谁也不行,是吧?所以他若是赢了,咱们对外也好有个交代,不是我苏钰想要提拔石敬的人,而是他有真本事。他若是输了,死了,嘿,正好咱们不用花钱了。”
“大人英明啊。”管骧拍马道。
苏钰感慨说:“其实他倒霉的缘由就是石敬,石敬更倒霉,有个哥哥是左丞相张宽的学生。张宽的外孙是和如今皇太子争储的五皇子。陛下最是忌讳手下大臣参与立储一事,凡是参与其中者无有一个好下场。”
管骧道:“如此说来,石将军之死,是太子害死的?”
苏钰道:“不是,害死他的,其实是张宽。”
管骧大吃一惊,道:“为何是张丞相?他偏袒还来不及咧。”
苏钰点头说:“就是因为他偏袒石敬,才害死了石敬。太乾二十八年二月,青龙军誓师北伐无信,石敬官拜二十七团统领将军,率一万八千大军充当先锋,第一个杀出了两狼关。石敬收服木城、火城、水城,若不是军师顾雍怕他连收五城让他立即东进收服土城,只怕那鸦金粮仓都被收服了。这石敬倒是能打,可他是张党的人,他越是能打,岂非越是在打太子的脸?”
管骧点头不叠。
“那张宽任左丞相二十年,门生故吏遍布朝堂,两年前立储之争时明目张胆支持自己的外孙。可你想想,张丞相已经是掌管半个朝堂了,五皇子才十八岁,若是几年之后皇上驾……驾鹤西去了,这轩辕家的天下,岂非被张氏外戚执掌?”苏钰说完,吧唧吧唧嘴笑了。
管骧道:“所以即便五皇子过目不忘,文章享誉文坛,被称为百年难得一见之神童?皇上也一定要立三皇子为太子,就是因为五皇子的外戚太强势。”
苏钰道:“是啊,他是神童,可谁让他偏偏是张丞相的外孙。”
管骧皱眉道:“但即便石将军是张党的人,如今太子已然是太子了,他为何一定要杀石将军,甚至石家也被发配边疆?”
苏钰道:“石敬的大哥石翀是刑部左侍郎,极有希望将来成为刑部尚书,若是石翀做了刑部尚书,张党的势力便更强了。五年前,太子妃之父雍州牧章骥贪墨赈灾粮款,致使雍州洪水后饿死数万百姓,陛下责成刑部办理此案。当时便是石翀要求诛章骥九族并废太子妃,陛下不得不赐给张季一杯毒酒终结此事。张季被鸠杀,太子与太子妃伤心得三日三夜不吃不喝,这个仇,你说太子会不会报?”
管骧立即反应道:“所以太子不发兵?”
苏钰却摇头笑道:“那你就错了,太子就算再恨石家和张党,也不会明目张胆地不发兵,而且顾军师可是天下第一军师,李将军又是天下第一武将,他们怎么可能不发兵援救。不过吧,援军一日走五里也是发兵,一日走五十里也是发兵,从木城到土城三百里,一日走五里,就需要六十天整整两个月啊——两个月,连黄花菜都凉了。”苏钰向地上一敲手杖,冷冷地说:“皇太子想要弄死谁,简直太过容易了。”
“这么说来,张丞相以后在朝廷之中将逐渐……退出朝堂了?”管骧想了想恍然大悟:“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许多秘密所在,大人不亏为龙都苏府少主之一,消息头脑具是一等一。卑下跟在苏大人身边,当真受益匪浅。”
苏钰先是一阵骄傲,而后目露恨意道:“可惜我不是嫡长子,否则苏府定在我手中发扬光大,至少我比我大哥会赚钱。可惜可惜,我那草包大哥做了少主,唉……”可能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尤其是家里的话,他并不喜欢提。管骧也闭了嘴,连忙着手安排角斗一事,这才关系到他的利益,跟着一个贪财会赚钱的官上,连曾经书生意气的管骧,也变得贪起财来。
苏钰做局,邀请第六团将军程褚,副将夏侯宝,参军周文棋,以及各军候、校尉前往俘营,扬言巴登尔手下草原三金刚欲角斗二十七团神射校尉张孝武,双方恩怨必须一战终结,若各将军有时间便可一观这张孝武是真英雄,还是假本事。
为了烘托这场角斗的气氛,苏钰还让人编写了张孝武在土城的战绩,说此人斩杀犬夷千人,武艺如何如何高强。也不知道他从哪找来了一个说书先生,编撰张孝武三箭射退犬夷后,单枪匹马连杀犬夷三十六员武将,几乎生擒乌桓小王兀立塌。若是兀立塌在此,非得被苏钰编排的故事气得吐血不可。
但正因为苏钰编造的故事太过神奇,二十七团战损土城的故事又太过惨烈,能从土城杀出来的人自然身上都沾着死人味儿,听者无不纷纷好奇。将佐们自是接受了这场邀请,可更多的人没有请帖想观而不得,不由得着急上火,甚至一些木城的乡绅也好奇起来。又听说可以自己花钱买请帖,于是纷纷买了请帖前往俘营观看这场旷世角斗。大有另一个世界中梅威瑟大战帕奎奥,世纪之战的噱头和热闹。
苏钰的赚钱能力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甚至这一场角斗尚未开始,贩卖请帖的苏钰便先赚了一万两银子。
第四十九章 苏半城的生意
苏钰是龙都城内苏府庶子之一,苏府为龙都望门贵族,在这一代虽然并未出现达官贵人,但苏家累计财富深厚。苏家控制着龙都四分之一客栈和三分之一的青楼生意,他们的消息灵通至极,受到各大官员极力拉拢。
苏钰从小不喜读书,花钱捐了个武进士,先在兵部做了补事,后来家里托人去了第六团,供职于辎重营吴刚手下。他本以为混几年资历花钱再捐个官,岂料到青龙军团北征,无奈随军来到木城。后第六团设立俘营,苏钰在吴刚的推荐下担任了俘营统领。其实俘营油水丰厚,苏钰做了俘营校尉之后,更是上下身手赚得不亦乐乎,人们私下称呼苏钰为苏半城,意为半城财富进落他手。
张孝武以为次日便要角斗,岂料到这角斗时间被推迟到三天之后,实在是因为苏钰要搭台子给足观众观看的场所,好收取更多的“观战费”。等到台子建好之后,决战之日也到来了。
程褚来时,只见俘营周围聚满了人,甚至居然有俘营守卫收取门票,顿时气得哭笑不得,见了苏钰之后训骂:“混账小子,怎么闹得如此风波?半个团的人都来了?”
苏钰故作无辜道:“将军,下官也不知道此事怎么闹这么大,下官只邀请了各营都尉以上军官,可万没想到,大家都希望看看到底是张孝武厉害一些,还是草原三个金刚厉害一些。”
程褚问:“你以为呢?”
苏钰道:“卑下听说,乌桓小王兀立塌率军攻城之时,张孝武手持铁臂弓连发三箭,几乎将兀立塌射死在木城之下。此人更是杀出城外斩杀三十六员犬夷将领,吓得兀立塌率军逃走。兀立塌扬言,杀死张孝武者封千夫长赏万两黄金。此人在第二十七团,便是宛如战神一般的存在,又听闻说,土城破城之时,他单枪匹马在土城杀了个七进七出寻找兀立塌,那兀立塌躲在乌桓大营中不敢露头。”
程褚惊讶道:“此人如此骁勇?”
苏钰道:“此人昏迷无日无夜,醒来之后便杀了巴登尔,乃勇将也。将军,若是您得了此人……”
程褚捋着胡子哈哈一笑,想到万人敌的武将若是忠于自己,心中不胜美哉,比起一个巴登尔,收服张孝武显然更加得意。
参军周文棋咳了咳嗓子,说:“此人是否骁勇尚未可知,不过我听说苏校尉你搞什么赌注,说零杀一赔一,一杀一赔三,二杀一赔五,三杀一赔八,你拿他在坐庄赌钱?”
苏钰忙红着脸说道:“大人,下官只是玩玩,玩玩罢了。”
程褚哭笑不得,对着他的屁股踢了他一脚,又道:“我买了五百两银子这小子能杀三人。”见将军买张孝武连杀三人,其他军候自然不敢唱反调,一个个都买了几百两张孝武三杀,苏钰在一边收钱的同时,一边也担心,万一张孝武真的这么厉害,自己会不会赔钱?但他只是买门票便赚了一万两,倒也不怕赔钱。
苏钰笑问:“将军大人,你不看看那三个巴登尔手下?”
“不看了,我倒要看看,这人到底能勇武到哪里。”程褚倒是毫不在意,不过是五百两银子罢了。
此时,张孝武早已准备好了一切,体力和精力恢复到最佳状态,他甚至觉得现在的状态比土城时还要强很多。先前他独处的时候想到了厌世寻死,可事到如今,他反倒不想死了,便是死,他也不想死在鞑塔人的手中。
他有很多仇人,鞑塔人就是其中之一,他还很清楚的记得,一群鞑塔人追向九儿,九儿为了保持贞洁投河自尽。
“可以杀我的人,不能是鞑塔人。”张孝武自言自语道,“也不能是乌桓人,不能是犬夷!不能是圣汉人,能杀我的人,只可以是我自己。”他睁大了眼睛,心中依然做出决定,这一场角斗,他一定要杀死对方。
管骧走来之后,告知他已经准备好了,此次乃角斗私人决斗,与俘营无关。若是他活下来,便是俘营什长,巴登尔手下将被调拨与鸦山大营中军大帐,双方将来也不会见面。管骧又道:“若是他们死了,他们的家人会否找你报仇,我就不知道了。”
张孝武轻蔑一笑,点了下头,目光中露出森森杀气。
管骧问道道:“你用的是什么兵刃?”
“刀。”
“什么刀?”
“斩马刀。”
管骧为难道:“这斩马刀没有。”
“那就朴刀吧。”
汉军士卒佩三刀,短刀、腰刀与朴刀,短刀仅有三寸,腰刀六寸,朴刀刀身四寸但刀柄为六寸长杆,总长为三尺一寸,多为野外步战使用。因朴刀过长,守城之时朴刀反而不如矛枪与腰刀好用,杀敌时朴刀不够长,防护时又太长不如腰刀灵便。可如在步战之时,朴刀的用处便多了,比矛枪灵活又比腰刀长,且刀锋更短,杀伤力更大。
张孝武虽然自持武艺,却也小心谨慎,等管骧派人送来朴刀之后,他独自一人在房间内锻炼热身,准备接下来的死战。一刻钟后,张孝武走出房间,由狱卒带到俘营中央的校场。
校场正中被画了一个方形的决斗区域,周边用绳子与木钉圈住,而周遭的房屋顶上坐满了观战的军士。张孝武又看到北面楼台之上坐着几个军官,众人拱卫着一个将军,他猜测这应该就是第六团将军程褚了。
不一会儿,巴登尔的手下被带了出来,众人顿时瞪大眼睛大吃一惊,原来这三人的身材一个比一个高大威猛,原本以为张孝武必胜无疑,可这三人每个都壮硕无比,便是身高不如张孝武高的,那身材却更加粗壮,不愧是东草原之鹰的三金刚。
三人见了张孝武后愤怒地嚎叫起来,嘴里大声谩骂,几乎掀翻了身边的士兵。看热闹的上千士兵也开始不看好张孝武了,认为这个年轻人虽然身材健壮,可比起身材魁梧雄壮的鞑塔三金刚还是不如。
三个人对张孝武污言秽语,但张孝武根本不懂鞑塔语,只是冲他们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气得三人又蹦又跳,险些再次将看押的士兵掀翻在地。
远远地看到了张孝武的体型,又看到了草原三金刚的身板,一个身材修长健美,可另外三个都像是水缸一样强壮,大家都知道,战场上最忌惮的便是那种水缸身材的人,力大无穷不说,身材矮小利于隐蔽。楼台上的几个军候纷纷苦着脸,转头说:“汪半城,能否重买?”
苏钰一脸得意道:“诶,诸位大人,这就不对了,买定离手,又岂能反悔?”
骁骑营军候李存元骂骂咧咧道:“你这混账玩意,难怪先前不让我们看巴登尔手下,原来是为了骗我们的钱,骗钱都骗到我们头上了?你这厮是否活腻了?”丰字营军候秦丰、恪字营军候高恪也纷纷说:“你这小子不是东西,害得某输了这个月的奉饷。”
辎重营军候吴刚可是苏钰的老上司,自然替他说话,伸出双手奉劝道:“诸位,是否输了这个月的奉饷便吃不起饭了?要么这样,苏伯陵,日后他们几个人的伙食,你来出钱?或者日后到了饭晌,你把饭菜送过去。”
李存元骂道:“你个护犊子的老鳖,让我们吃牢饭!”
吴刚反唇相讥:“吃不起牢饭,你们骁骑营还有草料嘛。”
两人气得要打起来,程褚一拍椅子,呵道:“坐回去,一点钱罢了,为一点银子吵什么吵,丢不丢人?”见李存元还要说反驳,程褚道:“李军候,胜负未分,你以为自己一定输了?”
李存元道:“我不是在乎输赢,我是看某些人赚钱都赚到咱们兄弟头上了,着实气愤不过。”
苏钰看了一眼吴刚,吴刚点点头,意思是有我给你小子撑腰,别怕那姓李的。苏钰收到信息,立即说道:“李军候,这话就是您的不对了,我苏钰赚钱也是有原则的,不骗不抢不偷不盗,您要是想赚回来,现在重买就是。”
李存元道:“我买五百两银子,这小子一个都打不过。”
苏钰道:“好咧,管骧,赶紧记下来。”
其他军候纷纷重新下注,纷纷不看好张孝武能打得过三个金刚,尤其看这小子年纪轻轻身材矫健却不壮硕,面容还有一些英俊之气,议论起此人最多是个绣花枕头,射箭尚可,步战却不行。
“可惜了,这么一个少年郎,我弓阵正需要神射手。”秦丰叹道,“将军,若是此人活下来,可否送予下官?”
苏钰拱手上前,耳语道:“秦军候,此人乃石敬心腹,别人能用,您怕是不行。”
秦丰先是一愣,随后苦笑不已,说起来他秦家也算得上是张党门人。秦丰之父与张宽原是同科进士,正所谓同科守望互助,两人也算得上是莫逆之交。但十年前秦丰之父因漕运不力遭到弹劾,张宽虽为好友却依旧秉公执法,秦丰之父自戕谢罪。秦丰之父死后,张宽恳请太乾帝优渥秦家人,因此秦丰并未因父亲贪腐而遭受弹劾,反倒凭借军功官至第六团领军校尉,掌管丰字营。
程褚道:“还不开始比试,你真当大家有闲工夫等你?”
苏钰赔笑道:“这就开始,这就开始!还有没有下注的?此等机会不可多得啊。”
第五十章?腰斩
此时场内的张孝武双脚前后合步,刀尖向下杵在地上,望着对面鞑塔汉子,眼神中充满了斗志。他知道鞑塔人都是马上好手,也都是摔跤高手,但他们往往马下兵刃功夫不到家,因此张孝武最大的依仗的便是对手不善步战。
第一个站出来的鞑塔汉子身高六尺,方头大耳,耳朵上还挂着木头做的耳环,他的脖子和脑袋一样粗壮,猩红双眼,举起弯刀,二话不说便杀将过来。他自忖对面的“小白脸”只是长得好看并无真本事,便准备凭借这一刀直接断了他。
草原弯刀适合马战,只有手臂长短,用时灵活,且并不锋利。骑在马上作战时,鞑塔人不需要太过锋利的兵刃,以免卷刃后无法再次投入作战。可张孝武手中的朴刀却有人身高一般的长度,刀柄与刀刃一半一半,非常适合步战中大开大合之用。
张孝武见对方身强力壮,这一刀似是灌尽全力,不可抵挡,便稍稍错了一些。
只见鞑塔汉子越跑越快,猛地挑起挥刀砍下,张孝武心中有了计较,他异常冷静,虽然对方力大无穷,可速度却并不快。他等对方跳起时先是向侧后一退,随即身子一错,让开了对方的凶狠刀锋,用更长的朴刀刺向鞑塔壮汉的腹部。
鞑塔汉子吃了一惊,未想到对方非但没有抵挡或者逃走,反而利用兵刃长度反刺自己,忙用刀砸向朴刀意图自保,却冷不防张孝武收刀后撤,那鞑塔汉子一刀狠狠地砸在地上,那刀刃直接浸没了土地,掀起地面阵阵灰尘。
众人大吃一惊,那弯刀刀身深深嵌入地面,可见这鞑塔壮汉力量之大,别说朴刀的木杆抵挡不住,便是一根铁棍也给砸弯了。然而更让大家想不到的是,就在鞑塔汉子力道用尽之际,那张孝武再一次以朴刀做长矛刺了过去,鞑塔汉子忙后退躲避,张孝武得势不饶人,接二连三刺向鞑塔汉子的脸,仿佛他手中用的不是朴刀,而是一柄矛枪。
鞑塔汉子一退再退,慌张地举刀相迎,张孝武将朴刀刀首猛地向下砸去,鞑塔汉不由自主举刀上迎,中门打开。张孝武机敏狡猾得很,哪里放过这个机会,奋力一脚直踹过去,踢在这鞑塔汉子的裆部。
这一招踢裆脚可以算是张孝武的绝招之一了,当初张孝武他爹教憨郎的时候便说过,再勇武的汉子也有弱点,所有男人的裆下都是软骨,踢到裆下便是踢到对手的命门,若是力气大一些,甚至提档便可将对手踢死。
张孝武这一脚并没有完全发力,对方虽然闪躲了一下,却依旧被踢了个结结实实。
“啊……”
鞑塔汉子惨叫不已倒在地上,手中的兵刃都拿捏不住了,他感觉自己阳器被踢碎了,浑身的力气被抽走,脑袋疼得恨不得在地上砸几个坑。
周遭的看客们忍不住捂嘴惊呼,仿佛被踹下身的人是自己一般,心中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小子太坏了,这一脚下去,再强悍的汉子也死定了。
李存元破口大骂:“太卑鄙了,这哪是男人的招数?要是我的话,宁死都不会用这等卑劣手段。”
(ex){}&/ 管骧故作猎喜,但心中却对苏钰鄙夷不已,堂堂龙都苏府的少爷,居然行事如此小气,赚一万二千两才分自己五十两,你也太贪财了。然而他作为苏钰的助手,自然不能露出半分不满,便在苏钰耳边低声献计。
苏钰听罢之后连连点头,向程褚报告说,这张孝武一天一夜未进食,须得给他半个时辰进食休息,大家也休息一下,他已经备好了薄酒与牛羊肉。众人见时间到了晌午,才觉得饿了,便暂时休息一下等着下两场打斗。
管骧随后让人将巴豆磨成粉灌在酒中,又给第二个鞑塔金刚送去酒肉。那第二个鞑塔金刚不疑有他,只等享用完美食美酒便上前杀了张孝武为巴登尔和先前之人报仇雪恨。
此时张孝武却不知其他,他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享受着羊肉和烈酒,吃了一只羊腿喝了半壶烧刀子之后,他起身伸了伸拳脚,感觉力气恢复许多,便坐在一旁等着对手。
过了一会儿,那鞑塔金刚拎着一根一丈长的矛枪走了出来,冷笑着望着张孝武,用圣汉话说道:“小子,你死定了,我要扯出你的肠子,拽出你的心肝。”
这个鞑塔金刚身材更高,身体更加强壮,豹头虎目好一个草原汉子,顿时引起了周边地牢窗口处看热闹的战俘们的叫好声。一丈长的矛枪拎在他的手中,反而不觉得有多长了。
张孝武见对方比自己搞一个脑袋,估计身高比自己还高大,心知此战不好打,便更加小心谨慎。那鞑塔金刚立即冲上前来,张孝武全神贯注,忽然觉得那鞑塔金刚动作变慢了,他随后堪堪躲开矛枪枪尖。随即,那鞑塔金刚枪枪不离张孝武的脑袋,直打得他狼狈躲避,每每枪尖从脸颊头顶穿过,直惊得众人纷纷起身瞠目。
鞑塔金刚连刺了十几枪都没有刺中对手,不由得惊呼道:“你用了什么妖法?我明明已经刺中你了,怎么又被你躲开了?”
“动作太慢了你。”张孝武冷道。
那鞑塔金刚大吼一声正要继续攻击,却冷不防浑身一软直接扑了过来,整个人脚步踉跄撞向张孝武,仿佛放弃了兵刃用起了拳头。不过外人看过去,仿佛这鞑塔金刚投怀送抱一样。可若是一个美娇娘投怀送抱也就罢了,偏偏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壮汉,怎么看怎么感觉别扭。
“扑过去,许是一种武功吗?”观看的人说道。
另一个观众道:“听说中原丐帮有一种武功,叫做醉拳,便是靠近对方摔打敌人,我估计这人用的也是醉拳。”
“可也太醉了……”
“你不懂,醉拳就要让人看着就觉得对方打不成,可实际上只有靠上去才发现醉拳者有多厉害。”
“但对方手里有刀啊!”
张孝武倍感奇怪,这人如何露出如此破绽,但他也只是犹豫一瞬间,随后冲了上去,抡起朴刀砸了下去。
第五十一章? 丢去疫庄吧
“噗呲!”
鞑塔金刚被张孝武从肩膀砍刀腰身,胸口打开,内脏肠子全都流了出来,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啊……啊……啊……”鞑塔金刚竟然被一刀切开身体,后一时之间未死绝,疼得哀嚎了许久,这句话不用翻译,大家也听得懂,便是听不懂,看到这场景也知道他在嚎叫什么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场内,难以相信此情此景,更想不到眨眼之间这第二个鞑塔壮汉便如此窝囊地死了。
张孝武也没想到这么轻松地格杀了对手,对手的动作也太慢了,而且似乎全身没有力气。他一时之间愣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对手太弱反倒让他好生无趣,便转身走回到座位上,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脸上的血迹。
第二场角斗,张孝武甚至连汗都没出,力气也只用了一下,就这样杀了对手,总感觉有一些不真实。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他心中想着,锐利的眼光盯着第三个人。
那第三个鞑塔汉子其实武功不如前两任,他是巴达尔手下四大金刚之一,不过四大金刚被抓了三个,另外一个逃走了,他才被迫迎战。四大金刚各自负责,第一个汉子负责马队,第二个汉子负责步战,而他负责管理钱财,逃走的那个金刚则负责打探消息。他虽然会一些武功,可比起前两人却差的太远了。他本以为前两人必定能杀死这汉卒,哪成想金刚们一个比一个死得惨,而今被张孝武盯得浑身发毛,慌张地转头对狱卒说了一连串话恳请投降不战,可惜没人听得懂,甚至还纷纷鼓励他。那管钱的金刚都快哭了,说:“我原谅他了,我原谅他了,其实我和巴登尔的关系不怎么好……”
显然,尽管张孝武让大家输了钱,可看到汉卒悍杀犬夷,众军士们仍然高声叫好起来,城楼上的将军们不明真相,纷纷为张孝武的勇武而鼓掌。程褚一看到血便双眼望着天空,仿佛在深思什么,然后转身脸色惨白笑道:“着实厉害,传说所言不虚。”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得到一员良将。”周文棋立即笑道:“此子入我第六团,当为将军驱使,驰骋杀出。”
程褚呵呵两声,并不多言,他胡子稀少,摸着下巴望着天。其余人不明白程褚意思,纷纷猜测将军心中所想,却不知程褚此时心道:“这混账玩意弄得如此血腥,我现在肚子里翻江倒海想要吐出来,也不知下一场角斗又该如何。以后再也不参加这种角斗了,又见血气,又见血气,算卦的说我最近不宜沾染血气,否则会有杀身之祸啊……”
由于张孝武第二战并未出什么力气,于是众人便没有给他第三战准备时间,只是那第三个鞑塔金刚自己害怕,许久才被推出来。这第三名鞑塔金刚却没用弯刀,而是要了一弯弓,顿时引得周遭军士们的大骂,连楼台上的将军和军候们都觉得不妥。
“居然可以用弓的吗?”李存义指着那第三个鞑塔金刚气笑了。
观台上军候秦丰也忍不住插上一嘴说:“苏大人,这步战角斗,若使用弓箭唯恐误伤将军大人吧。”说着看看程将军,程将军依旧是仰望天空故作深思,但手指点了点地面,秦丰大喜,继续说道:“我看还是换个兵器吧。”
(ex){}&/ 周文棋转移话题道:“将军大人买了五百两此子三战皆胜,劳烦管书记官将四千两银子送来。”程褚猛然想到此事大笑起来,众人也忍俊不禁,这苏钰定然赔了不少钱,能让铁公鸡拔掉毛,当真是一件趣事。
垂头丧气地将众军候与将军等大人送走,苏钰转身便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到了晚饭时间才出门,咬牙切齿道:“张孝武害得老子赔了这么多钱,那可是我两年的薪俸,两年的薪俸啊!人生啊,能有几个两年?管骧,你说说看,我还有几个两年?今年我已经三十有二,两年,两年过去我便三十四了,已经半截身子迈入黄土了。”管骧心说大人您何时用薪俸生活,您在木城六个月也不止赚四千两银子啊。
“这一切具是因为张孝武。”苏钰怒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在阁楼睡觉。”
“他还有脸睡觉?”
“对,将军刚刚派人发来公文赦免了他,晋升为俘营什长职。”
苏钰一想到自己的钱没了四千两便心如刀绞,长吁短叹了许久才无奈接受现实,道:“我现在看他不舒服,不舒爽!赔钱,难受!赔钱,难受啊!你得替我出口气,管骧,你一肚子坏水,你说说怎么收拾他?”
“下官……下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办法。”管骧挠着头为难起来,他并不算是什么智囊,也只能出出鬼主意罢了。
两人凑在一起冥思苦想许久,管骧忽然一拍大腿道:“大人,您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在木城之外还有一个隶属于咱们俘营的疫庄,那里有半支都人看守病疫俘虏,因为没有人愿意去那做守官,所以那边一直都空闲着。”
所谓疫庄,便是安置生病的战俘城外义庄,由于担心战俘病疫传染,看守多为触犯军规士兵以及生病士兵。虽然名为都队,但疫庄实际只有两什队兵士(50人左右),且两个什长轮流当值,谁都不愿留在疫庄过夜,唯恐自己染了病。
管骧又道:“羊焕和刘介这两人一直想调离疫庄,甚至不惜自降为伍长也要离开疫庄,倒不如让张孝武前往疫庄,由他暂领后都队甲乙两什队,放羊焕与刘介回城中‘养病’——这二人为了请假就差谎称自己生孩子了。”
苏钰想了想这个办法倒是能替自己出气,万一张孝武染病死了,他该有多开心,顿时大笑起来道:“可行,当可行!管书记,撰写公文调令,因俘营后都队都尉一直空缺,甲什队什长羊焕与乙什队什长刘介染病,拟委张孝武担任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代统后都队,此令报备周参军。”
“喏。”
第五十二章?后都队代统
张孝武将满是鲜血的衣服给扔了,洗漱一番后酣畅淋漓地睡了一大觉。此间无人敢来打扰,也无人敢叫醒他,看守兵卒也只是远远望去,小声议论此人今日的骁勇和血腥的角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于是众说纷纭中,张孝武弑杀狂暴的故事被越传越玄,甚至有人胡编乱造起来。俘营的兵卒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今儿终于遇到了个最硬的了,不少人纷纷跑过来远远窥视一眼,仿佛自己也沾了光荣。
“这家伙以后是咱们俘营的人。”有消息灵通的人说给别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惊讶,也不知这人来俘营是福是祸,他会不会恼怒之下连自己人都杀。
“看以后谁还敢说咱们俘营的人不能打。”另一个心大的士兵跳脚叫道,“谁要是不服,就让们来挑战一下,对了,他叫什么?”
“好像叫张孝武,原本是土城的二十七团校尉,一刀一马杀出土城,饿晕了才被咱们的斥候抓住。”
“那抓他的斥候,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哈哈哈哈……”
“是校尉大人啊——话说咱们统领就是校尉,你说他要是留在俘营,是他大还是校尉大?”
“那是大人们该考虑的事儿,咱们只知道这位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就行了,从土城里杀出来的,难怪了!那几个鞑塔马匪也是活该,谁不好招惹,偏偏招惹他。”
张孝武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便看到管书记带着一套绛色军服和什长皮甲来了,还一脸的苦笑。管骧说由苏校尉说到做到,既然你打赢了鞑塔三金刚,他便升你做俘营的什长了。
张孝武咂咂嘴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未想到还信守承诺,倒是让我意外了。”
管骧玩味地摇摇头,说道:“苏校尉虽然有种种不堪,但还是有做人底线,此人只是爱钱罢了。张孝武,苏校尉委任你任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暂代统后都队,驻防城外疫庄。从现在开始,城外疫庄暂时由你负责,那疫庄后都队都尉暂时空缺,庄内有甲什队和乙什队两支什队,总计五十个士兵,若是你表现得更好,这个代统后都队便会换成正统的都佐。”
“需要我花银子吗?”
“这个……再说……”
张孝武哈哈一笑自是不提,管骧拱手恭喜道:“从今往后,你又是一条响当当活生生的圣汉禁军健卒。”
从疫庄这名字来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张孝武倒也不嫌弃,忽然想起自己是丙什队什长,那丙什队在哪?管骧赧笑说丙什队虽然只有你一人,但若你有相熟之人,大可调入其中,甚至包括原二十七团的人。
张孝武想了一想,顿时坏笑起来,说我认识四人:胡三万、王一斤、陈关西与赵锁。
管骧知道胡三万这个豁牙子,心说不知道这四个人是如何得罪张孝武了,居然被他坑到疫庄去了。罢了,四个人与自己不熟,死不死和他管骧没什么关系,他立即让人将四人叫来。
胡三万等四人一脸茫然地来到校场,见到张孝武戎装待旦,身着什长衣甲,立即肃然站立,心中又怕他胡乱杀人。他们亲眼目睹张孝武连杀三人的凶狠果决,短短数日内,张孝武杀巴登尔,杀乌桓战俘,杀鞑塔三金刚——连杀了十几人——此人视人命如草芥,面对如此杀人魔王,四人哪还敢乱说话。
张孝武见四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好笑,摇了摇头道:“你四人从今而后为我之部署,我不会杀你们,更不会杀袍泽,但你们如果是我的敌人,或与我作对,我也会毫不留情将你们腰斩当下。”四个人听了吓得咽了口水点头不叠,只有憨子才敢反对他,又听张孝武说道:“胡三万,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一伍队伍长,赵锁,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二伍队伍长,陈关西,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三伍队伍长,王一斤,任我亲兵护卫。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回去打典行李,穿戴衣甲,带三刀与我前往城外疫庄。”
“啊?去疫庄?”胡三万张大了嘴巴,露出了缺口的门牙,原本整个人长得就已经很猥琐了,如今缺了一颗门牙,更是难看。
赵锁却激动道:“我们成了伍长了?”
陈关西也露出笑容,但想到去疫庄,心中便是一凉,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唯独王一斤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茫然地看着大家的反应,心说你们都升官了,唯独我没有升官,难道是我当时对你不好吗?他回想了一下,当初张孝武昏迷七日,还是自己喂了他一碗白米粥,自己应该是他最大的恩人吧。
胡三万望向管骧,管骧立即上前介绍:“张什长如今为我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并代统疫庄大小诸事。张什长举荐你四人任部署,还不谢过官上?”
四人欲哭无泪,鬼才愿意做他的下属咧,而且去劳什子疫庄,我们宁可不升官,也不愿意去死人堆里。但张孝武冷峻的目光扫过来后,四人顿时一个激灵,明白不好好听话可能小命不保。
四人被迫老老实实地回去打点好行李,穿戴好了衣甲并携带三刀(朴刀、腰刀和短刀),紧随在张孝武身后悲凉地离开俘营。
王一斤在胡三万耳边低声担忧说:“伍长,我们去俘营,会不会染病?”
胡三万眯着眼睛,叹着气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老天爷了,他老人家心好呢,咱们就能活下去,他要是心情不好呢,咱们早晚都得死。唉……你们说这什长大人是不是在报复我等?王一斤,你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你是没给他分糠粥,还是往糠粥里撒尿了?”
“没有啊,咱们好生伺候着,若说得罪也是赵锁,就他脾气最臭。他喜欢往糠粥里撒尿,这事儿没少干,他还说糠粥里有尿味儿,大家伙儿就不会打起来,还会相互谦让,这多好啊。”王一斤忙拉出来赵锁说事儿,结果被赵锁一脚揣在屁股上,骂道:“别说我,这事儿是伍长授意的。”
“咳咳咳……大家换个话题。”胡三万红着脸道,远远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张孝武,见他仿佛没听到似的,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此后跟在这位大人身后,当真要小心一些。”
路过一家酒肆,张孝武忽然转身道:“胡三万,你身上有钱吗?”
“有……有……有点儿吧。”胡三万摸了摸身上,正要说真遗憾我没带钱,便听到张孝武吩咐道:“去买酒,买两坛酒,由酒保拉到城外疫庄。”
“喏。”胡三万不情不愿地进去了,等胡三万购好了酒回报之后,张孝武问道:“胡三万,你这门牙就这么缺着了?吃饭不方便不说,还很难看。你成家了吗?”
听到他说起了家常小事,胡三万心中反倒轻松了许多,无奈道:“回大人,我还没成家,你看我这牙——我又能如何?大人,你以为我愿意缺着门牙吗?他娘的巴登尔打得,多亏你替我报仇雪恨。”
张孝武想想说道:“改日我帮你做一副假牙吧。”
胡三万好奇道:“假牙是何物?门牙还能作假?”王一斤等人也凑过来,假牙,牙还能作假吗?
张孝武见大家放松了,便笑着说道:“做假牙倒是容易,需先找上好陶泥,你咬出痕迹,再于口中做成陶齿,随后进行烧制成为陶瓷牙齿。这是个技术活,十次才能成一次,但有了陶瓷牙,总比露着两个齿洞更加好看。”
“什长,您以前做什么的,怎么连这等手艺也懂?”王一斤好奇道。
张孝武道:“我阿爷是镖行武师,护镖的时候死了,所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平民百姓出身。”众人听说他出身平民便亲近起来,又不觉得他如何可怕且不可靠近了。
胡三万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故事,张孝武闲来无事,便讲了起来自己的出身。
张家本住在龙都,张孝武之父张检原为龙都城一介游侠,后被招揽为宁王门客之一。宁王因拥立皇上登基称帝立下大功,因此极为得宠,深得皇帝信任。宁王骄奢淫逸,犹爱美色,曾经数次在龙都当街掠走少女,龙都府衙门和银衣卫不敢管。张检虽是游侠却也心存争议,便辞去宁王门客。后宁王谋反被诛杀,早早离开宁王府的张检却也受到了牵连,好在龙都府只判张检离开都城。张检早年有一旧友在雍州河间府平通镖局做镖师,便投奔与他。后张检娶妻生子,张孝武出生时母难产而死,张检独自一人抚养长大。三年前,张检在南方走镖时中了毒樟而死。
“宁王谋反这件事我知道。”胡三万一拍巴掌兴奋起来,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年我六七岁,宁王被诛杀之后,家中仆役丫鬟被充军发配。我小时候在并州沙河堡,还看到一个老卒便是娶了雍王府充军发配的一个丫鬟。那丫鬟长得好看的咧,大家都说再多几个雍王就好了,沙河堡的老卒全都能娶到如花似玉的老婆。你一说我忽然想到,那女子绝不是个丫鬟,应该是宁王抢来的做老婆的王妃吧。嘿嘿嘿,那老卒当真幸运,居然娶了个王妃!”赵锁等人一阵羡慕,纷纷想着自己要是也娶了个王爷的老婆,那该是多么快活。
第五十二章?后都队代统
张孝武将满是鲜血的衣服给扔了,洗漱一番后酣畅淋漓地睡了一大觉。此间无人敢来打扰,也无人敢叫醒他,看守兵卒也只是远远望去,小声议论此人今日的骁勇和血腥的角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于是众说纷纭中,张孝武弑杀狂暴的故事被越传越玄,甚至有人胡编乱造起来。俘营的兵卒大部分都是欺软怕硬,今儿终于遇到了个最硬的了,不少人纷纷跑过来远远窥视一眼,仿佛自己也沾了光荣。
“这家伙以后是咱们俘营的人。”有消息灵通的人说给别人,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惊讶,也不知这人来俘营是福是祸,他会不会恼怒之下连自己人都杀。
“看以后谁还敢说咱们俘营的人不能打。”另一个心大的士兵跳脚叫道,“谁要是不服,就让们来挑战一下,对了,他叫什么?”
“好像叫张孝武,原本是土城的二十七团校尉,一刀一马杀出土城,饿晕了才被咱们的斥候抓住。”
“那抓他的斥候,估计肠子都悔青了吧?”
“哈哈哈哈……”
“是校尉大人啊——话说咱们统领就是校尉,你说他要是留在俘营,是他大还是校尉大?”
“那是大人们该考虑的事儿,咱们只知道这位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就行了,从土城里杀出来的,难怪了!那几个鞑塔马匪也是活该,谁不好招惹,偏偏招惹他。”
张孝武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睛便看到管书记带着一套绛色军服和什长皮甲来了,还一脸的苦笑。管骧说由苏校尉说到做到,既然你打赢了鞑塔三金刚,他便升你做俘营的什长了。
张孝武咂咂嘴道:“我原本以为他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未想到还信守承诺,倒是让我意外了。”
管骧玩味地摇摇头,说道:“苏校尉虽然有种种不堪,但还是有做人底线,此人只是爱钱罢了。张孝武,苏校尉委任你任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暂代统后都队,驻防城外疫庄。从现在开始,城外疫庄暂时由你负责,那疫庄后都队都尉暂时空缺,庄内有甲什队和乙什队两支什队,总计五十个士兵,若是你表现得更好,这个代统后都队便会换成正统的都佐。”
“需要我花银子吗?”
“这个……再说……”
张孝武哈哈一笑自是不提,管骧拱手恭喜道:“从今往后,你又是一条响当当活生生的圣汉禁军健卒。”
从疫庄这名字来说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过张孝武倒也不嫌弃,忽然想起自己是丙什队什长,那丙什队在哪?管骧赧笑说丙什队虽然只有你一人,但若你有相熟之人,大可调入其中,甚至包括原二十七团的人。
张孝武想了一想,顿时坏笑起来,说我认识四人:胡三万、王一斤、陈关西与赵锁。
管骧知道胡三万这个豁牙子,心说不知道这四个人是如何得罪张孝武了,居然被他坑到疫庄去了。罢了,四个人与自己不熟,死不死和他管骧没什么关系,他立即让人将四人叫来。
胡三万等四人一脸茫然地来到校场,见到张孝武戎装待旦,身着什长衣甲,立即肃然站立,心中又怕他胡乱杀人。他们亲眼目睹张孝武连杀三人的凶狠果决,短短数日内,张孝武杀巴登尔,杀乌桓战俘,杀鞑塔三金刚——连杀了十几人——此人视人命如草芥,面对如此杀人魔王,四人哪还敢乱说话。
张孝武见四人小心翼翼的模样,心中好笑,摇了摇头道:“你四人从今而后为我之部署,我不会杀你们,更不会杀袍泽,但你们如果是我的敌人,或与我作对,我也会毫不留情将你们腰斩当下。”四个人听了吓得咽了口水点头不叠,只有憨子才敢反对他,又听张孝武说道:“胡三万,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一伍队伍长,赵锁,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二伍队伍长,陈关西,俘营后都队丙什队第三伍队伍长,王一斤,任我亲兵护卫。我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回去打典行李,穿戴衣甲,带三刀与我前往城外疫庄。”
“啊?去疫庄?”胡三万张大了嘴巴,露出了缺口的门牙,原本整个人长得就已经很猥琐了,如今缺了一颗门牙,更是难看。
赵锁却激动道:“我们成了伍长了?”
陈关西也露出笑容,但想到去疫庄,心中便是一凉,那可不是一个好地方。唯独王一斤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茫然地看着大家的反应,心说你们都升官了,唯独我没有升官,难道是我当时对你不好吗?他回想了一下,当初张孝武昏迷七日,还是自己喂了他一碗白米粥,自己应该是他最大的恩人吧。
胡三万望向管骧,管骧立即上前介绍:“张什长如今为我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并代统疫庄大小诸事。张什长举荐你四人任部署,还不谢过官上?”
四人欲哭无泪,鬼才愿意做他的下属咧,而且去劳什子疫庄,我们宁可不升官,也不愿意去死人堆里。但张孝武冷峻的目光扫过来后,四人顿时一个激灵,明白不好好听话可能小命不保。
四人被迫老老实实地回去打点好行李,穿戴好了衣甲并携带三刀(朴刀、腰刀和短刀),紧随在张孝武身后悲凉地离开俘营。
王一斤在胡三万耳边低声担忧说:“伍长,我们去俘营,会不会染病?”
胡三万眯着眼睛,叹着气说:“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老天爷了,他老人家心好呢,咱们就能活下去,他要是心情不好呢,咱们早晚都得死。唉……你们说这什长大人是不是在报复我等?王一斤,你说你是不是得罪他了?你是没给他分糠粥,还是往糠粥里撒尿了?”
“没有啊,咱们好生伺候着,若说得罪也是赵锁,就他脾气最臭。他喜欢往糠粥里撒尿,这事儿没少干,他还说糠粥里有尿味儿,大家伙儿就不会打起来,还会相互谦让,这多好啊。”王一斤忙拉出来赵锁说事儿,结果被赵锁一脚揣在屁股上,骂道:“别说我,这事儿是伍长授意的。”
“咳咳咳……大家换个话题。”胡三万红着脸道,远远地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张孝武,见他仿佛没听到似的,暗暗松了口气,心说:“此后跟在这位大人身后,当真要小心一些。”
路过一家酒肆,张孝武忽然转身道:“胡三万,你身上有钱吗?”
“有……有……有点儿吧。”胡三万摸了摸身上,正要说真遗憾我没带钱,便听到张孝武吩咐道:“去买酒,买两坛酒,由酒保拉到城外疫庄。”
“喏。”胡三万不情不愿地进去了,等胡三万购好了酒回报之后,张孝武问道:“胡三万,你这门牙就这么缺着了?吃饭不方便不说,还很难看。你成家了吗?”
听到他说起了家常小事,胡三万心中反倒轻松了许多,无奈道:“回大人,我还没成家,你看我这牙——我又能如何?大人,你以为我愿意缺着门牙吗?他娘的巴登尔打得,多亏你替我报仇雪恨。”
张孝武想想说道:“改日我帮你做一副假牙吧。”
胡三万好奇道:“假牙是何物?门牙还能作假?”王一斤等人也凑过来,假牙,牙还能作假吗?
张孝武见大家放松了,便笑着说道:“做假牙倒是容易,需先找上好陶泥,你咬出痕迹,再于口中做成陶齿,随后进行烧制成为陶瓷牙齿。这是个技术活,十次才能成一次,但有了陶瓷牙,总比露着两个齿洞更加好看。”
“什长,您以前做什么的,怎么连这等手艺也懂?”王一斤好奇道。
张孝武道:“我阿爷是镖行武师,护镖的时候死了,所以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平民百姓出身。”众人听说他出身平民便亲近起来,又不觉得他如何可怕且不可靠近了。
胡三万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故事,张孝武闲来无事,便讲了起来自己的出身。
张家本住在龙都,张孝武之父张检原为龙都城一介游侠,后被招揽为宁王门客之一。宁王因拥立皇上登基称帝立下大功,因此极为得宠,深得皇帝信任。宁王骄奢淫逸,犹爱美色,曾经数次在龙都当街掠走少女,龙都府衙门和银衣卫不敢管。张检虽是游侠却也心存争议,便辞去宁王门客。后宁王谋反被诛杀,早早离开宁王府的张检却也受到了牵连,好在龙都府只判张检离开都城。张检早年有一旧友在雍州河间府平通镖局做镖师,便投奔与他。后张检娶妻生子,张孝武出生时母难产而死,张检独自一人抚养长大。三年前,张检在南方走镖时中了毒樟而死。
“宁王谋反这件事我知道。”胡三万一拍巴掌兴奋起来,说道:“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那年我六七岁,宁王被诛杀之后,家中仆役丫鬟被充军发配。我小时候在并州沙河堡,还看到一个老卒便是娶了雍王府充军发配的一个丫鬟。那丫鬟长得好看的咧,大家都说再多几个雍王就好了,沙河堡的老卒全都能娶到如花似玉的老婆。你一说我忽然想到,那女子绝不是个丫鬟,应该是宁王抢来的做老婆的王妃吧。嘿嘿嘿,那老卒当真幸运,居然娶了个王妃!”赵锁等人一阵羡慕,纷纷想着自己要是也娶了个王爷的老婆,那该是多么快活。
第五十三章 旧日袍泽
胡三万似乎也回忆起了那王妃的面容来,只是后来在并州那种穷乡僻壤之地,也渐渐变成了普通乡间老婆婆了,不禁一阵感慨。他忽然问道:“大人,若是你阿爷不被宁王连累,只怕你现在也是个龙都富贵人,也用不着在在前线杀敌了。”
赵锁道:“对啊,咱们这群臭军卒从哪来的都有,就是没有龙都的。”
胡三万问道:“大人,你恨宁王吗?”
张孝武轻笑道:“我谈不上恨不恨,他就像是一个古人一般。小时候我阿爷说,他也不恨被宁王连累,宁王对手下极好,我阿爷这样的普通门客,每月的薪俸都有十两银子,此外还有许多封赏。他只是见宁王好色淫邪作恶多端,不愿再做帮佣狗腿子罢了。”
“宁王是谁啊?”王一斤傻乎乎地问道。
胡三万道:“宁王是皇帝的弟弟。”
“亲弟弟?”
“这不废话吗?皇上还有假弟弟?”
“亲弟弟都给杀了?”
“当然了。”
张孝武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众人对皇帝家的无情并不了解,又不敢多言,唯恐隔墙有耳,便沉默下来。张孝武看了看陈关西,笑说:“你为何叫陈关西?”
那陈关西老实木讷不喜多言,憨憨一笑:“家翁(爷爷)赐名。”
“你祖上哪里?”
“家翁说,祖上并州人。”
“那就是并州关西府了。”张孝武笑问,“你家有没有一个叫做陈冠希的?”
陈关西摇头道:“不知,家翁陈树,阿爷陈望乡,在下陈关西。”
胡三万笑说:“什长,这小子木讷得很,问不出一个屁来。”
张孝武道:“日后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无需怕我。”
胡三万道:“什长,你到底杀过多少人?”
张孝武叹了口气,道:“几百而已。”四人吸了一口凉气,心说那就是杀了一都队的人啊。张孝武一转身,四人又吓得后退一步,他好笑道:“怕我?”
“不怕是假。”胡三万道。
王一斤说:“您身上有杀气。”
张孝武大笑:“对了,王一斤,你的名字由何而来?”
胡三万抢着说:“我知道,他家养不起他,便用他跟主家换了一斤小米。”
王一斤气得直瞪眼珠子,却不敢反驳,更是引得众人大笑。王一斤倒并不憎恨主家,毕竟将他卖给主家之后,他的亲生父母也饿死了。如果不卖了他,他也活不到现在,以至于王一斤想到亲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感情。
张孝武拍拍王一斤的小身板,说:“你阿爷阿娘养活不了你,不是他们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是这个国家的错。国家有义务让每个人都幸福,也有义务让你们活下来,否则就是一个失败的国家。”
其他四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疯言疯语,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国家能养活谁,它不收重税就已经很好了。
众人行至木城北门时,负责守城门的丰字营军士需检阅出城文书,一个伍长看了文书,发现面前众人居然被调往疫庄,纷纷传阅取笑起来,小声说这五人要么得罪人了,要么得了重病,还有人笑说莫非得了花柳病,引得其他人大笑。
(ex){}&/ 王监很是羞愧,低头道:“说起来惭愧,城破那夜,卑下与犬夷厮杀到体力不支,从城下摔了下去便昏死了。等我醒来后得知城破了,便装死躲过一劫。后来卑下漫无目的走了三天,体力不支之时遇到了石将军。石将军收拢了几十个伤兵,带领我们找到了鸦山大营。对了,石将军他……”说道石敬,王监眼睛红了,忍着哽咽说:“他被朝廷赐死,石将军不甘受辱,就在这座城门外撞了城墙。我们几个给他收的尸,埋在城外的一块石碑旁,那石碑早就没了字,我们也不敢写字。”
“辛苦了。”张孝武沉声道。
无论朝廷如何评价石敬,石敬之死是否阴谋和是诡计,他的人品到底如何,对张孝武来说,石敬是他的恩人,是他大婚之日代替他父母坐在高堂之上祝福他的人。对于二十七团的人来说,石敬拼死守护木城,拼死保护二十七团上下,独自一人承受了冤屈,谁都不可能忘记他的功勋和恩情。
张孝武长长吁了一口气,拍了拍王监的肩膀问:“如今我是俘营什长,驻防城外疫庄,你愿意和我一起过去吗?”
王监听到疫庄的名字后面露犹豫之色说:“校尉……大人,你千万不要去疫庄,那里就是停放将死之人的地方,疫庄每天都在死人,不但战俘病死,连士兵也死。前些时日,我们丰字营斥候抓到了几个战俘送去了疫庄,哪想到斥候回来之后便病了,不到一日就死了。疫庄乃不祥之地,去疫庄的人都是在军中得罪别人的人——大人,您是不是得罪谁了?”
张孝武微微一笑未置可否,知道王监不愿意随自己冒险,又拍了拍他的后背,说:“没有,我初来乍到,又能得罪与谁。”
此时城门之上有人大喊:“王监,赶快回来,校尉要过来了。”
“知道了。”王监向上挥挥手,又对张孝武告辞道:“校尉大人,以后若是还有什么事,便叫我一声,我在丰字营第二阵队左都队丁什队。不管你是什长还是什么身份,你是我们永远的神射校尉,土城的英雄。”
张孝武苦笑了一下,随后拱手道:“多谢兄弟。”
那王监被谢之后高兴得几乎跳起来,笑呵呵地回到了城墙之上,随后与周围的士兵宣扬起了张孝武的勇武。
张孝武定定神,策马出了城,门官们得知此人便是几日前斩杀鞑塔三金刚的杀神,守门兵卒才知道这校尉如此彪悍,据说此人为千人斩,土城之战险些一箭射死乌桓小王,便再也不敢阻拦他了。土城之战疑点甚多,已然成为军士们私下的谈资,只是大家并未经历谬传甚广,其中三箭射退百万犬夷的神射校尉故事最为传奇。二十七团幸存者为了增加土城之战的传奇性,也多有夸大张孝武的故事,且许多人见到了张孝武三杀草原金刚的壮举,他身上的传说便更多了。
第五十四章 断头立威
出城门没多久后,张孝武便看到了王监所说埋葬石敬的石碑,那石碑与城门距离几百步而已,石碑上模糊不清的字,已然不知这是墓碑何时所立,为何而立。
“大人,怎么了?”胡三万问道。
“石敬就应该葬在这里吧。”张孝武叹了口气。
胡三万看了看那墓碑,上前鞠了一躬,其他三人见状也上前鞠躬敬礼,而后退下肃然站在一旁。
张孝武站在石碑前沉默许久,心中悲怆蹲在碑前,拔出短刀在石碑上歪歪曲曲刻下:“石敬之墓,守土城不负国恩不负天地人心,二十七团全体敬上。”他不怕受到石敬的连累,如果有人深究起来,他这个石敬余党无论如何也逃脱不掉,索性大大方方承认。
公道人心,在张孝武看来,石敬终有一天会被平反。
“走了,大人。”胡三万提醒道。
“是了,该走了。”张孝武道。
疫庄设在城北五里的山神庙,原来山神庙背后是一所放死尸的义庄,第六团驻扎木城之后,便将山神庙和义庄同归俘营,设立疫庄以囚禁病疫战俘之用。
疫庄周围几乎无人看守,直到张孝武一脚踏入疫庄山神庙大门,才有两个懒洋洋的老卒出来,看样子五十来岁了,干瘦的模样撑着腰刀,那腰刀更像是拐棍。两人见张孝武的衣甲是什长装扮,忙上前握拳敬礼,憨笑道:“卑下们见过什长大人,不知什长大人所来何事?”
张孝武道:“某为俘营后都队丙什队什长,代统后都队,此为公文,可传阅诸君。疫营驻防所有军士,除执勤外,立即前往庙前受检。”
“喏。”两个老卒彼此看了一眼,心中惊讶,忙道,小跑回庄内通知众人。
很快疫庄兵士在庙前集合好了,甲乙两旗总计四十六人,役夫四人,总计五十人,其中当值八人看守兵役战俘,其余人皆在此间。张孝武一眼望过去,除了役夫外,士兵们穿戴不整,甚至衣服几日未洗,还脏兮兮的,有的士兵身上生了虱子虫子,站在那里不停地挠痒痒,仿佛一刻也站不稳。集合的士兵之中,只有一半拎着兵刃武器,另一半兵卒赤手空拳,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像士卒。
张孝武心中对这些军士有一个大概的判断,随后令王一斤将俘营委任公文宣读,宣读之后见众军士脸上满是麻木,对他这个新来的代统完全没有一丝丝的波澜,看他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一个死人。
张孝武眉头紧锁,心说这些兵士已经不能称之为兵卒,其斗志甚至不如役夫。随后他视察了一番牢房,此间有一百二十个病俘和十六间木质囚室,囚室的顶上是半边的木质的盖子,半边放空利于病俘们晒太阳。但在张孝武看来,这十六间囚室不过就是比较高的猪圈罢了,病俘们大可逃走,可周遭除了木城可以逃入,其余四周皆为戈壁荒地。
“此处用水困难,所有水都是从三里之外的木城老井中打来。”此间负责的人是甲什队第一伍队伍长萧开,他自己介绍道。
因为甲什队什长羊焕不愿在此多留,便按照军中顺序由第一伍队伍长代管甲什队,先前这里多由萧开负责。萧开二十来岁年纪,原为弓卒伍长,但因为训练时不慎伤了右眼,从此之后便转为步卒。而萧开厮杀不强,于是军中便调他到疫营做了伍长,后被分到了疫庄,倒也是步步倒霉。
“疫庄有三驾车,但没有马匹,只能由人拉推车取水,早上晚上各取一次水。”萧开介绍道,“甲什队与乙什队轮班取水,今日乙什队取水。”
张孝武看了看推车,都是独轮车,且器械老旧,推起来嘎吱嘎吱作响,一架车需得四五个军士才能推得动,且一辆车上只能放两桶水,运送起来甚是不便。他默默记在心中,思索着改善的办法。他忽然问道:“萧伍长,听你口音耳熟,你老家哪里的?”
萧开作揖答道:“雍州,河间府,陈县。”他早年度过三年私塾,但后来家道中落,被逼无奈才从了军讨口饭吃,但市场流露出读书人的习惯。
张孝武先是一顿,随后小道:“原来是同乡,我是雍州河间府蕴县人士。”
萧开惊喜道:“从军之后,大人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河间府同乡。”
张孝武笑说:“河间府从军,大多数都会分到朱雀军,而朱雀军常常调往南方评判,所以河间府的兵几乎都在南方,自然在北方少了许多。”
因是同乡,萧开终于放下心来,与张孝武一一详细介绍这疫庄。
疫庄前面是山神庙,驻扎着兵卒,后面是原来的义庄,囚室便设在原来的院子中央,四面加固了高墙和四个哨台,每个哨台上能坐两人,一个持弓,一个持刀,八个人监视着院子里的一百二十几个病俘。囚室北面是军灶和役夫房间。四个役夫的工作是清扫疫庄的便溺和运走埋藏尸体,张孝武直说辛苦,四个役夫忙说不敢不敢。
疫庄不大,很快便参观了一圈,张孝武对此了解前后,又问有无大夫,萧开说大夫要么被送到前线给鸦山大营和金城守军看病,要么在木城中给军士看病,哪有给俘虏看病的。张孝武心知这个年代大夫金贵,倒也并未在乎,便暂时住下了。
次日,张孝武提出了三个要求,第一点,战俘必须自己打扫囚室,囚室内必须干净整洁;第二,病俘需要自己编织草席充当榻席,不准战俘再学猪狗一般将枯草絮成一个窝来住;第三,所有人必须喝烧开过后的水,不再允许任何人喝冷水,亦包括战俘。
这三条新令倒是不复杂,且清洁工作干系健康,兵士和病俘纷纷支持。不过还是有几个病俘故意捣乱,以自己听不懂圣汉话为理由拒绝,说自己就喜欢脏乱。
萧开道:“总有几个人懒得要命,这几个都是鞑塔人,你也知道,他们……有的鞑塔人一辈子只洗几次澡,身上又骚又臭。”
“最爱干净的是什么人?”
“乌桓人,要么乌桓人能统领西方各国,但是爱干净这一条已经领先各个汗国。”萧开笑道,“什长大人,这四人如何处置?他们自称满意当下环境,等死之人,不必劳动。”
“把他们带出来吧,我亲自会会他们。”张孝武先是一顿,随后淡淡地说,心中已有杀心。萧开不疑有他,让人将四个鞑塔病俘带到疫庄中央,死人一副懒洋洋等死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多年的老赖一般,任你如何说如何做就是不理会。
萧开上前请示如何惩罚这四人,张孝武看到这四个人便控制不住愤怒和杀人的冲动,他冷哼一声,冲上前去挥刀直接砍向四人。
他们本来都是病疫之人,哪有什么力气反抗,且张孝武又是何等武艺,四个便是想反抗也得抵挡不住。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四个懒惰病俘均被剁了脑袋,鲜血很快染红了广场中央,正午的阳光热得人脸上发烫,而人们心中却冷得可怕。
萧开心中一惊,望向其他伍长,其他人也慎重起来,心里不敢再对军令搪塞,这个什长手段有点狠不说,单单看他杀人的利落程度,怕是一个是人命如草芥的家伙。跟在这种心狠手辣人身后,大家只能听从,哪敢搪塞军令。
“役夫,将这四个人的尸首剁碎了,埋在南面的那片田地里,充当肥料。以后那里需要整理一下充当咱们疫庄的田地,等雨季来了好种菜吃。”张孝武的话更是让大家心惊胆战,将人剁碎了当做肥料,这是哪门子道理,哪有用人做肥料的?又听张孝武说道:“以后,疫庄所有死人,都要剁碎了充当肥料埋在地里,若是谁活着的时候不做事,便只能用自己的尸首来做一点贡献了。”
死了四个病俘并不会出什么乱子,病俘病死常有,能活下来才是本事。
在张孝武冷血残忍地杀完人后,内心的愤怒才平息下来,院子里的血气刺激了他。他转身回到屋内,看着自己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不是害怕,是余怒。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他闭上眼睛,扪心自问道。
他自忖从前的自己不是一个冷血的刽子手,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杀人机器,他只想过自己平静的小日子。可现在的他居然恼怒之下冷静杀人,并且内心毫无波澜。轻取别人的性命对他来说便如同踩死蚂蚁一般。
“冷血,残忍,难怪他们都怕我。”张孝武后悔万分,刚刚也许有其他的解决办法,但他却选择了一个最简单最残忍的办法。为了平息自己心中的戾气,张孝武找了个木头,坐在土炕上用刀雕刻。他在给胡三万雕刻一个木制的门牙,也许雕刻这种小东西转移了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让他的内心渐渐恢复了平静。
“我是个人,我不是杀人魔鬼。”张孝武自己对自己说。
下午,俘营便又送来三个病俘,张孝武见送人的是高什长,便笑着上前打招呼,那高什长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张大人,以前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不过我那也是执行军务不是。”
张孝武又岂能与他一般见识,拉着他要在此吃饭,高什长唯恐染病,吓得屁滚尿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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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整顿疫庄
被高什长送来的三个病俘就是曾经住在张孝武隔壁的乌桓战俘,地牢内一共有两间关押乌桓战俘,一处在倒数第二间,一处在正数第一间,而张孝武则将正数第一间的乌桓战俘全都杀光了,以至于这三个病俘见了张孝武,几乎被吓得尿了裤子。其余战俘询问他们为何如此恐惧,他们便将张孝武的故事说给战俘们听。于是,关于张孝武的故事在疫庄兵卒和病俘里流传开来,神射校尉,千人斩,三箭射退百万犬夷,打死巴登尔,杀死三金刚,种种故事赋予了他一些神秘和神话的色彩。疫庄的军士更加迷信张孝武,甚至连木城中的百姓也开始胡编乱造他的故事。
张孝武心说原来《圣汉英雄传》也是这样来的,先是老百姓们胡编乱造,后是写书的人为了讨好朝堂和公侯们的后裔又神话了一些,于是一本脑洞大开的拍马屁神书就出现了。
日子平静地过了三天,张孝武叫来胡三万,将自己雕刻好的假牙给他。胡三万戴上之后大小不适合,张孝武说:“我再给你刻,直到你满意为止。”胡三万内心万分感动,连说不用不用,小人这几日没了牙,也一样吃东西。张孝武说你相信我,我一定能刻好,胡三万站在一旁,思绪万千,心说这是对他最好的长官。
三天的清扫让疫庄内焕然一新,就连病俘们住在干净的囚室内,心情都好了许多。尤其在自己的榻席上睡觉,身体更是健康了。只是张孝武发现一个生活难题,他身上生了一些虱子虮子,白天晚上都奇痒无比。
人类在进入现代化以后,虱子虮子似乎被消灭了,可是在现代化之前,几乎没有人能摆脱这些小东西带来的影响。甚至一些科学家通过头虱和阴虱的进化来推断出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穿衣服的。先前张孝武一直在想着如何活下来,想着怎么杀人,并没有注意到这小东西,但是在疫庄闲暇下来后,他才发现这些小东西着实太让人烦恼了。
他让人将藏着虱子的旧被褥给烧了,买了新的床被,军服也换了新服,用在城中买的杀虫药洗衣服。为了清洗全身,他让军士在院中挖出一块洼地,用木头自己造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露天泳池。将士们完没有想到有人在院中挖了个池塘,私下议论纷纷,等泳池建好之后,张孝武第一个赤身裸体地下水,用药水狠狠地洗了个澡。里里外外洗了干净之后,张孝武终于暂时感觉不到身上有虱子虮子,这才舒服了许多。
为了长期有效消灭和杜绝虱子虮子的生长,为了大家的卫生健康,张孝武特地让人做了八个方木牌,上书八个大字挂在军营:“爱国卫生,人人有责!”
显然,大家对后四个字很容易理解,但对于前四个字均不理解,爱国是什么,卫生是什么。圣汉的禁军只知道忠君和灭异族,毕竟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他们还没有资格去爱,而卫生这个词——很多人以为卫生这个词是日本人创造,但实际上日本人是根据中国《庄子·庚桑楚》中“卫生之经”中的含义,既“佑卫其生命也”而得,并赋予了现代涵义,因此卫生这个词汇是日本学者从中国古代文学中寻找的词汇赋予其意义,而非日本人创造的词汇。在这个世界中,似乎也存在着许多与前一个世界相同的古人,例如这篇《庄子》,便存在于上古经典。因此当张孝武给大家解释什么是卫生的时候,大家似懂非懂,然后“哦”地一声:“原来是老祖宗说的啊”,然后便不再多问了。
张孝武无奈,最终将“爱国卫生”四个字换成了“忠君洗澡”,众人顿时明白了,就是让大家伙儿多洗澡。
塞北的夏天白日原本便很热,疫庄用水宝贵,有了这个大澡盆,士兵们自然愿意多洗澡,只是大家对张孝武向大澡盆中放置杀虫药有一些非议,毕竟这杀虫药的味道着实难闻。
张孝武宣布,表现良好的战俘可以优先洗澡,于是们战俘纷纷积极听令,尤其是爱干净的乌桓战俘,更是老实听话。
通常一澡盆水,张孝武洗完什长们洗,然后伍长们洗,兵卒们洗,役卒们洗,表现好的战俘们洗,表现一般的战俘们洗,最后是表现差的战俘们洗——最后的洗澡水都成了泥汤了。
“忠君洗澡,人人有责”运动在疫庄风风火火干了几天之后,疫庄的战俘们的身体居然渐渐变好了,原本生病的也痊愈不少。张孝武派萧开将病好战俘送回俘营,引得苏钰与管骧啧啧称奇。
这张孝武代管疫庄之后,除了第二天死了四个人,居然过了五天再无战俘病死,且治好了十九个战俘。
萧开笑问管骧,俘营可有生病的战俘或者受伤的战俘,疫庄已经快没人了,若是再不送来一些战俘,只怕疫庄日后的工作就是晒晒太阳吃吃饭和做游戏了。
最近张什长还发明了一种叫做“足球”的游戏,他先是让甲什队出十一个人,乙什队出十一个人踢了两天,然后又让甲什队和乙什队组成连队,从俘虏中挑选了十一个人,并威胁俘虏说:“输一个球抽签弄死一个,输两个球抽签弄死两个,赢一个球今天晚上可以是面饼,赢两个球可以喝肉汤。”
于是战俘们士气大振,在与后都队足球队比赛的过程中以顽强的斗志和进取心赢了“经验丰富”汉军,为晚餐赢得了一张面饼一碗肉汤。事后张孝武一面大骂一面自己叨咕说:“看来从监狱里拉一群死刑犯代替国足的建议是可行的,只可惜法制世界不允许这么做,遗憾,遗憾啊……”
管骧对疫庄的一切颇为好奇,仔细询问,萧开据实报来,并笑说自张什长来后疫庄从内到外焕然一新,大家有了主心骨后士气大盛,疫庄已经不是众人心中的死地了。
听了管骧的汇报,苏钰自是不信,便带着手下来到疫庄观看。他首先被干净整洁的营房和牢房吓了一跳,随后见到所有战俘都在编制草席,除了做榻席之外,他们用编制的草席当做墙面,将囚室四面栅栏蒙住三面,如此一来晚间可以抵挡寒风。还有的战俘再洗衣服,这些都是表现良好的乌桓人,见了汉军之后表现出讨好的神色。
苏钰笑道:“张什长,疫庄,你管理得不错,以前管理过牢狱?”
张孝武道:“以前被关过。”
苏钰笑容尴尬起来,他以为对方在讽刺自己,不由得心说你这小子这不会说话。
张孝武又说:“我是役卒,充军塞北,住过的监牢便超过十个了。所以坐牢坐出经验了,管理牢房便有用武之地了。”
管骧忙赞道:“这就是学以致用,学以致用。”
苏钰这几天心气儿也顺了,不再气张孝武让自己输钱了,得知张孝武能干,便给他们送来了一条猎狗做奖励,说这条狗耳朵很好。张孝武误以为他给自己一条狗做狗肉,便让人炖了一锅狗肉汤,苏钰得知之后气得够呛,将张孝武叫来痛骂一顿,说那条狗是他买来看家护院的,给你们是让它帮你们。
张孝武一面致歉一面心中偷笑,回去之后好好地吃了顿狗肉。这狗肉是好东西,尤其是烧成烂泥似的狗肉浓汤,不但能恢复体力,还养气补血,实在是大补之物。张孝武倒也理解为什么北夷人喜欢吃狗肉了,这东西在寒冷地区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不过狗肉燥热,如今又是夏季,吃了狗肉之后,张孝武浑身热腾腾的睡不着觉,半夜跑出来。士兵们见状忙问什长大人有何吩咐,张孝武问:“有什么办法能让我消耗体力?我这精力太旺盛,晚上睡不着。”
几个老卒相互看了看,嘿嘿一笑,说:“有啊,木城里有青楼和娼馆,大人可以去寻娼馆里的娼妇,在她们身上有很多办法消耗精力。你若是没办法,她们也有都是办法让你没精力。”
张孝武额头一阵黑线,心说你们这些家伙真不靠谱,并觉得这是老天爷惩罚自己吃了狗肉。于是张孝武拎着矛枪耍了一宿的矛枪,直到把自己折腾得精疲力尽,才沉沉睡去。
次日,士兵们将这件事告诉了萧开,萧开恍然大悟,连说等回头带什长入城去丽春院花好楼里,让那些娼妇们好好消耗消耗他的精力,毕竟咱们什长大人正是生机勃勃精力旺盛无可宣泄的年纪。
胡三万却说:“我估计什长大人昨天晚上看什么都冒绿光……”
萧开先是一怔,继而哈哈大笑,道:“我们今日便撺掇他去城里。”
两人便私下里找到张孝武,恰巧张孝武正在绘制地图,两人非常好奇他绘制地图的目的,张孝武说:“木城、土城和金城成一个直角三角形,土城就是那个九十度的直角,如果我是犬夷主帅,我就会从土城这一点直杀木城,切断青龙军后防。”
萧开胡三万两人面面相觑,怎么大人脑子里满是打仗,胡三万刚想说去城里放松一番,便看到张孝武拉住两人,说道:“来来来,我们在地图上推演一下,你们当做青龙军的统帅和军师,萧开扮做皇太子,胡三万你扮做顾军师,我做犬夷主帅,看我如何大破汉军。你们若是抵挡不住,今天晚上便陪我一起练武!”
萧开胡三万心中齐齐道:“大人脑子坏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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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图书馆出身的都是狠人
塞北荒原的狗不多,但草狼很多,时常有旅人被草狼狼群调走吃了的报丧消息传到木城,人们已经习以为常。自从上次吃了狗肉之后,张孝武便觉得这狗肉的确好吃,但狗狗这么可爱,怎么可以吃狗狗——于是张孝武拿着弓箭准备去周围荒原猎狼回来吃肉。
一个人打猎自然是寂寞的,而萧开原本便是弓箭好手,只是右眼受伤,无法瞄准才被迫放弃射箭。张孝武为了鼓励他重拾信心,便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改变射箭方式,由右手射箭右眼瞄准改为左手射箭左手瞄准,虽然改变射箭方式一时之间很别扭,但萧开箭术经验仍在,只要多加练习,自然能够重新捡起一身射艺。
萧开对这个主意有些动心,稍作考虑之后欣然接受,便随着张孝武去荒原射狼。但草狼狡诈无比,见到携带弓箭的人类立即四散而逃,于是两人没猎到草狼,反倒猎到了几只野兔和黄羊,给军士们改善改善伙食,大家平日也能多喝一些肉汤,军士们日日有油腥入口,自然身体更加强壮,原本几个病恹恹士兵也回复了元气。军士们自然懂得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差,张孝武虽然为人严厉且不怒自威了些,但他带给疫庄军士们的自信却让疫庄此后不再死气沉沉,时常能听到几声笑,这里不再是死人的不祥之地。
自从猎到了数只野味儿,张孝武打猎练箭的瘾头便一发不可收拾,仿佛后世钓鱼的瘾头似的,每次不猎回几只动物便觉得一天没甚意思。
重生之前,张孝武有个发小钓鱼上瘾,每日为了钓鱼不惜上班早退,每日需半夜凌晨回家,甚至妻子因为他不照顾孩子、不好好工作而提出离婚。后来那朋友被爸妈和丈人丈母娘一通痛骂,又被老爹砸了所有钓鱼工具之后,才不情不愿地戒掉了钓鱼上瘾的习惯。张孝武不明白为何有人会钓鱼上瘾,倒是如今他有一些打猎瘾头了,这才理解朋友。但很显然,张孝武打猎的水平超过朋友钓鱼的水平,每次都会带回一些猎物改善大家伙食,甚至还抓到过沙鼠。
驻防疫庄的俘营后都队愈发有口福了,张孝武射术越来越精,大家吃的也越来越好,直到有一次猎到了一只尸鹫。结果尸鹫炖汤之后毁了一锅汤,那尸鹫的味道何止难吃,简直是难吃他妈给难吃开门,难吃到家了!
战士们喝了几口汤后,几乎哭了,跪求饶了大家。张孝武觉得这疫庄的兵卒被自己养刁了胃口,便让人将尸鹫肉汤分给俘虏们吃。俘虏们吃了肉汤,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纷纷表示愿意留在疫庄不愿回去。
而被张孝武改变最大的不是疫庄,而是萧开。
自改变射箭姿势之后,萧开平日训练勤奋,闲暇时也热情开朗许多,新的射术让萧开打开了一扇全新大门,让他进入了新世界,射术反而更加精进了。甚至仁营弓阵打算让萧开回去,却被他一口拒绝,他是个记恩也记仇的人,谁对他好他便百倍奉还,谁对他不好,他也百倍奉还。
太乾二十九年有闰五月,五月过后又五月,倒也不是不常见,张孝武心中算了算日子,今日正是闰五月十五,一个月前自己正是大婚之日。
他想到了小新娘殷九儿,也想到了那些战死的兄弟们,心中越发郁闷与无能为力。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杀死他的袍泽的固然是犬夷异族,可幕后黑手又是谁呢?是太子,是皇帝,还是有其他阴谋者。想要彻底查清楚这件事,他就需要接触更多的二十七团战友,可二十七团士兵本就不多,还大部分被打散分别安排到青龙军主力各个团去了,想要找到他们着实困难,到现在为止,张孝武唯一找到的战友就是王监。这几日他出入木城时却再也没碰到过王监,丰字营是三千人的大营,想要偶遇王监的确不容易,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一样自由。
这份自由还多亏了苏钰将他发配到疫庄,别人将疫庄当做必死之地,那是因为大家不重视卫生,不了解疾病除了治疗还需要预防,没有医学基本常识,作为一个2020年穿越来的知识分子,他发现自己的很多知识,实际上是这个时代不具备的。
“我特么的算什么知识分子,有我这么嗜杀如命的知识分子吗?图书馆管理员——哦,是传统。”张孝武忽然想到了某个传奇哈哈一笑,拎着酒平庸庸散散地来到疫庄正门。
疫庄的正门外有一个土坡,大概一人的高度,坐在土坡上,向左一眼望去,远处便是此起彼伏的草原与荒漠,颇有一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凉之色,而向右望去,远处则是只能看到一丝丝影子的木城。
傍晚的木城上空,炊烟袅袅,正是各家各户烧锅做饭的时候,也不知百姓们如今吃的事什么饭菜,张孝武倒是有一些饿了。
塞北荒原一半是沙漠,另一半才是草原,如果不沿着草原中央的佳澜河行走而误入沙漠,那么可能这就是他最终的墓地了。木城的存在得力于一条偶然被发现的地下河,所有人和生物都依靠着那条地下河生存,包括沙漠中生产如斑驳疥癣的草树。
但在这里,天是蓝的,湛蓝湛蓝的天空,偶尔有苍鹰与尸鹫飞过,倒也是一种怡人的美丽景色。
张孝武坐在土坡之上,望着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已然不那么炽热了,整个天空被映照的渐渐泛红。他咕咚一声自饮了一大口,心中长叹一口气,酒不是好酒,是最便宜的地瓜烧,这种酒在草原上非常流行,它辣口辣心,酒劲还特别容易上头,但能让人尽快入睡。可惜有时候人越是想喝醉却越是清醒,往往最不愿意清醒的人,喝到最后除了放大了自己的痛苦,反而得不到希望。
他对这个时代和这个帝国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反倒对那些接触过经历过的人更加看重,他总觉得他们身上有一种现代社会人没有的“真”。
例如九儿,她的纯真让张孝武时时刻刻想到一句话,“我生是你张家的人,死是你张家的鬼”。现代女人又有几个能做到如此,又有几个女人能陪着男人一起成长?前世的他虽然三十四岁还未结婚,却也处过一些女友,因为他父母早逝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家产的原因,所以每次谈婚论嫁都被人k。倒是有一些女孩不在乎他穷,可关键是她们却又要求他入赘过去,作为一个直男,他又岂能接受这个条件。于是挑挑拣拣,张孝武单着单着单到了三十四岁,然后被一个高空玻璃瓶给砸死穿越了。
“九儿,小辣椒。”张孝武嘴角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他忽然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怎么突然想到女人了?是不是长时间见不到女人?这是个问题,现在我十八岁,正是顶风尿三丈的时候,这个时候没有女人加持——会不会憋得秃顶?”
张孝武神经质似的大笑起来,又自言自语道:“伍长,都尉,你们两个对我最好,你们说我是不是去城里找个暗娼解决一下?”他眼前又出现了邵子夫、陈台、王坚等人的面孔,也出现了他们被杀的模样,甚至连宁死不跪的罗真,也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记忆中。
“奶奶个腿儿的,记忆太好反倒是个累赘。”张孝武再次喝了一口酒,第三次敲了敲脑袋,年轻人的记忆力就是比上了岁数的人记忆强,那些人的名字和面孔,仿佛只要他想看,便随时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样。
他将下一口酒又洒在地面,道:“伍长,都尉,兄弟们,这一口我敬你们大家,你们的冤屈和仇恨,我来替你们洗刷和完成。”张孝武的眼睛微微红肿,他躺了下去,地上的沙子很暖和,却依旧暖不起他心中的悲凉,“虽然我只是个穿越者,虽然我和你们在一起不过两个月,可我和你们是一体的,我们二十七团永远是一起的。”
胡三万远远地拎着一盆肉走了过来,这是白日张孝武猎到的两只野兔子,他知道什长定是怀念战友袍泽,便叹了口气,将野兔肉放在他身边,转身要走。
张孝武坐起招了招手,让他留下来,胡三万便坐在他身边,张孝武问道:“你可还怨我带你来疫庄?”
胡三万仔细一想,笑道:“大人,先前我心里怨你,如今我反而谢你。”
“为何?”
“因为俘营里死的人,远比疫庄要多。”胡三万道,“这些天里,再无病俘死去,反而病愈许多。而我听说,那城内俘营地牢内,每日皆抬出一两具尸首,不是斗殴死的,就是自杀死的。如今对比一番方知,俘营地牢才是无间地狱,这疫庄反倒是人间了。”
张孝武点头道:“疾病未必会杀死人,人才是造成人类死亡的最大的原因,人能凭借着自己的意志和身体可以战胜疾病,可人的生命,有时候不以自己的意志为主啊。”
胡三万觉得似懂非懂,但又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做平民的,不就是权贵手中的玩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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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虎父犬子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张孝武笑了笑喝了口酒,将酒壶递过去说道:“来,一起饮酒。”
胡三万受宠若惊,忙道:“不敢不敢。”
“废什么话,让你喝酒你就喝,扭扭捏捏跟老娘们似的。”张孝武笑骂。
胡三万心里一暖,接过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顿时被辛辣的烧刀子给呛到了,大声咳嗽起来。
张孝武又从怀中又掏出了一壶酒:“别喝急了,那壶酒给你了。”
胡三万哭笑不得,心说我不是喝急,我是想表现得豪迈一些,可惜炫技不成反打脸,差点咳死。
两人边喝边聊,反倒熟络起来。
胡三万自从装了张孝武亲手做的木头假牙后,整个人卡起来没有那么丑了,但依旧很猥琐。张孝武对他了解不多,如今接触下来,觉得这人也很有意思,也值得信赖。
这胡三万在第六团多年,最善于打探各种消息,堪称禁军百晓生。
与仅组建两年时间的二十七团不同的是,第六团从开国迄今便是禁军二十四团之一。圣汉禁军第一至第六团隶属青龙军团,驻防龙都东大营;第七至第十二团隶属白虎军团,驻防龙都北大营;第十三至第十八团隶属于朱雀军团,驻防龙都南大营;第十九至第二十四团隶属于玄武军团,驻防龙都西大营。
太乾二十五年时,经兵部商讨由右丞相王承奏请,太乾帝允新建禁军八团,分别是二十五团至三十二团。此后八团为禁军预备团,非战时仅保留伍长以上官佐和民夫,每团仅有不到五百余人。
此次北讨无信,青龙军除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外,另有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第二十七团,第二十八团,总计十个团十八万战兵,六万役卒,总兵力二十四万。
张孝武恍然道:“莫非因第六团是禁军常备战团,所以才驻防木城,坚守后方?”他想想又觉得不对,“坚守后方也可以让临时战团,例如二十八团和二十六团,不比让常备战团吧?”
胡三万道:“也许是能及时救援前线。”
张孝武冷笑道:“胡说八道,从木城到鸦山要走十天路,便是救援也来不及,而且一个战团就能改变大局?”
(ex){}&/ 胡三万一拍巴掌,给了他一个厉害的表情,笑道:“对咯,正是如此,程铭贞正是玄武军统帅,程将军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随父出征,那时他才十九岁,和你一般大。”
“真是虎父犬子,老子英雄儿子完蛋!”张孝武鄙夷道,他不是第一次听人说起玄武军团被屠惨案,重建的玄武军团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天下第一的锐气,龟缩在龙都西大营多年,最大的成就就是听兵部指令在中原四处剿匪,还多有败绩。
于是原本天下第一禁军军团成了外人耻笑的乌龟军团,玄武军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窝囊至极的表现导致没有任何上将军愿意领军玄武统帅一职。
胡三万继续讲述起来,因桦树河惨案,程家家道中落,唯一幸存的程褚在兵部只担任一个小小的提事。太乾十六年,太乾帝三个妃子同时因病去世,一时之间后宫清冷。元老院建议选妃充斥后宫,程褚的堂妹程兰艳绝众秀女,被太乾帝收为兰才人。太乾帝极其宠爱兰才人,一月升美人,二月升贵人,三月升兰嫔,四月升兰仪,五月升兰妤,六月升昭仪,七月便做了兰妃,八月便成了兰贵妃,其宠爱程度可见一斑。
宫里有兰贵妃协助,程褚也得以步步高升,最终担任御前带刀侍卫。程褚日夜护在太乾帝身边,忠心耿耿之举感动了皇上,后天火教刺杀皇帝,程褚替太乾帝挡了致命一击,从此之后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摇身一变成了御林军统领。
兰贵妃病逝后,太乾帝思念过甚大病一场,见到程褚时便会想到兰贵妃,陛下为了避免日夜悲怆,便将程褚委任为第六团统领将军。
张孝武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胡三万讲着程褚的故事,觉得分外有趣,打趣道:“看来这程褚是从没有带兵打过仗了?唯一的一次还是十几年前在关东地区,还差点死在那里?”
胡三万掩笑道:“倒也不是唯一的一次,他还是打过的,例如在南釜山剿灭了刘三霸一伙儿天火教余孽。”
张孝武鼓掌讽刺道:“好能耐,好厉害。”
第五十八章?病俘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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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孝武一直觉得第六团有些问题,没有二十七团的那股子杀气和朝气,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病根在程褚这儿。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程褚这样的统兵将军,第六团能打才怪。顾雍把他们留在后方不是保护他们,而是保护自己,否则凭借着第六团这种“二战战友意大利”的丧气劲,还打什么仗,直接举白旗投降吧,免得被自己人给气死。
张孝武想了想问道:“老胡,既然木城是青龙军团后方大营,那么粮草补给应该从木城运到前线吧,可我怎么很少看到第六团押送粮草的军队?这些日子,我只看到过三批军队,还只是护送一些轻便的东西,根本不是粮草。”
胡三万摸着鼠须笑:“他们运送的是香料和海盐。。以及一些药品罢了,前线不需要我们运送粮食,因为青龙军占领的金城和鸦山之间的平原是赫赫有名的鸦金粮仓,粮食一直吃不完。”
张孝武很是感兴趣,问:“我一直听人鸦金粮仓,到底什么是鸦金粮仓?”
“鸦金粮仓是鸦山到金城之间的万亩沃野良田,是塞北荒原唯一一块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佳澜河绕着鸦金粮仓转了半个弯,经过十几年的水利堤坝修建,这万亩良田灌溉充足,土地肥沃,此地一年生产的粮食便足以养活百万大军。”胡三万感慨道,“皇太子的二十万青龙军实在是不需要后方支援粮草,但他们缺少盐、香料和药品。”
张孝武摸着下想了一下。。才道:“难怪青龙军不着急对异族联军发动总攻,他们在拖延对手,异族联军几十万人,只要青龙军跟他们耗着,就足以把联军耗死!我以前以为皇太子是个草包,现在看来也未必。”
“他是不是草包我不知道,但顾军师不是草包,圣汉唯一一个文武双状元。”胡三万道。
次日,一队前线斥候骑兵押送一群鞑塔俘虏从前线走回,经过疫庄之后,将其中一百多受伤战俘留在疫庄。领军的校尉见了疫庄内外,啧啧称赞道:“此疫庄我多次经过,如今怎么内外如此整洁?”
萧开忙介绍起了张孝武。西门吹灯零零七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那校尉听罢顿时一拍大腿,叫道:“神射张孝武,原来你就是二十七团的神射张孝武,三箭射退百万犬夷?”
“过奖了,过奖了,都是运气。”张孝武谦虚道,心中却想着,那天晚上异族大军最多两三万人,如果真是百万犬夷,只怕目光都看不到边际吧。
那校尉朗笑道:“在下焦展,字平之,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怎地如今你在此看守疫庄,当真是浪费人才。”
张孝武道:“焦校尉谬赞,军佐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上官安排,吾等执行便是。”
焦展摇头惜道:“等我回第三团后定然向将军上报,争取调你来我部,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整日看着一群病死鬼,当真浪费了你的箭术。好男儿志在千里,你的未来在战场,而不是在此碌碌一生。”…,
这焦展性格豪爽,虽是热心惜才,却想得不多。张孝武很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与他多攀谈起来,然后发现两人居然是同乡,都是雍州人士,那焦展叫道:“雍州多豪杰,果真不假。今日没有时间多聊,等你来我第三团,我与你把酒言欢。”
移交伤俘之后,焦展立即带人离开,临走之前还叮嘱张孝武,若得到调令务必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张孝武敬谢不敏,焦兄谬赞了,自己的能力当有不足。不过焦展的态度却让他心中非常温暖,军中许多人还是为二十七团的遭遇叫屈的。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天,有人给二十七团正名,一想到此,张孝武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后院哗声四起。
胡三万连滚带爬大喊:“什长。。什长大人,伤俘暴动,他们杀了一个役卒跳墙逃走了!”
“贼子安敢!”张孝武拔出刀冲入庭院,只见几个伤俘仍在翻墙,守军兵士们正在镇压其他伤俘,而那些拿着武器正在翻墙的人,赫然是今日刚刚送来的新俘虏。新俘虏必定不好管理,他们心中还存着桀骜,可疫庄是一个不允许桀骜存在的地方。
张孝武大喝一声,抢过身边士兵的朴刀杀了上去。
几个战俘们正在反抗,岂料到张孝武的刀法快如闪电,白光一闪,宛如流行划过,随后一刀将一个战俘从左肩劈刀右腰,活活劈成两段。其他战俘还没来得及反应,张孝武朴刀横切,将两个拎着木棍的战俘上下切成四段,且那刀砍得太快,切成两段的三个战俘一时半会儿未死。。内脏肠子流了一地,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杀了三个人之后,张孝武又大喝一声:“所有人趴在地上,站立着杀无赦!”战俘们吓得寒毛乍立,连忙趴在地上惊恐万状。
此时胡三万和赵锁等人才反应过来,赵锁双眼赤红冲在前头,拎着刀冲上来一顿砍杀,瞬间杀死了七八个仍旧站立的战俘,萧开也趁机爬到高处张弓射箭,有几个想要异动的伤俘也被他给射死。
前后死了十几个人之后,伤俘们这才老实了下来。
张孝武扫了一眼一地的尸体和趴在地上的其他战俘,愤恨不已道:“胡三万,将活着的都关起来,每个人先打二十板子,杀杀他们的戾气!赵锁,受伤没死绝的。西门吹灯零零七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你送他们上路。”
“喏。”胡三万和赵锁立即尊令执行。
张孝武向高处的萧开招了招手,萧开跳下来上前拘礼,张孝武吩咐道:“胡三万,此地你来负责!萧开,你准备随我翻墙追杀逃俘!他们跑不多远,千里平原,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躲在哪里。”
“喏!”萧开领命。
一个俘虏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记住仇人的样子,张孝武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的眼神扫过众人,忽然间感受到了杀气。他见有人抬头,眼神不善,立即指着那人的位置:“萧开,射死他。”
那人吓得低下头去。
萧开拉着弓箭不知道射谁,张孝武拎着刀冲过去,将那抬头的人按在地上,手起刀落,将此人脑袋剁了下来。
新战俘们终于明白,此时此刻他们若有任何一丁点的异动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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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病俘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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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孝武一直觉得第六团有些问题,没有二十七团的那股子杀气和朝气,现在他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病根在程褚这儿。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程褚这样的统兵将军,第六团能打才怪。顾雍把他们留在后方不是保护他们,而是保护自己,否则凭借着第六团这种“二战战友意大利”的丧气劲,还打什么仗,直接举白旗投降吧,免得被自己人给气死。
张孝武想了想问道:“老胡,既然木城是青龙军团后方大营,那么粮草补给应该从木城运到前线吧,可我怎么很少看到第六团押送粮草的军队?这些日子,我只看到过三批军队,还只是护送一些轻便的东西,根本不是粮草。”
胡三万摸着鼠须笑:“他们运送的是香料和海盐。。以及一些药品罢了,前线不需要我们运送粮食,因为青龙军占领的金城和鸦山之间的平原是赫赫有名的鸦金粮仓,粮食一直吃不完。”
张孝武很是感兴趣,问:“我一直听人鸦金粮仓,到底什么是鸦金粮仓?”
“鸦金粮仓是鸦山到金城之间的万亩沃野良田,是塞北荒原唯一一块适合种植粮食的土地,佳澜河绕着鸦金粮仓转了半个弯,经过十几年的水利堤坝修建,这万亩良田灌溉充足,土地肥沃,此地一年生产的粮食便足以养活百万大军。”胡三万感慨道,“皇太子的二十万青龙军实在是不需要后方支援粮草,但他们缺少盐、香料和药品。”
张孝武摸着下想了一下。。才道:“难怪青龙军不着急对异族联军发动总攻,他们在拖延对手,异族联军几十万人,只要青龙军跟他们耗着,就足以把联军耗死!我以前以为皇太子是个草包,现在看来也未必。”
“他是不是草包我不知道,但顾军师不是草包,圣汉唯一一个文武双状元。”胡三万道。
次日,一队前线斥候骑兵押送一群鞑塔俘虏从前线走回,经过疫庄之后,将其中一百多受伤战俘留在疫庄。领军的校尉见了疫庄内外,啧啧称赞道:“此疫庄我多次经过,如今怎么内外如此整洁?”
萧开忙介绍起了张孝武。西门吹灯零零七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那校尉听罢顿时一拍大腿,叫道:“神射张孝武,原来你就是二十七团的神射张孝武,三箭射退百万犬夷?”
“过奖了,过奖了,都是运气。”张孝武谦虚道,心中却想着,那天晚上异族大军最多两三万人,如果真是百万犬夷,只怕目光都看不到边际吧。
那校尉朗笑道:“在下焦展,字平之,早就听过你的大名,怎地如今你在此看守疫庄,当真是浪费人才。”
张孝武道:“焦校尉谬赞,军佐以服从军令为天职,上官安排,吾等执行便是。”
焦展摇头惜道:“等我回第三团后定然向将军上报,争取调你来我部,才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整日看着一群病死鬼,当真浪费了你的箭术。好男儿志在千里,你的未来在战场,而不是在此碌碌一生。”…,
这焦展性格豪爽,虽是热心惜才,却想得不多。张孝武很喜欢这个人的性格,与他多攀谈起来,然后发现两人居然是同乡,都是雍州人士,那焦展叫道:“雍州多豪杰,果真不假。今日没有时间多聊,等你来我第三团,我与你把酒言欢。”
移交伤俘之后,焦展立即带人离开,临走之前还叮嘱张孝武,若得到调令务必第一时间告知自己。
张孝武敬谢不敏,焦兄谬赞了,自己的能力当有不足。不过焦展的态度却让他心中非常温暖,军中许多人还是为二十七团的遭遇叫屈的。也许未来会有那么一天,有人给二十七团正名,一想到此,张孝武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
正在此时,忽然听到后院哗声四起。
胡三万连滚带爬大喊:“什长。。什长大人,伤俘暴动,他们杀了一个役卒跳墙逃走了!”
“贼子安敢!”张孝武拔出刀冲入庭院,只见几个伤俘仍在翻墙,守军兵士们正在镇压其他伤俘,而那些拿着武器正在翻墙的人,赫然是今日刚刚送来的新俘虏。新俘虏必定不好管理,他们心中还存着桀骜,可疫庄是一个不允许桀骜存在的地方。
张孝武大喝一声,抢过身边士兵的朴刀杀了上去。
几个战俘们正在反抗,岂料到张孝武的刀法快如闪电,白光一闪,宛如流行划过,随后一刀将一个战俘从左肩劈刀右腰,活活劈成两段。其他战俘还没来得及反应,张孝武朴刀横切,将两个拎着木棍的战俘上下切成四段,且那刀砍得太快,切成两段的三个战俘一时半会儿未死。。内脏肠子流了一地,躺在地上哇哇大叫。
杀了三个人之后,张孝武又大喝一声:“所有人趴在地上,站立着杀无赦!”战俘们吓得寒毛乍立,连忙趴在地上惊恐万状。
此时胡三万和赵锁等人才反应过来,赵锁双眼赤红冲在前头,拎着刀冲上来一顿砍杀,瞬间杀死了七八个仍旧站立的战俘,萧开也趁机爬到高处张弓射箭,有几个想要异动的伤俘也被他给射死。
前后死了十几个人之后,伤俘们这才老实了下来。
张孝武扫了一眼一地的尸体和趴在地上的其他战俘,愤恨不已道:“胡三万,将活着的都关起来,每个人先打二十板子,杀杀他们的戾气!赵锁,受伤没死绝的。西门吹灯零零七记得看了收藏本站哦,这里更新真的快。你送他们上路。”
“喏。”胡三万和赵锁立即尊令执行。
张孝武向高处的萧开招了招手,萧开跳下来上前拘礼,张孝武吩咐道:“胡三万,此地你来负责!萧开,你准备随我翻墙追杀逃俘!他们跑不多远,千里平原,我倒要看看他们能躲在哪里。”
“喏!”萧开领命。
一个俘虏抬起头来,似乎想要记住仇人的样子,张孝武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的眼神扫过众人,忽然间感受到了杀气。他见有人抬头,眼神不善,立即指着那人的位置:“萧开,射死他。”
那人吓得低下头去。
萧开拉着弓箭不知道射谁,张孝武拎着刀冲过去,将那抬头的人按在地上,手起刀落,将此人脑袋剁了下来。
新战俘们终于明白,此时此刻他们若有任何一丁点的异动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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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遭遇狼群
张孝武招来当班看守伍长韩岐,韩岐大抵讲了一下过程,新来的战俘趁着军士不备,合力将引路的役卒勒死,然后战俘抬着役夫的尸体盾牌,几个军士相互踩在对方肩膀上翻出一丈高墙。
“逃走几人?”
“四人,有四人逃走了。”
张孝武点点头,与萧开两人拎着两张弓四壶箭便翻墙而出,这些伤俘走不多远,他们从战场走到木城,体力几乎耗尽,这也许是他们最后的反抗机会。
张孝武蹲在地上仔细观察脚印,萧开持箭警觉,问:“大人,要不要多找几个人?”
张孝武道:“疫庄里能打的只有你,我,赵锁和陈关西,其他人就算了吧。”
萧开道:“那赵锁不错,毫不惧色。”
张孝武道:“此人有杀心戾气太重,日后只怕会是一个屠夫。”
萧开看了他一眼,心说人家杀的人怕是不足大人你的零头,你居然还说人家是屠夫?
“这边,走。”两人追了上去,在距离疫庄三里的地方发现了四个战俘分散的痕迹。
“这四人大概知道在一起全都得死,所以两个人继续朝北,一个人向东走,一个人向西。”张孝武盯着足迹,心中分析了一会儿才回身说道,“向西走是沙漠,所以暂时不用管这个人,向东走是草原,不利于隐藏,反倒是继续向北要经过一片戈壁滩……萧开,你向东追去,我向北追去,不用管自己进沙漠的那个家伙了。”
萧开忙道:“大人,你向东追,我向北追!”
“你担心我被那两人所害?”张孝武傲睨自若道,“他们一路上来不及喝水,体力耗竭,不成威胁。且我的射术远不如我的武艺,你这样的武艺,来二十个也打不过我一个。人人都知道我是神射校尉,却不知道我箭法远不如武功。”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兵刃武器,尤其是弓箭,建议说:“萧开,我虽然追两人,却未必慢过于你。”
萧开大喜道:“要不然我们打个赌,谁先杀了逃犯再去找另一个人,若是我先去找你,大人需请我去城里的丽春楼喝花酒。要是你赢了,我请你去丽春楼里喝花酒?”
(ex){}&/ 碎碎念之中,张孝武有一些困倦了,他身体尽量蜷曲,减少风带走的热量,迷迷糊糊中睡着了。
“嗷……”
一声狼嚎,惊醒了梦中的张孝武,他迅速持弓向外望去,却看不见任何生物,除了风声,便是狼嚎与撕咬的声音。
“糟糕,狼群,草狼!是塞北草狼!”张孝武内心大惊。
草狼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它的个体攻击力,实际上草狼的个头并不大,甚至不如中原的山中灰狼,大型家犬也要超过草狼的体型。可草狼的可怕在于,它不是单独行动,草狼是以狼群行动,一群草狼大约三十只左右。更加要命的是,草狼狼群在遭遇强敌时还会呼唤其他狼群支援,其他狼群亦会奋不顾身地援救。
草狼报复心强,草原上的猎户人家除非迫不得已才会杀草狼,而且一旦杀狼就要将其灭绝,否则放走了一个,狼群报复就会没日没夜至死不休。终止狼群报复的方式只有两种,要么杀狼人家全家被杀,要么狼群被灭绝。若是该狼群还有小狼崽子藏在周围侥幸活了下来,等过几年小狼崽长大,它们还会继续报复。
邵子夫曾经说过,宁惹一只虎,不愿碰草狼。
草狼很聪明,它们也不愿意招惹人类,毕竟偌大的塞北荒原,人类是所有动物中最聪明最狡猾的。可是若遇到落单的人,它们也绝不会放过,张孝武如今就是落单的人。
张孝武不是拥有不死之身的超人,他只是能够在生死之间爆发极其迅速的反应,但他不可能真的让自己时时处于生死之间。那种仿佛控制时间的感觉固然一时爽,可事后每次不是力竭昏迷,就是浑身难受几乎想要呕吐。他不是受虐狂,喜欢这种生死之间的爆发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所以只能祈祷草狼在这种风沙天里不会发现自己。若是草狼知道他一个人在,肯定不会放过这么一坨肉。
好在此时的草狼似乎被什么纠缠住了,暂时并未寻到他这里。
张孝武自然不能放过这个逃跑的机会,他迅速起身,顶着风向着狼群嚎叫的反方向跑去。
第六十章?激战狼群
走了许久,张孝武看到了一个枯树,是一颗杨树。荒原上杨树是最常见的树木之一,也是塞北许多人家烧饭生活最赖以生存的木柴。杨树生长周期短,小树苗种下之后,一年便能长到两人高,三年便有三丈高。杨树虽然长得快,但树干却不结实,烧柴可用却不适合做家具木器。望着这高大即将枯死的杨树,张孝武试探似的用力推了一下,大概树根并未真死,只是当地少水旱死了树冠,还很结实。他三两下便爬上了树,坐在一棵粗大的枝丫上,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风停了,张孝武心说老天都在祝我,他把腰刀抱在怀里,把弓箭挂在身上,用披风拧成绳子将自己绑在树干上,他决定今晚睡在树上。也许是困极了,张孝武便被绑在树上睡着了,睡着睡着,他觉得有人在拉拽自己,猛地睁开眼睛,顿时大吃一惊。
一只草狼居然咬住了披风垂下去的一个边角,吊在空中奋力撕咬摇晃,试图将树上睡觉的人晃下去。
见张孝武醒来,草狼们稍微向后撤了几步,那撕咬披风的草狼浑然不觉,依旧奋力地扭曲着自己的身体,尽情撒欢地撕咬。
张孝武见状拔出腰刀,闪电般出刀。
银光一闪,那狼头依旧撕咬着披风,而身体却分成两截地落在地上。
“嗷呜——”
远处,白色的狼王猛地嚎叫了一声,狼群听到声音后继续向后退了几步,望向张孝武的眼中充满了仇恨。
张孝武也明白了,现在,他和这个白狼王的狼群是不死不休了,按照草狼的习性,一旦与他们为敌,便只能一方死绝了。张孝武不想死,所以死绝的只能是狼群。他细细望去,狼群有十九头,除去被他杀死的狼,应该还有一些狼崽子在周围。
白狼王的身后恰如其时地出现了一些半大的狼崽,而其中一个小狼崽嘴里叼着一只血淋淋人手。
人手,人,逃犯!
这些人从逃疫庄走了,可却没逃出狼群,张孝武忽然担心起萧开了,不知道这个独眼弓箭手会不会遭遇狼群。想到这里,他默默抽出了箭矢,张弓搭箭,瞄准最近的一匹壮硕的草狼。
(ex){}&/ 草狼在进攻的时候并不会发出声音,且奔跑时压低身体,几乎将身体埋在草中。张孝武转身时只见地上的草丛在动,他意识到草狼的行动了。但他已然来不及再回到树上,便拼了命地向前继续奔跑,并随时寻找可以依靠的地方,以免腹背受敌。
四肢奔跑的动物始终比两脚奔跑的动物要快一些,在张孝武尚未寻找到依靠之地是,狼群先追上了他,一条狼跳起,向张孝武的脖颈撕咬过去。
张孝武忽然脚下一拌倒在地上,反倒让草狼措手不及,纷纷跳了起来越过他的头顶。张孝武起身时发现扭了脚,知道自己跑不成了,便拔出腰刀准备死战。
狼群立即冲了上来,张孝武举刀相迎,忽然之间,他的身体再一次震颤起来,眼前的一切一切变得不一样了,狼群腾空而起,却仿佛异常缓慢。一旁飞过的苍蝇,草丛惊起的蚱蜢,以及他额头上甩掉的汗珠,都仿佛慢悠悠慢悠悠地前进。
一切的一切,都变慢了,除了自己。
他甚至看到距离他最近的那匹狼飞溅的舌头慢慢地甩到左边,再慢悠悠地甩到右边,那匹草狼在空中慢悠悠飞到他的身边。
“噗呲!”
一刀砍掉面前的狼头,张孝武闪开危险,再甩出三刀,将三匹合围的狼群悉数剁了脑袋全部砍死。他听到身后的声音,向后转身,却见白狼王与其他几匹狼冲上来,有的要咬住他的脖颈,有的要咬住他的脚踝,有的要咬住他的肚子。
张孝武向前奔去,踩在准备咬住他脚踝的一只草狼头顶,快如闪电的一刀将咬向他肚子的草狼砍成了两截。那飞身而起将准备撕咬张孝武脖颈的白狼王似乎有些后悔出手太早了,但一切为时已晚,张孝武的腰刀撩了起来,将白狼王的脑袋剁了下来。
白狼王的身体撞在张孝武的身上,将他撞了一个趔趄,但他立即起身双手持刀不退反进,重新杀入狼群之中。
第六十一章?狼牙项链
狼群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以一己之力敢于对抗狼群,他手持单刀杀入狼群,在几乎很小的间隙中闪躲腾挪,并手起刀落收割狼群生命。在它们的观念中,人类单打独斗绝不会是草狼的对手,十几匹草狼足以应对一个伍人小队。可惜眼前的这个男人,居然在濒死之前躲开它们所有的攻击,并给了狼群致命一击。
所有的狼,全都惨死哀嚎着,草狼的生命是顽强的,即便被刀砍成两截,十几只狼依旧哀嚎着想要继续攻击。
一刀!
一刀!
又一刀!
直到眼前再也没有一只能够站起来挑战张孝武的草狼,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戾气和血腥的味道,几个尚未死亡的草狼也吓得向四周逃去。张孝武的眼睛扫了一圈,冷哼一声,眼前的危机解除了,但他的身体一瞬间失去了全部力量,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草狼依旧哀嚎着,却不敢靠近这个人类,它们只想逃走,它们后悔与这个人类对抗,但它们很快流干了血,死在张孝武的身边。
“小武哥哥!”殷九儿俏生生地坐在他身边,关心问道:“你怎么又受伤了?”
“九儿?你没死吗?”张孝武大喜一把抱住了她,九儿依旧那么轻巧可人,一双眼睛明亮且单纯。
“我自然没死的。”
“太好了,太好了。”张孝武高兴得将她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又恐自己弄疼了她,轻声道:“以后你别离开我了。”
“好呀,我们要在一起哦。可你不能娶别的女人,你有我一个妻子就足够了,知道吗。”九儿眨着水灵灵的眼睛说。
“好,我答应你。”张孝武大喜,却忽然看到一群黑衣人冲了过来将九儿抓走,他挣扎着想要追去,却发现浑身乏力。
“九儿!”
张孝武猛然惊醒坐了起来,他一把抓住了腰刀,才发现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身处疫庄自己的卧室内。
(ex){}&/ 萧开笑道:“大人,你当有此资格佩戴,你若是不佩戴,反倒是矫情虚伪了。”
一边吃着东西,张孝武一边听萧开讲起两人的经历。
自与张孝武分开追击后,萧开不久便找到了一名逃犯,只是他没想到草狼比他还快,那囚犯正在被草狼分食,但人还没死,一边惨叫着一边被吞食着。萧开吓得后退很远,他也知道草狼的厉害,立即转身逃回军营寻找援助。草狼应该没有注意到萧开,便放过了他。萧开返回之后立即组织人手救援,只可惜当时天黑了,大家在风沙中寻找了一夜也没有见到人。
次日萧开等人继续寻找,先找到了三个俘虏的骸骨,众军士担心不已,更加又不敢散开寻找。随后他们遇到了一条身中箭矢的老狼,那老狼见到军士们撒腿就跑,军士们追逐而去,才发现一条条被格杀的草狼,直至发现满身鲜血的张孝武。
众人以为张孝武受伤严重,替他解开衣服,却发现他身上除了从前的伤疤,居然半点抓伤咬伤都没有,他只是是力竭昏迷。
“什长大人,卑下服了。”萧开长揖到底,“历来无人能在狼群口中幸免于难,而大人独杀十九匹草狼,屠灭狼群,草原上从未有过之壮举。”
张孝武稍微回忆了一下屠狼一事,但更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在危险来临之时,他将时间分解,甚至将一秒钟当做十秒钟来过,可在安逸的环境中,他完全感受不到这种能力。生死之间的战斗能力,让他非但没有受到任何的外伤,反而消灭了所有敌人——也就是草狼,只是这代价不小,张孝武再次昏迷了一天一夜。
第六十二章?十九张狼皮
张孝武又问是否将此事告知校尉大人,萧开说已经上报,苏钰应该这几天会来营中。
胡三万又道:“大人,属下听到一件事,说是前方决战在即,这些战俘都要押回龙都举办献俘大典。”
张孝武道:“消息可准确?”
胡三万道:“我也是听前线撤下的残兵说的,他们说佳澜河水渐渐消退,犬夷战马已然能够渡河。犬夷得了土城之后自己乱了起来,靺鞨人占了鞑塔人的土城,为了表示感谢,靺鞨派出一万黑箭士出征,这一场决战势在必行了。”
萧开笑道:“双方死伤数万,早就势在必行,还谈什么谈。只是这一万黑箭士的确……是个威胁。”
“靺鞨的黑箭士很厉害吗?”张孝武问,他在土城的时候便听说过黑箭士,但并没有与黑箭士交过手。萧开曾经是弓卒,应该对黑箭士了解更多,他看着萧开。
萧开回忆了一番方道:“黑箭士何止厉害,他们射术精绝,且弓矢射程远超任何他国弓卒,若是在林中遇到黑箭士,最好离他们远一些再远一些。只是平原之上,黑箭士的用处并不大,只要骑着马冲杀黑箭士的箭阵,他们最多能射三轮便会被骑兵踩死。”
张孝武皱眉道:“你说的是向黑箭士发起决死冲锋?”
萧开道:“对,历来只能用这种办法对付靺鞨的黑箭士,驻守在龙门关的龙卫,便拥有一支全身披甲的重骑兵铁坨子。铁坨子虽然数量不过一千却横扫关外,黑箭士若是下了山遇到铁坨子,绝无生还的可能,只能是扭头就跑。”
张孝武道:“这黑箭士的特点就是强攻弱守,是不是?”
萧开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词汇,大笑:“对,攻强守弱。但靺鞨人身材高大健壮头脑简单,且受伤之后嗜血凌厉,便是不用弓箭,也是一群食人的野蛮人。”
张孝武道:“所以,以后我们遇到黑箭士,只能打他,不能让他打我们。”
萧开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没有遇到过黑箭士,也没有和他们交手的经历。”
张孝武道:“若是黑箭士攻城,应该能发挥他们最大的优势。”
(ex){}&/ “那张孝武为了追逃犯,遇到了狼群。”
“啊?他死了吗?”苏钰大喜道。
管骧道:“没有,他非但没死,还杀了狼群,十九匹狼,包括一头白狼。”
苏钰眼睛一转,嘿嘿一笑说:“白狼不多见,狼皮定然昂贵——不是,张什长如此悍勇,你我必须去探望一下,他受伤了?”
“据说昏迷着呢。”
“那更要去探望了。”
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疫庄,远远地看到疫庄大门口吊着十九张草狼的狼皮,虽然好像是后缝制在一起的,但十九张狼皮,看起来就吓人。苏钰吃惊得半晌合不拢嘴,感慨说还真有人能独杀十九匹草狼。两人上前仔细观看,士兵忙去通报,苏钰让人将狼皮放下来,便抱着白狼皮啧啧称站,而管骧摸着狼皮上的刀口,啧啧称叹此乃天神之力,常人不能及也。
张孝武走了出来,揖礼道:“见过校尉大人,书记大人。”
苏钰瞠目不已,随后又瞪了一眼管骧,这就是你说的昏迷?管骧惊喜道:“张什长,你没事?伤在哪里了?”
张孝武拍着胸脯说:“没伤到,一些草狼罢了。”又道:“二位大人,如今到了晌时时间,还请一起吃顿杀狼宴如何?”
“杀狼宴?”
“对,草狼的肉。”
苏钰和管骧本以为狼肉应该很好吃,可吃起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总有一种土腥味,但好在有酒有肉,还有一盆狼鞭和狼蛋。张孝武笑说这东西不要轻易吃,否则半夜见不到女人,眼睛放绿光,连看到母猪都是双眼皮大眼睛水灵可爱。
众人哈哈大笑,苏钰不信邪,尝了一口狼鞭,味道显然怎么样,但也知道此物大补,犹豫起来。管骧说这东西至少五两银子一根,你今天吃的越多,赚得越多。苏钰听罢顿时眼睛一亮,接连吃起好几根狼鞭。管骧吃了几口后便觉得难以下咽,好在肉汤不错,泡着面饼味道美极了。
疫庄的伙食,居然比俘营还好,俩人越吃越郁闷。
第六十三章?说书人和女倌儿
张孝武将战俘暴动过程讲给二人,又将已经写好经过的文书交给了管骧,管骧先是草草看了一眼,而后大惊不已,将公文交予苏钰,赞叹道:“这过程经略与格式文笔……比朝廷公文还要明晰简洁!张什长,你以前读过书吧?”
张孝武谦虚道:“略懂,略懂!管大人,你可给我拿了不少朝廷的邸报,我看多了便学会了。至于写字,我的确是学过,我家出身镖行,若是不识字岂能做得了镖师,哈哈哈。”
苏钰好奇道:“如此说来,你走过镖?闯过江湖?”
憨郎的确走过镖,从八岁开始便陪伴在阿爷身边镖行天下了,也是阿爷为了让蠢儿子多长长见识,免得他日后上当受骗。想到这里,张孝武对这位憨郎的阿爷深表同情,也感慨父亲的伟大,点头道:“走过,八岁跟在阿爷身旁。”
管骧赞道:“难怪我看你如此成熟,原来早就是江湖游侠了。”
“不敢当,不敢当。”张孝武腼腆一笑。
苏钰却问:“镖行生意赚钱吗?”显然,他对于赚钱更感兴趣,只可惜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做一介商人。毕竟金钱虽好看,可商人地位不高,堂堂苏家人又岂能做低贱的行当。
张孝武回忆了一下憨郎的经历,摇头叹气说:“都是卖命钱,若是能轻松生活,谁又会做镖师。”
管骧说:“你的武艺如此高强,想必令尊武艺更高吧?”
“那倒没有。”张孝武正色道,“十二岁,阿爷已不是我的对手了。”
苏钰与管骧二人再次被惊住了,眼前这个小子应该就是那种传说中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了吧,毕竟连杀鞑塔金刚,独斩十九头草狼,便是天下第一将李存义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喝了一口酒压压惊,平复了一下情绪,苏钰对张孝武说:“我现在相信你是靠战功晋升为典军校尉,绝非如我这等靠着家族关系的庸人。”张孝武便要自谦,苏钰却止住了他,说:“我苏钰贪财好色贪生怕死,缺点极多,外人常常不啻于我。可我也有自己坚守,我最佩服一种人,那就是真英雄豪杰。来,我们痛饮此杯!”
(ex){}&/ 不说还好,一说更了不得,原来大英雄只有十八九岁,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小将,顿时引得娼馆女倌儿纷纷说:“嫁人当嫁张小郎,娶妻当娶叶小姐。”这叶小姐乃当朝工部侍郎叶丞叶大人的独生女,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称,诗书文对得天下第一智囊顾雍承认,甚至传说中顾雍曾经亲对叶丞说:“我愿用我两个女儿,换你一个闺女!”那叶丞哈哈大笑坚决不换。
自然,这“嫁人当嫁张小郎,娶妻当娶叶小姐”的说法有些给木城百姓脸上贴金之举,亦可看出张孝武居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百姓心中希望。
王一斤带人入城取水的时候便被值守的士兵拉住,非听他说一遍张孝武独斩十九狼的故事。王一斤是张孝武亲兵,自然更是将他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人,堪称整个第六团第一勇将。
不过第六团第一勇将可不是谁都能封的,因为第六团有一个自封第一勇将的人,骁骑营军候李存元。
过了两日,骁骑营军候李存元领着一都队骑兵来到城外疫庄,恰好此时张孝武正在练习刀法。
只见张孝武赤裸着上身,一身腱子肉棱角分明,古铜色的肌肤更显骁勇。八个士兵分别从各个方向将胡杨木块砸向他,而张孝武则手持两把腰刀将袭来的木块斩断击飞。一时之间刀光白影,闪得众人眼花缭乱,再一看地上的木块全被切成两段。
李存元心中一惊,原本准备和他打一架的想法被压制住了,心说这小子步战还算厉害,自己应该会吃一些亏,若是与他打起来还是不妥。
陪同前来的管骧连忙鼓起掌来大声叫好,张孝武转身见到管骧和一位军候大人,忙收起刀施施然上前拜见。
第六十四章 升任都尉
管骧上前介绍了一下李存元的身份,张孝武对李存元这个第六团奇葩是慕名许久了,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也不咋样,但他还是礼貌性地行了一个军礼。然而李存元却骑在马上点了点头,态度倨傲。
张孝武内心隐隐不快,暗道不过就是李存义的弟弟,装什么大半蒜。管骧知道张孝武脾气,见两人似乎并不友好,忙向张孝武等人宣布,青龙军第六团俘营及疫庄内全部俘虏皆由骁骑营押送至两狼关,再由他人押送回龙都。
张孝武多问了一句道:“谁押送他们去龙都?”
管骧低声道:“子龙军。”
子龙军?常山赵子龙吗?张孝武对圣汉禁军大体还是了解的,可这子龙军又是什么鬼,怎么从未听过,便忍不住又问道:“子龙军是哪支军队?”
李存元扫了一眼张孝武,藐然道:“连子龙军都不知道,也不知你这个什长是怎么混来的。”
“杀人杀来的。”
“说话还挺臭。”李存元冷眉冷眼,“改日与你好好比一比……马战。”
张孝武梗着脖子反瞪过去,鄙夷道:“我不能打你。”
“打我?笑话!但你怕输也是正常。”李存元冷笑,“什么第六团第一勇将,啧啧啧……”
张孝武觉得此人从脑袋到脚丫子都写满了“主角光环”的字样,对于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他更是鄙视。至于莫名其妙的“第六团第一勇将”的称呼,他更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便嗤之以鼻道:“我一个小小什长输得起,但堂堂军候大人却输不起。”
“好小子,我记住你了,别落在我手中。”李存元冷哼道,便押着两百多战俘离开疫庄。
等李存元走了,管骧才苦着脸说:“这李将军也不知从哪听来,说你自诩第六团第一勇将,所以就过来要和你比试一下。”
“我从没有说过这句话,不知谁编排与我。”张孝武笑问道:“那他怎么不和我打?他不是很厉害吗?”
管骧眨着眼睛坏笑:“大概是看到你刚才练刀了吧。”
张孝武嗤笑,这李存元不过是个怂货罢了,他拉着管骧的手说:“来来来,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必须和我喝酒。”
管骧忙道:“喝酒可以,拼酒不行,我体虚肾虚,喝不了太多。”
张孝武大笑,管骧是他在第六团接触最多的人了,此人有一些才干,有一些狡猾,但大多数时候表现很平庸。但世界上最多的人便是平庸的人,管骧给张孝武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残酷世界中或冷血或阴谋或残暴的谋士。
酒过三巡,又提起子龙军一事,管骧解释道:“子龙军是圣汉勋贵子弟组成的一支军队,虽然只有一营队人马,可身份都是各个家族的继承人和重要子侄,普通百姓子不得入内。”说好听些,子龙军是为了锤炼年轻贵族,说难听便是让这些贵族子弟从小彼此相识,日后相互扶持,继而垄断高层,绝了寒门子弟的晋升道路。
从古至今世界各国,但凡国家稳定立足超过百年,贵族或高层子弟绝对会对国家统治阶层进行垄断和控制,普通人只会沦为他们的工具。这一点在马克思的《资本论》早就说明,可真正懂得道理的人却少,恰巧穿越前的张孝武同志就曾经读过。然而他也像很多人一样即便知道道理,却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想法,成为谨言慎行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普通人。毕竟,谁没事告诉大家,普通人想要翻身做主只能推翻统治者——要造反吗?所以子龙军的存在是必然,而子龙军的存在也是帝国稳定的需要。
张孝武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干掉了子龙军,整个帝国是否没有未来了?”
管骧哭笑不得,根本不和他胡说八道,又谈论起战俘被押送到龙都之后俘营的未来。无论苏钰还是他都忧心忡忡,俘营的存在便是因为看押战俘,既然战俘不在了,俘营又有何理由存在。而如何安置俘营的五百士兵,也成了程褚头疼的事。
管骧说道:“你我静等几日吧,但你斩杀十九狼,未来必定会得到重用,也许未来我还需要你的提携。你若是想要回城便回来吧,疫庄这里要什么没什么,还得日日进城打水,着实费事。”
“多谢大人美意,但我们几个住在城外习惯了。”张孝武婉拒道。城外疫庄虽然缺水,可在这里他就是老大,上面没有人约束,活得好不快活。反倒在城里时候处处受到上司的管制,苏钰可能也不想手下有这么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存在。
白狼皮被硝制好后,苏钰用它做了一顶帽子和一件小披肩并送给了程褚。程褚很喜欢白狼皮制成的礼物,拿着它爱不释手,他也听到张孝武独斩十九狼的故事,心想这就是张孝武斩杀的白狼王制成的吧,便问起了张孝武一事。
苏钰心想坏菜了,我花钱做了东西,如今反成了张孝武的功劳,郁闷不已。但他又不能不实话实说,只好说此人能打能杀,是个狠人,若是将军有什么敌人,可以把他做刀。
程褚大笑:“我有什么敌人,我们驻防此处,为的就是不遇到敌人。”他讲白狼皮帽戴在头上,想了想说:“此等猛将,可晋升矣,他现在是什么?”
“什长,代统后都队。”
“代去掉吧,你回头写个保举书。”
“喏。”
由苏钰“保举”,程褚晋升张孝武担任疫庄后都队都尉,统领疫庄三什队人马。
杀狼杀出了一个官,这倒是张孝武没想到的好处,但苏钰却很郁闷,张孝武是他手下都尉中唯一的一个不花钱便都尉的人——这是断了他的财路啊。好在张孝武生活在城外,也省得自己看着别扭。
张孝武做了什长不过十几天便晋升为都尉,自然引起了甲什队什长羊焕和乙什队什长刘介的强烈嫉妒,他们怎么说也在第六团多年,论资历也轮到他们了,可他们找到苏钰之后,苏钰直接告诉他们:“升他官是将军的意思,你以为我要升他吗?”两人无话可说,又自知不能与张孝武共处,便以“生病”为借口坚决留在城内,整日游荡,寻机报复。
第六十四章 升任都尉
管骧上前介绍了一下李存元的身份,张孝武对李存元这个第六团奇葩是慕名许久了,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也不咋样,但他还是礼貌性地行了一个军礼。然而李存元却骑在马上点了点头,态度倨傲。
张孝武内心隐隐不快,暗道不过就是李存义的弟弟,装什么大半蒜。管骧知道张孝武脾气,见两人似乎并不友好,忙向张孝武等人宣布,青龙军第六团俘营及疫庄内全部俘虏皆由骁骑营押送至两狼关,再由他人押送回龙都。
张孝武多问了一句道:“谁押送他们去龙都?”
管骧低声道:“子龙军。”
子龙军?常山赵子龙吗?张孝武对圣汉禁军大体还是了解的,可这子龙军又是什么鬼,怎么从未听过,便忍不住又问道:“子龙军是哪支军队?”
李存元扫了一眼张孝武,藐然道:“连子龙军都不知道,也不知你这个什长是怎么混来的。”
“杀人杀来的。”
“说话还挺臭。”李存元冷眉冷眼,“改日与你好好比一比……马战。”
张孝武梗着脖子反瞪过去,鄙夷道:“我不能打你。”
“打我?笑话!但你怕输也是正常。”李存元冷笑,“什么第六团第一勇将,啧啧啧……”
张孝武觉得此人从脑袋到脚丫子都写满了“主角光环”的字样,对于这种自我感觉良好的人,他更是鄙视。至于莫名其妙的“第六团第一勇将”的称呼,他更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他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便嗤之以鼻道:“我一个小小什长输得起,但堂堂军候大人却输不起。”
“好小子,我记住你了,别落在我手中。”李存元冷哼道,便押着两百多战俘离开疫庄。
等李存元走了,管骧才苦着脸说:“这李将军也不知从哪听来,说你自诩第六团第一勇将,所以就过来要和你比试一下。”
“我从没有说过这句话,不知谁编排与我。”张孝武笑问道:“那他怎么不和我打?他不是很厉害吗?”
管骧眨着眼睛坏笑:“大概是看到你刚才练刀了吧。”
张孝武嗤笑,这李存元不过是个怂货罢了,他拉着管骧的手说:“来来来,既然到了我的地盘,必须和我喝酒。”
管骧忙道:“喝酒可以,拼酒不行,我体虚肾虚,喝不了太多。”
张孝武大笑,管骧是他在第六团接触最多的人了,此人有一些才干,有一些狡猾,但大多数时候表现很平庸。但世界上最多的人便是平庸的人,管骧给张孝武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普通人,而是残酷世界中或冷血或阴谋或残暴的谋士。
酒过三巡,又提起子龙军一事,管骧解释道:“子龙军是圣汉勋贵子弟组成的一支军队,虽然只有一营队人马,可身份都是各个家族的继承人和重要子侄,普通百姓子不得入内。”说好听些,子龙军是为了锤炼年轻贵族,说难听便是让这些贵族子弟从小彼此相识,日后相互扶持,继而垄断高层,绝了寒门子弟的晋升道路。
从古至今世界各国,但凡国家稳定立足超过百年,贵族或高层子弟绝对会对国家统治阶层进行垄断和控制,普通人只会沦为他们的工具。这一点在马克思的《资本论》早就说明,可真正懂得道理的人却少,恰巧穿越前的张孝武同志就曾经读过。然而他也像很多人一样即便知道道理,却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想法,成为谨言慎行一心扑在工作上的普通人。毕竟,谁没事告诉大家,普通人想要翻身做主只能推翻统治者——要造反吗?所以子龙军的存在是必然,而子龙军的存在也是帝国稳定的需要。
张孝武大胆地提出了一个建议:“干掉了子龙军,整个帝国是否没有未来了?”
管骧哭笑不得,根本不和他胡说八道,又谈论起战俘被押送到龙都之后俘营的未来。无论苏钰还是他都忧心忡忡,俘营的存在便是因为看押战俘,既然战俘不在了,俘营又有何理由存在。而如何安置俘营的五百士兵,也成了程褚头疼的事。
管骧说道:“你我静等几日吧,但你斩杀十九狼,未来必定会得到重用,也许未来我还需要你的提携。你若是想要回城便回来吧,疫庄这里要什么没什么,还得日日进城打水,着实费事。”
“多谢大人美意,但我们几个住在城外习惯了。”张孝武婉拒道。城外疫庄虽然缺水,可在这里他就是老大,上面没有人约束,活得好不快活。反倒在城里时候处处受到上司的管制,苏钰可能也不想手下有这么一个比他还厉害的人存在。
白狼皮被硝制好后,苏钰用它做了一顶帽子和一件小披肩并送给了程褚。程褚很喜欢白狼皮制成的礼物,拿着它爱不释手,他也听到张孝武独斩十九狼的故事,心想这就是张孝武斩杀的白狼王制成的吧,便问起了张孝武一事。
苏钰心想坏菜了,我花钱做了东西,如今反成了张孝武的功劳,郁闷不已。但他又不能不实话实说,只好说此人能打能杀,是个狠人,若是将军有什么敌人,可以把他做刀。
程褚大笑:“我有什么敌人,我们驻防此处,为的就是不遇到敌人。”他讲白狼皮帽戴在头上,想了想说:“此等猛将,可晋升矣,他现在是什么?”
“什长,代统后都队。”
“代去掉吧,你回头写个保举书。”
“喏。”
由苏钰“保举”,程褚晋升张孝武担任疫庄后都队都尉,统领疫庄三什队人马。
杀狼杀出了一个官,这倒是张孝武没想到的好处,但苏钰却很郁闷,张孝武是他手下都尉中唯一的一个不花钱便都尉的人——这是断了他的财路啊。好在张孝武生活在城外,也省得自己看着别扭。
张孝武做了什长不过十几天便晋升为都尉,自然引起了甲什队什长羊焕和乙什队什长刘介的强烈嫉妒,他们怎么说也在第六团多年,论资历也轮到他们了,可他们找到苏钰之后,苏钰直接告诉他们:“升他官是将军的意思,你以为我要升他吗?”两人无话可说,又自知不能与张孝武共处,便以“生病”为借口坚决留在城内,整日游荡,寻机报复。
第六十五章 协同作战
此后的日子,张孝武便练练射术打打猎,十九匹狼的狼肉被吃光后,他寻思周围有没有什么大型动物。萧开笑说周遭最大型的动物便是牧民家的牛羊,可惜不能抢夺,远处倒是有一些野马,那野马比人跑得快得多。
“若是咱们疫庄有马队就好了。”胡三万羡慕道,那骁骑营有战马,辎重营有驮马,可他们疫庄守军只有两条腿儿。
张孝武对手下保证道:“一切会有的,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战马会有,驮马也会有。”
忽然有一天,张孝武见到手下士兵训练对阵时不懂作战,只是按照武略兵书中的呆板执行,顿时气得他拎着鞭子指着众手下道:“你们会不会打仗?这么打仗是要死人的?还是第六团精锐,第六团都是你们这种德性?”
众士兵纷纷低下头去,从前和现在,军士们都是这么训练的,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张孝武叫来一个士兵与自己对阵,只一个回合,那士兵的刀便被挑飞了,张孝武腰刀抵住那士兵的喉咙,指着其他士兵说来两个。两个士兵上前接战,一个又被张孝武磕掉了刀,另一个被他一脚踹翻。
张孝武对他们的能力大失所望,大骂道:“你们会不会打仗?两个人对阵,一个主攻一个主防,两个人都傻呵呵要攻击,你们都以为自己是大侠还是劲卒死士?还单打独斗,战场上除非不得已,不得单打独斗。你们知道为什么一个战士可能打不过一个镖师,但一百个战士足以消灭一百个镖师?就是因为战士作战方式是团队协作而不是单打独斗,不需要特别强大的写作能力。”
萧开在一旁尴尬不已,因为羊焕和刘介把训练任务交给了他,如今被张孝武贬的一文不值,只好到期那道:“大人,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训练好他们。我先前是弓兵不懂训练接战,他们也不是精锐,都是各阵各都队嫌弃不要的才扔在俘营。那俘营校尉大人挑挑拣拣,最不要的才扔在疫庄,咱们这些人在精锐眼中就跟蝼蚁一般,哪会打仗。”
“这样不行,肯定不行。”张孝武说,“第六团虽然在战场之后,可日后必定要真的上战场与犬夷交战,你们这种状态,别说乌桓兵了,便是乌兹兵也打不过。”他既然将疫庄当做自己的地盘,自然不允许疫庄的军士如此庸怠。正好疫庄最近无事,他便开始训练疫庄的士兵。
(ex){}&/ 羊焕和刘介一听,张孝武居然更改训练方法虐待士卒,这还了得,他现在不过是个都尉,日后若是掌握更大权力,岂非要造反吗?羊焕与刘介找到苏钰,添油加醋告了他一状,苏钰自然知道他们的意思。
这两人是什么德行?
先前因疫庄里有病俘存在,他们唯恐自己受染称病逃脱,就是两个贪生怕死的人。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找自己告状却不带钱——有这样告状的吗?不带钱就来告状,你以为我是青天大老爷吗?而且苏钰自己都不敢招惹张孝武这个煞星,更别说给他们撑腰了,更改训练方法便更改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便让两人不要多事。
“你们若是病好了,便回疫庄去吧。”苏钰道。
羊焕与刘介忙道:“我二人水土不服全身无力,还需静养一些日子,且疫庄与俘营之间还需有人传递消息,我二人愿意带病从事,不负皇恩。”
苏钰心道:“你们比我脸皮厚多了。”
羊焕与刘介自讨没趣,便在私下里说苏钰忘了老兄弟,偏袒那二十七团的人,俘营中不少老人对张孝武越发抵触起来。但好在张孝武的疫庄在城外,与城内的俘营的其他将领交集不多,私下里管骧颇为照顾张孝武,倒并未引起冲突。
这日,萧开如约带着张孝武和胡三万来到丽春楼喝酒寻乐,丽春楼是娼馆。正所谓卖艺为妓,卖身为娼,丽春楼中几乎都是陪人睡觉的娼女,所以张孝武更好奇萧开在此有老相好。
萧开为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便将老相好带来了,张孝武恨不得瞎了眼睛,原来萧开迷恋不已的这位女子身高体胖壮硕如——贾玲。
第六十六章 铁锤妹妹
虽然说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审美,尤其是唐代的审美经常被人误解为肥胖,人家唐朝的人喜好的珠圆玉润,说好听一些就是该胖的地方旁,该瘦的地方瘦,尤其是不能胖在脸上。然而张孝武看着这个老相好,望着她水缸一样上下一般粗的身材和银盆大脸,愣是久久失神。
萧开以为张孝武看上了她,顿时急了说:“都尉大人,他是在下的……”
张孝武道:“萧开,你放心,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抢女人——你丫有病吧?什么审美乐趣,你居然……居然……你是如何看中她的?”
萧开立即陷入美好的回忆,深情款款道:“杏芝虽在青楼长大,却洁身自好从未侍奉过其他男子,我是他第一个男人。”
胡三万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怕是没有男人会挑她侍奉陪睡吧?”
萧开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胡说八道!”他叹了口气,说:“等我赚够了钱,就赎出杏芝。”
张孝武摸着下巴,心说萧开这口味够独特的了,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也不好干涉人家的感情生活。未必娶好看的女子就能有幸福的日子,后世中国做亲子鉴定的,百分之八十都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好不好看,其实不妨碍一个女人出轨,只要萧开喜欢便好。
三人正在喝酒,却听到一旁叫骂,随后又听到有人大喊:“军爷你也敢打,造反了吗?”胡三万忙去看了一眼,大惊道:“是羊焕与刘介,和杏芝发生冲突了!”
“杏芝被打了?!”萧开急了,冲出房间,却见杏芝骑在羊焕与刘介两人身上,一拳一个砸在他们的脑袋上,瞪着眼睛气道:“睡了我家妹妹不给钱,还打人,你们还要不要脸?报官?你们报官啊?你们现在就报官,不报官我都看不起你们。”
杏芝身边两个柔弱的娼人披头散发,甚至其中一个女子脸上一个硕大的巴掌,看起来委屈至极。
羊焕忙道:“嘿!爷倒是想睡她,可她不让啊,当婊子立牌坊,你以为你们是名妓吗?爷们不过是来快活的,你们让爷们不快活,给什么钱?”
杏芝转头问:“你们没被他们睡啊?”两个青楼女子摇摇头,其中之一说:“这两人坏得很,他喜欢咬人,上个月蓝玉妹妹就被她们折磨得够呛,所以我们才故意不侍奉他们,就被他们打了。”
杏芝更气了,叫道:“蓝玉妹妹就是被你们这两个畜生欺负得一个月下不来床?你们二人混账至极,今天我要是不打得你们半年不能下地,我就不叫杏芝!”言罢,这胖姑娘一通老拳下去,羊焕与刘介差点命交代在这里。
好在周遭假拉架的人比较多,等羊焕与刘介被打得差不多了,众人才上前拉走杏芝,顺道又揍了二人一通。
萧开迷恋道:“英姿勃发,侠义心肠,果真是我心意女子。”
张孝武冷汗直流,心说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这萧开的审美简直冲出天际了。萧开给张孝武指出,那两人就是许久不见的甲什队什长羊焕和乙什队什长刘介,也是你的手下。
张孝武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两位“手下”什长,居然被一个娘们骑在身上饱以老拳,真是不要脸妈妈给不要脸开家门——不要脸到家了。
再怎么说,这二人也是自己的下属,他带着人下了楼,到羊焕与刘介身边,关心问:“你们没死吧?”两人哼哼呀呀抬起头来,见是张孝武顿时吓得够呛,心中有愧捂着脸跑了。
张孝武坏笑喊道:“不用我找人替你们报仇?”等二人逃没影了,张孝武才回身对萧开说道:“这个杏芝,你要好好待她啊。”
萧开胸有成竹道:“我不会让她再受伤。”
张孝武啼笑皆非道:“我不是怕她受伤,我是怕她伤了你。”
杏芝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打开哥的。”
三人相互看了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萧开哭笑不得:“都尉大人是谑言,你别当真。”
杏芝看了看张孝武和胡三万,有些害羞了,忙说:“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说完便买着矫健的步伐咚咚咚咚跑开了,更是引得三人大笑,萧开问:“怎么样?有趣吧?”
“这个嘛……”胡三万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张孝武道:“你觉得有趣,就有趣。”
晚上,萧开顺利地陪着他的相好杏芝姑娘去了,胡三万也找了个娼女睡觉,倒是张孝武离开了丽春楼。他只是好奇萧开的老相好是什么人,万没想到是一个铁锤妹妹。
沿着木城的老街走了几步,他猛然听到墙角里有一个女孩正在唱着一首童谣:“汉五月,贼围城,小将张,神箭弓,乌桓王,下落马,华盖车,火烧营,百万犬夷皆退兵。”
张孝武猛然间浑身一抖,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立即沿着童谣跑了过去,便看到在一处角落中,一个干瘦的老妇人乞丐抱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女童,女童认真地唱着童谣,老妇人微笑着看着孙女。
“你们……是土城人?”张孝武上前,小心翼翼问。
老妇人抬头道:“是,军爷,我们是土城人,军爷又是如何得知?”
“因为我就是张孝武,小将张。”张孝武声音略带哽咽道。
老妇人仔细看着他,许久之后忽然哭了起来,张孝武也忍不住掉了眼泪,那老妇人道:“张将军,你是张将军,你成亲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我认得你!那时候你没留着胡子,现在留着胡子了,老身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你。张将军,你还活着就太好了,你一定要为土城百姓报仇啊,报仇。”
“一定,我一定会的。”张孝武对天发誓。
老妇人凝神点头,深信不疑,问:“张将军,你的妻子殷家九儿她……”
张孝武摇了摇头,一脸的悲伤,老妇人心下明了不再多问了。张孝武又将她们婆孙二人带到了一家客栈中,留了全部钱财给二人,叮嘱客栈的伙计好生对待二人。次日一早,张孝武来到城内,发现婆孙二人却飘然离去。她们显然不愿继续麻烦他,老妇人还留了一张纸条,说生活困难暂借钱财,日后小孙女商婉儿若有出息必定归还。
“土城,土城……”张孝武握着纸条,怅然若失。
第六十六章 铁锤妹妹
虽然说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的审美,尤其是唐代的审美经常被人误解为肥胖,人家唐朝的人喜好的珠圆玉润,说好听一些就是该胖的地方旁,该瘦的地方瘦,尤其是不能胖在脸上。然而张孝武看着这个老相好,望着她水缸一样上下一般粗的身材和银盆大脸,愣是久久失神。
萧开以为张孝武看上了她,顿时急了说:“都尉大人,他是在下的……”
张孝武道:“萧开,你放心,打死我我也不会和你抢女人——你丫有病吧?什么审美乐趣,你居然……居然……你是如何看中她的?”
萧开立即陷入美好的回忆,深情款款道:“杏芝虽在青楼长大,却洁身自好从未侍奉过其他男子,我是他第一个男人。”
胡三万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怕是没有男人会挑她侍奉陪睡吧?”
萧开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胡说八道!”他叹了口气,说:“等我赚够了钱,就赎出杏芝。”
张孝武摸着下巴,心说萧开这口味够独特的了,不过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也不好干涉人家的感情生活。未必娶好看的女子就能有幸福的日子,后世中国做亲子鉴定的,百分之八十都不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好不好看,其实不妨碍一个女人出轨,只要萧开喜欢便好。
三人正在喝酒,却听到一旁叫骂,随后又听到有人大喊:“军爷你也敢打,造反了吗?”胡三万忙去看了一眼,大惊道:“是羊焕与刘介,和杏芝发生冲突了!”
“杏芝被打了?!”萧开急了,冲出房间,却见杏芝骑在羊焕与刘介两人身上,一拳一个砸在他们的脑袋上,瞪着眼睛气道:“睡了我家妹妹不给钱,还打人,你们还要不要脸?报官?你们报官啊?你们现在就报官,不报官我都看不起你们。”
杏芝身边两个柔弱的娼人披头散发,甚至其中一个女子脸上一个硕大的巴掌,看起来委屈至极。
羊焕忙道:“嘿!爷倒是想睡她,可她不让啊,当婊子立牌坊,你以为你们是名妓吗?爷们不过是来快活的,你们让爷们不快活,给什么钱?”
杏芝转头问:“你们没被他们睡啊?”两个青楼女子摇摇头,其中之一说:“这两人坏得很,他喜欢咬人,上个月蓝玉妹妹就被她们折磨得够呛,所以我们才故意不侍奉他们,就被他们打了。”
杏芝更气了,叫道:“蓝玉妹妹就是被你们这两个畜生欺负得一个月下不来床?你们二人混账至极,今天我要是不打得你们半年不能下地,我就不叫杏芝!”言罢,这胖姑娘一通老拳下去,羊焕与刘介差点命交代在这里。
好在周遭假拉架的人比较多,等羊焕与刘介被打得差不多了,众人才上前拉走杏芝,顺道又揍了二人一通。
萧开迷恋道:“英姿勃发,侠义心肠,果真是我心意女子。”
张孝武冷汗直流,心说真是情人眼中出西施,这萧开的审美简直冲出天际了。萧开给张孝武指出,那两人就是许久不见的甲什队什长羊焕和乙什队什长刘介,也是你的手下。
张孝武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两位“手下”什长,居然被一个娘们骑在身上饱以老拳,真是不要脸妈妈给不要脸开家门——不要脸到家了。
再怎么说,这二人也是自己的下属,他带着人下了楼,到羊焕与刘介身边,关心问:“你们没死吧?”两人哼哼呀呀抬起头来,见是张孝武顿时吓得够呛,心中有愧捂着脸跑了。
张孝武坏笑喊道:“不用我找人替你们报仇?”等二人逃没影了,张孝武才回身对萧开说道:“这个杏芝,你要好好待她啊。”
萧开胸有成竹道:“我不会让她再受伤。”
张孝武啼笑皆非道:“我不是怕她受伤,我是怕她伤了你。”
杏芝忙说:“不会的,不会的,我不会打开哥的。”
三人相互看了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萧开哭笑不得:“都尉大人是谑言,你别当真。”
杏芝看了看张孝武和胡三万,有些害羞了,忙说:“我给你们准备好吃的。”说完便买着矫健的步伐咚咚咚咚跑开了,更是引得三人大笑,萧开问:“怎么样?有趣吧?”
“这个嘛……”胡三万实在不知怎么回答,张孝武道:“你觉得有趣,就有趣。”
晚上,萧开顺利地陪着他的相好杏芝姑娘去了,胡三万也找了个娼女睡觉,倒是张孝武离开了丽春楼。他只是好奇萧开的老相好是什么人,万没想到是一个铁锤妹妹。
沿着木城的老街走了几步,他猛然听到墙角里有一个女孩正在唱着一首童谣:“汉五月,贼围城,小将张,神箭弓,乌桓王,下落马,华盖车,火烧营,百万犬夷皆退兵。”
张孝武猛然间浑身一抖,一股热流涌上心头,他立即沿着童谣跑了过去,便看到在一处角落中,一个干瘦的老妇人乞丐抱着一个破衣烂衫的女童,女童认真地唱着童谣,老妇人微笑着看着孙女。
“你们……是土城人?”张孝武上前,小心翼翼问。
老妇人抬头道:“是,军爷,我们是土城人,军爷又是如何得知?”
“因为我就是张孝武,小将张。”张孝武声音略带哽咽道。
老妇人仔细看着他,许久之后忽然哭了起来,张孝武也忍不住掉了眼泪,那老妇人道:“张将军,你是张将军,你成亲的时候我见过你的,我认得你!那时候你没留着胡子,现在留着胡子了,老身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你。张将军,你还活着就太好了,你一定要为土城百姓报仇啊,报仇。”
“一定,我一定会的。”张孝武对天发誓。
老妇人凝神点头,深信不疑,问:“张将军,你的妻子殷家九儿她……”
张孝武摇了摇头,一脸的悲伤,老妇人心下明了不再多问了。张孝武又将她们婆孙二人带到了一家客栈中,留了全部钱财给二人,叮嘱客栈的伙计好生对待二人。次日一早,张孝武来到城内,发现婆孙二人却飘然离去。她们显然不愿继续麻烦他,老妇人还留了一张纸条,说生活困难暂借钱财,日后小孙女商婉儿若有出息必定归还。
“土城,土城……”张孝武握着纸条,怅然若失。
第六十七章 疫营的消息
天气愈加炎热,草原上的蚊子也多了,整日扰得张孝武难以休息。他却发现城中或者牧民的小孩脸上并没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很是奇怪,便多方打听,才得知当地牧民们发现一种草药能驱虫。每到夏季来临蚊虫增多时,牧民便常用草药泡水给孩子洗澡,以至于牧民小孩晚上不被蚊虫叮咬,睡得格外香甜。
牧民介绍这种药草叫做驱蚊草,能起到驱散蚊虫作用,需要用酒泡上一天一宿。但如果泡得时间短了,发挥不出药力,可泡得过久,又会被酒散了药力。张孝武尝试之后,当真没有蚊虫叮咬了,这草药果然神奇。
随后张孝武却见牧民很少使用,询问得知,这款驱蚊草生长不易,牧民寻到后收藏起来,积攒了一年才够孩子使用。他用十九匹草狼的狼皮与牧民交换,牧民大惊,询问这些狼皮从何而来,张孝武诚实以答,牧民顿时将其拜为战神,欢天喜地地献出驱蚊草,哪里还敢要那些狼皮。
驱蚊草得之不易,张孝武反倒珍惜起来,翌日入城后前往俘营领取物资,却见到管骧用白纱包裹着脸。张孝武好奇询问,得知原来是管骧被蚊子叮咬发炎,整个脸红肿起来。张孝武笑说你一个糙老爷们也爱惜脸面。
“你却不知道,我这不算严重,校尉大人背后被咬了,挠痒挠破了后背,如今整日趴在床上,连衣服都不敢穿。”管骧道。
张孝武不忍,便将驱蚊草的药方交给了管骧和苏钰来用,管骧先用了之后发现驱蚊草非但驱赶蚊虫,还能治疗炎疾,用驱蚊草泡酒涂过脸不久便好了。张孝武送去的礼物,也是非常照顾了他们文弱的身体,毕竟这两人一个是行伍文官,一个是半吊子将军。
苏钰是龙都的精贵人,虽说是庶出的少爷,但苏家家大业大,从不亏待自己的孩子,苏钰不过来军中镀金罢了,遇不到敌人危险,可万万没想到遇到的蚊子比敌人还恐怖,着人从关内运来纱布做成纱帐,每晚睡在纱帐中才能睡得着。可晚上睡着容易,白天须得外出,每每被蚊虫盯得难受,整日怨天尤人,恨不得此战立即结束。
好在张孝武孝敬上来驱蚊草,苏钰涂抹后竟然发现果真没有蚊虫袭扰,顿时大喜,连背上的伤都很快好了。他立即意识到这东西是拍马屁的好物件,马上献给了将军程褚。
(ex){}&/ 苏钰疑惑道:“疫营到底是收容伤卒,还是关押逃卒?”
周文棋道:“二者皆是疫营所事。”
苏钰反应过来,治疗伤兵倒是一件大功,可看押逃卒却是费力不讨好的工作,一个救人一个关押战友,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到哪件事得罪人,哪件事拉拢人。且如何对待逃卒也是个问题,他们毕竟不是俘虏,不可能依俘营要求看押。且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逃卒若是再有心逃走,他又岂能看得过来。万一几个逃卒跑了,上司又如何看待自己?
苏钰挠着头道:“可惜我手下无人可用,谁也镇不住那些逃卒啊,到不如杀了吧,一了百了。”
“能杀他们的话,军师早就把他们给杀了。”周文棋细细道来:“这些人中,有的是贪生怕死,有的是事出有因,但其中不少人都在龙都沾亲带故的,你知道谁的弟弟或者侄子将来成才了,不找你报仇?或者那户大户人家的少爷怕死脱阵,被你给杀了,他家人难道不会雇杀手报仇?”他拍着苏钰的肩膀说道:“苏贤弟,做官不但要面对敌人的刀子,有时候还要面对你不知道背后的刀子,万勿轻易杀生得罪人。”
苏钰忙道:“下官明白了,多谢周兄告知。”
周文棋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道:“苏钰,你别和我说手下无人可用,你城外疫庄不是还有一个曾经的二十七团典军校尉吗?他不是第六团第一勇将吗?”
苏钰扶额大笑:“我懂了,我懂了。由他去管理逃卒,那小子箭术无双,若再有人逃走,让他直接射死就是。”
“对了,你那驱蚊草着实不错,将军很是欢喜。”
“将军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周兄,翠玉轩新来了几个窑姐儿,不如咱们兄弟二人去喝点小酒滋养滋养如何?”苏钰狭促笑道。
第六十八章 勇挑重担
周文棋先是勉强“推让”了一番苏钰的好意,但实在因为对方太过热情而“拒绝不得”,这才勉强接受,两人在心腹簇拥下来到翠玉轩。
翠玉轩木城最高档的青楼,但木城本就不是大城,本城的青楼也带着红皂(淸倌儿与红倌儿并存。淸倌儿歌姬只是陪唱聊天,但若是兴之所至,有些大官人实在一时兴起,翠玉轩也会有红倌儿娼女陪伴解乏。
苏钰本以为周大人是一个文人,喜好谈情说文,定然选那最会哄人的名妓。哪想到周大人进去便直接向老鸨要了两个最嫩最会哄人的红倌儿,还拒绝了老鸨子的请来淸倌儿弹奏一曲的美意,说:“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我觉得这两个美人就能陪我开心,你们开心吗?”
两个红倌儿也是喜笑颜开,周大人又最贵的酒菜,苏钰陪着笑心在滴血,想着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又少了许多。
觥筹交错间,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周文棋才对苏钰说,原本程褚打算将俘营并入辎重营,收拢伤兵也由辎重营一手操办,若不是他在一旁从中说和,这疫营还真就不存在了。苏钰连连感谢,他虽然出身于辎重营,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在俘营他就是老大,回到辎重营他不过排在三四位。
苏钰连忙敬酒表示感谢,忽然提起这驱蚊草来,说因为驱蚊草自己还受到表扬。
周文棋笑道:“辎重营第五阵队校尉黄升借着入关内拉运粮草的机会,在珲州府花重金买了两个扬州瘦马送与将军排解寂寞,将军对其宠爱有加。但你知道程将军龙都家中有头母老虎,程将军不敢正式纳妾,倒是对黄升赞不绝口。”
苏钰会意道:“那黄升乃吴刚心腹之人,这么说来,黄升是要得到重用了?”
周文棋摇头道:“虽是要得以重用,只是此时此刻,得以重用未必是好事一桩。”
“何以见得?”
“前线吃紧,军师与皇太子屡战无功,或许后方支援,若是调走了谁,那才是真的倒霉。苏大人,你此时应该低调行事,万勿让人注意到你,尤其是顾军师,他这人可是心黑手辣得很呢。那石敬,石翀的弟弟,二十七团将军,我估计多半是被他给害死的。”周文琪揣测道,“能不做他敌人就不做他敌人,能不让他注意,就别让他注意,被他注意可没好下场。”
苏钰忙举杯敬酒道:“多谢大人提点,日后在木城,我还多仰仗你啊。”他终于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这周文琪的智慧和消息就是强于自己。
未几日,俘营改为疫营的虎符令文送抵木城,诸将好奇这疫营为之何意,周参军便讲与众人来听。疫营一来收拢治疗伤兵,并关押逃卒犯卒。
战场中士卒最敬重的便是军医,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不生病,连带着往日对苏钰不甚友好的李存元,也不得不跟随大流向苏钰恭贺。而对于关押逃卒犯卒,众人则是面色古怪许多。
次日,苏钰召集手下道:“而今俘营正式改为疫营,无需关押或看守战俘,只需治疗伤卒即可。”诸将大喜,纷纷想着如何用疫营来多赚一些银子,苏钰又道:“另外,俘营还需改造一些逃卒犯卒,这也是咱们疫营的差事,犯卒数量不多,有谁可愿意承担?”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何意,管骧便解释一番,众人忙低下头去。大家不是傻瓜,逃卒本便是死罪,看押逃卒必然是个大麻烦,谁能惹得起死罪之人。逃卒可以拼得起命,可看守们却要活下去,指不定哪天一个不要命的逃卒杀了自己。
苏钰看了看连连缩头的老部下们,哂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平日一个个耀武扬威,怎地这时候成了缩头乌龟了?还不如人家张都尉,说到张都尉,近来木城百姓好生喜欢与你。你斩杀敌人和草狼,是你的本事,所以张都尉辛苦一些,逃卒放在疫庄吧,张都尉,勇挑重担!毕竟你的资历最浅,需要立一些功劳苦劳来服众。”
众将纷纷将目光投在张孝武身上,意思是:“有你小子受的了,谁让你这么喜欢出风头。”因为羊焕与刘介的挑拨,苏钰的手下都很排斥张孝武,毕竟同僚能力出众,更显得自己无能平庸。
苏钰笑问:“张都尉,接令吧?”
张孝武揖礼道:“喏,尊令。”
苏钰没想到张孝武居然如此轻易答应了,倒也剩了自己的唇舌,便笑道:“如此,我等需将疫营建设更好,方不负将军厚望。”
管骧忙道:“诸位,大人为大家准备了酒宴,就在望春楼。”
“多谢大人,但凭驱使,义不容辞。”众都尉忙起身感谢。
比起翠玉轩,这望春楼档次低了一些,此处是木城最好的娼馆,但军佐们也不爱听小曲儿谈什么诗文,所以这望春楼更吸引军佐官吏们。
正所谓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苏钰升官宴请众人,没人敢拂他的面子,便是张孝武也与众人一道前往望春楼。诸将坐下来陪着苏钰饮酒,但他与众人格格不入,喝了几口酒后便借口不胜酒力,引着一个娼女休息去了。其他人见状反倒放松下来,一个都尉道:“这张孝武太过扫兴了,整日板着一张脸,简直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也不知这人怎么如此无趣。”
“倒也不怪,这人从土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死气尚未散干净。”
“我听丰字营有个小子说,这张孝武老婆便是死在土城,让犬夷先奸后杀,丝状凄惨无比,所以这小子暴虐至极。”
“难怪他在俘营地牢的时候就杀了那么多人……”
张孝武没有听到身后人议论纷纷,搂着一个身材婀娜二十二三岁的红倌儿醉意朦胧地来到女子的闺房,进了房间。那女子正要把他架到床上,却看到身边小将笑吟吟地站好了,哪里有一点点醉意。
女子一双俏目圆睁道:“原来你是假醉的?”
张孝武微微一笑说:“感谢姐姐帮着我演戏。”
那女子也笑了,并不拆穿他,说:“我自是知道你的,嫁人当嫁张小郎,你就是张小郎张孝武,对不对?”张孝武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着问起缘由,得知这个说法居然就出自于望春楼,那女子好奇打量道:“姐妹们都特别崇拜你,小郎君,你真是杀人无数吗?”
“大概是杀过一些,但那时战场上,我平时不杀人。”张孝武认真地回答,又补充道:“我更不吃人。”
女子掩口失笑,愔愔道:“小郎君早点休息如何?让姐姐来伺候你,让你知道做男人的快活,可好?”说着,女子便上前拂住了他的腰带。张孝武却按住了她的嫩手,他没有用力推开,但拒绝却非常坚决,说道:“多谢姐姐青睐,稍等一下。”他从衣襟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那女子眼神先是一暗,心里难过万分,随后却自嘲地笑了起来,娇滴滴说:“小郎君可是先要洗漱一番?我让人准备了热水洗澡,还是你我共同沐浴?”
张孝武却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缝向外看了看,回身施礼说:“多谢姐姐美意,下次再会。”
女子顿时泪儿如玉珠般落下来,抽涕道:“小郎君可是看我不起?奴家是个红尘之人,自知配不上将军,可奴家只求将军能怜惜一次,可好?”
张孝武道:“亡妻不过三月,我脑子里都是报仇,没有心思在别人身上,还请姐姐原谅则个。”
女子惊讶起来,想要问这小将的经历故事,但张孝武打了个掩护便离开了,那女子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说:“是哪个女子有如此的运气哟。”
第六十八章 勇挑重担
周文棋先是勉强“推让”了一番苏钰的好意,但实在因为对方太过热情而“拒绝不得”,这才勉强接受,两人在心腹簇拥下来到翠玉轩。
翠玉轩木城最高档的青楼,但木城本就不是大城,本城的青楼也带着红皂(淸倌儿与红倌儿并存。淸倌儿歌姬只是陪唱聊天,但若是兴之所至,有些大官人实在一时兴起,翠玉轩也会有红倌儿娼女陪伴解乏。
苏钰本以为周大人是一个文人,喜好谈情说文,定然选那最会哄人的名妓。哪想到周大人进去便直接向老鸨要了两个最嫩最会哄人的红倌儿,还拒绝了老鸨子的请来淸倌儿弹奏一曲的美意,说:“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嘛,我觉得这两个美人就能陪我开心,你们开心吗?”
两个红倌儿也是喜笑颜开,周大人又最贵的酒菜,苏钰陪着笑心在滴血,想着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又少了许多。
觥筹交错间,两人都喝了不少酒,周文棋才对苏钰说,原本程褚打算将俘营并入辎重营,收拢伤兵也由辎重营一手操办,若不是他在一旁从中说和,这疫营还真就不存在了。苏钰连连感谢,他虽然出身于辎重营,但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在俘营他就是老大,回到辎重营他不过排在三四位。
苏钰连忙敬酒表示感谢,忽然提起这驱蚊草来,说因为驱蚊草自己还受到表扬。
周文棋笑道:“辎重营第五阵队校尉黄升借着入关内拉运粮草的机会,在珲州府花重金买了两个扬州瘦马送与将军排解寂寞,将军对其宠爱有加。但你知道程将军龙都家中有头母老虎,程将军不敢正式纳妾,倒是对黄升赞不绝口。”
苏钰会意道:“那黄升乃吴刚心腹之人,这么说来,黄升是要得到重用了?”
周文棋摇头道:“虽是要得以重用,只是此时此刻,得以重用未必是好事一桩。”
“何以见得?”
“前线吃紧,军师与皇太子屡战无功,或许后方支援,若是调走了谁,那才是真的倒霉。苏大人,你此时应该低调行事,万勿让人注意到你,尤其是顾军师,他这人可是心黑手辣得很呢。那石敬,石翀的弟弟,二十七团将军,我估计多半是被他给害死的。”周文琪揣测道,“能不做他敌人就不做他敌人,能不让他注意,就别让他注意,被他注意可没好下场。”
苏钰忙举杯敬酒道:“多谢大人提点,日后在木城,我还多仰仗你啊。”他终于觉得自己的钱没有白花,这周文琪的智慧和消息就是强于自己。
未几日,俘营改为疫营的虎符令文送抵木城,诸将好奇这疫营为之何意,周参军便讲与众人来听。疫营一来收拢治疗伤兵,并关押逃卒犯卒。
战场中士卒最敬重的便是军医,毕竟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受伤不生病,连带着往日对苏钰不甚友好的李存元,也不得不跟随大流向苏钰恭贺。而对于关押逃卒犯卒,众人则是面色古怪许多。
次日,苏钰召集手下道:“而今俘营正式改为疫营,无需关押或看守战俘,只需治疗伤卒即可。”诸将大喜,纷纷想着如何用疫营来多赚一些银子,苏钰又道:“另外,俘营还需改造一些逃卒犯卒,这也是咱们疫营的差事,犯卒数量不多,有谁可愿意承担?”
大家面面相觑,不明何意,管骧便解释一番,众人忙低下头去。大家不是傻瓜,逃卒本便是死罪,看押逃卒必然是个大麻烦,谁能惹得起死罪之人。逃卒可以拼得起命,可看守们却要活下去,指不定哪天一个不要命的逃卒杀了自己。
苏钰看了看连连缩头的老部下们,哂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平日一个个耀武扬威,怎地这时候成了缩头乌龟了?还不如人家张都尉,说到张都尉,近来木城百姓好生喜欢与你。你斩杀敌人和草狼,是你的本事,所以张都尉辛苦一些,逃卒放在疫庄吧,张都尉,勇挑重担!毕竟你的资历最浅,需要立一些功劳苦劳来服众。”
众将纷纷将目光投在张孝武身上,意思是:“有你小子受的了,谁让你这么喜欢出风头。”因为羊焕与刘介的挑拨,苏钰的手下都很排斥张孝武,毕竟同僚能力出众,更显得自己无能平庸。
苏钰笑问:“张都尉,接令吧?”
张孝武揖礼道:“喏,尊令。”
苏钰没想到张孝武居然如此轻易答应了,倒也剩了自己的唇舌,便笑道:“如此,我等需将疫营建设更好,方不负将军厚望。”
管骧忙道:“诸位,大人为大家准备了酒宴,就在望春楼。”
“多谢大人,但凭驱使,义不容辞。”众都尉忙起身感谢。
比起翠玉轩,这望春楼档次低了一些,此处是木城最好的娼馆,但军佐们也不爱听小曲儿谈什么诗文,所以这望春楼更吸引军佐官吏们。
正所谓人生三大喜事,升官发财死老婆,苏钰升官宴请众人,没人敢拂他的面子,便是张孝武也与众人一道前往望春楼。诸将坐下来陪着苏钰饮酒,但他与众人格格不入,喝了几口酒后便借口不胜酒力,引着一个娼女休息去了。其他人见状反倒放松下来,一个都尉道:“这张孝武太过扫兴了,整日板着一张脸,简直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也不知这人怎么如此无趣。”
“倒也不怪,这人从土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身死气尚未散干净。”
“我听丰字营有个小子说,这张孝武老婆便是死在土城,让犬夷先奸后杀,丝状凄惨无比,所以这小子暴虐至极。”
“难怪他在俘营地牢的时候就杀了那么多人……”
张孝武没有听到身后人议论纷纷,搂着一个身材婀娜二十二三岁的红倌儿醉意朦胧地来到女子的闺房,进了房间。那女子正要把他架到床上,却看到身边小将笑吟吟地站好了,哪里有一点点醉意。
女子一双俏目圆睁道:“原来你是假醉的?”
张孝武微微一笑说:“感谢姐姐帮着我演戏。”
那女子也笑了,并不拆穿他,说:“我自是知道你的,嫁人当嫁张小郎,你就是张小郎张孝武,对不对?”张孝武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笑着问起缘由,得知这个说法居然就出自于望春楼,那女子好奇打量道:“姐妹们都特别崇拜你,小郎君,你真是杀人无数吗?”
“大概是杀过一些,但那时战场上,我平时不杀人。”张孝武认真地回答,又补充道:“我更不吃人。”
女子掩口失笑,愔愔道:“小郎君早点休息如何?让姐姐来伺候你,让你知道做男人的快活,可好?”说着,女子便上前拂住了他的腰带。张孝武却按住了她的嫩手,他没有用力推开,但拒绝却非常坚决,说道:“多谢姐姐青睐,稍等一下。”他从衣襟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放在桌上,那女子眼神先是一暗,心里难过万分,随后却自嘲地笑了起来,娇滴滴说:“小郎君可是先要洗漱一番?我让人准备了热水洗澡,还是你我共同沐浴?”
张孝武却转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缝向外看了看,回身施礼说:“多谢姐姐美意,下次再会。”
女子顿时泪儿如玉珠般落下来,抽涕道:“小郎君可是看我不起?奴家是个红尘之人,自知配不上将军,可奴家只求将军能怜惜一次,可好?”
张孝武道:“亡妻不过三月,我脑子里都是报仇,没有心思在别人身上,还请姐姐原谅则个。”
女子惊讶起来,想要问这小将的经历故事,但张孝武打了个掩护便离开了,那女子痴痴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说:“是哪个女子有如此的运气哟。”
第六十九章犯卒(1)
俘营改疫营不是简单的名称改变,而是彻底的改变,先是营房的建设,给伤兵们的营房岂能和牢房一般?且原来俘营营房小的可怜,如今连带着营房面积都扩大了。青龙军拨给第六团五万两银子专门用于俘营改造,程褚截留了两万,给了苏钰三万两。苏钰截留了一万五千两,用剩下的一万五千两直接将周围的四周院落强行扩充。疫营营区面积瞬间扩增了八倍,倒是老百姓被赶走了,叫天不灵叫地不灵,拿着有限的补偿愤恨地回到中原去了。
一个月前军师顾雍便请圣旨下令征调帝国各个州府选拔名医及弟子从军,这些医生和学徒们被强征入伍押送到塞北木城,直接塞进了第六团疫营赶鸭子上架担任军医。虽然这些临时军医一个个看起来老态龙钟行将就木,可人们只是看着老军医的花白胡子,便心中信了三分。
第一批大夫和学徒总计八十余人,苏钰一一接触之后,仰天大哭,向管骧抱怨:“怎么连治疗脚气和给人治疗花柳疾病的野大夫也给抓来了,军中多需要一些治疗刀伤骨伤的大夫,没有也就算了,还有一些兽医掺杂其中……”
管骧道:“我打听了一下,听说那些好大夫全都送到了鸦山,这些乱七八糟的大夫才留了下来。大人,您别看他们本事不行,可各有绝技。刚刚有个大夫给我送来一瓶药,说这药叫做三日倒,吃了它后,可保你三日金枪不倒。”
苏钰气道:“哪有三日金枪不倒的药丸,简直胡说八道,你拿给我,我来品鉴一下,这些大夫,整日不干好事!研究什么三日不倒,胡闹,胡闹,让我批判一下!”
管骧忙说:“正要献给大人,由大人判断真假。”
疫营建设如火如荼,可城外疫庄丝毫未变,自从那天望春楼喝酒之后,疫营似乎忘记了疫庄这个分部了。
张孝武派人向疫营讨要了一些士卒和官佐增加疫庄的守卫力量,以应对未来桀骜不驯的逃卒。不久,苏钰便划给张孝武五十个役卒民夫充斥军队,后都队总兵力终于达到一百人,终于可以凑齐四支什队了。
(ex){}&/ 当天晚上,丰字营的典军校尉却来了,张孝武本以为他是来提人,没想到他身后跟着一串七八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士兵。那典军校尉说,这些人都是犯了军规屡教不改者,将军说,日后第六团但凡有的犯卒(犯错的士兵),全部送到疫庄接受训斥。
张孝武为难道:“犯卒与逃卒性质不同,此前犯卒归各营典军管辖,下官担心处罚过审与各营有犯。”
那典军校尉笑道:“无妨无妨,这些人屡教不改,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但都知道你是个活阎王,由你吓唬吓唬,他们也好知道规矩。”
张孝武皱眉问:“何日提走?”
“日后再言。”
张孝武不由得说:“日后……好一个日后,何时是日后?”
那典军校尉不耐烦道:“日后嘛,就是将军想什么时候带他们走就什么时候带他们走,你我无权过问此事,所以你也不要问我了。”
张孝武只得无奈接收了这批犯卒,并禀告疫营。苏钰知晓此事后派管骧前来慰抚,并要求他收押登记造册,待教化之后由各营再领人。张孝武心说自己又不是幼儿园老师,还教化他们,便将他们扔在疫庄牢中,却也不锁门,只是不允许他们出疫庄罢了,平日在庄子里游荡,却也并无拘束。
又几日,陆续有三四十兵卒被送到疫庄来,据说都是犯卒,各有过错,但并不致军律十八斩的严重。新来的犯卒们都知道张孝武斩杀十九狼的故事,明白他是个狠人,一个个都不敢惹是生非,将此地当做难得的“木城郊野体验之旅”了。
第七十章?犯卒(2)
张孝武知道犯卒们其实心里不服,有一天召集众人,当众宣布允许让他们与自己单挑,若是单挑能赢得他,便可随意自由行动来去自由,甚至回到原营阵,甚至若是打不赢便老老实实待在疫庄里,等着各自官上前来认人。
起初无人愿意挑战这恶汉,但张孝武提出赢了可以喝酒之后,立即有人选择单挑张孝武,可这些未上过战场的兵卒如何是张孝武的对手,别说力量了,便是生死之间的反应速度也是远远不如。再能打健壮桀骜的犯卒,与张孝武交手时也只坚持三四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一些不能打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张孝武敲晕。
张孝武打上瘾了,嫌不过瘾,便拍手说:“拿刀来,把他们全都放开,咱们今日生死有命,杀得了我,你们就自由了,杀不了我,对不起,我就要杀了你。”
被揍得灰头土脸的犯卒哪敢跟这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械斗,全都吓得不敢上前。非是自己一人,便是一群人也不敢抬头对视,一个个老实得如同鹌鹑一般乖坐牢中,只等着自己被领回去。
张孝武清醒过来后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些犯军都不是坏人,自己一时上头居然差点杀了人。他便与众人交谈起来,众人也好奇于此人是否如传说中一般厉害,却是发现此人也只是武艺高强罢了,平日是一个心思深重的小将。众人敬于其勇,畏于其威,不敢在此生事。
疫庄中后都队士兵与犯卒们相差并不大,只是住的地方不同罢了,一个是室外,一个是室内,塞北夏季白天炎热晚上寒冷,有时候半夜便有一些冷得刺骨。张孝武差王一斤去各营将犯卒被褥拿来,也提醒他们该往回领人了,只可惜各营装糊涂,搞得王一斤也莫名其妙。
此外,疫庄伙食部分犯卒与士兵,都是一日三餐三张面饼,平日犯卒游荡过去,看到后都队士兵与自己饭食没甚区别,便哈哈大笑,倒也不惹是生非。众犯卒并不觉得自己被关起来,反倒觉得自己放了假,不用训练,几人在一起吹牛聊天其乐融融,倒也不寂寞。
有一次张孝武看门口士兵吊儿郎当,气得拎到院子里当众一顿暴打,并下令停奉一个月。那士兵哭道:“大人,我是犯卒,不是你的手下。”张孝武更加生气,追问那守门士兵又在何处,那被打者方道:“他去拉屎,我就替他站了一会儿岗哨,哪想到你去来了。”
为了区别犯卒和士兵,张孝武让后都队士兵每个人肩上披着红巾,免得混乱了彼此。
得知张孝武最近醉心于练箭,几个懂射箭的士兵巴不得将自己的箭术全都教给张孝武,日后也好与别人说,自己教过张孝武武艺,张孝武便教他们步战武艺以作回报。
众人对张孝武的武艺很是佩服,张孝武却对憨郎佩服至极。
人说傻人有傻福,那憨郎虽不谙尘世,自幼却心无旁骛地练习武艺,以至于便宜了张孝武,在对战时一举一动根本不需要思考什么,仅凭憨郎留下来的肌肉记忆便打得普通人落花流水。但张孝武时而觉得害怕,因为有时他打起架来自己停不下来,考虑到自己穿越后附身的原因,也许那憨郎并没有真正死亡,只是活在自己的武功世界里。
如此想来还真是可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张孝武,还是憨郎,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是自己的孩子,还是憨郎的孩子……
几日过去,依旧无人过问犯卒安排,张孝武觉得大为不妥,便找到苏钰询问关于犯卒何时被领回的问题。但苏钰此时忙着用最低的价格收购地皮,几个本地士绅向将军告状,自然没有时间理会他,便让管骧去接待。
管骧笑呵呵地解释说:“各营各阵都有一些刺头和犯卒,他们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杀了吧又没那么严重,留着吧还影响军心。这些犯卒多是老兵,有的是想上战场,有的是纯粹吃饱撑的,所以将军便将他们留在疫庄,让你来操练。”
“我艹!”张孝武气得骂了一句现代国骂,叫道:“不是说放一阵子便各自领回去吗,留下操练是何意思?他们算是谁的下属?”
管骧道:“你操练他们,把他们训练成可用之才,这些人便是你的下属了。”
“我的下属?我后都队可伺候不起这群怂货。”张孝武不屑道,实际上他现在的手下士兵更怂,犯卒最起码还有些本事才能犯错被罚,后都队许多士兵是没能力才被人发配给张孝武做下属,但他要维护自己的手下,故意说道:“也不知是谁想出这么个缺德主意,我可不要这六十多个惹是生非的家伙。”
管骧笑道:“你这人真是无趣,人人都愿意手下士兵越多越好,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兵打仗一是求财,二是求官,三是求功名,四是求族氏口碑,但一切前提必须是你能做大官,统帅更多军队。今次让你统领一百六十人的都队,可远超禁军编制了,你还不愿意?”
张孝武冷笑:“给我大麻烦还让我感谢?你当我是傻瓜吗?这又是苏大人出的坏主意吧?”
管骧道:“你倒是冤枉苏大人了,他只是贪财罢了,却不会害你——是周参军的建议,他说只有你能镇煞住这些混蛋玩意。”
张孝武气乐了,说道:“我没得罪过他吧?”
管骧说:“你自然没得罪过他,他反倒很欣赏你。”
“这种欣赏,不要也罢,不要也罢!”张孝武苦笑不已,忽然问:“若是我把他们收拾残废了,会不会有人给他们撑腰?”
“绝对不会。”管骧凑过去低声道,“各营各阵心仪兵士,早就被各自官上领回去了,留下来送你这里的,都是人缘奇差的刺头,你大可放心收拾。”
大可放心的意思是让张孝武想干啥就干啥,可他若是真的那么做了,弄死几个犯卒,只怕是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他想着收编犯卒不能硬来,得想个好办法,尤其是这些犯卒好斗,聚在一起经常无事便打架。
张孝武便效仿苏钰,在疫庄校场中央设了一个两丈长宽的方形擂台,对犯卒说有甚矛盾,两人可在擂台赛单独解决,拳头就是道理。
第七十章?犯卒(2)
张孝武知道犯卒们其实心里不服,有一天召集众人,当众宣布允许让他们与自己单挑,若是单挑能赢得他,便可随意自由行动来去自由,甚至回到原营阵,甚至若是打不赢便老老实实待在疫庄里,等着各自官上前来认人。
起初无人愿意挑战这恶汉,但张孝武提出赢了可以喝酒之后,立即有人选择单挑张孝武,可这些未上过战场的兵卒如何是张孝武的对手,别说力量了,便是生死之间的反应速度也是远远不如。再能打健壮桀骜的犯卒,与张孝武交手时也只坚持三四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一些不能打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张孝武敲晕。
张孝武打上瘾了,嫌不过瘾,便拍手说:“拿刀来,把他们全都放开,咱们今日生死有命,杀得了我,你们就自由了,杀不了我,对不起,我就要杀了你。”
被揍得灰头土脸的犯卒哪敢跟这杀人不眨眼的狠人械斗,全都吓得不敢上前。非是自己一人,便是一群人也不敢抬头对视,一个个老实得如同鹌鹑一般乖坐牢中,只等着自己被领回去。
张孝武清醒过来后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这些犯军都不是坏人,自己一时上头居然差点杀了人。他便与众人交谈起来,众人也好奇于此人是否如传说中一般厉害,却是发现此人也只是武艺高强罢了,平日是一个心思深重的小将。众人敬于其勇,畏于其威,不敢在此生事。
疫庄中后都队士兵与犯卒们相差并不大,只是住的地方不同罢了,一个是室外,一个是室内,塞北夏季白天炎热晚上寒冷,有时候半夜便有一些冷得刺骨。张孝武差王一斤去各营将犯卒被褥拿来,也提醒他们该往回领人了,只可惜各营装糊涂,搞得王一斤也莫名其妙。
此外,疫庄伙食部分犯卒与士兵,都是一日三餐三张面饼,平日犯卒游荡过去,看到后都队士兵与自己饭食没甚区别,便哈哈大笑,倒也不惹是生非。众犯卒并不觉得自己被关起来,反倒觉得自己放了假,不用训练,几人在一起吹牛聊天其乐融融,倒也不寂寞。
有一次张孝武看门口士兵吊儿郎当,气得拎到院子里当众一顿暴打,并下令停奉一个月。那士兵哭道:“大人,我是犯卒,不是你的手下。”张孝武更加生气,追问那守门士兵又在何处,那被打者方道:“他去拉屎,我就替他站了一会儿岗哨,哪想到你去来了。”
为了区别犯卒和士兵,张孝武让后都队士兵每个人肩上披着红巾,免得混乱了彼此。
得知张孝武最近醉心于练箭,几个懂射箭的士兵巴不得将自己的箭术全都教给张孝武,日后也好与别人说,自己教过张孝武武艺,张孝武便教他们步战武艺以作回报。
众人对张孝武的武艺很是佩服,张孝武却对憨郎佩服至极。
人说傻人有傻福,那憨郎虽不谙尘世,自幼却心无旁骛地练习武艺,以至于便宜了张孝武,在对战时一举一动根本不需要思考什么,仅凭憨郎留下来的肌肉记忆便打得普通人落花流水。但张孝武时而觉得害怕,因为有时他打起架来自己停不下来,考虑到自己穿越后附身的原因,也许那憨郎并没有真正死亡,只是活在自己的武功世界里。
如此想来还真是可怕,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张孝武,还是憨郎,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是自己的孩子,还是憨郎的孩子……
几日过去,依旧无人过问犯卒安排,张孝武觉得大为不妥,便找到苏钰询问关于犯卒何时被领回的问题。但苏钰此时忙着用最低的价格收购地皮,几个本地士绅向将军告状,自然没有时间理会他,便让管骧去接待。
管骧笑呵呵地解释说:“各营各阵都有一些刺头和犯卒,他们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杀了吧又没那么严重,留着吧还影响军心。这些犯卒多是老兵,有的是想上战场,有的是纯粹吃饱撑的,所以将军便将他们留在疫庄,让你来操练。”
“我艹!”张孝武气得骂了一句现代国骂,叫道:“不是说放一阵子便各自领回去吗,留下操练是何意思?他们算是谁的下属?”
管骧道:“你操练他们,把他们训练成可用之才,这些人便是你的下属了。”
“我的下属?我后都队可伺候不起这群怂货。”张孝武不屑道,实际上他现在的手下士兵更怂,犯卒最起码还有些本事才能犯错被罚,后都队许多士兵是没能力才被人发配给张孝武做下属,但他要维护自己的手下,故意说道:“也不知是谁想出这么个缺德主意,我可不要这六十多个惹是生非的家伙。”
管骧笑道:“你这人真是无趣,人人都愿意手下士兵越多越好,俗话说的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当兵打仗一是求财,二是求官,三是求功名,四是求族氏口碑,但一切前提必须是你能做大官,统帅更多军队。今次让你统领一百六十人的都队,可远超禁军编制了,你还不愿意?”
张孝武冷笑:“给我大麻烦还让我感谢?你当我是傻瓜吗?这又是苏大人出的坏主意吧?”
管骧道:“你倒是冤枉苏大人了,他只是贪财罢了,却不会害你——是周参军的建议,他说只有你能镇煞住这些混蛋玩意。”
张孝武气乐了,说道:“我没得罪过他吧?”
管骧说:“你自然没得罪过他,他反倒很欣赏你。”
“这种欣赏,不要也罢,不要也罢!”张孝武苦笑不已,忽然问:“若是我把他们收拾残废了,会不会有人给他们撑腰?”
“绝对不会。”管骧凑过去低声道,“各营各阵心仪兵士,早就被各自官上领回去了,留下来送你这里的,都是人缘奇差的刺头,你大可放心收拾。”
大可放心的意思是让张孝武想干啥就干啥,可他若是真的那么做了,弄死几个犯卒,只怕是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了。他想着收编犯卒不能硬来,得想个好办法,尤其是这些犯卒好斗,聚在一起经常无事便打架。
张孝武便效仿苏钰,在疫庄校场中央设了一个两丈长宽的方形擂台,对犯卒说有甚矛盾,两人可在擂台赛单独解决,拳头就是道理。
第七十一章?犯卒(3)
犯卒或脾气不好或性格不好或人品不好,这些缺点甚多的士兵聚在一起,肯定会闹起矛盾i,这擂台设立好了,众士兵有游戏的去处了,一个个轮着上台打雷,要么被揍得鼻青脸肿,要么揍得别人鼻青脸肿,每日乐此不疲。
张孝武前世可是知道不少打雷的方式,像是e中的一对一,二对二,三对三,或者像是日本剑道大赛一样的两队各派一名队员与对手轮番打,直至一人下擂(其方式类似于拳皇车轮战),于是他每日变着花样让他们打斗。为了增加乐趣,他用自己还多买了酒肉给大家当彩头,犯卒乐得其中,倒是因为打雷总结了不少格斗经验。
有彩头自然也有惩罚,张孝武分批抽调了后都队兵卒上台与犯卒们打擂,若是后都队的兵卒赢了有酒肉,犯卒今天晚上便没有饭吃。若是犯卒赢了今晚有酒肉,而后都队士兵便没有饭吃。愈加刺激的打擂让后都队士兵迅速成长起i,毕竟大家谁都不想饿肚子,可面对犯卒们,后都队士兵常常败多胜少。
张孝武见状,便将犯卒与后都队士兵以随意打乱,以家乡为组队上台打擂。这个年代本i地域宗族观念便更强一些,同乡在一起甚至爆发出远超伍队的战斗力,于是擂台上经常人仰马翻。通过擂台赛,犯卒们与士兵们迅速融合在一起,整日勾肩搭背笑呵呵的吹牛皮,看起i好得跟亲哥们似的,疫庄一时间热闹无比,气氛和谐得要命。
管骧得知此事颇感兴趣,便将打擂一事告知了苏钰。苏钰听罢立即问:“有彩头没有?”管骧怔了一下,回答:“他没这个生意脑子。”苏钰遗憾道:“有钱不赚,活该受穷,不用管他,由他胡闹去吧。”
疫庄关押了六十i个犯卒,所犯错误五花八门别具特色,有时领人捧腹大笑,有时让人恨不得弄死他们。一日有人将四个犯卒押解过i,张孝武询问此四人犯了什么军规,押解军官道:“这四个小王八蛋想女人想疯了,有鞑塔村落中有一户人家,男人北投乌桓做了叛军,留下一个刚过门的小媳妇,这四个王八蛋不知从哪打听i消息,居然跑去祸害了那女人。”
“好看吗?”
“不好看,水缸一样的身材。”一个精装的士兵说道,“估计那男人嫌自己女人太难看,故意逃婚。”
张孝武指着四人道:“你们四个听好了,站在这儿别动。胡三万,去给我牵一头母羊,我要看着他们怎么搞。”
押解的士兵和众人哈哈大笑,四人满脸通红,其他犯卒们也笑得直不起腰i。这四人连忙保证自己老老实实,绝不违反大人命令,张孝武还是让人拉了一头羊,不过是给大家烤了吃了。
天气越热,蚊蝇成了大家最大的敌人,张孝武先是要求军士们清理囚牢,又将自己全部的薪俸银两拿出i购买纱布,用纱布做成门窗。虽然不能完全挡住蚊虫,却也挡住大部分。恩威并重之下,犯卒在疫庄越发老实起i,对年纪轻轻的张孝武也心悦诚服。
倒是胡三万去领取薪俸时得知,张孝武的薪俸居然还是以校尉薪俸在发放,圣汉军中,役卒无薪俸,士卒每月薪俸二钱五分银子,伍长为八钱银子,什长为一两五钱银子,都尉和都佐均是二两八钱银子,校尉校佐则是五两五钱银子,军候薪俸每月达到二十两银子,将军更是达到百两。
土城时二十七团不会发放军饷,毕竟当时大军围城,众人对银子薪俸没有任何概念。而到了第六团后,张孝武先被关押,后被流放至疫庄,如今居然是第一次拿到薪俸,前后四个月时间里,居然有二十多两。虽说二十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生活一年,可若是送去娼馆只怕没几天就用完了,若是在青楼里找歌妓饮酒聊天只怕有去无回。
二十两银子不多,在土城时,张孝武从尸体上搜到过几百两银子或银票。但领工资总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只是胡三万不高兴了,他说:“军俸书记官真不是东西,他们只算你月俸,却不计算你在土城时的功劳。”张孝武不解,胡三万说:“若是按照功勋计算,青龙军最少要奖励你三千两银子,咱们圣汉禁军薪俸其实比边军还低一些,可赚钱的是开拔费和功赏。”
张孝武却并不认可,当兵保家卫国又不是为了钱财,为了钱财的军队永远没有战斗力,只是圣汉如此惯例罢了。而让张孝武疑惑不解的是,木城里那些整日泡在城里的将佐,又是从哪里弄到的钱财呢。可能第六团的众将不能打仗,但绝对会赚钱。
至于张孝武,他既不会赚钱也不会花钱,属于典型的不通理财的人,甭管是憨郎还是他穿越前图书馆公务员,都不会赚钱。当然,说公务员不会赚钱也不全对,毕竟只要是个人就会吃回扣虚开发票,好在张孝武知道自己一个外地人在本地工作一向小心谨慎不犯错,不给其他人打击的机会。
今得了银子,张孝武便一股脑全都花在改善疫庄住房上了,虽然赢得了疫庄里后都队士兵和犯卒的拥戴,自己却兜比脸干净,日后出去喝花酒,还得别人请客。
胡三万暗中规劝张孝武学一学别的都尉,可以找机会捞一些钱财,例如给兵卒的伙食可以降一降,人家都队都一日两餐,咱们非要一日三餐。若是省下一餐,将军粮暗中卖掉,每个月可以多赚十两银子,是都尉月俸的两倍。
但张孝武却笑着拒绝了,这等丧良心的事儿,他是决不会触碰,也不会让自己手下触碰。不是他不爱财,他也爱钱,也未自己月俸高涨而兴奋,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些钱拿了良心不安,尤其是拿一口一个袍泽兄弟的手下的血汗钱,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某易的老板,翻脸无情地将绝症员工裁掉。
第七十二章?烟石既原煤
闰五月刚过,前线终于送i了八百个逃卒,也就是逃兵。张孝武想到会有一些逃兵送i,可没想到一下子i了八百个,别说营房不够住了,就是牢房都不够住。他连忙向苏钰求助,苏钰正巧修建疫营的房间刚刚结束,便将工匠顺路拍过i,临时将放在外面的囚牢全都改成了木屋,工匠们又连日工作,多造出i十几个木屋,总算是让逃卒有了容身之地。
逃卒与犯卒不同,犯卒不过是违反了军规,而逃卒却是临战脱逃,理应当场处斩。皇太子的意思自然是斩了,可顾军师深知一次斩杀八百逃卒唯恐引起军心骤变,这才给逃卒一个活命的机会,将他们押到木城疫营,经过一番改造之后重新调回鸦山前线。
逃卒如此众多的原因有很多,但大体上是因为对峙太久,军心涣散导致。
统帅鸦山大营的皇太子轩辕子循并没有太多统军经验,青龙军团一切都需要依靠军师顾雍和副帅李存义维持,顾雍率领带领第五团、二十五团、二十六团和二十八团驻防金城大营,李存义与皇太子轩辕子循带领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第四团驻防鸦山大营。金城大营与鸦山大营互为犄角相互支援,共同保护着其间的鸦金粮仓。
古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顾雍只想到利用对峙消耗i拖垮对手,却忽略了汉军远征军士不适应塞北气候水土等诸多因素,塞北蚊虫叮咬传播疾疫,生病的士兵逐渐增多,对中原的思念日益加深。然而对峙时间超过了一年,汉军士气却逐渐低迷。
期间,为了重整士气,李存义亲自带兵与异族军队交手数次,互有胜负,然而土城破城被屠、二十七团全团尽忠报国,却让前线将士们士气大落。顾雍后悔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场战败导致青龙军二十万人的主力士气萎靡。
军师顾雍宛如补锅匠,为了拯救军队士气建立了疫营,又知道无法以杀戮制止逃兵,遂将逃卒安置一处。
众逃卒原本以为必死无疑,得知自己被赦免后顿时感激不尽,念叨着将顾雍当做活菩萨一般。逃卒们又听说第六团基本不会上前线作战,连连表示愿意留在第六团从军,力所能及地帮助前线。恰巧疫营扩建,急需大量兵卒i照顾伤兵,于是一些逃卒向张孝武反应,愿意以救人i报答顾军师的活命之恩。
张孝武顿时哭笑不得,凡是逃卒者心必然畏战,可若只是照顾伤残袍泽,他们倒也没有了畏惧之心。他便向苏钰报告,苏钰便从逃卒中选择了几百个老实人充入疫营。
调入疫营的逃卒很快胜任了新的工作,将伤残的战友照顾得无微不至,管骧还特地询问张孝武用了什么办法,让这些逃卒如此有士气。
张孝武心说我用什么办法,我什么办法也没有用啊,他们都是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自然格外热爱生命。
留下i的四百多逃卒都是那种偷奸耍滑一门心思想要走或者桀骜不驯者,其中居然有四分之一是战场老卒。这会儿老卒们自知不会死了,便开始生事了。
张孝武为了控制住逃卒,便将犯卒编入后都队,又提拔了犯卒中一些能力较强的人充当军官。后都队士兵与犯卒早就融成一团,这会儿被改编为后都队,过程可以说不是一般的顺利,尤其是有了新的刺头对手后,后都队更是上下齐。
张孝武不动声色故意设下圈套,让一部分逃卒以为疫庄防守松懈,随时可以逃走。于是,几个老卒半夜商议一番,趁着守备军卒不备之时逃出疫庄。
岂料到这八个老卒刚刚出门,便看到满天箭雨落下,八人逃出疫庄不足五十步已然全被射死。八个老卒的惨叫声响彻了足足一宿,次日早上才全都死透。张孝武命人将尸体运到疫庄中晒给众人观看,随后冷笑说:“进了疫庄,你们不会死,可逃出疫庄,你们必死无疑。我不管他先前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但你们活动的范围,只在疫庄之内,出围墙后便是死人。”
张孝武让军士将八人尸体埋在疫庄不远的沙地之中,次日一早,众人发现八具尸体居然被动物从沙土中挖了出i,吃得只剩下骨头。
张孝武找到当地牧民询问是否知道是什么动物吃尸体,老牧民看了伤口后才说:“是鬣狗。”
“不是草狼?”
“不是,草狼只吃自己猎杀的动物,鬣狗才吃腐肉,什么腐肉都吃。”老牧民解释说,“但鬣狗胆小,不会主动招惹人类,倒是不用担心他们袭击你们的营地。”
张孝武放下心i,随后又有五个逃卒半夜逃走,依旧被张孝武追上杀死,尸体带回疫庄后,又埋在沙土之下。然而此次为了避免尸体被鬣狗吃掉,他让人深挖了一些,却忽然发现沙土之下五尺深处居然有黑色石头,他跳下深坑发现此处居然存在露天煤矿。
张孝武便挖出煤矿询问当地百姓是否认识,当地人称呼这种黑漆漆的石头为烟石,虽然烟石能烧,可产生浓烟,且浓烟有毒,当地人极少使用。
所为烟石就是劣质的煤矿,张孝武心说老天待我不薄,居然在疫庄周围发现了露天煤矿,虽然是含硫量较高的劣质煤,可有了这东西,冬天取暖便可以保证了。
“这位将军,用烟石需要慎重,有不少汉人百姓冬天用它取暖,却被毒烟给杀死。”当地牧民百姓劝诫道。
张孝武却说无妨,当地汉人百姓将土灶的进口设计在屋里,燃烧时浓烟自然会熏到自己,尤其这种含硫元素较多的劣质煤最是容易引起中毒。可若是将暖房与住房分开,给中间建造一排暖墙,这浓烟即可以排放出去又不会影响士兵生活,只不过需要一些士兵i看守暖房,时不时添加燃煤罢了。
天气尚暖,暖墙不急于建造,且他还不知道疫庄未i是否放弃,便只是做了简单的设计图。
王一斤见他在纸上勾勒设计图,仔细研究一番说道:“都尉大人,你这是画什么山水?这画让你画的……有点与我八岁时画的很像。”
张孝武瞪了他一眼,王一斤忙住了嘴再也不敢多言了。
第七十三章?陷阵营调走引发的惊恐
日落又日升,日升又日落,张孝武都统疫庄半个月后,疫庄中军士关押超过四百人,被关押的犯卒与逃卒总数超过了六百人,疫庄内的住房和看守又不足了。张孝武考虑得比较长远,这木栅栏囚室改建的木屋在夏天自然可以生活,可是到了冬季,尤其是塞北的冬季,绝对会冻死人。
为了建造营房,张孝武再次找到苏钰,却被管骧告知,苏钰如今升官了,已经是军候大人了。
圣汉禁军中只有战营和辎重营统领才领军候衔,辅营统领多领校尉衔,可疫营既非战营又非辎重营,却委以军候衔,由此可见这疫营在青龙军的重要性。疫营的存在是在向所有士卒宣布,你们无需担心战场受伤,受了伤可调回后方修养便是,于是鸦山大营与金城大营的士兵士气逐渐恢复过i。
“恭喜军候大人,贺喜军候大人。”张孝武一时之间没准备什么礼物,好在管骧提醒,他直接送了一些银子,苏钰更加高兴了,让他留下i吃饭。张孝武知道苏钰小气,哪能让他掏钱,可自己身上却也没钱了,只好婉言谢绝。
第六团的安静日子没过几天,忽然从鸦山大营传i一道调令,第六团陷阵营即刻赶赴鸦山大营,陷阵营诸将甚至i不及准备便被带走了。
陷阵营是第六团最精锐的步战力量,虽然只有八百之数,却能在战场中起到扭转乾坤的作用。传令的文大人说,决战即将i临,你们第六团怕是免不了上战场,今日只是陷阵营,明日可能就是丰字营、恪字营或辉字营。
诸将闻讯忧心忡忡,纷纷担心自己被调往前线,又装出一副士气高昂全然不怕的模样。
副将夏侯宝见状心中冷笑,望了一眼众人,哂笑道:“诸位,我有个主意,重建一支陷阵营,若下次再有抽调军中将士,将这新建陷阵营直接调拨过去便是。”
“言之有理,其言大善。”辎重营军候吴刚第一个站出i支持,其他军候将佐也纷纷表示支持,显然程褚也被这个建议吸引住了,忙问:“贵之贤弟心中可有计较?”
夏侯宝道:“将军大人,属下倒是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从各军营中抽调军士,再加上城外疫庄里的那些犯卒与逃卒,如此组建新的陷阵营即可。第六团养着这些逃兵,着实……浪费粮食。”
“夏侯将军好建议。”众人忙道。
疫庄本属疫营管辖,夏侯宝看了看苏钰,苏钰立即起身表示:“能为第六团服务,能为圣汉尽忠,疫庄何其荣耀,岂有推脱之理!免费送与大人了。”
夏侯宝一脸冷汗,心说我又非和你做劳什子生意,你这混账东西居然满脑子都是金钱的营生。
程褚望向参军周文棋,周参军也被这个建议吸引住了,仔细想想却是个好办法,便向程褚点头支持。程褚当即拍板定夺,一切依照夏侯将军所言即刻重建陷阵营,除疫庄逃卒和犯卒,夏侯将军又要求各阵队抽调一些人,组建的营队由陷阵营改称死士营,以示区别。
诸将心中松了一口气,这个说提供三十人,那个说愿意提供五十,另个说愿意提供六十,很快凑足了二百之数。疫庄里本有六百罪军与一百守军,死士营兵力达到九百人。所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兵无将而不动,死士营定夺下i之后,便需要甄选一员健将重建死士营。
众军候纷纷避开程褚的目光,这死士营好不好听便是乌合之众,而且一旦战局紧张随时赴前线送死,大家可不愿意去逞英雄。
程褚见到众人避开自己,顿时恼火道:“诸位,可有得力之人,举荐一二,由众人甄选一番,你们手下谁能担此重任?”
听到不是让自己统领新死士营,众人的心顿时落了下i,可若是派自己心腹送死,众人也是不愿。
圣汉禁军内有一条不成文规定,下级晋升须得有上次举荐,若是上级军官不予举荐,任兵将有天大的功劳也无有晋级可能。张孝武能够晋升为后都队都尉,便得力于苏钰的举荐和管骧的吹风,所以下级军官多为上官军官的心腹或重要利益之人。
各营众多校尉官佐,便都是各营领军军候的心腹,谁愿意将自己心腹推荐去死士营。于是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闭眼,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扎进土里去。
见众人沉默不语,周文棋顿时坏笑起i,他长身道:“将军大人,这死士营日后也是要送到战场去的,咱们这些人没什么实战的经历,贸然担此重任,只怕会坏了将军的好事。若是指挥不力,反倒拖累了将军的威名。所以须得从军中选取一员战将,由他i担此重任,我看李军候当担此重任。”
李存元先是一愣,随后跳出i指着周文棋大骂:“周老坏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堂堂一军候去领兵死士营?况且我长于骑战,带着死士营算是什么?你这老小子专门坑害将军,良心何在?你晚上睡觉不怕做噩梦?将军,此人奸诈无比,还请将军将其诛杀以正军心。”
众将士心中憋笑,这两人怕是又要吵起i了。
程褚一阵头疼,这李存元仗着大哥李存义在军中骄纵惯了,谁都看不上,尤其是看不上军文官,和周文棋是天生的死对头。这会儿,再由他胡说八道下去,只怕今日筹建死士营之事怕是又要搁浅,于是抬头制止道:“李军候是马上将军,此话休要再提了。诸位,可有战将推荐?”
众人依旧是一阵沉默,反倒是苏钰忽然抬起了头,眼中精光一闪,随后忙低下头去。程褚立即指着苏钰,道:“苏军候,怎么?升了官做了军候,反倒不敢说话了?iii,你说说,这死士营该如何筹建?”
苏钰忙道:“卑下长于经营,哪有什么智慧,一切都以将军为准。将军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将军说怎地,咱们就怎么干。”
程褚微微脸红,心里暗骂苏钰不懂事,这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训斥道:“此时不是你拍马屁的时候,说出你的想法。”
第七十四章?晋升校佐
众人憋着笑看着苏钰,苏钰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将军,那疫庄守将原是一员猛将,您对他应该留有些许印象。”
“哦?”
“此人便是前三箭射退百万犬夷,斩杀十九狼的张孝武,此人杀了巴登尔,坏了将军招募大计,却骁勇万分……与李军候不相伯仲。”苏钰故意做了一个对比,“卑下听说张孝武约战李军候,李军候却避战了,可见其强悍至极,足以担此重任。”
周文棋心中大笑不已,这苏钰真不愧是自己的铁杆盟友,这时候还替自己编排李存元。
果然,李存元正要大声反对,却意识到自己若是反驳之后,岂非中了圈套,只能冷哼道:“我一堂堂军候,岂能自降身段与一小卒斗武?荒谬!苏校尉,我听闻你也是出身名门,定是从小锤炼,我手下有个马夫名曰牛二,也会两手,我让他跟你比,你比是不比?”
“我认输,我敢认输给牛二。”苏钰淡淡一笑,又道:“李军候可敢认输给张孝武?”
李存元内心早就气得暴跳如雷,正要破口大骂还击回去,却见程褚一拍桌子,怒道:“你们二人牙尖嘴利,是不是觉得可以用嘴打败异族联军?”两人倒是不再说话了,那李存元恶狠狠地瞪着苏钰,苏钰早就投靠了周文棋,岂能怕了他,也用眼睛挑衅地打量着他。
程褚头疼不已,他自然记得张孝武,此人弑杀好战动辄杀人碎尸,着实是个凶人,可张孝武到第六团三个月不到的时间,已经由伍长晋升为都尉,其晋升速度之快远超众人,已然引起第六团中不少人的非议,如今又岂能由他带兵。程褚仔细考虑之后语重深长道:“张孝武虽为第二十七团典军校尉,然在我第六团资历甚浅。我第六团内诸位将佐杀敌立功多年尚未单独领军,岂能轮到他i?”
众人感动不已,咱们将军还是护着自己人的,若是让这小子做了统领,大家自然心中不服。
程褚又看向夏侯宝,夏侯宝淡然道:“此事说复杂倒是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
“哦?子重还请细细言之。”
夏侯宝道:“属下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不如一老将正统死士营,晋张孝武校佐辅佐,若是有朝一日去了战场,老将寻个理由生病不就即可。”
程褚哈哈大笑,道:“子重啊子重,真不愧是兵神夏侯氏后裔,便按此办法。”
很快,经过举荐,辎重营第五阵队校尉黄升临时担任了新死士营领军校尉,可享有列席大帐、独奏军机、筹建营队之责,以校尉独领一营列席大帐最后,他的跟前便是新进疫营军候苏钰。
众将见了这黄升,顿时心中一阵感慨,这还真是老将啊,原i这黄升不但面黄肌瘦身材岣嵝,看上去六七十多岁像是随时要死了一样。圣汉三百年中虽有老将出征斩杀敌将的例子,可那些老将年轻时也是雄霸一方的英雄人物,至于这黄升……他不会快死了吧?
张孝武接到疫庄从俘营分离并改为死士营的军令后愣住了,又听闻自己即将升任校佐,顿时瞪大眼睛看着管骧,问道:“有什么阴谋诡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好事砸在自己脑袋上,必定藏着一块大石头。
管骧道:“送死,算不算是阴谋诡计?”
“那不是阴谋,那他娘的是阳谋。”张孝武气得摔了书简,气愤不已,疫庄刚刚安分一点,这第六团便又出幺蛾子,简直是不折腾死他不罢休。人都说第六团是整个青龙军团中最安全的,如何到了他这里就变成最折腾的呢?
“不过是因为我非第六团出身罢了。”张孝武长叹一口气,苦笑不已。
管骧摇头道:“倒也不是因为你的出身,而是因为你太出众罢了。”
“长得英俊也是我的错咯?”张孝武问。
管骧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咬牙道:“是你的名气太大,没人在乎你长得如何。”张孝武哈哈一笑,说自己开个玩笑缓解缓解气愤的情绪,管骧又道:“先前李存元是第六团的共敌,如今变成了你。”
“李存元看我也不顺眼。”
“对,你两个一样,人缘都不怎么好。但你们又是不同,他是因为脾气差得罪人太多,你是因为有名气遭人嫉恨。”管骧拱手道,“日后你应该……”
“低调一些?”
管骧翻了个白眼:“你还有什么可低调的,都成了共敌了,在下的意思是,你以后可以尽情高调吧,谁让你一个朋友也没有。”
张孝武恍然大悟,笑道:“对,我最喜欢他们看不惯我,却又拿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先前管骧随苏钰在辎重营承事,后一并调入俘营,因此对这位校尉黄升多少有一些了解。这黄升虽出身平民,然从军四十余年,在军中资历甚深且劳苦功高,虽年过五旬却依旧受到辎重营军候吴刚器重。不过黄升的年龄的确大了,本打算提拔侄子黄琦做辎重营做校尉,可一i黄琦是平民出身,二i黄琦军中资历也是不足。于是黄升请缨做了死士营的校尉,顺便提拔侄子黄琦任死士营行军书记官,等将i有机会调回辎重营。
“年过五旬,一个老将啊?”张孝武明白了,这人不过就是个摆设,真正管理死士营的还是自己。”管骧苦笑着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如何安慰,张孝武笑道:“无妨无妨,再怎么说,我也从阶下囚三月不到晋升为校佐,或是禁军中的奇迹了吧。”
管骧带着一个副手,一个二十多岁年纪的书生,背着竹篓,竹篓中放着几本书和雨伞。张孝武好奇问这书生是谁。管骧说这书生名叫兀松,乃武举人出身,张孝武大惊:“武松?”
“在下姓兀,不姓武。”那书生一边数着军粮典册,一边回头说,顺便从竹娄中拿出另一本典册,说道:“数量不对,前日的军粮少了八十斤。”
胡三万涨红了脸说:“应该放在别处了。”
“你带我去看,放在了哪里。”兀松追着不放说道,这兀松长得就像是非洲的蜜罐一般,没想到性格也是如此,揪着问题就不放嘴。
第七十五章?黄升黄琦
张孝武知道胡三万定然拿军粮换了一些钱财,但他并未在意这些小事,有时候做领导的未必要和属下斤斤计较,贪婪是人性,只要没有丧失底线和立场,些许贪污也是可以接受的。做领导的没有一个是傻瓜,他若是只有清廉的属下,这些人在他受难的时候绝对不会保护他,毕竟大家不是一个利益共同体,谁会为了一个受难的领导而帮助。而一个领导适当地允许自己手下犯一些小错,贪一些小钱,反倒能将大家拧成一股绳,紧密团结在自己身边。
于是张孝武立即打断兀松,抢着说道:“兀是哪个兀?怎么写的?”兀松便从竹娄中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大名,张孝武不由得说:“这哪是兀,这不是π吗?希腊字母,‘派’,31415926535八9八……”
兀松涨红了脸有些气愤地强调道:“这个字读作兀,突兀的兀。”
张孝武问道:“你这书生,如此文弱,怎么成了武举人了?”
管骧在一旁解释道:“兀松是太乾二十四年参将科武举人。”
“参将科,是何东西?”张孝武笑问。
兀松叹了口气,道:“我i解释一下吧,大人。”
圣汉朝廷每隔三年举行一次武举大比,武举大比分参将科与武将科,众人所熟悉的比武是武将科重要考试依据。
武将科从角力、步战、骑战、射技、识文中任选三科考试,其中必考识文,武将科殿试则为御前比武,所以武状元自然是最能打的那个,安远将军李存义便是太乾十五年的武状元。
参将科从武备纲要、行军布阵、识文、算术、战史复原中任选其三,但参将科中举者只有进士,无殿试资格。
兀松祖上不但是名将,三百年前还是圣汉轩辕氏争霸天下的对手,只是战败之后隐居乡间,祖祖辈辈铭记曾经的辉煌罢了。传至兀松这代,兀家已然是扬州的盐商之一,可兀家独苗却从小心向军旅不远做生意,便在十五岁时第一次参加武举参将科,不中后发愤图强,十八岁再考,依然不中,二十一岁再考终于中得武举参将。
参将武举人多半安排军文职,但兀松被兵部安排回扬州老家县城做了乡兵的书记官。那乡兵本便不多,所以书记官多数时间无所事事,雄心壮志的兀松在家乡浑浑噩噩地度过五年之后,终于等到了机会,塞北战起!
兀松不顾家人反对上书恳愿随青龙军团北讨无信,兀松父亲见阻拦不住,便花钱将兀松i到不用打仗的第六团,后又i到疫营。
“以后他就是疫营的书记官了,你有什么要疫营协助的,可以直接找他。”管骧说。
张孝武很快记住了这位叫兀松的书记官,不是因为他时时刻刻拿着一本书,无事便看书,而是因为他在交接时,将粮食记录精确到几两几钱。说好些是精细入微,说不好听是斤斤计较,在粗狂的军营中,这兀松的做法未免得罪人。
胡三万抱怨说没见过这种上官,跟下属还记得如此精细,萧开笑说:“我们已经不再是疫营的下属了,记住,咱们现在是死士营,是整个团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死士营。”
张孝武反倒需要这样一个书记官,毕竟胡三万管理这后勤辎重,需要一个斤斤计较的人i制衡。且看兀松抛弃扬州繁花之地跑到了塞北,这等喜欢作死的样子,便知道此人心存不甘,必定是个内心倔强好胜的人。
不久,黄升携侄儿黄琦i到疫庄巡查领地,虽然他们不过是挂职镀镀金,捞取一些军中资历,可毕竟黄升是正儿八经的死士营校尉。
张孝武得知后立即带诸将迎接黄升,可看到黄升本人之后,张孝武也被他吓了一跳,这人据说是有四十多岁,却满头白发身材枯瘦,双眼还有一些浑浊无神,倒是穿得非常精致,寻常军衣不过是粗布,黄升的军衣却是绸缎,显然是自备军服。但张孝武看他病恹恹的模样,生怕他下一秒死在疫庄里,便怔了一会儿,才上前揖礼道:“卑职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拜见校尉大人。”
没想到黄升看起i像是病秧子,声音却很洪亮,笑着上前扶起张孝武的手,动情道:“张大人,张校佐,日后死士营内还要多多依赖你才是,你才是死士营中流砥柱,中流砥柱啊!辛苦了,辛苦了啊。”
张孝武看到他如此热情的态度,顿时想到了穿越前自己的顶头上司,图书馆后勤处处长i,那个一笑便像是弥勒佛般的胖子,表面与人为善私下阴险狡诈,但凡见人便笑的人,心思一定深沉。他内心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觉,但脸上也同样挂出了欢迎的笑容,伸手道:“大人请,我i带路。”
“请,请。”
两人一阵虚伪的谦让,叔侄二人便跟在张孝武身后走进疫庄内部。
黄升先前是辎重营校尉,那辎重营负责看守仓库运送物资,基本没有什么骄兵悍将,可黄升忽略了疫庄里的犯卒与逃卒的特点,这些人决然不是什么善人。趁着黄升参观军阵练习时,有人故意将腰刀摔了过i,“沧啷”一声扎在黄升脚下,吓得黄升跌退了三步。黄琦忙扶住了叔父,黄升也大口大口地喘了好几口粗气才缓神,好么,差点真死在疫庄里。
张孝武大怒,厉声道:“谁做的?站出i!”
自然无人站出i,傻子才敢得罪张孝武。
黄升内心愤怒不已,但表面尴尬一笑说:“无事无事,军士不小心,不碍事。”
有人在背后叫道:“黄校尉,咱死士营是随时准备死的战营,你想统领死士营,需得先打服了我们再说。”
黄升睁眼望去,便看到一个桀骜不驯的士兵抱着膀子看着他冷笑,那人身材中等,四方大脸,一身的腱子肉格外扎眼,他心中一凛,这人一拳就得把自己给揍死。张孝武也认出此人了,这人便是最早那四个祸害北鞑塔人妻的兵士之一。
“你叫什么?”黄升问。
那人嘿嘿一笑,道:“鄙人关城,黄校尉,你能打得过我,我就服你。”
第七十六章?死士营(1)
那黄升虽然愠怒却自知不敌,好在张孝武上前一脚将关城踹翻,骂道:“将这姓关的给我关押起i,今天的晚饭别吃了。”那关城被张孝武一脚踹翻在地倒也不生气,起身拍拍屁股,自己把自己关进了囚牢。
这个下马威让黄升好生尴尬,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参观疫庄,他早就知道疫庄不是什么好去处,里面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可万万没想到刚i到疫庄差点便死在这儿。
张孝武拱手赔礼道:“大人,这些人都是死士,自知时日无多,所以目无王法,且一个管理不好便容易发生营啸。”
黄升小心地问:“你有何办法能制服他们?”
张孝武一握拳头,道:“只要能打得过他们,他们便心悦诚服。”
黄升很是无奈,心说我能打得过谁,我他娘的谁也打不过啊。他总觉得四周的人看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危险,甚至觉得有人要暗杀与他,便只在此匆匆地逗留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回城了。
但在临走之前,黄升说他与黄琦的主要工作便是四处调兵请粮,保证死士营建设顺利,张孝武自然支持。黄升又宣布死士营九百人组建为前后左右中下六支都队,每支都队一百五十人,由张孝武先行整编出前都队、中都队和下都队,其中下都队负责军中辎重建设等,也就是从前的役卒民夫的工作。
前都队和下都队都尉先由张孝武推荐,中都队都尉由金峰担任。这金峰原是恪字营的斥候什长,这会儿受了伤,暂时不便前i。
随后这叔侄二人便匆匆走了,一刻也不想多在死士营多逗留。胡三万立即追了出去,上前将一把银子塞进黄琦手中,黄琦左右看了看,说:“有……有……有意思。”
胡三万道:“以后还请黄校尉和黄书记官多照顾我等,校佐大人不便,托我将银两送与大人。”
黄琦笑道:“可……可……可以。”
胡三万又与黄琦多说了几句,但越说越郁闷,原i是听他说话憋得够呛喘不上起i。返回营内,胡三万向张孝武笑着点头,随后才抱怨说:“那黄琦黄书记官收了银子,只是他是个结巴,难怪一直不肯说话,和他说话差点憋死我。”
“结巴?”
“对,结巴。”
萧开笑道:“黄升为了结巴侄儿,倒是愿意付出老命。”
张孝武道:“练兵,练兵吧!我们只需管好自己,别去管他人。”他盯着手下,怒道:“那个关城,是怎么一回事?谁安排的?胡三万,是不是你干的?”
胡三万嬉笑:“大人,您看出i了?”
张孝武哭笑不得道:“你以为我是痴傻吗?你们几个到底是谁干的,主动承认,我只罚他钱财,若是不承认,我审问出i,明日便给我看大门。赵锁,你小子平日最能胡闹,肯定是你所为!你要是不承认,我就当做是你了。”
赵锁跳了起i,大喊道:“大人,我坦白。”诸将向赵锁伸出大拇指表示敬佩,赵锁一指指向萧开道:“我坦白是萧开指使人干的,那关城是萧开的手下。”
萧开笑脸顿时一凝,破口而出:“你爷的!”
张孝武大骂:“萧开,你这混球!”
萧开忙后退三四步,唯恐被张孝武一脚踢飞,并且厚脸皮说道:“大人,我本i想承认的,但这赵锁混账,居然先我一步。”
张孝武指着两人,转头吩咐:“胡三万,记下i,罚萧开一个月军饷,用i给死士营加餐,罚赵锁两个月军饷。”
赵锁:“……”
萧开大笑。
张孝武考虑一番后,以萧开任前都队都尉,自己暂时代管中都队,陈关西从旁负责协助,胡三万担任下都队都尉,专门负责辎重粮草和军中一切建设,赵锁担任张孝武的亲兵队什长,王一斤担任亲兵队伍长兼传信官,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全都升了官,众人皆大欢喜。
次日,入城会见“铁锤妹妹”的萧开回i了,还带i了一个有趣的消息,那借病不i死士营的金峰,居然就是将张孝武当做北夷斥候抓回去的斥候伍长。金峰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张孝武的手下,为了避免两人见面尴尬,便借故不到。
张孝武没有那么记仇,他记得那时他的确穿了北夷人的衣服御寒,也难怪会被误以为北夷人,或者这金峰认为北夷人自相残杀起i,等杀到最后一个人再出手。所以他对着金峰并没有怨恨,可没想到因为自己凶名在外,这金峰吓得不敢前i就职了,便笑道:“我倒要感谢他,若不是他,我只怕也做不到死士营校佐。”
萧开想到一件事,道:“大人,那日差点杀了黄升的关城,你可有印象?”
“如何?”
“下官带他去疫营看了看,大夫说他有病。”
“什么病?”
“噬女症,几日若是不碰女人,便烦躁易怒,必须得打斗杀人发泄,否则便会浑身血管涨裂而死。”
张孝武捧腹大笑:“你看你用的是什么人,居然还有这种奇怪的疾病。”他倒也知道,这种病在后世有专门的名称,性瘾症,像是什么纪晓岚和奥多姆便生的是这种病。
两三日内,第六团各营队将各自淘汰的士卒扔送到了疫庄死士营中,整个死士营的总人数达到了史无前例的九百人。
九百人的吃喝拉撒是大问题,大家都住在校场院子里,天当被地当床。好在旱季i临,老天爷没有下雨惩罚众人,可士兵们依旧心情郁闷,时不时相互打架。
张孝武依旧在中央设好擂台,他定的规矩是:打架可以,但必须在擂台上,打死无关,落地为败,胜负已分不得反悔。可能被扔在死士营的士卒心中都憋着一股气,以至于中央擂台日日爆满,士兵们从早打到晚,甚至有看得热血沸腾的,随便找个人就上去打架。
张孝武有意在擂台上寻找可用之人,很快便在擂台上找到了几个人才。
第七十七章?死士营(2)
第一个可用之人叫做胡立,原是第二十五团的什长,但他做逃卒的原因却不是畏战,而是官佐不公,将他的功劳算给别人。这胡立本是箭阵什长,也是弓阵中射术最好的人,可他的直系都尉却将一切功劳算给了自己,对于胡立在战场上的表现只是匆匆记载伤数人助袍泽杀敌。起初,胡立觉得是都尉提拔自己,他与抢功也就抢了,就当自己报答他。可谁想到他越是谦让,那都尉越是变本加厉。
抢了他几次功劳之后,那都尉成了校佐,而他依旧是个什长。胡立既没有得到赏钱也没有晋升,于是他与校佐大吵一架,并找弓阵校尉评理。校尉自然官官相护偏袒校佐,以胡立冒犯了上司罪名将他投入到军牢,令他反省自身,那日正巧军牢内有人鼓噪越狱,于是胡立便与众人共同越狱。
“你们可知,那鼓噪越狱之人下场如何?”
“下场如何,莫非被枭首示众?”
“屁!那人转过头便向守备告状,我们逃走时全被抓了,唯独他非但官复原职,不久之后还升了官。”胡立提起此事耿耿于怀。
张孝武与他接触多了,发现此人的最大缺点就是口无遮拦,大咧咧的谁的短处都敢讽刺,甚至大骂第六团领军将军程褚是个鼠辈,说皇太子就是个穿尿布的成人,说李存义武功天下第一但脑子也天下第一傻。
另一个人才叫祖公茂,此人逃阵缘由是忽然收到了一封家书。
祖公茂是幽州祖家的支系,祖公茂父亲生了八个儿子,各子成年后独立门户,大都都家境平常。祖公茂在家中排行第五,是妾生子,在家地位不高,分户时也只得了几亩薄田,于是祖公茂便农时种田闲事替乡兵缉拿贼道,在幽州倒也颇有名气。
祖公茂娶妻农户女吴氏,长子夭折后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一家四口虽不富裕过得倒也殷实。塞北之战,祖家需出三个男丁,众兄弟抽签,祖公茂被选中充军。由于祖公茂做过乡军缴过匪盗,出幽州时便被众人推荐为伍长。去年出两狼关后,祖公茂受到重用担任都佐协助练军,一个月前因率队埋伏斩杀了五十犬夷斥候而被提拔为都尉。
眼看着大好前程便在眼前,祖公茂却忽然接到家中书信,原来他的两个同族在战场战死之后,族人以为他也战死塞北。恰逢县令重新丈量土地,有族人以他妾生子的身份收回了土地。吴氏大闹祠堂,但族长偏袒长房,将吴氏打出祠堂。吴氏一气之下变卖了房产,只带着一双女儿前往塞北寻找丈夫。
祖公茂说:“吾妻言,若我战死,她当带二女跳崖自绝,以免再受人欺。”
张孝武听到他妻子的故事,便联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殷九儿,都是烈性的女子,感同身受般拍着他的肩说:“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的妻女,但你不要再做逃卒,若再被抓到定是杀无赦,你妻女为你殉葬,何其冤枉。”
祖公茂决绝道:“我倒是想犯一个株连九族的大罪,让祖家全部陪葬。”
张孝武知道他心中戾气炽盛,这股戾气带来的也是战斗力的飙升。祖公茂能够在众人中脱颖而出,靠的是他视死如归的气势,每次争斗几乎都要与敌人同归于尽,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拼命劲头使得无人敢在此招惹他。
张孝武对他们考教了一番之后,认可二人的能力和人品,胡立只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喜欢说话怼人,因此多有得罪军中同僚;祖公茂性格刚烈坚毅,一旦做出决定便头也不回,属于直肠子。
张孝武随后以祖公茂担任前都队都佐,胡立任中都队都佐,但不久都尉金峰主动调到了其他营队中,张孝武便正式任命胡立担任中都队都尉,陈关西任都佐,向胡立学习行军布阵等一些。这胡立和陈关西搭档有趣之际,一个碎嘴子,一个闷葫芦,整日便看到胡立嘚吧嘚,嘚吧嘚地跟陈关西说话,陈关西只是一个劲的点头,至于听没听懂学没学好,谁也不知道。
虽然在张孝武心中,赵锁的气质比陈关西更适合领军,但赵锁做事沉不住气,太过急躁,由他训练士卒轻则鞭笞重则杖刑,反倒引起军士反感,于是陈关西便先于赵锁升了官。
赵锁心里不满,但他直接说出来,张孝武指出他的种种缺点,并要求道:你若是能学吕蒙十分之一,日后便受益匪浅。”他还特地赐给他三本兵书,《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和《将说》,这《将说》便是本朝开国大将军所做。
赵锁倒也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便沉下心来认真学习种种兵书,居然上进心十足。
胡三万又向张孝武推荐了一人,此人名叫申林东,前第四团的都尉。按理来说都尉军官不可能做逃卒,胡三万打听得知这申林东虽然与逃卒一并押送至疫庄,却是一个犯卒。此人此前在第四团时,与自己上司校尉常发生冲突,甚至多次殴打上官。若他也有李存义这样的大哥,自然受到包庇,可申林东却出身平民百姓,顶撞了上司自然受到打压排挤。
用申林东的话说,就是看不惯官上逢迎拍马不事军武,以致兵力疲倦,并扬言说第四团全都是银样镴枪头不堪重用,若是上了战场,别说破敌了,若能不乱阵拖累本军便算是烧高香了。
此人虽然武艺高强,但性格还桀骜难驯,曾经在擂台上一刻不停地连打二十八人,打到最后没有人愿意与之一战。张孝武自忖能与申林东一战,若是生死之间甚至能击败此人,可像他一样连赢二十八场,却也无此耐力和体力。
张孝武试图拉拢申林东,却被申林东拒绝,他更是直言除非请做校尉,否则宁愿做一个小兵。
申林东之所以拒绝张孝武,是因为来到疫庄之后的确打服了不少人,手下甚至有一票愿意追随他的小兄弟,内心忽然膨胀起来。申林东并未与张孝武打过擂,虽然来到疫庄后听说张孝武乃第六团第一勇将,但心中却非常不屑。尤其张孝武才不过十八九岁的模样,虽然为了震慑军心特地留起了满脸胡子,可看上去还是面嫩的很。
申林东更是觉得与其将自己交到一个青年武将手中,还不如自己掌控命运,免得在遇到不通军事的上官害死袍泽。
被申林东拒绝之后,张孝武便不再勉强,此人是烈马,想要收服他也不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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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死士营(3)
死士营还差一些装备,原i的武器盔甲显然不足,张孝武令胡三万去找黄升请他出面调拨。胡三万寻了许久,才在城中鸿雁楼找到这叔侄二人,原i这两人在此喝酒寻欢。
胡三万虽然心里生气,但他毕竟油滑,忙上前请令。
黄升喝得大醉,黄琦代叔父写好调令,由胡三万前往辎重营领取死士营一应武器盔甲,并叮嘱道:“辎重营是……是……是咱们的老……老……老家,肯……肯……肯定不会为……为……为难你。”
胡三万听黄琦讲话又差点憋过气去,慌忙告辞,返回城外将调令送到张孝武手中。
张孝武接令后填写如下:死士营备前后左右中下六都队,各都队一百五十人,计军卒九百。每卒配皮甲一副,厚衣两套,单衣两套,军靴两双,朴刀一把,腰刀一把,短刀一把,弓箭一支,箭壶两个,箭矢五十,被褥一套,水囊一支,粮袋一支。而对于军粮储备,张孝武居然要了三千石。一石粮食便是一百公斤,三千石便是三十万斤,足够死士营九百人吃上一年了。
这哪里是索要死士营补给,这是要搬空木城军需。
胡三万看着那三千石军粮的要求,吸了一口冷气,苦着脸说:“校佐大人,这三千石……未免也太多了吧,平常咱们每次都只要五十石而已。”
“莫非木城军粮不多?”张孝武反问,他是记得土城的饥饿,后期伤亡惨重的最大原因便是吃不饱没力气,以至于他对饥饿有一种恐惧感和紧迫感。
胡三万道:“木城的军粮倒是充足,从后方调往鸦山大营和金城大营的军粮,七成囤积在木城。”
张孝武因笑道:“既然有粮食,你还客气什么,搬i就是了。”
胡三万又看了看兵卒器具配给的单,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其他将佐也纷纷围上i大呼不可能。胡三万半晌才问:“大人,你以为那辎重会批下i?如此装备,便是御林军都办不到吧。”
“御林军穿纸甲。”祖公茂笑道,“他们多是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良家子弟,不需能打,但求威武,毕竟是天子门面。”
胡立讽刺道:“由一群草包看守天子,那天子危险了。”
众人大笑,张孝武让胡三万尽管去要,能不能要i另说,不过是讨价还价罢了。
胡三万笑而领命带手下赶往辎重营,辎重营本便是黄升的老队伍,听闻黄升组建死士营所需,军候吴刚果然大笔一挥:“照办!”
于是胡三万带着惊吓和惊喜,与士兵们推着全部死重死重的军械辎重返回疫庄,要不是借了六驾马车和二十i人,还真拉不回i这些装备。诸军士见状欢呼大叫,唯独张孝武悔恨万分道:“恨不写上战马驮马,恨不写多一些钱粮。”诸将皆笑,若是写了战马,只怕前面要的东西都没了。
疫庄必须重新修建营房了,张孝武在周围察看一番之后,决定将其扩大,并按照记忆中客家土楼造型,以校场为中心,以八百步为半径扩建死士营。而今死士营虽然并未整编,九百人处于闲散状态,但张孝武估计以军威压迫,他们倒也能一起干活。
张孝武拿着设计图入城拜见黄升,得知黄升依旧在鸿雁楼里吃酒,不由得问道:“前次他也在娼馆?”
“对。”胡三万道,“这老东西,看着要死的样子,实则活得比你我还潇洒。”
张孝武见到黄升时看他老当益壮,左拥右抱醉倒在床上。张孝武无奈,只得将地图交给黄琦,那黄琦看着着环形城堡疑惑道:“你……你……你这土堡修……啊修……啊修建起i,需要多……啊多……啊多少银子?”
张孝武心说难怪胡三万不愿意见到此人,合着听他说话也劳心,但还是仔细介绍道:“不需要多少银子,军中保证吃喝,就地取材即可。”
黄琦摇头道:“本地啊多……啊多……啊多沙土,那沙……沙……沙土松软,一推啊就……啊就……啊就倒。”
张孝武对黄琦有一些刮目相看了,看i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黄琦虽然是个结巴,但实际还是有能力的人,但也许是因为结巴的原因,黄琦才不被提拔吧。试想一下,那个长官愿意自己的手下说话结巴,万一遇到紧急战事,侦查完军情回报时大喊:“将军,打……打……打……”将军一声令下,全军出击,黄琦才说完:“打不过,撤退吧……”
这货非得坑死全军不可。
张孝武对此人心存怜悯,结巴不算是残疾,却和残疾一样痛苦,他继续解释道:“黄大人,若是真有外敌杀到木城,我们死士营哪里能地扛得住。这个土堡,不过是为了过冬的时候抵御冷风罢了,环形工事比较不会被风吹倒而已。”
“哦,原……啊原……啊原i如此。”黄琦很快想明白了,不由得拍起手i,伸出大拇指表示佩服。
张孝武道:“内设十六个营房,足够两千人过冬,我这营房需要一些金钱了购置砖石,因为我将营房设计为窑洞形状,大人请看,窑洞的最里面是一堵暖墙,如此一i即便冬季寒冷,我们有暖墙取暖,士兵也不会被冻伤冻死。”
黄琦忙问:“要柴……啊柴……啊柴禾吗?”
张孝武摇头解释:“不需要,本地有一种烟石,我们用烟石取暖。虽然当地人在屋内生火时被烟石毒死,可若是把烧烟石的炉灶设在房外,另外构建一小间炉房即可。”
黄琦戏子看了看图纸,点了下头,问:“你发……啊发……啊发明的?”
张孝武自然不能说穿越前看多了陕北的红色电视剧,便借口道:“幼时与阿爷走南闯北,看得多了,见有人住在窑洞中,冬暖夏凉,着实不错,便有此意。”
“现在你暂时负……啊负……啊负责死士营,”黄琦一句话说的脸都红了,是被自己给急红的,他继续说道,“我们现在筹……啊筹……筹措军饷,所以,一切自便。”
张孝武拱手作揖告别,立即逃离了这对叔侄,这两人的确气人,黄升的身体大概是因为好色如命拖垮的,而黄琦虽然精壮,却因口吃能把别人给急死,难怪手下一个个都不愿意与他们接触。
第七十九章?鬼将的由来
张孝武得令返回疫庄之后便着手组织人手开始建设窑洞,原疫庄的面积只有三亩多,若是建成圆形的死士营,面积扩大到二十亩,几乎相当于五个半原疫庄。这不止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更需要精力、财力和人力物力的供应。但如今死士营多的就是时间,缺的就是事做,于是他便在周边丈量好了土地,开始要求士兵挖出“护城河”来。
说是“护城河”,其实不过是一条深沟罢了,大概一丈深,一丈宽,多出来的沙土全都砌城土墙。
死士营一些士兵不愿干活,张孝武便再一次用三颗人头告诉了大家,迟早是死,想死得快点就别干活。这下大家没有声音了,就连唯一能够带头的申林东也不敢说话了,申林东也看得出来,只要他敢带头反对,第一个死的就是他,正所谓杀鸡儆猴。
申林东虽然不愿意被一个黄毛小子做上官,又不是傻货,岂能这个时候带头反对,而且申林东手下有一大票追随者,他自己用不着干什么累活,倒是不断有人上前鼓噪他带头闹事,均被他冷言拒绝。
死士营前都队和中都队轮番监督,干活的人只有六百多人,一天下来也不过挖了浅浅的一尺厚度。张孝武随后下令将圈定内的草全给烧了,众人照做,然而疫庄周遭火光冲天,差点将疫庄给点着了,万幸众人反应及时才灭了烧向疫庄的大火。
便有人在军中散播留言,说张孝武惹怒了天神云云,张孝武听罢却也默不作声,由胡三万打探是谁在散播谣言。
此后数日,张孝武全力监督死士营挖壕沟修土墙,壕沟从一尺深二尺宽扩大到一丈深一丈宽,土墙也建成了一丈高,远远望去,疫庄哪里是原来的那个关押病俘的疫庄。死士营只在对着木城的方向留了一丈宽的通道,其与地方全是深沟,掉进去甚至爬不出来。
土城之战,中张孝武见惯了乌桓人漫天的箭雨和石弹那破空而至的恐怖,因此在建造之初,他便想尽办法建立掩体,除了在土墙上建造墙垛外,他在地面上不同地方也设置了一些地道,用以躲避箭雨与石弹。
对于土墙的硬度,他又让人在堆建时与泥土中添加砂石,还节约了部分米粥用来建造,虽然用处不大,但土墙一日一日建造出来,众死士营官兵望着自己造建的营房,也不由得兴奋骄傲。就连一贯不服气张孝武的申林东,也私下对人说他也没想过死士营的建设能如此之快,众人几乎凭借人力,在一个月内建成死士营最初雏形。
外围深沟与土墙完成后,张孝武便令所有人砍柴搬回疫庄,也不着急建立营房。众人一直不解,等柴禾堆积足够了,才见他着人在外挖土堆积成山墙,随后教大家挖山墙建窑洞,他们用不着烧砖造房,只需挖出足够大的窑洞,众人住在窑洞中便可。但中原士兵大多数没见过窑洞,感觉自己仿佛住在坟里一样,一个个抗拒不少。张孝武强行压制下来,挖好窑洞后在内烧硬,干燥好了后才请示黄升与黄琦,聘请工匠建造门窗。
黄升与黄琦曾经来过几次,见死士营将士们建设得热闹,便没有插手,直到死士营初步建好了,这才走过来巡视。
只看到一排排窑洞建在半山似的山墙上,不由得凝神许久,黄升叫来张孝武道:“张都头,我汉军从未过见如此破败的营房,这——这——这怕不是坟头?住在里面能结实吗?”
张孝武差点被气死,自己好不容易建立了窑洞时营房,既保暖又结实,怎么被堪称了坟头了呢?他立即说道:“校尉大人尽可放心,窑洞泥土虽然是由人工堆积,但在建前我已派人垒硬,又在窑洞中以石块石条垒硬砸实,洞中绝不会坍塌。”他又带他们来到窑洞后面,是一排比较小的房间,里面除了有墙洞外,便是门口堆砌的“火石”了。
张孝武随后介绍这是“火房”,火石燃烧之后,带着热量的浓烟顺着烟道通过暖墙,然后排烟到顶部,通过烟囱飘走。而一旦毒烟排不出去,也只会留在火房,火房的上方可以掀开盖子排烟,绝对不会进入窑洞呛着士兵。
黄升叔侄二人不能理解,张孝武便让手下生活,加热一间窑洞,等了一个时辰,那窑洞里已经热得不能留步,几人大汗淋漓地离开窑洞,黄琦惊讶道:“这么暖……啊暖……啊暖……啊暖和。”
黄升仍旧道:“好倒是好,只是太难看了,跟坟头似的。”
黄琦也说:“这怕不是个……个……个坟吧?”
众人强忍不笑,毕竟它是张孝武的心血,其实大家都认为这个平底建成的窑洞跟坟头没啥区别,只是里面挖的大了一些。
黄升平时因不在疫庄住宿,便不再管疫庄的建设,他更知道,去年就因为不适应塞北的寒冷,第六团被冻死的士兵和役卒达到三百多人,第六团更是半个冬天都困在屋里不肯外出不肯锻炼。
黄升留了一部分钱财让张孝武聘请城内工匠修筑窑洞的门窗,城内工匠进了死士营后也被“坟头”吓了一大跳,非常怀疑地修好了门窗,然后将此间的故事传回到城内。
口口相传,先是引为笑谈,后来那说书人得知此事,正巧木城百姓对张孝武的故事有一些疲倦了。毕竟这个年代中没有什么版权意识——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现代人也没什么版权意识,就算是免费书籍也跑去盗版小说网站看书而不投票打赏,气得多少写手断更抗议——于是这说书人脑袋一转,立即编出了一段鬼神的故事来。
相传三百年前,中原大乱,天唐帝国后期民不聊生诸王混战,一位叫做张孝武的将军奉天堂皇帝李氏密令进入塞北寻找罗兰圣城废墟寻找罗兰人最强武功,这位张孝武进入坟墓之后学习武艺却走火入魔,成了一名鬼将。
三百年后,改朝换代的张孝武被盗墓贼找出,他万没想到此时已经天下大变,但他始终铭记驱逐犬夷的信念,于是成了土城守将。这个故事被说书人起名为《鬼将张孝武前传》,顿时大受欢迎,一时传为佳话,纷纷对鬼将这种有玄幻又缥缈的故事表示出十二万分的热情,让说书人赚了不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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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训练纲要之争
张孝武自然不知道自己还有鬼将这个该死的绰号,他的心思全都放在死士营窑洞营房建造上了。窑洞大致盖好之后,张孝武便开始重新练兵,既然死士营日后由自己执掌,他便认真地训练士兵,而训练士兵的第一步,便先整顿军纪,操练队列。
如今死士营大营内空地甚多,兵士们可以在内锻炼体能了。兵士们整日被张孝武安排得满满当当,除了训练格斗战阵,便是继续修建干活,挖掘地道。张孝武绝对压榨着所有人最后的体力,往常士兵一日吃二斤粮食,可训练加上干活,士兵们每天能吃到四斤粮食。不断有人怨声载道,甚至有人觉得应该刺杀张孝武,但慑于张孝武威名在外,大家只是私下说说,谁也不敢真的刺杀与他。
这段时间里,张孝武为了改善死士营士兵的伙食,也为了让自己的胃口更好,便发明出了一种全新的食物:面条。
而张孝武之所以发明面条,也是因为每日吃那面饼实在太难吃了。圣汉人吃面食只有一张烘烤的硬饼,或泡在汤中,或沾着肉酱,面饼容易做也容易携带,作为军粮自然最好不过。
张孝武虽然穿越前是个单身汉,可包饺子、做包子、烙油饼、擀面条、蒸馒头等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但比起这个时代来说,他粗糙的手艺完全可以秒杀一切大厨。
面条的发明带给军士们的震撼无疑是强烈的,人们第一次发现面食还可以这么吃,尤其是煮过的面条配着肉酱,吃起来甭提多美味了。张孝武先是做了打卤面,第二次又做了热汤面,第三次做了炸酱面,第四次做了炒面……
死士营的士卒们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世界的大门,自从吃了面条之后,便再也不吃那只能泡肉汤的面饼了。甭管张孝武训练如何严格,可每日面条供应十足,士兵们无人抱怨。至于像逃走的人,居然为了吃一口面条而绝口不提了。
要说汉人学习别的很慢,可学习吃却快如闪电,张孝武发明了面条后的第三天,面条的吃饭便从疫庄传到了城里,不久之后,木城大街小巷都开始吃面条了。这改变天下美食大道的始作俑者反倒不被人提起,张孝武便是想要收取专利费,看圣汉人的尿性,估计除了一声呸外什么都不会给。
死士营内虽然吃的好睡的好,可毕竟训练工作紧张,士兵一日之后,便再也没有精力打架闹事,倒是安静了许多。
平静之下,隐藏的是不满和波澜。
过了几日,黄升忽然下令组建后都队,并提拔申林东担任后都队都尉,后都队兵士将领皆由申林东自选,申林东欣然接受,又在死士营四处拉人,众人纷纷投靠。
一日,申林东酒后对手下扬言:“我先前拒绝张都尉,便是瞧准了那黄校尉须得我来帮扶,所以你们要不要妄自菲薄,没有做张孝武的手下,他不过如此。日后,你们不需按照他的训练纲要练兵,我带兵日久,也不见如他一般练兵方法有何用处。练习跑步?人跑得快,还是马跑得快?多是遇到骑兵,任你再能跑,也只是徒增死亡罢了。”
众士兵纷纷支持,谁愿意每天练习跑步,训练体能,都愿意躺着坐着,自然拥戴申林东。若不是每都队士兵不过一百五十人,只怕这后都队能一下子招收两三百人,可见申林东呼声之高。
申林东明目张胆公然反对张孝武的训练大纲的行为,自然惹怒了张孝武,他可以忍受异见者,却无法忍受不尊军令者。张孝武计划斩杀申林东,既然无法将他收为己用,便今早斩草除根。他一边暗中计划,一边进入城中询问黄升如何练兵。
黄升哪里懂得练兵,他擅长的是赚钱和贪污,自然是说一切照旧惯例,至于惯例是什么,他并不在意。张孝武问若有违令者如何,黄升说依军令责罚,张孝武心中大定,有了信心。
翌日按照练武纲要继续训练,但张孝武早已暗中准备好弓箭杀刀,果然,几个申林东的狂妄手下此时立即跳了出来,扬言反对这份练兵纲要。申林东正要阻止,他虽然嘴上对抗张孝武,可他内心却并不抗拒这份训练刚要。他是真的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这份训练计划对他这种武将来说非常适合,岂料到他手下一些人为了对抗训练,把他架到了火堆上。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在看申林东,他叹了口气,不去阻止了,这会儿若是阻止了他们,自己的威信自然是受损严重。但他的几个心腹手下却摇了摇头,这些跳出来反对的人,几乎都是性格奇差的惹是生非的人,只怕会给申都尉带来麻烦。
张孝武冷笑着举起手来,忽然四十多弓手对准那几个反对者,申林东以为张孝武威胁与他,正要站出反驳,却见张孝武手一挥,四十多张强弓将箭矢纷纷射出,刹那间,那十几个反对者纷纷中箭倒地。
在胡立的指挥下,弓手再次弓矢上弦。
申林东见状大喊:“你敢杀人?”
张孝武冷哼道:“练,是不练?”
申林东叫道:“有种杀光所有人!”
“我不用杀光所有人,我只会杀反对训练者!如果所有人都反对,那么对不起,所有人都得死!”张孝武阴冷地吼道:“继续训练者,站在左侧,不训练者,站在右侧。”
众士兵立即明白这是张孝武和申林东在争权,他们最好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杀死,至于此事过后谁死谁活,他们才不关心。于是士兵纷纷站在张孝武左侧,免得被射杀。申林东的手下起初也想强硬一番,但看着地上十几具死尸,心思复杂起来,犹犹豫豫地也去了左侧,有一个去的,便有两个去的,结果后都队剩下的人见别人都去了,也只能跟了过去。
最后,只剩下一个申林东,申林东冷哼道:“我不信你敢杀我!”
张孝武冷笑着举起手来,弓手引弓撘箭,申林东大喊:“你真敢杀我?”张孝武手一挥,申林东立即一个跟头翻到了左侧,躲进了人群之中,众人鄙夷不已。人人都以为他会硬抗张孝武,没想到他居然躲进了左侧人群。
申林东有苦说不出,他从张孝武的眼神中看到了森冷的杀气,这种杀气是他从未看过的。他虽然没有与张孝武打过擂,可也知道张孝武的经历,这是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可以说,申林东刚刚是被张孝武死神般一瞥给吓到了,这种死之凝视让他从头到脚发出冷汗来,再也提不起反抗的心,大家鄙夷便鄙夷吧,总比死在张孝武手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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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自辩
张孝武见申林东如此狼狈,心情很是复杂,今天的计划就是猎杀申林东,可没想到申林东居然服软了。于是他大声呵斥道:“练武纲要乃死士营存活根本,若有违反,杀无赦!申都尉,我不管你如何不喜欢这份训练计划,可你在死士营一日,便遵守死士营一日的规矩。诸将听好了,我是死士营校佐,有临战斩将之责,如果不服者,以此为戒!”
而后,十几个被射杀士兵的尸首被挂在死士营死士营门外,无人再敢反抗,无人再敢异议。那申林东经此一事也折了锐气,再也不敢叫嚣反对。申林东就像是一只战败的斗狗,没了精气神,整日怏怏不乐。
张孝武下令射杀十五个不尊训练要求士兵之事也传到了第六团各营,也被城内百姓听到,顿时谣言四起,说鬼将专门杀人吃肉,若是吃不到敌人的肉,连自己人呢的肉也吃。张孝武原本也没有什么善名,知道他名字的人多以其弑杀悍勇而闻识,便是木城小孩夜里哭闹不停,父母都经常以鬼将来咱家了吓唬小孩,居然真有止啼效果。于是有人画了一张画像贴在门口,说可以震慑小鬼儿保靖安宅。
十五个士兵被死士营处死也就罢了,偏偏张孝武将其尸首悬挂营寨门口,诸将议论纷纷,程将军出于压力将张孝武叫来将军府询问。
张孝武入城后见黄升愁眉苦脸,心里便明白了,黄升沉声道:“你知道将军叫你过去解释,是何缘由杀死十五人,他们如今是死士营军士,不是犯军,他们不能被随意处死。你……你……你……我说你什么好呢?”
张孝武道:“校尉大人,军法十八斩,他们犯了三项。凡避战者斩之,凡逃营者斩之,凡违令者斩之,他们活着已经是一种幸运,但有些人一心求死,我只是让他们求仁得仁罢了。死士营不是蒙学堂,我也不是哄孩子的书生。”
黄升脑仁生疼,道:“可你一次杀了十五个人,那可是十五个人!”
张孝武辩解道:“军阵训练中难免有人死伤,据我所知,前年第六团在龙都北大营成军训练时,仅仅三月便有六人死亡,甚至有一次弓阵队训练射击时一些步卒误入练习区域。据我所知,那六个人偷了农户的几只鸡烤来吃。所以军中伤亡在所难免,第六团因训练死伤士兵,应是传统。”
张孝武见黄升垂头失望,心中好笑,主动安慰道:“校尉大人不必过虑,此事由我而起,自然由我担当,大不了我一死了之,张某人的大好头颅,谁敢来取便请自取。”
见他依旧如此嘴硬,黄升更加担惊受怕,哀求道:“进了将军府,万勿惹怒将军大人,也万勿惹怒其他大人……”
张孝武问:“将军府议事时,最低军衔是什么?”
“校尉,我。”黄升倒也老实。
张孝武大笑:“那就是说,我去了之后,我是官衔最低的咯?”
黄升无奈点了点头。
张孝武道:“也就是说,我不能得罪议事时的任何一个军官吗?”
黄升怔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
张孝武冷哼道:“抱歉,他们若是不让我去也就罢了,若是我去了,又岂能一言不发任由别人责罚——我会仔细解释,至于后果嘛,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毕竟那几个人都死了。”
黄升见张孝武听不进去劝阻,心中盘算如何将自己摘个干净才是,忧心忡忡地前往将军府。
来到将军府后,张孝武见将军亲兵皆为大刀力士,心中冷笑,大刀不如朴刀实用,不如腰刀灵活,长度比矛枪短二尺,甚至不如短刀还能透支,这些大刀力士只怕就是个仪仗罢了。
进了议事堂,张孝武立即以汉军军礼鞠身抱拳,行礼道:“卑职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拜见将军。”
“免礼,抬起头,让大家看看这手刃千人的悍将。”程褚笑道。
张孝武挺身道:“将军谬赞。”
程褚虽然升他做死士营校佐,今次才是第二次见到面,两个月前张孝武在俘营连杀三人碎尸之举让他心有余悸,那时候张孝武一脸胡子满身杀气,可今日见到,却发现这小将居然如此俊朗,当为俏一个将军。程褚心说这小子反倒像是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从军,身上衣服板板整整,半分也不像是混在沙土中厮杀的兵卒,便笑说:“外面百姓传闻你杀人上千,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看你面嫩,是否传闻有所夸大啊?”
张孝武道:“的确夸大,下官杀敌数百有余,未到千人。”
众将吸了一口气,心说这小子吹牛不打草稿,还杀数百人,你怎么不说自己能上天呢?
但张孝武并未说谎,在土城时便杀了不下百人,而在逃亡路上以及来到木城之后,前后当真有数百人了。他脸色如常地与众人对视,众人见他吹了牛还如此气定神闲,便更加确定此人心黑手辣,那十五个人死得当真冤枉。
“听闻乌桓的千夫长,需得斩敌百人以上,张校佐的能耐,在乌桓至少是个千夫长。”副将夏侯宝揶揄道。
张孝武不明白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诋毁自己,便说道:“下官没见过乌桓千夫长,只见过乌桓百夫长。那乌桓百夫长上了城墙之后,只用一柄阔剑,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便斩杀了二十几个我军袍泽。”
程褚忍不住追问:“哦?那人后来如何?”
张孝武道:“被我杀了。”
众人:“……”
大概最不要脸的自夸就是如此吧,程褚好笑地指着他道:“你倒是会表扬自己。”大概他也觉得张孝武是在吹嘘自己,心中便对他有了一些不满。
李存元的手下校尉程瀚忽然冷哼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徒增笑而。”
张孝武猛地转过身去,仿佛寒芒的目光惊得众人忍不住一颤,又听张孝武道:“卑职虽不是百人敌,但论单打独斗还是不吝他人。不知这位将军可否愿意与我一战?”
程瀚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子——嘎!”
张孝武身影一闪来到程瀚面前,未等他话说一句,单手捏住了程瀚的脖子,冷冷道:“动作太慢,半合之将。”
“放肆!松手,快松手!”黄升吓得差点尿裤子,这小子失了心疯,这哪里是收拾程瀚,这是在打李存元的脸啊——这货不是不知好歹,是直接寻死啊。可你寻死总不能拉我做垫背的,我与你何愁何怨?
第八十二章 处罚
被张孝武捏着的程瀚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天一下子黑了下来,然后猛地凑近了张孝武的脸,便看到一个森冷的面孔带着杀气问:“你敢跟我打吗?”那程瀚几乎被捏死,哪敢看他的眼睛。
李存元正要拔刀救人,却见张孝武忽然将程瀚推回到椅子上,淡淡地说:“别向我动兵刃,我从土城里杀出来的时候,凡是向我亮出兵刃的,全都死了。你如果亮兵刃,我不管你是谁,都不会客气,我也不是一个懂得客气的人,我怕我会失控。”
李存元引刀不发,怒火冲天道:“你敢当着我的面动我的人?”
张孝武道:“你的人敢当着将军的面胡言乱语,将军还没说话,你手下倒是先说话了,莫非不尊重将军大人吗?我眼中只有将军,没有别人,他敢抢在将军前面说话,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了,你们尊重将军大人了吗?”
李存元气坏了,叫道:“你不要胡说八道!”
张孝武道:“李存元,你他娘的也别大呼小叫,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我现在就把你和你的虾兵蟹将给剁了。否则你就老老实实坐下来,将军没下令,你就插话。”
李存元气急攻心差点晕过去,年前他顶撞程褚一事居然成了把柄,偏偏他嘴皮子不利索,身后将佐们又不敢说话,他焦急地说:“将军,将军别听他胡说八道!”
程褚故作大度地摆摆手说:“大家讨论问题,不是在吵架打仗,哪有自己人向自己人动刀子的。”他心中非常舒爽,暗道自古恶人自有恶人磨,这李存元遇到张孝武,注定是要吃亏的,快哉,快哉!不过他对张孝武也有不满,你这家伙,打人不打脸,你打他脸,岂非也打我的脸吗?
张孝武对李存元蔑笑道:“我让他十招,他也打不倒我。”
程瀚捂着脖子咳嗽半天,无奈地看着李存元,他心中满是恐惧,张孝武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李存元气道:“没用的东西,出去。”
“喏。”程瀚连忙告退。
黄升感觉头晕眼花,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存元转过身来道:“好一个桀骜不驯的张孝武,如此胆大妄为,那十五个死士营军士,可是你虐杀的?”
张孝武道:“回李军候,十五个军中败类的确是我杀的,若李军候喜欢,我明日让人将头颅送到骁骑营就是,不用谢我。”
李存元一拍椅子叫道:“不需要。”
“我还以为李军候喜欢,我那里有犬夷头骨做的酒壶,倒是可以送给李军候做礼物。”张孝武笑说。
李存元感觉到一阵恶心,别过脸去。
副将夏侯宝见张孝武敢于顶撞李存元,心中一喜,众人都乐于见到李存元吃瘪,但还是要敲打敲打这张孝武,便问道:“张校佐,你为何杀这十五人?”
张孝武先将怀中名册递给参军周文棋,道:“所经过事件详细,下官全部记录在册,还请将军以诸位军候过目。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将军以我为死士营校佐,黄校尉将练兵重任交予我,便是信任我能够给第六团练出一支精兵,下官虽惶恐却时刻竭力训练。此十五人贪图享受不思训练,抱团独抗军令,下官自然以军法处罚。”
他看了一眼诸位军候校尉,反问道:“众位大人,若是我放过这十五人,第二天不训练的兵卒会否从十五人增加到十六人?会否增加到五十人?一百五十人?两百五十人?五百人?听闻第六团训练最苛刻乃骁骑营,敢问李军候,若是骁骑营士兵公然对抗训练,你会如何处置?奉为座上宾,还是依法处罚?”
众人哑口无言,李存元将头扭到一旁不去理会,张孝武说得有理有据,倒也并不为过。那周文棋看过录册后向程褚点了点头,低声说:“事情经过,合理合规,依法处死,只是杀戮过剩。”
听到杀戮过剩,程褚的心没来由的泛起一阵恶心,忙镇定了情绪,继续听张孝武自辩。说到底,尽管第六团上下兵将或贪生怕死或有自己的小算盘,可第六团毕竟是禁军常备战团,日常训练标准自然比一般军队高一些,对于违抗军令拒绝训练的兵士自有处罚方式。
张孝武虎视睥睨,众人有种被威压的错觉,甚至有人侧过头去,听他沉声续道:“诸位大人,士兵为何要训练?皆因士兵乃国之刀刃,必须时常挥舞擦拭,若是将它放在刀鞘之中数年不用,等到用时已然锈住。我死士营组成皆为散兵游勇,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便是集合也三三两两,这样的军队别说遇到乌桓精锐,便是遇到月氏残兵也敌不过。军士想要在战争中活下来,要么苦练,要么战场拼杀淘汰弱者。今日我不操练他们,明日他们就会身死异乡马革裹尸,成为那些被淘汰的弱者。我练他们是为了他们好,我不练他们才是害了他们。”
众人皆以为然,军士训练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保命,若是将官不练兵,真正是害了手下害了军队。别看诸将皆怕死,可越是怕死的战将,越是知道训练保命的重要。
半晌,参军周文棋才质疑道:“你不过入伍半年,又哪里懂得如何练兵?莫非你从小出身军旅世家,从小受到父辈熏陶?”
夏侯宝道:“我听说,你的练兵,不过是教大家排成几排走路而已,这也算是练兵?”
张孝武微微一笑,面对众将毫不怯懦道:“诸位将佐大人,如今我死士营需要练的东西太多,战阵甚至行军野营。可我死士营面临最大的问题,却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众人不由得问:“是什么?”
“思想!”张孝武掷地有声道,“我死士营士兵,有一百五十人后都队士兵,有六十犯军,有两百各营淘汰士兵,有三百多逃兵,还有一百多役卒与民夫,可以说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死士营,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想办法逃出疫庄,回到锦瑟富庶的中原故乡。说实话,每天晚上我在死士营只干一件事,就是晚上拎着一壶箭,坐在疫庄最高处,只等着谁偷着爬出疫庄,便一箭射去。死了是他运气不好,活下去算是他运气好,可他能逃到哪里去?能过两狼关,还是能爬过东西叶赫山脉?”
诸将皆觉得好气又好笑,可以想到死士营的组成成分,便又觉得合情合理了,纷纷觉得这张孝武非常敬业,这才是实干型的将军,再看看黄升……算了,最起码黄升是自己人,还请过自己喝酒咧。
程褚不由得捋着胡子微微一笑,看了看左右众人,众人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倒是夏侯宝好奇说:“可我看你训练兵士走路,却不是军阵,这又是为何?莫非死士营士兵不会走路吗?”
“教他们走步,目的只是培养他们的军人精神。连牙牙幼儿都知道,人想要学会做人,需先学会走路。”张孝武朗声肃穆道:“诸位大人别小看了这走路,入伍行军,第一件事便是懂规矩,守纪律。百万大军列阵于前,兵将比邻而立进退有度,兵士前进速度必须保持一致,若是谁走得快了,散了阵型,定会被敌军所破。若是谁走得慢了,恐为人误以为临阵脱逃引起哗变。因此,横列成排,纵列成线,每人必须会走路,面临重压之下面不改色,相信身边战友袍泽能够替自己抵挡侧翼,相信背后战友能替自己抵挡身后,相信指挥统领引领自己走向胜利,军士只需挺身上前杀敌成仁。”
这一席话倒让所有人有了一个全新的训练领域,彼此相望后恍然道:“这小将言之有理啊,未想到如此知兵懂法。”
连那桀骜不驯的李存元虽然内心也忍不住暗暗叫好,先不论武艺,便是这番见地,做个校佐绰绰有余。这个时代的人习惯性接受命令,行军规定便是规定,人人照着执行便是。可为何制作此规定,此规定好处坏处是什么,却无人告知。
程褚内心很是欣赏这位战场杀将,但他的确杀了十五个士卒,却又不得不处分,便先让张孝武回去,自己与其他众人商量如何惩处。张孝武行军礼告辞之后,程褚转头看向夏侯宝,夏侯宝负责军纪惩处,自然第一个说话道:“若是罚了他,将来我们是严苛军纪好,还是浮操军事好?我建议,不予处罚。”
最终,经过了将军府议事讨论,对张孝武的处罚下来,罚饷三月,然而管骧却私下补偿给张孝武二十两银子,说是将军不能让有苦劳者吃亏。张孝武原本对程褚的鄙夷却因为这二十两银子而改变许多,这并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程褚这个人真是太会做人了,果然,做一个禁军将军不止需要背景,更需要会处事待人,这程褚毫无疑问就是此种中翘楚。
第八十三章 芒种
对张孝武不轻不重的处罚,让疫庄内所有人见识到了张孝武的“背景”,一口气杀了十五个自己人居然毫发无损,不得不老老实实遵从训令,按照张孝武的训练大纲进行训练。而经过几天的训练之后,众人也发现张氏练兵纲要果然有他的妙用之处,在体能、耐力和协作方面尤为突出,这也是二十五个后都队士兵能力抗五十个逃卒的原因。
在此过程中,申林东始终沉默,张孝武以为他在准备隐忍后暴起反击,便由胡三万安排人实时监视,可胡三万几日后却报告说:“这申林东自上次之后,便认真完成训练,实在是不知其意,莫非被你打服了?”
“只怕未必,此人骨子里桀骜不驯,岂能如此容易驯服。”张孝武道,“且等着他出招,你只管监视好他。”
胡三万咧嘴一笑,拍着胸脯道:“比起带兵来,我更擅长监视人。只要这小子但凡有一点点异动,我一准第一个知道。”
此后黄升不再插手死士营内事物,只负责领取物资发放军饷,至于他领了多少,张孝武并不在意,他只在乎死士营能吃饱如实发放军饷便是。虽然黄升不再插手军营,但张孝武心里明白,害死这十五个人的,便是这“老实人”黄升。正因为黄升在背后推波助澜,支持申林东担任都尉,才会导致军心思变,最终害死了十五个军士。
张孝武意想不到的是,黄升知道张孝武发明了“面条”之后,居然奖励了他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两个月的薪俸。这笔钱又让张孝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这是何意,倒是萧开猜测,说黄升应该是有意拉拢,见死士营被您经营得水泼不透索性成全了你,也保全了自己,这是在向你示好。
不是所有人都如苏钰一般铁公鸡一毛不拔,黄升在辎重营经营多年,贪墨的粮饷物资不知多少,根本不会在乎这一点钱,张孝武深以为然。
不几日,程褚将军派书记官召张孝武询问死士营组建情况,这还是程褚第一次正式要见张孝武,为了表示尊重,张孝武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还刮了胡子,早早地来到将军府后,便在偏厅等候,可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接待,正在奇怪的时便看到一个丫鬟贼头贼脑看着他。张孝武从果盘里捡起一个核桃砸了过去,正中小丫鬟的脑门。那小丫鬟“呀”的一声险些哭了,一脸愤怒瞪着大眼睛望向张孝武,责怪道:“你干嘛打人?”
“你一个丫鬟,来偏厅房作甚?”张孝武忍着笑问道,这小丫鬟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梳着羊角辫,看起来很是有趣。
那小丫鬟说:“我在等那鬼将张孝武。”
张孝武道:“你等他作甚?”
小丫鬟认真地说:“人说他长得青面獠牙异常恐怖,我们家夫人们想看看,却又不敢看,便派我来看一眼了。”
张孝武心中忍不住笑起来,应该是程褚的两个小妾好奇吧,据说这两个小夫人年龄都不大,按照原来世界的标准不过才初三或者高一的年级,正是对于一切满是新猎的年纪。看到小丫鬟气呼呼的模样,张孝武便想到了九儿,这小丫鬟的眼睛居然和九儿非常像,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叹。丫鬟看到了他脸色有一些悲伤,忍不住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小丫头,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张孝武出现啊。”
张孝武笑说:“我怕你看到他之后被吓死。”
小丫鬟道:“才不会咧,我的胆子可大了,连马蜂老鼠臭虫都不怕,还会怕张孝武吗?”
张孝武赞道:“好,你最厉害,但愿你别害怕。我听说,那张孝武可不单是青面獠牙,还喜欢吃人肉喝人血,尤其是喜欢喝小女孩的血,最是鲜嫩美味。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吗?就是因为他饿了。”
“饿了?”小丫鬟睁大眼睛,脸色煞白:“饿了就要吃人吗?”
“自然,他是鬼将嘛。”
小丫鬟咽了口水,颤声说:“那我……那我躲得深一些,可我躲在哪里是好呢?”她左右看了看,哪有适合躲藏的点,又不能违抗夫人的要求,又不敢被鬼将发现,这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一时之间焦急得要哭了。
张孝武道:“这样,你不如躲在房梁上如何?等他来时,我和他说话分散他注意力,免得他发现了你。”
小丫鬟忙道:“你真是好人。”
张孝武摆手道:“别这么轻易判断一个人是好是坏。”他将小丫鬟托了起来,小女孩奋力爬上房梁,双手抱住房梁。
张孝武又说:“我怕你掉下来,不如用绳子帮你捆上吧,免得摔着你。”
“你真是好人。”小丫鬟又说。
张孝武便将自己的红色披肩接下来,缠了几下成了一条绳子,将小丫鬟系在房梁上,随后认认真真检查了一番,确保她不会掉下来,才问:“你叫什么?”
小丫鬟说:“我叫芒种。”
“是芒种那天出生的吗?”
“不是,我家主人在芒种那天把我买来的。”
“那你姓什么?”
“我随我家主人姓,我姓左。”
“左芒种,这名字听起来很侠气。”
“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张孝武没有回答,而是摆摆手说:“这条红色披肩陪我几个月,送给你了。”
小丫鬟感激不已,心说没想到自己会遇到这么英俊好心肠的大哥哥,正要说话,便听见有人过来,忙吓得捂住了嘴。小丫鬟远远望去,是将军身边的亲兵,那亲兵笑着上前揖礼道:“您就是死士营校佐张孝武大人吧,实在抱歉得很,将军忽然接到了紧急军情,刚刚处理完毕。这会儿空闲下来,他在后院马房等你,还请你……将武器交上来。”
张孝武将腰刀和短刀放在亲兵手中。
小丫鬟顿时惊讶不已,合辙一直帮自己的就是鬼将张孝武——然后她立即懊恼起来,这个张孝武坏得很,把自己绑在房梁上了……
这个坏蛋!
第八十四章 栽赃
亲兵知道程褚如今重视这位鬼将,便笑着说道:“人说鬼将凶悍,谁知道鬼将还发明了面条这种食物,将军脾胃不好,多亏了你发明的面条,所以他特地感谢你。”
张孝武纳闷道:“不是询问死士营组建情况吗?”
那亲兵微微一笑:“死士营组建岂有解决将军脾胃问题重要,还请张大人跟我过去。”
张孝武心说这什么将军,军队组建居然没有自己身体重要!他跟在亲兵身后,临出门的时候回身冲芒种眨眨眼睛,芒种气得咬牙切齿,张孝武做了一个鬼脸哈哈一笑,便来到后院的马房。
此时程褚正在平地上骑马活动,他久疏战阵,身子骨都不太利索了,才四十岁的年级本不应该如此,可昨天晚上他本打算对两个小妾征战几回,却发现只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全身无力。两个小妾又是亲又是摸又是十八般武艺百般挑逗,可小将军就是无法耸立,害得程褚郁闷不已,今天起来特地多锻炼锻炼身体。
将军的战马高大威武,纯白色的毛发远望过去漂亮至极,只是上面拖着一个穿着便服的大胖子,颇有一些煞风景。
亲兵吃笑说:“将军吃面条吃多了,这会儿活动活动。”
“这是他活动,还是马活动啊?”张孝武心道,立在一旁静等将军“锻炼身体”。
程褚溜了两圈马后正要下马,却不曾想到一只马蜂飞着飞着撞到了马儿的耳朵上,那马蜂猛然间进了一个洞中,受惊乱飞,还用针刺扎着周围的马耳。那马儿哪里受得了如此惊扰,顿时嘶叫跳跃了起来,它抬起了前腿猛地将程褚跌落马下。程褚坠下马去,被摔了一个闷响,远远地众人已经吓得不行。
然而更危险的是程褚的左脚学挂在马镫之上,被那马儿拖着跑了起来。马儿跑了几步之后受马蜂惊扰便将前蹄高高抬起,眼看着马蹄一旦落下,便要踩死程褚。
此时张孝武猛然发力,忽然觉得周遭人变慢了,连那马蹄也似乎慢悠悠下落。他猛地抢过身边大刀力士的长刀,在别人眼中只觉得黑光一闪,眼中似乎只有残影。
张孝武抡起地上的大刀便冲了上去,噗嗤一声将那健马砍断,半截马身子飞了起来,但那马儿后半截去势未减。鲜血和马肠子内脏喷涌而出,全都砸在程褚的身上。程褚定睛一看,自己似乎被掩埋在内脏之中,脸上,身上,整个天空都是血红色的。
“啊——”
程褚的眼前顿时想到了十八岁时桦树河畔数万玄武军的惨败。他们饥寒交迫,被北夷军赶到了河边,手中无力提刀反抗,北夷军是在屠杀,漫天的血珠,满地的鲜血,整条桦树河被鲜血和尸首塞满,想到那可怕的一幕,他眼睛一瞪,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亲兵们才反应过来,大叫大喊上前救人,又将昏迷的程将军抬走治疗。张孝武只得悻悻告辞,却没有人和他说什么话。回到营中,张孝武换了一身衣服,全然不当一回事。不过次日程褚派人将大刀送来,并让周文棋私下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以示感谢。
周文棋好生打量了他,笑说:“单凭你救了将军性命,日后好好表现,晋升可待。”程褚本打算亲自招他,然而前次他被鲜血内脏惊吓住了,只觉得见了张孝武会想到那日不舒服的一幕,便没有亲自感谢。而且受了惊吓的程褚,这几天软得一塌糊涂,如论两个小妾水嫩嫩亮晶晶的如何挑逗,就是无法重振雄风,不得不寻求疫营中那些游方大夫帮助,哪有心思见张孝武。
将军府中有人多嘴,将张孝武单刀斩马的事说了出去,于是大家都知道张孝武救了程褚一事。黄升听说张孝武在家乡时用的武器是斩马刀,那斩马刀刀柄四尺,刀刃三尺(汉尺,全长约1八米),下有铁钻,重二十八斤。
这斩马刀曾经是宁王长刀卫的制式兵器,一刀下去人马皆碎,宁王也曾经凭着长刀卫支持彼时还是皇子的太乾帝登上皇位。但随着宁王谋反被平叛,长刀卫也遭到诛杀。张孝武爷父曾是宁王长刀卫教头,自然耍得一手好刀法,这本事也传给了憨郎。但憨郎被冤枉后,斩马刀被蕴县捕头收了去。
为了拉拢张孝武,黄升特地让人打造了一柄斩马刀。
不久,黄升便携侄儿宴请张孝武,并极力与他说好,张孝武一一应对,却并不在意。待黄琦拿来斩马刀,张孝武猎刀大喜,道:“此刀实在贵重,卑职不敢接受。”
黄升捋须大笑:“宝刀赐英雄,且你本用此刀,它天生就是你的。”
张孝武接刀后挥舞了几下,身体的记忆蓬勃而来,一招接着一招一刀接着一刀,险些将望春楼给砍碎了。舞完了一套刀法,张孝武哈哈大笑,道:“日后但有所使,还请不吝。”
黄升让人到了酒,两人一饮而尽方道:“只有一事。”
“官上但说无妨。”
“我这侄儿今年三十有三了,文不成武不就说话口吃还不利索,我有心让他做做一些事,但无奈功绩不足。”黄升姿态放得很低,“日后死士营但有功劳,在功劳簿上添上他的名字即可。”
张孝武虽然反感冒功之举,可黄升如今是他的上司,黄琦又是军中书记,便是私下冒领军功也极为容易。如今他们直接明说,张孝武反倒不好反驳,便点了点头,黄升叔侄二人大喜。
次日,那书记官又来找张孝武,说将军要当面感谢,并宴请他前往将军府吃饭。张孝武不疑有他,便跟着那书记官前往将军府,赵锁等人跟在身后。
在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张孝武忽然听得呼叫声,他转身望去,却见两个健壮的身影按住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奋力将其拖入小巷。
“光天化日贼子安敢!”张孝武在众人尚未反应的时候大喝一声冲了过去,那两个歹人的脚步极快,张孝武追了三条巷子,见到少女倒在地上,身上正在淌着血。张孝武冲过去察看女子的伤,见到那女子瞪着眼睛看着他,嘴里啊呀啊呀地说不出来话,胸口处的鲜血汩汩流出。
一刀毙命,直击心脏,这是杀人老手所为。
张孝武正在怀疑时,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喊:“杀人了,杀人了!有人杀人了!那个穿军衣的校佐,当街杀了个女人!”
第八十五章 陷害
张孝武转身看去,只见几个老妪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知一般。他起身正要解释,那几个老妪大喊:“他要杀我们灭口,来人啊,来人啊,杀人犯要灭口!”周遭忽然窜出十几个汉子,手持棍棒冲出来,指着张孝武大喊:“杀人犯在此!贼子安敢在我土城行凶!”
张孝武立即明白过来,有人这是在给自己设套陷害,他倒也冷静,大喝一声:“但有上前半步者,杀无赦!但有擅自离开者,杀无赦!都给我趴在地上!”说着,他拔出短刀,冲向人群,几个心虚的壮汉正要走开,张孝武飞身而起,三拳两脚将他们打倒在地,并且飞速挑断了脚筋。
周遭众人傻眼了,哪见过如此凶残的人,又见此人冷哼道:“栽赃陷害到了我头上,要是不给我说实话,我让你们生不如死!”他指着一个老妪道:“说,谁让你们站在此处的?”
那老妪慌忙摇手说:“我就是买菜……”
张孝武不等她说完,直接将短刀插进了老妪脑袋里,右手一用力,喀吧一声,脑壳被撬开,红白相间的脑浆被挑出来溅在其他老妪身上。众人尖叫起来,手持大棒的打手们被吓得呕吐起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张孝武将另一个老妪拽到自己面前,问道:“是谁让你们在此等我的?”
这老妪唯恐被残杀,慌张道:“是刘老八,西城刘老八。”
“刘老八是谁?”
“是西城放印子的。”
张孝武起身又看那些打手,打手们正想狡辩,却看张孝武用短刀挑出一块脑浆走到一个打手面前,阴森森地说:“张嘴!吃下去!”
那人吓得屎尿都流了出来,立即喊道:“是刘老八,是刘老八让我们干的。”
此时一群衙役巡捕也冲了出来,大喊道:“谁杀人了?谁杀人了!”
张孝武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倒也不急了,起身对打手们冷笑道:“告诉西城刘老八,如果不把他背后那人告诉我,我张孝武今天晚上就让他全族灭门。”见衙役们目瞪口呆的模样,张孝武心下明了,这伙儿人都是串通好的。他起身道:“那女子是被匕首捅死,我这把短刀长四寸,宽三指,捅死女子的匕首宽二指,所以并非我所杀。你们现在把这几个老妪和闲汉抓回去审问便可知道。”
他施施然走到衙役面前,大喝一声:“让道!”
一个衙役小心翼翼道:“你……你不能走。”
张孝武一把抓住那衙役的脑袋,说:“我要屠刘老八满门,你愿意跟我去吗?”
“你敢?”
“对,我敢。”
众人知道此人杀人无数,虽有意留下他,可却无能为力。先前刘老八说得满满的话,可没想到如今面对此人时居然不敢一动,生怕成了下一个被挖了脑浆的老妪。
张孝武刚刚穿过衙役,便见到陈赵锁等人冲了过来,焦急地上前询问,张孝武说:“继续去拜见将军,对了,那书记官呢?”
“走了。”
张孝武心中起疑,立即说:“赵锁,你带着几个人把这些闲汉和老妪给我抓起来,另外衙役们只允许一个回去,若是有人敢走,给我杀了!一切责任都有我来承担。”
赵锁立即说道:“大人你就看好吧,若是走一个,我脑袋给你。”
张孝武冷冷地望了一眼众人,森然道:“除了死人,谁也不能走!今天你们惹到我张孝武头上来了,我要是不配合配合你们,岂非让你们失望?!”
张孝武带着王一斤来到将军府门口谒见程褚,却被卫兵拦住,疑惑说将军今日在恪字营并未传他前来,并且今日也没有让任何人前来。
张孝武大疑,那书记官不正是将军身边传信的官员吗?前一次便是他传张孝武入将军府,恰逢将军坐骑受惊被张孝武所救。他随后询问起来,卫兵记得那人,立即说道:“田书记官因家有急事已经求得还乡令,昨日便返还中原了,将军还送了他一匹马咧。”
“这厮肯定骑马跑了!”张孝武心道,脑筋飞快转动,一息之后便想好了应对之策,转身吩咐王一斤道:“回死士营找胡三万,让他给我把田书记官抓回来,那个田书记骑马跑的,如果我猜的没错,他跑不多远。让萧开带军入城,把西城刘老八抓起来,带到将军府给我作证。”
“喏。”王一斤不说废话即刻转身离去。
张孝武皱起眉头,思考一番后立即前往疫营找到管骧,委托他查询最近一段时间里谁对他有杀意。
管骧听了后叫道:“你糊涂,如何当街杀人?你可以等官府给你个交代啊!”
张孝武摸着下巴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我没事杀什么人?连我是被冤枉的都看不出来吗?”
管骧反问道:“是吗?我没看出来,那老妪被你杀死,也是冤枉了你?”
“你要么不想管,要么就是真傻。”张孝武转身便走,他对这个朋友很失望。
管骧急了立即一把拉住他,说:“为今之计,只能去将军府说明原因,若有人害你,他们一定第一时间向将军告状。”
张孝武道:“我正要去找将军,只不过是在杀了刘老八满门之后。”
管骧大惊阻拦道:“你杀了刘老八满门,就犯下天大的罪过了,如今你贵为死士营校佐,前途似锦……”
张孝武不吝道:“正因为我前途似锦,有人才栽赃陷害,也怪我平日安逸太久,不再机敏,这才给人可乘之机。我要是不让人陪葬便不是我,外人称我外号鬼将,我却称呼自己为睚眦,睚眦必报的睚眦!”
管骧哭笑不得,想了想道:“算了,我陪你去将军府,若是打起官司来,我拼了这张老脸也护一护你。”
张孝武感动道:“不必,你说话没分量。”
管骧气得够呛,但态度坚决道:“我一生有两个朋友,一是苏钰,二是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不白之冤,我就说当时我在场,可以证明你没有杀人。”
“你在场?”
“对,我在场。”
“你做假证?”
“我做假证。”管骧铿然道,“我观看了一切,你去时那人已经死了,就这样。”
张孝武笑道:“你不怕被拆穿之后名声不保吗?”
管骧道:“我有什么名声,再说我若是犯了军法,最多扔到死士营,死士营的人应该会善待与我吧?”
张孝武道:“那可未必,我没善待过他们,他们也不会善待你。”
管骧撇嘴道:“总之,这个证明,我给你做。”
张孝武推让不过,便只能带他前往将军府。
第八十六章 洗冤
死士营得知此事之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由胡三万带兵沿路向两狼城追击,另一路由萧开带兵入城包围刘老b1家。死士营都是一些嫌事儿不大的凶汉,这会儿听说校佐大人被人陷害了顿时急了,五百多人全都拎着刀子进城,将刘老八的当铺和家苑团团围住。
刘老八正在收拾行李和钱财,暗暗后悔万分,尤其是得知自己的手下居然被逼问出自己的名字之后,更是气得险些晕过去。最初有人花了三千两银子让他陷害鬼将张孝武,他一时之间鬼迷心窍,想着把他冤枉成杀人犯。他早就打听好了,这张孝武残暴弑杀好斗成性,得罪同僚无数,偏偏又是出身平民没有什么背景,若是罪名成立,最轻的也是被一贬到底,重新成为一个大头兵。
哪成想这张孝武彪悍至此,居然剥开人脑,用脑浆塞进人嘴里的方式逼问审讯,那小弟也贪生怕死,一张嘴便将自己出卖了。可刘老八想走却又走不得,他家大业大,尤其做的是放印子的买卖,这种生意只能在本地做,若是去了外地,变成了别人眼中的肥羊。
于是刘老b1家在犹豫之中浪费了时间,这会儿刘老八听着手下人的陈述,吓得不知所措起来,颤声问道:“你们……你们怎么拿钱不办事?”
他面前的衙役苦笑道:“八爷,您是不知道,当时鬼将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他们膝盖一软都跪下了,哪还敢反抗。别说控制住他了,我们哥几个算是命大,躲在一旁没有被发现,否则也被死士营的人给控制住了。”原来这几个衙役跑得慢了,还没来得及从拐角中跑出来,就听到张孝武直接将前面的同僚给制住了,他们只能躲在墙后偷偷观望或者混在人群中佯装看热闹。
“八爷,按理来说,咱们也见过死人和不少匪人,可没见过这种人,他……他……他就是一个魔鬼。”另一个衙役道,“您还惹他?惹了他就是惹了阎罗王啊。”
刘老八此时忽然听到手下报告说府院被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军给围住了,这群禁军与别处禁军不同,人人脖颈间围着一块红色的沙巾。
“是死士营,死士营的人。”那懂行的衙役忙说,“张孝武手下来了,你看吧,你惹了天大的麻烦。”
刘老八左思右想倒也光棍,连忙跑出去认错道歉,哪想到刚一出门便被一箭射穿了大腿,随后看到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上前揪住了自己的头发,森冷说道:“你他娘的就是刘老八,让人陷害我们校佐的混账东西?你爷我叫关城,下地狱见了阎罗老子,别忘了向他报上名,是我杀的你。”说着,拿着短刀噗呲一声将刘老八左耳朵给割了下来。
“啊……啊……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刘老八又惊又怕又疼,哭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小人也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小人愿意作证并献出银子,实在是有人花了三千两银子买他的性命啊。谁想到这鬼将大人如此神明,小人是惹错了人,再也不敢犯这种错误了。”
“哼哼哼,你若是不老实就再也别想活着了,我们死士营会灭你全族,挖你家祖坟,将你们老刘家挫骨扬灰!”关城揪着刘老八的脑袋,将刘老八押到了将军府。
此时将军府内萧肃一片,大刀力士左右站成两排,这左右的大刀力士是给他壮胆的,他今日火速得知张孝武当街杀人一事,另有本县县尉想要救回衙役,却被死士营的人痛揍一顿,说不见校佐大人,只有死人才能被带走。那县尉也是武艺稀松,让死士营八个人愣是揍趴下十几个人,这才哭着向将军告状。
不过他回到将军府后,却得知张孝武就在将军府等着他,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当街杀的不是个人,而是捏死了一只蚂蚁。
程褚坐在正中央,左边是周参军,右边是夏侯副将,另有军候慕容恪在一旁。程褚程褚满面愁容地看着张孝武,叹息道:“这就是前后经过?你是被人冤枉的?”
“对,有人栽赃陷害。”
“可证据呢?”
“刘老八勾结地痞老妪陷害我的证人,已经被手下控制,皆在将军府外。另外,我收下已经将刘老八抓来的路上,而另一部分人则正在追击田书记官。”
“他们可以证明?”
“可以。”程褚点头说道,这张孝武救过自己一命,所以他从心里相信张孝武不会当街杀人。可有人看到张孝武杀人了,偏偏他还杀了两人,堂而皇之地走了。若是不惩罚张孝武,只怕这木城的律法再也不起作用,为了维护律法,程褚不得不痛下杀手。
周参军一言不发地看着张孝武,仿佛想要看到他眼神闪躲的样子,但让失望的是,张孝武没有心怀不轨。
正在程褚想着如何惩罚张孝武的时候,萧开和关城等人将刘老八极其心腹抓到了将军府。不过田书记官如果抓不住,单凭刘老八也无法证明,众人等了一个时辰之后,便得知祖公茂单枪匹马价格田书记官抓擒了回来。原来这祖公茂与胡三万向两狼关追人时,路过一家牧民,祖公茂直接抢了一匹马便追去。而田书记官虽然一路奔跑,却又犯了文人的毛病,觉得已经安全便放慢了脚步,被祖公茂单笔擒来。
如此两人均已被擒,与其他证人一道被押送到将军面前。
那田书记官起初还嘴硬,却见到刘老八倒豆子一般全说出来,又将所有责任推卸给他之后,立即反驳起来,说有人花一万两银子让自己陷害张孝武,幕后真凶也非自己。
“是谁?”程褚追问。
田书记官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此人是谁,只是委托一个小厮见我。”
那刘老八也说:“对,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厮,长相平平无奇。”
再想找这小厮挖出幕后真凶却是难上加难,田书记官和刘老八描述了许久,也没有画得出这人具体模样。但这两人给张孝武作证,便足以证明他的清白,程褚又听到张孝武遇到冤枉时处理过程,尤其是剥开了一个人的脑壳挖出脑浆,尤其是讲述者为了追求效果,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地讲给程褚,本以为程褚会非常感兴趣,哪想到程褚听着听着顿时眼前一黑,再次晕了过去。
第八十七章 坏消息
田书记官受人蛊惑贪慕钱财而陷害袍泽,犯了军中大忌,虽然念在军中老人的面子上免了严刑拷打,可死罪难逃。田书记官自惭不已,他是父亲重病因孝请假赶回家中探望老父亲,因缺了银子,才一时之间犯了迷糊才做出如此抉择。他在狱中写了数千字忏悔书后,悬梁自尽,以死谢罪。张孝武事后得知,却也无话可说,可他总觉得此事蹊跷,若是有时间大可以深入查访,可如今他忙着建设疫庄防御,倒无法顾忌一个书记官的自缢了。
而城西的刘老八下场更惨,不但在狱中被狱卒们折磨而死,刘老八全部家产被充做军资,其家人全部被发配鸦山大营,男丁充军做苦役,女丁充军做杂役。汉军没有军妓传统,但不代表没有其事,尤其是刘老八的妻妾都甚是貌美,鸦山大营的军官将佐必然不会放过她们。
张孝武沉冤得雪后回到疫庄,感动于死士营上下九百人在他蒙冤之后始终相信他,更是替他洗清冤屈的举动。须知未得军令而带刀入城,犯得便是死罪,那守门的军士并未阻拦,也不知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如果张孝武被证明为杀人凶手,死士营士兵带刀入城,就是要造反,死士营全体必然陪他殉葬。
虽然他平日对待士卒严苛了一些,可死士营遇到问题一致对外,即便是申林东也是尽心尽力。据说第一个跳进院子中抓到刘老八的,便是申林东手下一个叫白皓的靺鞨族伍长。
张孝武无以为报,便将自己所有银子都拿出来买酒送给大家,经过这一次的洗冤经历,死士营更加团结起来,张孝武在内心中也渐渐地接受了这些平日自己惹麻烦,但遇事能解决麻烦的死士营手下。
坑害张孝武的幕后黑手始终查找不出头绪,尤其是田书记官自缢身亡之后,这条线索便更是断开了。管骧来到疫庄与他喝酒说话,说这木城只有四千户百姓,如今这四千户百姓人人都知道你张孝武了,你宰了刘老八和他的手下,还挖了刘老八手下脑浆子,你不是鬼谁是鬼,这个鬼将绰号你是摘不掉了。
张孝武道:“这次陷害倒不会害死我,只是让我一时半会儿恶心一番。”
时间进入到太乾二十九年八月,塞北天气愈发燥热,木城只下过四次雨,雨量还不是很大。天气以晴朗的日子多,但白天的确惹得人们穿不了盔甲,蚊虫也进入到了爆发期,许多军士被蚊虫身染疾病,不得不送到木城医治。
随同伤兵的返回是鸦山与金城前线一系列不利消息,据说七月末时,犬夷联军突然偷袭鸦山大营,双方惨烈厮杀损失惨重。被偷袭的汉军营地是禁军第三团,波及了第二团和第四团,伤亡近万步卒,异族偷袭大军也伤亡超过三万。
异族联军总兵力达到五十万,而汉军总人数只有二十万,这其中还包括役卒和民夫,这一次偷袭汉军伤亡十分之一,而异族联军不足十二分之一。双方决战前哨一战中,汉军损失比例更加惨烈。
同时带回木城更坏的消息,便是第六团陷阵营八百将士皆亡于阵前,无一返还。
消息传到了木城,全团默然,周参军让人寻了陷阵营将士留在木城的旧衣服,在城外设了衣冠冢,一部分士兵前去祭拜悼念。程褚也长须短叹,感慨与自己的老部下们生死相别。
随着前线战况折损严重,众人猜想军师势必会抽调后方留守军队补充,第六团上下再也坐不住了,一部分将佐突然患病,另一部分将佐们常常聚在一起讨论战局。
虽说天塌了有武大郎顶着,可所有人都指望死士营能够第一个被调走,毕竟死士营就是用来背锅的。于是张孝武纵然张孝武犯下了不少军中大忌,例如不尊上官不从号令,擅自更高军中布阵格局,擅自修改练兵纲要等等,皆被以莫许之。
张孝武也逐渐意识到死士营很快就会上战场了,但死士营迄今为止尚未整军完成,前都队、中都队、后都队和下都队虽然初步构建完毕,可左都队与右都队亟需编练。张孝武内心焦急万分,他为了让死士营士兵学到更多本领,他不得不寻找黄升商议军官提携一事,并希望黄升能够向将军索要更多兵马,尤其是战马,死士营只有四匹拉水的挽马。
黄升果然又在鸿雁楼里,张孝武带着赵锁王一斤来到鸿雁楼后,立即被娼女红倌儿围了起来,可当听到正中那俊朗森冷的人便是鬼将张孝武后,便一哄而散。赵锁笑道:“大人,你以后可惨了,再也没有红倌儿寻你了。”
张孝武哭笑不得,踹了他屁股一脚。
黄升几乎日日吃住在此,鸿雁楼上下将黄升等人捧成老家翁一般,此时黄升左搂右抱,任由两个女人一个喂酒一个喂菜,黄琦也挑了一个最年轻的雏娘,一边吃喝一边亲个嘴逗弄,两人好不快活。
倒是坐在张孝武身边的红倌儿得知身边人是鬼将后,吓得瑟瑟发抖,那日张孝武挖人脑浆的故事,如今还在木城流传着,几娼女子又岂能不害怕。
黄升苍老的脸上被两个娼女滋润得红润不已,得意洋洋道:“张校佐,你且放轻松,看你把身边的晴娘吓得,你摸上一摸,是不是吓得尿湿了亵裤?”
张孝武心说你奶奶的,平时贪生怕死溜须拍马,讲起黄段子来倒是张口就来,只得说道:“大人,卑职练的是童子功,不近女色。”
黄琦惊讶道:“所以你这功……啊功……啊功夫才这么厉害,你杀的人有……有……有一千?”几个娼女吓得够呛,连眼神都不敢看张孝武了。
张孝武道:“没那么多。”
黄升一拍桌子,笑道:“嗨!将来战起,你还怕杀不到一千?”
“九百九十九人,还差一人才到。”张孝武喝了一口酒,慢悠悠道。
黄琦直接呛着了,黄升尴尬地张着嘴巴,端着酒杯不知要说什么,张孝武笑说:“我开个玩笑,别当真。”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陪酒的青楼女子们当真要被吓得尿裤子了。
“你这小子!”黄升摇了摇头,喝了一口酒道:“当罚!当罚酒!”
第八十八章 遇鬼将得认怂
张孝武喝了一口这塞北的烈酒,虽然不喜欢这不但辣口而且上头的烈酒,可在军中早就习惯了。张孝武随后与黄升说了前线情况,又提起组建左都队和右都队一事,黄升倒也不阻拦他,由得他办理。既然正事谈完,张孝武不愿意多留,但黄升叔侄二人也许真是想要拉拢张孝武,非拉着他不许走,张孝武无奈便只好继续陪酒。
军人之间谈不了风花雪月,黄升这些天也在打听消息鸦山前线战况,唯恐死士营调往前线自己也稀里糊涂送死,他唏嘘道:“决战之日大约在十月底,届时佳澜河河道几乎干涸,此次犬夷偷袭,不过是一场小战罢了。我听说亏得李存义单枪匹马冲入犬夷大军斩了敌酋,犬夷士气大跌,这才反败为胜。”
张孝武没想到李存义如此悍勇,真是百万军中直取上将首级。
黄升又道:“那鸦山大营到佳澜河边,浮尸遍野,惨不忍睹。那犬夷偷袭的乃是第三团,死伤最多的也是第三团士卒,连第三团干勇干将军也被乱马踩死。”
说到第三团,张孝武立即想到了焦展,当初他还要提携自己,不知这次他是生是死。
黄琦又说:“还是第六团好,用……啊用……啊用不着打仗,只……啊只……啊只戍防,多好。”
张孝武心说你们就祈祷与犬夷联军的决战我朝大胜吧,如果败了,只怕这木城就是断后的唯一战场。
此时三人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叫嚷声:“是哪个没卵子的兔崽子,抢了本大爷的妞,信不信大爷我把他肠子扯出来当绳结?”
那声音由远及近抵达他们的门口。
几个龟奴连忙上前说和,却被来人一巴掌打到吐血,大家哪还敢阻挡。那人骂骂咧咧来到楼上,一脚踹开了房门,见到黄升左搂右抱,而黄琦搂着的雏娘便是自己平日最照顾的红倌女,顿时大怒,上前便一把揪住黄琦的脖子怒骂:“就是你这王八蛋抢了我的女人?老子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今天晚上非得找她舒服舒服,你让不让?”
“你……你……你怎地如……啊如……啊如此粗鲁?”黄琦被眼前这虬髯大汉吓得脚都软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死……死……死士营中都队都尉黄琦,你……你……你是何人?”
“你就是死士营的?”虬髯大汉哈哈大笑,“一群鬼门关上的死人,怎么如此胆小如鼠?我呸!”
张孝武本打算看着黄琦挨揍,可见虬髯大汉骂了死士营,这才忍不住怒火冲天,拔出腰刀二话不说看了过了过去。大凡在青楼内打架斗殴的,都只是军中争执,谁也不会下死手真的杀人,可张孝武不同,他出刀便是为了杀人,所以这一刀直接砍向了虬髯壮汉的脑袋。
那虬髯壮汉忙将黄琦挡在自己面前,可张孝武这一刀还是砍了下去,却是贴着黄琦的脸头皮砍去,噗嗤一声,砍在了虬髯壮汉的肩上,因为那壮汉比黄琦高一些。那壮汉“啊呀”一声后退一步栽倒在旁,一只手捂着肩膀,另一只手支撑着站了起来。
只见那小将目露杀气盯着自己,腰刀抵在自己的两腿中间,一刹那感觉那刀刃碰到了自己的要害,吓得他颤声道:“慢!慢动手!你——你想吃军法吗?告诉你,你敢动手,我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老子是……我是第一团监军校尉夏铭,你……你把刀挪开。”
这几日有近千伤兵被护送回木城疫营救治,护送的官兵皆为阵前骁兵悍将,尤其看不起第六团贪生怕死之辈。不过今日,夏铭却遇到硬茬子了,这第六团小将是个疯子啊,他不杀自己,只是刀刃向前一寸,自己这一辈子就毁了。
“道歉!”张孝武语气很平淡,似乎是在商量,也像是命令。
那典军校尉夏铭的肩膀上殷殷透出鲜血,忍痛道:“让我道歉可以,可你告诉我,你又是何人?”
张孝武道:“我叫张孝武,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想要报仇,可去城外疫庄,校尉大人。”
夏铭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仔细回忆一番,忽然问:“你可认识第三团焦展?”
张孝武道:“认得,怎么,你也认得?”
“我与他同乡,喝过几次酒,焦展与众人说过你,他说你是第六团唯一能打的武将。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你还真能打。”夏铭慢慢站起身来,他捂着肩头防止鲜血流出,气势上已经服软了。
张孝武也收了刀,依旧淡然地看着他。
那夏铭上下打量他一番,见此人居然如此年轻俊朗,颇有些意外,说道:“张孝武,我记住你了。”
张孝武冷哼:“道歉,别废话。”
夏铭鄙夷地瞥了一眼黄琦,道:“抱歉了。”黄琦顿时露出了一个我原谅你了的表情,却见夏铭更是看他不起。
张孝武却道:“焦展呢?”
夏铭道:“战死了。”
张孝武忙问:“他战死了?”
“对。”夏铭说完,转身便走了,其他士兵想要上楼报仇,却被夏铭伸手拦住,招呼众人离开此处。
龟奴们连忙上前收拾桌椅碗筷,周遭看热闹的其他军士也感慨万分,黄升忙拉着张孝武的手坐到一旁,许久才说道:“张校佐,你这脾气也太——大了。”
黄琦愤恨道:“那人活……活……啊活该挨揍。”
张孝武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黄琦问:“张校佐,他若不……不……不道歉,你真会阉他?”
张孝武反问道:“不阉了他,我面子在哪?男人要说到做到。”
“哈哈哈……”叔侄俩大笑,黄升道:“今天晚上我身边这俩红倌人,便交给你了。”他左右说道:“你们一定要陪好张将军,若是他不满意,我可不放过你们。”
“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伺候好张将军。”两红倌人媚眼如丝望向张孝武,却见张孝武起身摇头,道:“大人,我担心这人带人回来报复。”
“对对对。”黄升也意识到了,不得不起身说:“走走走。”
黄琦很是扫兴,咬牙切齿地说:“老子跟那混……混……混账没完。”
张孝武对龟奴说道:“这桌酒宴打包——这桌酒宴送到死士营,分给军士们吃了。”
黄升指着张孝武哭笑不得,心说你这刚刚出完风头做了英雄,怎么做事这么小气,吃不完还带走。张孝武倒是毫不在意,披上披风走出门去。叔侄二人对视一眼,心中百般复杂,黄升心中对曾经给张孝武穿小鞋的也有一些悔意,此人实属疯子,能不惹便不要惹。
第八十九章三千役卒
三日后,有中原乡军押送三千役卒赶到了木城,这些役卒皆是从中原各村各乡抽丁赶赴前线支援鸦山大营。然而三千役卒一到木城,便哭爹喊娘裹足不前了,带队的乡军校尉见已经到了青龙军辖地,便迫不及待地将三千役卒扔给第六团逃回中原。
程褚得知三千役卒被扔在木城,很是为难派哪只军队押送他们前往鸦山大营。众人唯恐带着三千役卒去鸦山,反被留在前线。左右为难之际,参军周文棋笑说那边让死士营护送,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死士营不就是用在此时吗?
程褚立即叫来黄升,令死士营即刻押送三千役卒赶往鸦山大营。黄升一听差点没被吓死,从眼神到内心满是拒绝,唯独嘴上说:“喏。”
黄升忧心忡忡领命而归,便是辎重营的老友请喝花酒也没了心情,听说吴刚也在,黄升这才撑着起身来到到鸿雁楼去。到了鸿雁楼果然见到参军周大人,另外还有恪字营军候高恪、疫营军候苏钰皆在,匆忙上前攀谈起来。
众人见他一脸苦相,自然知晓缘由纷纷大笑不已,待黄升坐下,吴刚才说:“别笑话了黄校尉了,参军大人,还请您出出主意,黄校尉可是自己人,断然不能让他丧命。”
周参军喝了一口小酒,方道:“黄校尉,你不是得了风寒吗?岂能带队?”
黄升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自己只是镀金来了,又不是真的要带队杀敌,该装怂的时候就得装怂,连声道谢周参军。
众人喝着花酒,说起最近战况,纷纷对前线失利大感庆幸,为自己留在此间自鸣得意,高恪道:“那李存义只是个会舍命杀敌的莽夫,亏得皇太子如此信任,现在败仗了,终于吃了苦头。胜仗的说法不过是掩饰,其实李存义打了一场败仗。”
苏钰忙问:“不是杀敌三万?”
高恪摇头道:“杀敌一万不到而已,那些袭营的犬夷皆为骑兵,来去如风,烧了军料场和第三团的营帐。有人说那第三团干将军喝得伶仃大醉,被人点了帐篷烧死在帐篷中。第二天众人还是从那具烧焦的尸首上的玉佩才知道是干将军。有人说,烧死干将军的不是犬夷,而是某个对他心怀怨恨的小卒,却不知是何人了。”
“可惜了一位拍皇太子马屁的将军了。”一个录事忍不住说,顿时引起众人大笑。
另一个录事道:“李存义受罚,那李存元也不敢嚣张了吧?这厮每日咋咋呼呼,居然与参军大人指手画脚,好不气人。没靠山,我要看看这李存元如何胡闹。”
次日,黄升来到疫庄,见兵卒们正在训练阵列走步,一时间被那整齐划一的步伐给震住了,心中连连感慨死士营居然也能如此精锐。参观了军阵步伐之后,张孝武令各阵队演练攻防,黄升不太懂这些,便笑着鼓掌,引得周围军佐心中大骂:“这个不通军事的老东西,战场中哪有一对一攻防的,都是三两个打一个。”
训练息间,黄升劝张孝武将门口吊死的十五个尸体下葬,吊在门口不吉利。张孝武微微一笑让赵锁照办就是,那十五具尸体已经风干了,大家似乎都给忘了。黄升又将护送三千役卒前往鸦山一事说给他,张孝武直接问:“此次护送由谁领军?”
黄升当即道:“张校佐,我深知你一直在找机会为第二十七团两万英灵报仇雪恨,但第六团身在后方哪有机会,所以我有意给你机会,便向将军推荐了你。”
张孝武心中冷笑,这黄老头跟自己玩文字游戏呢,什么叫推荐了自己,什么叫做资历,不过自己怕死罢了。押送三千役卒去前线,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张孝武慨帝国日薄西山了,所有人怕起死来。
黄升又道:“原本应该我带队押送,然我近日染了风寒,不过是吃了一些药强撑着,咳……咳……咳……毕竟年纪大了啊。”黄琦在一旁连忙顺了顺叔父的后背,好像他真的病了似的。
张孝武也不屑拆穿他们的双簧,说道:“校尉大人,此行需须办成两件事,死士营需行军书记随军记载。”
黄琦呆若木鸡,怎么忽然扯到自己了,叔父怕死,自己也怕死啊。
黄升也瞠目道:“琦儿——黄书记需得再你率军押送后替我管理俘营——家里不能没人。”
张孝武道:“大人,疫营有一个行军书记名叫兀松,做事严谨张弛有度,可临时调来。”
黄升拍胸脯道:“此事无妨,另一件是……”
张孝武道:“另有一件事必须拜托校尉大人,从木城到鸦山大营步行需十日,死士营需备驮马运送辎重粮草,大人可从辎重营借来,并借来一些马夫,可战马只能大人向骁骑营借来。”
黄升面色难看:“这个骁骑营借马……的确有点难。”骁骑营军候李存元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军营中朋友少不说,还谁的面子都不给,简直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黄升、苏钰等人与周参军较好,当与这李存元关系极差。
他本想拒绝,见张孝武盯着自己,也意识到以九百死士营押送三千役卒,若是役卒炸营,这九百步卒又如何抓回来。黄升先是直接找到苏钰,苏钰便直接将兀松派到死士营做临时书记官。
兀松正吃面条感慨发明面条的人绝顶聪明,结果面条尚未吃完,自己就接令暂调死士营随军行事。兀松得了借调令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奉命前往疫庄。
见了兀松背着竹娄一脸疑惑地来到疫庄,张孝武大笑着上前握手笑说:“兀先生别来无恙。”
兀松心说我跟你又不熟,便握着书卷后退一步。
张孝武笑道:“你是我特地点将过来的,以后你我可得多亲近亲近。”
兀松立即想明白了,心中愠怒,以书遥指张孝武,又觉得用书指人对书不敬,便放下书道:“就是你把我坑到了死士营?”
“不是坑,是借,借来而已。”
兀松翻着白眼道:“张大人,我先前行事精细挑了不少死士营的坏账,你不会因此寻我报仇?”
张孝武大笑:“你猜。”
兀松恼火万分,我猜你个鸡大腿!
第九十章 死士营与骁骑营的冲突
第九十章死士营与骁骑营的冲突
且不管兀松有多么不心甘不情愿被借到死士营,但他本人却非常敬业,做事细心,说话做事有理有据。尤其是此次押送三千役卒北上与死士营前都队、中都队、左都队、右都队、后都队、下都队总计九百人总共三千九百人,每日行军里程、路线、扎营地点、粮食消耗、用水消耗,驮马草料消耗,甚至意外损耗都罗列并计算好,他将清单交予张孝武后,怕张孝武不懂,又细心地介绍给他。
张孝武从头到尾仔细阅读了清单,心中拜服道:“果然是当朝武进士,这单子不明觉厉啊。”他自己又把这文字材料转译成为阿拉伯数字的清单,总算是搞清楚了消耗用度,居然半斤不差。兀松对张孝武在纸张上画出来的蝌蚪文倍感好奇,便询问起来,张孝武仔细解释了一番,说这种符号容易记忆,倒是兀松说:“这阿拉伯在哪?怎我从未听过这一地方?”
“这是个海上的国家,飘忽不定。”张孝武说道,他将兀松罗列的清单传给众人,众人“不明觉厉”地啧啧称叹,有这么一位精于算计的大管家,大家对此次运送更加放心了,然后整齐划一地看着胡三万。
胡三万也不尴尬,梗着脖子说:“原本我也不擅长算计,可总比你们强得多,胡立你别看我,你连数数都比不过我。”
“是,我是不如你,我只管杀敌即可,可你不一样啊。”胡立坏笑道。
兀松的到来让死士营在后勤方面变得有条不紊,众军士起初对他的怀疑,也随着他精细到极点的能力而消散。
死士营的六支都队如今编制完成,张孝武请示黄升,萧开为前都队都尉,胡立为中都队都尉、祖公茂为左都队都尉,申林东为后都队都尉,胡三万为下都队(辎重)都尉,右都队都尉由张孝武临时兼任,黄升一一准许。
但张孝武希望的战马却迟迟不到,为此耽误两天之后,他不得不派人催促黄升。
黄升也很郁闷,张孝武和李存元水火不容,他夹在其中左右为难,自然不敢直接找李存元借马,便直接报给程将军。程褚招来黄升上前说:“此次护送,须得骁骑营协助护送北上,若只借马不借人,李存元自会协助。”
虽然有了将军的批文,但黄升依旧不敢直面李存元,便将批文给了张孝武去借马。
张孝武心说那李存元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知你怕的是什么,公事公办即可,便派赵锁带着人前往骁骑营借马而去。
赵锁来到骁骑营却被挡在了门口,赵锁从早上等到了晚上,最后那骁骑营的卫兵仰着头故意道:“已经到了宵食,合营了,要不然你明天来?”
赵锁反应过来,这骁骑营卫兵是在戏耍自己,顿时大怒,一脚踹倒骁骑营卫兵。其他骁骑营士兵冲了出来,赵锁大喝一声拔刀砍去,那些卫兵没想到有人抽刀子,吓得后退几步。赵锁带人冲上前去将几个骁骑营的士兵按在地上,吼道:“骁骑营卫兵无视军令,我现在将他带回死士营,骁骑营想要带人回来,请自便吧。”于是众人便押着六个骁骑营卫兵出了城返回疫庄。
赵锁的冲动惹怒了骁骑营,李存元齐兵马准备杀出城去,无奈天色已晚城门关闭,李存元准备明日再战。
死士营与骁骑营的冲突顿时成了当天晚上全城话题,前有张孝武当将军面殴打李存元左近校尉程瀚,后有张孝武心腹赵锁入骁骑营掠走卫兵,这下两家的仇算是结大了。
大家都知道李存元性格怪异,而张孝武性格残暴,他们这一场架,怕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了。周参军与吴刚等人为此喝了一顿酒,只等明日好戏来临。众人押宝,说到底是死士营灭了骁骑营,还是骁骑营灭了死士营。
“若是野战,那死士营自然敌不过骁骑营,可若是骁骑营敢打疫庄,只怕有去无回。”吴刚笑道,又说:“苏军候,你最是熟悉张孝武,你觉得明天谁能杀得过谁?”
苏钰道:“我押张孝武,虽然我如今不是他直系上司了,但这个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他若是想要杀一个人,那他的脑子就会聪明百倍。你们看,他从土城来咱们木城这才几个月吧,杀了多少人了?还有前一次有人设计陷害他,若不是他当机立断,直接当街挖了一个老妪的脑髓,吓住了众人,这才水落石出。否则一般人早就百口莫辩了,还不被冤枉死?”
吴刚道:“说来也是,一般人也不会当街碎尸,只有他才干的出来。”
苏钰又道:“这张孝武是有真本事的,而李存元不过是仗着自己大哥李存义罢了。一个杀过不知多少人,一个练兵的武将,谁能杀得过谁,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众人深以为然,周参军听罢若有所思,心想自己应该私下拉拢与他,将来或许会有一用。
所有人都在看好戏,便是程褚程将军也故作不知,等着他们两败俱伤之后,他好申饬二人。
当晚,一个受伤的第一团都尉来到骁骑营,说道:“安远将军已经被下狱羁押,因将军大人平日得罪人甚多,许多人正在找他的麻烦,还请李军候万事小心。”
李存元大惊失色道:“我大哥他——被下狱?什么原因?临阵换将,难道皇太子就不怕军心大乱吗?”
那都尉苦笑:“前线已然军心大乱,军候大人,你应该知道你大哥速来嗜酒如命,那日若不是他召集诸将醉酒,也不致犬夷袭营时无人指挥。干将军之死与安远将军有极大关系,当日便是他把干将军灌醉的……”
李存元脑子先是嗡地一声后退三步,神行恍惚片刻之后才冷静下来,大哥被下狱后他便没了靠山。如今他若是再与张孝武这个混不吝火并,只怕多少人等着背后捅他的刀子,且这骁骑营军候的位置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在惦记。想到这里,他连忙下令手下不准再去找死士营报仇,明日也不出城复仇。
诸将不解,毕竟这个面子要找回来,且箭在弦上了。
李存元道:“若是我们自相残杀起来,谁能得好?况且咱们骁骑营善于野战,不善于攻城,你们用战马撞疫庄的护墙吗?”众将默然,他们虽然不会真的冲杀疫庄,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袍泽受辱。
李存元眼睛一转,想了个办法,他派人向将军诉冤,要求严惩张孝武及死士营,并释放骁骑营卫兵。程褚万没想到李存元会求到他这里,以往都是李存元自作主张,最多给自己几分面子,可如今居然要求以军规处罚张孝武,这倒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手下人能讲规矩,便让人传信给张孝武,让张孝武来将军府认错。
第九十一章 友谊之水
第九十一章友谊之水
次日,死士营已经连夜挖好了陷马坑,准备好了弓箭火油,只等骁骑营来攻。自上次张孝武被陷害之后,死士营就有了一个传统,甭管事后怎么处罚鲁莽的赵锁,但此时他们必须一致对外。所有士兵枕戈待旦,不由得庆幸先前挖出疫庄的护城河,又用夯土和烟石堆建的一丈半护墙。
张孝武站在护墙上望着远方,身边诸位都尉心中猜测骁骑营何时杀到,却远远只看到将军府的一个亲随来了,是程褚要张孝武去将军府认错认罚。
张孝武深表怀疑,上次去将军府差点被人害死,如今得罪了李存元只怕半路被杀。那亲随苦笑道:“此次不会了,有了田书记官一事,谁还敢害你。”张孝武没说什么,其他官佐们不干了,说这李存元连将军都不放在眼中,又如何证明此举不是他的阴谋诡计。便拦住了道路,不让张孝武前去,那亲随只得回去如实报告。
程褚和李存元哭笑不得,看来李存元这恶人之名是当定了,便是想给对方台阶下,对方也不敢相信。李存元脑子一转想了个办法,让那亲随转告张孝武想要借马需答应两个要求,第一是放了骁骑营的人,第二是让张孝武给自己洗脚,若是张孝武答应,两人从此便恩怨一消。
条件传到了疫庄,萧开、胡立、赵锁、祖公茂等众将顿时不干了,申林东也大怒:“倒不如拼个你死我活,如此太不是东西了。”
赵锁起身说:“我带人去烧了骁骑营!”
“得了吧,你最能惹是生非。”胡立揶揄道,“若不是你冲动办事,又岂能生出这么多麻烦。”
张孝武摆手道:“此事不怨赵锁,李存元早就想找我一战。”
萧开道:“要不然不借马了?”
张孝武朗笑道:“这马我还必须借了,若是不借反倒是我怕了他。”他沉思片刻又笑道:“洗一次脚便白得了三百匹马,值了。”
众人忙要劝阻,张孝武吩咐道:“既然他要面子,咱们就给他面子,告知全团和全城,我为了借马给他洗脚,三百匹马洗一次脚,若是他不给我三百匹马,我就剁了他的脚。”
兀松在一旁若有所思微微一笑,看来这位校佐大人心中早就计划好了,这是把李存元架在火上烤啊,就是不知道这李存元能不能接这个台阶了。
(ex){}&/ “李军候贱笑了。”
见程褚下马与众将走来,李存元立即朗笑:“尊将军令,战马便借给们吧,帮你们省省脚力。”
张孝武见目的达到,倒也不落井下石了,大笑问:“这水?”
李存元抢过木盆将水泼了,道:“这水,便是咱们兄弟情义见证,若是谁说咱们兄弟不和,便是这覆水收回之时,如何?”
张孝武用暗劲捶打李存元的胸口,大笑:“甚好!甚好!哈哈哈……”
李存元差点被打吐血,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容,当真又气又无奈,暗骂好你个张孝武,最好以后别落在我手中。
准备妥当之后,死士营押送三千役卒赶往鸦山大营。
从木城到鸦山大营路上每隔二里便立下一块黑色石碑,这条黒石碑便是官道,总计立下三百块,因此有六百里距离。六百里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走路大概需要十天左右,因中途一段路要经过一段地面松软难行的沙漠。
死士营得了三百匹战马,足够两支都队一起训练,张孝武先让前都队与中都队练习骑马,然后后都队和下都队,最后是左都队与右都队。六支都队轮番训练,每支队伍都不亏待,一视同仁。便是申林东也佩服张孝武不计前嫌,与他的关系逐渐正常,这的确是做大事的人。
死士营有一些会骑马的兵卒,但大多数人不会骑马,众人练习策马倒也学的像模像样。
初骑马时,众人遇到最大难题便是大腿内侧经常摩擦导致出血,许多士兵下马之后仿若被扯着蛋了,罗圈腿走路,稍微挨碰便疼痛无比。
士兵们常常彼此笑话对方,也各自想了许多办法,有的自己制作了裆裤护住大腿内侧,有的改进马鞍以便疼痛时矩坐在马鞍上。张孝武也不阻止,因为他的大腿内侧也痛得够呛,他甚至拆了一件皮甲,用牛皮绑在大腿内侧来缓轻疼痛。
诸军士为了学会骑马,各施工夫各用手段,倒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终于渐渐适应立马上生活。
第九十二章 罗兰废墟
死士营押送役卒北上的第二天,便有役卒连夜趁着士兵不备逃跑离开,次日一早张孝武召集众役卒道:“此地为草原荒漠,与中原地形大不同,逃出队伍固然自由了,可我向你们保证,不出两日,他们就会被草狼吃掉。塞北荒原不单有草狼,还有云豹,毒蛇,毒虫,鬣狗,鹰鹫,甚至藏在草丛里的吸血蚂蟥也会要了你的命。你们现在想走,可以,可你们必死无疑。你们知道这官路是多少人花了多少时间用了多少心血死了多少前辈建成吗?官路就是让我们远离危险!只有跟着队伍,沿着官路才是最安全的。”
果然,三个没水没粮的驿卒逃亡的第二天便遭到鬣狗攻击,惨死在官路旁,被鬣狗吃的骨头都不剩。
死士营行军第五日,全军行至隔壁荒芜之地,张孝武又叮嘱大家珍惜用水,这段戈壁滩没有水分补给,每人一壶水用一天,三天之后才能再遇到有水的绿洲。走了不到半日,众人抵达木城与鸦山中间的古城废墟,大军当晚驻军古城废墟内。
兀松介绍这古城叫做罗兰废墟,原是罗兰人的圣城。张孝武对这片土地的历史很感兴趣,便让整天背着一竹娄书籍的兀松讲一讲这段历史。
读书人最是喜欢卖弄学问,兀松便望着苍凉古老的城墙说道:“我圣汉历史不过三百年,圣汉之前为天唐,天唐之前为华夏,华夏之前便是中原十六国,而在中原十六国之前,便是二十年的天下为奴。史书记载,在大约六百年前,罗兰帝国一统环宇,南占中原大地,北占极北之地,西占西域各国,东占黑森林与沧海,盖天下望眼之川皆为罗兰奴地,因此这二十年成为天下为奴。罗兰王加锡自称天可汗,享用天下一切,以天下各族各部各国人为罗兰奴仆。”
“以天下为奴?”张孝武啧舌道,“岂非与天下为敌?”
兀松道:“对,彼时罗兰人依靠的是领先天下的锻造技术,罗兰铁剑天下无敌,而各国所用无非青铜兵刃,自然不能与之为敌。依靠着兵勇利刃,罗兰人以短短二十年便称霸环宇,然而统治不到二十年便被推翻几乎灭族,而最先推翻罗兰帝国的便是咱们中原人。”
张孝武笑道:“应该是他们的锻造技术流传出来,罗兰人无所依仗了吧?”
兀松却摇头道:“是也不是。那罗兰人奴役天下二十年间各地反抗频频,早已大厦将倾摇摇欲坠。恰此时罗兰人的圣城发生了一场大地震,圣城毁于一夜,那佳澜河河道也因大地震而生。圣城被毁,罗兰人强行征调各地百万民夫重建圣城。因我中原富庶,罗兰人更是在中原采集巨石、美玉甚至陪军女子无数,几十万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中原百姓再也无法忍受奴役纷纷揭竿而起,杀罗兰官员,灭罗兰百姓,罗兰大军不得已从各地各国进入中原平叛。这塞北荒原原本便叫做罗兰草原,是罗兰人的发源地,他们为了灭中原叛军仅留下数千守军。奴隶趁机起义,他们焚烧了圣城,几乎屠光了罗兰男人,又占领两狼关,将罗兰大军堵在了中原。罗兰语中奴隶的发音就是鞑塔,所以鞑塔人所说的鞑塔语其实就是罗兰语,鞑塔人是奴隶与被掠夺的罗兰女人所生后代。”
(ex){}&/ 赵锁偷笑道:“最起码,不会饿死。”
“你受过饥饿?”
“自然受过,不过一斤一直挨饿。”
王一斤尴尬地笑了笑,这个被父母用一斤粮食买到的苦命孩子,从小打大都没怎么吃饱过。
张孝武说:“一斤,你这名字不吉利,我替你改名吧。”
王一斤忙道:“校佐大人请赐名。”
“你叫王一瑾如何?瑾瑜无瑕,望你日后清白做事干净做人。”
王一瑾激动不已道:“多谢大人赐名,日后卑下必定清白做事,干净做人。”
张孝武哈哈一笑,专向陈关西,问:“关西,我觉得你的名字……”
陈关西忙道:“校佐大人,卑下就不用改名字了,一斤他从小被卖了,卑下可没有,卑下的阿爷健在,若是他日后得知卑下改了名字,定会揍我一顿,不许我侍孝与他。”
张孝武摇着头遗憾道:“我还以为能帮你改一个霸气点,桃花运旺一些的名字,可惜你没那个命啊……冠希!”
“卑下陈关西,不叫陈冠希。”陈关西忙纠正说。
大军又行了五日,终于抵达鸦山脚下。
第九十三章?鸦山大营
鸦山高一百余丈,由七座山峰此起彼伏而成,其山脚下更是有近万亩良田。圣汉与鞑塔和好时,十几万汉人百姓移民于此,他们发现了这片利于种植的土地,于是修建河堤,又在河边修建了金城。从此之后此地成了鞑塔的大粮仓,供养着草原上的几十万百姓,被人称为鸦金粮仓。
鞑塔圣山是苍狼山,汗都为燕子城,可都是贫瘠之地,整个塞北荒原只有金城土地肥沃产粮丰富。更因为汉人百姓的大移民,导致金城税收暴增,于是金城不止是粮仓,更是鞑塔汗国的钱袋子。南部各鞑塔酋长因富裕而歧视其他鞑塔各部的穷酸,其他鞑塔各部也想要分一杯羹,却南鞑塔拒绝,被这才引发了这场战争。其实没有力高图,也会有其他人眼红金城这个黄金之地。
望着那成片连天的万亩良田,张孝武震撼不已道:“难怪大军远征,却不需要从后方筹备大量粮食,原i鸦金粮仓如此壮观。”这片万亩良田,快赶上张孝武生活的地球上的北大仓了,只是去年因为大量汉人百姓被杀,今年的鸦金粮仓只有一半土地被种上了农物,另一些荒废起i。
一些农人正在田里驱虫,远远见了汉军旗帜,放下心i,继续耕作。
兀松道:“金城的粮食足够百万人吃一年之久,故此圣汉绝对要控制此地。”
张孝武叹了口气,道:“正因为金城才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我们土城才会被放弃,你说是这样吧。”
兀松对张孝武有所了解,知他对土城之战耿耿于怀,却不知如何安慰,半晌才道:“乌桓东进,为的也是鸦金粮仓,那北鞑塔人引狼入室,迟早后悔。”
鸦山大营前有一片榉木林,除榉树便是一座座隆起的坟包和墓碑,墓碑上只有名字,什么都没有。前i接应的斥候告诉大家,此地都是牺牲在前线的圣汉军士坟墓,军师顾雍将这座树林取名为忠烈林,并在此斩两千北鞑塔俘虏头颅造人头山,以此纪念金城中被屠杀的上万百姓与牺牲阵亡的兵将士卒们。有名字的便在墓碑上刻上名字,没有名字的那些榉树便是他们的名字。
张孝武等人通过榉树林时便见到了那由人头做基搭建的白塔,不由得心中一凛,对这位闻名遐迩的顾军师更感兴趣了。
顾雍皇亲国戚显贵出身,自幼文武双全,十八岁考中武状元,初上战场便连杀敌方六将,却因遭受埋伏几乎被一箭穿心,昏迷七日才醒i。伤愈之后的顾雍落下肺喘病根,不能驰骋杀敌。顾雍并未因此自暴自弃,他转而参加科举,二十六岁时连中三元夺取文状元,不知羡煞了多少文人学子。
顾雍也成为中原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文武双状元,太乾帝大喜,封顾雍为翰林院御使大夫。顾雍陪在太乾帝身边十年,逐渐成为太乾帝第一智囊。顾雍后任太子少保,吏部员外郎,兵部左侍郎。而当今皇太子轩辕子循正是顾雍的外甥,太子生母良妃乃顾雍堂姐,所以这顾雍才是天下第一太子党。
“大人,顾军师杀人,比你可狠的多了。”萧开道。
张孝武坦然道:“武人杀人不过千百,文人杀人荡尽天下。”他目光中寒芒暴起,语气愈加平淡道:“土城之伤,必与顾雍有着莫大关系。”
萧开忙提醒道:“大人,慎言,土城乃青龙军禁忌。”
“哼哼。”张孝武道,“嘴上不说,众人心中还不记得吗?土城,太子党共谋杀之!吾妻之仇,他们有份!”
众人皆默然,此乃家丑与私恨,余人不便奉劝,倒是申林东对此不明所以,待众人继续前行时,他策马靠近萧开。他虽然先前与张孝武唱反调,但却不针对别人,对萧开也算尊重,便趁机问起前后缘由。萧开将自己所知告知与他,申林东叹气道:“若是我有此大仇,必杀身i报。”
虽是中午,但英烈林内阴森凄冷,张孝武不由自主快马加鞭通过,溅起尘土阵阵。回望那片老林中氤氲四起,张孝武内心些许悲凉肆意,鸦山金城阵亡将士尚有埋骨之地,可土城里阵亡守军和被屠杀百姓,尸骨又在何处?
一想到对自己呵护不已却牺牲的袍泽,想到土城中那些平凡的笑脸,张孝武便对这位皇太子越加怨恨。
鸦山与金城相聚只有十里,期间数座汉军营帐,众将士们却不见军士操练,稻田里,一些士兵们正在除草灭虫,好不快活,哪里有大战的味道。萧开便就此问道:“前军应该不至于如此慵懒,连日常操练都不济了?”
胡立道:“被打的丢了魂儿了呗,一群酒囊饭袋,当初我在此处时,便早知道他们废物。要我说。”
祖公茂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去年十月抵达此处,等了一年再决战,非但给犬夷修整时间,又给他们集结时间。”
张孝武冷笑数声道:“继续赶路。”
诸将忙道:“喏。”
i到鸦山脚下青龙军大营处,死士营送上通牒,很快有人前i接受役卒。
护送三千役卒任务顺利达成,死士营补充了食物和水后便准备返回木城,此时军师顾雍却派人送i任务了,急召第六团死士营赶往金城,于是众人立即前往金城驿站。
沿着官道,死士营九百将士i到金城城下,兀松便又说到了这金城的历史。起初为了供应万亩良田水利,太乾帝下令于佳澜河南岸修建堤坝,而后在堤坝旁修建了金城。如今金城大营与鸦山大营互为犄角相互支援,犬夷对此毫无办法。
递交关蝶,死士营入城,按照要求赶往屯军驿站。张孝武但见城内萧条几乎无有百姓,而走了两条街,众人才看到第一个幼童。祖公茂说:“北鞑塔南下之后,先占了金城,几乎杀光城内所有汉人男丁。去年我随大军收服金城时,顾军师下令将移居于此的鞑塔百姓全都杀了,以为报复。”
胡立道:“顾军师毕竟是武人出身,杀戮之心极盛。”
金城被前后屠戮两次,以至于城内百姓极少,众人沿着荒凉的街道i到屯军驿站稍作休息。
金城驿站在金城西门门口附近,驿长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军官,交谈之下,张孝武竟然发现两人还是雍州同乡。这位叫做王皮的驿长说自己也是得罪了人,才被发配到金城驿站i,日后大军撤回中原,自己也必须留在此处。
“日后你就是城主了。”张孝武玩笑道。
第九十四章?收服申林东
城内商铺与百姓稀少,反倒是娼馆众多,驻营后张孝武放将士在城内寻乐,却不许众人惹事。张孝武再三叮嘱,万勿在此与人争斗,若是被他发现死士营士兵争风吃醋私斗,他决计斩杀不怠,士卒当即保证不惹事闹事。
张孝武问起王皮为何此间如此特殊,那王皮说道:“力高图攻破金城,灭男丁掠女奴,青龙军复金城后,这些汉女虽被解救,却无处可去。军师怜悯她们无可生活,便准许这些女人从事娼妓生意。军士们但有闲钱便寻娼女,算是两相帮衬。”
张孝武微微顿首,此虽无奈,却不妨给了女子们生活下来的希望。
王皮揶揄道:“这些娼女着实可怜,但却也有趣,她们虽然靠着男人活着,许多人却私下里养着男人。但凡军中有些相貌清秀或身负異稟之人,这些女子便会想尽办法让他做自己面首。校佐大人若是去寻乐,怕是不用花钱,反倒能得些红信。”
胡三万问:“什么叫做身负異稟?”
王皮呷笑:“要么舌头特长,要么裆下物特长,你若有兴趣可以去娼馆找娼妇品鉴一下,能在这金城排名进入前百名以内不?”
众人大笑,胡三万叫道:“自然进得了,论裆下之物,我老胡说第二,没人说第一。”张孝武起哄道:“兄弟们,扒了他!让他嘚瑟!”众人立即冲上前来,胡三万护档大叫:“不可不可,日你娘,谁捏我屁股!”
次日一早,一个三十多岁清瘦的男人带着随从护卫来到驿站,张孝武等人以为这是鼎鼎大名的军士顾雍,众人皆行军礼道:“第六团死士营,拜见军师大人。”
这清瘦男人哈哈大笑,捋着胡子道:“在下军中司马阮清文,顾军师账下幕僚,小将军却是误会了。”
张孝武尴尬一笑,忙询问军师有何要事召见我等,阮清文说到却是一桩私事。原来是顾雍的女儿们瞒着家人带着家将们偷跑到了塞北,来到荒原之后经历了迷路与马匪截杀终于来到金城。
顾雍深知决战之日来临,便派人将女儿们护送回两狼关。
张孝武皱着眉,道:“所以这顾军师的女儿……是由我们护送至木城?”
(ex){}&/ 阮清文将申林东送到,便转身走了,张孝武眼睛一转拦住阮司马,笑道:“司马大人,军师有私事令我去办,我也有一件私事求他去办。”
阮清文愠怒道:“你能有何事?”
张孝武转身指着申林东,道:“我这下属蠢笨至极,为旧友不惜舍命相搏,可是此人却至情至性,我也不忍他就此颓废下来。所以我只求一件私事,托军师大人要几个挑粪的士兵,想必此事并不难办。”
阮清文先是一怔,随后一笑,道:“原来如此,只几个挑粪的士兵,我替大人办了就是。”
张孝武一路将阮清文送出驿站,刚一转身,便看到申林东忽然单膝跪在自己面前,依旧低着头但却全身颤抖。张孝武后退半步,道:“你这是何意?”他没见过人单膝下跪的,前世只知道求婚是单膝下跪,莫非这申林东……
半晌之后,申林东方哽咽道:“多谢大人不计前嫌,替我挽回颜面,也替我的兄弟们……”
张孝武上前扶起申林东,看着他赤红的双眼和红肿的脑袋,几分好笑几分无奈,道:“都是男人,有话说开就是。虽然你我有过冲突,但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共事多年,若是因为心中芥蒂彼此芥蒂,怕是活得也累。你是我账下将佐勇武第一人,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军中还多依赖与你。”
申林东更是感动,心中为自己曾经的桀骜所后悔,暗下决心必定好生报答。
傍晚时分,八个挑粪的士兵被送到驿站,见了申林东后,上前抱头痛哭起来。申林东也激动万分,一个个拍打着手下,安慰道:“从此之后,我必定不负尔等。”待申林东平复情绪之后,对着张孝武长揖到地,锵然道:“从此之后,申林东只服大人一人。”
张孝武微笑着将他扶起:“你我袍泽,手足兄弟,自当相互扶持。”收服申林东需要讲究方法,这种人桀骜难驯倒也至情至性,找准了办法和机会,一拿一个准,只是张孝武没想到机会出现得这么早,这么意外。
第九十五章?永远的战士
宵食刚过,萧开与胡立也回i了,他们昨日在城中娼馆寻欢一夜,今天才兴致而归。萧开手下关城进了城就一直在想着女人,两人带他去了娼馆之后,这小子一夜从折腾倒了七个娼女。若不是萧开拉着他,这人便会醉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会儿一边走路一边由萧开搀着,两条腿成了罗圈腿,眼窝深陷,一副将死的样子,看得人好笑。更好笑的是,那些娼女并未收他一文钱,甚至有个娼女还给他了一封红信,里面倒贴了五钱银子,说他让解解闷很开心。
萧开与胡立便拿此事打趣关城,关城好生郁闷,总感觉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不过胡立倒是跟消息灵通的娼女们打听出i一些本地消息,尤其是关于第三团的遭遇,他对张孝武说:“那焦校尉是被惊乱的战马活活踩死的,唉……”
想到那爽朗的汉子两个月前还活生生的,如今却被乱马踩死,张孝武伤感叹息许久。世事无常,活在当下,便是这鸦山大营,也许不知哪日便被攻破了。他从城内向鸦山眺望,见远方鸦山大营旌旗招展营寨密布,哪里容易被攻破,只笑自己多心罢了。
次日一早,顾家人i到驿站,但顾家的小姐们在一辆宽大的马车并未露面,那马车四面具是遮挡严实的白色纱帐,自外向内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马车周围是二十多个黑色劲装的矫健汉子,人人身负一把长剑,头戴斗笠,标准的侠客打扮,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壮硕汉子坐在马上身着玄色素衣,态度孤傲,似乎是家将首领。
阮清文介绍道:“张校佐,此人乃顾家家将陈伯清,负责贴身护佑顾家小姐,护佑顾家一事还请你们二人还需多多商量。”那陈伯清倨傲拱了拱手,正所谓宰相门迎三品官,陈伯清在龙都中备受尊敬,自然对下级官吏不屑一顾。
张孝武眉头一皱,既然委托了死士营护佑,又何必与这江湖侠客商议,若是由江湖侠客护佑,大可不必请他们死士营麻烦一次,他对阮清文道:“司马大人,死士营保护顾家小姐一事,不容商议。”
阮清文忙道:“顾家护卫武艺高超,陈大侠更是人称……”
张孝武打断他说:“司马大人,他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由我们i负责保护小姐们,自然由我们做主。其他人只有建议,没有商量,死士营办事,不容外人商量。”
阮清文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张孝武性格如此倔强,倒是心中好笑起i,不过他还有他事相商并不想做和事老,便低声道:“城门口还有四家车队,分别是四个商队。”
张孝武问道:“这些商队也是顾家的人吗?”
阮清文从袖袋中掏出一袋金粒子塞进张孝武手中,低声说:“他们是中原其他的商队,i此贩售香料而已。这是四家护送费用,他们托我交给你,还请张大人不要拒绝。”原i前一次犬夷南下袭营,鸦山大营折损严重,城内的商户们再也坐不住了,纷纷决定立即离开。然而此时哪有军队护佑,恰巧第六团死士营护佑顾家小姐们,他们才花了巨资托了顾军师的关系恳请一并护佑。
顾军师也挨不过这些商贾的面子,毕竟圣汉的各个商团背后都站着王公贵族们,这才让阮清文代转意思。
一头猪也是赶,两头猪也是赶,有钱不赚王八蛋!张孝武掂量了一下钱袋子,笑着从中拿出两个金粒子塞进阮清文手中,阮清文却微笑着摇头拒绝,拱了一下手,转身告辞离去。
“这人什么意思?不收钱,嫌赚得多?不能够吧。”张孝武疑惑道,萧开上前说:“此人倒是八面玲珑结交甚广,谁都不得罪。”张孝武自是承认,将金粒子交给了兀松,兀松以为很轻,差点没接住将金粒子掉在地上,惊讶道:“这……这么沉?”
赵锁笑说:“兀进士,你是身子骨太差,难怪这两日你在屋内一直读书不肯与我等找乐子。”兀松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赵锁嘻嘻一笑眨眨眼睛,低声说:“那些大老娘们一个个坐地吸土,你的确不能去,否则命就没了。日后我若是看到雏娘,当介绍与你。”
兀松哼道:“我一妻三妾,用你介绍?”
赵锁睁大眼睛叫道:“你——你居然一妻三妾?!”
兀松拍了拍赵锁的肩膀道:“不用羡慕,若是你有我学富,你也能一妻三妾。”
赵锁忙上前道:“兀先生还请教我读书,何事有你的学富?”
兀松笑道:“你听仔细了,所谓的学富,便是要你要是有我的学问和——财富,我家祖上便是盐商,兀家祖宅庭院便八十亩。”
赵锁被气得翻白眼,你直接说你有钱便是了,这读书人就是心思极坏。
张孝武检查好了一切准备,便下令出发,死士营九百军士,包括三百个骑马的步兵陆续起航。驿站令王皮心生羡慕,心想着自己何时才能能离开金城,离开这大战之地。
死士营i到金城南门外,遇到了那四家商队,他们虽有镖师护送,但这些镖师对于自己能离开金城战场各个心花怒放。大概是商人也意识到,在这烽火连天之地,只有军卒保护最是靠谱,这才花了大价钱寻得死士营的护送机会。
四个商队主人上前寒暄,态度和蔼,与那顾家家将陈伯清的态度截然不同,说的好话让张孝武等人很舒服,便安排商户在队伍尾部随行,众人无不应允。如此南行队伍中,死士营在最前方,顾家在中央,商户在队尾,而在队伍的最后则是一支三十个骑兵的临时斥候。
一行人沿着官路过了忠烈林后,开始了正式的南归行程。
顾家家将陈伯清始终倨傲得很,顾家护卫也一个个眼高于顶。
张孝武自然也不愿意搭理他们,死士营的将士们虽然内部时有争斗时有不服,甚至相互厌恶者不少,但遇到这种自诩高贵却狐假虎威的人,更是看他们不起。
一行车队最主要的两部分相互看不上对方,却又不得不隐忍克制,导致整个车队前行时沉闷无比,只有脚步踩在沙地上的脚步声与车辇转动时的吱呀声。
走了两个时辰,日盛炎热,众人只觉得无比烦躁。
胡三万笑呵呵地上前建议说不如让兵士们唱军歌提气,张孝武问道:“为何?”胡三万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将头盔摘下i挂在腰间,说:“太闷了,连我辎重的马都不叫了。”张孝武微微一笑,许之。
胡三万便转身大喊指挥道:“死士营全体听令,随我一起唱《永远的战士》!准备!悠远的号声依稀听见——唱!”
“悠远的号声依稀听见,
青葱的岁月那么纯粹,
熟悉的笑容梦里绽放,
征战的日子令人沉醉,
铁血的浪漫怎能忘怀,
久违的风景依旧明媚,
冲锋的姿态永远眷恋,
战士的本色是我永远的依归,
闯刀山火海你不皱眉,
趟枪林箭雨我不言畏,
前方狼烟起我是你的胸膛,
后面旌旗荡我是你的脊背,
一壶烈酒醉太平,
两壶烈酒掏心肺,
三壶夜话言不尽,
四海征踏陪你归——
一壶烈酒醉太平,
两壶烈酒掏心肺,
三壶夜话言不尽,
四海征踏陪你归——”
也许死士营将士们是想用歌声吓唬吓唬顾家的那些眼高于顶的护卫们,或者是想在顾家小姐们面前一展本事,军卒们唱得格外豪迈,一个个恨不得鬼哭狼嚎响彻霄,战战马都嘶鸣了起i。
张孝武回望着这群荷尔蒙暴增的死士营军卒,心情豁然轻松了许多,曾经他们是被抛弃,被赶走,被下狱,被排斥的犯卒与散兵,可如今他们却是一群朝气蓬勃的圣汉军人。他们唱着歌,他们高昂着头颅,他们欢笑彼此扶持,他们不再是废物,不再是被嫌弃的人。
第九十六章?返程南下
前世时,张孝武特别喜欢刀郎的歌曲,几乎熟悉他的每一首歌,虽然很多自诩高雅的“娜姐”们嫉妒刀郎受众唱片大卖,鼓噪几个道貌岸然的乐坛大佬一起斥责刀郎的歌曲低俗,排斥刀郎的演出,可张孝武却依旧喜欢刀郎的歌。
宛如有人喜欢吃油泼面,白嫩的宽面陪着一份辣子和葱花,撒上热油,便是幸福的人生,而别人吃燕窝鱼翅便认为吃油泼面的低俗;有人喜欢喝咖啡,认为随同猫屎排出来的咖啡豆,洗净现磨,就比大豆磨出来的豆汁高档;去欧洲旅游被法国小偷盗窃,去埃及被强暴,也比在哈尔滨二龙山玩漂流高级一样,这些人纯属有病,喜欢通过贬低同胞哈巴外国来获取心理上的快感,自诩高人一定,实则慕洋犬性十足。
一曲完毕,胡三万又鼓噪大家唱其他的军歌,不过张孝武却制止了他,如今天气炎热口山舌燥,继续唱下去只会浪费水。胡三万嘿嘿一笑,指着顾家的车队,低声说:“我看到顾家小姐的马车掀起了帘子,他们也被咱们的歌吸引住了。”
“那是因为你们唱得好听吗?你们唱歌的水平怎样,自己没点b数吗?”张孝武好笑道,“许是人家被你们狼哇乱叫的歌声给吓到了。”
“绝不可能。”胡三万笃定道,“大人创作的歌绝对是天底下最好听的军歌。”
那家将陈伯清忽然策马追上,赵锁唯恐他伤害张孝武,便拦在他面前,呵斥道:“陈大侠,你有何事见我家大人?”
陈伯清道:“我家小姐有问题询问。”
赵锁道:“她有问题自己问。”
陈伯清气道:“你又是何人?”
赵锁昂着头,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模样,道:“第六团死士营亲兵队队正赵锁,你可记住了?”
张孝武调转马头走来,笑道:“赵锁退去。陈大侠你有何事请直说吧。”
陈伯清算是看明白了,什么样的将带出什么样的兵,这张孝武性格倔强,这死士营也都是骄兵悍将,一个个本事不知大小,可脾气都是不小。他暗暗忖道:“与他们打交道须得小心一些,毕竟他的任务是护佑小姐们,而不是跟这群边塞糙兵斗气。”陈伯清揖礼说道:“我家大小姐精通音律,却未曾经过这首歌律,便想询问大人,这首歌曲是何名目?何人所做?”
赵锁抢话道:“这是我家大人所做的军歌,歌名叫《永远的战士》。”
张孝武尴尬一笑,心说:“刀郎偶像,好在你没穿越,不会告我侵权。”
(ex){}&/ 今南下车队人丁众多,有军队,有商队,有百姓,便是每日拔营驻营都得需要不少时间,兀松对张孝武说,以现在的速度,抵达木城至少要十五天左右。张孝武招来顾家人和商队代表,提出加快步伐,十五天时间太久,而顾家人和商队人对十五天的时间非常满意,大家南下是为了躲避战乱,而不是加速行军奔赴战场,何须如此耗费力气,慢悠悠走不行吗?
张孝武本打算强行要求车队快速行军,反倒是兀松劝说道:“不如趁机锻炼死士营的野战能力,只怕回到疫庄,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锻炼军队了。越是艰苦危险环境,死士营上下九百人越是能拧成一股绳,反倒安逸下来自己生事。”张孝武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同意了十五天的行军计划。
休息一夜之后,次日继续前行,胡三万不愧是最擅长打探消息的人,一个晚上便与商队混熟了,还从商户口中打听到顾家小姐们的故事。他得意洋洋地跑到张孝武旁边,眨着三角眼,一脸的你问我,赶快问我的样子。
张孝武一脚踹过去,斥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胡三万笑道:“大人,你知道为何顾家的小姐们会来到金城?他们又是怎么抵达的金城?”
张孝武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胡三万捋着山羊胡子一脸得意:“我自然打听得到。”
张孝武撇嘴说:“胡说八道,你我一起从木城来到金城,又从金城一起返回,你能问到谁。”
胡三万道:“申林东原来的心腹手下,还有商队的人,另外还有顾家的几个多嘴的人。”
“呦呵,你倒是能打听,江湖百晓生啊。”张孝武笑道,“你就说说吧。”
胡三万得意不已,故一番做作,仿佛吊着大家的胃口似的,引得张孝武差点下令让赵锁用斩马刀将其剁死,这才娓娓道来这顾家的故事。
第九十七章?陈伯清
原来去年冬天时青龙军驻足不前,朝中有人非议,为了平息这种非议,顾雍派人在龙都散播谣言说因自己旧疾复发必须修养,这才导致大军无法继续进攻。不过正所谓求仁得仁,顾雍的借口却成了现实,年关刚过,顾雍果真旧疾复发重病不起了。
于是龙都有流言传出,说天下第一军师顾雍即将病死,必须千年灵芝万年雪参才能保命。顾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心中焦急万分,两人前往公主府求长公主的千年灵芝和万年雪参。长公主与二人交好,便将家中珍藏的灵芝与雪神交给二人。
顾家两位小姐本打算托人送去,然而南阳郡王之女小郡主施仲秋鼓噪她们与自己一起北上,亲自将救命药物送去鸦山大营。三人便不顾家人反对偷偷离开龙都,等顾家人发现时,这三个女子已经跑出了龙都。顾家无奈只得派陈伯清带着五十个家将追上三位小姐,一直到两狼关时,顾家护卫才追得上。
三位小姐固执异常,陈伯清劝说无用,思虑再三后只得护着小姐们前往塞北荒原的金城大营。陈伯清本以为五十多人的队伍已经非常安全,哪想进入荒原的第一晚便遭遇了沙尘暴,队伍迷了路不知走到哪里去了。原本从两狼关到金城骑马只需要十天,他们却因迷路足足走了一个月。
后来他们多次遇到沙匪,在与沙匪大战之后才侥幸抓捕一名沙匪俘虏,居然从沙匪的口中才得知金城的位置。
“这陈大侠武功固然厉害,但好像方向感不怎么好。”胡三万憋笑道,“据说他独上阴山斩杀阴山七大恶人,便是因为走错了路。”
张孝武笑得几乎跌落马下,便是沉稳的兀松也以书本捂住嘴笑得辛苦至极,其他人更是开心,众人心说原来这世界果真是公平的,武功再高超的人也有缺点,而这位陈大侠的缺点,那是相当的要命。
返程两日之后,商队的百姓们渐渐不再惧怕死士营军士了,又打听死士营领军之人人送外号鬼将张孝武,便询问着鬼将的来由。死士营的兵士虽然不喜欢张孝武训练苛刻,可在外却极力维护自己的统领,将张孝武好一顿夸赞,说他是从土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斩杀过近千犬夷……
(ex){}&/ 张孝武说:“我们如此多人浩浩荡荡,若是能早日遇到沙匪才是好事。”
“你还说是好事?”陈伯清在一旁气乐了,盯着张孝武道,“你是真没见过沙匪,真没见过死人啊!好事?你以为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被沙匪所杀,也是好事?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名为护送,实为练兵。行军时练兵固然重要,可护送比练兵更加重要吧?若是为练兵而耽误了行程,只怕将军承担不起。”
“哈哈哈,死个人而已,有何大不了的。”张孝武眯着眼睛冷冷一笑,“我觉得我身边的几个人,死了之后,这个世界就清静了,便再也没有人在我耳边聒噪。不过死个把人罢了,还以为见过多大阵仗似的。另外,此行若非顾军师恳请,你以为我愿意保护一群百姓。”言罢,他策马调走回到队伍中去,气得那陈伯清差点拔剑杀去。
又行了一天,晌食休息时,车里的顾家小姐们终于坐不住了,纷纷要出来透气。
草原干燥蚊虫众多,小姐们躲在车内自是安全,只是未免有些无聊透顶。三位小姐年龄都不大,有都是非常有脾气的人,闷在车里两日已经是极限了,所以第三日中午便表示要是再不能透气,三人便不吃不喝。
陈伯清对三位小姐的要求哭笑不得,见劝说不住便提出条件,小姐们必须面带丽纱挡住脸庞,只露出一双眼睛,以免军士见了之后不怀好意。先前顾雍叮嘱她们路上须听陈伯清一切,小姐们便面带丽纱走出马车。
三位小姐一下马车,便咯咯地笑了起来,伸着胳膊说还是呼吸车外的空气好,连头脑都清醒许多。其中年纪最小胆子最大的顾二小姐拉着顾家大小姐的衣襟问道:“家姐,家姐,那鬼将在哪,他到底长的是什么样,玲儿偷看了他一眼,说身披红色披肩,是哪个?”
第九十八章?顾家小姐们
军士们虽依旧不敢靠近顾家的马车,可看到白色锦衣曼妙的身影立在车头,青葱玉指时而指点着军士,莺歌笑语中,黄鹂般的美妙声音传到军士耳中。不少士兵心猿意马纷纷侧目望去,希望能多看几眼那秀美的身影。
顾家的护卫忙将他们护住,以免被有心人窥视,众死士营将士们心中大骂,对顾家的狗腿子更加不喜了。
顾家姐妹中还有一个是南阳郡王的女儿,也是顾家大小姐的表妹施仲秋郡主,她自幼活泼好动性格跳脱,那男扮女装的主意便是她想出来的。施郡主踮起脚看不到,便转身站上马车,遥遥地一指着前方骑兵众中一员肩披赤色短巾身着硬甲、蜂腰猿背的军官,忙叫道:“小妹小妹,那人就是鬼将了,写了那首《永远的战士》的张孝武。姐姐,听说张孝武和你同岁,都是十八哦。以前你不是说自己将来一定要嫁给一位文武双全的将军吗?喏,你看巧不巧,莫非那鬼将就是你的如意郎君?”
顾家大小姐羞急得将她拉了下来捶了她几下,嗔道:“真该撕烂你这丫头的嘴。”
二小姐嬉笑说:“太远了没看清,要不然我过去看看,要是他长得好看一些,我便允许他做我姐夫,若是他长得青面獠牙甚是难看,我便第一个不同意。”
施郡主因笑:“你姐夫好不好看关你甚事?是你姐姐嫁人又不是你嫁人,莫非你想学娥皇女英,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你这该死的秋丫头,活该你嫁不出去。”顾二小姐红着脸上前捶打起来,一时之间气氛好不快乐。
附近的将士们见了三个天仙一样的女孩,眼珠子都掉下来了,又见三位小姐看过来,忙自卑得低下头去。这三人都是皇亲国戚,若不是这等机会,他们这辈子都看不到她们的影子,往后回乡也能吹嘘一番自己当年保护过郡主和贵人。
三人的活泼俏丽吸引了众多将士们的目光,陈伯清见状忙上前奉劝她们回到车内,施郡主不喜道:“陈大侠,我们三个要骑马,不要坐在车内,我的腿都快成残废了。”
(ex){}&/ 张孝武哂笑:“我对故事不甚关心,对顾家小姐也不感兴趣。”
赵锁道:“大人对女人没兴趣。”
张孝武一脚踹过去,赵锁哈哈一笑躲开这一脚,却被王一瑾给绊倒在地,吃了一嘴沙子,看得众人大笑不已。
胡三万又笑问:“大人,将来战事结束,不知你有何打算啊?是继续留在军中还是还乡?如今你贵为校佐,若是还乡,应该能做一个衙役班头吧?虽然不如军中威风,可至少也在县城里横着走了。”
张孝武握紧了斩马刀,感受着斩马刀的冰冷和踏实,淡淡地说道:“未来?活下来再说吧。”
胡三万道:“我们一定能活下来。”
“嗯,我们一定能活下来。”张孝武低声自语道,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半年了,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也许唯一有目的的事便是为九儿报仇,可是给九儿报了仇之后呢,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在这个世界做什么。
难道找根绳,找棵树,吊死穿越回现代?
张孝武心中恶趣一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活着成了最重要的事。他不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也不会想到什么宏图霸业什么问鼎中原,更没想过推翻万恶的圣汉帝国建立一个民主国家,他对自己的未来也很是迷茫。
平日里想的不多,反倒是胡三万的问话,让他陷入思考之中,自己的未来又该如何呢?
张孝武的内心自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身体在这个世界中,估计不能再次穿越回去了,便只能好好活着。
什么叫做好好活着,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固然是一种活法,天地自在任我游也是一种活法,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或者他的人生第一次如此迷茫。
张孝武摘了头盔,下了马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望着无边无际的草原,开始思考起了人生。
不是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要做什么。
第九十九章 扎营(新年快乐)
前世,张孝武三十多岁依然自由自在孓然一身的生活工作,虽然潇洒快乐,却也在夜深人静时或者与人酒醉后才发现,身后房子空荡荡些许凄凉。他的父母都是小生意人,他从小却是一个只会读书读书再读书的书呆子,大学毕业后稀里糊涂考了个公务员,工作后因为书呆子的性格非常不顺,尤其是在政府部门中工作,更是被里面的勾心斗角和匪夷所思的贪墨方法所反复锤炼,后i被一脚踢到了图书馆这种事业单位,明升暗降做了一个小科长。
从那之后,他的内心才彻底抛弃书生意气,慢慢接受并学习其他人,以至于连结婚这种事都要考虑对方的家境和关系。终于有一天他醒悟了,婚姻不是交易,更不是权力工具,可也蹉跎到了三十多岁。
三十多岁的男人,最可怕的不是突然对男人感兴趣,也不是突然对女人不感兴趣,而是看透了生活的本质,爱上了单身生活。于是张孝武同志吃着火锅唱着歌,偶尔和单位同事介绍的相亲对象暧昧一下,日子生活倒也充实又幸福。
很多在事业机关工作的女同志晋升无望吃穿不愁,最是热衷于给人保媒拉纤,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女同志,在她们眼中,单身狗张孝武必须要被拯救。于是他经常被同事和领导安排相亲,甚至成为每年工会组织的机关事业单位的未婚青年联谊会常客,有人说铁打的张科长流水的姑娘,姑娘倒是认识了很多,深入交流的也不少,就是找不到一个满意的女孩。那时候他的要求也很简单,相貌要像佟丽娅,身材要像柳岩,性格要像刘诗诗,处事能力要像林志玲。只可惜这种“简单”的要求,现实生活中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于是老男人便一直孤单着。
一直遇到了先结婚后恋爱的殷九儿——怎么又想到九儿了?
张孝武不自觉地挠了挠头,摇头苦笑,他忽然发现自己或许被顾小姐们的莺声燕语所影响,本i是思考未i,却忽然联想到了女人。难怪有句老话说得好,当兵整三年,看老母猪都赛貂蝉,这才不过几个月,自己居然觉得“女人”这种生物的有多好了。
张孝武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收住了情绪,见兵士做好了晌食,便招呼大家立即吃饭。
施郡主性格洒脱口才甚好,便是身边围绕众多陌生士卒也全然不怯,反倒口若悬河侃侃而谈,真若一个女说书先生。在龙都城时,施郡主就是江湖豪客和坊间游侠们的朋友,她很喜欢如游侠一般的生活,也向往这种居无定所朝不保夕却自由自在的日子。也许施郡主被南阳郡王妃管得太过严厉了,又被南阳郡王惯得太放纵了,才十六岁便是龙都城一霸。曾经有一次七皇子的嚣张手下欺负一个老实人,被施郡主叫i的游侠暴打一顿。那七皇子号在龙都何等嚣张跋扈,却不敢与施郡主的游侠们对打,只能吞了这口恶气。
有士兵拥挤过去推倒了别人,施郡主居然指着那士兵鼻子破口大骂,全然没有一点点郡主的贤淑模样,那些兵士们被骂了反而得意洋洋:“看,郡主骂了我,你们有谁被郡主骂过吗?”大家哄堂大笑起i,郡主倒也不生气。
顾家大小姐见不成样子,便扯了扯郡主的衣襟示意离开,施郡主依旧不予理会,气得顾大小姐只能返回车内。倒是顾二小姐好奇地盯着远处的张孝武,见他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方。微风吹过,张孝武脖子上的红披肩也随风飘动起i,他站起身i,转身一望,与顾二小姐的眼神相撞。
远处的男子坚毅的双眼中泛放着光亮,顿时,顾二小姐心仿佛被抓住了一般,整个人怔住了。她只感觉自己放空了一切,天地之间只有那双明亮的眼睛,一瞬间,顾二小姐顾若兮心中冒出一句诗词i:“陌上少年郎,独是最风流。”
一瞬间,张孝武机敏地捕捉到了背后的目光,他一手引刀蓄势待发,骤然转身望去,却只见到一双慧眼灵动地看着自己。
这就有些尴尬了,原i是个带着面纱的女孩,张孝武干笑着点了点头,心中自嘲不已:行军打仗日久,自己是不是得了“战争综合症”,感觉人人都打算行刺自己一般。他知道这是顾家的某个小姐,却不知道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更或者是哪位郡主。
不过乍见这双灵动的双眸,张孝武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他松开了腰刀向顾家小姐点头致意,随后转身巡视去了。
顾二小姐顿时怅然若失,盯着张孝武远去的身影,许久才回到车内。顾大小姐最是心思细腻,见妹妹怅然若失,忙问道:“若兮,谁惹你了?”
“没什么人惹我。”二小姐顾若兮忙别过脸,顾大小姐又要追问,恰巧丫鬟送i午饭,便略过了这个话题。顾若兮趴在车窗,透过纱帐向外看什么,再问时,她便不说话了。
由于太阳太热,众人多休息了一会儿,到了傍晚时分,车队抵达生命之泉所在的森林处。先前i时死士营众人在此宿营,对此处略微了解,张孝武便决定在此休息。
林中除了生命之泉还有一片开阔的地方,比周边微微高半丈左右。据当地向导说,这里原应该是六百年前一个罗兰帝王的坟墓,只是六百多年过去了,沧海桑田,昔日的山,如今只留下一个小土丘微微凸起。
张孝武本打算盗墓做个摸金校尉i着,但兀松熟悉罗兰历史,他说罗兰人讲究薄葬,i时空空去时空空,所以罗兰王贵们在埋葬时只用裹尸布裹起i埋在地下,却用石头垒出一座小山,以此铭记去世死者。
“奶奶的,罗兰人这是要气死盗墓贼啊,挖了座山,结果除了一具大粽子啥都没有,你们这是要疯啊。”张孝武心中腹诽道。
众人i到土丘驻扎不多久,顾家家将陈伯清便得知自己居然住在一座坟上,顿时心中泛起了不满。虽然死士营军卒无所畏惧不避鬼神,可毕竟顾家小姐们金贵,他直接找到张孝武,询问能否到其他地方驻扎。
张孝武皱眉道:“此处地势较高,正所谓站得高望的远,容易防守。”
陈伯清问:“张校佐是觉得今天会有沙匪i吗?”
张孝武慎重道:“今日斥候三次见到有人影出没于车队周围,我不确定这些送死的沙匪会否今夜i袭,但茫茫塞北荒原,若是沙匪骑马i袭,这片树林和这座土丘便是我等最好的防守之地。”
陈伯清也开始担心道:“沙匪若真的i了……”
张孝武道:“我已经做好防御,他们若是i了,定叫他们有i无回,陈大侠可以安心休息。”
第一百章?冲突
风平浪静反倒没什么好事,越是平静,张孝武越是担心。如果沙匪出现,他们的目的自然不可能是为了对付自己这群军士,而是这四家车队或者顾家的小姐们。不过匪盗毕竟是匪盗,除非必要,他们不会招惹任何帝国或王国的正规军队。
不一会儿,又有斥候回报,说林外再次发现人影,只是骑马走了,大家没有追上。
张孝武心中的担忧更加重了,看来不但自己选中了这片树林,便是敌人也选中了这片树林。
出于谨慎,张孝武下令在林内制作绊马索,又在索绳上挂了许多铃铛。这片白桦林大概三十几亩,白桦树容易生长,靠着生命之泉成了这片绿洲。一千多人车的队伍藏在林间,还真看不到什么。张孝武下令众人驻扎在几百年前的罗兰王坟丘上后,将所有马车链接制造了一个简易的围墙,所有人在围墙内休息。
顾小姐的营帐便在最中央位置,被所有人牢牢保护起来,三个小姐下了马车后觉得无聊,非常想四处走走,但遭到了军士们的拒绝。军士们说校佐大人有令,顾家三位小姐不得离开众人一箭之地,否则以军令惩处。
施郡主牙尖嘴利气咻咻嚷叫道:“对我等处以军令?我倒想知道何等处罚?是要了我们的脑袋吗?”
几个士卒不敢回答,低着头彼此看了看,忽然一声传来:“圣汉禁军有军律十八斩,凡行军号令不从者必斩。”
“你敢杀我?”施郡主转头等了过去,便看到一位俊朗冷面的军官如标枪一般站在身后,他身高六尺有余,身着束身皮甲,脚踏流云雪,脖颈处系着一条绛红披肩,双眸犹如一潭深水见不到底,直淹没得让人无处喘息。
施郡主哪见过这种能够与自己对视而不避的郎君,立下被对方的眼神看得呼吸都重了,低下头努力使自己平静,道:“你……你要杀我吗?”
张孝武道:“除非你故意违反军纪置我等于危险之中,所以小姐们请回吧,别为难我们这些保护你们的军佐。”
“哼,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你。”一向泼辣的施郡主觉得自己的气势被压制了,倔强性子上来,抬起头插着腰顶嘴道,她努力做出虎视眈眈的表情瞪着张孝武,颇有一种你弄死我试试的架势。
(ex){}&/ 陈伯清道:“自是没忘,但这火却不是为了我们起的,而是三位小姐已经两日未进火食。我们自是糙人,喝惯了冷水吃惯了干粮,可三位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又岂能不吃火食喝些热水?”
张孝武拒绝道:“不行。”
多日的矛盾瞬间被点燃了,陈伯清大怒,张孝武也不是好脾气的人,两人彼此怒视对方,那陈伯清冷哼道:“校佐大人,你总得给我个解释吧?我答应顾军师照顾好她们三人,你一句话便不许她们饮食火食,怕是不妥吧?你说是怕招惹土匪,还是怕招惹犬夷?我们这么多人驻扎于此,他们除非瞎子看不到我们?”
张孝武见对方把顾军师给搬出来,这才沉默片刻后解释说:“陈大侠,行军不生火是军法,既然是军法,就要遵守。江湖游侠和沙匪可以不遵守军纪,但军人必须遵守,我们用军法来训练士卒不怕死不怕苦,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陈伯清道:“张大人的意思,是我们也必须遵守贵军的纪律?”
张孝武道:“既然随军而行,便遵守军规,我不能为你破例。”
陈伯清冷笑道:“这么说,张大人只是为了自己的军纪,并非不能生火做饭?”
张孝武心中怒火噌一下起来了,勃然道:“陈大侠若是不想遵守军规,自可离去?我奉命保护顾家三位千金小姐,而非你们这些有自保能力的家将。你们这些人若是保护得力,又怎么会狼狈逃到木城?你们若是真被军师信任,军师又何必请我们保护。说到底,是你们的能力不足。”
陈伯清也怒道:“我倒要看看鬼将有什么本事。”
张孝武却起身后退,举起手来,身后立即出现一支什队,二十五人手持强弓直指向陈伯清,侍卫长赵锁笑呵呵地看着陈伯清。
陈伯清不由得后退一步,气得咬牙切齿心说卑鄙,原来他还埋伏了一支弓兵,不守江湖规矩。
第一百零一章?战沙匪(1)
军战不同江湖斗殴,对阵时还讲究什么一对一单对单,军战最常用的最惯用的便是相互掩护以多打少累死拖死对方,便是最厉害的武将也不敢正面以一敌十,更别说陈伯清了。
“你——”陈伯清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一身武功是好,可战场之上再厉害的武功也抵不过箭雨,便是绝顶高手面对军阵时能杀死七八人已是力穷,毕竟武士练的是保命的功夫,而军队练的是杀人的本领。今被人用弓箭指着鼻子,他又气又怒偏生毫无办法,早就听说鬼将弑杀,未想到如此卑鄙,连自己这个顾家家将首领也不放在眼中。
张孝武冷笑道:“你可知为何江湖大侠永远打不过军队了吧?因为我们是一群人,而不是一个人,也许你单打独斗是很厉害,可我会用军人的办法消灭你。”
陈伯清气得够呛:“可敢与我单打独斗?”
张孝武好笑道:“军队不是江湖,陈大侠勿以江湖规矩相事,你若执意不听给我捣乱意气用事,我便杀了你们顾家护卫,自己护送他们返回龙都。”
陈伯清转身拂袖而去。
张孝武见他走了,便下令收回强弓,他知道陈伯清这人在龙都肯定地位极高,自己若是不抢先压制,只怕他蹬鼻子上脸。陈伯清行走江湖却少踏入军中,不懂军中规矩也不懂布营布防,若是陈伯清仗着顾家家将首领的身份在队伍中指手画脚,只怕军心思变。
陈伯清返回车队,几个顾家护卫得知后扬言找他报仇,被陈伯清喝止住了。陈伯清心中反倒欣赏其这位小将来,此人虽然顶撞自己,可他性格倔强,并非趋炎附势之人。他们在金城时见了不少武将,即便身为将军,见到他这个顾家家将首领也是点头哈腰态度极好,将自己当座上宾对待,自己无论如何说如何做都是对的,反倒让他内心很是怀疑他们的能力。
而今这位小将坚决的态度,却让自己放下心来将安危交给他,他将此事报与大小姐,大小姐闻后笑而不语,说一切听陈大侠的就是。
张孝武在营地四周重新检查了绊马索,又觉得绊马索太少,便着人将所有绳索取出,里外制作了三层绊马索才放心。他又分别在八个方向放置了八个士兵,分别让他们躲在树冠上充当暗哨,并叮嘱道:“若是野兽触发铃铛,你们便发出鸟叫声即可,若是敌人袭来,你们万万不要声张。我们听到铃声之后从声音中判断,是野兽还是敌袭。”
(ex){}&/ 一个头领一声令下,土匪们扔了弓箭,拔出弯刀高喊着鞑塔语杀了过来。
土丘中央已经乱了起来,商队的人吓得瑟瑟发抖,顾家的护卫也紧紧靠在顾家小姐的马车旁。胡三万大喝道:“所有人听令,不得骚动,违者杀无赦。”陈关西同时抡起鞭子将几个胡乱走动的商队车夫打倒在地,厉声道:“不过是沙匪而已,你们几个慌什么?有死士营数千军士在此,就没什么可怕的。”
一个商队头领道:“我听那杀声,沙匪怕是有上千人?”
胡三万蔑视道:“千人又如何?不过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罢了,有校佐大人在此指挥,便是上万人又如何?”
陈伯清上前问:“我等需要参战否?”
胡三万看不起沙匪,但更看不起这群江湖豪客,他们除了会单打独斗,又怎么懂得行军作战,又如何懂得战场厮杀,便更是冷漠拒绝道:“等候军令。”
陈伯清心中急了,说道:“我顾家护卫,个个都是好汉。”
胡三万撇撇嘴道:“你还是先保护好小姐们吧,参战的事儿得听校佐的。校佐若是要你们参战,你们跑都跑不了,若是不需要你们参战,也别捣乱。”
这张孝武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手下更臭,陈伯清便只好回到顾家小姐马车旁边。其与护卫忙问起来,顾大小姐隔着车窗询问:“又是沙匪?”陈伯清回道:“应是沙匪,死士营已迎敌去了,小姐不必担心。”
几位小姐难能不担心,上一次虽然顾家护卫杀退了沙匪,却失去了一半的家将家丁,双方拼杀到最后三位小姐几乎参战,随即她们换上锦装盔甲拿出佩剑提前准备。
第一百零二章?战沙匪(2)
陈伯清此时登上马车车顶,借着远处的火光细看之后又惊骇道:“那个头人我认得,是上次截杀我们的沙匪!果然又是他们,他们盯上我们了!可上次他们不过八九十人,这次居然……这么多人,他们这是要彻底杀绝我们。”
此时,战场中央指挥作战的张孝武倒是一点也不紧张,他只是盯着面前的沙匪冷笑,眼前土匪虽然不知多少,但也不过是仗着人多罢了,散成一列毫无章法,当真可笑。
在极短时间内做好了应对策略的张孝武随后大喊下令:“中都队左都队准备投掷短刀!”
两支都队三百余人在胡立的带领下纷纷掏出短刀,他们左手倒持腰刀,右手握紧短刀做好投掷准备,刀锋蓄势待发。眼看着沙匪冲杀杀到眼前,忽然张孝武一声令下,一三百多把短刀飞射过去,刹那间扎中了冲上最前方的近百个沙匪。
“啊……”
土匪们发出阵阵惨叫,有的被刺中后倒在地上,还有的只是扎穿了大腿嚎叫翻滚,挡住了后面的人,几个人在黑夜中滚作一团。土匪们忽然混乱了起来,一个土匪头子高声呼喊止住了混乱,随后又杀了上来。
张孝武当即下令道:“盾兵在前枪兵在后准备格杀!前都队弓手听令,准备三箭散射!”
沙匪们没有意识到头顶树上的的汉军弓箭手,他们依旧仗着人多骁勇冲杀过来。
张孝武随后高喊:“结阵!”
“杀!”
三百余人迅速后撤并结成“人”字阵,张孝武站在军阵中央,计算了一下敌人距离,随后立即高喊道:“前都队!散射!”
“嗖!嗖!嗖……”
躲在树上的弓箭手们立即以最快的速度向那土匪们射出最多的弓箭,所谓三箭散射便是一根弦上射出三支箭矢,这样射箭是为了追求箭矢射出的数量而放弃精准杀伤敌人,因此一刹那间,汉军中弓箭手仿佛有上千人在射箭一般。实际上在这黑夜之中,散射与精射毫无区别,射中了都是运气好,射不中也是正常,但沙匪们集中在一起,被射中的几率很高,很快不少人身中数箭倒在地上。
此时,张孝武高喊道:“一阵随缓步上前,二阵一字列队护佑一阵后方,杀!”
(ex){}&/ 施郡主依旧不死心道:“陈大侠,你说沙匪上千,张孝武那嘴上没胡子的小将带着几百多就能杀退沙匪吗?倒不如我们现在一股脑冲上去,拼死杀几个,争取也做圣汉英雄,将来被人写进圣汉英雄传中。”
顾清兮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嗔道:“想什么呢,我们若是死了,他们的牺牲便没了意义,只有我等活下来,他们所作所为才有人记录。”
“杀!”
“塔萨!”
“啊……”有人死在地上。
“姆妈……姆妈……”有人哀嚎着喊着妈妈。
到处都是喊杀声和马鸣嘶叫声,弓箭在黑夜之中四处横飞,损坏撞翻的物品到处都是,商队人心惶惶伏在地上,祈祷着自己在这杀戮之夜能够活下去。
死士营与沙匪很快绞杀在了一起,树林里惨叫声不断传来,此时突然一支冷箭飞来,陈伯清挥剑挡住,只听得“叮”地一声,那根箭矢被击落在地。
陈伯清大喊道:“下车,伏倒!”顾家女儿们忙下车蹲在地上,此时又一支箭飞来,噌地扎中了一名家丁的后背,那家丁扑倒在地,楞了一下看着自己胸口的箭头,说道:“陈大侠,我中箭了。”
陈伯清立即挥剑将他胸前的箭头砍断,又将他背上的箭羽砍断,忙吩咐道:“不要拔箭,不要乱动。”
顾家的三位小姐焦急万分,大小姐顾清兮立即安抚众人道:“大家不会有事,不会有事的,相信张校佐一定会保护好我们。”
陈伯清肃声道:“沙匪众多,还请小姐躲在马车下,免得流弓飞箭伤了你们。”顾家小姐们乖乖地听陈伯清的吩咐躲在马车下了。顾家的丫鬟和老妈子们也躲在马车下,看似躲避,实则挡在她们面前,替她们抵挡可能射来的流矢。
陈伯清站在马上,拔剑挡开箭矢,目视前方,望向远处的死士营将士奋勇杀敌,胸膛内一腔热血喷薄欲出,更加握紧了长剑。
第一百零三章?战沙匪(3)
今夜月色通明,仿若白昼,然这个年代中兵卒多营养不良,视力极差。军士们在月光下与敌军死战,未免会伤及自家人,只有口中不断高呼汉话才能认出身边之人是自己人。
张孝武早就嘱咐过的,兵士们平时也训练过,自然得心应手。只是作为一阵前锋的三百士兵三百余人虽然战力强于乌合之众的沙匪,可数千的沙匪在黑夜之中茫然地冲杀,并不知道前方惨状,很快,更多的沙匪冲过了一阵,与张孝武的亲兵队绞杀在一起。
一个沙匪怪叫着跳起来撞向张孝武,却被他躲开,最后被王一瑾忽然一刀砍死。
王一瑾直到杀完人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色苍白脚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又一个沙匪上前,王一瑾连忙翻滚躲开。沙匪追杀不绝,一个汉军士兵冲上前一刀将沙匪砍翻,伸手将王一瑾拉了起来。王一瑾正要感谢,却见这士兵脑袋飞了出去,原来被另一个沙匪直接砍掉。
王一瑾这个昔日胆小如鼠的狱卒也急了,将朴刀横举一个突刺直接将那沙匪刺中在腰间,随后他狠狠一拉,那沙匪肚子被豁开,肠子顿时如瀑布一般掉了下来。王一瑾冲杀上前,一刀砍在那人头上,只听咚地一声,那沙匪倒在地上。原来那沙匪带着头盔,却不想被王一瑾这奋力一砸直接给砸死了。
王一瑾挥着刀杀敌,却很快被三个沙匪包围起来,发狠左右砍杀,沙匪因为武器劣势不能上前,但他的力气眼看着就没了。此时申林东带着后都队从后面杀来,他拖着刀而行,悄无生气间,刀锋割在三个土匪的腿上。
三人剧痛不由得蹲在地上,申林东抡起大刀将自己当做陀螺一般一个旋转,锋利的朴刀将三个土匪的脑袋全都剁了下来。不过申林东转得太快,自己倒在地上滚了,他摸了摸头,好像脸上出血了,想必是倒在地上时被地上的树枝刮到。他起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呲了一下牙,脸上隐隐有一些疼。
感觉身后有人,申林东立即滚到一旁举刀相迎,却见一个鞑塔土匪双手捂着脖子跪在地上,原来那个偷袭的土匪被树上弓兵给射中喉咙。
申林东冲上去一刀将那土匪脑袋砍掉,又冲向另一堆土匪之中,杀散人后见到一个士兵倒在地上险些被杀,他叫喊道:“起来,跟着我。”
(ex){}&/ “何二狗不见了,刚才跟在我身后的。”胡立着急起来,这何二狗和胡立是同乡,曾经一起做过伍长,那一张难看的搂着龅牙的脸让人印象深刻,且没事喜欢谈论女人。但实际上何二狗一辈子都没日过女人,到现在还是个处男,胡立觉得长得这么难看的人,阎王老子应该不会收。
“找到了,何什长在这儿!”
一个士兵高声喊道,其他人忙围了过去,张孝武和胡立也跑了过去,终于见到了何二狗,他身上被砍了七八刀,一把弯刀冲后背插到前胸,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血流干了。
胡立蹲在地上,合上了何二狗的眼睛,心痛得几乎咬碎牙齿。祖公茂走过来,满身鲜血,见胡立蹲在一具汉军尸体身边,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慰,胡立点点头起身。
张孝武叹了口气,下令道:“继续清点人数,各处警戒,各都队自行包扎抢救伤员。后都队申林东负责警戒,打起精神,随时准备迎接沙匪的反扑。”
“喏!”
胡立忙起身道:“大人,追不追?”
张孝武道:“不追了,今天月光不明,若是走散了损失更惨重。”
“喏。”胡立下令道:“乙什队曹礼,清点人数,救助伤员。”
“喏。”曹礼回答道。
由于土匪的夜袭失败,他们不再隐蔽了,张孝武便下令四周点起篝火,全力救治伤员。今夜有几十个士兵被沙匪射死杀死,另有十几个个士兵受伤需要救治。虽然军中无有军医,但老兵们早就对刀伤贯穿伤有经验,倒是对顾家那护卫无能为力。
顾家的护卫虽然都是江湖人,可顾家小姐们与他们相处两月,自不能坐视自家护卫流干鲜血而亡。二小姐顾若兮没来由地站起来,跳下马车跑到军营中,径直来到张孝武,道:“张校佐,还请救命。”
张孝武转身一看,见面带纱巾的二小姐红肿双眸仿若一朵正在枯萎的可怜花蕊,她哽咽着哀求道:“张大人,我家护卫周稠要死了,不知军中能否救人?”
第一百零四章?死马当活马医(1)
张孝武立即记得这双让人难以忘记的眼睛,那日便是她盯着自己,只是那日的那双眼睛明亮有神,而近日则惹人心疼。他居然不忍拒绝,一时心软道:“我去看看吧。”随着顾家小姐来到车队,见坐在地上的受伤护卫周稠。那箭矢刺穿了周稠的胸膛,位置在心脏附近,张孝武知道他没救了,若是这箭矢拔出来,周稠立毙无疑,若是不拔也是死。
“军中将士若是有什么未了心事,便会给家人写最后一封家书,是为遗书。”张孝武摇头说道,“让周壮士口述,别人替他写好家书吧。”
陈伯清转过身去,不忍看周稠。
顾若兮也望着他问:“你的意思是……”
张孝武只是叹了一口气,什么也没说,返回军营探望自己的伤亡将士了。
陈伯清等人也是见惯了生死,悲悯地地看着周稠,那周稠又吐了一口血,却笑道:“陈大侠,与蒋师傅他们相比,我算是幸运得多,老天爷让我多活了几日,不算亏我。”
陈伯清的手抖了一下,见顾家三位小姐站在一旁,便请她们回去休息,顾家大小姐顾清兮却倔强地站在一旁,铿然说:“周稠乃我顾家护卫,是我顾家的人,我不走。”
周稠心中感动,微笑道:“多谢大小姐,但周某命不久矣,怕是冲撞了你。”
施郡主却道:“我爹是是南阳郡王,亦是朝廷武将,这等生杀早就见多了。周护卫,你放心,明日便会痊愈的。”二小姐眺望远处,但见张孝武正在探查兵士伤情,眼中好奇之色更甚了。
“周稠是我顾家的人。”顾清兮定了定神,缓缓说道道,她目光温柔地看着周稠。
顾家小姐是皇亲国戚,他周稠不过是一介武夫平民子弟,见她如此善待自己,周稠心中顿时一暖,热泪盈眶道:“多谢大小姐关心,某便是见了阎王,也值了。”他又对陈伯清朗笑道:“陈大侠,某父母早亡,只在珲州应县有个妹妹,早年被父母送人做了童养媳,如今嫁做应县县城豆腐张家做了儿媳。某虽是游侠,却也心疼妹子,便隔三差五前去监窥,见那豆腐张一家对我妹妹甚好,才放心浪荡江湖。某身无长物,好赌博饮酒,与同伴应做顾家护卫只攒下这五十两银票。还请陈大侠将此银两交于我妹妹,只说父母早年托付与人,而今终于找到遗孤即可。万勿告知我妹妹,他还有个哥哥,却又死了。”
(ex){}&/ 张孝武眉头紧锁想了一会儿,随后立即起身道:“胡三万,军医如何救治他?”
胡三万无奈道:“只能静等伤口自行愈合了,若是等不了,就只能——先写好家书。”
“不成不成!还有救,还能救,你们不行,我就试试吧。一斤,你去顾家小姐那里询问是否有针线剪刀。她们女人家应该随身备着针线。赵锁,你去车上取一些烈酒,越烈越好。”张孝武不是医生,但他前世被做过几次手术,初中时做过急性盲肠炎手术,大学时打篮球意外受伤做过缝合手术,工作后参加防汛工作时被台风吹掉的玻璃砸中做过缝合手术等,前前后后只是缝合手术便被做过四次。可以说他是大难不死还有一难、一难更比一难浪的代表,直到被砸死穿越到此。
正所谓久病成良医,被做手术多了,反倒不怕手术了,尤其是简单的缝合手术,所以他心中立即有了一个主意,亲自给这位士兵做缝合手术。
以这个时代的医术,外科手术只怕只有几个御医神医能做,士兵背上这么长的伤口,仅仅用布条裹住多半会引起感染,甚至动一动便会流血不止,以至于大家束手无策,只能做事他等死而已。既然都是死,张孝武便决定用现代的外科缝合手术帮助他缝合伤口,虽然他懂得不多,但比起等死,做总比不做强。
第一百零五章?死马当活马医(2)
王一瑾立即领命而去,其他几个军士相互看了看,不明所以,只等张孝武下一步作甚。王一瑾跑到顾家车队旁,向顾家的丫鬟讨要针线剪刀,而顾家的护卫周稠此时也死了,众人悲痛之后却感到无奈,而且如今夜这上千沙匪的夜袭,顾家只死了一个护卫就是一个奇迹。
听到王一瑾借i的东西,顾家人感到很奇怪,陈伯清询问缘由,王一瑾也说不上,顾清兮便到车上取了针线剪刀。她们虽然是武将人家出身,可作为女儿,从小便需要学习针织缝补,车上也带着一些工具,用以闲暇时针秀。
二小姐听到是张孝武索要,便更加好奇起i。见王一瑾走远,顾若兮立即对大小姐说:“我去看看,他们用针线作甚,好生奇怪。”
“回i,不许去,一晚个上还没看够死人吗?”顾清兮呵叱道。
顾若兮瞪着小鹿一样的眼睛,一脸期翼道:“姐姐,你不好奇吗?”
顾清兮道:“便是好奇又能帮甚?你去了他们那里,只会给张校佐捣乱。若是有军士发疯,伤了你怎么办。”
施郡主躺在被窝之中迷迷糊糊地说:“军士才不会发疯,他们为了保护我们拼死拼活,又岂能伤我们?”
顾清兮自知失言,忙吐了吐舌头,说:“我是为了你们好。”
顾若兮扯着姐姐衣襟可怜兮兮地求道:“姐姐,姐姐,你就允了我吧,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好。再说有陈叔叔陪着,你还怕我会捣乱吗?我决计不会捣乱的,你放心好了。”
顾清兮自然信任陈伯清,犹豫一番便只好叮嘱小心,又看到小妹一蹦一跳地去了张孝武的医帐,不由得苦笑起i。她叹了口气,又见施郡主抱着肩膀睡着了,梦中身体瑟瑟发抖,便忍不住替她盖了被子。
顾若兮随着陈伯清进了医帐,便立即见到那背上一条长长伤口的士兵趴在中央,吓得捂住了眼睛,却又忍不住偷看那士兵的伤口,小声地问陈伯清道:“陈大侠,这士兵……”
陈伯清摇摇头,意思是这样的伤口,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大帐内一股浓重的烧酒的味道,张孝武赶走了众人,只留下兀松、胡立、王一瑾、赵锁和胡三万,忽然见到陈伯清顾若兮在一旁,忙起身道:“见过陈大侠,顾小姐。”
陈伯清道:“多谢校佐和死士营将士今夜御敌,若非校佐等人,我等只怕……”
张孝武道:“职责所在。”
陈伯清道:“周稠死了。”
张孝武毫无反应,道:“家书写好了?”
“写好了。”
“那就好。”
顾若兮迫不及待问道:“张校佐,你要针线作甚?你竟然把它们沁入酒中?这是何意?”
张孝武斟酌了语言,才说:“酒能杀风中的疫毒,平日我们身体健壮不会被疫毒侵入身体,但此时兵士重伤,风中疫毒便会渐渐侵入机体。等一会儿我用针线缝合伤口,便是提前消毒。”
陈伯清奇道:“风中疫毒?这出自何种医术?怎地我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过这种医术说法?”
所谓的风中疫毒,不过就是细菌而已,只是张孝武换了个名词罢了,他编撰道:“此医术并非我中原所创,乃极西之地一位叫做希波克拉底的希腊医生提出,后i他的徒弟带着医术i到我中原,却因与中原医术相差甚远而遭到排挤,逐渐失传了许多技术。我年幼时与父亲在乡间做货郎时,遇到了他的最后一位传人,那时年幼,听他讲了一些医术,他说希氏医术最是适合刀伤愈合。今日若不是见士卒无医可救,我也不会冒充大夫救人了。”
顾若兮惊道:“你不是大夫?你也敢给人治病,张校佐,你就不怕把他给治死吗?”
张孝武并未回答,而是低头对那士兵问道:“你怕不怕?”
那士兵道:“校佐大人,我把命就给你了,若是就得了,我伤好了还是你的兵,若是没了,我便去阎王爷那里,告诉他我投胎之后,还做你的兵。”
顾若兮的眼睛又闪闪发亮了起i。
张孝武对那兵士问话:“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牛木根。”那士兵忍着痛回答道。
张孝武沉默一会儿,心中犹豫一番,但还是直接说道:“明日咱们死士营以及商队须得继续行军,你的伤口太长太深,一旦行动必定崩裂失血而死,所以我用希氏医术,用针线替你将伤口缝住,避免颠簸流血,也能让你尽早愈合。只是等下需要用烈酒先清洗你背上伤口,你也知道,烈酒遇到伤口必然疼痛难忍,所以你必须先喝了一坛酒i麻醉自己,等会儿再咬紧毛巾,可敢?”
“我敢!”牛木根道。
张孝武向赵锁使了眼色,赵锁将酒坛子递过去,牛木根便小口小口地喝酒,越喝越多,渐渐地整张脸通红起i。张孝武此时又将白色纱布浸泡在另一个酒坛子里,见周遭纱布极少,便向顾若兮问道:“不知二小姐是否有干净布匹?”
顾若兮道:“我车上有一匹丝绸。”
“可否卖与我?”
顾若兮摇头道:“不卖。”张孝武顿了一下,却见顾若兮又俏生生地哀求:“我的丝绸可以不卖给你,全都送给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让我留下i跟你学那个……那个希氏医术,对,就是希氏医术。”
张孝武听了二小姐的条件,顿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这个小姑娘有一些天真和勇敢,可他自己也是胡乱尝试,又岂能教人,便劝诫道:“我对希氏医术也只是匆匆看过,小时候的事情哪能记住那么多,但你若是想学我这三脚猫的医术,我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们就说定了!”顾若兮伸出手i,露出晶莹剔透的小指,一双眼睛完成了新月,道:“咱们拉勾,否则我怕你烦了我,赶走我。”
张孝武笑了笑,只好和她幼稚地拉勾约定,顾若兮摇着两人的手指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王八蛋。呸!呸!呸!”张孝武差点被这波操作闪了腰,任谁看到天仙一般的小美女忽然向地上吐三口吐沫,然后还一脸真诚地看着他,还让他学这副粗鲁模样,也会错愕不已吧。
“你得学我,否则就是不诚心。”顾若兮立即说道。
第一百零六章?死马当活马医(3)
张孝武无奈,也吐了三口吐沫,顾若兮这才高兴地跳起i,蹦蹦跶跶回到自己的车上,顾清兮见小妹回i正要问话,便看到她翻箱倒柜将顾清箱子里的一匹白色绸缎抱了出i,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此时张孝武已经卸甲脱衣,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陈伯清见他脱衣不避人,却也潇洒。而他身上结实流线的肌肉仿佛猎豹一般,当真不愧是一员猛将,陈伯清回想自己年轻时也有此番筋肉,只是年纪大了,肉都松了。
顾若兮抱着白纱走进i,张孝武用剪刀毫不吝惜地将绸缎全部剪成了布带,心中疑惑却不敢询问,生怕打扰了别人。
张孝武随后用酒给自己洗了手,甩干之后才穿针引线,对王一斤吩咐道:“你将剪刀在灯芯上烤上五吸,五吸后拿下等十吸过后,十吸后再烤上五吸,如此重复,你可懂?”
“我懂。”王一瑾忙道。
张孝武坐在牛木根身边,道:“我现在用烈酒给你伤口消毒……去污。你现在只能忍痛,要么死,要么疼,你选择什么?”
“我选择疼。”牛木根忙道,能活下i谁想死,他自然选择活下去。于是他又狂喝了几口烈酒,直辣的他难以忍受,脑袋中一下子晕了,只觉得身体发飘。
张孝武将一条汗巾塞进牛木根口中,牛木根忙道:“校佐大人,能否换个新的汗巾,这谁的汗巾,太臭。”
“你还嫌弃起自己i?”赵锁叫道,其他人忍俊不禁,倒是冲淡了许多紧张。
张孝武转头看向顾若兮,顾若兮心生不妙,果然他问道:“请问二小姐,可有手帕一用?”
若是平时有人这样问i,顾若兮早就打将过去,可张孝武i借,她不由自主地拿出手帕递了过去。张孝武称谢,接过i手帕便塞进牛木根口中,叮嘱道:“不管多疼,给我忍住了,你对不起我也就罢了,别对不起二小姐的手帕。”
兀松打趣道:“也是你福分深,我们几个都羡慕死了。”
赵锁说道:“这可是一刀换i的,你若羡慕也可学他。”
牛木根嘿笑:“也行。”
胡立在一旁气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有其他闲心逗闷子。”
张孝武哈哈一笑道:“有这闲心也好,省得等下疼得受不了。”他便用自制的棉签开始清洗牛木根后背伤口,尽管动作轻柔,可烈酒浸在肉上的疼痛让牛木根顿时发出阵阵惨叫,张孝武勒道:“胡立、赵锁、三万、陈大侠,你们四人快按住他,不要让他乱动,容易崩裂伤口出血而死。”
四人立即按住了牛木根的手脚,兀松拿着纸笔记录,张孝武问道:“你记什么?”
“万一大人治死了士兵,我得记好报上去。”兀松理所当然道,“我是行军书记,自然要记下一切。”
张孝武一脸黑线,那顾若兮也想帮忙,却不知帮在哪里,于是居然跑去按住了牛木根的脑袋。张孝武无奈道:“二小姐,你站在一旁,是想把他闷死吗?”顾若兮忙撤了一步,不知所措。
牛木根双眼赤红吼叫起i,咬着手帕叫道:“校佐大人!疼死我了,疼死我了,大人,我要受不了了……”
“疼就咬住手帕,这么香甜的手帕,不是给你闻的,是给你咬着的。”张孝武说着,左手合住了伤口,右手捏针快速穿过两片皮肤随后立即打了一个死结,转头对王一瑾道:“用剪刀剪断此处。”
王一瑾今日虽然也杀了几个沙匪,但此时因为紧张居然手颤抖起i,自己的剪刀差点剪到自己的手。
“当心一些!你小子差点扎死他!”张孝武见状怒骂:“没用的东西,让你剪个针线都不行。”
王一瑾哭丧着脸道:“大人,我真不会用剪刀,我从小都没碰过这东西。”
张孝武记起i这小子从小就被人卖做杂役,没有看过女人针线,便望向兀松,兀松立即瞪大眼睛道:“大人你别看我,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甚时碰过剪刀了,正所谓君子远庖厨……”
“又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张孝武道。
兀松一脸郁闷道:“这个……本书生真不会针线。”
顾若兮忽然上前抢走剪刀,利索地用剪刀贴着线结剪断丝线,一双发亮的眼睛得意地一眨一眨:“是如此简单吗,张校佐?”
众人张大嘴巴难以置信,这位顾二小姐不惧血腥也就罢了,居然不避污秽亲自动手,顿时折服了大家。在所有人的眼中,顾二小姐应该是锦衣玉帛,生i得宠,当然,人家的确也是如此,可以说是天之娇女。可她全程观看,非但没有表示出任何恐惧,还手脚麻利地替大家解决了问题,这就不能不让人赞叹了。
张孝武也忍不住点头赞许,却没有多说废话:“很好,请二小姐继续配合我的手术。”
顾二小姐骄傲地眯起了眼睛,随后将注意力放在了手术上。
作为穿越者,张孝武胆大到直接用线给人缝合伤口,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他不会穿越前那世界中医生手术缝合的外科结,因为他只会打死结。一个真敢手术,一个真敢让人手术,张孝武便这样一阵一阵地将牛木根背上的伤口缝在了一起,总计缝了三十针。等他缝好伤口,已经累得瘫坐到在床边,比打一丈还要累,救人当真难过杀人,要么从古至今医生大夫的压力都是最大的。
他转身看了看顾二小姐,见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滴下,划过精致的脸颊,心中为这个十四岁少女的勇敢而感动。
张孝武调整了呼吸,和声道:“这个……多谢你,顾二小姐,若是牛木根不死,必是你的阴德。”
顾二小姐脸色有点苍白,她的确累坏了,这是她第一次如今紧张,如此专注,而且缝合的伤口又是如此之长。她精疲力尽地回了大家一个微笑,那笑容却让大家心疼不已,讲一件如此重要事交给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大家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直到此时,诸多军士才真正佩服起这位顾家的小姐,开始不把她当做客人。所有人都向她点头致谢,她也一一微笑回应,接受军人的承认,甚至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就是死士营的一分子。
第一百零七章?死马当活马医(4)
胡立见牛木根没了声音,吓得以为他疼死了,便用手探了探牛木根的呼吸,万幸还有呼吸,只是晕了过去,向张孝武呲牙笑了起来说:“没死,没死,还没死。这小子命硬得很,让大人你这么一折腾都没死,以后更不会死了。”
“放屁,什么叫折腾,我这是医学,希氏医术,你懂个屁!”张孝武笑骂道,转头对其他人吩咐道:“先这么晾着,王一瑾,你将浸泡在酒中的纱布拿出来晾干,然后绑住他的伤口。等一下我用绸布替他绑住伤口,明日更换一下纱布,这纱布须得日日更换,且不能让他躺着,就这么爬着吧。三万,你出去问问另外其他几员伤兵,有谁需要我缝合伤口的?”
账外的几个伤兵早就听到那牛木根的哭喊哀嚎之声,吓得浑身瑟瑟发抖,说除非自己像牛木根一样一只脚在阎王殿,否则哪个都不愿意受此“酷刑”。
既然众人不需要手术治疗,张孝武自忖也不是专业医生,便起身再次向陈伯清和顾若兮表示感谢。陈伯清见到了这神气的医术啧啧称奇,直说若是这牛木根能活,以后这希氏医术必定能在军中发扬光大。而顾二小姐虽然满脸疲倦,却精神奕奕,显然加入救治伤员的工作让她内心充实精神愉悦,便是疲倦,也不觉得累了。
二小姐回来的时候,郡主也早醒来了,她是被那牛木根的惨叫声惊醒,还以为有人受到拷打。施郡主见若兮妹妹回来,便忙问了起来,于是二小姐便迫不及待地向两位姐姐讲述自己亲自参与救治的经历。在一群大老爷们束手无策时,她宛若英雄一般挺身而出。甚至连陈伯清都在回来的路上夸赞她,堪比演义小说中的女侠,便是江湖中也没有几个女子如她一般勇敢。
顾清兮问:“张校佐真懂医术?”
顾若兮道:“他说这医术是极西之地的医术,非中原医术,所以我也不知他到底懂不懂,但是那牛木根倒是昏睡过去了。”她便双手合十道:“真希望那个叫牛木根的士兵安然无恙,如此我将来去了阴曹地府,也是一件救人的功德。”
施郡主忽然问道:“你说的那希氏医术是谁所创?”
顾若兮道:“希波克拉底,一个极西之地的人,叫什么希腊的地方。”
“番邦野国之术,不足挂齿。”施郡主不屑起来,圣汉人自然有圣汉人的骄傲,尤其是堂堂郡主,对蛮荒之地自然满是鄙视。
顾若兮反驳道:“我看张校佐的医术就很不错,虽然看起来吓人,可却真能救命。若是真能用针线剪刀救人,以后推广到汉军之中,不知可以救多少兵将。”她越说越觉得此计甚妙,忍不住用力一拍,叫道:“明日我便跟着张校佐学习医术。”
天明时分,牛木根终于醒来,他直呼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张孝武吩咐大家尽可生火造饭,又将所有纱布绷带用沸水煮了一遍,才亲自给伤员重新缠裹一番,直到忙完一切他才吃口。众伤员大受感动。
昨日车队损失并不大,顾家之死一人,商队无人伤亡,倒是死士营战死五十三人,大伤八人,小伤十七人。九百人出征,一次夜袭死伤七十八人,可以说折损了近一成的战力,整个死士营弥散着悲哀的气息。
(ex){}&/ 天空中响起了鹫鸟的叫声,他抬起头看去,只见十几只秃鹫盘旋在此,也许是因为张孝武身边站着三十几个士兵的缘故,这些秃毛畜生不敢下来吃尸肉,却不肯离去,只能嚎叫着,想要用难听的哭丧声驱赶人类。
秃鹫的叫声的确烦人至极,弓箭最好的祖公茂忙问:“大人,用不用我一箭将它们赶走?”
张孝武却道:“无妨,这些畜生聚集在此,正好给沙匪们看看,想要惹人,万不能惹到我等。”
萧开道:“这些沙匪委实可恶,可一般沙匪不会招惹军队,尤其是我死士营兵将近千人。所以今次攻击我等,期间必有蹊跷。”
胡立不屑道:“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孝武凝色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他们并未死绝,只怕还会再来。”
申林东突然说话道:“沙匪元气大伤,便是来了也只是偷袭。从此赶到木城,路上更加危险。”因为曾经的原因,申林东平日不怎么讲话,这会儿讲话了,表示他渐渐地想要融入这个团队之中了。
萧开附道:“只怕他们招揽更多的沙匪。”
张孝武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群沙匪,不足挂齿。他们不敢正面相抗,只敢偷袭我们,所以只要我们小心谨慎,沙匪不过乌合之众。”
诸将称是,张孝武看着尸体再次若有所思,说:“此次御敌,我军虽然正战获胜,却阵亡五十三人。你们看沙匪尸首,被弓箭直接射杀七十三人,与我军作战时又有十几人身负箭伤,所以用箭射杀才是最高效的法子。萧开,你让前都队搜集回箭矢,连带土匪的箭矢也收好,下次御敌还用三箭散射干扰敌军。”
“喏。”萧开道。
张孝武继续游走在尸体中央,忽然听到兀松呼唤,便走过去。他见兀松蹲在一具尸首旁,说道:“这是汉人,不是沙匪。”
张孝武也发现此人面相非常,他将这人衣服扒开,见到皮袄里面居然是一间汉人的衣襟,不由得起身向陈伯清招手道:“陈大侠过来一下,这人有蹊跷。”
陈伯清虽然不怕死人,但对站在如此多死人中央有些抵触,听见张孝武的召唤便走过去。见到那具尸体,陈伯清是“咦”地叫了一句,似乎是发现了什么,蹲在尸首旁仔细勘鉴这具尸体。
兀松道:“大人,此人手指关节宽大粗壮,但皮肤白皙,应该是中原武士。这草原上的沙匪日日风吹日上,皮肤干裂黑皱,尤其是手背关节多有冻疮后留下的疤痕,你看,此人只是关节粗大。所以我断定,此人身份尊贵。”
第一百零八章?皇族秘闻
张孝武让王一瑾扒掉死者裤子,王一瑾疑惑不解,但还是乖乖地将死者裤子给扒了下来,张孝武招呼众人,指这此人的两腿说道:“此人确实是我汉人,你们看他大腿内侧,因不长骑马,这几日磨出了血茧子了。”他起身凝神,忽然盯着陈伯清说道:“陈大侠,先前我一直以为沙匪是冲着商队来的,可今日看来,沙匪另有所图啊。”
陈伯清皱眉道:“另有所图是指……”
张孝武指着那汉人尸体道:“此人细皮嫩肉,应该身份尊贵,却混入沙匪之中。而沙匪一般三五十人或几百人,毕竟草原上补给稀少,沙匪人数多了,抢来财物也不够分,甚至可能会饿死渴死。可昨夜居然有数千之多,这怕是有十几个匪帮聚在一起——你可明白我的意思吗?”
陈伯清捋着胡子凝重道:“他们是冲着顾家来的。”
张孝武道:“我不敢确定是冲着顾家还是商队,但他们不惜一切想要偷袭军队,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得到的比牺牲的多得多。我们死士营组建三个月,自忖没有什么生死仇敌,不值得对方如此仇杀,所以他们的目的就是你们。”
陈伯清沉默许久,才说道:“我是顾家家将,只负责保护小姐们,其余事知之甚少。”
张孝武锐利的双眼盯着对方的眼睛,道:“怕是陈大侠有难言之隐不便讲明吧,你我双方此时已经生死与共,若是还不讲明真相,我们很难相信顾家了。”
也许张孝武的眼神太过威慑,陈伯清被对方逼得没办法了,犹豫许久才说道:“可否屏退左右?我有一些话只能对张大人私下讲来。”
张孝武摆摆手,兀松等人立即远走二十步,陈伯清这才放下心,低声道:“校佐在军中,应该不知龙都内事,这件事关系到我家小姐的声誉,所以不便向外讲来。三年前,我家小姐十五岁时,后宫主宰张贵妃向皇帝提议,为了缓和张党与太子党的关系,为了将相和,希望七皇子能够纳大小姐为妻,他日七皇子就藩称王,大小姐便是王妃。当时皇帝答应了这个要求,但却被军师当着皇上的面直接拒绝了,当时非但张贵妃丢了颜面,便是皇帝也被军师给气得不行。”
张孝武心说军师也是皇亲国戚,算是皇帝的小舅子,居然明目张胆拒绝皇帝的婚聘,到底是有什么勇气呢。他笑着说:“在民间,这也算是结为死仇了。”
“对,不过军师当着皇帝的面,拿出龙都府压下来七皇子作恶的七十九条证据,证明七皇子非但顽劣,而且残暴不堪,便是被七皇子祸害的黄花闺女便有十五人,你可知那时七皇子才多大?他当时才十九岁。”陈伯清摇着头苦笑说,“那七皇子从小顽劣不堪喜淫好乐,甚至还淫乐了皇宫宫女,颇有当年宁王秽乱皇宫的气息。那时张皇宫和左丞相张宽一直想让五皇子取代三皇子担任皇太子,可七皇子淫乐宫女一事爆发之后,皇帝直接宣布由皇太子担任青龙军统帅。皇子执掌军权,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
张孝武点了点头,自古以来军权都是皇族禁区,执掌兵权的皇族才有可能威胁皇帝皇位,而太乾帝让皇太子领兵之后便是正式宣告,皇储争夺的大戏,其他皇子已经出局了。
他对皇太子轩辕子循没有什么好印象,害死土城军民的凶手,而对于其他皇子也没什么好印象,作为一个出生在社会主义国家的人,根本不能理解皇族有什么可取之处。他认为皇族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群以家为国的人能有几分真正的惜民,他问道:“你的意思是,左丞相张宽的张党,只因为一件提亲而被拒小事,便彻底丧失了一切机会?”
“所以天下才说,顾雍奶天下第一军师。”陈伯清笑道,眼神中充满了对顾雍的崇拜之情,继续说道:“张贵妃生三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当时三皇子可谓如日中天,内有皇后皇子支持,外有朝文臣魁首张党支持,他本人文采风流,在士林中名声鹤起,是公认的贤皇子。然而被军师一招绝地反击打蛇七寸,直接断了张党的念想,若不是元老院干涉,皇帝陛下早就废了张贵妃了。”
张孝武问:“所以张贵妃怀恨在心,欲将大小姐除之而后快?”
陈伯清摇头道:“张贵妃自从被陛下申饬之后便老老实实经营后宫,不敢把手伸到宫外,不过三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都被赶到了宫外,在内城修建皇子府中生活。而想要将大小姐除之而后快的的人,应该是七皇子所为,此人睚眦必报心胸歹毒。他七岁时相中了长公主的一条爱犬,因得不到爱犬,便让人暗中杀了那狗,又剥了皮做成了玩具放在房中。龙都城内,但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便尽一切毁了它,对人对物皆如此。我家大小姐国色天香,多少王公贵族向顾家求亲而不得,七皇子……唉……”
“七皇子秽乱后宫,难道陛下就这么算了?”张孝武惊讶道。
陈伯清道:“这七皇子说来也是个狠人,他自知罪孽深重,便在皇陵自缢身亡了,被人发现时身体都凉了。他毕竟是皇上的儿子,哪有父亲真的杀死儿子的,正在悲伤时,忽听太医说七皇子活了。那七皇子醒来之后哭着说梦到了先皇,先皇说有人要夺轩辕家江山,让自己回去护佑皇上。这一场父子和大戏,龙都城内众人皆知,这七皇子起死回生也宣示以死谢罪了,皇帝便没有再追究。”
张孝武眉头紧锁,这七皇子七岁便能杀生扒皮,从小心狠手辣,为一己之私便能涂炭生灵,又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起死回生,可谓剑走偏锋之辈。他对皇族没有什么好印象,皇太子为了打击报复张宽害死了土城数万军民,七皇子为了报复顾家而雇佣沙匪杀了这么多人,甚至包括自己的手下,最是无情帝王家,皇族之人皆是心黑手辣之辈。
再次出发时已然是中午时分,太阳晒得人睁不开眼睛,眼前沙子渐渐多过野草,他们已经由草原来到沙漠,穿过这片沙漠后便会戈壁滩,戈壁滩中央便是罗兰废墟。
张孝武一直担心着沙匪,从昨夜声势看来,沙匪至少数千人,只被杀了四百余人并不能伤筋动骨,沙匪一定还会袭击。若是能抓住俘虏审问下落主动出击,总比坐以待毙强。
行进沙漠之后,马车行进艰难,三位小姐便换了一身劲装骑在马上,且骑行驾驭技术比周边的军士还要熟练。
张孝武远远见了不由得佩服不已,如今这个圣汉帝国中,无论男女皆尚武,哪有什么三从四德裹小脚的女人,便是木城青楼中的红倌儿和娼馆里的娼女子,若是看不中客人,也敢拍桌子赶人。后世那些嘴上男女平等,行动上女士优先的女孩才是被酸儒洗脑的人,嘴上不说但心里认定了男尊女卑的世界。
几个女子低声说笑之后,那顾二小姐忽然调转马头,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来到张孝武身边与他并排前行,她机灵古怪地问:“小将军,你不怎么会骑马吧?我看你骑马的样子似乎很是古怪呀。”
众多军士看到听到,忍不住笑了起来,张孝武被拆穿老底后涨红了脸,强撑着道:“我会开车。”
“开车?”
“是驾车,赶牛车。”张孝武立即改口说:“我爹是镖师,所以我从小坐镖局的牛车上。”
周边人哈哈大笑,二小姐掩口而笑,她倒没有看不起张孝武的出身,只是见他如此洒脱,四号不隐瞒自己平民身份,因此对他这个人更加好奇起来,俄而又问:“小将军……你用针线缝伤口的希氏医术,是跟谁学的?你学习的那个大夫还活着吗?他在哪?长什么样?是不是神医?”
张孝武胡扯起来:“她是一个女神医,叫屠呦呦,可是救了很多人呢。”
顾若兮顿时惊喜道:“哇,居然还是一位女神医,当真了不起。”
张孝武的耳膜被震了一下,吓得一哆嗦,胯下的战马雯雯也差点跳起来,他只好拍了拍马颈安抚战马,雯雯这才逐渐安静。
顾若兮吐了吐舌头,又问:“那女神医屠呦呦是不是美若天仙?他是武林高手吗?”
张孝武一脸黑线,他不过张口胡说八道而已,没想到二小姐追问了起来,当真是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弥补,便硬着头皮解释道:“她……我见她时她已经是老人了,很慈祥,至于是不是武林高手,我哪知道。”
顾若兮又问:“你不是她的关门弟子吗?又怎能不知道她会不会武功。”
张孝武道:“我只是多看了几眼,哪里是人家的关门弟子。屠呦呦前辈乃神仙一般的伟人,我高攀不起的。”
顾若兮道:“你只看了几眼,昨日便敢用医,也不怕治死人吗?”
张孝武反道:“要么让他等死,要么试一试,你说换成是你,你该如何选择?”
顾若兮楚眉细想了一会儿,说:“若是他终了还死了,还要饱受折磨,倒不如一死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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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一叶二顾三郡主
这个答案让张孝武不由得脸颊抽筋,吸了几口气,才说:“顾二小姐,我觉得你生错世界了,你要是生在另一个世界,保不准是医学院高材生。”想到了医术,张孝武觉得有必要建立军医系统,军中多以外伤为主,骨伤、割伤、穿刺伤,而现代的医疗意识显然并不系统,大夫也以自己多年经验作为判断依据。如果有机会,他有意将现代的医疗体系搬到这里,为日后的军士医疗提供一切便利。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掌握资源,或者可以说是掌握更多的权力。
顾若兮追问:“医学院是何物?”
“一个医馆。”
张孝武道:“那一定很了不起吧,在哪个州郡,河间府?河东府?雍州,并州,或是珲州?”
天气闷热,也不知是被顾二小姐追问得头疼,还是热得头疼,张孝武摘了头盔,一部分头发散了下来。他揉了揉脑袋,怕她再回到屠呦呦的话题,便转移话题道:“二小姐,我心中一直有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白沙遮面呢?是不是长得很丑害怕被人看到?”说完这话,他先是怔住了,忽然想到了九儿,想到了新婚之夜,然而让他有些悲哀的是,似乎九儿的容貌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也许有一天,九儿的容貌便再也记不得了,可那段仇恨却依旧刻在张孝武的心中,他叹了口气。
然而不经意的玩笑话,却让顾若兮炸了毛,哪有女孩喜欢听人说自己丑的!
在龙都城,顾家的女子可是受尽万千宠爱,龙都城早有一叶二顾三郡主的说法。所谓一黄,指的是工部侍郎叶丞之女叶玉莹,叶小姐诗书无双传为天下第一才女,更是笃山伯叶仁东的亲孙女,自然被奉为天下第一;二顾便是顾家的两位小姐,以美貌而名动京城;三郡主分别是南阳郡王之女施仲秋,平乐郡王之女聂雨婷,以及弥陀郡王之女艾迷尔,施郡主好行侠,聂郡主长于乐器,艾郡主善舞,这六名女子都是龙都最为传颂的女子。
被人说成丑,顾二小姐顿时生气了。
张孝武神游天外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个生气的二小姐,那顾若兮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却见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意思,更加生气了,故意咳了咳嗓子,然而身边的人依旧没有理会他,气得她懊恼道:“哪个人胡乱编排?我才不丑呢,我们姐妹都是一顶一的仙女,哼!”
“对,你说的都对。”张孝武随后答道。
“什么叫做我说得都对,我又不是在自夸!”顾若兮一气之下,拉住了他的马缰,张孝武这才反应过来赔笑致歉,却见顾若兮竟然摘下了白纱。
白亮的阳光照在她玲珑如玉的脸颊上,彷如一只精灵栩栩走来。
一些无事偷着打量他们的军佐们此时眼睛也直了,甚至胡立一个不小心跌落马下,居然没有人嘲笑他,所有人都顾不得胡立的死活,傻呆呆地望着那误入凡间的小仙女。胡立差点被后面的马匹给踩死,跳起来奔跑着追上马,怒道:“吁!吁!你这老马,也不老实!”
难以相信,这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如仙如妖一般的少女,以往觉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等词语形容女孩不过是夸张,而今却觉得这些语言远远不足以形容顾二小姐的美丽。
张孝武目瞪口呆,这是他两辈子以来在现实中遇到最美的少女,也是最美丽的年华,他有些理解为何周幽王宁可烽火戏诸侯也要惹褒姒一笑,原来这世界真有倾国倾城的美女。但他被二小姐那双愠怒之中带着灵动的双眸看得不好意思了起来,忙转头目视前方,道:“二小姐快带上面纱吧。”
“为何?”
“祸国殃民呢。”
“你……坏蛋!”顾若兮哪里懂得张孝武的夸奖话,以为他厌恶自己,心中一酸居然哭了出来,策马回到顾家车队去了。
周遭的军士们纷纷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目光中露出森森“以下犯上”的气息。
张孝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转头望了一下胡三万,胡三万哭丧着脸说:“校佐,人家二小姐好好地与你说话,你倒好,干嘛骂人家祸国殃民?长得好看又不是人家的错。”
“我没骂他,我这不是夸她吗?”张孝武解释道。
胡立追上来笑道:“大人,难道你们雍州这样夸人啊?”
萧开在远处喊道:“胡立你他娘的别乱说,我们雍州不乱夸人,分明是大人自己不会用词,才把人家二小姐给骂哭了。”
“我骂人?”张孝武哭笑不得。
兀松笑道:“祸国殃民啊,难道你没骂人吗?这和骂没了丈夫的女子偷人有何区别?”
“我勒个去!误会大了!”张孝武哑口无言,拍着脑袋后悔万分,也意识到这个世界中的“祸国殃民”可不是自己那个世界的褒义词。若是自己的世界,你说一个女孩长得祸国殃民,女孩顿时心花怒放,还认为你会说话会夸奖人,没准还会发生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可在这个世界,祸国殃民就真的是一句贬义词,而且还是一句骂人的话。他着急得狠狠地挠头,又是尴尬又是不知所措,求助似的看着手下弟兄们。
胡三万忙道:“大人,我没骂过贵女子,没有这个经验。”
萧开憋着笑说:“所以人家是大人,你就是个破都尉,还是代的。”
胡三万怒道:“我已经转正了!”
“你们吵什么吵,现在是替大人出主意的时候!”胡立在一旁起哄道:“大人,你得去道歉啊,二小姐昨晚帮了咱们不少忙,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都不怕血秽,替你持剪缝纫,你还怕抹不开情面,去跟人道歉?”
兀松卷起了书,拍了下手,用特有的书生意气慢条斯理地说:“子曰,跟女子道歉,不算道歉。”
张孝武道:“哪个子曰的?瞎曰什么曰。”
兀松瞪眼叫道:“是我家老爷子曰的,我阿爷就常与我阿娘道歉,于是教导与我。你知道我一妻三妾是如何平衡她们的?那便是制衡之道和妥协之法,你若是只会强硬,虽然女子们都怕你,可却留了许多后患。”
“什么后患?”赵锁忙问道。
兀松道:“就拿我三叔父为例,他作为盐商,也作为掌握家族武装的人,自然是威慑力十足,他娶了七个妻妾,这七人都畏惧于他。”
赵锁道:“畏惧于他还不好?”
兀松叹了口气,说道:“后来我们知道,其实他那些妻妾都在外面给他戴绿帽子,都养着小性。他不过是拿女子当做泄欲工具和生育工具罢了,可那些女子又何尝不是?若是真心对待自己的妻妾,又岂能不懂妥协与制衡。”
赵锁畅谈道:“受教了,受教了!日后我娶几个老婆,定要向你取教御妻之道。”
“哪里哪里,相互讨教罢了。”兀松骄傲不已,又大笑道:“我娘不准我阿爷纳妾,却给我纳了许多妻妾,这才是——亲娘。”
张孝武咳了咳,想了想道:“你们说的极是,我不道歉反倒显得我小气了。不过这跟御妻之道没有半毛钱关系,纯是我不能让人觉得自己没有肚量罢了。”
“就是嘛。”几个将下起哄道。
张孝武赶了几步来到顾家车队旁,陈伯清策马上前询问,张孝武说自己刚才言语间得罪了二小姐,特地前来道歉。两人还没说完,那顾家车队中奔出一匹火红色马驹,马驹上坐着一个身穿赤色盔甲头戴青面獠牙鬼怪面具的小将,手持一杆银枪,指着张孝武道:“呔那莽夫!你刚才如何欺负了我妹妹?”
听声音便知道此人是施郡主,只是这一身打扮仿佛唱戏的,大热天戴着面具,也不怕被闷死在里面。
张孝武看了看陈伯清,问:“你不怕施郡主中暑吗?”
“中暑?”
“便是热症。”
陈伯清忍不住笑了起来,道:“没事,郡主从小身子骨好,京城里四处打抱不平,也不见她热症了。”
施郡主愠怒:“张孝武,你是不是以为我妹妹好欺负?”
张孝武忙作揖致歉:“郡主误会,请恕在下才疏学浅不会用词,本想夸奖二小姐心肠好貌若天仙的,但自己乱用成语才惹恼了二小姐。还请二小姐原谅在下,若有机会某必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做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圣汉好青年。”
“噗嗤……”车厢里生着闷气的二小姐顾若兮被他一句话给逗乐了,正要出去训他几句,却被大姐一把按住。顾若兮可怜兮兮地看着姐姐,顾清兮低声劝说:“小妹,你毕竟是个女子,男女授受不清懂不懂?以后不要去张校佐身边了,他毕竟是个男人,你又是一个未嫁的女子。”
“姐姐……”
“你是顾家的人,他只是一个从军莽汉,永无交集。”
“姐姐,你说什么啊……”顾若兮瞪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副被说中了心思的慌乱模样。
顾清兮似乎明白一切地拍着妹妹的手背,柔声劝说:“小妹,不是什么人都能和我们顾家沾上关系的,你若是贸然学那古书上的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只怕是会害死了别人。你我身在旋涡,已然身不由己。”
第一百一十章?军中绿花
车外,施郡主将银枪竖起,强忍着笑意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道:“你倒是会逗女孩子开心嘛,哪里学到的胡言乱语。”
顾若兮却突然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说道:“张校佐,你惹了我,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但你必须把希氏医术全部交给我,不得藏私,我才饶了你。”
张孝武心说你不饶我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咬人不成?但看到顾二小姐那宛若湫泓的双眸哀求着自己,张孝武心中一软道:“可以。”
顾若兮霎时笑了起来,如春天中的花朵一般绽放起来,随后戴好面纱,不顾姐姐的阻拦,下了马车,执意跟在张孝武身后学医。
顾清兮哪能不明白妹妹的心思,小小年纪突然遇到张孝武这样的英气士卒的少年将军,只怕是情窦初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人家身上了。见拦不住妹妹,顾清兮只能心里哀叹一声,妹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张孝武认认真真教了顾若兮自己所有知道的现代医术,只是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于是一个真敢教另一个还真敢学。
每当队伍休息时,张孝武便会亲自给受伤军士更换纱布,涂抹金疮药,但自从有了顾二小姐,这些工作全都交给她来做了。军士们自然也乐意让二小姐换纱布,最起码二小姐动作温柔,哪像张孝武,把伤员当做死猪似的对待,换个纱布腾个半死。兀松将二小姐的一举一动看在眼中,找时间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道:“大人,请恕属下多言了,这二小姐怕是对你有意的,你要小心。”
张孝武摇头道:“胡说八道,她是为了学医术。”
“属下绝不会看错,属下除了会算数,还会看人,二小姐若非对你有意,又岂能每见你必笑意盈盈。”兀松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大人杀敌强于我,但大人猜人心思未必如我,尤其是女人心思。”
张孝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重深长道:“兀松,你不去做八卦记者,当真是屈才了。”
兀松大惑道:“何为八卦记者?”
张孝武摆摆手说:“你别瞎猜别人心思了,军中粮草还丰足?”
“足以到木城。”
“你多观察一下商队,看看他们有没有勾结沙匪之人。”
“喏。”兀松道,又低声尽言说:“大人,其实属下最后还是要提醒你一些,顾家是皇亲国戚,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并非一般人能攀附得上的。她们的身份不只是一个未婚的女子,而是太子党的女儿,她们一定会被嫁到太子需要拉拢的人。而不是你这种边军小将,一个出身平民的区区校佐。”
“你多心了,我有老婆的。”张孝武笑答,觉得这兀松多心了,这个八卦男。
傍晚时分,众人在一片沙丘后面休息,所有兵士和衣而睡枕戈待旦,但沙匪并未到来。
天亮之后,张孝武探望伤员,见伤员的情况渐渐变好,而牛木根也再次醒了过来,但直呼疼痛难忍,张孝武说你知道大呼小叫就好,忍着疼吧,一旦你不知道疼了,就要死了。
(ex){}&/ 顾若兮顿时惊喜地尖叫道:“果真?你不会骗我吧?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让我来照顾伤兵,绝不能插手,但可以指导。”
“好。”
二小姐自从上次摘了面纱之后,便再也没有戴过面纱,她精灵一样的笑容感染着整支队伍。她性格活泼,喜欢对大家笑,嫣然成了军中的女神,军士们只盼着能看她一眼便已心满意足,被她治疗的士兵们更是激动地半宿睡不着觉。
军中一致夸奖顾二小姐人美心灵更美,但凡张孝武教她医学有什么不耐烦,众军士恨不得目光如箭射死他,让他态度不好。这也让张孝武很是烦恼,每日和“军花”在一起,能不惹人嫉妒嘛?
次日一早,顾若兮又是一身戎装跑到张孝武的营帐门口,王一斤见了之后哭笑不得忙进帐禀报。张孝武有些挠头了,这二小姐似乎有一些魔怔了,他只好穿戴整齐,带着一个美丽的“小尾巴”大早上跑进伤员营帐。
作为“军花”,顾若兮的绝世容颜自然惹得士兵们时不时地偷偷看过去,不过也只能是偷看,若是与顾二小姐对视一眼,那士兵反倒害羞得恨不得将脑袋插在地下。
“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赵锁在一旁训斥起来,在他心中,能看顾二小姐的,只能是自家的大人,校佐与二小姐就是天生绝配。
一个伤兵道:“大人,现在是不是太早了?”
张孝武一拍巴掌道:“对,对,对,伤兵最是需要休息,走,我们回去。”
顾若兮急忙问:“不更换纱布和金疮药了?”
张孝武道:“自然是要换的,但也没有换的那么勤快,这天也太早了。”顾二小姐怏怏不乐,张孝武见状故意装出羡慕的模样感慨道:“自从你照顾病人开始,大家日渐好转,只怕你这个大夫因为医术太好很快就要失业了。”
顾若兮听了,顿时开心得不得了,一对美眸眯成了两个亮晶晶的月牙。
张孝武见她对自己笑,忽然想到兀松对自己的话来,便转身走了出去。顾若兮一本一跳,像一只快乐的小兔子一般跟在他身后出了病人的帐篷。
张孝武见太阳刚刚露出半个脑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转身问道:“二小姐,你生在龙都城,长在龙都城,自然对龙都城很熟悉了。我没去过龙都,但我阿爷曾经在龙都生活过一段时间,不如你给我讲一讲这龙都城吧。我从小只听我阿爷讲起龙都城如何富庶繁华,却不知龙都城有什么好玩的、有多大、有多少人。”
第一百一十一章?龙都城
一提到龙都城,顾若兮顿时来了精神,正要开讲,草原上吹起了冷风来,她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张孝武让赵锁去取来两件大氅,顾若兮心说他看上去粗狂,内心却很是细腻。两人来到营地一旁的沙丘上,张孝武径直坐在沙丘上,顾若兮也毫不顾忌坐在他身边,两人一边晒着晨光,一边说起了龙都城。
龙都城为圣汉国都,地处帝国中央,人口近百万户,分为皇城、内城和外城。
皇城内包括皇宫和各部所衙门,皇族生活在皇宫中,皇宫外另有左丞相府及六院,右丞相府和八部衙门,皇城内各部办公场所占三分之一,皇宫占了三分之二,皇城受到天子近军和子龙军保护,寻常百姓无法进入皇城。
皇城之外是内城,内城面积为皇城的十倍,负责管理内城与外城的龙都府衙门便设在内城中,各部衙门分设办事场以及番邦住使、朝廷忠臣、名门贵族、门阀世家的家苑也多在内城。此外,内城包括一切繁华场所,青楼、戏院、酒馆、饭店、当铺、钱庄、赌场、镖行、花坊、花房、饰行、成衣坊、鞋铺、车行、菜市场、绸缎庄、药店、漆器行等应有尽有,可以说是天下间最繁花之地。
守卫内城的有龙都府衙役,龙卫军,银衣卫和禁军,其中龙都衙役归属于龙都府衙门管辖,主要负责审理断案缉拿民间罪犯;龙卫军隶属督察院负责戡乱平反缉拿朝廷要犯,平时工作常与龙都府衙役有重合之处;银衣卫隶属太子府,负责城内治安,与金衣卫监察朝廷武将不同的是,他们只负责龙都府,夜间巡视街道平安,有时协助衙役和龙卫军缉拿罪犯;禁军负责保护城门及城墙,隶属于兵部。
相比皇城与内城,外城则大的更多,它围绕着龙都内城而建,因为不设城墙,百姓们将房屋建到哪里,外城的边界就到了哪里。外城的面积是内城的十倍,其作用原本是服务于内城,然而随着禁军四军团分别驻防在龙都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也随着前往龙都生活的百姓日益曾多,龙都城外城而今同样无比繁华,一切与内城相比毫不逊色。尤其是在外城出现许多赌场、演武场、镖局、门派,另因四大禁军军团镇守周围,富人们觉得此处安全,纷纷将自己的产业和家族搬迁至此,导致了龙都城外城同样车水马龙、鳞次栉比。
二小姐和郡主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外城的一些斗武场,由于龙都不允许携兵刃私斗,所以斗武场内多是相扑手。入场内观众可为选手下注,相扑规矩也很简单,不准插眼踢裆、不准咬人击喉,将对方打下擂台即为获胜,各派武功均可使用。
顾家自然坐落在内城,但在外城足足有三十几间店铺,又在龙都城外有七个田庄,可以说是富庶无比。顾雍乃顾家第三子,人称顾三公子,是顾家第一个状元郎,又是太子殿下的军师,因此在顾家的地位极高,仅次于老太爷。但顾军师只有两个女儿无有儿子,所以这未来族长只能另选他人。
(ex){}&/ 行程第五天下午太阳还未完全西下,张孝武一反常态要求众人休息,他忽然召集所有军士,另叫了陈伯清过来,陈伯清进账后惊讶地看到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忙问发生何事。
“反偷袭。”张孝武精神奕奕,道:“沙匪能偷袭我们,我们自然也能偷袭沙匪。先前来时我们在罗兰废墟多逗留了几日,便是在勘察地形。罗兰城原本有一条河道,每年四月份三月有水五月干涸,河道坚硬平坦。”他在地图上用木炭画了一条线,笑道:“这条路不能称之为路,因为它存在两个月,因雪水融化产生,因天气炎热而消失。但我们夜间赶路,每人骑马,沿着河道一路前行,只需半夜便可抵达。”
陈伯清顿时震惊道:“沙匪在罗兰废墟?你是如何得知的?”
张孝武道:“自上次被我死士营教训之后,沙匪派人一直跟踪我等,他们折损严重,又被我们杀破了胆子,这几日应该招揽其他沙匪马匪共同对付我们。这方圆百里,罗兰废墟最是特别,每有行脚商人驻足于废墟时常遭遇沙匪袭击。因此罗兰废墟也是沙匪最多之所,除了军队,极少有商队愿意在废墟休息。”
陈伯清皱眉道:“你说罗兰废墟是个匪窝?前次我们倒是路过……”
张孝武深表怀疑,这位大侠的方向感可不怎么好,便继续说道:“匪窝称不上,没有沙匪真将罗兰废墟当做老巢。我们大军来时经过废墟,土匪们远远见了我们,跑得一干二净毛都看不到。但很多沙匪会在此地劫掠路过休息的商人,我们倒是见到了许多尸体,早就见怪不怪了。那废墟东侧是沙漠,西侧是草场,沙匪劫掠商人后便隐藏在沙漠中。今夜我们赶赴废墟,或许能一举将他们全歼。”
陈伯清听他将偷袭一事告知自己,颇有种大受重用之感,心中舒坦不少,问道:“校佐需要我等以何助之?若要我等共御匪盗,我顾家护卫义不容辞。”
张孝武忙道:“陈大侠恕我直言,此次偷袭沙匪乃秘密行事,但大军动身,有心人必能发现一二。五家车队之中是否有沙匪暗装,你我皆无法确定。想必陈大侠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人十分可靠,因此吾等今夜连夜出战,需陈大侠从旁协助、安抚众人,甚至助留守武将斩杀暗装。”
陈伯清听罢眉头紧锁,问道:“若沙匪不在废墟,等你们走后他们杀来,小姐安危又当如何保护?”
张孝武道:“世间安得两全法?陈大侠,我只带三百军卒,其他军士留在此地助陈大侠守卫顾家小姐。顾家是商队的领袖,此时若不通知陈大侠,怕引起顾家怀疑,可若是通知太多人,又怕走路风声。”
陈伯清抱拳道:“义不容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反袭沙匪(1)
死士营整顿军马,前次沙匪袭营留下了三十七匹马,便于八百人中选了三百三十七名健卒,留守军卒以胡立、胡三万、书记官兀松为令。胡立顿时急了,非嚷嚷着自己也要去,胡三万立即说:“死狐狸,你要是也走了,若沙匪藏匿于商队中,是我能带兵平乱,还是兀先生能带兵?再说你都受伤了,去了也是添乱。”
胡立腿上中了一刀,虽不甚严重,但张孝武还是将他留了下来。
偷袭沙匪的队伍一共三百三十五人,只备腰刀与弓箭,并每人携带三壶箭矢、一袋水和一袋油。整装待发之时,张孝武忽然见到陈伯清单剑仗马而来,心下奇怪道:“陈大侠这是为何?”
陈伯清道:“我随你们杀敌。”
张孝武哭笑不得道:“陈大侠,此地需要你留下来坐镇指挥。”见将士上马准备走了,张孝武说道:“陈大侠还是回营保护好顾家小姐才是。”
陈伯清却异常坚定道道:“我知道你一直排斥与我,觉得我们江湖人会给你们增添麻烦,但你们却少不得我的帮助。”
张孝武气笑了,说:“你能帮我们什么?”
陈伯清道:“我的轻功可助潜入敌营探趣情报,截杀哨桩。”
张孝武倒是愣了一下,此次偷袭自然是需要能人潜入敌营扰乱敌军,可他却怕这陈伯清坏事。于是张孝武想了一下,握着斩马刀,忽然一刀斩了下去。
此时陈伯清不避不让不躲,双眼盯着他,那刀刃停在陈伯清头顶一指处,陈泊青岛:“你不杀我,就不要用刀,我若杀你,你起刀那一刻便已经死了。”
张孝武终笑了起来,收起斩马刀朗声道:“有胆子,陈大侠,你可以跟我们行事,但你要知道,进入军中一切便听我的,我让你跳进火海你也得跳。这是军队,不是江湖游侠,令行禁止为第一位,你能否做到?”
陈伯清立即说道:“能。”
张孝武收回斩马刀,笑道:“好,上马,随我一起杀土匪。”他知道这陈伯清是碍于面子,多日来这位十大高手反倒被汉军一再保护,手中长剑早就饥渴难耐,定是想要和他们一起杀敌了。他虽然担心这位江湖人士干扰军方,可却知道他本事高强,带着陈伯清或有妙用。
可那小郡主施仲秋穿着一身赤色衣甲雪白披风跑了出来,牵着自己的枣红马跟在队伍后面,张孝武见了,哭笑不得,劝说郡主留下。施郡主立即说道:“杀敌岂能无我?须知我阿爷可是镇远将军。”
张孝武一阵头疼,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武艺如何?和胡将军相比呢?”
施郡主傲然道:“我不惧他。”
胡立一副不信的模样,合辙你还不惧怕我,我只是因为你的身份尊贵而已,小娘皮,真不知道深浅。
张孝武赞同道:“自然,我们一走,此间武功最高的便是郡主殿下,可若是郡主走了,谁来保护顾家大小姐和二小姐?要我指望胡将军吗?肯定不行,遇到危险,他跑得比兔子还快。难道你就忍心看到大小姐与二小姐遭受歹人迫害?所以,此刻正是需要你的时候,望施郡主以大局为重,留守大本营。”
(ex){}&/ 张孝武说:“今夜风大干燥,若是生火,必然火烧连营。”
申林东道:“好主意。”
祖公茂补充道:“我们先行火箭先烧了他们帐篷、辎重和马群,若是他们的马儿受惊炸营,定会自相踩踏。且他们多为各个沙匪帮众,也许相互之间多有龌龊,甚至相互还是仇家。若是炸了营,定然自相残杀。”
众人连声称赞。
张孝武拍板道:“祖公茂,你带一伍人马寻找马群辎重粮草,等我中军火箭抛射后立即向马群抛射火箭。”
“喏。”
“申林东,我曾听说你手下有一个入伍之前是江洋大盗的家伙?”
申林东道:“我叫他过来。”那人很快来了,是个细眼长脸的大个子,身高七尺蜂腰猿背,拱手道:“卑下后都队甲什队第一伍队伍长李春城,见过各位官上。”
张孝武直接问道:“你原来是江洋大盗?”
“对。”那李春城倒也不做隐瞒,便一股脑地将自己的出身说出来:“卑下以前是个游侠,因活不下去了,便上山做了几年的山匪。后来官军剿匪,寨子里有人出卖了大家,一帮兄弟被杀得死的死伤的伤。卑下单独逃了出来,找到叛徒报了仇后,便在鬼市里卖了自己从事杀手的买卖。杀的人多了,卑下也有了名气,但也受到了通缉。有一日我在青楼里喝得伶仃大醉,衙役们一拥而上将我抓住。好在我知道的消息多,有人不得不暗中保我,便把我发配到了塞北前哨,其后便是来到了死士营,认识了申大人。”
李春城对于自己的经历和遭遇毫不避讳,说得极为坦荡,似乎像是别人的故事。张孝武不喜欢遮遮挡挡的人,反倒对此人印象很好,点头说道:“兀松兀先生说他看过你的通缉令,看了你一眼后就记得你就是那中原十大恶人之一,故而推荐与你。”
李春城干笑两声,心说我居然是中原十大恶人,我杀的都是该死的人,怎么成了十大恶人了,真正的恶人是坐在朝堂之上挥斥方遒的狗官才是。
张孝武又问:“你真名叫什么?”
“就是李春城,我在江湖上叫做勾魂马面,从不用真名。”
张孝武看了看他的大长脸,心说果然不愧马面之名,这绰号符合他的长相和气质,说:“以后你立下大功,也算是给自己正名。”
李春城摇了摇头,道:“有些大人物,希望我死在前方。”
张孝武道:“你是我的兵了,你的命再也不用别人插手,外人想要我的手下性命,就要看他能不能比我长寿了。”李春城心中些许感动,张孝武指着远处的游哨问道:“你现在过去将这些游哨和在黑暗中的暗哨给我宰杀了,可有这个本事?”
第一百一十三章?反袭沙匪(2)
李春城目测了一会儿,揉了揉眼睛,谨慎地说道:“他们双人一哨,需要有人协助与我,最好武艺高强有暗杀经验的人从旁协助,我们一起杀死双哨,如此也好避免发出声音或者发出警声。”
张孝武想了想,忽然转身对陈伯清问道:“陈大侠,你能否帮他暗杀敌军?”
陈伯清得知此人便是中原十大恶人之一的勾魂马面,心中有一些不愿意,若是在中原,他肯定拔出长剑定是要杀了眼前这个恶人,可当下面对沙匪,他只能选择与李春城合作,便点头道:“可以。”
张孝武拱手道:“一个龙都十大高手,另一个是中原十大恶人,你们两个人的组合倒是有趣。我今儿就要看看,你们谁徒有虚名,谁才有真本事。”
“官上看好吧。”李春城立即脱掉衣甲,甚至脱掉了鞋子光着脚丫子,只携带了两把短刀,那陈伯清也不甘示弱,将破剑拔了出来倒握在手中,与李春城并排而立,两人彼此都看了对方一眼,似乎都看不上对方,便转身走向远处暗哨。
张孝武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来。
萧开在一旁道:“大人,这激将法奏效了。”
张孝武笑说:“这两个人都是有大本事的,却不适合军战。”
申林东说:“李春城武艺高强,但却不会带兵,所以到现在也只是个伍长。”
张孝武道:“若是这等功劳立下了,我倒有意提拔提拔他,做死士营的斥候队长。”
李春城与陈伯清仗着武艺高强,趁着月黑风高潜行过去,他们的轻工身法甚为高明,悄无声息地靠近沙匪哨兵。两个沙匪哨兵困意朦胧,为了打起精神站岗放哨,被迫不停地相互讲话。但还有一个时辰便天亮了,这会儿正是大家困顿至极之时,他们虽勉强撑着眼睛站岗放哨,却对周遭危险毫无察觉。在他们看来,至少明日中午汉军才能抵达的罗兰废墟,那便是他们收割财富之时,所以他们从未想过汉军会偷袭他们。
一个沙匪哨兵打了个哈欠,忽然一把刀从背后伸出胸口,愕然地看到自己胸口长了一把刀,不由得吓了一跳,自己如何会长出这个物件,莫非是长生天奖给自己特别本事?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了,剧烈的疼痛袭来,鲜血喷涌而出,是敌人,是有人夜袭他们。他想要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嘴都被人捂住了,挣扎了几下便魂归天际了。另一个哨兵居然坐着睡着了,陈伯清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的脖子扭断,解决了这个麻烦。
李春城向陈伯清竖起大拇指,陈伯清摆手不屑一顾,李春城心说你装什么象。两人都曾经是江湖好手,谁能服气谁来,尤其是两人一个黑道一个白道,更是以暗杀哨兵来比试武艺。李春城仗着年轻,陈伯清仗着经验丰富,两人将沙匪哨兵如同宰狗杀鸡一般悉数杀死,却发现不知不觉间配合得异常顺利,甚至心中升起惺惺相惜的感觉。
“呸!怎能与这等人惺惺相惜!”两人连忙心道。
(ex){}&/ 张孝武臂力奇大,每射一箭必满弓而发,甚至有时一箭射穿两人,在射翻了一个沙匪之后,张孝武一摸背后的箭囊空了,便将箭囊和箭簇扔在地上,回身吹起哨子来。
赵锁和王一瑾等人早就等不急了,立即驱赶马群向他们靠近。王一瑾紧紧跟随张孝武之后,当初那个有些懦弱的人也变得胆大坚韧起来,历练之后的王一瑾迅速成长着。
“他娘的,我应该带三壶箭。”张孝武后悔起来,他起身眺望,只见左右两处各有几个地方被点着了火,夜晚的大风一吹,那着火的地方更是将其他地方烧成一片。沙匪的马群受了惊,四散而逃,惊慌中将不少沙匪撞死踩死。
炸营了,沙匪们炸营了!
祖公茂那边也偷袭得手了,沙匪辎重和战马全都被点着了,张孝武心中大喜,回望一眼,赵锁等亲兵队正驱赶马匹前来。
陈伯清没有弓箭,当然,作为一个大侠,他也不惯用弓,整支队伍仿佛只有他最是清闲。当下他眼看着敌军大营着火,不少人纷纷被烧死或自相踩踏而死,心中震惊不已,这便是军队,这便是战争,与江湖仇杀截然不同的战争。此时他忽然想到前次被沙匪偷袭,疑惑不已道:“校佐大人,我有一事不明,为何两日之前沙匪偷袭我等不射火箭?难道沙匪不知用火可造成杀伤?沙匪竟会如此好心善待我等?”
张孝武哈哈一笑,反问:“你们来时遇到沙匪,他们是否用火箭了?”
陈伯清道:“不曾用。”
“这就对了。”张孝武的眼神光亮,冷笑道:“其实原因简单的很,沙匪们只是匪性难改罢了,他们既想杀了你们顾家人,又想夺更多财物,甚至想要抢走顾家小姐做压寨夫人。匪性便是贪欲,他们想要的更多,贪欲也害了他们。况且他们是土匪,不是军人,我等军人以杀戮为天性,陈大侠可懂?”
陈伯清细细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汉军并不需要如沙匪一般抢掠财务,所以他们尽可能放心大胆地烧杀破坏。反倒是沙匪们小心翼翼,生怕坏了“自己的东西”。想通了这一点,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心中对张孝武暗暗佩服,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是自己是江湖游侠,不会从其他方面考虑,反倒是这个年纪轻轻的校佐头脑无比清晰。他心中承认之前小看了这个鬼将,果然盛名之下必有才干,能够在战场上存活下来的人,都有自己的本事。
陈伯清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不由得赞叹道:“张校佐年纪轻轻,阅历居然如此丰富,头脑如此聪慧,着实让人钦佩。”
张孝武笑笑不再多言,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忽然发现一个身材矮壮的壮汉身边围着几个护卫,尽管护卫们中箭受伤,却依旧拼命护佑壮汉左右。
第一百一十四章?反袭沙匪(3)
火光照耀之下,那被人团团围住保护着的人,身着白色锦衣,显得与其他人更是不同,脖子上挂着一串玉珠在黑夜之中闪闪发光,更是说明此人身份不是一般之人。
“一斤,给我箭。”
“喏!。”
王一瑾立即奉上自己的箭壶,张孝武挽弓射箭,箭矢如流星一般射中那身材矮壮的白袍汉子。
“噗呲!”
箭矢直接射穿了那汉子的脖颈,那汉子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身边一群人大惊失色将他围得更紧了。几个护卫甚至用地上的死尸当做盾牌大声呼喊,其他沙匪纷纷合拢过去。
张孝武心中大疑此人身份,为何会有如此之多人保护,他随后从王一瑾手中接过来三根箭矢,瞄准了人群射了过去。几个沙匪中箭倒地,其他沙匪立即补上位置,并且指向张孝武方向大声警觉。
张孝武立即大喊:“你们二十人,向那人多处速射,三箭散射。”
“喏!”
军士得令向人多处射箭过去,沙匪们依旧以身躯挡箭,破空之声后又有几人中箭倒在地上。十几个沙匪尸体堆成了尸堆,再次替那壮汉挡住了箭雨。
张孝武一直在观察此处,见沙匪被射杀殆尽,便眺望他处。此时沙匪大营已经被火光和箭雨射杀的混乱不堪,有的沙匪因为被其他人挡住了逃走的道路,居然自相残杀起来。
敌人乱象已生,张孝武即刻下令军士射尽箭矢后弃弓备马。张孝武大手一挥,三百士兵整齐上马,一字排开,随着一声“出刀”,诸将拔出兵刃,目光中露出森森杀气虎视前方,每个人心中都热血澎湃。
便是陈伯清,持剑的手也微微颤抖,并非害怕,而是因为他此刻胸中豪情万丈,心生好男人当如此的冲动。他又转头看着年纪轻轻的张孝武,却发现他异常冷静,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敌军营帐大火和混乱程度,忍不住问:“将军,何时杀过去?”
“让子弹飞一会儿。”
“何意?”
张孝武目光始终盯着敌人,呵呵一笑口中答道:“等他们再自相残杀一会儿,等他们一旦静下来,我们立即冲杀。”
“喏。”陈伯清答道,随后不由一愣神,自己如何成了他的部下了,居然不由自主唱“喏”应答,再看看其他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心中顿时对军队与江湖有了新的定义。江湖不过是打打杀杀,再如何厉害的江湖人遇到令行统一的军队,也必被剿灭。
观察到沙匪中有人开始组织人手正备马寻人,张孝武知时机已到,刀指敌帐大喝一声:“顺着风向,随我杀过去!不要停留,穿过敌营后绕道而归,再从此处再杀过去!不要逆风逆火!”
“喏!”
张孝武挥舞着斩马刀一马当先杀了出去,其他士兵嚎叫着举刀跟随,三百位汉军行进中逐渐振型逐渐变为了雁翎阵来。森森兵刃随着马蹄声响彻月夜,将士们刀刃平举杀高声呼喊。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ex){}&/ “杀!”赵锁等亲兵队始终不离他左右,而申林东武艺高强也杀散了身边的沙匪,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跟了过来,其中便包括李春城。
李春城受了一些伤,陈伯清不由得问道:“如何受的伤?”李春城不好意思地说:“我不习惯骑马,这马又不受控,方才从马上掉了下来,脚缠在马镫上,若不是大家拉住战马,我怕是要被这畜生给活生生拖死。”
陈伯清心中一笑,看来这位“战友”也是一个步战的好手马上的痴呆儿。
张孝武斩马刀挥舞,以出色的臂力砍翻了两个沙匪,又见祖公茂带着人马杀了过来,张孝武狂笑两声,带着众人杀向逃窜的沙匪。随后陆续有士兵杀退了沙匪跟在张孝武等人身后,死士营队伍渐渐重新聚集在一起,大家重新找到主心骨。
月光、刀光、血光,伴随着惨叫声和风声,交织成一曲沙漠屠杀曲,人类在此变得毫不值钱,没有人懂得怜悯他人,弑杀的本性让他们不断地收割对方的生命。这是一场屠杀,汉军对沙匪的屠杀,士气高昂的正规军队面对失魂落魄且人心不齐的土匪流寇,绝对的屠杀。
罗兰废墟,此时成为了修罗地狱,地上的砂砾中侵染着鲜血,黏在一起,渐渐地被风吹来的砂砾覆盖,仿佛死在这里的人不存在一般。
张孝武杀得兴起,死在他受伤的沙匪足有二十个人,但他越发兴奋,甚至觉得骑在马上很是累赘。于是他跳下马去,一下马,迎面便撞来一个沙匪,张孝武长刀高举,奋力砸了下去。
那沙匪连忙举起弯刀左右抵挡,只听得当当当当的声音,那沙匪体力渐渐不支后退几步。
张孝武愈加戾虐,手中长刀紧追敌人的脑袋不舍上下翻飞,身体中仿佛有一种原始的冲动,一定要将对面的生命夺取。
那沙匪大声呼喊仿佛在求饶,却看到张孝武双目露出赤红色的阴森戾气,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手一软,被张孝武磕飞了兵刃。那沙匪顿时跪在地上,磕头求饶,甚至哭了起来。
张孝武大喝一声,一刀劈了下去,直接将沙匪砍成两段,而后他看也不看,冲向其他沙匪。一些兵士们见状也效仿他下马杀敌,正所谓将为兵胆,张孝武如此勇武,军士们更加奋力杀敌,士气愈发高昂。
沙匪们瑟瑟发抖不断后退,两千多人被这三百六十个汉军杀得四散逃窜,一些跪在地上乞降的沙匪宛如一只只待宰羔羊。
张孝武眼看一个头戴斗笠的沙匪头领骑上马正在逃走,他便立即驱马追去,那沙匪头领赶了坐骑几鞭子,却不想胯下马儿不是自己的,不肯听话,居然跳了起来将他摔倒在地。张孝武雷霆一般冲上去,一刀砍在那沙匪头领背上,一条一尺多长的血口子立即飚出鲜血,沙匪头领浑然不觉疼痛,不顾一切向前逃走,在跌跌撞撞跑了几步之后,扑倒在地,不知死活。
陈伯清远望见了,冲了过来,道:“此人便是上次追杀我等的沙匪首领。”
第一百一十五章?女俘
张孝武重新骑上马,策马靠近那尸首,对陈伯清说道:“你来看一下有没有重要信息,我继续杀敌。”胯下战马打了个嚏,张孝武拍了拍马颈,看来战马也杀累了,这马的确不是什么好马,那李存元自然不肯将骁骑营最好的马借给他们,于是便挑了营中最差的三百匹马,但好在都是战马,如此残忍战场中并没有惊慌失措。
陈伯清下马查看,并未找到什么线索,倒是翻到了两根金条,随后抛给张孝武。
张孝武接过黄金递给王一瑾,道:“一斤,记下来,缴获……算了,不用记了,你统计好缴获金银,这些金银是咱们兄弟们的,不是第六团的,别让黄琦那小王八蛋和黄升那老王八蛋知道。”
王一瑾嘿嘿一笑,忙揣好了金条。
沙匪们最后的勇气也被张孝武杀退了,早就拼命逃跑,汉军将士只需拎着刀追赶,追上之后格杀勿论。没有人能够阻挡汉军士兵的刀锋,他们无情地收割着对方的生命,仿佛夏季的狂风吹走了了树上的叶子,将沙匪剿灭殆尽。
天渐渐亮了,地上的尸首更加明显,空气里腥臭四散,哀嚎声远超过喊杀声。
直到最后一个沙匪的惨叫声停止,汉军将士们才停住了杀戮,他们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们的校佐大人,却看到校佐大人上半身几乎全是血迹,头发上还挂着不知谁的鲜血。军士们彼此看了看对方,原来大家和校佐大人差不多,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们杀了人,杀了近十于倍于自己的沙匪。
胜利的喜悦然他们浑身颤抖,一些士兵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抽泣着说:“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这是我第一次打胜仗啊……”
张孝武尽管全身酸痛却精神奕奕,整夜的厮杀让他身体疲惫,但头脑飞速转动。虽杀散了大部沙匪,仍有不少沙匪逃入罗兰废墟,人数应该有几百多,但都是丧失了锐气与胆量,此时应该藏起来等着天黑逃走。
申林东满身鲜血策马走来,询问:“校佐大人,抓了两百个沙匪俘虏,多半受伤不能行动,都已经用绳子栓起来了。”
张孝武看了看疲倦的士兵,淡淡地说:“都杀了吧,你带队——不,李春城,你带一队人办理此事。”
李春城领命而去,不久之后,惨叫声传来,再过一会儿,叫声停止。
诸将坐在椅子上,见李春城仿佛用血水洗过澡似的,杀气凛凛地走回,拱手道:“校佐,办好了。”
“好,从今开始,你便是后都队都佐,辅佐申林东。”
“喏。”
申林东也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张孝武将他要走,李春城也松了口气,他也担心自己被调走,被人误以为攀附权贵之人。
张孝武又道:“还不能休息,大家都辛苦一些,萧开,你带人统计伤亡和救治伤员,祖公茂,你带人将沙匪的马匹器械物资收集起来。”
“喏。”
两人领命而去。
张孝武对李春城道:“去用清水洗洗脸,用沙子洗洗衣甲,别等太阳出来,浑身腥臭自己都受不了。”
(ex){}&/ 张孝武心说是你的眼睛绿了吧,便说道:“交给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关城一跃而起,大喜道:“啥?交给我了?您的意思是这几个娘们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张孝武气笑了:“你他娘的莫不是个傻子?听不懂我的话吗?滚蛋!别碍我事儿。”
“喏!卑职领命去也。”关城先是冲萧开眨眨眼睛,随后色吼吼地跑了。
张孝武对萧开说道:“此人……委实好色成性。”
萧开笑说:“大人,人哪能没个缺点?若是谁十全十美,那你可要当心了,无欲无求的人最危险。”
张孝武大笑:“所言极是。”
陈伯清策马上前,问道:“那个小将……是不是要祸害女人?”
张孝武反问:“女人?哪来的女人,都是沙匪,女沙匪。”
“女沙匪也是女人。”陈伯清心软道,“她们也许是被掠来的,可能也是苦命人啊。”
“谁知道呢。”张孝武摇头道,“万一他们是沙匪的女儿或者心甘情愿追随在丈夫身边的女人,我放过了她们,岂非给自己留下祸根?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对待敌人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陈伯清叹了口气,看来自己还是对这位鬼将不甚了解,此人虽然眉目俊朗,却行事果断心狠手辣,果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将这个名称,对于敌人来说,也许真的就是一个魔鬼吧。
伤兵们多是被刀剑割伤,露出伤口,暂时不能移动,只有一个是跌落马后被自己的马踩断了大腿,忍着疼痛与周围袍泽说笑。
张孝武走过去,伤兵们便要起身,他忙要求大家不要乱动,随后察看了一下士兵的伤口,说:“你们都需要做缝合手术。”几个士兵点头致谢,他走到最后见了那落马士兵,摸了一下士兵受伤的大腿,那人疼得冷汗直流,却忍住不叫。
张孝武便回头道:“一斤,找长木棍和木板,我们做个担架和夹板。我不会治疗断骨,但木城应有人会医治,休息几个时辰,我们星夜赶路,你放心,我会找大夫治疗你的腿。”
那士兵笑问道:“校佐,若是我残了,你会否弃我?”
张孝武道:“你是我的兵,什么时候都是我的兵。”
那士兵笑了起来,信心十足地点点头。
张孝武又去探望其他受伤较轻的伤兵,叮嘱大家清洗伤口,随后与萧开来到八个阵亡士兵跟前,轻叹了一口气。远处,又有女子传来惨叫声,几个士兵纷纷侧目望过去,眼睛都红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沙匪内应
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声音,更知道在这荒无人烟之地,有这样的声音意味着什么,张孝武先是一愣,随后看了看萧开,但并未责怪。反倒是萧开尴尬道:“我让关城去处理了,估计……”
张孝武摆了摆手,吩咐说:“你们和申林东带着一半的人与伤兵留下清理战场,我带着其他人返回迎接大队。萧开,你为主申林东为辅,若是被沙匪杀个回马枪,我拿你是问。”
“喏。”萧开道。
整个天空渐渐红润起i,塞北的晨光比起霞光毫不逊色,火红的荒原之上,几只雄鹰盘旋在天空。众人被这美丽景色所迷住了,纷纷远望那晨光升起。
许久之后,随着张孝武一声令下,众人才继续巡视。
陈伯清忍不住说:“张将军,何必如此残忍对待那些女子,自古以i大丈夫从不恃强凌弱,死士营此番作为,只怕是有损你的声誉。”
张孝武可笑说:“做都做了,有何不妥?大丈夫敢作敢当,我的兵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虽然听我的话,可是他们不守军规,有时也让我头疼不已。”
陈伯清奇道:“将军何出此言?”
一旁的祖公茂便将死士营的由i讲与他听,陈伯清这才知道死士营名气虽大,可其成分居然如此复杂,心想不知主人派他们护送小姐到底是对是错了。最后,心怀正义的陈大侠还是说道:“将军将她们交给军士糟蹋,可她们也都是些被掳掠i的苦女子,岂非刚出虎穴又入狼口?即便她们曾经是沙匪的女人,可沙匪被灭,她们也得以解脱,你就应该放她们回去。我想日后荒原上定然有人会将你供奉起i,以你为荣。”
张孝武似笑非笑看着他道:“陈大侠太过天真了,可见您江湖义气甚重,秉持锄强扶弱的内心,的确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我也希望陈大侠能理解一下我和我的手下军士们,他们杀戮一番之后心中虐戾之气暴涨,若是不消耗了他们的暴虐,只怕有朝一日爆发出i,引起营啸。我虽未见过营啸,却听我的老长官说过,太乾二十一年,禁军第十八团发生营啸,一夜之间整个团都在自相残杀。次日有军中杂役搬出四千具尸体,由此可见营啸严重。况且这些女子留之无用杀之可惜,用她们i消解军士的戾气最为合适不过。”
陈伯清被他的歪理驳得不知如何反驳了,生了半天闷气才说:“都是苦命人,何苦为难彼此。”
“大侠习惯就好,但也不必勉强自己,毕竟你不是军人。”张孝武晃了晃脑袋,脖颈出发出吱吱吱的声音,觉得有一些酸痛,他坐在马上挺了挺全身,坐骑雯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打了一个嚏。
张孝武拍了拍“雯雯”的马颈,捋着鬃毛安抚了一下它的情绪,随后才继续说道,“陈大侠若是能在军中多留一段日子,便会知道军中凄苦了。他们也需要女人,也需要发泄,也需要快活,木城里的娼倌太贵了。若是能降降价格就好了,陈大侠若是有心,可以帮我们去讲讲情,降降价,她们的消费太贵了,太他娘的太贵了。”
赵锁和王一瑾在一旁忍不住乐出了声,这大人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陈伯清更是哭笑不得,心说我没和你谈论娼妓降不降价的事儿,两人当真是话不投机,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太阳缓缓升了起i,整个大地逐渐开始升温,众人身穿甲胄多有不便,张孝武下令所有人将甲胄扔在地上继续骑行。
甲胄皮铠当啷当啷地被扔在地上,众将士们轻装便马前行,直看得陈伯清咋舌,毕竟一件甲胄怕是几十两银子,如此扔掉的确浪费。但他见张孝武下令之后,军士立即执行,更知此人果决,也对这军队的令行一致有了更深的印象。
与此同时,营地里众人们也只睡了两个时辰。
天微微亮之后,兀松、胡立、胡三万早早聚在一起i,甚至胡立一夜未睡,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出现,引得胡三万与兀松一阵怪笑。胡立下令立即收拾营帐,四家商队与顾家不明所以,毕竟大家甚至尚未食晨食,便不得不在朝阳的照耀下沿着河道向南前进。因为偏离了管路,商队中不停地有人相互交谈议论,众人有的知道这条浅浅的河道的i由,有的却不知道,当听闻河道也能抵达罗兰废墟之后,众人恍然大悟。
“可为什么要走河道呢?”
“你们发现了吗?汉军少了很多人。”
“对啊,好像是的。”
“骑兵,骑兵没有了。”
“你一说我才想到,骑兵哪去了?”
众人议论纷纷大惑不解,其中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脸色焦急万分,不由得凑向车队中的马匹。
顾家如今的主事人是陈伯清的徒弟高介,他护在顾家小姐们的大车旁边,时时听令。昨夜已然顾家小姐们已然知道陈伯清的去向,这会儿着实担心起i。
大小姐顾清兮招i兀松,道:“兀先生,我看你们的伤者没了马匹,不如用我们的马车吧。”
“多谢小姐大义。”兀松拱手感激道。
顾家大小姐出面,车队与商队中便立即凑出了几架马车拉着伤兵,众人对顾家大小姐的仗义出手感激不尽。
行走了一个时辰,胡立下令车队停足休息,众军士与商人喘着气坐在河道旁的枯草上,挡着阳光扇着风。
胡立与胡三万、兀松三人正在商议的时候,忽然有人前i汇报,商队中有两人私自逃走,胡三万立即看向胡立,胡立大怒,道:“曹礼,你他娘的带人去把他的脑袋给我摘回i。”
“喏。”
曹礼立即拎着刀带着人追了过去,胡三万道:“我去调查一番。”
兀松叮嘱道:“多带一些人,或有内贼。”
胡三万呲着豁牙子笑道:“有内贼就弄死他。”
等待了一炷香的时间,曹礼终于回i了,半身的鲜血拎着两颗人头。
几个商队的首领i到死士营官长这边询问为何还不出发,先见到胡三万坐在车辕上正在笑嘻嘻地说话,又见了曹礼带着两颗人头,一众百姓商绅们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胡三万道:“行了,你们别怕,死士营只杀敌人,不杀自己人。你们既然答应了五人联保,就要说到做到,以后若是有谁胆敢被判,同队之人杀无赦。”
兀松好奇问胡三万什么是五人联保,胡三万见兀松也有不知道的东西,便得意洋洋地解释说:“五个人彼此监督,若是发现谁有异常立即上报或立即制止,必有重赏,否则五个人同时处死,我称这个办法为五人联保。”
“妙!妙!妙啊!”兀松拍着书笑道。
车队继续缓慢前行,不久之后又听到有人高声喊道:“校佐大人回i了,校佐大人们回i了。”
众人停下脚步走过去,见果然是张孝武带着一百多骑兵折返回i,众人的心顿时咯噔一声,难道其他人折损在前线了?好在回i的军士说此次夜袭大获全胜,斩杀数千沙匪,几乎全歼沙匪,其余士兵在前方看守俘虏打扫战场。人们顿时欢呼不已,商队的人终于不再提心吊胆了,顾家的人满面笑容,顾清兮与陈伯清打听之后,便是代表顾家对死士营表示感谢。
张孝武说不需要感谢,又道:“口头感谢最不实惠,还不如送一些银子,也好让我们死士营死去的弟兄落个魂安家定。他们是为了保护顾家才死在塞北,所以顾家这时候还不如给点实际好处。”
顾清兮听罢先是一阵错愕,随后羞赧不已,忙说顾家定然不会亏待了将士们。
张孝武拱手道:“静待大小姐答复。”而后对胡三万叫道:“三万,有吃的吗?我们杀了一晚上,饿了。”
“有,有,有!”胡三万叫道,忙让人准备吃喝,商队的人则拿出最美的酒和最好的食物送给归i的将士。
二小姐顾若兮不顾别人诧异而惊喜的表情露颜跑去见张孝武,见到他浑身上下仿佛血葫芦一样,一身的腥臭难以靠近,捂着鼻子惊忧道:“张校佐,你受伤了?你伤在何处?重不重,用不用我给你缝合伤口?”
张孝武一阵心慌,心说你给我缝合,我宁可死去,忙拒绝道:“不碍事,都是别人的血。”他转身见其他军士们不怀好意地冲他笑,顿时大怒:“都他娘的干什么呢,把衣服脱了,用沙子洗干净,免得一身血腥味招i草狼。”
胡三万小心翼翼地问:“大人,申林东、萧开他们……都……死了?”
张孝武上去踹了他屁股一脚,骂道:“我的兵,咋能说死就死,我留下他们留下i打扫战场呢。等会儿吃完了继续赶路,争取下午抵达罗兰废墟。”
兀松问道:“大人,我方死伤如何?”
“死了八个人,十二个受伤,不知道能不能挺得住。”张孝武将皮甲衣服脱掉,扔在沙子上,随后蹲在地上用沙子搓洗血迹。
“才死伤二十人?杀敌上千?”兀松脑袋瓜一阵眩晕,这怕是小说演绎中才会出现的场景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两万八千两银子
作为随军书记官,兀松必须如实记录整个过程,于是便坐在沙堆上,从身后竹娄中逃出纸笔,如实写下:“太乾二十九年八月二十三,夜,青龙军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令骑兵三百大破沙匪万人,杀贼数千,伤亡二十,硕古大捷。”
顾若兮便要抢上i替张孝武清理衣服,张孝武后退两步避免尴尬,毕竟洗衣服这种事要么是自己做,要么是杂役做,要么是妻子i做,一个毫无干系的大小姐帮他砂洗衣服,说出去似乎有点太——暧昧。
好在此时顾大小姐赶了过i,揪着二小姐的耳朵便将她带了回去。
众军士相互眨着眼睛,嘴角含笑,兀松更是冲张孝武得意地眨眨眼睛,心说我没说错话吧。
胡三万更是低声道:“大人,我们都看出i了,二小姐对你很倾心啊。”
胡立打趣道:“对,傻子都看出i了,她意中你。”
“对对对……”胡三万笑着笑着胡子一抽抽,顿时怒了:“什么玩意?谁是傻子?你说谁呢?”
下午时车队终于抵达罗兰废墟,远远地看到废墟的上空盘旋着几十只秃鹫,见车队后立即飞去了废墟的远处。二小姐连忙询问为什么有那么多大鸟,张孝武挠了挠头,说:“是秃鹫,也叫沙鹫,专门吃动物尸体的鸟。你看着小,可它臂展比你都长,若是一群秃鹫看到落单的你,这些畜生便会报毫不犹豫攻击你。”
顾若兮吓了一跳,抱怨道:“这鸟不吉利。”
张孝武心说这秃鹫聚集在此,怕是被沙匪的尸体吸引过i吧。远处斥候策马迎i,禀报说都尉萧开与申林东早就扎好了新的营地等着大家,两千多具死尸也被众人扔在远处,废墟的另一侧。他们烤好了羊马肉,备好了塞北的烈酒,等着大家享受一顿塞北大餐。
“亏得你们还吃得下去。”张孝武大笑。
军士答道:“人总得活下去吧。”
张孝武点头,这个年代的人生性得很,杀完人吃肉,甚至可以吃人肉,心理远比现代人强韧许多。
萧开报告,昨夜一战,沙匪被杀约为两千三百余人,其中五成是被烧死,两成被弓箭射死,两成被杀,一成是自相残杀。有沙匪被俘后皆被申林东所杀,另有沙匪妻女四十七人被抓。俘获沙匪战马九百三十匹,驮马三百六十匹,粮草被焚烧了大半,倒是武器铁器比较多。此外,萧开报告缴获金银财宝无数,单是黄金便有百两,纹银更是足足八千两,还有关内银庄的银票两万两之多。
白天,斥候们前后发现有约数百多沙匪从罗兰废墟的各处逃向别处,看上去并不是一支匪帮的,所以短时间内草原北方应无有匪患了。
“尸体中是否有汉人百姓?”
“有,但大多数都是马匪沙匪,应该是流窜在草原上的马匪,虽是汉人却非国人。”萧开侦查的很仔细,随后将一件物品塞进张孝武手中。张孝武见是一块玉牌,这玉佩背后写着两个大字“金衣”。
萧开附耳道:“是金衣卫的令牌,沙匪中有金衣卫,这群沙匪的成分不简单。那金衣卫是奉命监察百官保佑皇权的,可如今居然掺入了沙匪中,只怕要杀顾家的,怕是有那个人。”
追杀顾家女子的居然有金衣卫,这是一支保护皇帝的卫军,比起保护龙都城的银衣卫i说,金衣卫更加神秘莫测。但圣汉帝国的金衣卫与中国历史上明朝存在的锦衣卫不同,他们往往只负责刺探情报传递消息,极少真正动手,金衣卫只是皇帝的耳目罢了。
金衣卫也参与其中,那么说起i这件事便更加复杂了,张孝武眉头紧皱,随后松弛了下i,轻声道:“就当不知道。”
“喏。”
“受伤军士如何?”
“白天有六个没挺过i,不知道今晚另外六个如何。”张孝武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营帐。
张孝武在营帐中刚准备休息,便听到顾二小姐的声音越i越近,心说又无法休息了,顾二小姐掀开帐帘问:“我听说有几个士兵需要手术?”
“这个……”张孝武顿了一下,“可以有。”
两人i到伤兵处,张孝武问了一下六个伤兵的情况,他们倒是不怕,而且难得与这等世家小姐近距离接触,一个个连疼都不觉得了。张孝武在一旁感慨万分,这些臭不要脸的,有了美人忘了官上……
张孝武毕竟是个粗糙的汉子,缝合伤口的手艺自然比不过顾二小姐,先前顾二小姐只是手生胆怯,如今“热情高涨”非要自己动手,张孝武便暂时给她打下手。
士兵们疼也不觉得疼,这让缝合手术的速度加快许多,张孝武甚至只指导了一次,便只是在一旁观看即可。对于张孝武的表扬,顾若兮自觉得非常骄傲,不一会儿王一瑾进i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张孝武这才走了。
诸将议事,张孝武先说了银子,八千两碎银子和两万两银票,其他的黄金折算成银子也有两千两,所以此次缴获总共得了三万两银子。沙匪们有一个习惯,便是走到哪便将抢掠的钱财带到哪里,而今被他们一锅端了南部草原的沙匪,也顺带手抢了他们多年掳掠。
诸将忍不住大笑,这就是贪心的下场,一切皆无。
张孝武提议拿出三分之二的银子回中原买地,保证每个死士营兵卒最基本的生计。众人对此颇为意外,他们还以为校佐会分银子,没想到他却提议分地,纷纷不解。
张孝武道:“而今吾等身在塞北,不知哪一天会战死,也不知哪一天能回去,可即便还乡,许多士卒除了会杀人不会别的本事。所以我给大家分田地,最起码军士还能种田就饿不死自己和家人。若是日后银子足够,我们让每个人都住上房娶上老婆,家里买一头黄牛。诸位兄弟,我要让我的袍泽兄弟,将i每人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际上按照圣汉军制,缴获的一切归属张孝武分配,甚至有些脸皮厚的人独吞战利品。
众人想过会分一些金银,吃喝玩乐算了,可从未想到张孝武会用钱财购买土地,也从未想过日后战争结束该如何生活。
诸将面面相觑地彼此看了看,萧开道:“大家能活着回去吗?”
“能。”张孝武亢然道。
诸将佐心中升起了对未i的希望和憧憬,申林东拱手长揖到地:“服了,服了,申某对大人心悦诚服。”
张孝武又说死士营也许用不到上战场,也许下一次就战死沙场,所以此次护送顾家与商队抵达两狼关后,当即派人回到中原。此次重任张孝武交给兀松,再由赵锁带十个军士一路护送,避免遭遇土匪或意外。
兀松想了想说:“好,既然大家相信我,不怕我卷了钱跑了,我便应承下i。我族在扬州,对扬州熟悉,更知道哪里土地肥沃便宜。”他看了看众人又笑道:“我非死士营文官,众人却如此待我,这件事办不好,我便不回i了。”
赵锁忙道:“兀先生你可不能不回i,你不回i我也给你绑回i。”
众人大笑,胡三万趁机提出每个人写一封家书带回去,塞北之战伤亡甚众,家中老亲日夜担忧,若是能将家书送到家中,家人必定更加放心。
众人称妙,于是纷纷撰写家书,有的军士懂得一些字,有的不懂,大家相互帮着,忙活了半宿,将一打一打的家书写好交给兀松。
祖公茂见大家写了家书,心中百味杂存,低下头看着脚面,心中为妻女而担忧不已。张孝武坐在他身边,说:“就咱们哥俩不用写家书,倒也省事。”祖公茂咳了两声,说:“他们该不会出事吧。”
张孝武笑道:“你妻子千里寻夫,一路从扬州到此,能活到现在必然性格坚韧,轻易不会被打倒,你要对她有信心。”
兀松将众人的家书放在常用的竹篓中,笑说:“定不负使命。”
张孝武道:“财不外露,死士营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发了银子的军士难免会得意显摆,所以我只给每人五两银子,且以顾家的名义。”众人连连称是,张孝武又道:“五两银子也不少了,足够在城里吃喝嫖了,免得他娘的我的兵去木城城里找姑娘都拿不出钱,吃霸王餐,打霸王炮。”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霸王餐和霸王炮是什么,张孝武自己先笑了,解释说:“跟娼女红倌儿赊账,我他娘的都丢不起这个人,以后别提是我的兵。”
诸将大笑起i,萧开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大人,那写沙匪的女人怎么办?”
“她们知道咱们银钱的事吗?”
“应该知道吧。”萧开道。
申林东补充说道:“其实,咱们的银子大都是从她们怀里搜出i的。这些女人可不是被掠i的,她们都是沙匪的妻女亲人,也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萧开又道:“那两万两银票,便是从一个十九岁的麻子少女身上搜到的,应是某个匪首的女儿。”
张孝武道:“昨天是谁负责看着女俘的?”
“关城。”
“叫他过i。”
“喏。”
关城很快i了,张孝武吩咐道:“关城,天黑之后,你将她们拉到偏僻之处……”
关城顿时哭丧着脸说:“校佐大人,我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整不过上百个老娘们啊。”
张孝武哭笑不得上前踹了他一脚,骂道:“你把她们带到偏僻之处杀了,一个也别留着。”
关城挠着头暗说可惜了,但被张孝武一瞪眼睛,立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喏,交给卑下吧,卑下让她们生不如死。”
“放屁,我只要死的。”张孝武斥道。
萧开从旁补充:“别发出声音,免得惊吓到商队里的百姓和顾家的小姐。”
“喏。”关城揖礼转身离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回到木城
原本一夜平静,未想到一个商队仆役在睡觉时睡在了蛇窝之上,引出了几百条沙棘蛇,此蛇毒性之强骇人听闻,几个前去救人的仆役全被毒死。
众人吓得不敢睡觉,甚至有人说是死人引出来沙棘蛇,它们闻着血腥味儿来的,大家必须离开此地。顾家三位小姐也吓得花容失色,晚上不敢睡觉了。张孝武等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草原的沙棘蛇,他仔细看了看那被打死的沙棘蛇,虽然只有拇指一般粗手臂一般长,却没想到这么小的一条蛇居然如此毒烈。
张孝武问:“兀松,你了解这种蛇吗?”
兀松道:“不了解,下官知道的都是从书中看到的,可书上没有记载沙棘蛇啊。”
张孝武笑说:“所以你看的书不多。”
兀松摇头:“非也非也,实乃极少有人记载昆虫野兽。”
张孝武建议道:“若是你写一本《博牲志》,专门记载天下的动物牲畜,昆虫野兽,怕是会被后世铭记千年吧,毕竟这种书籍太少。”
兀松忽然跳了起来,甚至不顾形象大笑:“对啊,对啊,为何我从前想不到?若是如此著书立说,岂不成为天下名家?”说罢,像个疯子似的往自己的帐篷跑,被张孝武一把拉住,兀松着急地说道:“别拉着我,我要成为撰写牲物史书第一人。”
张孝武大汗,忙道:“我不是拦着你,但你先告诉我这种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你不是博览群书吗?”
兀松无奈道:“大人,我的确是博览群书,可我还真不知道这种蛇。”
张孝武只好派人询问,恰巧商队中有一个常住在金城的药材商知道此物,说沙棘蛇是草原上的一种剧毒蛇,只要一滴毒液,便能毒死一帐篷人,若是混在食物中,可让一都队人马丧失战斗力。不过这沙棘蛇一般不会攻击人类,它们常常深睡在地下三尺深的蛇窝内。除非有人身上有檀香,而且站在蛇窝附近,才会惊醒沙棘蛇,并吸引沙棘蛇的攻击。
当即有人检查尸首,发现那人身上果然佩有檀香包,还是其妻子赠送定情之物,他随身佩戴,可惜定情之物却成了催命符,众人不禁一阵唏嘘感慨。
张孝武觉得这沙棘蛇毒有用,他让商人帮助捕蛇,并索要蛇毒。实际上沙棘蛇并不难捕捉,商队里的捕蛇人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捉了两百多条,只是它长的小,颜色土黄利于隐藏。张孝武将蛇毒存在酒囊之中,准备将来另有他用,而蛇肉给大家烤了吃,味道非常不错。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下烤蛇肉的,胆大包天的顾二小姐和性格泼辣的施郡主就对沙棘蛇害怕不已,躲在车中瑟瑟发抖。张孝武随便抓了一些麦粉,骗她们说这事驱蛇药,撒在车子周围之后,说蛇不敢越过驱蛇药,这两个女子才安定下来。
晚上,罗兰废墟外响起了草狼的嚎叫声,张孝武派人在四周点燃火把,草狼不敢靠近营地,但发现了上千具尸首,于是纷纷啃食着沙匪的尸首。不一会儿,鬣狗也来了,嚎叫撕咬了起来,惊扰了大营的百姓。
顾家的三位小姐先是被沙棘蛇吓到了,后又听到了狼叫和狗鸣,虽有顾家护卫与死士营保护但依旧无法安睡。到了次日早上,三人萎靡不振,匆匆吃了晨食之后在车上补起觉来。陈伯清担忧起来,将小姐们需要休息一事报给了张孝武,希望车队晚一些赶路。张孝武并没有为难顾家,磨磨蹭蹭几乎到了中午才开始赶路。
因为昨天晚上的“丰收”,死士营士兵得以全员配马,成了真正的步兵骑营,甚至多余的马匹还借给了商队百姓,队伍的速度提升上来,半日便走得比昨天步行一天还要多一些路。
死士营走后,废墟里的尸首几乎全部被鬣狗、草狼和秃鹫们翻了出来,当然,由于死尸太多,许多尸首只是抛尸较远罢了。草原上的肉食动物们享受着饕餮盛宴,居然难得和谐共处起来,草狼也不驱散鬣狗了,连秃鹫们也不去偷食物了。
缴获了大量马匹后,众人不到四日便顺顺利利地抵达木城,木城守备使乃第六团将军程褚,得闻顾家人来了立即出城迎接,心说也好看看芳震龙都的二顾是何模样。但让他失望了了,顾家人坐在车内,只有家将陈伯清一人与他说话。程褚对陈伯清说城内早已经准备好酒菜,只等三位小姐上宾以待。
顾家贵为四大皇商之一,又是皇亲国戚,在全国个州府都有产业,甚至在边远的木城与金城也有府邸。陈伯清代表顾家婉拒了将军的美意,毕竟男女有别,而且顾家在木城尚有一处府邸便于休息。
便是如此,程褚也觉得自己沾了顾家的光,与顾家拉上了关系。日后皇太子继位,太子少师顾雍必然是宰相之职,而自己少不得也能位列朝班。程褚便亲自见他们护送到顾家的商户,这才转身离去。
站在远处的张孝武见程褚谄媚的神色,嘴角勾起了不屑的笑来,胡三万忙咳了咳提醒,张孝武忙收敛起来。
张孝武领兵刚刚返回死士营还未修整,便得令前往团将军营府汇报一路行程。
张孝武知道程褚并不在意这一路护送情况,只是在乎顾家的消息,但他对顾家知之甚少,唯一得知的便是那些截杀顾家的沙匪,顾家说极有可能是七皇子所为。张孝武并无隐瞒,将前后一切讲给了程褚说,程褚听罢冷汗直流,摇头道:“坏事了,坏事了,如何又掺和在皇权之争中了,坏事了啊!我不去鸦山便是不想参与此事,你这小子,太能给我招惹是非!”兵部里有些人戏谑程褚为纸上谈兵将军,却也不能否认程褚自有一番本事,他对朝廷内部斗争时刻保持警醒,唯恐深涉其中。
张孝武完全是天上掉下个祸事砸在自己的脑袋上,他干涉不了朝廷里的事,更不想掺和其中,便装作不懂说道:“沙匪虽多,但乌合之众,一战即溃,不堪一击。”
“我说的不是沙匪,是……唉……”见张孝武疲倦,程褚让他立即回去休息。
再次回到军营,张孝武终于能洗一个热水澡,他让军中老卒替自己狠狠地搓了一身泥。洗完澡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了十几斤,那洗澡水都换了三盆,可见这二十天不能洗澡是如何邋遢。
躺在床上,张孝武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呼呼大睡了一天。
次日,张孝武依旧早早地醒了过来,吃了炸酱面后便又去探望那些伤员,还给牛木根亲自换了纱布。见那见牛木根的伤口居然全都合上了,张孝武大为高兴,准备一番后将细线剪断,随后拉出缝合细线。
从肉里拔出细线,让牛木根再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要不是被周围袍泽牢牢按住,怕是要疼得飞上天去。
“拆线手术”完成后,张孝武这个乱动手术的大夫也下岗了,他将牛木根等伤员交给了疫营的大夫,又重新整编了死士营,将六个都队缩减到了五个,下都队则变成了役卒队伍,专门负责后勤工作。
死士营人数减少到八百人,但战斗力却并未降低多少,反而因为经历了数次杀戮而逐渐有了强军的气势。
第六团其他军士得知死士营的遭遇,纷纷对张孝武这个“鬼将”更加信服起来,战场上的考验才是军士信赖的依据,尽管张孝武年纪轻轻,却被众信赖,各营队各阵队都开始流传鬼将以及死士营的故事了。
中午时候,黄升带着黄琦才姗姗来迟慰劳军士,张孝武依例汇报,黄升一边听着一边不断点头微笑,随后一招手,道:“来啊,每位军士赏酒一坛,银子一两。”
众军士表面称谢,心中对着黄升的小气很是不满,那黄升随后拉着张孝武说:“张校佐,你此行辛苦极了,过一些时日还有五千役卒来此,还须得你将他们训练成为士卒。”
“将军已经告知,卑下理当承担。”张孝武拱手道。
黄升又问:“可有何苦难?”
张孝武道:“此次护送,阵亡六十四人,重伤残废十四人,轻伤近百人。阵亡军士已经就地掩埋,但残废士兵留在军中无益,倒不如放他们还乡回家。”
黄升神色为难,说一般只有战事结束后才有兵士还乡,此时若是让他们还乡,虽不做逃卒处置,却也得不到安置。若伤兵们只带一张还乡令,甚至连还乡路上的买干粮的钱都拿不到。
“他们受伤皆因我指挥无能导致,所以他们的路费我来出。”张孝武亢然道,“另外,六十四个阵亡士兵也需要厚抚,我知校尉大人为难,但好在这次缴获了一些沙匪的财物足够安抚军士,免得大家心中抱怨,为国尽忠,连一点点抚恤都没有。不知大人可否同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夺马
黄升知道他们缴获了沙匪不少财物,今日本来便是索要这些钱财而来,可听到他说把钱用在抚恤死人身上,黄升倒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他不过是贪生怕死,靠着拍马屁和混资历留在军中,可却也知道军中禁忌,绝不能伸手拿死人钱,否则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
但好在张孝武也没有亏了他,给他选了两匹健马和百两银子,勉强堵住了他的嘴。黄升既然得了银子和健马,便向周参军讨要十四张还乡令。
周文棋听闻不禁摇头,说岂能当此大战之际允军士还乡,便婉拒了黄升。
此时顾家派陈伯清前来感激,原来是顾家小姐们并未忘记死士营的牺牲,特地与木城内顾家商铺借来一万两银子的银票以表示感谢。张孝武悉数收下,毫不客气,对他来说,这些钱是兄弟们的卖命钱。陈伯清又问张校佐可有什么话要转告,张孝武想了想说:“我知顾家能耐甚大,倒是有一事相求。”
“请说。”
张孝武便将还乡令一事说给了顾伯清,顾伯清回商铺后告知三位小姐此事。顾家大小姐最是七窍玲珑心,特地写了一封信给程褚,询问如何能得到还乡令。程褚正愁没办法巴结顾家,见顾家小姐的书信,心说这军中还乡令不正是你们的阿爷军师顾雍管辖所在吗,居然向我讨要起来,但他还是立即着令周参军发给死士营十四张还乡令。
周文棋对程褚失望至极,他并非有意刁难张孝武,而是军中的确有军规,要求在终战结束之前,汉军任何伤兵不得离开战场。若是这个口子一开,疫营中养伤的伤兵非要挤破他的门不可,日后朝廷追究起来,倒霉的也是他周文棋。
思来想去,周文棋叫来黄升,叮嘱说:“这十四张还乡令不得说与外人,否则倒霉的是将军和你我。”黄升小心谨慎,自然不会说出去,便将次还乡令偷偷交给张孝武,将周参军的话原封说给他听。
张孝武明白他的意思,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封嘴,黄升得意洋洋拿着钱去如意坊饮酒去了,据说新来了一伙戏班子,场场爆满。
张孝武将十四张还乡令交给残废士兵,这些在战场上从未流过泪的兵卒们热泪盈眶,感动万分,战争时刻能得到一张还乡令堪比登天。
张孝武心里明白,这还乡令的功劳是顾家人的,面子也是顾家人的,他欠顾家好大的人情,便买了一些礼物前往顾家表示感谢。刚到顾家的商栈,便听陈伯清说施郡主突然病了,忙问起病由。陈伯清无奈道,从金城返还路途上,郡主始终紧张劳累,到了木城之后忽然轻松下来,反倒被风寒沁入得了伤寒之症,若是不及时诊治怕是会留下病根以至短寿。
好在木城此时名医众多,开出的方子非但奇效,且药材具有。只是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大夫嘱咐施郡主必须静养些时日。昔日郡主这一张伶牙俐齿百般不得清闲,而今突然不说话了,倒是让顾家姐妹感觉到极端无趣。
顾二小姐在家里无趣的很,便穿了男装偷着来到死士营。顾若兮立即下了马,向守营门卒通报自己要见张孝武。门卒军士乃是留守的士兵,没见过顾二小姐,乍见一个漂亮的兔爷来到军营,这些老顿时一个个凑过去,戏谑道:“小相公找哪个?是谁让你魂牵梦绕了?”
“我找张孝武。”顾若兮面对一群目光淫邪的军士浑然不怕,昂首倨傲叫道。
几个士兵顿时不敢谈笑了,一个个老老实实起来,一个军士伍长问:“敢问姑娘和张都长是和关系?”
顾若兮有些生气了,问道:“你不认识我吗?该死!你管我和他什么关系,让他来接本小姐。”
那伍长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顿时恍然大悟,这哪里是兔爷,分明是女扮男装的漂亮姑娘。守门军士不敢怠慢立即派人通报,张孝武穿着便服来到门口,顿时认了二小姐顾若兮,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若兮道:“张校佐,你带我我参观一下死士营,城里无趣死了。”
张孝武伸手一拦,道:“还请二小姐回吧,军营不是游乐苑所,不宜观看。”
“你……”顾若兮气得直跳脚,一大早心情好好地过来,却被他冰冷拒绝,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她顿时叫喊道:“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不跟你学什么希氏医术了!”
张孝武耸了耸肩,向营外伸手道:“请!”
顾若兮气得扭头就走,张孝武见了,对王一瑾说道:“你和关西两人跟在她身后,这木城来往复杂,也不知她怎么跑到城外死士营的,别让人拐子给掳到沙漠里成了沙匪的妻子。”
“喏。”
两人忙道。
那顾家小姐骑着马回了城,只觉得此城内鞑塔百姓比金城还要多,四处都是异族语言,连房子建筑都比金城更要像是外族之地,顿时觉得有趣。她便来到一家客栈,正在拴马的时候,一队骑兵过来了,打头的将领定眼一看,发现一匹好马,便道:“左右,把那匹商人的马给我带来,骁骑营征用了。”
顾二小姐拴好了马,正要打伤小二,便见到几个气势汹汹的军士来了,见了顾二小姐便说道:“这位小哥,骁骑营征用了你的马,这是抚恤。”言罢,扔过来十文钱,砸在顾若兮的脸上,疼得她险些流出眼泪。
王一瑾与陈关西从一旁窜了出来,拦在顾二小姐身边,护住了她。顾二小姐正要反驳,王一瑾说道:“二小姐千万不要叫嚷,马先给他们就是,大人会替你要回来。”几个骁骑营的军汉见对方不要地上的文钱,骂了一声不知好歹,便牵着马回去了。
顾二小姐气得只想哭,可也知道她孤身一人自然敌不过对方军汉无赖,便只能寄托于张孝武。王一瑾等人回到死士营向校佐报告,正巧张孝武正准备将从小骁骑营中借来的战马归还,还准备了一些银子,听闻此事,不由得好笑不已,道:“这李存元是幼童吗?连女人的小马也枪,二小姐的马,除了好看,还不如我的雯雯咧。”
王一瑾的心里一直有个疑问不敢说,趁机才道:“大人,为何你给你的马起名雯雯,要知道它可是一匹公马,叫这个名字……”
张孝武哂笑道:“怎么,大人我就爱骑叫雯雯的,怎么了?”
“喏。”
“喏你个头,准备一下,与我一起去骁骑营归还战马,这破雯雯也不行,骑着不舒服,还给人家吧。”
“喏。”
来到骁骑营,守门的军士见了马队,立即通报李存元。李存元带着手下出来,便下令让人检查三百匹马是否受损,张孝武哭笑不得道:“死了几匹,但补充了几匹。”
“啊?我的马死了?”李存元大叫,“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我的马儿是多么宝贵,你知道吗?”
“军候大人,多了三十匹战马。”远处,负责清点的书记官喊道。
李存元正要训斥,听闻多了三十匹,顿时噎得说不上话来,张孝武眯着眼睛看着他尴尬的模样,就用眼神盯死他。半晌,李存元才说:“这几日,我们的战马居然生出如此之多的小马……”
张孝武心中大骂:“去你大爷!”
“军候大人,这三十匹马都是四五岁的健马,一顶一的公马。”远处,那负责清点的书记官又喊道,“咱们没亏。”
李存元脸都憋紫了,扭头说:“行了,此事两清,听说你们得了不少好处,我也不占你们便宜,但以后休再借马。”
“军候大人,马上挂着珍珠玛瑙金银首饰,还有纸条,说死士营特感谢骁骑营馈赠之。”远处,那负责清点的书记官大咧咧道。
李存元大怒:“别他娘的叽叽哇哇了,老子听到了,滚!”
书记官吓得够呛,连滚带爬跑远了。
李存元拱拱手,转身要走,张孝武忙拦住了他:“李军候,下官还有一事相求。”
“你求我?”李存元先吃吃惊不已,然后夸张地叫道,“你竟然求我?!”
张孝武心说你这是什么毛病,便点了一下头,说:“我一友人的马,被骁骑营征辟做了军马,今日特地前来索回。”
李存元大惑道:“谁他娘的拿了你的马。”
“我朋友的,一匹枣红色的小马,不过才两岁半。”张孝武解释。
李存元转身向那书记官招手,道:“李宇,给我死过来,你知道此事吗?”
那叫李宇的书记官连忙在李存元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会儿,李存元登时眼睛一怔,大骂:“混账程瀚,别的本事没有,倒是学会了藏匿了,给我把他叫来。”手下士兵立即找到左近校尉程瀚,那程瀚一脸不解,来到李存元面前时已经从士兵处打听明白了,便趁着李存元生气之前先说:“姐夫,那枣红马我是准备送给我侄子的,拴在你的马棚里。”
第一百二十章 比马战
李存元听了程瀚的话后顿时一阵牙疼,低语道:“怎么不早说啊?现在才说,我多尴尬?”
程瀚无奈道:“我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忙里忙外,这才有时间。”
李存元问:“那马怎么样?”
程瀚道:“您还不知道我吗?我相马的本事一流,再说那马也不用相,因为那是一匹年幼的汗血宝马。”
“行了,我知道了,这马咱不给他了。”李存元心里盘算道,随后回到骁骑营门口对等待许久的张孝武说:“这个……不好意思张校佐,这个马……”
张孝武直接掏出一个袋子扔了过去,李存义以为他施加暗器险些拔刀抵挡,但好在他知道张孝武不可能无缘无故害他,便躲开了钱袋子。那钱袋子砸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珍珠、翡翠和银粒子。
张孝武道:“用这些买,如何?”
李存元看了看钱袋子,又看了看程瀚,左思右想说:“这样吧,张校佐,我听闻你有鬼将之名,定然武艺高强。我说过,我这人就喜欢和武艺高强的人打架,你若是打得赢我,这马和珠宝都带走,若是打不赢我,这马和珠宝全都归我,如何?”
“好啊。”张孝武邪邪一笑,反倒让李存元有点后悔了,他当即说道:“喏,你答应了,既然你答应了,就得按照我的规矩来。咱们这次比武,比的是马战!”
张孝武先是一楞,随后不由得笑了起来,这李存元幼稚得让他感到有趣。而跟在张孝武身边的赵锁等人却是气急败坏,尤其是赵锁脾气暴虐,跳脚大骂:“要不要脸?还要不要脸啦?怎么不比谁脸盘大呢?那你肯定赢了呗!”陈关西和王一瑾也气愤不已,哪有这样的,比武比起了马战,怎么不比射术?你李存元不是自称骑射无双吗?是不是听到我们校佐大人曾经是神射校尉,故而怕了?
程瀚听到他们不尊重自己的姐夫,也气得大骂:“哪来的野狗也敢在此犬吠?”
赵锁撸袖子道:“你阿爷我……”
“闭嘴。”张孝武喝止道,随后拱手一笑:“如军所愿,马战便马战,何时比武?”
“明日一早,如何?”
“好。”张孝武便带着手下离开骁骑营,赵锁、王一瑾两人气得不行,就连一向老实的陈关西也忍不住吐槽:“这人太不要脸了。”
“无妨。”张孝武轻笑,“不过是比谁更聪明罢了。”
“聪明?”众人不解。
张孝武带着人在城里买了一张结实的渔网和几个钱袋,在钱袋里塞满了面粉和沙子,而后向当地牧民买了一根赶羊鞭子。赵锁和王一瑾立即将那李存元险恶,以骑战比武一事说与营中众人,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顿时气坏了,找到张孝武劝说他放弃比武。
那李存元虽然卑鄙无耻了一些,但马上功夫却是第六团最强的,申林东直说:“步战他打不过我,马战我打不过他,且此人十分卑鄙,校佐三思啊。”
张孝武轻笑,道:“没事,我已准备万全,此战必胜。”又有其他人劝阻,张孝武直说自己不会败给李存元。
见劝说无用,萧开说:“胡立,你我准备好弓箭,若是李存元不利于大人,咱俩便用箭射他。”
兀松叮嘱道:“不要加箭簇,若是射死他了,反倒惹麻烦。”
张孝武哈哈一笑说:“他若是堂堂正正跟我打一架,我反倒会尊重他,对付卑鄙的人,我会用更加卑鄙的方式,你们明日只等着看他笑话吧。”
次日一早,约定的时间也到了,张孝武营中随便找了一匹劣马来到骁骑营,其他人唯恐他受伤,纷纷跟在他身后。
得知张孝武要和李存义两人单挑,看热闹的人不计其数,便是其他阵队的人也纷纷围了过去,将整个校场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纷纷议论输赢,大家都说鬼将张孝武杀过数百人,斩杀了鞑塔三金刚,杀了狼群,救过程将军一名,又率三百骑兵灭了沙匪,端地是陆上好汉,只是听闻他们这次比的是马战,不知此人马战又如何。
人一多,骁骑营便更加热闹起来,甚至有人效仿苏钰一样给两人下注赌谁输谁赢,大家都看好李存元,毕竟李存元执掌骁骑营多年,且此人为胜利不择手段品性不佳,所以往往品性不佳的人更容易成功。鬼将的武艺和人品大家都挺佩服,所以真君子遇到真小人,吃亏的也是真君子。
李存元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他身披鱼鳞重甲,头戴婴盔,身背白袍,手持丈二马槊,甚至连他的战马都披上了铁甲。李存义摸了摸自己的装甲战马,仿佛在摸自己的爱妾一般,他坐下战马名叫踏雪,是千里挑一西域大宛良马,李存义花了足足五千两银子才买来,每年给它的草料要花去四五百两,这一匹马一年的吃喝抵得过寻常百姓五十户人家过一年了。
对于他来说,爱妾不算是什么,女人多的是,好马却万中无一。昨天晚上,他在马圈中看了那匹枣红小马,果然是汗血宝马,只是不知道从谁家抢来,问了程瀚,程瀚说那长得跟兔儿爷似的小白脸在两个汉子的护送下走了。
李存元只知道枣红马不是程家的马,便不在乎别人了。踏雪打着嚏,似乎不耐烦,高贵而美丽的气质虽然被皮甲挡住,但高大的身躯还是显示了它矫健的身姿。
“驾。”李存义一勒缰绳,踏雪昂起了头嘶鸣一声,顿时引得众将士欢呼雀跃。
“军候威武!”
“军候霸气!”
“军候定要打他个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李存义得意洋洋地抚摸着自己的战马,炫耀之心溢于言表,他之所以要挑战张孝武,到也并非为了那袋子金银珠宝,而是为了趁机打击张孝武的气焰,在他认为,第六团,不允许出现比自己更牛逼的人。
张孝武骑着他的马慢慢走进了校场,周遭观看的士兵纷纷大笑起来,这马比驴子差不了多少嘛,说它是马,倒也是马,最起码有四个蹄子一根稀疏掉毛的尾巴。而跟着张孝武来的手下忙低着头不敢看众人,唯恐被大家的哄笑给羞臊到地下,天知道为什么放着军营中许多好马不骑,校佐大人为何选了一匹驮马。
李存元马槊遥指张孝武,得意洋洋地大喝道:“来将通名。”
张孝武就差头上流下几道黑线了,心说你这王八蛋要搞什么鬼,我是谁你不知道吗,也不理他,缓慢地策马走进校场中央,然后气定神闲地盯着对方。
有骁骑营兵卒大笑道:“看那什么鬼将?骑个什么马?他骑了个鬼哦!”
“要我说啊,他哪里会骑马,这战马是一般人能起得来的嘛。”
“别这么说,死士营的都长,应该——会一点点吧。”
“对,会一点点。”
“所谓鬼将,不过如此嘛。”
“鬼将?!切!愚人才信。”
“某倒是不希望大人欺负了他。”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张孝武骑上驮马驱赶着上前迎战,可惜驮马毕竟不同于战马,当李存元骑马举槊马蹄踏在地上阵阵传来传来杀意时,驮马吓得脚掌刨地连连后退,任凭张孝武如何驱赶也不向前了。
“驾!驾!驾!你他娘的倒是给我冲啊!”张孝武佯装恼怒破口大骂,岂料到那驮马打了一个嚏喷,再次后退两三步。对面那匹战马更加兴奋了,撒欢地冲上来,只是身披重甲,身上又驮着一个胖子,如何也快不起来。
驮马连连后退,张孝武十分力气倒是有八分用在驾驭驮马上了,看起来似乎想要被自己的坐骑给气死在先。
“哈哈哈……”观众大笑不已。
李存元也忍不住将槊枪举高了一些,准备直接将张孝武给砸下来,免得真的一枪刺死他。他大声叫道:“张孝武,你也有今天,都说你是什么鬼将,鬼将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立即有骑兵阵队将士们大声嘲笑起来:“这鬼将骑一头猪也比骑一头拉车的驮马强些啊!”
“好生有趣,好生有趣!今儿算是看到了年景了,以后得说一辈子。”
“那短毛骡马就不要上来出丑了。”
“哈哈哈哈……”
张孝武心中冷笑,猛地从驮马上跳了下来,高举长矛准备迎战。那驮马见状居然自己转身逃了,更是引得众将士们一阵哄笑,见过胆小的战马,但没见过扔了主人自己跑的了战马。
身披重甲的战马缓慢提升着速度,马蹄声阵阵响起,校场中升起了烟尘,李存元越发骄傲嘴里高喊:“啊呀呀呀……啊呀呀呀……啊呀呀呀……啊呀呀呀……”
“你他娘的唱戏呢!”张孝武心中冷笑,只等着对方近了,猛地从怀中砸出布包面粉,冲着李存义的脸上飞去。
那李存元见到一团“暗器”飞来,心中大骂张孝武卑鄙,立即闪身躲开。却不料张孝武第二个布包又砸了过来,李存义心中不屑,暗想对方也只能出此阴招了,但再是狡猾也抵不过自己了,什么狗屁鬼将,什么神射校尉,不过是卑鄙小人——他倒是不记得自己如何卑鄙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比恶人更恶的人
李存元心说张孝武你这功夫不怎么样,看我如何破了你的暗器,他嘴角冷笑手腕一扬,槊枪一抖挑飞“暗器”。哪想到那“暗器”噗地一声散开,一团麦粉和沙子砸在他的脸上身上,也让那战马受了惊。
踏雪的眼睛被面粉迷住了,脑袋上淋了沙子,急忙收了蹄立了起来,又吸进去了几口麦粉,居然喘了起来。踏雪娇贵得很,哪里肯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蹦又跳又叫,哪里像一匹马,反倒像是一只兔子。
李存元虽然穿着重甲,可重甲能挡得住兵刃却挡不住麦粉,顿时被麦粉给迷住了眼睛,他不得不双腿夹住马肚子,一只手紧紧地拎住了缰绳,免得从马上摔下来。正要大骂,却冷不防面粉吸入了口中,呛得李存元咳嗽不已。
张孝武坏笑起来,将最后两个布包砸过去,大喊道:“看飞镖!再来一个飞镖!”
李存元武艺还是不错,只凭耳听,便在马上挑开布包,可漫天的面粉更是将他团团围住,沙子铺在脸上,气得他又急又恼,还说不出话来,肺都要气炸了。
此时,李存元整个人如升仙了一样包围在一团白雾之中,看得所有观众们目瞪口呆,这也太卑鄙了吧……
张孝武立即抡起长矛对着战马踏雪的后腿砸了两下,战马吃痛,屁股一抬蹦了起来,又一个趔趄将李存元给摔了下来,然后撒腿跑了……这畜生对主人一点感激都没有,居然学张孝武的驮马一般抛弃主人自己跑了。
张孝武掏出渔网甩了过去,将李存元整个罩了起来,随后用绳子一拉,将李存元立即被紧紧勒住,宛如一头被抓住的肥猪。可怜那武艺非凡人品奇差的骁骑营军候,精心准备了一场骑战,被比他更卑鄙的招数硬生生给俘虏了。
诸将诸军卒张大嘴巴,这个——画面太美不敢看啊。
李存元本来便穿着重甲就行动不便,而今又被渔网捆住,越是挣扎越是紧束。头盔挡住了他的脸,让他看不到外面的一切,却知道自己被莫名其妙地捆起来了,大喊道:“张孝武,你个卑鄙小人,你居然对我用阴招!”
张孝武淡淡地说:“对付小人自然用阴招,你若是光明正大的人,我便会光正正大地对付你,可惜你不是。”言罢,他抽出鞭子在地上打了一个鞭响,发出“啪”地一声。
听到鞭子声,李存元吓得一个冷颤,颤颤巍巍地问:“张孝武,你想做什么?你拿了什么东西?”
张孝武肃声道:“一根鞭子罢了,勿怕!赶牲口的鞭子!三尺鞭节,一丈鞭绳,打在人身上估计不疼。尤其是你穿了这一身铁甲,更是不疼,只是不好看罢了。”
“赶牲口的鞭子?!贼子,安敢!”李存元怒吼,心中后悔万分,这重甲防护一流,可最大的问题就是行动不便
张孝武大叫一声:“我打啊——”手中鞭子一甩,再次发出“啪”的一声,那鞭子直接抽在李存元身边的地上,溅起了一阵灰尘。
好个李存元,不愧是中军营骑兵阵队军候,临危不惧大喝一声:“别打,我服了!”
张孝武摇头道:“我不信,先打一顿再说。”他倒是不担心自己的卑劣手段被人耻笑,毕竟李存元卑鄙在先,任谁都看得出来这货心术,以羞辱自己为乐,却不想先被自己给羞辱了。尽管李存元是个军候,张孝武只不过是都校佐,比他官职低上两级,可架不住此人太不要脸,便是拼得丢了官也要揍他一顿。
死士营的大笑不已,看热闹的人更是落井下石,李存元军中人缘不佳,此时正是嘲笑他之时。骁骑营和李存元一样,平日嚣张惯了,纷纷站在死士营身边与骁骑营的人对骂起来,场面好不热闹。
李存元羞恼道:“张孝武,你还信不过我的人品?谁不知道我李存元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一口吐沫一个坑。”
“你个糟老头子,我信你个鬼!”张孝武道,他被李存元的无耻给气笑了,倒是不忍心抽他鞭子了。他左右看了看,忽然拉住了踏雪的缰绳,他看得出来李存元非常喜欢这匹战马,问:“你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踏雪。”
张孝武翻身上马,喝道:“我看踏雪挺好的,这么大个子,背着重甲还行动自如。这样吧,踏雪先借我几天,我替你管教管教。若是你将小红马带回来,便将踏雪牵走,你若是想交换倒也可以。”
“贼子,你强抢是不?”李存元终于睁开眼睛,见到张孝武坐在他的踏雪上,气得哇哇大叫,便要冲上来,却不巧被困在腿上的绳子绊倒,“咚”地一声身子和脸直挺挺地砸在地上。
“嘶……”张孝武看得肉疼,直接调转马头对着手下喊道:“走了,我带你们回家。”
还没出城门,骁骑营便派人将枣红马带回来了,张孝武很是遗憾,这踏雪简直太好了,身姿高大不说还性情温顺,走路极稳,便是他这个骑术不佳的人,踏雪把他伺候的舒舒服服。张孝武欢喜得不得了,连连发出感慨和懊悔之音,只可惜这马终究是李存元的,好生不舍。
现代所有男人都喜欢车,古代所有男人都喜欢马,除了在炕上,又有哪个男人不追求速度的痛快感觉呢?
归还枣红马的是李存元手下的一名叫吕中的书记官,吕中笑说:“张校佐,也就你能制得住他吧。”
张孝武听吕中的话,觉得此人应该对李存元心中有怨,大感意外,看来李存元不单被外人厌恶,也被自己人厌恶,笑道:“虽然我用阴招打败了李军候,但我的人品肯定强过他,那货简直就是不要脸敲家门——不要脸到家了。”
吕中辛苦憋笑,他们军候什么德性他最是清楚,说他脸皮深厚都是赞扬他了,如今被张孝武给治得服服帖帖,倒也不枉一句古话“恶人自有恶人磨”。
张孝武让王一斤将枣红马送去顾家,顾二小姐见了之后忙问何事,王一斤添油加醋讲了一番张校佐如何大战李存元,听得二小姐咯咯娇笑,心中越发对张孝武倾心了。
死士营的马比人多,而马料比人吃得还贵,虽然死士营一时风光,可他们终究没办法供养这么多战马,而其他各营眼馋的哇哇叫。张孝武便与手下商议,手下们开始自然不愿让出马匹,可兀松算了一笔账之后大家只能妥协,若是养马,别说他们吃不够,便是他们抢来的金银也不够用。张孝武精挑细选留下三百匹马后,将大部分驮马让给了辎重营,将部分战马让给了其他各营,换取一些草料。
李存元原本去找程褚告状,大家收了死士营好处纷纷替死士营说好话,气得李存元哇哇大叫。他虽然想办法收拾张孝武,无奈张孝武浑身上下毫无破绽,平日只在军中连城内的酒楼都不去,只能暗暗吃下这个亏,等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郡主的病还没好,五千役卒便来到了死士营,交由死士营训练。
死士营虽然都是军中的顽劣兵士,但没几分本事的人也不会冒头闹事,所以张孝武将折磨役卒的任务交给他们放心得很。
为了训练役卒令行统一,张孝武让人挖出一条长坑,随后命令役卒举矛前进,见坑不进或迟疑者,被拉出队伍揍一顿再负责给役卒们洗衣服。几次三番之后,再也没有役卒闻鼓不前了。
按照张孝武的要求训练四五日,役卒们逐渐适应了军中训练方式,那些不适应的也都被他安排去打扫营房、运送屎尿、整理营房、甚至挖地道工作,五千役卒中只有一百多是无论如何都训练不出来的,这些人要么胆小如鼠故意不练,要么实在愚笨无论如何也教不会,张孝武便向黄升报告,黄升说这些人送到辎重营,那边缺人敢苦力。辎重营自然欢迎,对他们来说人越多越好,谁会嫌弃干活的人少。
张孝武每日向黄升汇报训练事项,忽然得知黄升病了,又找黄琦,却得知黄琦也病了,心中奇怪这黄氏叔侄又在搞什么鬼,为何无故装病。
张孝武却是错怪黄升了,原来黄升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据说军师顾雍有令,死士营与这五千役卒结束训练后前往鸦山大营,与第三团剩余军官士卒重建第三团,他黄升是怎么也躲不过了。为了躲避上前线,叔侄二人决定“偶得”风寒,可这大夏天的,哪里能得风寒,便在大半夜洗热水澡,然后光着身子吹荒原上的冷风。
塞北荒原昼夜温差极大,晚上的冷风不仅仅把他们吹出了风寒,还吹来了一团团的吸血蚊子,叔侄二人被咬的浑身受伤,甚至伤口感染,算是彻底病了,装也不用装。
黄升的脸上、身上、背上满是毒虫咬的脓疮,被迫去苏钰的疫营治疗去了,而黄琦也把自己折腾发烧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训练役卒
役卒训练虽然有一些苛刻艰苦,但张孝武很会调动节奏,甚至教他们唱起了歌谣。原本汉军是没有军歌的,说起来比起四周的异族,汉民族既不善歌谣又不擅长舞蹈,他们擅长建设和农事,因此但凡有汉人在的地方,一定有美食和城市。
张孝武却要求兵士喊唱军歌,他甚至拿出了几首前世改编的《精忠报国》《强军战歌》《男儿当自强》《天地在我心》等歌曲,要求役卒和兵士在休息时必须吼常,大家起初只觉得有一些好玩罢了,听着听着便学会唱了,在训练辛苦时,他们发现唱歌能缓解疲劳,便不自觉唱起来缓解,效果非常好。
训练几天之后,役卒们得知死士营真正的首领便是校佐张孝武,他的绰号是鬼将,众人也非常好奇“鬼将”绰号的由来。
士兵和民夫都会误传故事,扩张扩大张孝武的经历,对于很多初来塞北的役卒来说,他们内心需要一个英雄人物支撑自己,让他们有信心迎接战场和更加艰苦的环境,于是张孝武这个只用了三个月便从一名兵卒晋升到校佐的传奇人物,便成了大家心中的偶像支柱。
“偶像”张孝武经常会向役卒讲述一些战场中的技巧,但他不是为了向役卒们炫耀什么,而是为了告诉他们战争的残酷性,也是为了教授他们生存经验。役卒们对战场非常陌生恐惧,但也天真地认为自己不会死亡,甚至很多人私下里还会认为自己会成为小说演义中的英雄。张孝武知道,他们上战场的第一件事不是成为英雄,而是成为炮灰。
张孝武用自己的经验告诉大家,战场不是小说演义,甚至有一次胡立告诉役卒们说,乌桓白鬼子们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杀了好几个——随后他遭到张孝武一顿痛骂,说他是让役卒们送死,战场中兵卒只有活下来才能战胜敌人,再勇猛的兵卒也不过是一粒尘埃,役卒们必须要先学会自保,再学会杀敌。
役卒们起初对都长张孝武的叮嘱很在心上,但时间久了,大家却又表面应和私下却不信。而死士营兵卒们对张孝武非常崇拜,大家都明白,做猛将的手下固然能取得功名,可死得也快,而在战场上跟着张孝武这样的有勇有谋的将军,肯定能活得久一些。
老卒们想的不是杀敌,而是如何活得更久,等战争结束,回到家中与爹娘妻儿相聚。
“那你为什么对他们那样说?”张孝武问胡立。
胡立嘿嘿一笑:“我怕吓着这群人到了战场,听到杀声就便吓得尿裤子不敢动弹,人家扬刀杀到面前都不知道反抗。”他和张孝武的做法都没有错,只是理念不同罢了,张孝武告诉大家的是战场上的恶,以此让更多的人学习自保的能力生存下来,而胡立告诉大家的是战场上的好,以此增加大家的勇气,让众人有信心活下去。
“你第一次作战,尿裤子了吗?”张孝武笑着说,他也知道胡立并没有做错什么,两人没什么可争论的,便已转移话题问。
胡立挠着头道:“这都是经验,不提了,不提了。大人,我弄了两瓶好酒,咱们喝点儿?”
张孝武道:“你肯定是从疫营那里骗来的。”
“遇到了一个二傻子,他家境殷实,以为自己去了战场会是小说话本里的英雄,结果还没遇到乌桓人,便被漫天的箭雨射了个对穿。好在那弓箭只是射穿了他的肩膀没射死他,那二傻子从此之后不敢上战场了,便花钱通融跑疫营躲避了。”胡立嬉笑道,“大人,你可不知那疫营中人,什么人都有,受伤的,装受伤的,自己给自己弄伤的,唉——咱圣汉禁军,何时掺杂了如此之多牛鬼蛇神。”
张孝武道:“他们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分本事,既然胆小怕死又无能,倒不如回家生孩子得过且过,万一将来孩子有出息呢。”
胡立问说兵卒胆小军队如何能打胜仗,若禁军都是胆小如鼠之辈,这仗也无需再打了。张孝武却说胆小不要紧,只要大战来临,兵士们拿起刀枪,心中不会杀人的也在下一秒疯狂杀人了。但兵卒们上了战场,最是要记住两点,一是服从军令,二是保存自己,大多数人不是十人敌百人敌千人敌万人敌。
张孝武尔后又发现,其实在训练士卒方面,死士营内表现最出色的官佐居然是申林东,他不但经验丰富且善于总结改善,端地是一个练兵的好手。张孝武虽然自忖会许多更加科学有效的训练方法,但那毕竟是热兵器时代的训练方式,而在这种冷兵器为尚的世界中,古老的训练和扎营住营知识非但有必要,还是必须要学习的。
张孝武是一个知错能改的人,他立即纠正了自己的思想并重用申林东,任申林东任死士营练兵总管事,总领五千新兵训练。申林东见张孝武愈加重视自己,态度更加积极了,全然不似过去小心翼翼的颓废模样。
有了申林东的练兵,张孝武时间突然多了起来,此时胡三万推荐了一个叫做温如玉的人才。胡三万介绍说,这温如玉原本在白虎军团担任辎重营的什长,多次随军作战,跟随白虎军从关东地区的黑森林打到西南方的野牙台,从远征西域到平息内乱,接连打了八年,累积功劳却只升任什长,手下真真杀过不少叛军和异族。
然而温如玉倒霉在他的上司贪墨军粮,温如玉虽然没有参与贪墨,但他的官上是同乡,军中多有同乡照顾,他虽然屡次劝阻,却被同乡无视。后来官上贪墨暴露,许多人误以为他告的密,不但在军中排斥他,还私下揍了他好几顿,以至于他无法再留在白虎军团。
恰逢太子率青龙军北讨不臣,温如玉得以到青龙军,之前因为赌博时抓到对方出千,忍不住大打出手,这才被送到死士营来。
张孝武心说这温如玉名字像个娘们,但性格居然如此耿直,问胡三万为何举荐温如玉,胡三万说:“此人性格刚烈,严重不揉沙子,对贪墨一事难以容忍,我想定然对大人有所帮助。我虽然本事不行,但我不嫉有本事的人。我在军中最多能任伍长一职,可如今却做了都尉,实是愧不敢当越想越心慌,倒不如举荐能人与我一起管理辎重,免得耽误了大人的军事。”
张孝武哈哈一笑,让赵锁去城内买酒回来,宴请手下诸将一起吃肉喝酒,欢聚一番。
而今张孝武手下心腹有兀松、王一斤、陈关西、赵锁、萧开、胡立、祖公茂、申林东、关城、曹礼、胡三万、温如玉、李春城。其中王一瑾、陈关西和赵锁最早跟随他,虽然本事不济却难得忠心耿耿;兀松、胡三万、温如玉负责后勤;其余人负责带兵,倒也显得文武俱全。
众人喝酒吃肉,张孝武突然发现,新拉拢的温如玉居然滴酒不沾,而李春城居然百喝不醉,颇感兴趣,让大家轮着与李春城喝酒,却不想被李春城一一灌倒在地。张孝武知道有一种人先天对酒精免疫或者喝了酒之后很快将酒精排出去,这种人无不是酒中英雄酒中霸王,李春城武功厉害,而在酒桌上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最后李春城向他敬酒时,张孝武落荒而逃去找兀松这个文人喝酒去了。
兀松虽然是文人,但酒量却不小,与张孝武对饮三碗之后,张孝武忙说喝的太急需要缓一缓。兀松捋着山羊胡子直笑,忽然说到在他老家扬州有一地方,名曰沙洲岛,面积足有千亩,那岛立在杨子河中央,是淤泥堆砌而成。因为每年杨子河发洪水后,沙洲岛必然会被淹没一半,而另一半也泡在水中,便一直是无主之地,若是能将沙洲岛购买下来,便足以安置许多老兵。
张孝武立即想到后世的崇明岛来,但这是两个世界,他不知道所谓的沙洲岛具体情况,可既然是无主之地,他们若是占了岂非免了一部分土地的钱。考虑之后,张孝武让兀松带着老兵回到中原之后,立即占了沙洲岛,并花钱修葺防洪堤坝,将无用的岛屿化为众人的最后依靠。
“此去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大人定当小心被人背后捅刀子。”兀松喝了一口酒忽然说,“你虽然救了程将军一名,可此人生性薄凉,关键时刻未必会帮你。”
张孝武点头道:“我自然知道,咱们死士营八百多人,必须要活着回中原。”
众将见新都佐温如玉很是腼腆,便从李春城换成了他讨伐,温如玉推让不过只喝了一口,然后浑身赤红,脸像是被煮熟的螃蟹一般,着实让大家大笑不已。胡立还拍着他的肩膀笑说:“如何相识出嫁的大姑娘一般?”
温如玉郁闷不已道:“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喝了酒就像是被蒸熟了一般……”
“没事,没事,你喝酒吧,别管浑身红不红,要知道咱们这里最喜欢浑身赤红的就是校佐大人。”胡三万打趣道,“每次他都是杀得满身鲜血才回来。”
温如玉是武将出身,也操刀子杀过数个敌人,倒也不惧众人灌酒,便与众人喝了一圈,最后轮到向张孝武敬酒的时候,只见他举起杯子对张孝武说:“大人——”然后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大醉不醒。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救人
军中无细汉全是糙男儿,见温如玉醉倒在地反倒大笑不已,张孝武让人将温如玉送回去醒酒,又与其他人喝起酒来。他酒量虽然没有李春城一般千杯不醉,可是仗着身体强悍硬是撑到了最后。
一通酒肉未必能接结交朋友,但能在一个槽子里吃食畅饮,至少证明张孝武能够将团队捏合起来,让大家彼此之间少一些隔阂,也让死士营将佐们更加团结。
木城顾家商栈,大小姐正在一勺一勺又一勺地给施郡主喂着汤药,嗔怪道:“看你这凌厉的性子,今儿是尝到了苦头了吧?”
施仲秋不服说:“得了寒症和性子有什么关系。”她见二小姐顾若兮在一旁眼神飘荡,便又忍不住咳嗽着打趣:“你这是想去疫庄,还是想去看疫庄里的人?”
“病了都闲不下你的嘴。”顾若兮嗔道。
施仲秋用青葱玉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小妮子年纪虽小,但心思可不小,还没等到嫁人的年纪呢,就想着别人了?”
“谁要嫁人了?”顾若兮被说的红了脸,扭头便走,转眼间换了一套男装带着小丫鬟翠娥偷着跑上街去。前次被抢了马,这次她觉得多带一个人才安全,甚至随身带了佩剑玉凤剑,这是一柄翡翠银玉的宝剑,在龙都内城,百姓对这柄玉凤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四大皇商,皇亲国戚,圣汉第一军师顾雍的二小姐,然而她却忘了,这里是漠北,木城。
顾二小姐算得上是胆大包天了,毕竟她们在龙都时受尽宠让,再加上龙都府府尹金文与顾雍乃是模拟之交,龙都府内的衙役、银衣卫对她保护有加,这导致了顾二小姐误以为自己本事了得,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女孩自以为换了男装别人便看不出来了,哪想到一出门便被人认出来。这木城地处草原,街上别说行走的男人,便是女人都是一副糙面孔,哪会生得如此细皮嫩肉,顿时人们纷纷侧目。
顾二小姐浑然不觉,和丫鬟说起了一路上的见闻,那丫鬟也是个傻大胆,直说木城远不如龙都,处处不如,甚至不如两狼关。这木城内人员复杂,有军士,有牧民,有商客,有镖师,还有北鞑塔骑兵,有从南面逃回来的汉人,还有卖儿卖女的乞丐。上次她没来得及逛一逛木城,便遇到夺马的事儿,这次决定好好看看这个城市。
顾若兮看着很多人面色蜡黄,衣不果腹,不由得心生可怜,又见一个鞑塔女人跪在地上卖女儿,便不由得走上前去施舍了一两银子。周遭的人顿时双眼冒光,那女人磕头感谢,将小女孩退给二小姐。
顾若兮忙推辞说自己不要买小孩,自己只是可怜她,但鞑塔女人哪里肯听,她早就认出面前这位小姐一定是富贵人家的女儿,自己的孩子若是成了她的丫鬟,肯定不会饿死,更加在地上磕头恳请。顾若兮的小丫鬟也叫道:“我家小……小少爷已经说了,你怎么这么不明?早知道不给你银子了。”
周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顿时有人心生歹意,向前拥挤过去。顾若兮被人一撞,不由得倒在地上,头上的头巾散落下来,一个仿若仙子的少女刹那间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目瞪口呆地看了许久,才有人痴痴地赞叹说:“谁家的姑娘,如此美艳,不知将来便宜哪个汉子哟。”
丫鬟忙拉着顾若兮的衣襟,左右看到不怀好意的一张张面孔,焦急道:“少爷,我们走吧。”
顾若兮也被人推了一下,气得够呛,正要转身走回,却忽然发现自己的钱袋子不见了,大惊失色道:“翠娥,我的钱袋子没了。”
丫鬟翠娥惊诧道:“钱袋子被偷了?”
“是的。”
“定是刚才有人推了你一下,故意偷走的,着实可恶。”
顾若兮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原本好好的心情被人给搅合了着实生气,便转身带着翠娥要走。突然一只大手将她们拦住,一个脸上长了一颗硕大黑痣,黑痣上海长了一绺黑毛的汉子将她们拦了下来,冷哼道:“奶奶个熊的,俺们翠烟楼刚买的两个雏娘,趁着没人看的时候便跑了出来,真是没了天理。”与此同时,顾若兮和丫鬟翠娥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黑大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挥手驱赶道:“散了,都散了,我们翠烟楼的红倌儿乱闯,影响了大家。但若是大家觉得好,可以来我们翠烟楼,只要有银子,任你怎么玩耍。”他的四个手下扛起顾若兮和丫鬟翠娥便跟在他身后,谁不知道翠烟楼的大名,那可是在两狼关呵呵都有名的青楼。
黑大汉心中得意,甭管这女子是谁的,他们带走了就是他们的,作为翠烟楼的打手,他们来木城便是寻找那些长相玲珑的幼女,将她们抢走或掳走或买走,好好培养一番,将来都是翠烟楼的财产。他本看中了这鞑塔女人的小女儿,但没想到突然见到了一个比小女孩漂亮千百倍的顾若兮。这鞑塔女人原本应该是某个部落头领的女人,小女孩也不是寻常那些牧民孩子一般脏兮兮,可比起顾若兮,那便是繁星与皓月相比了。
黑大汉洋洋得意正走着,只看到前面走来两骑,为首的年轻武将肩头系着红巾,双目如鹰隼一般锐利。那黑大汉浑身一冷,立即退到一旁,他的手下见了也忙退到一旁。可惜他们的退让却反而让那年轻武将更加注意,策马过来,居高临下睥睨道:“你是何人?”
黑大汉住在两狼关多年,看到这将军的一身甲胄便判断出对方最少是一员都尉,内心不敢怠慢,忙道:“回大人,小人乃两狼关翠烟楼管事娄三,可否行个方便?日后若是来翠烟楼,娄三必有重谢。”
武将淡然道:“我不认识你,你们带着的人,是谁?”
娄三忙道:“是我们新买的红倌儿,刚刚逃到木城,小的受我们家主子——您知道两狼关慕容氏吗?”
“不知道。”
娄三被噎了一口,苦笑:“看来您真是初来乍到,连两狼关慕容氏都不知道,要知道狼卫最早便是慕容氏的狼卫……”
那武将没等娄三说完,忽然抽出鞭子一鞭子抽了过去,啪的一声,居然直接将娄三抽倒在地。娄三躺在地上,从左肩到右臂一条血痕露出殷殷鲜血,疼得说不出话来,眼中含恨地望着对方,咬牙道:“你和我有仇?还是和慕容氏有恨?”
那武将摸着下巴,淡淡地说:“小贼!我平生第一最恨人欺男霸女,第二恨人骗我,你两样都占了,你说你该死不改死?”那武将说这话拔出佩刀,对着黑大汉娄三便砍去。
娄三忙向后滚去,堪堪躲开了这把刀,他靠在墙角捂着伤口怒道:“你……你居然敢当街杀人?你是何人?如此目无王法?”
那武将咦地叫了一声,惊讶道:“你居然躲开了?”
娄三在两狼关的最大青楼做打手头领,自然有几分本事,只是断然没想到对方会杀人,他怒道:“家主慕容……”
那武将一拉马缰,白马抬起前蹄向娄三踩去,娄三后撤一步拔出佩剑,怒吼道:“你别逼我杀人。”
那武将冷笑一声,忽然下了马,抡起佩刀刺向娄三。娄三向左闪身一跃,让开了武将的刀光,却不想那武将指东打西,根本不是杀他。只见刀如流星白光一闪,那两个抬着顾若兮的喽啰反应不及,脑袋被喷涌的鲜血顶起来一丈高,好一会儿才掉在地上,而扛着顾若兮的尸身却立在地上,形成了诡异一幕。
周遭看热闹的众人顿时被吓得傻眼了,不由得失声尖叫起来,这武将敢杀人,真敢杀人啊。边塞的百姓不是没看过杀人的,可杀了人后带着微笑望着对方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是什么样的残忍和什么样的经历,让他对杀人如此淡然,对生命不屑一顾?
那武将微笑着望着抬着丫鬟的两个喽啰,两人顿时会意,扔了翠娥转身便跑,侥幸活得一命。那武将又望向娄三,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娄三早就吓得表情麻木目光呆滞,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天旋地转。
娄三见过狠人,也见过嚣张跋扈的人,可这样嚣张凶狠的人哪里见过,见武将走来,耳鸣声才渐渐消失,他吓得跪在地上,颤声哀求道:“大大大……大人,这两个女人给你了,我不要了,我不敢要了。但是大人,小的需与家主交代,还望你……你……你能告诉我大名。”
“鬼将,张孝武。”那将军不慌不忙走上前去,却一刀砍去。
白光一闪,娄三尿了裤子,又觉得脑袋一冷,以为自己脑袋也废了,顿时吓得哇呀一声坐在地上。叫了许久,才发现自己没死,这才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幸好还在头还在,再摸摸头顶,原来脑袋上的发髻和头巾被削掉了,整个人仿佛靺鞨黑箭士的尻首发型。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出发
往日人们若是看了这类似于靺鞨人的发型,指不定会哈哈大笑,可看到地面上遍地鲜血和两个人头,人们只觉得恶心头晕想要呕吐,哪里还会发笑。又听到那武将自报家门,周遭的百姓们顿时纷纷后撤十几步,大呼道:“鬼将!他就是杀人吃肉的鬼将!我的天啊!都说鬼将出门,十步杀一人,大家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吧。”
娄三惊讶不已,原来这人就是鬼将,那个以一己之力灭了整个塞北沙匪的鬼将,就是那个灭了刘家吃人脑髓的张孝武,他可真是瞎了眼,居然惹到这样一个煞神!他不由得后退两步,产生到:“你……是你!”
张孝武道:“这两人是我青龙军军师顾大人的女儿,怎么成了你们的新倌儿了?你们的胆子倒是不小,劫持军师家人。”
比起刚才差点被杀死,掳掠军师家属,这等罪行可以满门当诛了,娄三立即扔了佩剑转身撒腿便跑,只留下周遭百姓目瞪口呆,这两个女人,居然是当今顾军师的女儿?
张孝武没有追那人,他见顾若兮依旧昏迷,便走过去将她横身抱起,见二小姐俏丽的面容依旧酣睡,忍不住说:“真是头蠢猪,以为这里也是龙都城吗?”他回头对王一瑾吩咐道:“一斤,愣着干嘛?送她们回去。”
“喏。”
王一瑾走到丫鬟翠娥身边,看了看张孝武,又看了看丫鬟,有一些手足无措。
“你在干嘛?”张孝武问。
“这个……男女授受不亲……”
“亲你大爷!救人呢,你想什么?”
王一瑾学着张孝武将翠娥横身抱起,脸红的像是猴屁股,张孝武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小子,估计第一次接触女人。”
“不是第一次。”
“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能耐?”
“我……”
“得,你的故事我不想听,但你好好抱着行不行,那丫鬟的脑袋快掉地上了!”
王一瑾忙将翠娥扶好,尴尬一笑,两人将女孩们送回顾家商栈。商栈里的人不知外面发生何事,却见顾若兮一身鲜血回来,以为二小姐受了重伤,顿时一阵慌忙。
好在张孝武一番解释,众人才明白,二小姐私自外出游玩,却被青楼人拐子给掠走,好在张孝武及时出手解救了二小姐。龙都也有人拐子,只是龙都大小势力虽然众多,却下手又分寸,他们一定会先弄清对方的身份再下手。若是随便拐走了什么公主郡主、大官家的女儿,只怕这整个龙都城的地下势力都要遭殃。
顾大小姐后怕不已,和陈伯清连忙感谢,张孝武点了点头,揖礼离去。
陈伯清叹道:“此人……让人捉摸不透啊。”
大小姐道:“这番,我们欠他更多了,却不知如何谢他。”她细想又道:“此处还有银子吗?可以多给他们便是。”
陈伯清道:“谨遵大小姐的话,给多少合适。”
“多给一些吧。”
陈伯清亲自送去三千两银子表示感谢,张孝武笑说这倒是意外之财,今日入城不过是惯例向校尉大人汇报训练。陈伯清好奇为何他不是校尉而只是一个校佐,张孝武说自己立下的功劳只是保护顾家人,算不得军功。
陈伯清道:“校佐保护小姐,立下功劳远超战功,军师定会记住这番情义。”
张孝武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军师太远,哪会理睬一个小小的校佐。
又两日之后,施郡主的病终于转好了,俗话说小孩子不藏病,病好之后的她立即嚷嚷着和顾若兮去死士营看看。两人都是闲不住的人,少女心性十足,但经过上一次顾二小姐的遇险,大小姐顾清兮哪敢让她们出门胡闹。施郡主和顾二小姐两人像是被关进笼子里的小鸟一样,整日闷闷不乐却又毫无办法,几次想着偷跑出去,总被家丁护卫给拦了回来。
郡主病愈,顾家方可启程,张孝武等死士营继续护送顾家与商队。
因为木城与两狼关只有两日路程,张孝武便只带着萧开的前都队和祖公茂的左都队护送,留守众人以胡立为令。
死士营准备完毕却因为顾家耽搁一日,原来自觉决战即将到来,塞北汉人与汉化的鞑塔富人深知危险,当顾家决定暂时停止商栈生意,全员搬回两狼关内时,其他与顾家关系要好的商户也急了。他们觉得顾家是皇商,既然皇商都搬走,必然有大事发生,于是便也纷纷求上门来,恳请一起撤走。
顾家商栈的生意伙伴众多,从前彼此帮衬,此时断然不能扔了伙伴,便只好答应下来。如此一来,护送队伍又庞大了许多。
张孝武本以为只是保护上次那几百人罢了,岂料到这次护送的商队百姓达到了上千人,看眼看着乱哄哄的人群,他不知道如何是好。细想之后,张孝武决定向将军汇报,以免木城出现谣言混乱,并引起军心哗变。作为一个穿越者,张孝武自然明白谣言的威力,尤其是在顾军师家人撤离之后,将带给木城多大的震动。
战争之中的民众心理战也是极其重要的,另一个世界中,蒙古大军破城即屠城的宣传,便让他们所过之处往往无人敢于反抗,而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宣传,也让历史上的辽宋明几个皇朝惧怕万分,这便是心理战的威慑力。心理战最能够瓦解人心和抵抗意志,如今决战尚未开始,若因顾家搬走引起百姓骚乱,简直自乱阵脚。
张孝武先将此事报告给了黄升,但黄升听了却大刺刺的摆手道:“他们若早想走早早便就走了,还会等到如今?告诉你,木城百姓多是鞑汉杂交的后代,生于此长于此,不会走的。你看要走的都是什么人,不过是中原过来的商人罢了,他们的家在中原不在塞北,他们的心也不在塞北,所以他们走得了啊。可木城百姓呢,他们离开此处便是流民乞丐了,他们能走吗?走不了。”
张孝武虽然觉得有些道理,却依旧担心哗变,黄升直说无妨无妨,若是城内骚动,程将军早就派兵镇压了。
张孝武又说护送人数太多,死士营顾不得别人,只保护顾家,黄升笑说:“不用管他们,他们又没有给你银子。”张孝武明白过来,黄升是想跟他讨要银子了,便微微一笑,说:“这几日商户会找到大人,还请大人接待一番。”黄升见他懂得自己的意思,便笑着将入关文牒交于他,让他入城之后帮自己买点桂花糕。
这黄升五十多岁的人,好酒好色还喜好甜食,尤其喜欢吃桂花糕,这木城卖桂花糕的店铺听闻金城战场已经交战,便卷起铺盖逃回两狼关了。
张孝武说难怪这几日越来越多的百姓往两狼关走,这百姓居然比自己还先得到消息,黄升笑说都是谣传罢了,金城还没打起来,百姓们已经想象得打得不成样子。张孝武让胡三万将沿路保护费一事告知商户,并让其他商户给黄升送银子,商户们为了安全无有异议,黄升赚了一大笔钱,惹得苏钰眼红不已。
木城与两狼关只有百里距离,沿路官道不经过细软的沙丘和戈壁,多是泥土和细沙形成的草地,道路平摊且好走许多。若是骑马疾行只需一日,大队人马步行也只需两日。一切准备完毕,在死士营三百步战骑兵的保护下,商队朝着两狼关南行而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两狼关,沿路之上却遇到了不少辎重粮草部队,细细打听之后得知关内如今加紧征缴粮饷,甚至一些州府的粮饷征到了三年之后。张孝武与诸将面面相窥,如此肆无忌惮压榨民众,只怕会引起中原民变啊。
正午休息,张孝武与诸将一起吃饭,听王一瑾报告说二小姐的丫鬟翠娥请见,张孝武单独见了翠娥,问道:“翠娥姑娘,因何事找我?”
翠娥怯生生道:“婢子感谢恩公救命之恩。”
“不用谢了,你们大小姐已经谢过了。”张孝武道,他先前没注意过这个丫鬟,而今看了,倒是觉得这丫鬟居然也秀气可人,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也如此精致,心说顾家不愧是名门望族。
翠娥认真道:“恩公之恩,翠娥无以为报,只能向恩公明示一事。”
张孝武道:“请讲。”
翠娥咬着朱唇,低声道:“我家二小姐与恩公乃天作之合,若恩公能来顾府提亲,翠娥必定尽力周全。”
张孝武怔住了,半晌后方大笑道:“这个……翠娥姑娘,你这是准备做红娘月老吗?”
翠娥抿嘴嫣然一笑,低声道:“昨夜二小姐做了梦,念了恩公名字数十遍,还望恩公勿辜负二小姐的一片丹心。”
张孝武活两辈子,今儿算是第一次遇到“表白”,他不好意思地摸了鼻子,吸了口气道:“这个……多谢翠娥姑娘,可能你们小姐是在气我教她的时候太严厉,心里恨死我了。你别胡乱猜疑,也别胡乱做主,否则你们小姐绝不饶你。”
翠娥急了道:“我没骗你,真的,是真的,要是二小姐不是心有所属……”
“翠娥姑娘!”张孝武打断了她的话,道:“有些话不要乱说,虽然你在顾家受宠,但胡乱揣测主人的意思,可会引火烧身的。另外,翠娥姑娘,我已经有发妻了。”
翠娥瞠目道:“什么?恩公已经成亲了?”
张孝武点点头,翠娥失望拜谢转身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狼关塞 上
次日正午过后,一行人抵达两狼关外,只看到远方浩浩荡荡绵延无垠的军营营帐,将两狼关外团团围住,每个营帐上都飘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字:“汉”!
扎在两狼关外东西叶赫山脚下,汉军旗猎猎作响,十几万白虎军驻扎在此。
此时正值中午,军营内有不少兵士正在训练,刹那间杀声直冲霄。比起青龙军,白虎军才是百战之军,白虎军统帅叶仁东乃圣汉老将了,虽然白虎军只有十二万人,可这十二万人东征西讨平定叛乱杀出国门,的确比长久拱卫龙都的青龙军要有名的多。
人过万满无边,更何况十二万白虎军与六万民夫的营帐,向东望去,望不到边际,向西望去,也望不到边际。此时正是晌饭时间,各营炊烟升起,洗洗数了一下,居然有上千之多,若不是北风吹过,只是这烟雾便笼罩了军营。
“这么多人只是驻防在此,却按兵不动,凭白消耗粮食,皇上打的是什么算盘?”张孝武心中大惑不解,集中兵力优势消灭敌人是兵法第一要诀,自古以来两军对垒,只要不是科技文明相差太多——如清军对八国联军——兵多将广者胜率更大,偶有以少胜多者常被人传颂。只是传颂故事少,大多数时候发生的是碾压式的战役。帝国上下应该不会犯如此外行错误,即便太乾皇帝外行指导内行,可帝国元老院也断然不会允许如此愚蠢行径——除非元老院授意叶仁东暂时不必支援。
历史上天唐帝国后期因为连续出现了数个蠢皇帝治国,或重用宦官乱国,或依仗外戚导致外戚乱国,最终将天唐帝国葬送。有鉴于此,圣太祖在圣汉立国不久便创建了帝国元老院,太祖设立了九个元老以掣肘皇权,避免家族式帝国出现蠢人皇帝断送国家,元老院效忠轩辕氏皇族,拱卫圣汉帝国长治久安。
元老们唯一的工作便是负责监督皇帝的治国决定是否正确,在重大政治决策上提醒皇帝,避免皇帝犯错。当然,若皇帝一意孤行,圣汉帝国元老们却也不能阻止,只是帝国元老要么是皇帝的叔父,要么是皇帝的老师或功盖天下老臣,皇帝真想抛弃元老们的意见,固执己见一意孤行,却也会被元老们明中暗中阻挠。
张孝武对圣汉帝国元老院很感兴趣,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见一见帝国的那些元老们到底是如何怼皇帝的。清朝大臣不敢怼皇帝,导致清帝国灭亡;明朝大臣直接把皇帝怼死了,导致明帝国灭亡;宋朝大臣不怼皇帝怼武将,宋帝国灭亡了;唐朝大臣和皇帝互怼,结果被武将搞灭国了……
其实怼不怼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张孝武作为一个现代人,非常相看一看这古代人是如何怼皇帝,会不会像李存元对程褚一样不留情面。
在与白虎军营相距十里时候,立即有白虎军斥候骑兵冲上前问话,当得知死士营护送顾家小姐后,斥候返回报告。不久,便有一队人马上前护送,接替了死士营的护送任务,至此死士营职责结束。
张孝武要送伤兵过关,其余士兵只能驻扎在城外,还必须在白虎军营寨北侧石滩之上。
众人安营扎寨,纷纷跃跃欲试想要见识两狼城的繁花,但张孝武却没有带多少人,除了十四个还乡伤兵,便是兀松与赵锁等十人的护送队伍,另有入城寻找妻女的祖公茂,保护张孝武的王一瑾与陈关西,此外别无他人。
萧开手下的关城急得在张孝武面前走来走去,张孝武见了心烦,说:“你随来吧,但入城后若是给我惹了其他麻烦,当心你的皮。”关城大喜,知道张孝武是在照拂自己,嘻嘻一笑说自己绝不会惹下麻烦。
正在商议时,陈伯清前来拜别,拱手说我日后有缘再见,希望我们已经是同僚。张孝武哈哈一笑,道:“若是大战结束我能活着回来,找你喝酒,你需将我灌醉。”
陈伯清也朗声大笑,却忽然见二小姐不顾丫鬟们的阻拦下了车,顿时一阵头疼,正准备拱手说话,却见顾若兮一路跑到张孝武跟前,扶着膝盖连连喘息。她此番并未纱黛遮面,露出了绝世容颜,众商户与军士们再次被她的美丽折服,却只敢偷偷小窥,有的低下了头。
“二小姐。”张孝武点头打着招呼说,“数日未见,别来无恙,今日为何不女扮男装了?”
“哼!”顾若兮知道他在揶揄自己,那日若不是他救了自己,却是不知自己将会落得如何下场,她嘟着左顾而其他道:“张大人,此回龙都,怕是再与你见面极难了,希氏医术,你还有什么要教我的?”
张孝武想了想道:“大概没有了,我所知不多,且二小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超过我许多。我哪里还敢再教你,只怕现在应该是你教我了,不信你问问那些伤员。我只希望你真能将此发扬光大,因为军中专门的军医,人数极少,且关乎军心。”
顾若兮立即握着小拳头,壮志重重地说:“张大人放心,我定会将希氏医术发扬光大,日后你在前线受伤了,也许回到龙都治病,会是我给你做手术。”
张孝武吓了一跳,苦笑道:“二小姐可知有些工作最忌讳说一些话吗?”
“什么工作?”
“义庄的殓夫,医官的大夫,打牢的狱卒,都不能说希望再见到你,否则容易挨揍。”
顾若兮笑得花枝招展,顿时香煞众人,一个个恨不得此刻立即取代张孝武站在她的面前。张孝武见众人目光嫉妒,转身拦在顾若兮身前,挡住了余人的目光。顾若兮勉强止住了笑容,才点点头说:“张大人,那我希望日后你升官发财,来龙都城做官,可好?”
张孝武摇头说:“不去。”
顾若兮奇了:“为何?”
张孝武理直气壮道:“正所谓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京城龙都都是官宦人家和他们的宗族势力,我这种平民出身的小将去龙都便是给人家当差使,我才不愿意去受那份罪咧。在这塞北多好,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顾若兮心想回到中原后,便再也看不到这塞外美景和某个人了,心中惆怅万分,叹气说:“你若是去了龙都,可以来顾家寻我,还要带上你的妻子。”
张孝武点点头,也不多解释。
顾若兮揖礼而别,依依惜别中深深地看了张孝武一眼,那眼神中带着无限惆怅和哀怨,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作为一个成年人,张孝武自然清楚那临别眼神中的含义,他发誓顾若兮的眼睛是他两辈子见过的最美的眼睛,而那幽怨又渴望的眼神,总让他想到前世日本歌姬中岛明菜的凝目时的柔情似水。“再见,二小姐。”张孝武心中说道,没有做什么解释。
远处陈伯清拱手告别,他也挥了挥手,陈伯清没见过这种告别方式,微微一笑。
其余人低声嬉笑交谈,不过看着张大人的眼睛却满是崇拜,见张孝武转过身来,兀松策马靠近提醒道:“大人,准备入关了。”
“大家准备。”张孝武回身道。
兀松憋笑道:“大人,我娶了一妻三妾,是否需要我指点一二?”
萧开也说:“对啊,兀先生经验了得。”
“萧开你死一边去,留守城外好好带队。”张孝武骂骂咧咧驱散了一群八卦男的熊熊烈火,后带着祖公茂、兀松、赵锁、王一瑾和关城等三十余人向两狼关行去。
顾家车队先行入关,张孝武随后递上关蝶,先行穿过白虎军营寨,但穿行在栅栏的小道之中,外望不见白虎军内营寨和军队,只能听到阵阵杀生和训练的呼喊。兀松笑道:“上次我来时,也是如此通过,只是上次叫声比而今大了许多。”
“许是人家睡觉呢。”祖公茂笑说。
穿过白虎军营寨,众人终于见到了两狼关北关全貌,不由得连连惊呼,那城墙前后两层,外墙之内更见耸高的内墙,均是青色硬石累建,坚硬无比。城墙之上,上白面旗帜迎风招展,近百座弩车露出粗大的弩箭,怒视前方。守卫两狼关的狼卫军,身着皮甲,头顶皮帽,帽顶则是一簇狼尾颇具特色,他们手持强弓,虎视眈眈,虽然城外有白虎军坐镇,却依旧枕戈待旦不敢松懈,端地是精锐之师。
那两狼关城墙左右不过二里长,两侧均是万丈高山,端地是天下第一关,便是一只鸟也无法从此飞过。
两狼关只有一道城门,走进看去,那城门一丈高、一丈五尺宽的生铁门,高高悬起,远远望去,直吓得人们忍不住后退,生怕那铁门掉下来将人砸成肉泥。许多人不是第一次见两狼关,可以就被这雄伟的气势与森冷震慑得无以言表。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两狼关塞 下
兀松见众人张口结舌一群土老帽的模样,不由得轻笑起来。
张孝武道:“兀先生,你懂得多,你说说这两狼关的历史。”
兀松右手持书卷成一卷,拍在左手上,迈着八字步说:“要说这两狼关的历史,便不得不说中原历史了,须知中原为耕战民族,两狼关外则是游牧民族,中原民族历经五千年而屹立不倒,虽王朝更迭却文化生生不灭……”
“咳咳咳……说重点。”张孝武提醒道。
赵锁也叫道:“我说大能人,能不能别给咱讲虚的啊,你在说个啥啊?”
兀松道:“这讲故事,总得说个前因后果吧。”见大家瞪着眼睛看着他,只好举手投降,道:“好,我讲一些近的,近的。”他清了清嗓子,咳嗽了几声,才说起这两狼关的故事来。
上古传说,万年前一场惊天的大地震导致叶赫山山脉从中间断裂,从此分为从东叶赫山山脉和西叶赫山山脉,而在山脉断裂的正中央,则是一条如糖葫芦一般的山谷,百姓称之为两狼谷。两狼谷在南侧出口足足数十里,而在北侧出口仅宽二里,自中原王又王朝以来历任君主都意识到两狼谷的重要性。无论中原王朝如何变幻,始终在两狼谷北侧修建关隘要塞防止北方游牧民族入侵。
六百年前,罗兰帝国以奇法破两狼关入中原,二十年后,罗兰帝国被掀翻,两狼关落入奴隶军(鞑塔人)手中。中原各地诸侯争霸,此时是中原最弱最混乱的时期,史称十六国时代,当时有一个商人花了五百两黄金居然从鞑塔人手中购汇了两狼关。
华夏帝国统一中原,两狼建设为两狼要塞,成为戍卫北方的重要关隘。华夏帝国国运较短,仅存八十年四代皇帝,因皇族血脉稀薄禅位于天唐帝国李氏皇族。虽然很多史学家认为,华夏皇族姬氏后裔应为天唐皇族李氏断绝,但没有人历史证据,此案而已成为了历史悬案。
天唐帝国立国一百三十年,因皇族封国渐渐强大,最终导致八王之乱。李氏兄弟自相残杀时,各地诸侯不甘寂寞纷纷逐鹿中原,经过二十年的争霸,汉轩辕氏终定鼎天下。彼时坐拥两两狼要塞的慕容氏见大势所趋便宣布效忠汉王,轩辕氏最终一统天下,始建圣汉帝国。
二百年前圣汉景帝时,因两狼谷要塞颓废,北方袭扰不断,景帝重建要塞,并更还名为两狼关。
两狼关内是一座成葫芦形状的城池两狼城,它依山而建,东西两侧分别是陡峭且百尺高难以攀登的东叶赫山和西叶赫山,城池南端仅有一面两丈城墙,无有抵御作用,北侧城墙依山而建,又分内墙与外墙,外墙六丈,内墙却高十丈,两墙仅相距八十步,若外墙破则守军依托内墙可轻松夺回外墙。
两狼关经过圣汉帝国数十位皇帝两百年的修建,如今已然坚不可摧,它向北唯一的出入口则是一道重达千斤的铁门,由绞盘控制,为两百年前机关大师公输益所建。为了防止鞑塔人挖掘地道进入两狼关,公输益甚至在建造两狼关之前,在此深挖二十丈修建地基,两狼关下全是坚硬无比的巨石。两狼关的城墙也是由一块块“h”形状石块修葺而成,空隙中间所用糯米做汁加以陶土夯实,后经过炙烤层层建成。为了修建此关隘,两百年间朝廷花费上千万两白银,两狼关号称永不可破的关隘和天下第一关。
尽管明知道没有什么永不可破的关隘,可面对如此雄伟庞大的关隘时,张孝武还是与其他众人一样,发出无限感慨。
递交关碟后,张孝武等人穿过近十丈长悠长城门走廊,随后见到一面石壁挡住了瓮城内貌,他们绕过石壁正准备观看瓮城,却突然见到身后一百姓仿佛被拉扯着“咚”地一声撞在瓮城门口的石壁之上,撞得头破血流累累惨叫。众人大惑不解,只见一个校尉数十个军士,均手持木棍上前,先将此人制住,随后将此人从石壁上拖下来带走。
张孝武大惑不解,兀松道:“这面石壁名曰敬汉墙,乃是一面巨大的磁铁石雕刻而成,若不尊入关令携带兵刃入关,则兵刃必被石壁吸了去。刚才这人应该是里面穿了铁甲,当受的此难。”
张孝武道:“难怪入城时,狼卫并不检查我等衣甲是否携带兵刃,原来是在此间有此等神物。”
兀松道:“这敬汉墙据说是公输益耗尽毕生之力,在四海域内寻觅得到,景帝本打算放在龙都,后来驾崩之前幡然悔悟,说国破何以家,便将敬汉墙移到了两狼关关口。”
“我有一计,可破此墙。”张孝武忽然说道,见众人表情惊讶,张孝武摸着磁石墙壁说道:“只是这敬汉墙吸得住铁器,却吸不住铜器,若化铜钱铸铜刃,此墙全然无用。”
兀松一怔,若有所思,苦笑道:“铜刃易断,哪里抵得过铁刃。”
张孝武指着瓮城道:“你看瓮城之中,军人手持长棍而已,若三千犬夷手持铜刀杀入,狼卫可否抵挡。”
也许是他们说话声音有一些大了,那手持木棍的校尉闻声抬起头来,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众人顿时紧张起来,这里可不是塞北,更不是木城,死士营的名气在此全无用处。
张孝武倒是不怕,抬起头淡淡地望着那校尉,那校尉上下端量了张孝武一番,饶有兴趣地问道:“你这小将倒是有见地,怎地,莫不是对攻破两狼关有信心?”
张孝武拱手施礼,道:“大人,下官是在模拟如何破关,我想狼卫必然多次模拟犬夷破关之策以作应对,下官着实献丑了。”
那校尉嘿嘿一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记住你了。”
两狼关围城不大,但由于两侧城墙高大,瓮城内终日不见阳光,给人一种阴冷森凉的感觉,即便如今是盛夏时节,瓮城之中依旧冷飕飕的。张孝武注意到有一些地方比较泥泞湿漉,应该是此地排水不畅,但好在此地地处塞北,下雨时节并不多,倒不至于造成瓮城内淹。
两狼关内墙有三道城门,却不似外门一般用生铁铸造,只是普通的厚重木门,左右关合,一队狼卫士兵在此守护。过了内城便是狼卫军营,许多狼卫军卒世代守护两狼关,因此狼卫军营中只生活着士兵,将佐军官依旧生活在两狼城内自己家中。这两狼城始建的缘由,便是为狼卫服务,又因两狼关是进出塞北与中原的唯一关隘,所以几乎所有天下货栈与商社都在此设立分设,去关外讨生活的汉人和进中原一缆繁华的异族都要在此做好准备。天然的地利造就了两狼城的繁华,众人过了狼卫军营,终于见到熙熙攘攘的百姓和来来往往的行商。
几个牵着驮马的商人高呼道:“走狼关咯,走狼关咯!”这是出塞的商队特有的呼号,并以此来寻找出塞的同伴,边塞苦寒,再加上沙匪草狼不绝,一支商队往往危险万分,便有了这种广而告之相互结伴的呼号方式。不一会儿,另外一支商队也呼应回来,两伙商队凑在一起,商议如何出塞,说话间发现是寿州老乡,更是热情起来。
出塞的号子声、商贩的贩卖声、街边百姓的谈笑声,构成了两狼城内栩栩如生的百姓日常图画,让久在草原的张孝武等人只觉得有浓浓的生活气息,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滋滋的。
一行人走了一会儿,见到许多妓院、赌场、当铺、客栈、店铺,尤其是不少戏班子齐聚在此公演。几个戏班子建了台子,名伶们轮番上台献艺,台下的百姓们轰然叫好,有些百姓激动地又哭又笑,直让这道路无法通行。
王一瑾询问,方才得知原来是白虎军统帅镇西将军、笃山伯叶向东喜欢听戏,便也让军士们闲暇之余聆听戏剧,以至于许多戏班子纷纷来到此间讨生活。最近几日,叶将军在城内设凤鸣宴,邀请天下十大名曲家献艺。可以说入了凤鸣宴的大家,便是这天下十大名曲家了,因此来此的戏班子越来越多,越来越有名,以至于城内愈加繁华无比,许多龙都的公子哥和全国各地的玩家杂家也纷纷跑来凑热闹。
张孝武听了王一瑾的介绍,哈哈一笑,说这就是另一个阿拉善英雄会嘛,这叶伯爷倒是真会玩,年轻时少不得是一位风流人物。
此时已然是晌午时分,大家有一些饿了,张孝武等人便寻了一家客栈要了饭菜,三十几个人穿得非常朴素,点的饭菜却并不朴素。死士营手中有一些钱财了,大家又是第一次随张孝武入城,所以他尽情地点了佳肴,什么香煎鱼、糖醋鱼、红烧肉、酥油鸡、麻胡饼、炙乳羊、乳豆腐、醉香干、香(狗)肉汤、油炸丸子等等,饭也变成了稻米。
众人围城四桌,直勾勾地盯着店小二不停上菜,一个个不停地咽口水,连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不在意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酒楼遭遇
“这些憨货,丢人。”张孝武摇头笑道,点了菜后便观看沿街风景,感受着这圣汉帝国百姓的生活,只觉得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国家的确幸福,最起码不用整日担惊受怕自己会被掠杀。两狼关塞是一座从未被人攻克的关隘,而两狼城也因此享受了上百年的和平与宁静。居住在此的百姓是幸运的,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富裕宁静,他们身前是辽阔的塞北荒原,他们身后是富庶繁华的中原,生活在此的百姓还真是幸福。
街上商户不绝,一些做生意的小役手脚勤快地叫卖着什么,还有几个带着草帽挑着食盒的人在街上快速奔走。张孝武招来小二,询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小二他们都是替饭庄客栈送菜的脚夫。
“送菜?什么意思?”
“就是有些人家派人送了银子,定一些饭菜,再由这些脚夫送到客人家。”
“美团外卖?”张孝武瞠目结舌道,“这个年代也有美团外卖?该不会有其他人穿越了吧?”
那小二笑道:“不知道客官说的是什么,这脚夫生意都存在千百年了,他们也不只是替饭庄客栈送菜,还有一些人家送东西,取东西,甚至送信。”
“功能齐全,还当邮差。”张孝武微微一笑,实际上这种跑腿生意并不是现代发明,他记得曾经在单位组织的旅游中去参观博物馆,博物馆便有动态的《清明上河图》,讲解员说这美团外卖和饿了么的生意,在宋代便有,且生意更加火爆。正在他意兴阑珊时,听到几声突兀的嘲讽。
“不知哪里来的土包子,有几个臭钱显摆起来了。”有其他食客低声鄙夷道。
“今日,不少各地的公子哥玩家都来了。”
“便是公子哥,也是那偏远之地的土人。”
张孝武顿时心中不悦起来,他森冷的目光向那食客望过去,那食客正巧瞥了过来,与张孝武的目光相撞,顿时一个寒颤,低下头去。
张孝武不是惹事生非的人,且此间并非木城也容不得他撒野,但若有人瞧不起自己,他也不是压得住火气的人。只见他蹭一下站了起来,其他军士也立即站起身来,甚至有几人拎起了椅子当做武器,随时准备打架。
那食客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吃饭,不敢看向那边。可张孝武冷冷一笑,赵锁会意径直走去,站在那食客身边,将他的脑袋按进了菜盘中,语气平淡地问:“你刚才说甚?”
“我乃……我乃……我乃……”
“你奶奶个熊!”赵锁猛地将他脑袋撞在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青筋暴敛咬牙切恨道:“老子在草原上斩杀乌夷,你他娘的躲在城内享受太平,我的军士伤了残了,换得了你全须全羽四肢俱在,你他娘的凭什么看不起我的人?”他猛地拎着那人,将那人连带着头发薅了起来,抡起嘴巴啪啪啪连打了八个大嘴巴子,将那人打得鼻口流血连连告饶。
张孝武坐了下来,其他军士们也坐了下来,张孝武道:“倒酒!”便有手下给他倒酒,兀松提醒道:“再打下去,打死麻烦了。”张孝武喊道:“赵锁,叉出去。”
“好咧。”
赵锁和几个手下,将那被打的汉子架了起来,走到门口扔了出去。
那人同桌食客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跪在地上,哪有半分救援的打算。他们若是动手就好了,大家伙准备让他们看看伤残兵士到底是不是废物,只可惜这几个人胆小如鼠,全都被吓住了。
祖公茂笑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叫做袍泽的。”
此时店家才慌忙出来,告饶道:“军爷,军爷,息怒,息怒。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军户家属,万勿因此置气。”
张孝武指着此人和他的同伴道:“结了账,滚蛋!别让我见到你们!否则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店家忙让小二收拾一番,此时其他店内客人也怕了这位煞神,只得匆忙吃食走了。张孝武着人上酒,对众人喊道:“等一会儿,兀松赵锁便会带着我的亲兵和伤兵离开两狼关返回中原,然后安置众人。也许咱们兄弟再见面是几年后,也许是不知何期,我敬大家一碗酒。你们跟着我,辛苦了!”
众军士红了眼睛,有人甚至落了眼泪,咬着牙望着校佐大人。
张孝武微微一笑,又道:“这碗酒之后,你们便得了还乡令,回到乡间老家去吧,从此之后解甲归田,做个安乐太平人。若是你们在老家不慎舒服,便在一年之后去往扬州府沙洲岛,咱们兄弟或可再续前缘。”
“谢家主!”兀松忽然喊道,其余士兵会意,高喊道:“谢家主。”所有手下纷纷高呼:“谢家主!谢家主!谢家主!”
张孝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家主,谁是家主?
众人喝了一碗酒,张孝武大喊:“开吃,别剩下!”众人便开始吃喝起来,张孝武更是毫无吃相,一桌的兄弟便不再忌惮什么规矩,不一会儿,四桌子酒肉全都吃光了。张孝武打着嗝对兀松说:“你这小子,脑子里想些什么,家主是什么意思?”
兀松道:“我去买下沙洲岛,须得用你的名义,他们若是投奔沙洲,那岂非成了你的佃户,所以让他们喊出家主之名,自然不为过。”
张孝武道:“都是袍泽兄弟……”
“你对下人自然可说袍泽兄弟,可谁敢说和你做袍泽兄弟?”兀松笑道,“那苏钰军候多次帮你,他可以说你是他袍泽,你能说他是你兄弟吗?所以,他们若是成了你的佃户家人,反倒放心舒心,比成为兄弟还要放松,最少他们知道将来有谁可以依靠。”
张孝武若有所思,对这个时代这个世界的一些观念,也许并不赞同,可这么多年的伦理关系,却反而让这个时代的人生活的更加舒服。正所谓存在即合理,张孝武也不是一个圣母婊,更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他对人善待却不刻意死板,拿着二十二世纪的兄弟文化来丈量古代心里。而且纵观历史来说,再亲密的两人,兄弟关系也是最不靠谱的,反倒不如上下级来的可靠一些。
此时那被打之人带着一群衙役跑来,那人趾高气昂道:“就是他们,他们殴打的我,扰乱两狼城治安,抓得就是你们!”
张孝武侧过身去,见了那群衙役,又见那脸上全都是掌印的人,忍不住笑了一下。衙役班头上前,道:“你们几个,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若是不老老实实交代,便于我去大牢里仔细说和。”
兀松起身笑道:“我等护送军师家人返还中原,不知你们对顾军师可要追查?”
“顾军师?哪个顾军师?哪个鸟军师都不行!两狼城内,只听慕容将军……”那被打之人叫道。
那班头楞了一下,忙回身给了那人一个大嘴巴,将他直接打倒在地上,大骂:“夯货!顾军师都不知道,全天下只有一个顾军师。”随后拱手而退,道:“叨扰了,叨扰了,各位继续吃喝。”他又看席间许多伤残之人,更加确信这些人都是从塞北回来的伤残士兵,他们若真的护送顾军师,普天之下除了皇上,怕是每人愿意招惹此人了。
张孝武等人毫不在意,继续吃喝,众人餐毕就此暂别,赵锁寻思了许久,才上前问:“要是这读书人不怀好意贪墨钱财,我能干掉他吗?”
兀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用手中书指着赵锁道:“你个夯货!我家良田万顷妻妾成群,这点小钱何必贪墨。”
赵锁道:“那可说不定,越是有钱越是贪婪的人不少,当朝宰相……”
“闭嘴。”张孝武立即喝道,“你的任务是保护好兀先生。”
“喏。”
几个伤兵一一上前感谢张孝武,他哈哈一笑,每个人都上前拥抱,笑着笑着不知怎么眼眶就湿润了,说:“走吧,走吧,回乡之后,你们都是英雄。”
兀松上前低语道:“校佐大人,若局势危机,可带兵向东翻山而归,万勿死战报国。”
“什么?”
兀松嘻嘻一笑,拱手而行。
赵锁跑上前去道:“读书人,你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你猜。”
“你说我什么了?”
“你猜。”
“要我说读书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日后你若生子,万勿读书,否则成了坏东西。”
“你这厮……”
送走兀松等人之后,众人便陪祖公茂寻找家人,关城因要去青楼行事,已经急不可耐了。张孝武知道他有这种疾病,便也未加阻拦,只是告诫他城关之前抵达约定地点即可,关城急吼吼地一口答应下来。
看着关城嬉笑焦急离去的模样,祖公茂忍不住说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这老关,将来定然吃亏在色上。”
张孝武摇了摇头,他知道关城是淫而不色,曼说是窈窕淑女,便是粗鄙丫头在她眼中也是一样,亏得这个时代允许一妻多妾。
第一百二十八章?狼耳
祖公茂拿出半年前的书信,书信上的地址是两狼城内的一家客栈,众人赶到客栈打听吴氏母女,那店主显然已经不记得有吴氏曾经住过小店。祖公茂大怒,便要伸手去揍店家,被张孝武阻拦下i,劝道:“而今塞外战乱,每日i往于两狼关的军爷与百姓众多,他记得不也不足为怪。”
祖公茂焦急万分,叹了一口气。
此时一个小伙计上前揖礼道:“贵客不必迁怒我家主人,老爷不常在店中,平日都是我i打理。这半年i往客栈的人太多,但吴氏母女我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她还带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丫头,大约七八岁,是也不是?”
“正是正是。”祖公茂激动得抓住了小伙计的胳膊,追问:“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那小伙计被抓疼了,后退两步挣脱开,道:“她们只在店里住了两天,两个孩子在房间里不外出,那娘子出门寻找营生,后i应该是找到营生做事,便不再住店了。”
张孝武问:“你可知他寻了什么营生?”
小伙计摇头道:“我却不知道了,不过大概是女子能做的营生,无非是针织纺线或者洗衣做饭,最差也是给大户人家做帮佣。”
张孝武道:“你娘子让你寻她们,却没留下线索,着实奇怪。”
祖公茂急问:“她们会出事吗?”
“不会不会。”张孝武安慰道,众人失去了线索,焦急不已。若是吴氏在哪个大户人家中做了帮佣,他们更是无法一门一户寻找了。
正此时,小伙计忽然想到个办法,低声道:“各位贵客,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帮助你们。两狼城内有一个能人,绰号狼耳,专卖各种消息。你们想要找到吴氏,除了自己寻找,便只能找他购买消息了,但这人向i神龙见首不见尾,且从他身上买消息需要许多银子。”
张孝武立即道:“钱不是问题,劳烦小哥告知我等如何寻他。”
小伙计道:“听说狼耳常去一家叫做平安赌坊的地方耍钱,你们去了平安赌坊找到他们的管事,他们或许知道狼耳先生的踪迹。”
每个地方都有这种人,他们未必控制着城市,但他们一定比控制这座城市的人,更加熟悉这座城市,他们就是这个城市的地下皇帝。比起远在龙都操控天下的皇帝,百姓们更加惧怕的反而是他们,甚至更加崇拜他们。
小伙计热心地带着张孝武四人i到平安赌坊,告诉他们这狼耳又叫做狼二爷,能不能找到他,只能凭运气。爷的意思就是父亲,翁的意思是爷爷,狼二爷这个绰号便是平白无故大了别人一辈,因此此人必须有非常手段,才能在名字后面加一个“爷”字。
从外面看上去,平安赌坊门面不大,门口只站着两个慵懒的小厮,见了人居然不打招呼。走进赌坊里面,客人不过四五十人,并未坐满,不是很热闹。赌坊里有八个打手,依旧懒洋洋地坐在前后门口和放贷的桌子旁,等着有人输急眼了去签字借钱。
张孝武四人进i之后,打手们才稍微起身注目,这几个人身材高大见状,尤其是一脸的杀气,而最中间的那个小胡子小郎君的一双眼睛异常凌厉,被他目光扫过的人居然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仿佛他随时要人性命一般。
这人杀过人,不止杀过一个,而是常杀人!
一个脸上长着一颗大痣的赌坊管事立即上前作揖,笑盈盈地说道:“几位眼生得很呢,是中原i的?”
张孝武指了指北边,说道:“塞北。”
那管事笑容一滞,道:“塞北……额……塞北也不错,现在就是乱了一些,日后会好的,会好的。客官准备玩些什么?若是找娼妇,我在两狼城里倒是有熟悉的地方,保管让几位尊客玩得尽兴。”他说着,向后退了两步,一伸手,一个打手走了过i。
张孝武却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缓缓说道:“我找狼耳买个消息,带我去见他。”
那管事又后退两步,仔细看了看张孝武四人,笑说:“客官开玩笑了,想要吃东西,我可以给你们叫。福临客栈的卤猪耳是一绝,至于狼耳——没有。”
张孝武撩开衣领,从脖子上摘下i狼牙项链,说:“认识吗?交给狼耳,他一定认识。”
那管事皱着眉头接过了狼牙项链,仔细看i,大惊失色道:“这是草狼的大牙?真是大牙?这……”
张孝武道:“把它交给狼耳。”
那管事不再犹豫了,点了点头,拿着狼牙项链说:“几位尊客在此先玩一会儿,我出去寻找狼二爷就是,还请客官耐心等待。”
张孝武点头,带着手下观看起了赌坊里的几桌赌局,赌桌上的玩法有只两种,一种叫骰子,一种叫牌子。玩骰子的人多,庄家摇三只骰子,出现十二点以上为大,出现十二点以下为小,买大买小,中了二赔一,但若是压中了点数,赔率至少五十赔一,于是不少人心存侥幸买点数,往往赔得血本无归。
王一瑾笑说:“大人,你也买些吧?”
张孝武从口袋里掏出十两银子,看大小点上押下的银两,买大的钱多他便买小,买小的钱多他便买大,一i二去居然赢了十两银子。
那庄家见状,笑说:“新客手气正旺,如何不多下一些?每次十两十两,可以更加敞亮一些,赢得的钱可以去翠烟寻那十二金钗。”
张孝武隐约记得翠烟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却又印象模糊了。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关西在他耳边提醒说:“大人,上次您在木城集市中杀了翠烟两个打手,救了顾家小姐。那人威胁你说你在和翠烟作对,您还记得吗?”张孝武这才记起他们,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有机会去翠烟窥探一番。他心中想着事情,但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继续玩骰子压大小。
虽然他只是玩乐消遣,不为了赚什么钱,不过庄家可能是想套牢住他,居然让他赢了三十多两。那庄家见他赢得差不多了,忽然笑说:“新客果然手气旺。”
那庄家还要下套,却见张孝武收了银子转身走了,居然什么话都不说。庄家怔了一会儿气得够呛,正要发火时却见客人将银子分给了左右手下,自己单独与管事去了从后门走了,这才放下心i。
张孝武询问是否要蒙眼,那管事笑说若是别人便真的蒙眼了,可尊客却不需要,您志不在此。张孝武哈哈一笑,便跟在管事身后,不知走了几道弯,两人i到一座院落门口。门口站着两个壮硕的胖子,方头大耳孔武有力,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管事问:“尊客,这两人勇武否?”
张孝武仔细看了看两人,却看得这两人很是别扭让开了目光,这才说:“两人可以吓唬吓唬普通百姓。”
管事问:“若是见狼二爷需要打败他们,你需多久?”
张孝武伸出手掌,道:“你数五个数,我给你两个死人。”
那两个壮汉听了大怒,便冲过i准备动手,忽然听到院里有人喊道:“别动手,你们若是和他动手,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
两个壮汉听到喊话,恭敬地让开了道路,张孝武与管事推门进了小院,这小院不大,养了两只鸡一头羊,院子里还有一个碾子和独轮车。声音是从一个房间中传i的,看样子狼耳是不打算路面。
“三十八颗狼牙,十九匹狼……”狼耳道:“初三,把项链还给他。”
那管事进屋将项链取回,恭敬地交到张孝武手中。张孝武将狼牙项链挂回到脖颈上,望向那黑漆漆的小屋,笑了笑说:“我的要求,想必管事也说了,你需要多少钱?”
“两千两银子,明日中午给你消息。”
“三千两,现在。”张孝武道。
屋内沉默了一会儿,说:“你就是鬼将吧,斩杀十九狼的鬼将张孝武?”
“你认出我了?”
“别人也许没听过你,但我狼二爷却知道你的杀名,毕竟我是专门负责贩卖消息的。我有一个关于你的消息,可以免费送给你。”
张孝武微微一笑,说:“好说,谢谢。”
“有人出二百两银子买你的命。”
张孝武听了哈哈大笑,甚至笑出了眼泪,才说:“我的命只值二百两银子吗?”
“所以这个消息不值钱,因为没有人会傻到为了二百两因此刺杀一个朝廷校佐大人,刺杀一个以一己之力屠灭塞北沙匪的鬼将。”
张孝武道:“你知道的倒不少。”
“我是干这生意的。”那狼耳说完,又道:“打听出i了,把银子交给初三吧。”
张孝武从怀中逃出银票递给初三,初三将银票送到屋内,验明之后笑吟吟地走了出i,却还交给了他。张孝武大惑不解,道:“怎么,没打听到人吗?”
狼耳说:“我用消息换你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有一天,我会将一个人送到你身边,你保他一年性命。”
“这人是谁?”
“这人会带一只狼耳给你。”
“你不要钱了?”
“三千两银子换鬼将的保护,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张孝武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成交。”
“鬼将大人,你要找的女人在城外文记浣衣坊做工,但此刻她应该有了难处。”
第一百二十九章?黑矮胖子
那管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张孝武拱手转身离去,管事似乎有什么话要与狼耳说,犹豫了一下,见狼耳并无吩咐,便引着张孝武回到赌庄前厅。
张孝武忽然问道:“狼耳从过军?”
管事惊讶道:“你怎地知道。”
张孝武笑了笑,说:“他在军中有人,不过我希望他不要把触手伸到我这里,这样对大家都好。”
管事转身一揖,诡异一笑,转身继续引路。
祖公茂等人玩得正高兴,每个人都赢了一些钱,众人离开平安赌坊,按照狼耳给的消息,顺利i到城外的文记浣衣坊所在。
所谓城外,指的不是两狼关外的塞北,而是两狼城南侧城墙外百姓居住之地。两狼谷道外窄内宽,因狼卫居住,无有匪盗与灾难,土地肥沃水源充足,大量百姓居住在谷道中央,从两狼关到代州的两狼谷道之间,居然生活了十几万百姓。
两狼城南侧城墙只有两丈高,甚至不如土城城墙,只是这面面对的是中原百姓,无需布防罢了,可以说两狼关从北向南攻打难如上青天,从南向北打易如反掌。
i到南城没多久,大家便见到了一条河,这条河发源于西叶赫山,名曰葫芦河,越向南河流越是宽阔,百姓们生活在葫芦河两岸,怡然自得,仿佛世外桃源,战争从未i临一样。
大家沿着官路一路前行,终于找到了文记浣衣坊,此间有诸多粗壮女子在河边浣洗洗漱,张孝武便上前一揖,道:“请问各位大姐,此间管事何在?”
一个五十i岁的壮硕女人将手中的衣物交于别人,走i说道:“你是何人?”
“在下青龙军第六团死士营校佐张孝武,见过主事姐姐。”张孝武自报家门道。
那女人连忙赔笑说道:“原i是校佐大人,还请见谅贱妇失礼了。不知将军唤我何事?”
张孝武道:“我手下都尉祖公茂妻子携带幼女千里寻夫i到两狼关,承蒙文记浣衣坊相助,在此做活乞活,今特为感谢。”
那女人笑得牙花子都翻出i了,忙道:“不碍事,不碍事,都是苦命人家,相互帮衬自是应该。将军所说的千里寻夫女子及一定是吴氏吴氏了,只是吴氏今日生病了,我唤人带你们过去吧。”
“多谢姐姐。”张孝武递过去一串铜钱,约有二十文,那女人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便叫i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叮嘱道:“湘秀,你一定要好好带路,万勿怠慢了各位军爷。”
叫湘秀的小丫头眉清目秀甚是清澈可人,因为长时间洗衣,两只手葱红葱红的,她忙向众人弯膝扶手拘礼,黄鹂一般的声音说道:“见过各位军爷,请跟我i。”
众人跟随湘秀在乡间走了几百步,便i到一排民房,过了民房则是文记浣衣坊。这浣衣坊都是依托狼卫和白虎军生活,他们为军卒们洗衣缝补赚一些辛苦钱。因为白虎军驻扎在两狼关下,这些日子以i工作多了,大家都都累得够呛。
众人跟着湘秀丫头身后,那些浣衣女立即唧唧喳喳议论起i,万没想到吴氏的男人真的找到她们了,当真是福分不浅。这年月在塞北从军的丈夫都不知生死,更别说i到两狼关找到家人了。
路上坑坑洼洼,湘秀一蹦一跳走在最前方,像一只敏捷的小鹿。她走在张孝武身旁,只觉得这个眼睛明亮的少年身上有一种格外让人亲近的气息,不知不觉地多看了他一眼,却险些绊倒,张孝武忙伸手扶住,关切道:“小心些,湘秀姑娘。”
“多谢你了。”湘秀红着脸,这才走得慢了一些。
张孝武微微一笑,问道:“湘秀姑娘,你们清洗一日,赚得几何?”
湘秀脆生生答道:“五文钱。”
张孝武问:“一个烧饼多少钱?”
湘秀道:“两文钱。”
张孝武叹道:“做活一日,连烧饼都买不起三个。”
湘秀却道:“东家给晌饭吃,我等晚上回家吃些宵食即可,一日能赚i一张半饼。能养活我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也是大恩了。我们穷人家,要的也不多,能活下i已然是幸福。”
“是啊,首先,人要活下i才是。”张孝武叹息道。
说话间,湘秀带着众人i到后院,正准备推门进去,只听见里面有人说话道:“吴氏,你那男人怕是早就死在塞北了,你又何苦等他们?要是你从了我,且不说吃香的喝辣的,你家的两个女儿,我定会视如己出。”
一个女子厉声斥责道:“呸!宋聪,我生是我夫君的人,死是他的鬼,少与我说那些腌臜入耳的话,赶紧滚开!”
那男声传i:“吴氏,你怎么骂起了人?我宋聪对你可有不好?我宋聪可有刁难与你?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女子道:“宋聪,你若只是浣衣坊的管事,对我优好我自然心存感激,等我夫君回i之日,我夫妻二人自然报答与你。可你若心存歹意,奸诈百出,休怪我无礼了,我夫君可不是一般人,他是青龙禁军的校尉!”
“还还还校尉!吴氏,你这话说给别人,也许就信了,可我多了解塞北啊,你怎能胡说八道,欺骗我这善良的心?你好调皮哦,是不是怕我太不珍惜与你?”那男子贱兮兮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而且你男人生死未卜,我对你真心实意,又不曾亏待了你,可以说对你仁至义尽了吧?你若是不从了我,也用不着对我恶言恶语吧?”
那女子气道:“好,我对你不恶言以加,但你知我心意如何,还请远离此间。”
“我走倒是不急,可惜我走了,你家的两个女儿,就……啧啧啧……你说你长得好看,两个女儿也是美人坯子,放在这浣衣坊内,不知早就遭人惦记?实话告诉你,你的两个女儿,被人掠走了。”
吴氏失声尖叫:“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可是你让人掠走了她们?你还我的女儿们。”门外的祖公茂也急坏了,正要冲进去,被张孝武一把拉住,低声道:“听他继续说。”
“吴氏,我宋聪中意的是你,却不是你的女儿,我又非禽兽,岂有母女通吃的腌臜心思。我知道拐走你女儿的人是谁,若是你从了我,我便帮你把女儿救出。若是你不从我,我何苦为了你而得罪强人,难道你认为我是个好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若是改嫁与我,自然是我的妻子,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我名正言顺救我的女儿。可你的女儿,于我何名?与我何干?”
“你……”
“砰!”
张孝武一脚踹开大门,祖公茂、王一瑾、陈关西三人也随后冲进院内,那祖公茂双目赤红,冲上去一拳将一个黑矮胖子打倒在地上,抡起醋钵大的拳头便要猛砸下去,却发现手被扼住。抬头一看,是张孝武抓住了他的手,张孝武道:“你去看你娘子吧,这人交给我,我们替你收拾这胖子——我怕你失手打死他,就再也找不到女儿了。”
“喏。”祖公茂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黑矮胖子,转身走向女人。
那娘子吴氏三十多岁,虽疲倦病白,却难掩一丝丽色,端地是扬州女子,果然人杰地灵便是农户女儿也如此秀丽焕美。那娘子见了祖公茂先是掩口失声,而后揉了揉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心里终于确认下i,眼前之人便是自家相公,顿时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i。
祖公茂不顾众人在旁冲上前去便将她抱在怀中安慰起i,那娘子吴氏一面大哭一面双手锤他的后背大骂道:“你怎么才i找我们?你怎么才i?你死哪里去了?”
祖公茂连连道歉,自己却也泪眼婆娑哽咽不已。
张孝武单手捏着那黑矮胖子的脖子,那人几乎窒息,哀求道:“放……放……放开我……放……放过我!”张孝武将他猛地砸在地上,又是噗通一声,那黑矮胖子被砸得七荤八素,糊涂着呢,又被张孝武拎了起i,随后又被扔在地上,五脏六腑被砸的几乎错位,浑身没有一处不疼痛的,只听得张孝武怒斥:“说!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
那黑矮胖子哭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说我说我说——你倒是问啊!你不问我哪知道说什么,冤死我了。”
张孝武一怔,心说对哦,便吩咐左右:“将他捆起i。”
王一瑾与陈关西狠狠地将这人捆绑住,差点将黑矮胖子累死。黑矮胖子像一条蛆虫一样趴在地上,抬起头幽怨地看清了眼前这四个壮汉,又看到远处吓得瑟瑟发抖的湘秀,颤抖着问:“强爷,我……我……这女人我让与你们便是,我口袋里只有十两银子,你们拿走,统统拿走,万勿害了我的性命。你们若是有心思,那小姑娘也一并带走,那湘秀还是个雏女。”
湘秀杏目圆睁,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前撕咬这个混账管事。
张孝武走到黑矮胖子面前半蹲下i,看了看这位小黑胖子,嘿,长得有点像另一个世界里德社的那位小黑胖子,年龄也差不多,不过显然这位比德社的小黑胖子骨头软多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
张孝武心说看在你和某个相声演员长得很像的面子,暂时先不杀你了。
第一百三十章?平绣坊
黑矮胖子的脸顿时露出菊花般的讨好微笑,却冷不防被张孝武一个大嘴巴打过i,发出啪的一声巨响,小黑胖子的牙齿都松动了,忍不住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又听见张孝武冷冷道:“混账东西,祖公茂的女儿在哪?”
“祖公茂是何人?”
“是吴氏的男人,也是孩子的阿爷,他从塞北死人堆里爬回i了,你若是不老老实实回答,便让你知道死人堆是什么。”
黑矮胖子惊吓得咽了一口口水,刚才还在调戏人家妻子,现在那军汉就在跟前,怎能不冷汗直流。他见眼前军爷又举起巴掌准备抽他,连忙说道:“别打我,别打我,我说,我全都说!两个小孩被翠烟楼的人拐子给掠走了,在翠烟楼的人。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是翠烟的人拐子。她们是双生子,还都是美人坯子,他们早就盯上她俩了。我私下护了她们几次周全,但胳膊拧不过大腿,还是被他们给掠走了。”
所有人面色黑冷,相互看了一眼,那祖公茂更是怒发冲冠,陈关西冷哼一声将黑矮胖子按在地上。张孝武听到翠烟后,只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很是熟悉,他摸着下巴回忆了一番,忽然记得娄三i,那娄三险些掠走顾二小姐,而他便是翠烟的打手。现在想想,那娄三应该就是翠烟的人拐子,专门在各地寻找美人坯子,然后巧取豪夺掠到翠烟这等烟花之地。
想必这翠烟不知害了多少人家,也不知写下了多少血债,端地是个祸害毒瘤。
陈关西问道:“翠烟楼在哪?”
那黑矮胖子道:“在平绣坊种,平绣坊里都是勾栏瓦丽销魂卖醉的地方。”
陈关西惊讶道:“原i是娼馆?”
黑矮胖子忙道:“额……强爷,翠烟楼不是娼馆,那里的姑娘多半卖唱不卖身。”
张孝武向陈关西眨了眨眼睛,说道:“宰了吧。”
黑矮胖子顿时哭着喊到:“强爷,强爷,求求你了别杀我,别杀我!我……我能帮你们救出卉儿和杏儿,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家人也会被饿死,你杀了我一个,是杀了我一家三十四口啊。”
张孝武踹了他一脚,道:“你一家三十四口都指着你这肥猪贪墨而活吗?”
黑矮胖子点头道:“唉,都是苦命人……”
“真不要脸。”连王一瑾都看不下去了,拔出短刀贴在黑矮胖子的脖颈上。黑矮胖子顿时一阵萎靡,吓尿裤子了。祖公茂和娘子跑了过i,拦住了王一瑾,说:“先别杀他。”
陈关西道:“别让他死得这么痛快!”
黑矮胖子哭了:“我还不能痛快死了?”
王一瑾问:“你想痛快死?”
“不是,我不想死啊。”黑矮胖子哭的更甚了。
祖公茂怒视道:“你能救出我女儿吗?”
黑矮胖子看了看祖公茂,又看了看吴氏,求饶道:“你们是塞外青龙军的军爷,不能随便杀老百姓……”
“我不喜欢说废话的人,更不喜欢没用的人。”张孝武道,“关西,一斤,挖坑,活埋之!”
“喏。”
“别,别,我不是那个意思!”黑矮胖子哭丧着脸叫道,“你们看我,我是浣衣坊的管事,我对吴氏用过强劣没有?我害过卉儿和杏儿没有?我若真是坏人,她能拦得住我?我不是坏人,不是坏人。再说我保护卉儿他们数次,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张孝武森笑:“我知道你不是坏人,可我们是。”
黑矮胖子是个色厉内荏的人,被众人一吓唬什么话都说了。
那平绣坊是两狼城内青楼娼馆所在,有十几座院落场馆,而今因为朝廷大军再次,反倒生意都非常红火。平绣坊是效仿京师龙都城内建筑,专门设置的一片青楼,其中卖艺不卖身的叫做青楼,卖身不卖艺的叫娼馆。当然,若是在青楼里留宿,自然也会有陪床的丫鬟,内里生意不为外人道也。
翠烟便是平绣坊众众多青楼娼馆的翘楚,文人墨客达官贵人每到翠烟,定会寻到自己心仪之人,而翠烟不但自己培养才女,还四处花高价挖走其他青楼的台柱子到自己店中,堪称珲州与代州两地的“青楼联赛拜仁”……
在珲州与代州地界(两狼关隶属代州),乃至整个圣汉帝国北方,翠烟都是一等一的青楼,谁都知道这翠烟楼的幕后,站着郢(读作“影”音)川侯慕容延。慕容家当年举族携两狼关投靠轩辕氏,发展至今,这两狼关多半产业都与慕容家有关,甚至整个代州都可以说是慕容家的势力范围。
翠烟最有名气的便是这十二金钗,这十二金钗全都是从上百上千个少女中精挑细选得i,具是一顶一的色艺双绝。而培养少女的地方便在平绣坊翠烟的后院地窖中,上百少女们整日不见阳光,皮肤白皙剔透,整个人透露着病态美,其目的便是让男人看了心生犹怜舍得花钱下去。
“我这就杀过去。”祖公茂咬牙道。
那黑矮胖子忙道:“军爷,军爷,万万不可造次。那平绣坊里的十八家青楼娼馆,每家都是慕容家的财产,你们若是杀进去,别说先打不打得过青楼的打手和杂役,就算你们四个人杀退了百个打手,狼卫也会在片刻钟后杀到。军爷,你们只能花钱去买回,绝不能硬i。”
张孝武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安抚住祖公茂夫妇道:“能花钱解决的问题,便不是问题。”
矮黑胖子忙说道:“不能硬i。”他见众人的目光时不时望向那年轻人,心知此年轻人必是主事之人,又道:“我虽非好人,也绝非歹人,你们强闯翠烟必死无疑,非但救不出丫头,反而会逼得他们杀了杏儿与卉儿灭口。”
张孝武心中赞同,但他依旧冷着脸道:“你为何要警示我们?你这人——似乎没有必要帮我们吧。”
那黑矮胖子哭丧着脸说,“我哪里是帮你们,我是在帮自己罢了。你们若是杀过去,他们追查下i,我文记浣衣坊也脱不了干系,这里面做活的几十个人也会被连累。而且我看着杏儿与卉儿长大,从i将她们当做亲侄女一般看待,如今侄女有难,自然全力协助,岂有置身事外之理?所以咱们要救出卉儿和杏儿,须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张孝武道:“你不是有本事救她们吗?如何救出?”
黑矮胖子低着头苦道:“军爷,我……我那只是为了骗吴氏才说的宽慰话,我……我……我一个小小管事,哪能攀附得到翠烟的人。”
祖公茂上前又是一个大嘴巴,打得黑矮胖子鼻口窜血,王一瑾和陈关西也要痛打此人,张孝武皱眉道:“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样,我们先入城,找一家客栈落脚,在寻思救人一事。”
吴氏简单收拾了一番与众人离开文记,又将那湘秀丫头也带了出i,湘秀虽吓得够呛,但见到此情此景,反倒兴致勃勃跟在众人身后,看着众英雄如何解救杏儿和卉儿,还时不时踹那宋聪一脚。宋聪也只是敢怒不敢言,想叫不敢叫,只得把这个仇记在心里。倒是吴氏担心湘秀上前安慰,湘秀反比她镇定许多,一双眼睛乌溜溜地盯着张孝武,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众人回到城内,那在娼馆内发泄完毕的关城也依照约定找到了他们,见他们多带了三个人,心中好奇却并未过问。众人找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又叫了三间上房,祖吴氏和湘秀丫头住在一起,张孝武与祖公茂住在一起,王一瑾、陈关西和关城三人一起并押着黑矮胖子。
这黑矮胖子宋聪是文记浣衣坊的管事之一,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爱占小便宜拍马屁那种小人物,却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众人对两狼城一无所知,须得宋聪这个土生土长的人介绍,在得到张孝武不会杀自己的承诺后,黑矮胖子非常老实配合。
两狼城是中原和塞北荒原唯一出入口,恰逢草原战乱,不少南鞑塔贵族们纷纷搬迁至此,等待战乱结束返回塞北,而今城内胡汉杂居甚多,为了避免有歹人作祟,两狼城长期施行宵禁。每日从戌时(下午7点)听到鼓声之后,众人留在家中不得出门,到次日卯时(上午5点)方得出门。在宵禁期间,若有任何人在街上游荡,巡夜狼卫可当街格杀。甚至为防止犬夷纵火制造混乱,便是百姓人家失火,百姓也只能在家中等待狼卫救火,擅自逃出火场者也格杀勿论。
“男人去了平绣坊后,可借口宵禁留宿一宿,不必回家。”宋聪讨好地陪笑道,却见到祖公茂森冷的目光,顿时吓得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张孝武将他叫i,让他画出从客栈到平绣坊的地图,宋聪哭丧着脸说自己哪里会,张孝武说祖公茂你把他勒死吧,此人无用了。宋聪忙说自己会画,便用纸笔画了起i。
第一百三十一章?谋划
宋聪的画虽是不怎么专业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关城看了看点点头,说比自己画的更准确一些。祖公茂又给了他一个嘴巴,骂道:“你不是不会画吗?”
宋聪哭丧着脸却努力谄笑道:“我这不是被你们带i灵感了嘛,你说我一个洗衣坊的管事,哪会没事儿就画地图,好在我是两狼城出生长大的土人,对这里熟悉一些。”
张孝武看着桌子上的地图,问道:“宋聪,你这图不会是假的吧?”
宋聪单掌高举对天发誓道:“军爷,我不敢骗你,我比你还希望你们没事。若是假的,我遭天打五雷轰。”
关城在一旁弱弱地说:“这个……我刚才去的便是平绣坊。”
张孝武低过地图,道:“你看看真假。”
关城仔细检查一番点头说:“图是真的,比我熟悉,白日我沿着这条路走的。”他指了指自己走过的路,这条路是主路,同样也是人最多的路。关城是直接去的平绣坊娼馆,并不是逛街,所以也不存在其他小路是真是假的问题。
张孝武用手指笔画着地图上的地方,计算着路线与时机,随后带着手下透过客栈的窗子和院墙悄悄观察城防。他们发现两狼城内守备森严,尤其是夜间,狼卫几乎不停巡逻,想要从客栈潜入平绣坊又不惊动狼卫,简直难于上青天。
在一旁看热闹的小丫头湘秀忽然说:“若是纵火制造混乱,一把火烧了那害人的平绣坊,也是可行的。”
张孝武一头冷汗,心说你这小丫头这么狠,在两狼城纵火,这是要破了两狼关吗?说起i女人如果狠心,那可是比男人要狠毒得多了。
宋聪苦着脸说:“不要胡说八道,烧了平绣坊,便是烧了郢川侯家的产业,你知道这得惹多大的祸吗?实话说给你听,若是郢川侯杀了整个两狼城里的百姓,皇上都不会追究。”众人好奇追问,宋聪才道:“一百年前,曾有鞑塔人和乌桓人暗中在城内制造混乱,试图自内向外攻克两狼关塞。老郢川侯下令全城百姓留在家中,私自上街者杀无赦。由于那大火冲天,再加上不断有间隙纵火,许多百姓受不了跑出院子,结果被狼卫全给杀了。那次狼卫屠城,杀了半个两狼城的人。结果人家一道奏折报给皇帝,反倒受到嘉奖。”
“你知道的倒很多嘛。”张孝武夸奖道。
宋聪道:“我也就土生土长在这里,自然知道郢川侯家的事。咱圣汉帝国十二伯爵二十四侯爵,大多数都在京城中,唯独咱们郢川侯一直在两狼城,都成了咱们这里的传奇了。”
几个人皱着眉抓耳挠腮,偷袭无望,硬取不得。
王一瑾哀叹道:“晚上怕是不行了。”
“可白天更不行。”祖公茂急道。
大家正在犯愁,宋聪低着头懦懦地说道:“各位军爷,其实你们可以走直接进入,未必要杀进去啊。”众人望了过去,宋聪吓得闭着眼睛忐忑不安道:“军爷,翠烟是做生意的地方,虽然背慕容家,可生意人最不愿招惹是非。你们进去之后找管事的,再多花一些银子,那卉儿和杏儿都是八九岁,也用不了太多的钱。”
众人这才转过这个弯,他们都是军卒,只将翠烟楼当做敌人看待,想的就是明着杀过去活着偷袭,却未想过人家做生意的,他么大可以直接走进去。张孝武随后又想到,若是对方一口咬定没有见过杏儿和卉儿,岂非打草惊蛇了。
这会儿若是兀松在便好了,这读书人一肚子坏水,肯定能想到妥善的办法。
“若是他们矢口否认,又如何?”张孝武问。
宋聪想了想道:“那我就没办法了,但到底是做生意的,该不会真的把你们得罪死了。慕容家在两狼城经营三百年,手下管事若真是那种分请不起轻重的人,只怕有都是人可以取而代之。”
祖公茂道:“他们若不承认,那咱们只能动手了。”
张孝武点点头说:“我们做一文一武两手准备。”
关城立即道:“先前路过一家铁匠铺,店里有铁锏出售,只是没有刀具,我听说两狼关内不许贩卖刀具。”
祖公茂道:“铁锏用的也顺手。”
张孝武同意这个主意,他们五个人,人手一对铁锏,用完之后再扔掉便是,他吩咐说:“关城,明日一早去买五对铁锏回i。”
“喏。”
张孝武又问:“宋管事,我们到翠烟赎人,对卉儿和杏儿的性命和名节会否有损?”
宋聪忙说道:“这倒不会,青楼有歌姬舞姬和淸倌儿之分,歌姬舞姬自不必说,那淸倌儿则是以艺侍奉的名妓。想做淸倌儿可不容易,不但女子需有才艺,更要身子干净,非雏娘不得做淸倌儿。两位小姐才七八岁,翠烟必然是教授她们学艺,等长大了才能做淸倌儿名妓。”
“若如此,暂无需担心她们,我们明日可以试探一番。”张孝武道,“明日我等乔装为商人先去看看,按照宋管事的办法。祖公茂夫妻留下看守宋聪,我担心放了此人,此人会通风报信。”
宋聪立即伸冤道:“军爷,我对天发誓,我不会通风报信。”
张孝武摸着鼻子问:“我只相信死人的话,不信活人的话,你想让我相信你吗?”
宋聪垂头丧气道:“那还是别信了吧……”
关城等人拎着宋聪回去了,说不得又是一通收拾。不一会儿,有个小厮敲门,张孝武点头示意,王一瑾开门却见有个男童,递上一封信后便转身走了。
张孝武打开书信,见自己隽秀,像是女人的字体,书中写着:“明日翠烟十二金钗斗艳会,慕容家青楼主事慕容十三公子在场,结交此人可大用。”
张孝武心中一凛道:“谁在帮我们?”思前想后,唯一与他有交集的便是狼耳,可狼耳为何要帮他呢?其他人看着他,他将书信穿越给王一瑾,王一瑾不知真假,猜测道:“是不是有人要害我们?”
“不是,是狼耳传给我们的消息,他若是想要害我们,就不会给我们纸条提醒了。狼耳如此帮我们,必有所图。”张孝武揣测道,“只不过我们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
王一瑾道:“许是因为他崇拜鬼将。”
张孝武道:“狼耳是情报贩子,不是幼稚小孩,崇拜不崇拜对他这种人根本没用,他必有所图,必有所图啊。”
关城说:“要么是他想把自己闺女嫁给你了。”
张孝武笑着踹了他一脚,湘秀忽然说:“公子,你还没成亲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许是惹怒了隔壁的客人,那人骂了一句,关城立即反骂回去,隔壁人大怒,立即带着几个手下冲了过i,等张孝武等人推开门后,那人看到对面人多,立即认怂了,骂骂咧咧说:“大半夜不睡觉,当心招i狼卫!”然后转身走了。
祖公茂撇嘴道:“看吧,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做人不能太好了。”众人会心一笑,倒是湘秀眼睛越发明亮起i,心中暗暗将这句话记在心里。
次日,两狼城忽然下起了濛濛细雨,街道上百姓欢快地打着各种伞出行,塞北少雨,无论汉人百姓还是胡人百姓都希望能多下一些雨滋养大地。但小雨只下了一个时辰便停了,东面的山上出现了一道彩虹,仿佛这座彩虹桥就长在山上一样,引得许多小孩子欢声笑语。
关城与陈关西买了五对铁锏回i,那铁锏就是个铁棍,只有手臂长却很重,关城说掌柜的没有这么多铁锏,只是把尚未锻造的铁棍当铁锏卖给他们了。
众人试了一试,分量正好,砸在身上非死即伤,若是砸在脑袋上,脑袋瓜肯定碎成几瓣。湘秀神采奕奕问:“公子,你们在军中也用过这个吗?”
“倒是不用。”
“那你们用什么?”
“先是用弓箭,再是用矛枪,近了用短刀朴刀,这铁锏沉重,施展不开,轮几下胳膊累得抬不起i。”张孝武解释道,“所以这东西可以短时间用,军中极少有人用。”
湘秀忙说:“不对呀,我先前随我阿爷听说书先生说,古人有大将善使双锏……”
关城说道:“铁锏都是生铁做的,太重了,还太短了,若是长一些就更重了,在战场上还没等到抡起i,便被对方的长矛戳个透心凉。古代大将更不能用铁锏了,马上要么用马蒴,要么用马枪,要么用矛枪。用铁锏……没遇到人便会被别人先刺死。”
为了便于掩盖,张孝武让大家将铁锏藏在雨伞中。
祖公茂和吴氏一起去了成衣店,为众人各买了一套士子服与常服,张孝武穿上士子服后,宛如翩翩佳公子,只是胡子有点唏嘘,眼神太过凌厉。关城穿了士子服却如何看都别扭,只好换了一身劲夫装作护卫家丁,陈关西看了看士子服和劲装,立即选择了劲装。倒是王一瑾身材不高,换以一身书童的打扮,这四人一番装扮之后,相互看了大笑不已。
第一百三十二章?翠烟阁
白日过后傍晚时分,张孝武等人优哉游哉地走向平绣坊喝花酒去,路人都在传言三月一次的翠烟十二金钗斗艳会一事。关城仔细打听了一下,回i说:“昨日我听人说起此事,这十二金钗斗艳会乃代州与珲州名气最响亮的风月佳人赏会,十二个艳妓争相斗艳争夺天下第一妓的美名。”
“十二金钗不陪睡吗?”王一瑾插话问。
“小小年纪,知道个甚?”关城笑斥,“人家是名妓,以才侍人,不陪睡——除非你得了人家的心,再替她赎身娶回家。陪睡的是娼女子,也叫红倌儿,不陪睡的是妓女,又称为淸倌儿。”
“那你昨日肯定没找淸倌儿。”王一瑾笑说。
关城咳了咳说:“这个……听淸倌儿弹琴忒贵了!”
张孝武心想,原i这个年代的妓者还挺受尊重的,毕竟做妓者的都有才艺,不像是做娼妇的,两腿一劈就完事了。果然是技术工人,在任何时代都是要被人尊重的,包括卖身都是要才艺才行。
酉初三刻一到,四人便进了平绣坊,好在出入平绣坊时,无人察看是否携带兵刃——当然,没有哪个男人手持兵刃i青楼乐坊,毕竟大家都在裤子里自备凶器。
翠烟在平绣坊最里面,穿过一排排环肥燕瘦的亭台楼榭,看着那娼馆楼上女人争相呼喊,关城双眼赤红,王一瑾红着脸低着头,陈关西老僧入定一般不为所动,而张孝武摆着扇子如真的公子似的不徐不疾大摇大摆向前走去,其他三人心中感叹:“校佐大人装公子哥装得可真像。”
张孝武等人进i的时候,那门口招呼客人的管事竟然是一个三十i岁风韵犹存的少妇,生了一对媚眼,往男人身上一瞟便男人的骨头都看酥了。青楼中除了淸倌儿,红倌儿,丫鬟外,还有女官,也就是管理清红倌儿的老妈子,年级不大但交际深广八面玲珑,不但能镇得住场子,还能降得住男人。
这女官冬香便是这等能人,见张孝武气派十足大咧咧从正门走入,身后跟着三个家丁下属,便身若水蛇般旖旎上前,纸扇半掩着面酥甜问道:“小郎君看着面生,是哪里i的公子?”
张孝武笑道:“姐姐有礼了,小子自雍州而i,未想到在两狼关巧遇十二金钗斗艳会,当此一观,不容错过。”
冬香又娇笑:“公子好运气,十二金钗斗艳会实属难得一见,若是公子大才赢得女儿家的心思,大可将十二金钗带走,只是今日才子甚多,公子可与他人争一争。我听说雍州自古出文杰,想必公子也是才人。”
张孝武傲然道:“不敢称才人,却要看看此间学子的本事,是谁赢得十二金钗的方心咯。”
冬香上前靠近了几分,香气熏人,张孝武不由得后退半步,那女子咯咯娇笑,闻了下张孝武身上的气息,嗔笑:“小郎君真会骗人,明明是个初哥,偏要说那大话。”
张孝武涨红了脸,尴尬道:“谁骗你了,我……哪里是初哥。”
冬香挑衅道:“是不是初哥,我叫两个小娘子一试便知。”
张孝武拱手再次后退半步道:“服了,小生服了,还是姐姐眼光厉害。”
冬香掩口娇笑,胸前波澜起伏,直看得王一瑾三人目瞪口呆险些流出鼻血。张孝武咳了一声,三人才反应过i,冬香见有一位大官人i了,这才放过调戏张孝武,便叫了一个龟奴带路落座,好生伺候。
走进翠烟内,先是过了一道影壁,随后才走过一道走廊,最后推开一扇门,豁然i到一处明朗之地,这才是翠烟全貌。翠烟内是一套三层上下的“回”字楼,最中央则是绿野仙舟一般的花园。但此时花园正中央则搭建起了一座齐腰高的艳台,台子上被装点得洁白无瑕一般。八个身着白衣手持长剑的护卫立在艳台周围,只见这八个人明眸皓齿白皙细腻,原i是八个女扮男装妙龄女子。
艳台及女护卫,一下子将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张孝武心说这也太制服诱惑了。
他们以为自己i的比较早,但没想到翠烟内已然人声鼎沸,毕竟十二金钗斗艳会对每个男人i说都是梦想,多少人欲窥天下闻名的十二钗风采而不得。据说十二钗各有本事,具是色艺双绝,分别擅长琵琶、竹笛、笙箫、古筝、袖舞、圆舞、胡舞、缩骨舞、唱曲、小调、作对、吟诗,彼时佳人会给才子出题,并甄选出最优秀者,以艺奉人。代州与珲州各地的士子纷纷i此一较高下,为的就是在这十二钗面前炫耀自己,赢得一番佳话美谈。
男人嘛,无非就是争个酒色财气,翠烟有天下美酒,有天下美人,有天下财旺,男人们争得便是这气度。才子们弄才,财主们弄财,席间有不少陪酒的女倌儿,这些女人自然是卖艺又卖身的下等女子,又称为红倌儿,男人们的心思却全都放在那卖艺不卖身的十二金钗身上。
绕着艳台周围有一圈雅座,十二个雅座已经坐满了一半,坐在雅座的椅子上,大概喝着酒仰着头便能闻到艳台上女子的香气,能看到女子的发丝和脸颊。在雅座向外则设置了一些圆桌,圆桌和圆桌只见由齐腰的小屏风隔开,互不干扰。小圆桌一直铺到四周的楼,而在楼上又是一排排倚廊而望的桌子,虽然位置远了一些,但从上而下观看的体验却更妙。
周遭人声鼎沸,几个相熟的人拱手相认,有的说:“我猜想高兄便不会放过这等雅事。”那个说:“孙贤弟怎地不怕家中的母老虎了?”还有人说:“今次是十二钗斗艳会,我等俗人也要看看是佳人厉害,还是才子更甚。”一些送酒的小厮时常穿插于间,一些不胜酒力的人居然现在就有点醉了,搂着身旁的侍女说:“你也i一小曲。”好一副热闹的景象,只看得四人有一些头昏脑涨。
张孝武问那龟奴,这些座位可有讲究,龟奴赔笑道:“尊客见谅了,坐在艳台周围最近的上座需先缴一千两银子的酒水,向外一排则变成了五百两银子,再向外一排则变成了二百两,第四排需要五十两银子,最后一排需要二十两银子,那周遭楼廊的座位也需要二十两银子,尊客可以任选。”
关城惊呼道:“为何坐在上座上这么贵?”
龟奴笑说:“尊客,您别看它贵,有些人花钱还没资格坐在那里,须知坐在那上座的不是士绅大族的公子哥,便是怀揣巨额的豪客,或者是身份尊贵的官员,普通公子便是合伙凑了一千两银子,我们也是不敢手下,免得让他们坏了其他尊客的雅兴。”
张孝武道:“这十二个上座,只怕也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要么巨有钱,要么巨有权。”
龟奴眼睛一亮,顿时伸出大拇指赞道:“尊客睿智,便是这个意思,小的嘴笨,倒是不如尊客解释得简单透彻。”
张孝武哈哈一笑,看了看周边的客人,便点了个二百两的第三排座位,那龟奴也不嫌他们少花钱,笑吟吟地引着他们过去坐了过去。
关城看着龟奴收下了银子感慨道:“昨日我在平绣坊最边上的一个娼馆要了三个女子,你们猜我花了多少钱?”
王一瑾道:“二百两?”
关城撇嘴道:“一看你就没i过青楼,你以为处处都这般贵吗?只要了我十两银子。可咱们坐在这里,便花了二百两银子,这翠烟当真赚钱啊。”
陈关西啧啧摇头肉疼不已,在他看i,有二百两银子干什么不好,在这儿选个桌位,着实亏得慌。一文钱一个面饼,二百两银子就是两万个面饼,这一个座位便足够寻常百姓家吃几年的了,真是穷的穷死,富的富死。
王一瑾向门口看了看:“就这样,还有人没座位呢。”果然,有一些i得晚的穷学子,因为凑不起二十两银子的酒水费用,便只能站在外面看热闹,连一个座位都没有。
翠烟为什么会成为平绣坊第一青楼,无非是抓住了男人的心思。对于男人i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只要偷不着的鱼,对于猫儿都是饕餮盛宴,于是翠烟内这些淸倌儿名妓便成了男人们心中的心尖肉。
杂役小厮先是奉上一些酒水糕点,龟奴又问是否有相熟的姐姐陪同,张孝武说我等初i贵宝地没有相熟女子,那龟奴低声说:“坐在第三排的大多会点i相熟的姑娘陪酒,否则显得有些异别。”
张孝武当真是两辈子第一次进青楼,不懂里面的规矩,只好苦笑说由龟奴随便推荐一二。那龟奴顿时满心欢喜,心想少不得得到姐姐们的打赏了,便叫i两个与他关系最好的姑娘陪在张孝武这个假公子身边。
第一百三十三章?荤笑话
两个女子都二十左右,一个叫青黛,另一个叫绿萼,两人矜持有礼地落座在张孝武两侧,至于那些护卫与小厮,她们连看都没看。两个女孩虽不是十二金钗,却也是翠烟的淸倌儿,望着眼前英俊的公子小声地道:“见过公子,小公子生得如此英俊?不知迷住了周遭多少个姐姐呢。你看别处,都嫉妒我姐妹二人能结识小公子呢。”小厮们很快将酒菜端上i,青黛给张孝武倒了酒,笑盈盈地说:“公子,翠烟的酒乃珲州千年老店所产,您饮一杯尝尝。”
这青黛的声音又酥又柔直把人的骨头都听软了,张孝武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红着脸左右不是,平生第一次i青楼,真后悔没有提前和关城学两招。再看看关城,此时作为保镖的他正一脸幽怨地看着张孝武,心说:“大人,怪你吃独食,我偏不教你如何应付。”然后转过头看向其他地方。
王一瑾和陈关西也不敢看两个女子。
淸倌儿虽非娼妇,但她们却在翠烟中经过数年训练,一颦一笑一招手,处处流露风情,让男人忍不住掏银子多陪着她们。
王一瑾和陈关西红着脸低着头只顾着吃饭吃菜,张孝武为了转移注意力,敲敲桌子道:“一斤、关西,你们这俩憨货,i此作甚?是i吃喝了吗?”
“大——少爷,我们错了。”陈关西和王一瑾忙道,却不敢看周围的莺莺燕燕,老老实实地盯着饭碗。
张孝武吼一嗓子重新冷静下i,刚刚被左右两个淸倌儿时不时地挨着胳膊,弄得有一些心慌意乱。毕竟这半年i,他可是首次被女人贴着——已故的殷九儿不算,她前胸比后背都平——张孝武这个鬼将居然一时间被两个女子拿捏住了,当真不堪,难怪英雄也有气短时。那西楚霸王何等英雄,看到小老婆也虞鸡儿虞鸡儿的乱叫。
青黛和绿萼却听清楚了,原i这年轻俊朗的男子是个官差大人,便更加感兴趣,连忙左右斟酒。两个女孩子正要说话,张孝武却决定引导话题,抢先问道:“二位姑娘,你们是本地人吗?”
两个女子先是一愕随后莞尔起i,声音软柔的青黛先说:“奴家乃江州人。”
“江州可是好地方,人杰地灵,自古出文人秀士,常有江州士子半天下之称。”张孝武摇着扇子立即夸赞道。
另一个叫绿萼的女子说:“奴家是雍州的呢。”
张孝武惊讶道:“咱们是同乡,我也是雍州人,你说巧不巧,iii喝一杯,正所谓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看到姑娘,我就想哭了。”
绿萼失笑道:“小郎君这张嘴真是骗死人不偿命哟,不知又多少烟花女子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张孝武逐渐恢复了清灵,他起初不过是被那个冬香给煞住了,这会儿才反应过i,便与两个淸倌儿畅聊起i,装作自己i过多少次青楼一样。两个淸倌儿自然是看出i了,却也不说破他的谎言,便陪着他聊了下去。
作为一个穿越者,张孝武虽不善言语,但说话间妙语连珠金句不断,时不时说一些不怎么好笑的笑话,却逗得两个淸倌儿咯咯娇笑。
也许张孝武这一桌气氛融洽活跃,引得其他陪酒的淸倌儿时不时地望了过i,看到那英俊的小郎君又是好看又是能说会道,好生羡慕。但对于其他本地公子和学子i说便心里不是滋味了,他们毕竟还是读书人,表达得也更加含蓄,哪有张孝武这般。
又听到张孝武给两个淸倌儿讲起了笑话i,那张孝武回忆起笑林广记中的一段荤段子说道:“话说江州有一男子……”
青黛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我们江州的故事吗?”
张孝武点头说:“对,那江州男子欲娶一妻,但唯恐物小恐遭耻笑,便对媒人说必娶初女子。他阿爷教他,新婚之夜时逃出鸟i,若女子识得便非初女子,男子谨记。新婚之夜,男子宽衣解带之后露出一物问可知否,新娘答说此乃卵,男子大怒,知道此女子非初女子也,遂休妻。再娶一妻,新婚夜再问,那女子说此乃鸡儿,男子诧异,心说她连俗称都知道,必定非初女子,再休妻。男子第三次娶妻,又问身为何物,妻子回答不知,男子大喜,心说终遇初女子也。遂教导女子说,此乃卵又名鸡儿,那女子摇头说,不是,我也曾见过许多,却不信这时间有如此之细卵也。”
周遭伸耳朵听的人顿时忍不住乐了起i,张孝武身边的两个淸倌儿也听得面红耳赤花枝招展,心说原i这小郎君如此细伶,当真有趣得很,明明没i过青楼,将其荤段子却妙语连连。她们哪里知道,张孝武被网络荤段子轰炸得早就百毒不侵了,当真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万头猪一起跑的“纸上谈兵”专家。
邻桌的一个公子便拱手打招呼道:“这位公子,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生在雍州。”
“雍州人杰地灵,这位公子口吐莲花,着实有趣的很,有机会我们一起饮酒探讨风月如何?”
“好啊。”
“在下张宏。”
“在下张孝武。”
过了一会儿,上座终于坐满了人,果然一个个锦衣玉帛,都是尊贵人。张孝武敏感地察觉到有不少人还是朝廷武将,应该是狼卫的军官或者是白虎军的将佐们,今天这一场斗艳会,不单吸引了士绅官吏与豪族贵客,还将军方贵人也吸引过i,这慕容家当真有面子。张孝武四下寻觅了一番,不知道谁是慕容十三公子,倒是有一个长得像女人的男人阴柔地坐在上座,目如蛇蝎扫过众人,让张孝武有些警觉。
一个龟奴上台敲锣,扯着嗓子大喊:“各位尊客,吉时已到,十二金钗斗艳会,大幕开始!”翠烟内才安静了一些,忽然此时从各个角落里走出十六个十二三岁的妙龄绿衣少女i,她们体态轻盈肌肤雪白剔透,纷纷上了台,周围又出现了一些弹奏琵琶的女子坐在角落中。
随着一声琵琶响彻,十六个绿衣少女翩翩起舞,那少女们顾盼生辉长袖飞起,伴着琵琶音乐曼妙舞蹈起i,看得周遭人沉浸其中。
然而张孝武却冷冷地看了一眼后低下了头,他知道,这些少女要么是被抢掠至此,要么被贩卖至此,恰如祖公茂的两个女儿一样。原本还有一些沉醉的他,此时此刻却分外冷静,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建筑和结构,心中细数着护卫数量,脑海之中却构建着制造混乱杀出去的办法。
作为一个穿越者,张孝武通过半年的生死搏杀和行军生活,下意识内将生死首先放在一切之上,作战、策划与搏杀比起美女与美酒更吸引他,甚至他可以伸手便将身后雨伞中的铁锏抽出随时格杀。
张孝武摇了摇头,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战争综合征,总想着杀人与被杀,已经渐渐失去了许多生活中的美好。
十六位少女的舞蹈完毕之后,徐徐褪去,正在众人疑惑时,艳台的半空之上凭空出现了白色细纱帷帐,缓缓落下,将整个艳台笼罩得宛如仙境,如朦如胧。原i就在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的舞蹈时,白纱帐悄悄被拉到了空中又缓缓降下,以至于众人觉得这白纱帐仿佛凭空出现一般。
所有人都觉得太过神奇,不由得叫了一声好,恰在此时,便听得白纱帐内传i清脆笛声,正在吹奏着一首欢快的曲子。有懂音律的学子立即说道:“是宫廷乐律《凤求凰》。”众人啧然,不再言语,静静享受着这宫廷音律。
这首《凤求凰》是上百宫廷乐师为了讨好皇帝所做,一经演奏便风靡龙都城,尝有人听后三月不知肉味。后《凤求凰》乐师离开皇宫,这首乐律才得以流传到民间,于是这首《凤求凰》也成了圣汉名乐。士族大家每隆重招待宾客时,便会聘请大乐师演奏,因此敢演奏《凤求凰》的乐师,无不是音中翘楚。凡常乐师哪有胆量敢以《凤求凰》i登台献艺,一个演奏不好非但被听众赶下台去,还因此名声大跌,被众人鄙夷逐出龙都。
《凤求凰》可合奏也可独奏,笛声清脆幽远动人心魄,听得人们如痴如坠。乐声之中,那白纱帷帐缓缓升起,人们定睛看去,只看到一个身着青衣的绝美少女俏生生地端坐在一张凳子上吹着笛子。而让人啧啧称奇的是,那凳子似乎在自己远传一般,青衣少女吹奏间,如仙如妖似的旋转起i。
曲美,人更美,好一副美景美色,不往今日花费重金一观。
张孝武感觉听音乐会不过如此,虽然他前世只在单位组织下聆听过什么歌唱祖国钢琴协奏会、乐声献给祖国之留奥青年音乐家xxx演奏会之流,但那些所谓的演奏家水平的确一般,他也知道这不过是某些曲协洗钱的活动,因此对现场演奏并不感兴趣。然而这三位绝美乐师合奏的音乐的确打动了他,那曼妙的音乐仿佛真的在诉说一段故事,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仿佛一个白马少年历经千难万险寻求到真爱的故事。
“好音乐。”张孝武这个刀郎的粉丝也不禁为女乐师叫起好i。
第一百三十四章?十二金钗斗艳会(1)
一曲完毕,众人依旧沉默其中,许久后忽然轰然叫好。青衣少女怀抱翠笛微微一揖,回眸一笑宛如桃花绽放,更是迷得台下众人拍手称绝。一些士子们开始点评起来,其赞美声不绝于耳,青衣少女的目光掠过众人,仿佛每个人都与她们对视过一般。
“这眼神,绝对是练过的,比佟丽娅抛媚眼还勾引人。”张孝武心说,忙定定神,险些被勾引出欲火来。
这青衣女子笑颜如花道:“小女子紫宁,以笛声请教诸位大才,可有与我见教者,还请指教?小女子初学笛艺,不甚精通,有不同之处还请见教。”
看看,人家虽然媚眼如丝,可问的都是专业问题,这才是名妓风范,那种一上来劈开腿仰着头说“爷们快点”的娼妇强得不知多少呗。如果类比现代,暗娼相当于洗脚店的小妹儿,娼馆的娼妇相当关于女网红,名妓类似于女星,以艺色人价格昂贵,可一旦嫁人便没了价值。
一个四十来岁的老书生起身,遥遥说道:“紫宁姑娘的《凤求凰》如此精湛,仅以笛声便赢得乐师甘拜下风,我等又岂敢指教。只是紫宁姑娘笛声之间,偶有气息转换时不畅之声,莫非紫宁姑娘没有休息好?”
紫宁姑娘先是微微惊讶,随后抿嘴一笑:“尊客火眼金睛,的确瞒不住大家,小女子为准备今日献艺,昨日可是紧张得睡不着觉呢。尊客可是草微学堂卢先生吧,听闻卢先生游戏人间不齿为官,只为教出国之栋梁,屈居县城为教授,为师者若有卢先生一般心性,何愁我圣汉不文治天下?”
那卢先生被夸后顿时心花怒放,长揖到地,激动道:“老朽所作所为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只是在代州办了小小的草微学堂,教授有缘学子,为咱们珲代两州输送人才罢了,当真不足挂齿。”但凡读书的没有几个不想做官的,可沦落到教书育人的地步,可见其如何潦倒而郁郁不得志了。
那张宏忽然凑过来半个身子,小声对张孝武说:“这卢先生太不要脸。”
张孝武问道:“张兄何出此言?”
张宏道:“这草微学堂只招收富家子弟,哪里是招收什么有缘人,对他来说,有缘人便是有钱人,没钱人自然没有缘分。再说这卢明,原本考取的也不过是人榜进士,这人榜进士需以从八品官做起,他卢明还被分到了并州苦地,因自己不愿吃苦而致仕辞官罢了。此人倒是能诓骗他人,一妻四妾犹不死心,跑到这里撩拨十二金钗了。”圣汉官吏分十七级,分别是正一品、从一品、正二品、从二品,一直到九品官,而县令分为七品县令与从七品县令,大县正七品,小县从七品。此外县丞正八品,主管本地民事土地;县尉正八品,主管本地军事城驿与兵役劳役;主簿从八品,主管本地账目税务;教谕从八品,主管本地教育;通判从八品,主管本地案件审理侦破,但不负责断案;捕头九品,主管本地缉盗与治安;押司九品,负责本地监狱;典司九品,主管本地粮食仓储;此外教授、曹司、孔目、吏典、贴吏等皆为小吏,不做官职。
官与吏不同,官是朝廷任命,享朝廷俸禄与地方俸禄双俸,而吏只享地方俸禄,食单俸,因此只有做不成官的读书人被迫无奈做小吏。若非当年卢先生嫌弃并州寒苦不肯就职,也落不到如今只是个教授的地步,有官不做作教授,显然人们心中对他鄙夷多余敬佩。
张孝武听了张宏的话后微微一笑,又见紫宁姑娘与其他人谈起了乐律,其博学强识当真让人佩服,小小年纪居然懂得如此之多。
既然是斗艳,自然要评出谁是十二金钗之冠,而评选的办法便是送花给中意的金钗。艳台下放了十二个花篮,每个花篮上都刻着一个女子的名字,紫宁姑娘的花篮中便放着许多花。张孝武让王一瑾去打听一下,原来一朵花便要十两银子,一般学子哪能买得起花送人。不过这卢先生被紫宁姑娘夸奖之后,一冲动花了百两银子送了十朵花,这会儿正坐在第五排位置上呲着牙肉疼呢。
一个最前排的豪客大手一挥,顿时有龟奴唱道:“代州李默,送紫宁姑娘花百朵!”
众人咽了一口口水,心想这叫李默的代州豪客当真有钱,就这么拿出一千两银子,也不嫌肉疼?紫宁姑娘立即转身望去,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李豪客,那双眸似乎是在感谢,更像是动情。当然,张孝武知道,这不过是紫宁姑娘的演戏罢了,毕竟那叫李默的豪客长得特别像后世一个叫做杜旭东的演员,若是紫宁姑娘看杜旭东一见钟情,那这紫宁姑娘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此时周遭的琵琶女开始弹奏起来,那白纱帐缓缓落下,再次将艳台笼罩其中。关城等人对着白纱帐连连惊呼,不知这紫宁姑娘如何出现,又如何离去的。王一瑾忍不住叫道:“大人,大人,那紫宁姑娘是怎么上台的?难道她是仙女?或者是女鬼?”
张孝武给了他一个响头,笑骂:“不是仙女也不是女鬼,不过是机关罢了,那艳台之下,应该是个地窖的出入口。”想到了地窖,张孝武恍然大悟,他起初尚且不知卉儿和杏儿被关押在何处,这会儿忽然来了灵感,她们就被关押在这艳台之下。更或者,整个翠烟的地下都是层层间间地室,她们肯定就在这里。
张孝武的眼睛精光一闪,嘴角挂起了冷笑,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身后,摸着雨伞中的铁锏。
白纱帐再次拉起,台上只有一个圆凳,紫宁姑娘果然不见了。
此时只见那原本在门口曾经调戏过张孝武的美艳女子摆着团扇大方地走上艳台,便有人在下面起哄道:“冬香姐姐,怎么不见佳人了呢?是不是被你藏匿起来了?今儿你们翠烟楼可真是绝了,当流传万里,连龙都城里的坊间画里都比不了。”
冬香姐姐园扇指着那人说:“就你嘴甜,咱们这翠烟呀,可不是妖精洞吗?既然是妖精,自然是飞走了。”
张孝武问身边绿萼与青黛道:“这位冬香姐姐,居然是翠烟的主事?”
青黛道:“对呀,翠烟一切都是她做主。”
关城道:“我还以为是女官呢,原来是主事。”这主事比女官大多了,基本上相当于青楼的掌柜,其地位仅次于东家。但翠烟的东家是郢川侯慕容家,所以这冬香在两狼城内说话极有分量,在翠烟也是说一不二。
张孝武摸着胡子笑道:“有些意思,这冬香姐姐与我说过话,只不过三两句便把我说的哑口无言,当真牙尖嘴利。”
绿萼叹了口气,低声说:“说起冬香姐姐,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张孝武好奇,绿萼便讲了起来,原来这冬香姐姐十年前便是十二金钗之一,曾经以曲艺压群芳,多少达官贵人和豪客书生为之青睐。但冬香却独爱一穷书生,自赎之后以身相许,然而那书生却赴京赶考金榜得名后写了一绝情诗:“白瑕岂可佩绿穗。”冬香得此书信后几乎瞎了眼睛,心如死灰,从此之后不再相信男人。东家可怜她,知道她被骗了身子不能再做淸倌儿,便留她在翠烟做了应主事。由于冬香身上的故事太过传奇,以至于人们对她的关注不弱于十二金钗。
张孝武虽然不知道冬香的名气,但见到她从登台就能引起众人欢呼,便知此女子不简单。
冬香身材婀娜,比起十二金钗更多了积分风韵和沉淀,又听她说道:“多谢诸位郎君对紫宁姑娘的青睐,尤其是李公子的花。请诸位万勿操之过急,我家其他姑娘些许准备一番,待会儿肯定给你们献最好的艺。今儿我倒是没想到能有幸见到慕容十三公子,十三公子吉祥,奴家冬香在此行礼了。”
台下那位比女人还阴柔漂亮的公子哥微笑着拱手施礼,手指向酒水轻点了一下,冬香会意喜叫道:“感谢十三公子捧场,诸位郎君,十三公子为众人送美酒一壶。”
“感谢十三公子。”
“不愧是慕容家人。”
“十三公子吉祥啊。”
“以后见了十三公子,须得上前拜礼才是。”
虽然有几个豪客不乐意被慕容十三如此出风头,但两狼关是慕容佳的地盘,也容不得他们反抗。有一些本地豪客低声说:“这妖人,最是能抢足风头,谁不知道平绣坊是他家的产业。”
另一外地豪客奇道:“妖人?如何这般说法?”
那本地豪客道:“只因他男生女相,打扮起来比那十二金钗还要俊俏,连说话举止都女礼女气的,唉……不过你我万勿得罪此人。此人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俗话说君子报仇三年不完,此妖人是一旦报仇从早到晚。”
第一百三十五章?十二金钗斗艳会(2)
那慕容十三公子对众人的拱手作礼点头表示接受,扫了一眼众人,独见张孝武的眼神有些诧异,他多看了几眼。倒是绿萼和青黛以为十三公子在看自己,拼了命地向十三公子挥手示意。
张孝武终于知道这个人就是慕容十三公子了,此人长得固然俊俏,堪堪一个俏公子,可男人长这么好看,打扮得有如此中性,也不知是何心理。当然,作为一个现代人,张孝武对这种中性人并不歧视,像是日本林佳树,中国的鹿晗,虽然是男生女相,可骨子里都很爷们,反倒是一些长得爷们的人,说话举止女里女气,做事也不大气,如张大大……
张孝武问道:“绿萼姑娘,此慕容十三公子可是那郢川侯慕容氏子弟?”
“不是他家,谁敢称之为慕容公子。”绿萼一脸花痴说道,从古至今,女人似乎都更喜欢中性的人,中性的春哥,中性的焦俊艳,这绿萼也不例外,眼睛里似乎冒着光。也许在青楼久了,见到的男人多了,许多女子反倒更喜欢女子了。
绿萼又道:“我听说慕容家有个规矩,出嫡系三代不得再以慕容为姓,说起i这城内甚至有两成人的祖上都是慕容家的呢。但如今城内只有一个慕容姓氏,那便是嫡系郢川侯慕容家,那些分支早就遵从祖训改了姓氏。”
“慕容氏明哲保身之举,倒是有趣得很。”张孝武眯着眼睛望向慕容十三,却与慕容十三对视起i,两人不由自主相互点了点头,俄而笑了起i。
绿萼诧异道:“张公子,您与十三公子相熟?”
“不认识。”
“那刚才你们……”
张孝武故作深沉道:“可能我太帅了,他见了帅哥情不自禁吧。”
王一瑾、陈关西、关城、绿萼、青黛:“……”
冬香姐姐口如莲花,言语很是能调动气氛,不一会儿说得众客人们欢声大笑,此时冬香姐姐下了台,白纱帐再次落下,众人心中好奇心更胜,不知这次又是哪个金钗献出才艺i。正在企盼中,忽然到一声琵琶鸣奏之音,众人以为身边的琵琶女弹奏,却见琵琶女早就不见踪影。
而后,乐声从那艳台上层层传出,第二个金钗的琵琶乐律《浣纱女》便悠扬地演奏开i。
人们很快被音乐吸引住,人们仿佛从这乐音之中看到了江南好风光,看到了一群浣衣女正在低声交谈,看到了天上喜鹊与黄鹂在飞过,一缕清风吹i,浣衣女们露出了藕白的小臂擦拭了一下香汗。
白纱帐缓缓升起,又一个面容绝美的白衣少女怀抱琵琶弹奏着,可如此秀色可餐的一曲《浣纱女》再次给人们带i了震惊。比起紫宁姑娘,琵琶少女恬静而温柔的笑容,更加打动人心。
一曲作罢,那绝色少女缓缓一笑,并不多言。
也许是这少女不善言辞或不喜多言的缘由,冬香姐姐这会儿上去替她说话,妙语连珠中,又有不少豪客为这位安静的紫瑶姑娘一掷千金。
一旁的绿萼介绍道:“其实紫瑶姑娘的琵琶最好,只是她不爱说话罢了,她小时候被阿爷阿娘卖到翠烟后,便不怎么说话了。”
王一瑾惊讶道:“她阿爷阿娘主动将自己女儿卖到青楼?怎可能有如此狠心双亲父母?”
青黛道:“所以从那日之后,紫瑶姑娘便不喜多言,只沉浸于琵琶弹奏,反倒因祸得福,因琵琶技艺成了十二金钗。”
张孝武问:“那你们会什么?”
青黛吐了吐舌头嘟着嘴说:“我们两个,是样样都行,样样稀松,所以只能坐在台下羡慕他们咯。”
随后其他金钗依次献艺,精彩纷呈,张孝武等四个土包子简直看花了眼,连酒菜都忘记吃喝。十二金钗的技艺赢得了阵阵喝彩,尤其是一位跳软骨舞的金钗少女,更是让张孝武这个穿越者都目瞪口呆,那姑娘像是一条蛇一样,处处透露着魅惑,让不少在座的客观忍不住夹紧了腿。
张孝武今日之事一探究竟,并非争花斗富,便只是看着表演,又看着豪客们为某位金钗姑娘献上花朵朵。青黛与绿萼看出i了,这位公子今日只是想看看热闹,便心下失望不已,看i又赚不着什么钱财了。
不知不觉,十位金钗幽静有十位表演完毕,时间居然过了两个时辰(四个小时),众人却恍然只觉得是一瞬间而已。张孝武尿急,便让小厮带去茅厕,刚刚走出的时候便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娄三。
娄三一看到他,新仇旧恨一起上i了,顿时气得咬牙切齿地冲上去,却看到张孝武转身走了茅厕。娄三向左右招呼了两声,摸了摸身上的短刀,自信地冲进了茅厕。然而娄三刚走进茅厕便觉得眼前一黑,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张孝武揉了揉手掌,心说原i打击别人的脖颈还真能一招击晕,他自然也看到了娄三,这里是娄三的地盘,他当然要更加小心。他又听到了一些脚步声,那娄三的手下应该是追了过i。怪只怪娄三太过自信了,不等手下跟i便独自一人追去,更想不到张孝武连话都不说直接打晕了他。
张孝武立即拖着娄三,将他扔进了茅坑之中,然后转身施施然地穿过众打手们回到场中,几个打手面面相觑相互问道:“娄三爷不是让咱们跟i吗?他去了哪里?”
“是啊,让我们i茅厕作甚,闻味道吗?”
“娄三爷?你在哪?”
问了一会儿,听不见回答声音,打手们便只好悻悻而归,继续坚守岗位去了,今日翠烟大喜的日子,若是因为娄三的招呼而误了大事,他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张孝武坐好之后,关城立即问道:“遇到麻烦了?”
“小麻烦,解决了。”张孝武自信满满,其他人倒也不再过问了。
十二金钗的排名虽然不分先后,但诸多才艺之中,自然以诗书为尊,因此最后两位迟迟不出现的金钗在众多才子们期待,终于露出了神秘面纱。
冬香姐姐向众人介绍说,两位姑娘分别是擅长作诗的思烟姑娘和擅长作对子的烟姑娘,这两位姑娘单论外貌并不比先前十位金钗逊色,却也并未超多太多,可以说是各有千秋,可难得的是两位姑娘身上具有其他女孩不具备的书香气。尤其是两位姑娘身着士子服,站在台前,更是给人一种异样的征服欲望。
许多士子们眼睛都看直了,便是那慕容十三公子,此时也忍不住站了起i,嘴里念念有词大呼不已,甚至有些癫狂。
冬香姐姐很满意众人的反应,望了一眼众人,心中大乐,烟和思烟就是他们翠烟的金字招牌,翠烟的规矩就是只最好的金钗才能在名字里带有烟字。园扇捂着嘴,冬香姐姐咯咯娇笑,施施然道:“诸位郎君,十二金钗乃珲州、代州、塞北三地最具才华淸倌儿,尤其是此二位姑娘,更是有自己规矩。若君郎想要入得姑娘的眼,必须先对的上烟姑娘的对子,答得上思烟姑娘的诗。”
先前的豪客们此时不敢说话了,他们擅长花钱,不擅长吟诗作对,仙子虽好,可生人勿进啊,于是几个豪客只能看着。反倒是一些士子们纷纷撸起袖子大喊道:“还请思烟烟姑娘出题。”
十三公子也喊道:“给思烟、烟二位姑娘各送上花钱朵。”便有龟奴唱道:“十三公子送四眼姑娘花百朵,送烟姑娘花百朵。”
众人一阵惊呼,前朵花便是一万银子,各一千朵便是两万两银子,这十三公子简直太有钱了。
张孝武也吃惊道:“这样……两万两银子就没了?”
绿萼抿嘴一笑:“若是十三公子,倒也并不稀奇,他有一次日用十万两。”
王一瑾瞠目道:“人能有钱到这种地步……”
张孝武心想这两狼城半数产业都是你们慕容家的,今儿在翠烟楼上砸这么多银子,算不算是自我炒作,自己给自己打赏,你又不是唐家三少的爹。
在十三公子打赏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其他公子也一并打赏彰显着自己的财力,一i迎合十三公子,二i也刷刷存在感。打赏花的确热闹,可大家都在等两位姑娘出题,若是士子们答得上,有钱公子们的那些打赏便只是笑料罢了。
绿萼笑问:“公子,您看中哪位姑娘了?”
前十位金钗都是一顶一的绝色佳丽,论美貌不相上下,论才艺各有不同,张孝武认真回忆了一番,赞叹说:“刚才那位跳软骨舞的女子吧,好像叫长鸿姑娘,她跳得太好了,要是在我们那个时代——我们老家,她能参加达人秀了。要是他被我们老家的富商看上,捧她做女星易如反掌,她跳的比哈妮克孜好多了。”
绿萼奇道道:“哈什么的,也会跳吗?”
张孝武道:“我们老家的舞者,没见过真人。”
绿萼满是醋味道:“长鸿姐姐的软骨舞的确惊人,这舞蹈师从西域月氏舞娘,可我也会一些的……”
张孝武看了看他,特别认真地说:“你胸太平。”
绿萼又气又羞,扭过头去,连酒都不陪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十二金钗斗艳会(3)
正说着,那烟姑娘已经开始出题了,却是挥挥衣袖,只见半空之中换换下落一副上联,那字迹娟秀却铿锵有力,古人:人如其字字如其人,由此可见烟姑娘不但才华横溢,性格也略带男儿豪情,更是让众人心生好感。
众士子不禁读了起i:“东典当,西典当,东西典当当东西。”士子们读罢,不觉莞尔,便有不少人开始准备一对。
烟姑娘揖手四众,用黄鹂一般的声音说道:“小女子烟见过众才子,学生才疏学浅,偶然得到此间上联,日思夜想做了几个下联,却也不觉应妙。而今在大学面前,怜起绝对下联,还望诸位才子不吝赐教,若是答得巧妙折服他人,学生自会当面讨教。”
烟姑娘的一席话说得众人心中舒服,又自谦又奉承,台下的士子们早就跃跃欲试准备拿出自己的才华应对了,于是回营道:“烟姑娘放心,今日绝对能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张孝武看到这上联之后心中大笑起i,因为这对子自己初中时便看过,只不过当时男同学们之间有一个恶俗的下联:“男学生,女学生,男女学生生男女。”他不由得有一些怀念现代生活了,如今纵有千般好,却不如现代生活半点光。
众士子冥思苦想之际,张孝武面带微笑,摇头晃脑似有所成,青黛见状故意问道:“公子可有佳对?”
张孝武坏道:“佳对没有,俗对一个,贻笑大方,不说也罢。”
青黛倾身道:“公子定然胸中有沟壑,为何不露出一二。”
张孝武看了她一眼,赞赏道:“你胸中也有沟壑,准备何时露出一二?”
青黛先是一凝,随后反应过i,顿时满脸羞红,娇嗔着捶打过去道:“哎呀公子,你好坏哦,不过人家好喜欢哦。”
张孝武嘿嘿一笑,似乎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却又忘了在哪听过,随后与青黛喝起了小酒。女倌儿含羞带臊的模样到底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不过逢场作戏,相互配合捧场罢了。绿萼在一旁生着闷气,莫非自己胸平还犯了错吗?此时见几个士子起身应对i,一个瘦高士子上前应对,在艳台前挥毫泼墨,而后有龟奴将那士子的对子悬挂起i,有人读道:“南胡同、北胡同,南北胡同通南北。”
其他人大笑起i,纷纷叫好,不过虽然有人叫好,却夸奖不多,这幅对子算是好对,只可惜太过俗气,只应字不应景。其实对子需要的便是工整,若是能意境深远更显才华,只是这种对子少之又少。
烟姑娘莞尔道:“对是好对,夏公子学富五车,果然出手不凡,小女子佩服。”
那人洋洋得意,落座了下i,道:“我看到是有谁能答得更好。”
便有其他人不屑一顾,正所谓文人相轻,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又哪有人甘愿被抢了风头,便又有一个身材瘦高着蓝衫的士子起身,这人怕是有八尺身材,若是一员武将,当可为身材高大,可此人偏偏是一个瘦弱书生。
众人叫道:“这不是杜兰杜秀才吗?不过中人之家,也敢在此消费?”
“听说这杜秀才虽然家贫,缺爱逛花间,当真败家子一个。”
“这杜兰十六岁考上秀才之后,可谓天资聪慧,大家都以为他会很快成为天子门生。弃疗的二十年间他多次附近赶考,却屡屡中不了举人,如今只能给富户家的孩童做一个西席方能养活自己。所以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啊。”
“这杜兰而立之年却连家都没成,便是因为迷恋这烟姑娘。”
“烟姑娘岂能看得上他?莫非跟他一起喝西北风?”
杜秀才起身上前,四告揖手道:“学生不才,偶然想到一对,给众人献丑了。”便上前写出对子,悬挂之后有人读起i:“左招呼,右招呼,左右招呼呼左右。”
众人又对这个对子点评起i,纷纷说立意不错,但还是为了对而对,辜负了烟姑娘的一番美意,人家烟姑娘是想找一副意境悠远的下联,而不是为了契合文字应景的对子。
不过杜秀才的对子比先前的南北胡同要好上一些,两个对子一比,勉强算是胜了一些,于是杜秀才满满优越之色,望向烟姑娘的眼神更添一丝得意。烟姑娘也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顿时杜秀才的骨头都酥了,恨不得现在上前大喊:“烟是我的,我宁愿喝他的洗脚水……”
绿萼姑娘忍不住说:“秀才杜兰特优秀。”
张孝武笑说:“他叫杜兰特?难怪爱喝洗脚水。”
绿萼纠正道:“杜秀才叫杜兰,不叫杜兰特,话说杜兰特是谁?”
张孝武道:“我老家那边一个爱喝洗脚水的人,最喜欢打不过人便跪倒在地恳求做对方小弟,人品嘛……呸!不好意思,有根头发在嘴角。”
二女抿嘴娇笑不已。
张孝武感慨道:“这姓杜的身材高大,不从军算是白瞎了。”
“白瞎……是什么意思?”青黛问。
“浪费的意思,我老家的土话。”张孝武说,“你们看,此人身高八尺,比我还高一尺咧,这么个大个子若是手持矛枪,便天生比别人远了几尺,别人没打到他,便被他先捅死了。”
绿萼问:“公子是……将门之后?”
张孝武哈哈一笑敷衍过去,而此时又见一个肥头大耳的公子上前作对,这肥胖公子应该不是本地人,以至于众人纷纷议论起i,却不知此人姓甚名谁。冬香姐姐问:“公子富贵,敢问公子大名,家从何i?”
那胖公子道:“益州成都府刘能刘公子。”
张孝武一口酒差点呛死自己,啥玩意?刘能?象牙山庄也穿越了?谢大脚,赵四和刘一水i没i。他仔细看看这人,除了胖一些、眼睛小一些、面容猥琐一些,倒也没什么特点,长得也跟能哥匹敌。但张孝武不敢小瞧叫刘能的人,但凡敢叫这个名字的都很厉害。他的世界中,刘能不但是演员,而且台球技术是专业水平,曾经代表中国参加世界台球大师赛。(中式八球)
关城问道:“少爷,你认识这位刘公子?”
张孝武道:“不可小视,不可小视啊。”
冬香便让人展开笔墨,微微一笑道:“刘公子请。”刘能便挺着肥硕的身材,慢悠悠地走上前去。
其他人开始嘲笑道:“这等肥猪也能答对?”
“你管人肥猪还是瘦猪,兴许能答得上呢。”
“他能答上什么,肥猪肉,瘦猪肉,肥瘦猪肉肉肥瘦?”
“哎呀兄台高才!竟然如此应景应时,不弱等一下将此绝对奉上,不求姑娘倾心,但求众人倾目。”
“哈哈哈,兄弟这点小才算不得什么,不过若是他答不上,我倒是可以一讽。”
那张宏忽然说道:“这刘能刘公子,莫非便是尝遍百花的益州百花公子?听闻此人身负巨贾,从小便有天人之姿,后中秀才举人进士,却因朝廷不喜商贾之后,在殿试中写了一首颂扬商人的诗赋最终落得地榜最后一名。此人从那之后便游山玩水恣意花间,遍访天下名楼,扬言画遍天下名妓,做百花图,故此被人称为百花公子。”
“哦……原i是他,可百花公子居然是个胖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刘公子文章一蹴而就,有龟奴唱道:“南浪荡,北浪荡,南北浪荡荡南北。”龟奴唱完,众人哄然大笑,这百花公子还真是名副其实,便是那远处的十三公子也掩口而笑,招呼人说:“此人有趣,我倒是想结识一番。”
前后又有几个才子对了下联,但都是应字罢了,居然没有超过这刘公子的人。那刘公子也许是喝醉酒了,也许是平日在益州骄傲惯了,便遗憾道:“珲代士子,不过尔尔。”此言一出,顿时惹得席间士子怒目而视。这两狼关虽然在南北关口,却地属代州,珲州与代州相邻,此间遭到刘公子讽刺,霎时犯了众怒。
十三公子听闻百花公子种种传闻本欲结交此人,却不想此人仗着才华如此嚣张乖戾,气得咬着牙说:“此人该死!”
身边护卫低声道:“公子,我定让他看不到明天的月亮。”
十三公子却摇头说:“不,此人不能杀,至少不能死在慕容家族的地盘上。”那护卫点头明白。
见众学子义愤填膺,撸着袖子准备群殴过i,刘公子起身蔑笑,阳寿挺胸,迈着四方步讽刺道:“怎么?论才能比不过我,便要动手不成?i啊,刘某大好头颅,尽可拿去,只是两狼城内无文人,怕是要流传千古咯。”
学子们气得咬牙切齿,却还真不能动手杀人,若真是杀了他伤了他反而显得这两狼城人心胸狭窄无才无德,被天下所不齿了,日后珲代两州学子遇到外人,只怕也抬不起头做人了,大家虽然恼怒,却也只能咬着牙心里咒骂此人。
张孝武心说这人怎么跟周立波似的,让人又起有没办法,恨不得半个三更给他套上头套狠揍一顿。
第一百三十七章?十二金钗斗艳会(4)
绿萼也气咻咻的崛起了嘴巴,她虽然只是个淸倌儿,却也见不得这么难看的人还如此嚣张:“这胖子当真嘴巴歹毒。公子,你不是会对对子吗?你i杀杀他的气焰。”
张孝武反问:“我倒是会对对子,只是我为什么要掺和?”
“你i参加花会却不斗才斗富吗?”绿萼奇道。
张孝武正要说话,那刘公子起身道:“今日呢,我也不说珲代两地无才子了,只要你们能答上我的对子,我明日一早便灰溜溜滚回益州,可若是无人能答得上我的对子,诸位——将顶冠送与我,如何?”
读书人都带着一顶学士冠,是一顶细布做成罩着发髻的帽子,若是被此人当众夺走了学士冠,这便是极大的侮辱,于是士子们更加愤怒。
那刘公子便上前又写出一副对联,冬香姐姐不知该不该挂起i,十三公子却吩咐道:“珲代两地才子虽不如中原多,但胆子却大,劳烦姐姐将那对子挂起i!”
冬香眉头紧锁,她诗文才能不弱于烟姑娘,看到这对子已然头疼,若是悬挂起i却无人应对,那么珲代两地算是丢人丢大了。她再示意十三公子,但十三公子已经怒火中烧,一挥手说:“挂起i,我倒要看看这益州人能出什么对子。”
冬香无奈,只好吩咐杂役们将刘公子的上联挂了起i,众人看去,只见龙飞凤舞五个大字,上联曰:画上荷花和尚画。
众人细细读后不由得大吃一惊,这是一个同韵绝对,从前向后读和从后向前读具是一样,在座的别说代州与珲州的学子,便是其他各州i的学子也对不上这个对子,那刘公子眯着眼睛冷笑起i,大言不惭道:“诸位,请吧。”
“这厮不是i品花的,这次是i挑衅两州士子的。”有人低声说道。
“若是能答得上,何惧他的挑战?”
“听说此人数年前是地榜进士最后一名,由此可见,若是没有人强过于他,恐怕……”
圣汉科举取一百二十人,分天榜三十人,地榜三十人,人榜六十人,天榜者留于翰林院潜心学习,替皇帝办事,日后最低成就以七品县令起。地榜三十人则以从七品县令或八品官吏起,而对于如今人口流动几乎甚微的县城而言,八品官已经是天了。这刘公子放着八品官不做,可远远比那嫌弃寒苦官微而不就职的卢先生要强的太多。
当然,主要是这刘公子家里太有钱,益州巨贾独子,比他有钱的没他有才,比他有才的又没他有钱,当真让人恨不得掐死他取而代之。
一时之间,上百人的翠烟内鸦雀无声,只能听得见刘公子得意的小声和啧啧的饮酒之音,大家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作为代州学子之一的慕容十三公子剑眉立起,俊美的脸庞也变得铁青起i,他拼命压抑心中的恼怒,嘴里默念:“此人不能死在两狼关,不能死在两狼关……”护卫知道十三公子怒到极致,一个个怒视着刘能。
但刘能浑然不觉似的,似笑非笑看着众人,非常享受被众人围攻的感觉。
等了好长一会儿依旧无人应答,刘公子将酒壶放在桌子上,向烟姑娘一揖道:“烟姑娘,不知可否能答得上我的对子?”
烟姑娘红着脸说:“小女子不才,对不上公子的对子。”
刘公子向众人冷笑道:“先前有人诽我,谤我,笑我,侮我,我便当做一个屁,放了吧。”
台下士子们更是红着脸不知如何应对,十三公子一拍桌子,冷声道:“谁能答得上这胖子的对子,我便答应他一个条件,我慕容十三说到做到。”
张孝武心中一动,转头问道:“两位姑娘,这十三公子真能说到做到?”
绿萼崇拜道:“十三公子虽不善文采,可是义薄天,两狼城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他若是答应了你一件事,便是赴汤蹈火也会办到。”
张孝武笑说:“包括我让他替我赎走你们两个?”
绿萼吓了一跳,心说我可不跟你这穷公子走,你连一朵花都不肯买i,身上定然是没什么钱财的了,我若是跟了你,岂非和你一起吃苦?若是你再将我转卖给别人,我还不如在翠烟享受太平富贵呢。她忙摆手说:“绿萼在此生活习惯了,不想去别的地方……”
张孝武侧身看向青黛,青黛言道:“若是公子想替我等赎身,奴家自然高兴得很,但十三公子孤傲得很。”
张孝武自信道:“看我的。”
正在众多学子无计可施之时,张孝武傲然自信起身而立,他收起了折扇,发出“啪”的声音。众学子寻声望去,只看到一位俊朗的小郎官从角落中缓步上前。这人虎背蜂腰目光锐利,虽是穿着士子服,却如论如何像是诗画中走出i的文武双全的白袍银枪小将。
士子们纷纷议论此人是谁,为何如此面生,莫非又是一个外地书生,今儿被益州的刘公子反将一军,士子们已然感到颜面无存,若是再i一个外地书生折面,只怕日后珲代两地的书生在外便要屡遭嗤笑了。此时许多清倌儿眼睛绽放出光芒i,低语说小郎君好生英武俊朗,不知是哪个世家的儿孙偷着跑出i,若是被她们得了,便是死也愿意了。
绿萼与青黛彼此对视一眼,心中忍不住说:“姐姐们万万不要被此人骗了,此人长得是好看了一些,可偏生是个不懂情趣的穷鬼,连一朵十两银子的花也舍不得打赏……”
远处,那慕容十三公子也好奇起i,转身问管事可知此人,管事自然不知,便问了其他人,其他人也一无所知。
张孝武缓步i到艳台下的桌几旁,望着刘公子微微一笑,朗声道:“刘公子你好……”刘公子点了一下头,却听张孝武继续说:“好胖,你要减肥了,否则容易得冠心病心绞痛肥胖症,简单点i说,容易早死。”
刘公子气得涨红了脸,指着他怒道:“哪里i的猢狲,胆敢在此撒野?”
张孝武出手如闪电,将刘公子的手指荡开,笑道:“我呢,是珲州一个学得最差的童生,几次乡试,连个秀才都中不了,所以我代表的就是最差的两地学子吧。不过我这个最差的学子倒是能应对刘公子的对子。”
刘公子手指被打得生疼却不能表示出i,暗中揉了揉手指,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立定,不屑道:“多说无益,你若是能对得上便答i。若是只会放大话,滚出去吧。”
张孝武也笑道:“既然如此,咱们i个公平赌约,若是我答得上i,还请刘公子滚出去,如何?”
刘公子冷哼一声,倒是引得周遭周遭士子们一阵喧叫好,别管此人是否是最差的代州学子,但此人的胆量却是不小。只是大家还不知此人是何处的小郎君,十三公子也忍不住问:“这等风流俊朗之人,到底是珲州哪里的书生?”
那张宏见十三公子询问,忙凑过去告知张孝武身份,十三公子喃喃自语道:“原i是雍州的,嗨……还是外地学子啊。”
“他说他出生在雍州,却未必是雍州学子。”张宏忙说。
十三公子点了点头,那张宏见十三公子不再理会自己,好生没趣,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张孝武冷眼前的刘能刘公子,眼中不屑,朗声道:“你的上联简单得很,只是我说了,我是珲州最差的学子,做学问差做文章差写字也差,我倒要寻一个帮手,替我将对子写在对联之上。不知……”之所以找人代写,着实因为他的字太难看了,即便他穿越前的工作是在图书馆,可现代人早就用惯了电脑笔记本,甚至手机都可以写字,哪有成年人会认认真真练字的。于是张孝武一直认为自己的字和别人比较不算太难看——可与周边的士子相比,着实让人看了想吐。
他环视四周,众士子纷纷起身,眼睛中流露着“选我选我选我”的渴望,但这些都不是张孝武要找的人,他向慕容十三拱了拱手,问:“十三公子,可否替我写字答对?”
“义不容辞。”慕容十三倒也不扭捏,走上前i站在张孝武身边。
张孝武只觉得一阵清香袭i,不由得退了两步,这男人身上如此清香的确是有点——变态,要不是有求于这人,张孝武绝不会跟人妖接触。他强忍住心中不快干笑道:“请了,十三公子。”
慕容十三道:“你若是对不出i,丢的可是我的人,让我丢人的人都没好下场。”
张孝武却道:“我希望你能写一手好字,不要辜负我的对子才是。”
慕容十三丹凤眼一闪,露出醉人的笑容,只看得众女子如痴如醉,他满是自信道:“我慕容十三的字若是对不起你的诗,从此之后再不写字。”这豪言壮志一出,翠烟中众女子再一次尖叫起i,刺破人的耳膜。
第一百三十八章?十二金钗斗艳会(5)
众人看着这风流倜傥的两位公子满是自信潇洒地交谈,不禁感慨万分,这两人双双一站堪称绝代双骄,一个玉树临风气宇轩昂,一个美如冠玉风度翩翩。在座的男人心里极度,而女倌儿不由得看得酥了身子,纷纷心道:这若是得到两人中的一个,也不枉i世上一回。
生得好看也就罢了,还一个富贵,一个……看样子也是富贵人家,老天爷当真对人不公。古往今i,长得好看的人往往得到更多机会,便是御前殿试,皇帝也会亲自挑选相貌堂堂的考生钦点门生。
慕容十三更加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张孝武,看得张孝武是既恶心又无奈,恶心在于这个不男不女的人,无奈在于自己不得不求助于此人。他忙转身面对众人,喘了几口气,才潇洒地说:“刘公子的上联是:画上荷花和尚画,那么我对出的下联则是:书临汉墨翰林书。”
众人又是一顿,而后细细一品,忽然大声叫好起i,慕容十三公子也潇洒泼墨留下笔迹,龟奴立即巴结上前高高悬挂。
“书临汉墨翰林书”七个大字铿锵有力,摄人心魄,众人又为十三公子的笔迹拍手叫绝,这对联与这墨宝,堪称今晚一绝。
“这书法,可否配得上你的字?”慕容十三问。
张孝武大笑:“绝配,绝配。”
慕容十三望着对联,眼神中流露出自我陶醉,道:“我觉得我们也是绝配。”
张孝武不由得后退一步,心说我配你个大鸡腿!
那刘公子也仔细看了下联应对,不由得暗暗叫苦,他这上联却不是自己想出i的,而是在路过荆州一处偏僻古寺中见到的千古绝对。那寺中僧人说了,这对联已经三百年无人答对,刘公子有心记在心中,却不想此时此刻居然被人对了上i,还对得如此公正押韵,当真令他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张孝武转身看了看烟姑娘,又道:“烟姑娘,我也有一个下联i答你,你的上联是: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我的下联是: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身旁慕容十三下笔如有神,潇洒恣意间将张孝武的下联写好,龟奴们立即挂了起i,又是引得众人叫好不迭。
听着众人呼喊,又仔细看了那两幅对子,那刘公子双拳紧握脸色通红,他不是输不起的人,可今日却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输掉了面子,这怎能让他心肝?可若是不认输,百花公子的面子丢的更大了,最终,刘公子长叹一声,起身拱手谢罪,道:“刘某认输了。”便准备转身灰溜溜地离去。
“好!”代州众人只觉得大仇得报,驱赶走了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的益州人,好不得意。
然而正在此时,张孝武却冷冷地说:“刘公子,我让你走了吗?”众人好奇地望着那位自称为代州最差士子的小郎君,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公子转身看去,道:“你待怎样?”
张孝武单手托起了砚台,冷笑着说:“刘公子,莫非你忘记了咱们的赌约?”刘公子面露不解之色,张孝武冷笑着说:“我是让你滚出去,而不是走出去,是躺在地上,蜷成一团滚出去,而不是用腿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莫非刘公子不懂什么是滚,什么是走?”刘公子瞪大眼睛几乎跳了起i,再怎么说士子之间的争风吃醋也不会太过撕破脸皮,大家讲就的是点到即止,可没想到这小郎君竟然如此寸寸相逼。
这等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书生极为罕见,读书人几乎不会撕破脸,又不会以侮辱人为目的,可这学子却如此计较,心性何其狠毒。但众人倒也钦佩与他,至少他办了大家想办成而顾于面子不敢办的事儿。
那刘公子气得咬牙切齿的道:“刘某堂堂一介读书人,我乃进士之身,尔胆敢——我圣汉律法有,刑不上进士,你胆敢侮辱进士,不怕犯了王法吗?”
“啪!”
那刘公子被砚台砸中了身上,脸上,衣服上,全都是黑色的墨汁,张孝武收了手,阴森森地说道:“我这个人脾气不好记性却好,你既然跟我打了赌,便要说话算话。其实我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伪君子。别人和你讲王法,你跟别人耍无赖,别人跟你耍无赖,你跟别人耍流氓,别人跟你耍流氓,你跟别人讲王法。明明脸皮薄得堪比女子的抹胸,可偏偏要登台献丑,还让别人夸你不凡,我看你就是一个井,你知道你为什么是个井吗?”
慕容十三公子捧哏似的问:“怎么说?”
张孝武道:“横竖都是个二。”
起初众人i不及反应,毕竟从未听过这种冷笑话,但很快意识到这个讽刺的缘由,顿时哄然大笑起i,有的人甚至笑得跌坐地上,有的人敲打桌子疯狂叫好,还有人笑得太甚咳嗽起i。那上座的一些武将与文将们更是对这自称代州最差学子大生好感,一个个小声议论起i,莫不如招他入伍,日后若是跟谁斗嘴,只需派这个学子出站,定然骂得对方屁滚尿流,甚至遇到气量狭小的直接气死。
一个坐在最前排雅座内的狼卫军候直接说:“那小子有才,可直接i狼卫做书记官。”另一个白虎军的参军忙道:“狼卫哪需嘴吏,还是i我白虎军为妙。”两人一番争吵,更是将张孝武的形象推到极致,一众学子羡慕不已,而翠烟的淸倌儿金钗们也对他刮目相看起i,那烟姑娘望着他的双眸更是含情脉脉,仿佛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而此时的刘公子被羞辱谩骂得眼前一黑,跌倒坐地,噗地一声吐了一口血,家仆连忙上前。
张孝武摆摆手道:“算了,你也不用真滚出去了,只是诗文作对不过是学问的一隅,你若是真有才,要么为官造福百姓,要么育人造福后代,如此方不负圣人教育。”
“好!”翠烟内众人欢呼鼓掌大声叫喊道。
那刘公子不知听没听懂,在家仆的搀扶下跌跌撞撞逃出翠烟。
慕容十三大笑着上前拉着张孝武i到自己的桌旁,让左右侍女倒酒,举杯道:“还未请教兄台大名。”
“张孝武,i自木城。”
“你不是雍州人,怎么成了木城人?”慕容十三更是瞠目。
“准确的说,我是土城人,雍州出生,土城成家。”张孝武道,他穿越至土城,成了土城的女婿,算起i更是土城人。而在他口中所说的雍州,仿佛只是一个遥远的毫无印象的地方罢了。
慕容十三听闻土城面色一变,重新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是杀出土城的?”
张孝武微微一笑,道:“鄙人张孝武。”
“鬼将?!”慕容十三吃惊道,“你是鬼将?”
张孝武道:“你知道我?”
慕容十三赞叹道:“第六团唯一能战的武将,斩杀十九狼,剪灭鞑塔沙匪,不是你的功劳又是何人。我还真以为你是一个普通学子,万没想到鬼将文武双全,小弟今日结识兄台,当真三生有幸。”
张孝武还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也久仰十三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风流人物。”
慕容十三凑前问道:“那土城……”
张孝武叹道:“终有一天,我要带军杀回去!”
慕容十三伸出大拇指,赞道:“兄台高义,小弟若能协助,必佐之。”
张孝武心说你离我远点先,这一身的脂粉气熏得我喘不过气i。
远处,王一瑾、陈关西与关城三人的眼珠子都快点下i了,什么叫做本事,咱家校佐大人才是本事,打仗行,带兵行,就连作对子都行,还跟两狼关的慕容家公子坐在一起喝酒,再看看艳台上那位叫烟的美娇娘,那一双美眸一刻不停地盯着大人,崇拜的脸颊都快盈盈滴出水i了。
三人彼此看了看吗,不由得叹了口气,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大人就是大人,就是比咱们这些草头兵强得多,也难怪人家成了校佐,统领近千死士营将士。
张孝武虽然忍住了恶心,但依旧与慕容十三商业互吹起i。在穿越前,张孝武作为一个公务员,自然受过单位组织的培训,系统地被教育如何夸奖领导和上级,尤其是观看模范典型的观后感是每一个单位工作者必须完成的任务。他虽然不喜欢溜须拍马,但耳濡目染之下,还是能顺口说出不少奉承的话。张孝武便捡了一些话夸夸慕容十三,逗得十三公子捂着嘴咯咯直乐。
慕容十三骄傲惯了,倒也受得了这番吹捧。
艳台上的冬香姐姐说:“这位小郎君,稍后还请前往天字乙号间,烟姑娘在此等你。”那烟姑娘盈盈一拜,旖旎告退。
慕容十三笑说:“张公子,平日烟姑娘难得见人一面,兄台可要好好对她。”
张孝武却反问道:“可以拒绝吗?”
“咳咳咳……”慕容十三呛了一口酒,猛地咳嗦起i,瞪大一双丹凤眼道:“你说甚?拒绝?”
张孝武道:“拒绝,难道不能拒绝?”
慕容十三恨铁不成钢道:“行倒是行,可你千辛万苦挫败了益州百花公子的锐气,给咱们珲代二州人脸上增光,如今却……却放弃一近芳泽的机会。你……你……你当真放弃了?”
张孝武一脸淡然道:“我只是不喜欢有人比我还嚣张罢了。”
慕容十三哭笑不得,长吁几口气道:“暴殄天物!买椟还珠!还有……什么i着?”
张孝武接话道:“浪费可耻!”
“对,浪费可耻!”慕容十三言罢,自己都气乐了。
张孝武也大笑起i,两人举杯共饮,倒像是多年老友一般。
第一百三十九章?《将归》
周遭的豪客与士子们惊讶地看着此二人谈笑风生,当真想不通为何两人能如此融洽。
冬香姐姐更是不明白了,但她反应很快,便高呼说今晚压轴的姑娘,便是咱们翠烟最有名的最有才气号称女秀才的思烟姑娘。
思烟姑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吹箫弹琴养养擅长,若是能有幸与思烟姑娘饮酒对诗,怕也是人生难得的追求和享受。众士子点头不跌,比起烟姑娘,显然在众人眼中思烟姑娘更受欢迎,毕竟比起对子,普遍认为作诗比作对更加高级一些。
与大胆泼辣的烟姑娘不同的是,思烟姑娘万分矜持,她细柳般婀娜的身姿盈盈一拜,全程不再讲话,只是任由冬香姐姐介绍,好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越是如此矜持,台下男人们的心越是像小猫挠了似的痒痒得很,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吞进肚子里。
冬香便又代思烟姑娘出题了。
烟邀以如今国赞为题,请诸位士子赋诗一首。所谓国赞,便是歌颂当今圣上当下圣汉帝国,无论任何人在此,如此出题无有过错。只是歌颂皇帝的诗词自古繁多,众士子们想要出彩,得到思烟姑娘的青睐,却是不容易了。
很多士子不擅长做对子,但几乎没有士子不会作诗,于是台下众士子们纷纷献上自己的诗作,一个士子立即吟唱道:“万里气山河,九州颂扬歌,天地日月变,唯皇万岁爷。”也不知此人这首赞扬皇帝陛下的诗藏了多久了,应该是想找个机会拍皇上的马屁,但久居边关重镇,却见不到皇帝陛下,这首诗只好今日拿出i了。
既然是歌颂皇帝陛下的,余人自然不敢说一个不好,只是大家心中对赞扬皇帝的诗还是有一些不服,认为这样的诗虽然政治正确,却显示不出自己的才华水平。
于是又有一个士子起身吟道:“月是故乡明月圆,话说汉音你我言,万里天下尽归处,鹏翱万里我河山!”
“好!”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声,比起拍皇帝的马屁,显然第二个学子歌颂国家立意更高,也更能引起圣汉文人的共鸣,一些士子纷纷赞道:“果然是代州三大才子之一……”
士子们彼此吹捧,土豪们只好惺惺而坐,品花大会虽然兼具了财气与才气,但显然最有格调的事才子们的吟诗作对,而非财主土豪们的比肩财力。豪客们或许能够用钱i让其他美女青睐,可却无法让文人们高看一眼。
这十二金钗斗艳会至此才算是真的高潮,文人墨客风流人物一一起身作诗,有的疾呼百姓辛苦,有的疾呼重视边关,有的依旧歌颂圣汉皇朝万寿无疆,有的甚至写起了平绣坊里的快乐生活,总之没了刘公子,大家当真是其乐融融,气氛愈加有格调起i。
然而士子领袖慕容十三却只是稳稳坐定,吟着酒,眯着一双丹凤眼看着文人们挥毫泼墨肆意才华。张孝武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他心中笃定必能救出卉儿与杏儿,倒也不着急了,耐心观看这场盛宴。
许久,慕容十三举杯回望,一双媚眼抛了过i问:“张兄,你觉这十二金钗如何?”
张孝武忙望向艳台上的姑娘,唯恐被这人妖给掰弯了,说:“才子佳人齐聚一堂,盛况空前,听说为了筹备此次十二金钗斗艳会,翠烟花了不少金钱时间。我想慕容公子这个幕后推手,必定功不可没,在两狼关平绣坊着实浪费了你的才华。”
慕容十三咯咯咯咯地娇笑不已,细声道:“张兄猜到了?”
张孝武自斟自饮了一杯,啧啧道:“好酒,好酒。”
慕容十三微微一笑,举杯敬酒道:“张将军倒是聪明。”
张孝武道:“咱们彼此彼此。”
慕容十三这才问道:“张兄,你到两狼关所为何事?”
张孝武道:“找你帮忙啊,我的双胞胎侄女最近丢在了两狼城,听闻两狼城只有你有能力找回人,所以今日我i翠烟,不是i看十二金钗,而是i找你的。”
“哪有人i青楼是找男人的,咯咯咯……”慕容十三丹凤眼微微一转掩口一笑,转身道:“娄大,过i。”一个大胡子壮汉走上前鞠身,虽然此人打扮得和和气气,但眉目之间掩盖不住森森杀气。张孝武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此人身上至少沾了十个以上人的血,甚至作为翠烟的打手,这娄大杀过不少无辜少女。
慕容十三对张孝武说道:“我这家奴娄大办事稳妥,最是得我信任,你有事可以说与他。”
张孝武将手下招i,王一瑾在娄大耳边说了几句话,娄大点点头,转身带着三人下去了。张孝武心说这慕容十三果然是个果决之人,放在两狼关的确浪费人才。
张孝武低下头喝了一口酒,慕容十三忽然说道:“你似乎很怕我?”
张孝武故作惊讶:“你看出i了?”他心说,我不是怕你,我是膈应你……
慕容十三笑得花枝乱颤一般,道:“能让鬼将惧怕,小弟倒也骄傲得很啊。”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也没什么能谈得i的人,大家都怕我,嫉妒我,甚至恨我。即便是我的亲兄弟,也不喜欢我,但今日能结交鬼将为友,在下内心满是欢喜呢。”
张孝武尴尬一笑,转移话题道:“十三公子,觉得哪一首是更好?”
慕容十三抬起头i,扫过艳台之上悬挂的诗文,虽然各个花团锦簇,但有的文不对题,有的文采稍逊,并无满意之作,不由得摇摇头。相比诗文,他对身旁的鬼将反倒更感兴趣,觉得此人或许能帮助自己。
慕容氏久居两狼关,为了保全慕容家族,祖先定下了残忍的规矩,只有继承郢川侯爵位一脉才可继续姓慕容,未继承爵位者三代以后必须改性并不再享受慕容家的一切财富。这一规定也是受轩辕氏皇族影响,皇族为了避免后代诸侯为大便立下了五代后改姓的规定,而慕容氏更决绝,未继承爵位者三代后改姓。
因此为了争夺郢川侯爵位,慕容家兄弟之间的内斗极其残忍。慕容十三是郢川候慕容延的第十三个儿子,因母舅家族的帮助,他得以打理平绣坊全部产业。但他也成为继承侯爵可能性最小的公子,毕竟皇帝再遥远也不会将郢川侯爵位赐予一个青楼妓院的老板。
狼卫统帅虽为曹焉,但狼卫上下皆是副统制慕容延的门生兄弟,而狼卫上下坚决支持大哥慕容诚一系,杜绝了其他人拉拢军队的梦想。慕容十三想要争夺爵位,必然需要军方支持,既然狼卫不能支持,他便想到了鬼将和他的死士营,或许在什么时候他会成为自己争夺侯爵的路上的一大助力。
想到此,慕容十三再一次露出让张孝武感到反胃的温柔媚笑,柔声道:“张将军远在塞北大漠,当对此国战有何感触?”
张孝武道:“胜不在大漠,而在庙堂也。”
慕容十三大笑,举杯道:“张将军……哈哈哈……同感同感。”他从怀中掏出一柄玉佩,放在张孝武面前,道:“我与张将军一见如故,若是找我喝酒,可i平绣坊,出此玉佩,必有人将你带i。”
张孝武收下玉佩,想了想将自己腰间的短刀放在桌上:“这刀杀过十几个人,送给你了,你找我喝酒,就拿着这把刀找我。”
两人相视一笑,关城回i了,在张孝武耳边说:“大人,王一瑾和陈关西看着她们,两个小孩子睡着了。”
张孝武吩咐道:“安排一间上房,你们三人守好。”
慕容十三抚摸着短刀,若有所思道:“将军文武双全,不妨留诗一首如何?”
张孝武起身说:“好。”众士子寂静无声地看向张孝武和慕容十三,见张孝武朗声道:“诸位才子,在下献丑了,献诗一首《将归》,还请十三公子代笔。《将归》赠与天下汉军兵将,祝他们平安,活着。”
十三公子听罢心中一凄,起身道:“但凭所使。”
两人上得台前,众人寂静无声地望着他们,大家都知道十三公子的地位,更是对这张公子好奇不已,不知他又能做出何等佳作。便见张孝武迷着眼睛,似乎在望向远方,众人不敢发声打扰了他,却忽然看到此人眼中饱含热泪,心中一凛,只觉得一股萧瑟忧愁的情感涌上心头,便听到张公子口中缓缓轻吟: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澜江总无事、近i长共血争流。”
在娄三醒i之后发现自己身处粪坑,几乎被淹死,心中恨意更甚,他洗了一天一夜才感觉身上没了臭味,这才气咻咻准备找张孝武报仇。然而却得知昨夜慕容十三与一位学子相谈甚欢,甚至提出抵足而眠彻夜畅聊的要求,幸而被学子拒绝。娄三便打听其这位学子i,可听着听着便觉得不对劲了,忙问起自己的大哥娄大,这学子是谁。
娄大告诉他此人乃塞北名将鬼将张孝武,娄三气得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这张孝武居然成了十三公子的面首了——莫非长得好看一些,就能为所欲为吗?
要是张孝武听到他这句话,就不是把他扔进粪坑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四十章?鸦山战败(1)
张孝武一行人在两日后离开两狼城,此行非但救了祖公茂一对女儿,还结交了慕容十三。尽管慕容十三的势力很小,仅限于平绣坊,但通过几日接触,张孝武发现这个男生女相阴里阴气的人,其内心野心勃勃,更了解了慕容十三的最大敌人,他的亲兄长慕容战。
慕容夫人生了四个儿子,在族中分别大郎慕容战,二郎慕容池,九郎慕容烈,十三郎慕容音,此四人为郢川侯慕容博的嫡子,其余庶子不能继承家业早早地分家而过了。而慕容战自幼被受到慕容博培养,十五岁从军,一只留在军中效力于父亲身边,最有可能继承家业。
十三公子慕容音为了拉拢军方支持,更加盛待张孝武,十二金钗又轮番献艺,张孝武体验到了众星捧月一般的待遇。对于十三公子如此拉拢自己,张孝武一一接受——只要他不再提出抵足而眠详谈深夜。
冬香姐姐私下里说,若是十三公子能继承侯位,日后她们这些青楼中生活的苦命女才会稍微好一些,可若是如大公子慕容战等军方背景的人继承侯位,只怕她们下场极惨。慕容战只会将她们当做牛马畜生工具一般对待。张孝武心中不屑,从娄三的行事和卉儿与杏儿遭受绑掠i看,十三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更何况还是一个人妖。
祖公茂驾着马,那马儿也都感受到了他的快乐,嘶叫着跺着蹄子,他在两狼城里安顿好了妻女,重新回到了浣衣坊工作。不过因为慕容家的关系,吴氏还做了一个小管事女官不用受苦受累。而那浣衣坊管事宋聪再也不敢有骚扰之举,甚至还小心翼翼赔笑,唯恐死士营和慕容家的惩罚。
祖公茂安哼着塞北的小调心情大悦,惹得萧开心烦叫嚷:“有家了不起啊?有家了不起啊?看把你能耐的,等我娶了十个八个妻妾,看不把你气死。”
祖公茂得意道:“我不生气。”
萧开道:“为何不气?”
祖公茂故意大笑:“因为你没家,你说气不气?”
萧开扭过头去,不再理会此人,心中惦念起了自己的“铁锤妹妹”杏芝i。
张孝武却心事重重沉默不已,他想着的却是当下的塞北。他总有一种危险的感觉,尤其是对于青龙军的混乱,似乎帝国内部太过放纵。且不说皇太子是否有能力统帅一军,只是葬送二十七团这一件事便足以让皇太子难以谢罪。而在鸦山大营,又因犬夷偷袭而折损了第三团,如此巨大损失,帝国内部依旧无有表示。
绝不会如此简单,暴风雨i临之前,最是平静。
两人谈笑一会儿见张孝武沉默,便问询起i,张孝武说道:“你们不觉得意外吗?”
“什么意外?”
“白虎军,为何停滞不前,驻扎在此?”
祖公茂道:“大人你想说什么?”
萧开分析道:“下官觉得,白虎军之所以不赶赴鸦山大营,是因为金城的万亩良田不足以供养三十几万人马,所以白虎军为了补给方便才暂时留在两狼关外。”
张孝武眯着眼睛摇头说:“非也非也,我总觉得白虎军出关不是为了防备犬夷,而是为了防备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
“青龙军,皇太子轩辕子循。”张孝武目露精光神色冷峻。
两人吓了一跳:“大人不要乱说,叶大帅万万不会,他乃国之柱石,又岂能对皇子下手。”
“岂能?呵呵!最是绝情帝王家!”张孝武冷笑一声不再多语。
从两狼关步行回到木城需两日,快马只需一日,张孝武吝惜战马,便让大家缓慢行走,期间驻扎一夜,因此众人不急于赶路。
正午阳光太盛,晒得大家背上生疼,众人不得不解下甲胄只穿单衣。两日前的一场小雨并未让塞北白日温度降低,但对地上的植物犹如甘露,放眼望去,已经青黄斑驳起i,荒原也几乎变成了草原。
张孝武远远瞧见了一处矮林,便带领兵马进入矮林躲避阳光。
塞北地区的气候便是如此,尤其是刚刚进入秋季这段时间,正午阳光能把人给烧晒死,夜间也开始变冷了。停留处草木不多,时而黄秃秃一片,时而有一些草丛矮树,地势起起伏伏高低不平,张孝武放出去几个斥候,其余人喂喂马小憩一会儿。
三百余匹战马零散地在草地上啃食着青草,战士们对待战马比对自己媳妇还好,用关城的话说,这厮就是自己的新祖宗。
自从雯雯还给了骁骑营后,张孝武便又选了一批新的坐骑,新坐骑名叫黑虎,高大健壮,彪悍有力,黑风的体型与肌肉适合冲锋,却不适合长途奔袭。先前黑风不认新主,被张孝武训了几次终于老实听话。不过张孝武一度怀疑,是因为自己给它起的名字让它不满,毕竟它是马,不是虎……
黑虎比其他战马高一头,马战时张孝武居高临下,容易击杀对手,所以张孝武坐在马上便显得比别人更高。他现在有心思再与李存元比试一下马战本事,上次虽然以奸计取胜,实乃胜之不武,现在他与黑虎配合愈加娴熟,倒想考教出李存元真本事了。
不是说李存元是第六团马战第一人吗?他便想要知道这马战第一人是如何厉害的。死士营的马战第一人不是张孝武,也不是申林东,而是申林东手下一个叫白皓的黑脸汉子,但此人是靺鞨人,汉话说得不好,且只认申林东一人。
萧开坐在张孝武身边,饮了一口水后问道:“大人,先前你的一番话我不太明了,是不是说皇上驱逐了太子?可太子是唯一一个掌军的皇子,皇上怎么能防着他呢?”
张孝武道:“就因为他是唯一掌军的太子,皇上才要防着他,若是他拥兵自重杀回龙都逼迫皇帝逊位,你说皇上能怎么办?以我所说,这白虎军陈兵两狼关下的目的是有两种,一种是给太子背书——也就是支持太子塞北作战,另外一个目的就是等战争结束,皇帝会解除太子的兵权,而如果太子不想让出兵权,只怕这白虎军的刀子就不知道杀向哪里了。”
“这还是爷俩吗?”萧开苦笑,“不过倒也说得通,毕竟皇族无亲情嘛,我们家乡的老人都这么说。”
两人正说着话,陈关西带着斥候骑马回i,报告说:“官路前方发现百十个百姓,但他们没有通关文牒也非商人,都是长期居住于木城居住的普通百姓。”
张孝武道:“没有入关文牒,他们怎么进得去两狼关?”
陈关西道:“属下不知,但百姓们说……”他面色犹豫,低声道:“说鸦山大营被破了,还说犬夷就要杀i了,所以他们要逃回中原。”
张孝武和萧开瞠目:“鸦山大营被破?”张孝武立即又说:“一派胡言,你让那百姓里能说话的过i。”
“喏。”
第一百四十一章?鸦山战败(2)
不久之后,陈关西带着一个老丈赶i,那老丈五十多岁,胡子头发全白了,但衣裳却很干净,胡子也修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读书人,询问之下,此人居然是木城草庐书堂的教授。木城虽地处塞北,但木城的汉人孩子多少也在草庐书堂中读过些书,而这位教授便是他们的启蒙老师。老先生不是一个人走,而是带着全体草庐书堂的学生以及部分家人。
“你是如何得知鸦山大营破了的?”张孝武质问道。
老先生捋着山羊胡子说:“老朽的学生之一,便在军中,因有消息传i。”
张孝武眉头紧皱,道:“危言耸听者,祸乱人心,可斩。”
老先生梗着脖子道:“斩我一人便可,他们皆受我蛊惑,无辜之人,可请将军放行。”
张孝武摇着头,说:“你的消息传到我的军中,这可不是杀你一人的事,你要说出准确消息i由,否则我不单不放过你,连你身后的几十人也一并杀了,免得造成两狼关混乱。”
老先生叹了口气,说:“前日时,城主大人忽然封城了,不准外进里出,人心惶惶不堪。我有学生在军中担任书记官,昨日他匆忙找到我,告诉我鸦山大败,溃军逃回。城主因惧怕城内混乱,便将溃军交予了城外死士营内看管。昨日早上,犬夷前锋骑兵已然抵达木城城外,老朽学生说他们绕城一圈之后便走了。”
“消息可准确?”众人急道。
张孝武内心顿时纠了起i,溃兵被收押到了死士营,程褚准备做什么?
祖公茂道:“你这个读书人倒是消息灵通,跑得快。”
老先生激动道:“但君子不立危墙下,草庐学堂童生乃圣人弟子,绝不能如金城、水城、火城和土城一般被犬夷屠杀。”去年在北鞑塔作乱时,北鞑塔骑兵入城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私塾学堂里的汉人与南鞑塔学子童生给杀了。原i鞑塔人一直以i没有形成自己的文字,故而力高图惧怕汉人让鞑塔人语言也消失。北鞑塔人也知道,汉人最厉害的武器并非刀枪军队,而是儒家文化,老先生故此对其他四城内书生学子被杀尽一事心存忌惮。老先生也不愧是读书人,一有危险立即逃走,绝不犹豫。
萧开问:“你们如何逃出城?”
老先生道:“我一学生家人花了钱打通关系,我们昨夜便偷偷出城,不敢声张。”
萧开又问:“你们从城里逃出之后,可曾发现犬夷骑兵?”
老先生捋着山羊胡子骄傲道:“我们若发现他们,自然也是被他们发现,我等焉有逃走时机?”
祖公茂不解道:“你们这么多人就这么走了,难道犬夷的骑兵一点响动都发现不了?我不信!别说骑兵了,便是步兵前锋也绝不会发现不了你们——那可是拖家带口的两百i人——除非他们有意放了你们。”
老先生一脸茫然,他哪里能分得清是自己的运气好,还是人家有意放出自己。
“此去两狼城路上一切平安无有犬夷,老丈大可放心,我们刚刚从官道上过i,除了一些鸟儿和虫子,什么都没有。”张孝武见问不出什么,便放他们走了,那老先生拱手表示感谢,转身带着学生和家长们继续赶路。
目送走了老教授和他的学生们,甚至连张孝武的心情都愈发不安起i,他下令道:“备好武器随时准备战斗,夜不卸甲灶不生火。”
“喏。”
所谓灶不生火便是要求这两天只能吃干粮喝水,军士们原本轻松惬意的旅程,还有的躺在树下呼呼大睡不肯睁眼的慵懒,皆被南逃的百姓给惊醒了。军令下达后,军士们匆匆起身寻找自己的战马,准备好武器兵刃,穿戴好皮甲樱盔。
死士营骑兵两阵总计三百人,三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鸦山战败、木城被围的消息,议论纷纷起i,找到自己的都尉询问消息的真实性。
“继续前行,不得有误。”张孝武下令,死士营将士只得停止议论,一手握紧缰绳,一手握紧了腰刀,甚至连张孝武都将斩马刀横放在马背上,并排除斥候做前哨探明情况。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陆续遇到越i越多的百姓。
百姓们形色匆匆焦急万分地向两狼关跑去,对于死士营这一支逆行的军队颇为好奇,稍微打听后得知是鬼将的军队,这才恍然道:“也只有鬼将的死士营才敢如此吧。”百姓眼神中充满了感激与骄傲,对于他们i说,在人心惶惶之际能有一支军队逆火前行,无疑给他们的心中种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圣汉还有未i,百姓还有依仗。
死士营兵士们心事重重小声议论着,大家倒不是怕死,反倒被逃走的百姓带动了心思,既然别人能逃,为何我不能逃。
望着手下军佐健卒们的疑惑,张孝武下令整军停止前进,并站成纵列训话,他大声吼道:“我们必须回去!第一,我们是军人,在未接到调令之前必须遵从军令,即便军令让我们赴死,我们也必须慷慨赴死。第二,我们还有五百多死士营步卒留在疫庄,此刻我们掉头走了,便是将他们抛弃了,死士营绝不做抛弃战友的事。日后,若有人抛弃战友,见死不救,吾必诛之,对他们,对你们,皆是一般无二!我知道许多人心生逃意,但只要是我的士兵,我一个也不会放弃,一个也不会抛弃。死士之营,勿弃勿遗,生死不离!”
“死士之营,勿弃勿遗,生死不离!”军士们齐声吼道。
“死士之营,勿弃勿遗,生死不离!”
“死士之营,勿弃勿遗,生死不离……”
仿佛是洗脑式的怒吼之后,军士不再谈论是否逃走,他们神色淡定,目光坚决,满怀信心。周边百姓们更是激动万分,几个老伯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天军!这才是天军!这才是我圣汉天军啊!‘死士之营,勿弃勿遗,生死不离!’我记住了,我们定然将死士营的英名,传遍中原大地!”
死士营继续前行,可张孝武的眉头却更加紧锁,心情也更加沉重了。作为一军统领,张孝武不是冲动的莽夫,他必须要为手下考虑清楚一切,此番前往木城,是赴死还是求生。他明白死士营在第六团中的位置,这是一支随时准备做替死鬼的军队,是随时随地可以被毫不犹豫遗弃的军队,除了他们自己,再无他人能保护他们。
“死士营能仰仗的,唯有自己而已。”张孝武握紧了斩马刀,硬着北风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四十二章?鸦山战败(3)
中午刚过,斥候报告前方出现几百士兵,裹挟着百姓向本阵行i。张孝武无意阻止百姓南逃,可凭空出现的军队让张孝武不得不慎重起i。是军队逃兵,还是异族犬夷乔装混入百姓人中,也许他们乔庄为汉军进入两狼关,试图攻克两狼关。
想到这,张孝武便立即高呼散列雁翎阵准备包抄,三百骑兵立即排成“人”字阵型,两翼前凸,分别是萧开与祖公茂,阵正则是张孝武亲自坐镇中央。军士们右手矛枪平举,左手倒持长剑,整齐划一的高呼一声:“圣汉!万年!”
随后,两翼骑兵加快脚步,阵型渐渐打开,死士营骑兵将士再次大吼一声:“圣汉!万年!”
前方跑i的百姓与溃兵听到吼声吓得蹲坐在地上,甚至有些人跪在地上,扔下兵刃举手投降,有兵士站了起i大喊道:“自己人,自己人,是自己人!”
“我们是第一团的。”
“兄弟,都是自己人啊。”
“别动手,我是珲州的,有珲州的老乡吗?”
“我是雍州的。”
“我司州的。”
百姓们见前方骑兵出现,连忙吓得拥挤在一起,哆哆嗦嗦地磕头求饶,溃兵们早就乖乖跪在地上高呼不要动手,我们不会反抗,全无半分斗志。
张孝武闻声仔细望去,举手下令死士营止步待战,兵士领命勒住了战马停止前进。
王一瑾策马上前,见到一个身着校尉衣甲的人,看是军官的模样,便将他带到死士营面前。
张孝武坐在黑虎上,勒住马缰向下看去,眼前的这个军官衣冠不整披头散发,但从甲胄上看居然是一名校尉。他背上伤口溃烂未愈,气喘吁吁地望着张孝武,许久才平复了气息,颓然道:“你是——校佐吧,军中校佐不多的,君有何以教?”
张孝武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人道:“第二团阵字营第三阵队校尉统领,裴祥。”
竟然是第二团的人,第二团可是远在鸦山大营,拱卫太子的军队,居然也跑到两狼关了?张孝武安耐住心中的震撼,仔细问:“裴校尉既然是第二团军士,为何带兵在此?莫非是逃兵不成?”
裴祥向背后那一群破衣烂衫士气皆无的兵士望去,绝望道:“这些人……不是我的兵,我的兵都死了。”
“都死了?”
裴祥干咽了一口口水,欲哭无泪道:“我们败了,败了!鸦山大营破了!青龙军完了……”
“青龙军完了?!”
众将士们瞪大了眼睛,也许百姓们口口相传可以理解为谣言,毕竟大多数百姓都有一种从众心理,甚至不辨是非。可眼前这一群溃兵却真真正正是圣汉军人,连他们也成了这一副溃败的模样,看i鸦山战败一事是八九不离十了。
张孝武安奈住心中的不安,继续质问道:“你说你们i自鸦山?难道你们是走回i的?从鸦鸦山到木城需半个月路程,难道半个月前鸦山就被攻破了?怎地我们听不到战败的消息?”
裴祥无奈道:“这位校佐,鸦山大营被破得太快了,我只见到十几万犬夷冲入了鸦山大营中,便不得不与其他人一同逃了出i,具体如何战败我却不知晓了。后i我遇到另一个逃走的行军书记说,大概是犬夷未等佳澜河河水干涸,便派遣大军绕到鸦山背后,几十万犬夷突袭鸦山,鸦山大营立即被破。我第二团驻扎在鸦山东侧,遭遇敌袭时尚能组织反抗,但月黑风高,大家打着打着就打乱了。我和其他人打穿了犬夷,发现已经到了犬夷背后。因有人趁机逃走,我也被裹挟在其中。再到后i,犬夷派军队追杀,我们便一路逃一路抵挡,一直逃到木城。后i我们见到有人在木城收拢溃军,又见百姓逃亡,便跟着百姓一起逃走了。”
张孝武问:“多少犬夷追杀你们?”
那裴祥老脸一红,道:“看不清。”
张孝武又问:“是骑兵还是步兵?”
裴祥道:“都有。”
张孝武一声冷笑,知道此人是被吓破了胆子,连回望一眼的勇气也没有了,挥手放他们过去。
死士营雁翎阵散开一个口子,溃兵与百姓们从这个口子中走过去,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看着战友袍泽。死士营的将是可不是什么善良人,自然有牙尖嘴利的便趁机讽刺他们。溃兵们没有勇气转身反抗,只能低头默默忍受着辱骂,或许心中也在骂这些人早点送死,可始终没有人再回头。
“这些人,已经不是士兵了。”张孝武叹了口气道。
“大人,他们都走了。”萧开道。
张孝武无奈地笑了笑,忽然说:“把死士营大旗竖起i,他们丢了军人的荣耀,我们不能。”
“喏。”
死士营的军旗便是一面绣着黄色的“黄”字红底大旗,毕竟死士营统军校尉是黄升,不是张孝武,众将士虽然觉得这面军旗有些别扭。关城有些不快,嘟囔道:“咱们死士营只知道有张大人,谁知道有黄大人,这黄大人算是个甚东西?早早换了旗子,免得看得黄大人的字丧了士气。”众人皆笑却毫无办法,毕竟圣汉军规所在,营队旗帜皆为黄字红底大旗,字为营队统帅姓氏,大家也就习惯了。
继续前行了气温渐渐升高,士兵们暂时顾不得逃兵一事。
在众人心中,圣汉一直是无敌的,也是令人骄傲的,圣汉不可战胜神话根深蒂固与每一个人的心中,些许溃兵并不能让大家动摇。一个时辰之后,死士营忽然见远处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地平线上,众人皆瞪大了眼睛看着远端那黑色越i越大越i越多,仿佛黑色洪水一般向他们汹涌滚i。
“是——犬夷大军?”萧开惊诧道。
祖公茂拔出腰刀,道:“大人,怎么办?”
张孝武道:“等!陈关西,带五个斥候上前侦查,若为犬夷立即返回。”
“喏。”
陈关西带着斥候策马冲去,死士营继续枕戈以待,不久之后,一个斥候返回报告说前方人群并非犬夷,乃第六团携木城百姓共计数万人南下而i。
更近了一些,张孝武等人果然看清楚了,成千上万携家带口的百姓以及慌乱逃走的士兵,而在远处,看得更近的军队旗帜果然是第六团的“程”字大旗高高飘起。
第一百四十三章?鸦山战败(4)
百姓逃亡和溃军逃走可以理解,可第六团旗帜高高飘扬便说明一件事,在得到鸦山战败消息之后,程褚第一时间选择逃走。张孝武心中无奈又感慨,他万万没有想到程褚会望风而逃,心里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自己怎么会这等上司。昔日土城之战,汉军孤守无援而败,却全城无论男女老少死战一个半月,杀死犬夷近十万人。
第六团未战先弃城而逃,他不知道自己是程褚的缘由,还是自带倒霉属性,每次逗留几个月便丢一座城。
“呼——吸——呼——吸——”张孝武大口大口地呼吸几口气,终于平静了情绪,眼中的杀气渐渐消去。随后他心思百转,既然木城被弃,第六团撤回两狼关,死士营又将何去何从呢?
张孝武转身看了看士兵,发现他们一脸的茫然,神色混沌地看着自己,心中一震,自己要当机立断了,所为将为兵胆,自己当立即作出决定。于是他厉声大吼道:“死士营,以我为锋锐,成箭矢阵准备前行。”
“喏!”
所谓箭矢阵便是将整个阵型摆成“个”字型,张孝武一马当先执锐于钱,他单手举起斩马刀,随后,整个死士营三百骑兵单手持矛缓步前行,望着远处汹涌而i的第六团和上万百姓,大喊一声:“如有靠近冲破阵型者,杀无赦!”
“杀!”
死士营士兵们虽然心中害怕不知主将为何以冲锋姿态面对第六团,但军士们的第一反应就是,上司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即便造反。他们知道大军战败,却不知自己该往何处,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此时军心渐渐涣散,甚至有人也想转身逃走。但好在死士营还有张孝武这个校佐在,见张孝武悍然不惧毅然冲向第六团,士兵们居然鬼使神差地跟随在他身后,举茂枪准备接战。
“踏踏踏踏……”
战马走出了整齐的步伐和声音,士兵们心中渐渐淡定下i,他们阵型整齐杀气森森,握着武器的双手更加用力了,若是乱军与乱民冲入阵中,他们只须挑死便是。
大概一刻之后,双方逐渐靠近,距离一箭之地时张孝武大口一声:“圣汉——”
“万年——”
士兵依惯高声大叫,前方百姓见到矛枪平举,剑光凛凛,纷纷避开了眼前的骑兵阵,好在他们认出这些士兵不是犬夷,并未慌乱逃窜。百姓们便如同遇到顽石的河流,自然而然分开,从死士营两侧逃走。
上万百姓携家带口之中,一些溃军也夹杂其中狼狈逃走,张孝武并未例会这些人,只要他们不冲撞了自己的阵型,自己也不会强留别人。又过了一刻之后,死士营安然无恙地穿过了百姓与溃兵的人流,遇到了南归的第六团南行队伍的前锋部队。
比起溃逃的百姓,第六团虽然慌乱却保持着军队建制,骁骑营,辉字营,丰字营,恪字营,疫营、中军营、辎重营依次前行。张孝武心中竖着旗帜,忽然发现唯独不见死士营,祖公茂忙叫道:“我死士营呢?”
关城道:“虽然那面黄字旗恶心,可旗子呢?别说死士营不配有营旗,连疫营都有苏字旗。”
张孝武道:“等等再说。”
萧开低声说:“莫不是没带着死士营走?”
“不可能吧?”祖公茂脸色一变,转头看向张孝武,众人见张孝武神色凝重,便不在说话了。
第六团前锋部队自然是骁骑营,而骁骑营军候李存元也早早得知敢于以箭矢阵面对自己的这支骑兵部队居然是老冤家死士营骑兵。李存元亲自策马出阵,i到张孝武等人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见到了张孝武,这才笑道:“原i是张校佐的死士营,别i无恙啊张校佐。”
张孝武没心思和他胡扯,便直接问道:“李军候,鸦山大营难道真的破了?”
李存元收住了笑容,叹息道:“破了,鸦山破了。但青龙军有没有败我就不知道了,因为鸦山大营虽然破了,可金城大营还在。”
张孝武不解道:“李军候,你如何得知?该不会是听了溃兵的话就敢断定青龙军战败吧?你要知道这些人极有可能为了给自己的逃跑找借口。换句话说,即便彼时战乱兵不知将将不知兵,也未见得青龙军一定战败。鸦山被攻破,不是还有金城吗?金城在,则青龙军在,第六团何以撤离木城。”
李存元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小子,还教训起我i了,难道我一个军候能指挥整个第六团吗?”他指了指身后的大军,道:“你真以为我有这个能耐?小子,下令撤走的人是将军。”
张孝武凌然道:“所以我要见将军,我要劝他。”
李存元点头赞道:“我虽然不喜欢你长得跟女人似的,但我还挺佩服你这小子的胆子,我只是脾气臭些,可你骨子里都是傲气。”李存元苦笑一声,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应该是未时初(下午两点),虽然日光炽热行军艰难,但大军却依旧以令而行,他奉劝道:“张校佐,你也别去见将军了,将军南行也是迫不得已啊。”
“迫不得已?”张孝武冷笑,“逃命是迫不得已?李军候,难道还有什么事比援救金城大营更加重要的吗?鸦山大营被攻克,若是金城大营也被攻破,青龙军就真的完了!咱们都是青龙军的人,有什么比丢失荣耀更重要的?”
李存元犹豫再三,才策马上前,他一手拉着黑虎的缰绳,在张孝武耳边低声道:“小子,实话和你说吧,咱们这些人救不了金城,我比你更希望援救金城,毕竟我大兄(李存义)此时被困金城。但我们不得不离开木城,第六团必须离开木城,因为——太子殿下就在丰字营中,受丰字营保护。第六团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援救金城和保护木城,而是保护太子返回龙都,保证太子能活着回去,至于援救金城的任务就交给白虎军吧。若是被犬夷掠走皇太子,非但第六团难辞其咎,便是圣汉帝国也有损国威!”
“皇太子居然在这儿?”张孝武张大嘴巴头皮发麻,显然,这个消息比青龙军战败还要让人吃惊,连太子都逃到这里了,青龙军还真是战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鸦山战败(5)
李存元见他吃惊的模样,忙嘘了一声以示告诫,俄而苦笑道:“谁他娘的会想到鸦山大营一夜战败,就在十八天前,对了,也就是你刚刚护送顾家的几位小姐离开金城的第七天,犬夷就攻破了鸦山!兮呼,到现在咱们还不知道鸦山是怎么被打下i的,青龙军如此不堪吗?”他眯着眼睛焦急万分,似乎为此次战败而大惑不解,见张孝武眉头紧锁,又低声说道:“现在我只猜测犬夷之中有能人才破了鸦山大营,而且现在这么多天过去了,不知金城是否被攻克。顾军师以三个半团的兵力抵御几十万犬夷围城,只怕是凶多吉少。我兄长他……唉……”
张孝武冷冷问:“太子是什么意思?难道不组织大军反攻增援金城?”
李存元不屑道:“太子?他有那个能力吗?他昨天早上他和一群溃兵一起逃到了木城,据说吓得瑟瑟发抖,鞋子都丢了。你觉得他有那个反击的胆量吗?我越发觉得,只怕是太子回京之后,这个太子之位怕是要有变动哦。”他又道:“但是现在嘛,护送太子回京是最大任务,至于救援一事,便交给叶帅了。”(白虎军统帅叶仁东)
张孝武冷笑,这太子轩辕子循简直太过无用了,自己的青龙军被困在金城,而他居然要求两万军队保护自己返回京城,又指望白虎军前往救援。这太子爷精于算计宫斗,可却对军事如此不堪,一身的才能算计估计全都用在如何剪灭其他皇子上了。土城及二十七团被灭,便是这位心肠歹毒的皇太子所为,而今落得如此下场,这便是天意,这便是天理。
李存元见他表情扭曲,又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我心中又何尝甘愿撤离?可军命难违。”
张孝武心说我没有不甘,比起你们所有人i,我更愿意让那些不援救土城的人遭到同样的命运。
正说着话,死士营统领校尉黄升也带着亲兵i到此处,见张孝武率领死士营三百骑兵,顿时心中大喜呼喊道:“张校佐,可算是找到你了。”
李存元不待见那黄升,拱了拱手掉头走了。
张孝武也拱手拜别,心说这李存元虽然平日嚣张跋扈,却是个有见地的人,并非纨绔子弟糊涂蛋。张孝武策马i到黄升面前并未下马,朗声道:“见过校尉大人。”
黄升道:“将军有令,第六团护送木城百姓前往两狼城。”
张孝武点点头,所为保护百姓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随后问道:“校尉大人,死士营其他人呢?”
黄升眼神闪烁,尴尬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张孝武脸色一变,大声质问:“为何不见死士营旗帜?咱们死士营是解散了?还是并入其他营队?”
一旁黄琦忙说:“都……都在。”
“在哪?”
“在……在木城。”
张孝武瞪大眼睛,咬牙切齿道:“第六团全军撤回关内,却把死士营留下i?是这个意思吗?你们把他们给抛弃了?你他娘的混账!”
“大……啊大……啊大胆!”黄琦见张孝武辱骂叔父,顿时大怒,不顾自己口吃斥责道:“你……你……啊你……啊你怎么和我叔父说……啊说……啊说话呢?有你这么无……啊无……啊无……”
张孝武左手一挥,祖公茂与萧开立即将矛枪对准了他,黄琦吓得勒马后退两三步。张孝武看也不看他,直视黄升的眼睛,而黄升身后的亲兵也不知所措起i,甚至连拔刀保护黄升的勇气也没有,一个个低下了头表示不会乱动。
黄升尴尬道:“张校佐,我留下他们不过是为了收拢战俘,不是抛弃了他们!他们几日之后便会追上i。”
“几日?你说几日?三日?还是五日?更或者十日?”张孝武怒道,他心中火大,若不是此时此刻不断有军士经过,他甚至会一刀将这对叔侄砍成四段。
两叔侄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黄升想以官威慑服张孝武,却不敢惹怒张孝武,心说此人生性残暴不可硬撼,便道:“一切由将军做主,我不过是个传令的。”
张孝武冷哼道:“那为什么你不留下i?”黄升尴尬无言以对,张孝武道:“老匹夫!不配为将!而今我要返回木城,我要带回申林东和胡立他们五百死士营士兵,等我们返回两狼关后,我不想见到你们!是你们自己跟将军请愿,还是想行军时背后中得冷箭一命呜呼塞北荒原,自己决定。”
黄升急了,忙道:“你这是在逼迫将军!”
“别跟我提将军,黄校尉,你觉得放弃木城的人配做将军吗?”张孝武讽刺道,他仰天大笑,片刻后,锐利的目光直视对方,吓得黄琦险些坠马。
黄升与黄琦眼神看了看彼此,心说这小子今天怎么什么话都能说出i,居然贬低团将军了,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还是嫌自己活得久了。黄升想了一下,忽然难得硬气道,“你想去救人自己去好了,但这三百骑兵乃我死士营的军卒,你不能强行带走他们。”
张孝武回身望去,问道:“现在,我决定回去救死士营其他人,你们不愿意跟我的,可站在黄校尉身后。”
无人响应,无人动身,死士营所有将士们皆平举矛枪对准黄氏叔侄,仿佛一声令下众人便会将他们撕碎一般。那黄升和黄琦本以为会有人支持他们或者与他们一样怕死返回中原,可却发现没有一个人站出i,黄琦心中无奈,这年头还真有人不怕死的。
“你们……”黄升气急败坏,“你们都想死吗?”
“呸!”关城大口地嗑出一口浓痰砸在地上,“跟你?死得更快!中都队,后都队和右都队的兄弟们,可都被你扔在疫庄了!你这种人什么缺德事干不出i?死士营,勿弃勿遗,生死不离!”
面对黄升和张孝武二人,死士营兵卒不需思考便可作出选择,谁会跟随在一个抛弃手下的军官身后,作为死士营校尉统领,黄升居然把死士营扔在木城独自逃亡,其心性凉薄如此。
关城不过是揭露了黄升的伪装,士卒们却叫嚷起i:“滚蛋吧,你这怕死鬼。”
“叛徒!”
“对,叛徒!”
“滚!看得我们心烦!”
“你怎么还有脸活着?”
“他当然有脸了,你见过她几回,死士营组建到现在三个月了,他i过死士营三天吗?不过是赚一些军饷,苟延残喘。”
“真不要脸!”
“滚吧,姓黄的!”
“……”
黄升被辱骂得赤红着脸,看了看死士营,咬牙切齿道:“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你们想死,我也不拦着。”
第一百四十五章?两个选择
张孝武向黄升的背影拱了拱手,策马前行,王一瑾和陈关西护在他身后,再后面则是萧开和关城。
关城扯着嗓子大喊笑:“跑快点儿啊,跑得慢了,被犬夷追上,别吓死你俩。”
“你!”黄琦愤怒满脸通红,关城更加放肆了,挑衅道:“哟,生气了?要杀我啊?有本事跟我一样掉头杀犬夷去,,你也就只有背后捅刀子的本事了。”
“跟他废话个甚,走了!浪费唇舌。”萧开喊道。
大军继续前进,张孝武等死士营将士如同逆流而上的鱼儿一般,从军队各营阵中穿过。众将士望着这些逆行的死士营骑兵,不禁心中敬佩,与自己一对比,便自觉丧家之犬一般可笑。
“圣汉!万年!”
死士营骑兵高呼道。
“圣汉!”
“万年!”
这次回应的却是辉字营的士兵,死士营士兵大笑起i,张孝武也放声大笑,看i第六团虽然弃城而逃,可终究还有斗志不减的军队,圣汉禁军并不都是草包。
丰字营在最中央的位置,受到大军层层保护。
鸦山战败,皇太子就算是逃走,也应该带着亲军卫兵徐徐撤军,而张孝武观察到那中间的车帐周围几乎全都是丰字营士兵护佑,想必这次皇太子逃走必然是仓皇出逃,甚至连自己的亲兵都葬送了。如此狼狈至极,可知鸦山大营被攻破时,汉军败得有多么彻底,也可看出这皇太子轩辕子循果然不善带兵。
号称文有顾军师、武有李存义的皇太子,又如何败得如此彻底呢?
张孝武想不通,按照道理i说,鸦山大营防御不比金城差,且鸦山地势高,险要异常,汉军又善守,犬夷是如何攻下鸦山大营,逼得皇太子如此仓皇逃走的呢?
张孝武死盯着丰字营保护的车帐,又想到了土城被葬送的两万大军和两万百姓,想到了石敬、丁毅、陈台、王坚、邵子夫、殷九儿等人,恨不得立即操起矛枪冲杀过去,乱枪扎死这个只会祸害自己人的皇太子。
“终有一天,你会死在我的手中。”张孝武斩马刀忽然指向丰字营的车帐,那车辕上坐着一个身穿黑甲怀抱长剑的武士,猛然间抬起头i,远远地感觉到了张孝武的杀气,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张孝武也感受到了那远处黑甲武士的敌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收拾才收了斩马刀,那黑甲武士冷笑两声,感觉莫名其妙,随后将秦丰叫i,询问这群逆行的骑兵是何人。
秦丰立即说:“此乃第六团死士营,统军的是校佐张孝武。”
“他对我等有敌意。”
秦丰苦笑着点了点头:“他出身于二十七团。”
黑甲武士惊讶道:“神射校尉?”
“对,就是他。”
黑甲武士点点头:“难怪如此嚣张,果然一般人不能驾驭。”
张孝武发现第六团行动最慢的营队并非皇太子所在的丰字营,恰恰相反,除了全骑兵的骁骑营外,丰字营走得最快。第六团大军中走得最慢的营队,便是程褚所在的中军营。而中军营之所以走得最慢,其原因就是团将军程褚不但撤军,甚至还搬走了在木城搜刮i的一切,甚至他的亲兵也每个人都大包小包地扛行李,还有几个人轮番扛着一张大床。
死士营众人咋舌,这哪里是撤军,这就是一个搬家公司。
张孝武心中暗骂:“程褚老鳖孙,撤军都不忘捞钱。”他曾经一度以为苏钰苏半城是最贪财的人,也是木城里最会赚钱的人,万没想到最能捞钱的反而是自诩清廉的程褚。作为青龙军后方枢纽的统领,程褚自然有许多机会和方法赚钱,而他更需要一个替死鬼,那苏钰多半应该就是他推在前台的挡箭牌和替死鬼,估计苏钰的苏半城绰号,便是程褚放出i为了掩护自己。
此时,张孝武忽然见中军营一个校尉带着一队骑兵策马而i,他立即下令停止前进,等待那校尉等人的到i。
那校尉驱马前i后,身后的骑兵一字排开,张孝武拱手道:“见过校尉大人。”
那校尉笑道:“可是死士营张孝武张校佐?”
“正是。”
那校尉道:“在下中军营左近校尉章畾,见过鬼将。”(畾,音读雷,意同垒。)
“章大人何以请教?”
章畾道:“在下奉了将军的口令,前i与张大人一叙。”
张孝武点了点头,道:“将军说什么?”
章畾道:“将军非常重视张大人,他有意提携张大人做中军营军候,日后张大人可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张孝武眉头紧锁,道:“章大人有事还是实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章畾尴尬一笑,低声问道:“将军大人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选择,死士营三百骑兵并做第六团将军账下亲兵卫队,从此不用上战场杀敌遇险,还享受超脱待遇。第二个选择,你带队折返木城接替将军代任木城守备使,整顿木城防备,待他日将军执行完军令之后返回木城,你再将木城守备令归还与大人。不过大人不会亏待你,无论你选择哪一个,日后将军都会准许你建立武字营,独掌一军。”
张孝武与身后众人震惊不已,武字营,独掌一军?!
须知以平民出身嘉封军候者,圣汉帝国从三百年前立国到现在也不过寥寥数人,可以说每五十年才有一人能由此资格。程褚诚心提携,张孝武才有如此机会,否则任何人也不可能愿意打破军中规矩。
张孝武沉默一会儿,忽然抬头问:“如果我在将军身边,便不能回木城带走我的其他手下了吗?”
“不能。”章畾道,“他们需得守城,你若是不接守备使令,自然将军会让别人接令,只是他们那六千多人必须留在木城——木城不能没城防。”
张孝武微微侧身看了看萧开和祖公茂,两人也一脸震惊和茫然,不知张孝武接受哪一个选择,他们也无法给出任何建议。大家都不是傻瓜,接了第一选择,日后前程似锦,但却要背负抛弃袍泽的骂名。接了第二选择,就要留在木城,日后犬夷大军杀到木城,留在木城的军队便要面临着重重危险。
第一百四十六章?豹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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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孝武只考虑了一小会儿,便下定了决心,不过就是一个死,脑袋大了碗大一个疤,做事从心。他笑着转过头来,说:“我接了木城守备使令,我去守木城。”
章畾大吃一惊,道:“张大人,你可考虑清楚了?”
张孝武道:“不需要考虑,木城有我的人,我不会把他们独自留在木城抵挡犬夷南下——要死,死士营一起死,要活,死士营一起活。”
章畾张大嘴巴,许久才拱手长揖,道:“将军果然说的对,你一定会回到木城,这才是名震塞北的鬼将。将军令,晋升张孝武任死士营校尉,准许临战下属武将升迁奖惩之责,委任死士营统领校尉张孝武代任木城守备使一职,迅速收拢溃兵,整顿军备拱卫木城,等待大军接应。”他随后笑着说:“恭喜张校尉,贺喜张校尉,校尉可单独领军作战,从此之后才算得上真正的军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张孝武淡淡地说:“我不是第一次做校尉了。”
那校尉才记得这张孝武曾经是土城的典军校尉一事,忙尴尬一笑道:“对,对,恭喜张校尉官复校尉。”
张孝武没有什么喜色的,他沉着脸,心中为程褚脱逃而感觉惋惜。如今他总算是真正认识了程褚,此人果然不适合做什么将军,传说他替皇帝抵挡天火教的刺杀,估计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此人若是有这个胆子,第六团也不会如此窝囊了。
他明白,这是一个自己必须跳下去的圈套,若是金城与鸦山还在,坚守木城自然有价值,可若是鸦山与金城全都不在了,那么坚守木城便毫无意义,甚至朝廷会不会派遣军队救援一个屈屈木城还尚未可知,更别说他们的身家性命了。可张孝武却不得不接,因为木城还有死士营其他人,他不能让他们傻乎乎地等在城中。
“这两个选择,怕不是将军出的主意吧?”张孝武神色复杂问道。
章畾低声说道:“张大人,是不是将军的主意,有那么重要吗?”
张孝武道:“在我印象中,程将军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不会给别人设圈套的人。”
章畾大笑:“周参军。”
张孝武点了点头,难怪会临阵委任张孝武做木城代守备使,以程褚的气魄和智慧还不至于,也只有参军周文琪才能想到这种馊主意来,设了一个明知必死却必须跳下去的陷阱。周文琪这是算出来他绝不会放弃救援死士营,才下了这么一个套给张孝武钻,这个一脸山羊胡子的文人,心思算计何其歹毒也。
张孝武问道:“死士营只有一阵队编制,如何抵挡犬夷?”
“死士营虽只有一阵队编制,然张校尉既然做了木城守备使,便可以自行扩编整顿木城守备军,至于用什么人怎么用人,将军全权授权与你。以圣汉规定,守备使以军候衔,但晋升军候需统帅允许方可。而今皇太子远在鸦山大营,故而张大人可领假军候衔,扩充手下木城守军。”章畾故作羡慕道,“由此可见,将军多么信任张大人,只要张大人能率军等到援军,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假军候?”
“对,死士营虽然只是校尉,可守备使却是假军候衔,想张大人四个月便做到了假军候,何其荣耀也!”
萧开在一旁忍不住说道:“我们死士营才八百多人,上哪弄那么多人去?再说辎重粮草如何筹备?”
章畾道:“辎重粮草在城内应有尽有,至于士兵嘛,多得是,你们大可收编溃兵为用,况且五千在训役卒也留给了你们。”
张孝武心中一横,拱手道:“接令。”
章畾让手下将军令递给张孝武,两侧各上来一个亲兵,左侧亲兵奉上守城豹符,右侧亲兵奉上军候盔甲。
圣汉分三种军符,一曰龙符,总管天下兵马,乃帝王御用符印,龙符和调天下所有兵马驱使;二曰虎符,分兵部虎符与四方帅虎符,乃兵部尚书与青龙军团统帅、白虎军团统帅、朱雀军团统帅和玄武军团统帅执掌,可调除御林军与金衣卫外任何兵马驱使;三曰豹符,乃各守备使与边关卫军统帅执掌,可调本部所有兵马驱使。
圣汉军规中校尉以上军官可身着纯黑色盔甲大红披风,那盔甲看上去比皮甲要威风许多,因铁片更多仅利于防箭,却在格杀中不利动作。张孝武让王一瑾接下盔甲,他禽兽接过守备使的虎符,那青铜的豹符拴着两根红线,红线上穿着翡翠珠子。他举起豹符,正面对着阳光,一缕缕光芒透过豹符的缝隙直射在他的脸上。
张孝武眯了一下眼睛,放下豹符,望着面前的校尉章畾。那章畾也笑了笑,但笑容之中带着意外,张孝武问:“你们直接进关吗?”
那校尉道:“在下不知。”
张孝武诡异一笑,道:“那我祝你们能回到中原。”
章畾拱手而别,临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小子要官不要命,在下佩服佩服。
张孝武望着章畾远去,又看了看中军营营帐,似乎有一双狠毒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们。张孝武心中淡然默不作声,望了望身后诸将诸军,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是淡淡说:“继续前行,敢在天黑之前抵达荆棘林处扎营。”
死士营三百骑兵掠过第六团继续前行,马蹄声隆隆作响,掀起了漫天的沙土灰尘,不一会儿,两方都看不见彼此了。
天黑之前,死士营终于荆棘林,众将士得令扎营休息。
塞北的荆棘树与中原的荆棘树不同,只在树冠上长着针刺,树干处反倒没有针刺。死士营驻扎在荆棘林中,兵士无需担心被荆棘树刺中。此处是松软的沙地,碎石子极少,地面上生长着许多枯黄的矮草,躺在矮草之上仿佛躺在柔软的床头一般舒服。
塞北的初秋已经提前进入旱季,在此间扎营千万小心防火,枯草燃烧起来,一个不小心便会给草原造成毁灭性的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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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孝武只考虑了一小会儿,便下定了决心,不过就是一个死,脑袋大了碗大一个疤,做事从心。他笑着转过头来,说:“我接了木城守备使令,我去守木城。”
章畾大吃一惊,道:“张大人,你可考虑清楚了?”
张孝武道:“不需要考虑,木城有我的人,我不会把他们独自留在木城抵挡犬夷南下——要死,死士营一起死,要活,死士营一起活。”
章畾张大嘴巴,许久才拱手长揖,道:“将军果然说的对,你一定会回到木城,这才是名震塞北的鬼将。将军令,晋升张孝武任死士营校尉,准许临战下属武将升迁奖惩之责,委任死士营统领校尉张孝武代任木城守备使一职,迅速收拢溃兵,整顿军备拱卫木城,等待大军接应。”他随后笑着说:“恭喜张校尉,贺喜张校尉,校尉可单独领军作战,从此之后才算得上真正的军官,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张孝武淡淡地说:“我不是第一次做校尉了。”
那校尉才记得这张孝武曾经是土城的典军校尉一事,忙尴尬一笑道:“对,对,恭喜张校尉官复校尉。”
张孝武没有什么喜色的,他沉着脸,心中为程褚脱逃而感觉惋惜。如今他总算是真正认识了程褚,此人果然不适合做什么将军,传说他替皇帝抵挡天火教的刺杀,估计也是一场美丽的误会,此人若是有这个胆子,第六团也不会如此窝囊了。
他明白,这是一个自己必须跳下去的圈套,若是金城与鸦山还在,坚守木城自然有价值,可若是鸦山与金城全都不在了,那么坚守木城便毫无意义,甚至朝廷会不会派遣军队救援一个屈屈木城还尚未可知,更别说他们的身家性命了。可张孝武却不得不接,因为木城还有死士营其他人,他不能让他们傻乎乎地等在城中。
“这两个选择,怕不是将军出的主意吧?”张孝武神色复杂问道。
章畾低声说道:“张大人,是不是将军的主意,有那么重要吗?”
张孝武道:“在我印象中,程将军算得上是一个好人,不会给别人设圈套的人。”
章畾大笑:“周参军。”
张孝武点了点头,难怪会临阵委任张孝武做木城代守备使,以程褚的气魄和智慧还不至于,也只有参军周文琪才能想到这种馊主意来,设了一个明知必死却必须跳下去的陷阱。周文琪这是算出来他绝不会放弃救援死士营,才下了这么一个套给张孝武钻,这个一脸山羊胡子的文人,心思算计何其歹毒也。
张孝武问道:“死士营只有一阵队编制,如何抵挡犬夷?”
“死士营虽只有一阵队编制,然张校尉既然做了木城守备使,便可以自行扩编整顿木城守备军,至于用什么人怎么用人,将军全权授权与你。以圣汉规定,守备使以军候衔,但晋升军候需统帅允许方可。而今皇太子远在鸦山大营,故而张大人可领假军候衔,扩充手下木城守军。”章畾故作羡慕道,“由此可见,将军多么信任张大人,只要张大人能率军等到援军,日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假军候?”
“对,死士营虽然只是校尉,可守备使却是假军候衔,想张大人四个月便做到了假军候,何其荣耀也!”
萧开在一旁忍不住说道:“我们死士营才八百多人,上哪弄那么多人去?再说辎重粮草如何筹备?”
章畾道:“辎重粮草在城内应有尽有,至于士兵嘛,多得是,你们大可收编溃兵为用,况且五千在训役卒也留给了你们。”
张孝武心中一横,拱手道:“接令。”
章畾让手下将军令递给张孝武,两侧各上来一个亲兵,左侧亲兵奉上守城豹符,右侧亲兵奉上军候盔甲。
圣汉分三种军符,一曰龙符,总管天下兵马,乃帝王御用符印,龙符和调天下所有兵马驱使;二曰虎符,分兵部虎符与四方帅虎符,乃兵部尚书与青龙军团统帅、白虎军团统帅、朱雀军团统帅和玄武军团统帅执掌,可调除御林军与金衣卫外任何兵马驱使;三曰豹符,乃各守备使与边关卫军统帅执掌,可调本部所有兵马驱使。
圣汉军规中校尉以上军官可身着纯黑色盔甲大红披风,那盔甲看上去比皮甲要威风许多,因铁片更多仅利于防箭,却在格杀中不利动作。张孝武让王一瑾接下盔甲,他禽兽接过守备使的虎符,那青铜的豹符拴着两根红线,红线上穿着翡翠珠子。他举起豹符,正面对着阳光,一缕缕光芒透过豹符的缝隙直射在他的脸上。
张孝武眯了一下眼睛,放下豹符,望着面前的校尉章畾。那章畾也笑了笑,但笑容之中带着意外,张孝武问:“你们直接进关吗?”
那校尉道:“在下不知。”
张孝武诡异一笑,道:“那我祝你们能回到中原。”
章畾拱手而别,临行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小子要官不要命,在下佩服佩服。
张孝武望着章畾远去,又看了看中军营营帐,似乎有一双狠毒的目光正在盯着他们。张孝武心中淡然默不作声,望了望身后诸将诸军,并未多解释什么,只是淡淡说:“继续前行,敢在天黑之前抵达荆棘林处扎营。”
死士营三百骑兵掠过第六团继续前行,马蹄声隆隆作响,掀起了漫天的沙土灰尘,不一会儿,两方都看不见彼此了。
天黑之前,死士营终于荆棘林,众将士得令扎营休息。
塞北的荆棘树与中原的荆棘树不同,只在树冠上长着针刺,树干处反倒没有针刺。死士营驻扎在荆棘林中,兵士无需担心被荆棘树刺中。此处是松软的沙地,碎石子极少,地面上生长着许多枯黄的矮草,躺在矮草之上仿佛躺在柔软的床头一般舒服。
塞北的初秋已经提前进入旱季,在此间扎营千万小心防火,枯草燃烧起来,一个不小心便会给草原造成毁灭性的灾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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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夜宿荆棘林(1)
张孝武等宿营地驻扎好后才召集了什长以上军官,他沉重地说道:“今日我接了守备使的虎符,并不是我要升官发财,而是要将木城的人全都活着带出来。我们守得住木城,便守,守不住木城,便走。”
大家立即反应过了,校佐大人根本没有死守木城的想法,可若是他们撤走了,校佐大人岂非成了第二个石敬?
萧开立即说道:“大人,石敬下场在前!”
祖公茂道:“对啊,若是犬夷几十万大军围城,我们这几百个人又如何抵挡。可我们若是走了,您就会成为圣汉的罪人。”
张孝武不屑道:“我是圣汉的罪人吗?我若是圣汉的罪人,那任命皇太子担任青龙军统帅的人,岂非我华夏民族的罪人?我不在乎一个骂名,我只要救回死士营兄弟们,救回那五千役卒。程褚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糊弄了申林东和胡立,骗让他们继续留在木城。今天我若是不接军令,他们必定阻拦我们返回木城,胡立他们只怕是要稀里糊涂等死在那木城。这两个蠢货,平日细伶,如今为何这般糊涂。”
萧开提醒道:“大人,慎言君上啊。”
张孝武挥了挥手,蛮不在乎笑道:“无妨,我本应死在土城,多活这几个月,已然是阎王开恩,何故他人议论。”他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看淡生死的轻笑。
石敬之死,便是皇太子为了排除异己设下的必死圈套,石敬一直在等待撤退的信号,却始终得不到皇太子的军令,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撤退时机,宛如古代版的《集结号》。
二十七团坚守一个半月终被犬夷破城,直到全军战死后,那撤军令才迟迟抵达,而后石敬成了替罪羔羊被赐死——害死木城军民的不是石敬,是皇太子。
如今,程褚和周参军也想用同样的办法来坑害自己,张孝武绝对不会犯石敬的错误,能守则守,守不成则及时撤走,尽早做好撤退的万全准备。
张孝武深知若自己即便守住了木城功盖于天,这在青龙军乃至整个士族垄断的兵部官吏系统中却是不可原谅的事。也许未来,他最好的结局便是进入兵部文职体系,做一个参将军,而最坏的结局,便是被这些士族出身人害得身败名裂后惨死。
做替罪羊的,迟早都是死,他不会为任何人殉葬。
入夜,月光大盛,仿佛白昼,照耀的人们难以入睡。
也许是月光太过明亮,也许是气候太冷了,许多军兵难以入睡,张孝武也睡不着觉,他走出营帐,在营地里来回巡视着,巡逻的士兵见了他依规点头致敬。如今已经是初秋了,温度更加低了,尤其是晚上,站岗的士兵也不得不穿着披风,将自己结实地罩住。
荆棘林周边非常干枯,军士不能生火,宿营之前军士们只是吃了一些干粮喝了点烈酒御寒,倒是卤肝吃了一些。
在张孝武的影响下,死士营士兵常备着两样东西,一是烈酒,既可以御寒又可清洗伤口,实乃出行必备良品,这年月没有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的说法,只要士卒不嗜酒,适当的饮酒还可以保持士兵的斗志。
第二样东西便是赫赫有名的土城卤煮,张孝武将土城卤煮带到了木城,用在死士营中,动物内脏既可以补充营养,又能明目治疗夜盲症。在土城的时候,张孝武就发现大部分士兵营养缺乏身患短暂性夜盲症。治疗夜盲症除了动物内脏便是水果蔬菜,然而塞北原本便荒凉,别说水果了,连蔬菜都只有野菜苦丁,因此未有吃动物内脏。卤肝不但可以当做药材,还可以当做行军时的菜肴,甚至无聊时的零食。与土城不同的是,木城死士营不缺粮食,起初对卤肝的味道非常排斥,可被强迫吃着吃着,就喜欢吃了,还有很多人非卤煮不做下酒菜,养成了吃零食的坏习惯。
张孝武一边咀嚼着卤羊肝,一边巡视着各什帐。
汉军以二十六人为一什队,以一什队驻扎在一个帐篷内,什帐成内空间不大,最终间放置着大家的兵刃。军士们行军睡觉时通常,枕甲而眠,皮甲之下为短刀,腰刀与朴刀放在中央。虽然什帐拥挤,人挨人人挤人,但大家彼此肩并肩地睡觉,日夜朝夕相处更是加深袍泽情谊。
张孝武经过一座什帐时,听到里面有人在小声说话,便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几个士卒立即机敏地反握短刀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看到是张孝武,便要站起敬礼。张孝武摆摆手,轻声道:“不用敬礼了,都躺下吧,怎么不睡觉。”
其他几个士卒也醒来,见张孝武走进便忙坐起,心中好奇大人如何来他们什帐,什长忙点了油灯,笑问道:“校佐——校尉大人,你也睡不着?”
“对,我也睡不着,听你们在说话,就和你们聊聊。”张孝武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其他人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情绪也轻松下来。倒是有几个士兵心大,依旧呼呼大睡,其他人忍着笑,心说明天跟你们说起来,看你们还能不能睡得着。
众人不敢说话,张孝武问:“你们聊什么呢?”大家左看看右看看,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张孝武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在谈什么,你们在讨论鸦山战败,讨论我们逆流而上,讨论胆小如鼠的第六团,是吧?”
那什长嘿嘿一笑,道:“大人,我也不瞒你了,那第六团真他娘的丢人,刚才我们在说第六团的事儿。没想到那个程褚居然逃命时还搬行李,连床都带着,我要是犬夷,我就直接杀过去,专杀程褚。”
“不行,不行。”张孝武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我是敌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留着程褚这样的废物,你想想一下,如果废物死了,我们圣汉换一个厉害的将军带兵打仗,吃亏的就是他们。与白痴为敌乃幸事也,我若是犬夷,就留着最蠢的敌人,专杀那些厉害的——例如我们死士营。”
众人大笑,那些睡觉的士兵也被吵醒了,见张孝武坐在中央,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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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夜宿荆棘林(1)
张孝武等宿营地驻扎好后才召集了什长以上军官,他沉重地说道:“今日我接了守备使的虎符,并不是我要升官发财,而是要将木城的人全都活着带出来。我们守得住木城,便守,守不住木城,便走。”
大家立即反应过了,校佐大人根本没有死守木城的想法,可若是他们撤走了,校佐大人岂非成了第二个石敬?
萧开立即说道:“大人,石敬下场在前!”
祖公茂道:“对啊,若是犬夷几十万大军围城,我们这几百个人又如何抵挡。可我们若是走了,您就会成为圣汉的罪人。”
张孝武不屑道:“我是圣汉的罪人吗?我若是圣汉的罪人,那任命皇太子担任青龙军统帅的人,岂非我华夏民族的罪人?我不在乎一个骂名,我只要救回死士营兄弟们,救回那五千役卒。程褚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糊弄了申林东和胡立,骗让他们继续留在木城。今天我若是不接军令,他们必定阻拦我们返回木城,胡立他们只怕是要稀里糊涂等死在那木城。这两个蠢货,平日细伶,如今为何这般糊涂。”
萧开提醒道:“大人,慎言君上啊。”
张孝武挥了挥手,蛮不在乎笑道:“无妨,我本应死在土城,多活这几个月,已然是阎王开恩,何故他人议论。”他的嘴角挂起了一抹看淡生死的轻笑。
石敬之死,便是皇太子为了排除异己设下的必死圈套,石敬一直在等待撤退的信号,却始终得不到皇太子的军令,以至于错过了最佳撤退时机,宛如古代版的《集结号》。
二十七团坚守一个半月终被犬夷破城,直到全军战死后,那撤军令才迟迟抵达,而后石敬成了替罪羔羊被赐死——害死木城军民的不是石敬,是皇太子。
如今,程褚和周参军也想用同样的办法来坑害自己,张孝武绝对不会犯石敬的错误,能守则守,守不成则及时撤走,尽早做好撤退的万全准备。
张孝武深知若自己即便守住了木城功盖于天,这在青龙军乃至整个士族垄断的兵部官吏系统中却是不可原谅的事。也许未来,他最好的结局便是进入兵部文职体系,做一个参将军,而最坏的结局,便是被这些士族出身人害得身败名裂后惨死。
做替罪羊的,迟早都是死,他不会为任何人殉葬。
入夜,月光大盛,仿佛白昼,照耀的人们难以入睡。
也许是月光太过明亮,也许是气候太冷了,许多军兵难以入睡,张孝武也睡不着觉,他走出营帐,在营地里来回巡视着,巡逻的士兵见了他依规点头致敬。如今已经是初秋了,温度更加低了,尤其是晚上,站岗的士兵也不得不穿着披风,将自己结实地罩住。
荆棘林周边非常干枯,军士不能生火,宿营之前军士们只是吃了一些干粮喝了点烈酒御寒,倒是卤肝吃了一些。
在张孝武的影响下,死士营士兵常备着两样东西,一是烈酒,既可以御寒又可清洗伤口,实乃出行必备良品,这年月没有骑马不喝酒喝酒不骑马的说法,只要士卒不嗜酒,适当的饮酒还可以保持士兵的斗志。
第二样东西便是赫赫有名的土城卤煮,张孝武将土城卤煮带到了木城,用在死士营中,动物内脏既可以补充营养,又能明目治疗夜盲症。在土城的时候,张孝武就发现大部分士兵营养缺乏身患短暂性夜盲症。治疗夜盲症除了动物内脏便是水果蔬菜,然而塞北原本便荒凉,别说水果了,连蔬菜都只有野菜苦丁,因此未有吃动物内脏。卤肝不但可以当做药材,还可以当做行军时的菜肴,甚至无聊时的零食。与土城不同的是,木城死士营不缺粮食,起初对卤肝的味道非常排斥,可被强迫吃着吃着,就喜欢吃了,还有很多人非卤煮不做下酒菜,养成了吃零食的坏习惯。
张孝武一边咀嚼着卤羊肝,一边巡视着各什帐。
汉军以二十六人为一什队,以一什队驻扎在一个帐篷内,什帐成内空间不大,最终间放置着大家的兵刃。军士们行军睡觉时通常,枕甲而眠,皮甲之下为短刀,腰刀与朴刀放在中央。虽然什帐拥挤,人挨人人挤人,但大家彼此肩并肩地睡觉,日夜朝夕相处更是加深袍泽情谊。
张孝武经过一座什帐时,听到里面有人在小声说话,便撩开门帘走了进去,几个士卒立即机敏地反握短刀坐了起来,借着月光看到是张孝武,便要站起敬礼。张孝武摆摆手,轻声道:“不用敬礼了,都躺下吧,怎么不睡觉。”
其他几个士卒也醒来,见张孝武走进便忙坐起,心中好奇大人如何来他们什帐,什长忙点了油灯,笑问道:“校佐——校尉大人,你也睡不着?”
“对,我也睡不着,听你们在说话,就和你们聊聊。”张孝武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其他人见他如此平易近人,情绪也轻松下来。倒是有几个士兵心大,依旧呼呼大睡,其他人忍着笑,心说明天跟你们说起来,看你们还能不能睡得着。
众人不敢说话,张孝武问:“你们聊什么呢?”大家左看看右看看,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张孝武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在谈什么,你们在讨论鸦山战败,讨论我们逆流而上,讨论胆小如鼠的第六团,是吧?”
那什长嘿嘿一笑,道:“大人,我也不瞒你了,那第六团真他娘的丢人,刚才我们在说第六团的事儿。没想到那个程褚居然逃命时还搬行李,连床都带着,我要是犬夷,我就直接杀过去,专杀程褚。”
“不行,不行。”张孝武摆了摆手,一本正经的说,“如果我是敌人,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留着程褚这样的废物,你想想一下,如果废物死了,我们圣汉换一个厉害的将军带兵打仗,吃亏的就是他们。与白痴为敌乃幸事也,我若是犬夷,就留着最蠢的敌人,专杀那些厉害的——例如我们死士营。”
众人大笑,那些睡觉的士兵也被吵醒了,见张孝武坐在中央,连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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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夜宿荆棘林(2)
众士卒围着张孝武,眼神中满是热切和感动,这便是体恤士兵的统领吧,先前在说书人口中听过,可从军之后那些士族出身的将佐从不会如此,还是咱们的大人好。
军卒们最厌烦的长官,便是只说不做放空话不能同甘共苦只会享受的人,例如那黄升,便是只能在一旁呼喊却从来不肯带兵,因此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也没有军士听令。而张孝武身先士卒,处处为士兵着想,没有人会说他享受在前,这也是他在死士营中深得人心的缘由。
“大人,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一个胆子大的士兵问道,众人伸长了脖子,心中更加好奇,都说鬼将弑杀,可到底杀了多少敌人呢?
“记不清了,我也不愿意回想自己杀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张孝武苦笑两声,继续说道:“这次我们回到木城,我先带你们逛窑子,睡睡没有姑娘的闺床。”
兵士们放肆大笑起来,那什长也忍不住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张孝武问。
兵士道:“过分。”
张孝武大笑:“可以更过分一些。”
兵士们彻底放下心来,笑得更加开心了,一扫先前的郁郁。
张孝武又道:“我们回到木城先救出自己的兄弟袍泽,但绝不替第六团擦屁股。青龙军令第六团守备木城,如今第六团弃城而逃,我们没必要替他们坚守此城,该走就走,但若是犬夷不来,我们便是木城的主人。我在土城经历过坚守之战,想必你们很多人都知道土城最后的结果,城破之后全城屠杀,无一幸免。”
有兵卒忙问:“大人,土城之战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好像是石敬将军两次不尊军令,让他撤走之时他贪功滞留,后来土城被困,让他固守待援时他擅自带兵逃走?”
“对啊,我也听别人这么说。”
“那样石敬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功,陷全曲陷全城陷青龙军于不义。”
“土城的百姓本有机会逃走的。”
“说到这一点,他还不如程将军咧,至少第六团还给百姓断后,保护百姓撤离木城。”
“对呀,所以石将军被赐死嘛。”
张孝武长叹一口气道:“此乃朝廷推卸责任的说法,我亲历土城之战,只说我前后看到的一切,与朝廷的说辞截然相反。我们二十七团并没有收到任何鸦山大营传来的撤退或者坚守的消息,所以我既不能擅自离开,也不知该坚持到何时。众兄弟们都应该知道,在没有接到撤军军令前,任何一支守军都不能擅离职守。而最后,破城也不是因为二十七团放弃抵抗,实在是城里没有人了。土城之战达到最后十天的时候,一些女人都要登上城墙参与杀敌。”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女人都要上战场,那城里的男人岂不是……
张孝武遥望棚顶的灰布,仿佛在看着逝去的战友,缓缓说:“土城里,十岁到八十岁间的男人几乎死绝了,更何况士兵?石将军如何坚守呢?城破是必然的,此非战之罪,乃朝之罪也。”
什长关心道:“那大人,你接了守备使豹符,要你你就带着我们走了,岂非落得了石敬的下场?”
“我本朝廷钦犯,不在乎这些虚名。”张孝武傲然道,“朝廷老儿想要我的命,也得能追到我再说,大不了我放你们走后,骑着黑虎一人一马做塞北的马匪去也。我父母早就不在了,妻子也死在了土城,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牵挂的,所以我可以任性——顽皮——”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张孝武又道:“但你么不一样,你们有阿爷阿娘,甚至有人有妻子儿女,你们不能为了什么破命令死守木城。死守木城,便是守死木城,毕竟人活着就有一切可能,人死了,功名有何用处。”
士兵们听罢默不作声,诚然大家都想活着回到中原,可是为了大家活下去,却要张孝武一人来背负骂名,众人心中又对这位爱兵如子的鬼将心存感激。
帐篷外风声响起,一些沙粒疾行时摩擦着地面,带来了寒冷的空气,今晚的风向比较特别,并不是北风,而是西南风,从西叶赫山上刮下来的冰粒子时不时打在帐篷上,吹得中间的竖梁有点晃。
一股冷气忽然从门口冒了进来,有人进来,张孝武立即转身,见是陈关西。
陈关西急报:“大人!五里之外,咱们的斥候发现有大股骑兵正沿着官道行来,至少两三千人左右。他们因逆风前行,所以动作不快,斥候说大概一刻之后会抵达我部营地。”
“全体整队!”张孝武瞪起眼睛,蹭一下站了起来,突然出现的数千骑兵让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整个木城便是骁骑营也不过八百骑兵,死士营不过三百骑兵,所以这数千骑兵也就意味着——犬夷前锋追杀上来了!
犬夷前锋骑兵尚有一刻钟便抵达营地,张孝武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要么逃走,要么躲避,要么迎战,无论哪一种情况,军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集结。他立即高喊道:“全体士兵穿甲上马准备接战,除了水囊和兵器,所有物资全部抛弃。”
“喏!”
整个营地顿时忙碌起来,张孝武返回营帐穿好了盔甲,重新上了战马,期间他的头脑始终在高速思考如何应对,是打还是逃。显然,三百对上千骑兵,正面硬撼毫无半点优势。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优势,便是他们发现了对手,而对手暂时没有发现他们。
正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腰刀绳子忽然断了,啪的一声,腰刀掉在地上。王一瑾忙捡起腰刀,递了过去,张孝武接过腰刀,忽然被王一瑾脚下的枯草吸引,忙道:“你退后一步。”王一瑾忙后退一步,张孝武跳下马,蹲在地上,试了试草丛的密集程度和干枯程度,脸上渐渐挂起了微笑,头脑之中渐渐形成了杀敌之策。
王一瑾也蹲在地上看着地面,却看不出什么,疑惑问:“大人,您什么东西掉了?是钱袋子吗?”
“我想到怎么打这一仗了。”张孝武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他翻身上马下令道:“集合,准备迎战犬夷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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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夜宿荆棘林(2)
众士卒围着张孝武,眼神中满是热切和感动,这便是体恤士兵的统领吧,先前在说书人口中听过,可从军之后那些士族出身的将佐从不会如此,还是咱们的大人好。
军卒们最厌烦的长官,便是只说不做放空话不能同甘共苦只会享受的人,例如那黄升,便是只能在一旁呼喊却从来不肯带兵,因此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也没有军士听令。而张孝武身先士卒,处处为士兵着想,没有人会说他享受在前,这也是他在死士营中深得人心的缘由。
“大人,你到底杀过多少人?”一个胆子大的士兵问道,众人伸长了脖子,心中更加好奇,都说鬼将弑杀,可到底杀了多少敌人呢?
“记不清了,我也不愿意回想自己杀过的人和经历过的事。”张孝武苦笑两声,继续说道:“这次我们回到木城,我先带你们逛窑子,睡睡没有姑娘的闺床。”
兵士们放肆大笑起来,那什长也忍不住说:“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分吗?”张孝武问。
兵士道:“过分。”
张孝武大笑:“可以更过分一些。”
兵士们彻底放下心来,笑得更加开心了,一扫先前的郁郁。
张孝武又道:“我们回到木城先救出自己的兄弟袍泽,但绝不替第六团擦屁股。青龙军令第六团守备木城,如今第六团弃城而逃,我们没必要替他们坚守此城,该走就走,但若是犬夷不来,我们便是木城的主人。我在土城经历过坚守之战,想必你们很多人都知道土城最后的结果,城破之后全城屠杀,无一幸免。”
有兵卒忙问:“大人,土城之战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好像是石敬将军两次不尊军令,让他撤走之时他贪功滞留,后来土城被困,让他固守待援时他擅自带兵逃走?”
“对啊,我也听别人这么说。”
“那样石敬也太不像话了,为了自己的一己之功,陷全曲陷全城陷青龙军于不义。”
“土城的百姓本有机会逃走的。”
“说到这一点,他还不如程将军咧,至少第六团还给百姓断后,保护百姓撤离木城。”
“对呀,所以石将军被赐死嘛。”
张孝武长叹一口气道:“此乃朝廷推卸责任的说法,我亲历土城之战,只说我前后看到的一切,与朝廷的说辞截然相反。我们二十七团并没有收到任何鸦山大营传来的撤退或者坚守的消息,所以我既不能擅自离开,也不知该坚持到何时。众兄弟们都应该知道,在没有接到撤军军令前,任何一支守军都不能擅离职守。而最后,破城也不是因为二十七团放弃抵抗,实在是城里没有人了。土城之战达到最后十天的时候,一些女人都要登上城墙参与杀敌。”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女人都要上战场,那城里的男人岂不是……
张孝武遥望棚顶的灰布,仿佛在看着逝去的战友,缓缓说:“土城里,十岁到八十岁间的男人几乎死绝了,更何况士兵?石将军如何坚守呢?城破是必然的,此非战之罪,乃朝之罪也。”
什长关心道:“那大人,你接了守备使豹符,要你你就带着我们走了,岂非落得了石敬的下场?”
“我本朝廷钦犯,不在乎这些虚名。”张孝武傲然道,“朝廷老儿想要我的命,也得能追到我再说,大不了我放你们走后,骑着黑虎一人一马做塞北的马匪去也。我父母早就不在了,妻子也死在了土城,孑然一身没有什么可牵挂的,所以我可以任性——顽皮——”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张孝武又道:“但你么不一样,你们有阿爷阿娘,甚至有人有妻子儿女,你们不能为了什么破命令死守木城。死守木城,便是守死木城,毕竟人活着就有一切可能,人死了,功名有何用处。”
士兵们听罢默不作声,诚然大家都想活着回到中原,可是为了大家活下去,却要张孝武一人来背负骂名,众人心中又对这位爱兵如子的鬼将心存感激。
帐篷外风声响起,一些沙粒疾行时摩擦着地面,带来了寒冷的空气,今晚的风向比较特别,并不是北风,而是西南风,从西叶赫山上刮下来的冰粒子时不时打在帐篷上,吹得中间的竖梁有点晃。
一股冷气忽然从门口冒了进来,有人进来,张孝武立即转身,见是陈关西。
陈关西急报:“大人!五里之外,咱们的斥候发现有大股骑兵正沿着官道行来,至少两三千人左右。他们因逆风前行,所以动作不快,斥候说大概一刻之后会抵达我部营地。”
“全体整队!”张孝武瞪起眼睛,蹭一下站了起来,突然出现的数千骑兵让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整个木城便是骁骑营也不过八百骑兵,死士营不过三百骑兵,所以这数千骑兵也就意味着——犬夷前锋追杀上来了!
犬夷前锋骑兵尚有一刻钟便抵达营地,张孝武没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要么逃走,要么躲避,要么迎战,无论哪一种情况,军士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集结。他立即高喊道:“全体士兵穿甲上马准备接战,除了水囊和兵器,所有物资全部抛弃。”
“喏!”
整个营地顿时忙碌起来,张孝武返回营帐穿好了盔甲,重新上了战马,期间他的头脑始终在高速思考如何应对,是打还是逃。显然,三百对上千骑兵,正面硬撼毫无半点优势。现在对他们来说最大的优势,便是他们发现了对手,而对手暂时没有发现他们。
正在思考的时候,他的腰刀绳子忽然断了,啪的一声,腰刀掉在地上。王一瑾忙捡起腰刀,递了过去,张孝武接过腰刀,忽然被王一瑾脚下的枯草吸引,忙道:“你退后一步。”王一瑾忙后退一步,张孝武跳下马,蹲在地上,试了试草丛的密集程度和干枯程度,脸上渐渐挂起了微笑,头脑之中渐渐形成了杀敌之策。
王一瑾也蹲在地上看着地面,却看不出什么,疑惑问:“大人,您什么东西掉了?是钱袋子吗?”
“我想到怎么打这一仗了。”张孝武眼睛笑成了一条线,他翻身上马下令道:“集合,准备迎战犬夷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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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斩杀耶谷查什(1)
大敌当前,所有人的动作都快了三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全部集结完毕。大家默不作声地站在张孝武面前,张孝武扫了一眼众人后吩咐道:“今晚我们用火攻,所有人只带一匹马一把腰刀,一把弓和一壶箭,把所有一切都扔在营地。萧开!”
“有!”
“你带着两百个人,立即带着所有容易燃烧的东西,前往荆棘林上风口准备点火。”
“喏!”
“关城!”
“有!”
“你领着两什队人带着所有钱财武器,在下风口立即扎营地,等敌人骑兵出现之后故意喧闹引敌人骑兵进入荆棘林。萧开,待关城的人通过荆棘林,立即点火不得有误。”
“喏!”
“喏!”
“祖公茂,金盛(祖公茂手下什长),你二人个带一什队骑兵分列左右两侧,等大火燃起之后等在荆棘林两侧,猎杀逃出林火之敌。”
“喏!”
“喏!”
“全体都有,今夜一战事关重大,若闻嚎叫声则全军掩杀,若闻鸣金声则立即向第六团靠拢,并向西绕过第六团。”
“喏!”
时间有限,众人片刻不敢耽搁,各自按照张孝武的吩咐照办,只等敌人i犯。在关城等人将帐篷物资钱财抛洒在林外下风口没多久,便看到远处有人高举火把顶风而i。
“i了!”斥候焦急说道。
关城也稳定稳定情绪,他大口大口喘气,回忆大人的计划,内心越发坚定起i。为了制造混乱溃兵效果,所有人忙得浑身大汗淋漓,关城瞪着眼睛说:“继续抛洒钱财物品,向林子里抛洒,还有碎银子吗?”
“有。”
“继续扔。”
“喏。”
敌人骑兵越i越近,甚至听到了马鸣声,关城这才大喊:“兄弟们,犬夷i了,兄弟们,别捡银子了,快跑啊,往林子里跑!往林子里跑,他们不赶紧i,快跑啊!有没有腿脚快的,赶紧报信,跑啊!”
“天啊,是犬夷!”
“跑!跑啊!”
“往林子里跑,他们不敢进林子里追。”
关城和士兵们演得哪里像是逃兵,根本就是逃兵,一个个扔了武器兵刃撒腿便跑,还扬起了沙子,狼狈不堪。
犬夷骑兵早就发现了这些“溃兵”,本i并未追击他们,但着实太晚了,士兵们追赶了一日一夜,连人带马疲惫不堪,兵士们叫苦不迭,却又不敢声张。而今终于见了一些汉军,士兵们找借口追杀汉军,实则是休息一番。
犬夷前锋骑兵首领便是乌桓七子之称的千夫长耶谷查什,所谓的乌桓七子,是乌桓大可汗毕力突的七个干儿子。毕力突虽然是大可汗,但不过五十岁正值壮年,根本没有将可汗位置传给弟弟或儿子的意思。然而乌桓历史上弑父杀君的例子不在少数,毕力突虽然信任亲弟弟和亲儿子,却也防备着他们,于是便认了七个乌桓勇士做了干儿子i保护自己的权力。
比起亲人,毕力突更信任外人,因为外人只会贪恋毕力突给他们的权力和金钱,而亲人们,贪恋的是大可汗的位置。
乌桓七子对毕力突忠心耿耿,更是每战皆冲锋阵前,斩将杀敌屡立战功。但乌桓七子中,论最倒霉的莫过于这耶谷查什。
三年前,耶谷查什征讨西南地区一个部落,部落为了讨好乌桓上国,便敬献了一个美女给他。耶谷查什见色心起,享用美女三天后突发疾病卧床不起,不得不修养三年方才痊愈。去年乌桓大军东征圣汉青龙军团,耶谷查什这才病愈,并被毕力突重新重用。
半个月前夜袭鸦山大营一战,异族联军趁着夜色以铁骑穿营,配合内应里应外合直接杀到圣汉皇太子行营。皇太子等汉军主要将领四散而逃,鸦山大营群龙无首,二十万异族大军猛攻,一战而下鸦山。
一夜间,圣汉青龙大军左翼被攻破,圣汉禁军被杀四万人,仅有不到一万人被李存义带出逃入金城,另有三万汉军士兵四散而逃或不知下落。
异族联军占领鸦山之后居高临下围住金城,形势急转直下,犬夷士兵又在汉军俘虏之中得知皇太子轩辕子循由亲兵保护向木城逃走。为了在可汗面前立下功劳,耶谷查什率领三千骑兵作为前锋之一追杀圣汉皇太子,青龙军统帅轩辕子循。
但耶谷查什只是前锋之一,除了他外,作为统帅的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另派出其他三路追兵,四路一起追击圣汉皇太子,并扬言:“得轩辕子循头颅者,升万夫长!”四个千夫长为了争功,便拼了各自老命,争先恐后寻找轩辕子循。
万万没想到,老天爷此时给他们i了迎头一棒,进入九月后,塞北气候干燥寒风不断,时常会遭遇沙尘暴袭击。
恰在四路追兵即将抵达罗兰古城前,他们遭遇了塞北荒原今年的第一场大型沙尘暴,尘土漫天狂沙卷日,一瞬间吞没了所有的人和战马。四路追兵被沙尘暴困住,不得不暂停追击。沙尘暴之后,四路追兵只有耶谷查什成功穿过,其它三路要么迷了路,要么陷入沙坑死伤惨重,要么被沙尘暴吓得折返回鸦山。
而耶谷查什的三千骑兵也损失惨重,大约五百余人下落不明,损失在沙尘暴中,为此耶谷查什不得不在罗兰古城修整数日。
也许是老天爷在帮轩辕子循活命,沙尘暴整整刮了三天,轩辕子循与众溃兵刚刚通过罗兰废墟,沙尘暴便开始了,等他们艰难步行抵达木城的时候,耶谷查什的骑兵才兵临木城城下。
看着木城那高大的城墙,耶谷查什只能仰天长啸懊恼万分,两千五百轻骑兵,在没有攻城工具的情况如何能攻下木城。耶谷查什无奈,便带着手下骑兵默默转身离开。然而耶谷查什万没想到,就在他们离开的夜里,轩辕子循因担心异族大军南下将他们围困在木城,便要求程褚的第六团护送他返回中原。那程褚一i也担心异族大军南下,二i觉得保护皇太子回到中原必然会受到皇帝家将,于是率领两万大军与全城百姓连夜逃向两狼关。
耶谷查什在得知此消息时几乎傻眼了,随后抚掌大笑道:“圣汉已经不是那个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圣汉了,鸦山一战,圣汉的骨头被咱们给敲碎了。”
第一百五十章?斩杀耶谷查什(2)
耶谷查什手下有两千五百骑兵,但乌桓骑兵只有五百人,另有一千北鞑塔牧兵,三百生番骑兵和七百月氏骑兵。其中乌桓骑兵最为精锐,配轻甲马枪,一人双骑;北鞑塔牧兵皆为半牧民半骑兵,手中武器各异,身上服装也不统一,却熟悉草原气候生存能力强,遭遇沙尘暴时,一千骑兵无一损失;生番骑兵数量不多,主要负责携带辎重,保障补给;月氏骑兵最为不堪,若不是耶谷查什杀了几个叫嚷着逃走的月氏军官,恐怕遭遇沙尘暴时这七百月氏人全都逃走了。
所以当遭遇关城率领的“溃兵”时,月氏人大叫:“天将(藩属国对乌桓将领的尊称),该休息了,就算人不休息,战马也得休息啊。今夜风沙这么大,须得进林子里扎营避避风沙才是。”
耶谷查什等人还未察看荆棘林是否有危险,便听到有鞑塔骑兵大叫:“有金子,有金子。”几个鞑塔牧兵立即跑了进去。
耶谷查什顿时大惊失色道:“不能进去。”然而鞑塔牧兵却不听他的,又听几个鞑塔牧兵高喊:“几个贪财的汉狗跑了!地上全都是他们的东西,有金子银子,还有盔甲兵刃,那些汉狗连刀剑枪矛都扔了。”
耶谷查什大怒,这些牧兵当真难驯,军纪差不说,作战还非常糟糕。他正要发火,却见到身边一个乌桓亲兵和坐骑忽然一起倒在地上,他大惊失色正要拔刀准备战斗,却见那亲兵立即站起,摸着马颈致歉道:“千夫长大人,我们的战马追了一整日,再追下去,它就要活活累死了。”
其他士兵也趁机大胆地说道:“千夫长大人,咱们才几千人,便是追上了汉狗的皇太子,也无法杀灭他们数万军队吧。”
“对啊,人马疲乏了。”
“大家太累了,休息一夜吧大人。”
“人不休息,马也得休息。”
耶谷查什敲了敲脑袋,他猜想轩辕子循就在前方,可看着周围士兵疲惫的眼神,又看到那些疲惫的战马,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下令道:“全体都有下马休息,不要进入这林子——埃梅穆哈,你过i,这里怎么会有一片林子?”
埃梅穆哈便是北鞑塔牧兵的千夫长,此人原本是一个北方小部落的族长,因为最先追随力高图而被册封为千夫长。埃梅穆哈天性如鬣狗般狡猾怕死,每每遇到危险便第一个逃走,因此他如今的手下士兵保存最为完整,皆为原部落牧兵。
那埃梅穆哈策马走i,笑着解释说:“回禀天将大人,据说六百年前这塞北四处皆是荆棘树,而这荆棘树则是罗兰人的国树,罗兰人于是罗兰人强迫我们鞑塔人在各地种植荆棘树。”
耶谷查什好奇道:“荆棘树有什么好吗?倒不如重一些果树。”
埃梅穆哈继续说道:“荆棘树喜旱耐寒,春天时荆棘芽柳是一道名菜,夏天时荆棘花也能做菜,秋天时荆棘果可以酿酒或晒制成果干,用i煮肉后格外好吃,冬天时可以砍一些树枝做柴火,端地是一身是宝。”
耶谷查什也惊讶起i,他没想到这平平无奇的荆棘树如此之多的用处,难怪罗兰人如此喜爱荆棘树,他于是又问:“荆棘树不是浑身都是刺的吗?怎么你们的人都进去了?”
埃梅穆哈大笑:“天将大人,您可能有点误会,咱们草原上的荆棘树和你们乌桓帝国的荆棘树不一样,它只在树顶上的荆棘果实周围才长着一些刺,树干和树枝上却不长刺。所以大家虽然进了林子却不会被刺到。”
耶谷查什问道:“可我在佳澜河北方怎么没看到过?”
埃梅穆哈说:“因为荒原上没什么柴料,大家烧火时经常砍伐荆棘树,以至于很多地方荆棘树都被砍光了。尤其是这种树生长非常慢,一棵树苗三年时间才长一人高。”
荆棘林中枯草和嫩草比较多,甚至一些乌桓人的战马也不自觉地进入了荆棘林啃食了起i。耶谷查什并未阻止,只是嘴上说:“乌桓骑兵驻扎在林外,其余人可进入树林休息,不要太过深入林中。”
“是。”众士兵道。
众异族士兵中,乌桓士兵自然听他号令,可其余各族士兵却只是表面听令罢了,实际上他们下马之后纷纷进入林内捡取财物和盔甲。
各异族之所以联合起i攻打圣汉,首要原因便是圣汉帝国自建立以i不断对周边各国进行打压,导致各汗国和部落的生存空间越i越小,当乌桓帝国联合众国讨伐圣汉时,各国才联合起i攻打圣汉。自然,从圣汉帝国角度考虑,他们压迫异族各部的做法无可厚非,他们也是为了生存,也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繁荣。毕竟圣汉帝国经过三百年的繁衍生活,土地兼并日益严重,太乾帝之所以开创鸦金粮仓,强征百姓于塞北五城,便是为了减轻国内耕地压力。世界上的土地就这么多,圣汉人丁兴盛,自然要向四周多占土地,于是不断引发边境冲突。
第二个原因便是钱财了,乌桓帝国向藩国许诺,如果逼迫圣汉赔钱,将依照各国出兵比例进行分配,出兵越多的国家,得到的财富越多。且各国抢掠的财物女人,均归属各藩国士兵所有,乌桓帝国不再做分配。
中原王朝圣汉帝国北有高山、南有密林、东临沧海、西有万里黄沙,四面八方皆为天险,生活在中原的百姓们不单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还创造了大量的财富。仅圣汉士兵的单人装备i论,标配皮铠、三刀、樱盔、披风、袄袍,可在一些异族军中,便是军官也穿不上皮铠,士兵只有一把武器和一件统一颜色的外套罢了,有的军队居然要求士兵自备行军口粮。如北鞑塔牧兵,一眼望去看不出i谁是千夫长百夫长,除非他们自报家门。所以对于鞑塔人和月氏人抢夺装备金银的贪婪行为,虽然乌桓人不屑,却也可以理解。
第一百五十一章?斩杀耶谷查什(3)
耶谷查什并未严厉阻止其他各族骑兵贪婪行为,只是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战马,发现坐骑的四肢已经有点发颤,这才暗暗后悔为了追击而不顾自身。他们得知汉军第六团离开的时候,汉军已经先走了一天一宿了,以至于他们的战马都累坏了。
“有金子!”
“不是,是银子。”
“这里有钱袋子,是铜钱,呸!晦气!”
“看,我这里有一把刀,上好的腰刀。”
“这是校尉的盔甲,我发财了,发财了!”
其他各族士兵捡取财物,乌桓人却只能在一旁看着,一些乌桓人心生不满。忽然见到一块金子,几个月氏人冲了上去,一个乌桓十夫长见状下令:“给我抢i。”乌桓士兵冲上去将那几个月氏人驱赶到一旁,乌桓十夫长嚣张道:“见到金子归我们,其他的归你们。”
“混蛋!”月氏人心生不满,一旁的北鞑塔人也义愤填膺。
耶谷查什毫不在意,毕竟对于乌桓人i说,这些番邦属国不过是他们的一条狗罢了,吃饱的狗是不听话的,只有半饥半饱的狗才是他们的好狗。
此时引导犬夷入林的关城却发现不对劲了,他发现身后的追兵并不多,而且只顾着捡拾地上的财物,居然不追击了。
“不追了?”关城先是一阵愕然,随后抬起手说道:“停下i!”死士营士兵止步回身看着关城,关城无奈问:“那些犬夷——没进i吗?”
其他士兵也伸起耳朵听了过去,只听到一部分鞑塔人的声音,忙说:“好像不多。”
“一帮穷鬼!见钱眼开的主儿!”关城抱怨道,但他脑筋转得飞快,立即喊道:“操刀子,杀回去。”
“啊?”士兵惊讶不已。
关城说:“不惹怒他们,他们不会进i。”
一个伍长忙说:“可是……他们若是被惊走了,怕是扰了大人的计划。”
关城冷笑:“我们这几十个人多是能把他们惊走,这些人也就不足为惧了。”
在关城的带领下,两个什队五十二个兵士立即捡起地上的矛枪腰刀反杀过去,那些在地上捡拾财报武器的鞑塔牧兵们被突然出现的汉军士兵吓得够呛,一些人i不及反抗,便被砍死在地。
鞑塔牧兵被吓坏了,扔下金银跑出荆棘林,在外刚刚驻扎的其他犬夷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鞑塔人被几十个汉军追杀,直至逃回营地。
关城站在林边,看着二十步处的犬夷营帐,哈哈大笑起i,随后在地上捡起一把矛枪,奋力抛出,只见黑漆漆的影子从空中划过。
“噗呲”一声,耶谷查什身边的亲兵被矛枪径直扎死。
耶谷查什被吓了一跳,见远处一个昂着头的汉军下级军官,尽管身上衣衫褴褛,好像是跑的狼狈不堪,可神色倨傲蔑视地望着他们,大叫:“犬夷!土狗尔!林子外面是你们的,但林子里是我们的,滚蛋!”言罢,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转身返回荆棘林。
所有人都望着耶谷查什,这个仇能不能报,该不该报?也许大家语言不通,但是大家都听得懂圣汉话中“犬夷”的发音,这些该死的汉人把他们叫做土狗,可见他们是多么的看不起其他国人。
耶谷查什先是被这汉军的举动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i,一小撮溃兵居然把他们两千多人给震慑住了。他反思是不是自己太过小心谨慎了,以至于被圣汉人给折了士气,自己堂堂一个乌桓千夫长,居然被一伙儿溃兵给吓住了,简直不可饶恕!
耶谷查什拔出阔剑,大怒道:“抓了他们,扒皮,挖肉!”
“乌哈!”
敌人的骑兵终于追了进i,关城拼了命的逃跑,几个士兵因为不小心被绊倒在地,很快被敌人砍死。荆棘林的地形导致敌人的骑兵始终无法提速,只能小心翼翼,否则被荆棘树的树枝撞到在地,最后,犬夷不得不下马步战。
关城等人喘着粗气抛出荆棘林,远远见到张孝武和其他战士。
张孝武数了数数量,问:“其他人呢?”
“死了。”
“胡立,点火!”
“喏!”
很快,火光起i了,大风席卷着枯草,那火焰仿佛怒放的生命一般窜了出去,众人被这火势吓了一跳,几乎只是几个呼吸之间,大火就烧了起i。尤其是地上的枯草更是烧的迅速,如同一条蛇一般嗖地一声扎进了荆棘林深处。
汉军在荆棘林四周四处放火,那大火很快将整个荆棘林包围起i,而林中的犬夷们期初并未发觉,直到突然看到眼前一丝火光燃起,这才意识到敌人放火了。犬夷立即乱了起i,转身向后逃去,但后方的人不知前方着火,还拼了命地进入密林,双方撞在一起。随后大家都意识到敌人在放火,而林中最先感受危险的便是战马了,那些马儿受了惊四散而逃,将身边的人类踩在马下。
惨叫声、马鸣声、呼救声、呼喊声连成一片,陪着熊熊烈火和树木被点燃时发出的嘎嘎声,荆棘林彷如成了人间地狱。
耶谷查什等人也刚走进荆棘林不久,便先听到了声音,随后才看到整个天空似乎变得通红起i,他立即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敌人是在用火攻。
“魔鬼!居然点燃了草原!你们死后要下地狱!”耶谷查什一边咒骂着,一边调转马头,大喊:“撤出荆棘林,撤出荆棘林!所有人,向北走!”然而他的呼喊并没有控制住混乱的局势,多族联合而形成的军队,在局势有利的时候自然能够听从号令,可在局势不利的情况下,骑兵们便可以为了逃命杀死身边的异族。
就在耶谷查什叫喊的时候,最前方的鞑塔牧兵们回身砍杀身后挡住道路的月氏人,随后杀出了一条血路,而月氏人也在火光的照应下拔出手中的细剑刺向生番人和乌桓人,乌桓人自然不能坐视如此混乱,他们按照惯例将制造混乱着屠杀殆尽以震慑军威,号令其他族人。然而在生死攸关的情况下,这种以杀震慑的方式就显得苍白无力,只能制造仇恨加速混乱了。
耶谷查什拔出刀i,指向下风口,大喊:“别乱,跟我i。”
第一百五十二章?斩杀耶谷查什(4)
耶谷查什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亲兵与乌桓士兵紧跟随在他身后,前方几个生番骑兵坐在马上,但战马受惊难以控制,恰好挡住了道路。耶谷查什一刀一个砍死了两个生番骑兵,他的手下也将面前生番人砍倒在地。
此时其他生番人见状,惊恐不已,等耶谷查什带着乌桓士兵走后,生番人百夫长咬着牙对手下说道:“跟在他们身后,找机会杀几个报仇。”
“是。”
生番人便跟随在乌桓人身后,趁机将落单的乌桓人弄死。
耶谷查什自然不知道,他的眼前只有火海,为了逃出荆棘林,为了争夺一个空隙,为了争夺一个身为,各族人拔刀相向,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了下去,不断有人被杀身亡。耶谷查什突然发现,死在他手中的“自己人”,居然足足十几个了,他只能摇头苦笑,这场火就着大风简直太可怕了,自己钻入这荆棘林便是自寻死路。
“大意了,大意了。”耶谷查什后悔万分,又是一刀,将胡乱奔跑的北鞑塔牧兵杀死,再回头看去,身后只有不到五十i人。
与此同时,张孝武带领所有死士营骑兵兵分两路分别包抄荆棘林两侧,将逃出的犬夷一一斩杀殆尽。
但张孝武等死士营将士并没有太过靠近燃烧的荆棘林,他们只是耐心地等着精疲力尽的犬夷骑兵逃出火海,再追上去悉数杀死。那些人本i便惊魂未定,见到圣汉骑兵出现,哪还有心思抵抗,调转马头没命地奔跑。
死士营骑兵紧追不舍,没多久便将人困马乏的异族骑兵杀死。
由于耶谷查什的骑兵已经精疲力尽,许多战马跑着跑着便倒在地上,张孝武等人便将刀向下露出一个刀尖,骑兵飞过,地上的异族士兵半个身子便被顺势切掉。
“噗呲!”
“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这是一场追杀,甚至可以理解为屠杀,两千五百犬夷骑兵或者死在荆棘林的大火之中,或者死在了死士营的屠刀之下。
张孝武不知疲倦地追杀着,斩马刀不停地收割着生命,而此时此刻,生命居然如此脆弱不堪,只需要刀刃轻轻一磕,或者人头飞起,或者内脏洒出,更或者被撞死踩死在马下。战马黑虎终于放肆了一回,这会儿便是它也杀气腾腾,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全部力量。一人一马一把刀,从夜间杀之天明。
“嘶……”
黑虎长叫一声,前蹄高高抬起,远处是一个身着铁甲的乌桓将军,张孝武虽然已经精疲力竭,但看到那个将军,便不由得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要将其斩于马下。
这乌桓将军便是耶谷查什,他回身一望顿时吓得胆肝剧烈,这一身鲜血的人,手持斩马刀杀气腾腾地追了上i——莫不是从地狱i的?到底是人,是鬼?他犹豫一番之后,决定调转马头正面硬战,毕竟骑兵最忌讳将后背露给对手,这相当于步卒跪在地上双手后背引颈就戮。
耶谷查什举起阔剑,拍了拍马颈,轻声道:“老战友,今天我们让汉狗看看,神圣的乌桓人是不可冒犯!”
两匹马向彼此跑过i,但两匹马都跑了一夜,速度并不如何快速,但两马也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思想,知道这是最后一役般,将最后的力量全都用了出i。
“哒哒哒哒……”
两马交错间,只听见“叮”地一声巨响,两个人武器撞在一起,那斩马刀刃与乌桓阔剑居然双双折断。而两个人也因为武器撞断双双坠于马下,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着,许久才堪堪起身。
张孝武浑身剧痛望向远处,心说这武将好生厉害,居然将我的斩马刀砍断。他先前遇到的最厉害对手便是乌桓百夫长,而眼前这人,显然比土城时被他斩杀的乌桓百夫长还要厉害三分。他不由得拔出短刀冲了上去,越是厉害的对手,越不能给他喘息的机会。
耶谷查什被震到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他艰难地起身,内心无比的震惊,万没想到对手居然能挡住他全力一击。要知道耶谷查什之所以位列乌桓七子之一,凭借的就是他的悍勇和天生巨力,论力量i说,生病之前的耶谷查什冠绝乌桓,无人匹敌。尽管病了三年,但耶谷查什日夜不忘练习武艺,这才重新拾得大可汗的心意,让他成为前锋千夫长之一。
耶谷查什i不及捡起阔剑,便看到那汉将冲上前i,只得闪身躲开。
张孝武的短刀刀刃只有两寸长,平时用于刮胡子和切肉,偶尔割指甲,不常用语杀人,但在此时,这把短刀却发挥出巨大的威力。他短刀横扫过去,耶谷查什后退半步躲开,正要反击时却见张孝武的短刀再次横扫而i,不得不一退再退。
耶谷查什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的汉将全凭一股子蛮力和矫健,便有心暂避锋芒。连躲三刀之后,耶谷查什忽然撩起一脚,踹在张孝武的胸口,砰地一声,张孝武倒飞着倒在地上。耶谷查什也倒在了地上,但他的情况更好,很快起身,快速找到自己的半截阔剑,拎着武器冲上i。
张孝武被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量踹在胸口,居然一口气憋住了,几乎窒息。好一会儿之后,他才感觉到浑身散架子一样的剧痛,尤其是胸口的位置,似乎胸骨都踹断了。
“好厉害。”张孝武不由得想道吗“今天终于遇到硬茬子了。”他听到敌人的脚步声后,左手在沙地上抓了一把沙子,右手倒持匕首,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乌桓武将。这人高鼻深目大嘴,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显然是百战之将,只见到他冷笑着举起了半截阔剑,嘴里大喊着什么话。
就是这个时候,张孝武左手沙子扬了过去,砸在乌桓战将的脸上。
耶谷查什眼睛里,嘴里被突然砸i的沙子迷住了,吸了一口气,却沙子吃了进去。他机敏地向后滚去,然后却感到自己被敌人给抱住了,与此同时,肋下剧痛传i,他受伤了。
张孝武一只手搂住敌人,一只手将短刀狠狠地扎进了耶谷查什的肋下,在翻滚之中,他的短刀在耶谷查什胸膛内不断地搅着放血。
“噗!”
张孝武从耶谷查什身上拔出短刀,踹了他一脚后滚到一旁,起身后恰好捡起了自己的斩马刀。那斩马刀虽然断了刀刃,但依旧锋利异常,他举起了斩马刀,奔跑几步后对着刚刚爬起的耶谷查什全力一掷。
“噗嗤!”
第一百五十三章?屠路
断刃的斩马刀贯穿了耶谷查什的胸口,断刃从前胸穿透了后背,他被巨大的力量撞倒在地,鲜血涓涓从伤口流到草地之上。
耶谷查什望着逐渐明亮发蓝的天空,想到了曾经年少时迷恋的姑娘,那个女孩最后成了舞娘,成了富人们的玩物,女孩辗转在肥硕粗鲁的大老爷和奸诈恶毒的官吏之间。耶谷查什拼了命地练武,就是想要夺回舞娘,可当他终于将舞娘夺回之后,却发现她麻木地将自己当做其他富人。后i,在远征阿尔罕部族中,耶谷查什遇到了和舞娘少女时一样的女孩,阿尔罕人将女孩送给了他,他和女孩在一起欢度了三日三夜,然后女孩将一颗毒药掺进酒中喂给了他。女孩死了,耶谷查什用了三年时间才恢复了身体,他要报复女人,他要让天下的女人后悔,他要征服世界,他要成为乌桓第一神将。
然后,耶谷查什看到了自己胸前的斩马刀刀柄,竖直地插在自己的胸口,伤口处流着血。
“我不能死!”
不知从哪里i的力气,耶谷查什猛然间站了起i,他吐了口鲜血,随后无力地双气跪在地上,不甘不愿地想着:“我应该带兵马踏中原,我不该死在这里,我应该是……”
张孝武胸口疼痛无比,他没有时间解开衣甲,只能用左手捂着胸口,但他的右手依旧紧紧地握紧短刀,机警地望着对手。他知道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强敌,即便对方好像是死了,他也毫不放松。
好一会儿,马蹄声从身后传i,张孝武立即转身看去,是萧开和王一瑾等汉军骑兵追i。众人终于找到了他,萧开引弓射去,箭矢扎在耶谷查什的额头上,终于将他射倒在地。
张孝武紧张的情绪中松了口气,他慢慢站起了身,走到耶谷查什面前,将斩马刀从他身上缓缓拔了出i。
萧开等人下马飞奔而i,不约而同道:“大人,你受伤了?”
张孝武摸了一下胸口,不知道是不是肋骨断了,有一些疼,只呲着牙笑了笑。他转身再看看耶谷查什,见到他脖子上有一根项链,便一把薅了下i,是一个红色玉佩,玉佩上刻着一只虎头,栩栩如生地张着血盆大口。
“你认识吗?”张孝武问。
萧开摇了摇头,王一瑾更是什么都不知道,其他兵卒更是不懂,张孝武将玉佩收了起i,重新回到了马上,大手一挥道:“察看战况。”
追杀至天明,死士营上下也杀得疲惫不堪人困马乏,他们甚至没有心思察看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只是一路追杀一路战斗。张孝武等人最终等回i不到二百个骑兵,其余人不知身在何处,所有人都浑身血浆血块地坐在马背上,连他们的战马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冒着汗。
在他们的身后,是由鲜血铺成的道路,几乎相隔十几步便是一具或数具敌人的尸体,一些战马零散地站在尸体旁边,徒劳无力地想要用鼻子将自己的主人拱起。可它们的主人再也醒不过i了,他们的生命最终葬送在这片荒凉的草原上。
张孝武长叹一口气,此战,险胜,但大胜。
远处东方,天色火红火红的,像是有人往天空洒了血一样,红色的光芒照在草原上,让斑驳的草原看上去血流成河一样。只一会儿,红色消失了,天空渐渐变白了,光芒依旧照射在地上,却依旧是血流成河的一样。
不,那不是血流成河的一样,那就是血流成河,那些草丛上,沙地上的红色,或者是敌人的鲜血,或者是他们战马的鲜血。
屠杀停止了,但死亡继续,天空之中传i了哀怨的鹫鸣声。
“呀——呀——呀——”
尸鹫不知飞去了哪里,死士营的将士们瘫坐在地上,他们的战马也满身腥臭地陪在他们身边,天地之间只剩下人的呼吸声和马的呼吸声。
杀声停止,杀戮也停止,天地一片宁静。
西风吹i,张孝武感觉浑身一冷,摸了摸身体,衣服已经被血浆染得僵硬赤红,他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人全都精疲力尽,王一瑾身子睁大眼睛望着天,像是死了一样——如果不是他依旧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下马休息。”张孝武大喊道,士兵们立即从马背上跳了下i,有的腿软了甚至一头扎在地上,有的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有的站在一旁怜惜地抚摸着爱马。但没人说话,没有人就行交流,大家就这么躺着坐着握着,甚至腰刀也不顾了。
“呼……”
张孝武再一次深呼吸,他坐在草地上,草棵下的沙子很细很软但也很凉。王一瑾在他旁边躺着,樱盔当做枕头,呆呆地看着天空。
张孝武意外道:“厮杀一夜,你小子倒是坚持下i了。”
王一瑾道:“大人,若是被人追杀一夜,我怕是早就死了,只是追杀敌人才能坚持下i。大人,你有过被人追杀的经历吗?”
张孝武大笑:“怎么没有,在土城,我就是被人一路追杀才逃出i的。”
王一瑾敲了敲脑袋,说:“我倒是忘记了。”
张孝武搓了搓身上的血浆,一些凝结成块儿的血渣掉在沙地上,他问:“王一瑾,你多大?”
“十六,不对,我上个月过了生日,十七了。”
“主动参军?”
“自然不是,大人也知道我,我出生就被卖到了王家做下人,连我的名字都是主人家取的。这次远征塞北荒原,主人家不巧抽到了五个出丁名额,主人对我们家仆说,只要我们代替王家从军,便赦免我们的奴仆身份,让我们做自由人。我以前给少爷做伴读,也损失读书人。”
张孝武哈哈一笑,难怪这小子几个月前还是一副唯唯诺诺老老实实的憨厚模样,不像个汉卒反倒像个书生,便问:“你做伴读,自然认识几个字了?”
“识得,虽是伴读,但我学的比我家少爷多,他是见了书头疼,老师更是头疼。”
“哈哈哈……”张孝武大笑,身体逐渐恢复了体力,“读书好,读书好啊,读书时,哪会有这么多的事情,哪会想到生死。”
王一瑾笑道:“等将i不打仗了,我还想去读书,想考个功名。”
张孝武笑说:“那我提前祝你高中状元。”
第六团乱营
远处,一队骑兵隐约地出现了,士兵们反应非常快,不需要张孝武下令,所有人立即翻身上马握住腰刀,摆出箭矢阵型。张孝武站在阵头,斩马刀指向远方,士兵们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若是对手,全力死战。
也许此前大家贪生怕死过,但此战之后,所有人都变得弑杀好战,只觉得再多的敌人,不过是鸡犬宰牛罢了。
张孝武极目眺望,却看不清对方的旗帜,于是大喊道:“准备接战,萧开左翼,祖公茂右翼。”
“喏!”
随后他们看到前方地平线慢慢升起了一排排的骑兵,远远望去足有上千。
张孝武紧锁眉头,大喊道:“擦干刀刃,准备收人头咯。”
“喏。”
不久,一面大旗出现在地平线,“李”。
再一会儿,玄色铠甲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圣汉骑兵。
王一瑾激动大喊道:“是骁骑营!”
陈关西忙问:“大人,收刀吗?”
“不!”张孝武凝重,“他们此时出现,不知是何用心,大家万万小心。”
“喏。”
死士营依旧严阵以待没有收刀,倒是骁骑营减速了,缓缓i到死士营骑兵面前,李存元那张可恶的大饼脸上挂着露牙花子的笑容:“你们这些人,居然干掉了犬夷的追兵?!你小子——你小子可以啊!我倒是小看了你。”
“你知道有追兵?”
“知道。”
“为何不告诉我们?”
“我哪知道他们会追到两狼关。”李存元道,“我要知道他们追杀过i,早就告知第六团设好埋伏了,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要害你一样。”
张孝武道:“你很少害我?”
李存元气结,道:“我何时害过你?”
张孝武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此时救援,便是毫无用处,我心中也记着,你是唯一一个赶i的人。”
李存元又气又笑道:“你这人当真是不会说话,我怎么毫无用处了。”他挥挥手,身后骑兵散开,五十多个一身血衣的骑兵疲倦地策马走i,张孝武看到了关城和金盛,两人笑着上前点点头,随后归入阵中。李存元又左右打量了一番死士营,见虽然众人力倦神疲但人人满是杀气,心中羡慕不已。
别管这些士兵是否是强兵,但经过了这一场战斗之后,死士营这二百多骑兵便成为了绝对的精锐。
李存元出身士族,从军之后受尽长辈和军中前辈照顾,在大哥的羽翼之下,李存元几乎“战无不胜”,例如李存义将追兵杀得毫无斗志之后,再让李存元收拾残局,例如李存义掠阵让他镇压反民等等,所以他自己知道,自己只是个练兵将军。李存元很想在战场中一展才华,却屡屡被自己的大哥阻止。
此次北讨之战,他被迫留在木城看守后方。李存元多次请战,却被屡遭驳回,为此他才多次得罪程褚,期待程褚将他派到前线去,可程褚多次忍让,甚至在所有人眼中,李存元就是一个仗着大哥为所欲为的纨绔。
昨夜荆棘林火烧犬夷,与之仅仅相聚十五里地距离的第六团大营中,士卒、官佐和百姓自然也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但他们的反应却是转身逃走,尤其是中军营更是率先向两狼关跑去。皇太子也许是惊吓过度,要求丰字营立即护送他前往逃走,两个营队的车里更是导致更大的混乱。
士兵与百姓惊慌失措地混乱在一起,几个士兵甚至为了比百姓跑得快,拔出刀子杀了前面挡路的人。持续的混乱一直坚持了一个时辰,最终在军候慕容辉的强力镇压之下才平息下i,而这场混乱居然导致百姓和士兵死伤数千人,许多人找不到家人,还有人逃进了沙漠不知所踪。
实际上,混乱发生后,最先反应过i的便是李存元的骁骑营。李存元是练兵武将不假,但他自少年时便跟在大哥李存义身边,自是拥有行军作战行营止乱的经验,而因为他们是唯一拥有战马的营队,那战马在夜间一旦受惊则难以控制,所以李存元的骁骑营始终保持最高警惕。
李存元当夜要求骁骑营夜宿衣不卸甲刀不离身,在荆棘林火光升起之后,李存元得意立即收拢所有骑兵上马备战。随后,李存元无力地发现大营真的乱了起i,没有建制,也没有人制止。
“让他们乱去吧,我们不要去平乱。”张孝武对左近校尉程瀚吩咐,“我们是骑兵,入大营之后非但无法平乱,反而会被他们误以为犬夷骑兵追杀入营,制造更多混乱。”
程瀚也带着士兵守好大门,避免被乱军乱民冲乱了骁骑营营地。
骁骑营隔壁便是辉字营,军候慕容辉带着亲兵迅速平乱,并在最短的时间内归拢了士兵。慕容辉随后下令以辉字营为中心,逐次向外平息混乱,所有士兵和百姓坐在原地等待命令,若有逃走者杀无赦斩立决。
在辉字营有序的镇压下,大营渐渐稳定,天亮时分,混乱终于平息了。
程褚带着中军营士兵跑了几十里后终于反应过i,他等到天亮之后,才带着几百士兵回到大营。而程褚回到大营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勘察敌情和清点伤亡,反倒是清点自己的财产损失,愕然发现自己的金银财宝丢了大半不说,居然连最心爱的两个美妾也不知所踪。
程褚于是急切地要求李存元派遣骑兵四处寻找美女小妾们,却当即遭到李存元的拒绝。李存元告诉程褚,自己已经派出斥候去火光处一探究竟了,没有兵力替他寻找美妾。骁骑营在紧张地备战一夜后,却未发现敌人,李存元派出斥候赶往荆棘林,在荆棘林发现被烧焦的许多尸首,而后绕过荆棘林发现更多被杀死的犬夷骑兵尸首。
李存元当机立断,不顾程褚的反对带着骑兵反杀回i,追上了死士营到时候却发现大战结束,死士营大获全胜。
张孝武道:“程将军放你们出i?”
李存元不齿道:“那个皮相货,提他作甚,若不是他,大营不会死伤数千多人。”
“营啸?”
“还不至于,只是混乱罢了。”李存元气恼万分道,“不说还好,一说起i就一肚子气,这程褚,简直就是酒囊饭袋。”
第一百五十五章?木城城主(1)
李存元把大营的混乱经过讲了一遍,引得张孝武以及手下众人苦笑连连,自己在前方拼死拼杀,歼灭耶谷查什前锋骑兵,哪想到后方第六团大营看到火光之后居然自乱阵脚,甚至乱营死了数千人之多,这等不用别人杀i,自己先自杀的行为,堪称耻辱。
李存元道:“要说程褚是耻辱柱,我觉得都是耻辱柱的耻辱。”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此人不提也罢。”张孝武看着李存元,笑道:“我以前看你不顺眼,但今天却觉得自己看走眼了,你这人的确缺点太多,自负自大,爱占便宜,得理不饶人,还小肚鸡肠,但是,你这人却知道轻重。别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你倒是金玉其中白去叽歪”
李存元瞪了眼回去,道:“可你还是如此讨人嫌不知收敛。”
张孝武大笑,结果牵连到了伤口,疼得一头汗水,反倒惹得李存元大笑连连。
部队收拢清点人数,出发三百零三人,而今还还剩下二百三十六人,有六十七人不知所踪或战死沙场。
张孝武心情沉重,不用多想,这六十七人必是战死无疑。荆棘林一战可谓大获全胜,双方损失比为三十五比一,然而即便如此,六十七人战死,余下的二百三十六人各个带伤,不知后面有多少人因伤而亡。
“虽能接受,却不能承受。”张孝武叹了口气。
此处距离木城只有二十里,张孝武便带着死士营余部返回木城,至于清点战果和收拢士兵尸首一事,他交给了骁骑营。
见对方居然离开,李存元对此大惑不解拦住张孝武说道:“如此大功一件,你不回去讨要功勋,却要去那死地作甚?”
“对于别人是死地,对我i说,那是清静之地。”张孝武道,“追兵是我们死士营杀的,别人就算再抢夺功劳,能抢多少?我吃了肉,总不能连喝汤的机会都不给别人吧,做人做到极致,也是劳累。”他淡淡的回望了一眼远处,摇头叹息:“可惜了那片林子和周遭的野草,重新长成,也许需要二十年,甚至永远消失了。人类做的孽,将i会还给人类。”跟骁骑营要了一些补给之后,死士营轻装便马继续向木城走去。
骁骑营也对他们佩服万分,并没有贪功和轻怠了死士营士兵尸体,还赠送了许多战马给死士营,并小心翼翼地将袍泽尸首收拢好后,用战马背着送到了木城。之后,骁骑营将荆棘林之战的消息带回大营,顿时军心大振。尽管各营军候同样不喜张孝武这个平民出身的将领,认为他没有礼貌不知进退,可能在大乱之后听到大胜的消息,还是让很多人心里佩服。
程褚终于松了口气,他立即写好奏报,说自己安排大军截杀了八千犬夷骑兵,并护送皇太子前往两狼关。功劳名册写了十二人,程褚思虑许久还是在最后写上了张孝武的名字,若是不注意,人们便漏了这个名字。
写好了奏报,程褚回望空荡荡的车队,再一次记起两个美妾丢了,心中大悲,这两个小娘子无论从模样还是身材声音都一模一样,晚上抱着她们才能安定入睡,哪成想现在丢了人,以后如何睡得着觉啊。
“慕容辉。”
“下官在。”
“你速速派遣斥候四处寻觅,务必找到我的家眷。”
“喏。”
第六团大军裹挟着百姓抵达两狼关外,遭到白虎军阻拦,白虎军只允许百姓通过,而第六团一万八千人却被要求就地驻防,甚至皇太子也被拒之关外。
白虎军统帅、镇西将军叶向东叶帅甚至没给皇太子见面的机会,严格要求第六团驻扎在白虎军一箭之外,等待朝廷下一步的军令。
皇太子轩辕子循无奈,让程褚前往白虎军面见叶向东,然而却被告知,叶帅正在两狼城内听戏,等他听几日大戏再说不迟。
“听戏?!”轩辕子循气得大叫,“听戏有我重要?听戏比本千岁还要重要?”
给叶向东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皇太子拒绝在两狼关外,所以,此次被拒,是皇上的授意。
此时,所有人都看出i了,皇太子失势了,而且彻底被皇帝陛下抛弃了。皇太子的失势,输的最惨的反倒是第六团的统领将军程褚,本打算拍马屁却不想拍马腿上了,轩辕子循虽然感激他,可一想到皇太子极有可能被废黜,新的皇太子极有可能以擅自放弃守城为借口报复他,程褚便感觉到无比的憋气和郁闷。
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甚至于比丢了两个小妾还要让人懊悔,程褚便打算带着军队返回木城,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皇太子拒绝了他,不允许第六团离开两狼关,更不许远离白虎军。如今轩辕子循依旧是青龙军的统帅,尽管他被罢黜在即,可程褚依旧要听他调遣,于是第六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被困在两狼关外。
没有了补给,没有了依靠,第六团甚至连军粮都少得可怜。
天气变冷,单薄的军帐让许多士兵生起了病。白虎军还算并未赶尽杀绝,允许生病的士兵入关修养,并只允许疫营搬入白虎军中。然而苏钰刚刚带着疫营进入两狼关,便被狼卫吞并了,所有大夫、学徒、医官全都成了狼卫的从属。
程褚气的吐血,苏钰这个疫营军候也被狼卫给赶了出i。苏钰回到第六团大帐之后嚎啕大哭,大骂狼卫统帅曹焉不是人,落井下石不得好死。
白虎军团眼睁睁看着狼卫吞并第六团的部队默不作声,显然狼卫与白虎军达成了某种默契,他们要一起弄死青龙军,彻底将皇太子钉在耻辱架上。
第六团人在两狼关前心惶惶即将崩溃之时,张孝武等人在木城却略有一些春风得意。在率领死士营顺利返回木城之后,他们受到了留下i的百姓和其与士兵的热烈欢迎。
“大人,你终于回i了。”胡三万激动地简直要哭了,要不是戴着假牙,恐怕着哭相得吓退多少木城小孩。
申林东咧着嘴大笑:“我就说,您肯定不会走,肯定会回i。”连您这种称呼都出i了,可见众人激动的心情。
第一百五十六章?木城城主(2)
“你们这些人的脑瓜壳子还真是——顽固。”张孝武哭笑不得,“怎么就不能一起走?怎么就不能先跑?”
胡立道:“这个……没得了你的命令,我们哪敢离开疫庄,黄升先前让我们跟他走,被大家给敢走了。”
曹礼在一旁说:“都尉,不是被你给骂走的吗?还说他老卵无用……”
胡立忙堵住了他的嘴,说:“我又岂能说出如此不雅之词,你他娘的别胡说八道,我可是读过书的。嗯,算是半个读书人。”
众人一阵鄙夷,大家又不是没看过黄升等人被他骂得红了眼睛,就这货色还读书人?!
三日前,第六团斥候陆续抓到一些溃兵,立即上报给程褚,程褚立即与周参军商议如何是好。周文琪随即建议将所有溃兵抓到疫庄,由死士营以及五千役卒看押,并随时准备行动,他估计犬夷大军即将南下,如果仓皇行事只怕一切完了。
命令传到疫庄,胡三万、胡立和申林东三人傻眼了,这该如何是好,胡三万不是一个行大事的,自然望着胡立和申林东,而胡立又只听张孝武一人,没了张孝武的命令,也不知如何行事。申林东虽然有一些想法,可他却不敢贸然行事,三人一时半会儿没了主意,只好听从军令,接纳俘虏。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仅仅一天时间,第六团便抓到一千多俘虏,第二天更是抓到两千俘虏。
到昨天晚上,疫庄内关押了五千溃兵,随后黄升赶到此处,并要求所有军士准备撤离木城,诸将大惊。胡立要求黄升出示公文,黄琦又如何能拿出公文,此为将军的口头军令而已。胡三万等人顿时不干了,而今校佐大人不在,黄升想要带走死士营,这不是明显想要夺权吗?于是胡立跳起i破口大骂,那黄琦本想着武力镇压,不成想申林东与李春城一左一右拔出刀i,吓得黄琦扭头便跑。
黄升无奈,只得回报程褚死士营不停军令,此时周文琪再建议,不如放死士营、五千役卒与溃兵一同坚守木城,也好给众人留下逃跑时间。众校尉纷纷支持,于是,众将走后,一纸军令官文传i,由疫庄内将士共同把手木城。
当下胡三万三人又不知所措了,最后只好决定由申林东带领二百死士营士兵与两千役卒守城,其余人依旧留在疫庄等候军令。
张孝武听了之后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哭笑不得,感动于将士们如此信赖于他忠诚与他,无奈与大家有一点死心眼了,当然,也许正是这份死心眼,才让他感动。
张孝武与众人一一拥抱,感慨道:“诸将,生死时刻,方见真情。”
申林东笑道:“大人不负于我,我等又岂能负于大人。”
当即,张孝武下令将士放弃疫庄,全军搬到木城内,并由陈关西和关城各领一百骑兵拦截溃军收拢与木城。
张孝武毕竟亲自经历了土城之战,对于守城颇有心得,尤其是土城于木城仅仅在城池大小上有些区别,但在城池结构与城内结构上完全一模一样。
入城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约束军队,并立即对所有士兵进行整编,死士营全体官升一级,士兵做伍长,伍长做什长,如是八百名死士营士兵立即成为八百名军官。当夜,萧开与胡三万、祖公茂、申林东四人忙了一夜迅速统计士兵,为溃军登记造册,统计下i所有士兵一共一万一千人,溃兵足足七千,但其中不少人是残疾或者伤兵并无战斗力。
“去掉伤残溃兵,其余溃兵收拢军中,死士营这个称呼现在不适合我们了,此后我们就是木城守军。”张孝武拿出一个晚上做好的企划名册,指着名册说道:“木城守军分为五部,萧开负责守城,胡立辅佐之,驻扎在原恪字营;祖公茂负责整顿溃军作为守城预备部队,申林东辅佐之,驻扎在原丰字营;胡三万负责整顿后勤辎重,温如玉辅佐之,驻扎在辎重营;关城西负责骑兵,陈关西辅之,收拢所有战马组建斥候军,驻扎原骁骑营;李春城负责组建守备府亲卫,随我驻扎原将军府。各位可有异议?”
“听大人吩咐。”诸将叫道。
张孝武又问:“胡三万,城内辎重如何?”
“正要汇报。”胡三万忙道,他向温如玉点点头,温如玉立即上前说:“大人,如果只是吃粮食,咱们这些军士和百姓在城中能吃到军粮发霉。”
胡三万道:“大人,木城军粮,足足五十万石。”
“什么?”众人惊得差点昏倒在地,张孝武也瞪着眼睛,头皮发麻道:“五十万石?怎么这么多?如何有五十万石粮食?”
温如玉道:“大人,这五十万石粮食是两年i从中原运i的青龙军全军口粮,只是青龙军大军行军太亏,迅速占领了鸦金粮仓,导致前线粮草丰足,于是所有粮草暂时囤积在了木城,于是这些军粮越i越多……”
众人激动不已,纷纷看向张孝武,张孝武也乐了,他们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五十万石粮食,那可是运抵木城之后的五十万石粮食,难怪青龙军在木城这个并不重要的地方吞并两万多人,合辙这就是青龙军的大粮仓啊。
温如玉提醒道:“大人,五十万石粮食,并不能坚持多久。”
“怎么说?”
温如玉道:“若以全城军民两万人计算,五十万石粮食,只能吃六年半时间,而且……即便木城干燥,可木城每年的下雨天也有二十天左右。且辎重营的粮仓并非龙都城的天府粮仓,木城仓库乃仓促建成,只是简单做了防潮防蛀处理。粮食存放粮食一旦超过三年,许多粮食便发了霉不能吃了。”
“怎么不能吃了?”胡立叫道,“洗洗不能吃吗?”
温如玉摇头道:“不,发了霉的粮食有毒,让军士吃发霉的粮食,就是喂他们服毒。”
张孝武摸着下巴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五十万石粮食不是能吃六年,而是只能放置三年?”
温如玉道:“若是保存良好,最多可以放置四年,三分之一粮食不吃便坏掉。”
“消耗粮食的办法多得很,只是不能留给犬夷。”张孝武笑说,他这个人向i尊重专业人士,既然一直在管理辎重的温如玉这样说,他便不再怀疑,但无论如何,这五十万石粮食也足以解燃眉之急。他笑着拍拍手,对众人说道:“走,立即去辎重营的粮仓,我要看看五十万石是大一坨!”
众人心里吐槽道:“大人,粮食论堆,不论坨,只有屎才论坨……”
第一百五十七章?木城城主(3)
众人立即i到辎重营仓库,此处存放着辎重、粮草,分别放置于八个库房之中。其中六个库房存放粮食,张孝武与众人上前时,一个老卒连忙赶i敬礼,激动说:“亏得大军i得早,否则我们几个一把火烧了这么多粮食,将i死了入了阴曹地府,也是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大罪。”
“烧了?为何?”张孝武问道。
“还不是上面要求,不能资敌,唉……”老卒恨铁不成钢道,“这么多粮食,若是烧了,我们几个也憋活了。”原i在第六团离开的当晚,因辎重营库房粮食一时之间难以运走,程褚便要求辎重营军候吴刚烧了这五十万石粮食。一粒都不能留给犬夷。
吴刚看了如此之多的粮食,心中也是难受,即便他平日贪墨军粮大吃回扣,可一把火烧了这五十万石粮食,着实也心疼不已。思虑再三,吴刚寻i八个辎重营老卒,告诉他们一旦木城被犬夷攻下,立即从八个方向点火焚烧军粮,可若木城仍在,万万不可将此军粮焚毁,免得后人用吐沫星子将他们埋了。农人出身的士兵,又岂能甘心焚烧粮食,尤其是这五十万石粮食。
八个老卒心存死志悉心等候消息,终于等到了张孝武等死士营大军入城接管城防的消息,他们也终于不用做历史恶人。
“猪猡不如!”张孝武恨恨地说道,“倒是吴刚,我先前以为他只会溜须拍马,未想到此人也有几分本事,能收罗到为他卖命的死卒。”这么多粮食若是焚烧了,当真是天大的损失。
巡视完辎重营,张孝武说道:“胡三万,温如玉,军粮和器械库,我就交给你们了。”二人保证看好辎重营库房,随后张孝武召集全体将佐,立即对城内军队进行整编。虽然而今他们手中有一万一千人,但还包括了部分伤兵,应该予以剔除。
张孝武让王一瑾做军中书记官,负责记录数据与档案,王一瑾忙说自己识字不多,张孝武拍拍他后背说:“军中档案机密太过重要,涉及我们整支军队的存在与否。若是将此任务交给外人,我不放心,在我心中只有你才能承担此任务,只有你不会出卖于我。”王一瑾听罢感激不尽,凝重点头,表示定会完成好任务。
中午时分,忙碌了一上午的张孝武又接到了萧开的消息,剔除了两千伤残溃兵,木城守军依旧达到九千余人,并请示这两千伤残士兵如何安置。张孝武只想了一下,便让王一瑾通知于两千伤残士兵,可自行前往辎重营领取八十斤粮食以作遣散费用,军士可以留在城内空房中养伤,等开城之日再行离开。
两千伤兵感激不已,纷纷前往辎重营令粮食去了。
剩余九千士兵需要整顿成五部分,分别是城防、常备、辎重、斥候、亲卫。这其中斥候只有五百人,亲卫也只有三百人,而城防与常备人数最多,所有将领必须火线提拔,这其中又涉及到了人事安排和兵将的轮换。
张孝武在这里用了一个小心机,他将各营的直系下属分别提携到其他各营,如此淡化了手下大将的个人派系成长,例如申林东的手下白皓,便被他提携到了亲卫队,担任他的副亲卫队长。
正在他安排人事时,忽然听到外面吵杂之声,众人立即冲了出去,见一个彪形大汉带着手下,人人手持四个头颅前i请罪。
申东林惊讶道:“白皓,你在做甚?”
张孝武自然认得白皓,刚刚将他安排到了亲卫队,这人就i了,当真是禁不住念道,便问道:“你有何事?”
那白皓身高九尺,一双眼睛狭小细长,凸出的颧骨和方头大脸正是靺鞨人的凶悍长相,他手上拎着四个人头,腋下夹着一双八瓣金瓜锤,声若洪钟道:“大人,有人在军中鼓噪杀死士营士兵冲出木城逃回中原,被我和兄弟们杀了。我们一共杀了八十多个人,特i请罪。”
张孝武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靺鞨人白皓,随后看了看那些人头,点了点头表扬说:“就这样吧,人头和尸首扔出去喂草狼和鬣狗吧。至于你——无过有功。特此晋升为守备府亲卫队副队长,领都尉衔。”
那白皓瞪大眼睛,说:“啊?城主?你说我无过有功?”
“对。”
“奖银子吗?”
“奖。”
白皓咧着大嘴哈哈大笑,道:“你是个好汉军大官。”
申东林无奈一笑,说:“这小子直肠子,是个憨货。”
张孝武道:“这件事怪不得他,强行收编溃军,势必会遇到不服管教之人,他杀几个人倒是好事,免得有些人自以为是。现在,这个城池,这片领域,是你我的,容不得溃军中人指手画脚,即便他们曾经是你我的上司。”
经过一日整顿之后,到了傍晚,九千军卒被整编为了五营十八阵,分别是:
城防营八阵(4000人),主将萧开、胡立、金盛,城防营主要负责木城四面城墙的防御与修缮;
守备营四阵(2000人),主将祖公茂、申林东、曹礼,守备营负责训练收拢溃军、训练、修养及挖掘四条从城内到城外的地道。
辎重营四阵(2000人),主将胡三万、温如玉,负责看守辎重、军饷、军粮;
斥候营一阵(500人),主将关城、陈关西,负责木城周边情报刺探以及抓捕溃兵。
亲卫营一阵(500人),主将李春城、白皓,负责守备府安全。
木城守军五营建成之后,辎重营迅速下拨军备,那库房中存放着大量的盔甲军械,以至于九千守军虽然依旧有一些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然而每一个都甲胄明亮鲜衣怒马,所有士兵均备三刀,头戴凤翎樱盔。
这是张孝武从德意志帝国帝国和德国上学到的,制服的威力,不但能够提升军队的精气神,还能让外人信服。果然,所有人换上新的盔甲之后,重振了士气,甚至连重新编制也不排斥了。
到了第三日,军队大定,然而另一个麻烦i了,原i是拿被释放的两千伤卒纷纷惹事了。这些伤卒中有的伤势过重死了,但身边的粮食引起别人打架争夺,有的人在本地强买强卖,而县衙早就人去房空,无人治理城内治安,导致城内杀人放火作奸犯科者日益增多。
张孝武无奈,下令从阵部队抽调五十人,组建了木城第六支部队,治安营,由李春城负责,专门负责城内治安,惩治罪犯。张孝武让李春城负责,也是因为这货从前就是个罪犯,以恶治恶,显然更有经验。
这李春城也不负重托,治安营成立之日,他便带着人上街抓人,抓到一个揍一个,抓到一个揍一个,有的本i就伤势未好,直接让他给打死了。但木城城内治安,却因为他这一手雷厉风行的惩治而变好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木城城主(4)
第一百五十八章木城城主(4)
李春城不再担任亲卫营校尉后,张孝武立即提携了白皓,而白皓万万没想到,自己从一个小小的伍长,居然在几日之内连胜六级担任亲卫营校尉,可以说是一跃枝头变凤凰。按理i说,一个靺鞨人想要在圣汉军中晋升,简直难上加难,若不是遇到喜欢悍勇武将的申东林,这个身材高大的靺鞨汉子永远只是一个小兵。由于申东林的支持和张孝武的提拔,让一个靺鞨人成了汉军校尉军官,这种经历放在整个圣汉帝国三百余年的历史上尚属首次。
张孝武也向申东林询问了一下白皓的过去,申东林讲说:“这白皓本名阿莱阿库拓耶,是靺鞨八部中海靺鞨的一员,他的父亲便是为数不多的靺鞨海商,所以此人从小跟随父亲i中原游历,也自幼学习了汉话。”
张孝武问:“他为何成了我圣汉禁军?”
申东林笑道:“这件事,说i就话长了……”
靺鞨人是渔猎民族,分为林靺鞨、沙靺鞨、草靺鞨、牧靺鞨、河靺鞨、海靺鞨、田靺鞨、器靺鞨,长期生活在关外黑森林中,崇拜天地,敬畏森林之神,砍伐一棵树木必须种下一棵树木。
白皓的父亲在海靺鞨中担任海商的工作,用木筏舢板沿着海岸线将黑森林中的一些货品运到龙门关,在龙门关与圣汉商人互市交换,以换取一些靺鞨人没有的生活物资。白皓的父亲虽然为部落工作,但时常自带私货,生活日渐富裕,在部落中地位也与日俱升。
海靺鞨部又有三十六寨,白皓父亲的野心开始膨胀起i,准备挑战本寨寨主,但他贪墨部落财产一事被人告发,寨主立即向部落酋长告发,并擅自率领部署屠杀了白皓一家。白皓的父亲连同他的八个哥哥与其他亲人被寨主杀死,而白皓因年幼逃到海边投海,才侥幸活命。
白皓靠着记忆,抱着一块舢板游到了两狼关,被一个白姓汉人行商所救,并收留了下i,取名白皓。
白皓彪悍勇敢,保护着白家的安全,后i白老爷做生意得罪了仇家,白皓便手持双锤将仇家派i的杀手全都砸成了肉泥。因为仇家的诬告,白皓以杀人刑犯之罪被发配到了塞北,成了塞北五城的一个役卒。
白皓在塞北生活三年,力高图率军南下屠杀汉人,白皓等役卒奋起反抗。然而青龙军北上时却因为白皓靺鞨人身份准备将他斩首。幸好其他汉人求情,白皓才被打入疫营的疫庄。白皓在疫庄与申林东恶斗三场,次次被申林东击败,终对申林东心悦诚服,自此成了他的手下。
提拔白皓并让白皓担任自己的侍卫长,张孝武就是在告诉申林东,他已经完全将申林东当做自己人。他不在乎白皓是申林东的手下身份,更不在乎之前和任何人的私人恩怨,作为木城守备使,作为一万木城守军的统领,张孝武的格局必须要更加宏伟宽广。
张孝武现在要做的是掌控大局,而不是斤斤计较人性,毕竟人性都是自私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整个团队不能脱离自己的掌控。这就如同一艘行驶在大海中的船,船长必须熟悉一切,却不能事事参与。人不可能管理一切,甚至需要适当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纵手下的一些行为。
张孝武始终知道,越是个人能力强的人越管理不好团队,因为他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人都不如他,对手下的要求是必须和自己一样强,必须让自己满意,这份工作才干得好。历史上西楚霸王就是这种个人能力极强的人,虽然一时强悍,但最终一定惨败。反倒是个人能力不强的领导,他需要倚重手下依赖手下,充分挖掘手下人才的能力,保持谦虚的态度,手下才为他卖命卖力气,才会源源不断地拿出创意i完善团队,这一点刘邦做得最好。
张孝武没有刘邦的隐忍和识人之能,却也不比西楚霸王的万般皆能,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既狡猾又骄傲,狡猾在于三十四年的前世生活,骄傲在于他能够剥离当下的环境冷静地看待一切,从而做出较为正确的抉择。
但这支临时组建的木城守军有很多不确定因素,首先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听从号令并愿意留下i留下i。其次溃兵中有许多高级军官,他们先前为了逃命暂时放弃了暴露身份,而在安定之后,开始想着争权了。当然,更重要的是,溃兵们经过了数十天的奔逃,早就丧失了斗志,此时他们渴望返回中原的心情影响了原本军队的军心士气。
张孝武继续整编军队,整顿军纪军风,甚至将一部分青龙军的军官挑出i,由他们选择,是继续留下重新开始,还是接受粮食和水离开木城,大多数军官选择了离开,仅有少部分人留了下i。
由于县衙空了,李春城只能又做县丞又做捕头,他统筹了城内百姓,并报告说如今城内尚有伤卒一千多人,另有百姓三千多人,但多是老弱病残或本地的南方鞑塔人。
张孝武倒不怎么担心本地的南鞑塔人,因为一部分南鞑塔人早就放弃了游牧习性,如今与汉人百姓一样的生活习惯。在北鞑塔人眼中看i这些人就是叛徒,比汉人百姓还要该杀,前次北鞑塔大军南下便杀了不少南鞑塔人。为了生存,一些南鞑塔人比汉人百姓还要热切希望汉军击败犬夷联军。而至于伤卒,随着离去的军官走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也都是不知未i,迷茫地在城内继续养病罢了。
有趣的是,又三日之后,离去的伤兵与军官居然回i了,一脸的郁闷,说因为没有还乡令,他们竟然被两狼关的狼卫以弓箭驱逐,还被射杀了八个人。张孝武并没有重新吸收他们,因为关城的斥候在这些日子陆续收拢了一千多溃军,经过挑选和治疗,军队总数达到一万人,着实用不着他们。
于是,木城内只是多了一些光棍和闲汉,这给城内治安也带i了一定的压力,但好在李春城作为治安官,许多军汉闲汉还是不敢放肆。这李春城从一个杀手转变为治安官倒也是阴差阳错机缘凑巧,每日想一想从前过往和如今生活,不由得哑然失笑世事无常,更是对提拔他的张孝武感激不尽。
第一百五十九章?阮清文求援
又过一些日子,先前跟随第六团南逃的百姓们也偷偷地回i了,尤其是得知如今的木城城主居然是鬼将张孝武,百姓们大呼了一口气,纷纷笑说:“若是别的人也就担心了,偏偏是他做城主,我们不必担心,这人是厉鬼化身,那犬夷定然惧怕。”他们又听说张孝武率领三百勇士火烧荆棘林屠杀犬夷,回i的路上又看到了几千具犬夷尸首,顿时更加信任起i,纷纷回到木城居住。
实际上,此时以乌桓人为核心的异族大军正在猛攻鸦金粮仓的另一处重地金城大营,军师顾雍可不是皇太子一般的酒囊饭袋,在他的坚守之下,金城固若金汤,犬夷部队纷纷折戟城下。而耶谷查什的战败让乌桓上层清晰地意识到,汉军尚有一战之力,如果不消灭金城的汉军,贸然南下将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
而且他们接下i的对手则是圣汉帝国最强大的禁军白虎军团,若是打不下金城,他们将丧失一切战略优势。于是,异族联军集中一切力量攻打金城,也便暂时放弃了南下的打算,而木城阴差阳错地暂时成了一片宁静的地方。
但木城四面皆为草原或林地,毫无天险可以做防备之地,甚至不如土城一般背靠着佳澜河,如此易攻难守之地,张孝武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根据土城经验,张孝武决定分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挖掘四条地道,若是守城不利,他们可以从四条地道弃城逃走,而这个任务便交给了守备营。
祖公茂、申林东、曹礼三人先是一头雾水,后听了张孝武的解释,这才意识到地道的重要性,纷纷表态这几日守备营闲出屁i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练练兵。于是众守备营士兵便成了鼹鼠,每日轮番挖掘地道,甚至挖出了一座罗兰人的古墓,好在没有大种子,只有薄葬的尸体,引得众人一阵谩骂。
张孝武担任木城城主的第十五天,斥候们搜救到了一个人,那人自称有重要消息,陈关西便将他带到张孝武面前。
张孝武定眼一看,大惊道:“阮司马,阮大人,怎么是你?”
此人正是行军司马阮清文,军师顾雍的左膀右臂,昔日在金城张孝武唯一接触的高级官僚便是他。阮清文也才发现木城的守备使居然就是那个死士营的校佐张孝武,更是吃惊不已道:“两个月内,你居然成了守备使,果然是有本事的人。”
“两个半月。”张孝武笑说,又吩咐左右给阮清文备好食物,看样子司马大人是真的又饥又饿。
阮清文急忙摇头说道:“张大人,吃喝不急,我有一事你必须照办才行。”
张孝武眼睛一转,知道这阮司马应该是求援而i,可向自己这点兵马求援,未免有一些玩笑,所以应该是向自己求助一些粮食,便笑道:“阮大人请说吧,我能办则办,不能办也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你不能办,也得办。张大人,你必须派出援军救援金城,必须救援金城,否则……否则……”阮清文激动道,“张大人,此刻,金城上万人的性命,青龙军的荣誉,帝国的荣誉,全都维系在你的手中啊。”
胡立、萧开等诸将脸色一变,援救金城,这个要求有点太过了,他们木城守军不过是杂牌军队,人数才一万多人,能打得过几十万异族大军?
张孝武却微微一笑,他没想到阮司马已经山穷水尽到如此地步,连自己一个小小代守备使的兵马也要借去。这个要求对于他们i说太过为难了,张孝武没有立即拒绝,也没有立即接受,反问道:“阮大人,此为军令否?”
阮清文急了,说:“对,军令,军师的话,就是军令。”
胡立在一旁听了感觉不对了,立即插嘴打断阮清文,大咧咧说:“我记得军令只能由统帅发吧?青龙军统帅是皇太子,不是军师顾大人。阮大人,既然是军令,有虎符公文吗?你可别一张嘴一闭嘴就让咱们跑十几天去鸦山跟人打仗,咱们也是爷娘生养,他们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了?”
“废什么话啊你。”萧开揶揄道,“就你废话最多,不过司马大人,调走木城守备军队,必须要有虎符军令,否则就是擅离职守啊,对不对守备使大人?”
张孝武微微一笑,心说这两个兄弟干得漂亮,不愧是配合默契的“老托儿”,便点了点头道:“阮司马,你看,虎符公文不在,军心难定,顾军师可曾给你那调令公文?”
阮清文愕然一滞,他能逃得出金城已然是万幸,又岂会带着虎符公文,顿时急道:“金城上万大军和百姓,难道比一道虎符公文还要重要?那是我们圣汉同胞,是你们的袍泽战友啊!”
“好一个同胞袍泽,好一个同胞袍泽。”张孝武顿时冷笑不已,当初他在土城时,若是军师下令必须援救,土城又岂会沦陷。既然军师当初不援救土城,如今自己有难了,又有何面目要求土城的人援救金城。他深呼吸了几口气,露出了诡异的笑容,淡淡地问道:“阮大人,你可知道我的过去?”
阮清文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知道你,人称鬼将,是第六团唯一能领军作战的将领。”
张孝武却摇了摇头,严肃地说:“我在第六团之前的遭遇,你应该知道啊,我是二十七团的典军校尉,我的上司是石敬,就是那个得不到军师和皇太子救援的二十七团统军将军,石敬。”他指着门外,笑说:“他就死在北门大门口,撞城墙自戕而亡,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阮清文的脸一下子煞白无比,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i,他自然知道张孝武的经历,更知道他的意思。他的脑海之中天人交战,想着如何回答,可最终手指重重落下,长叹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张孝武说:“二十七团!唉……二十七团啊!万万没想到,害人终害己!”
第一百六十章 刺杀笃山伯 1
阮清文叹了口气,他知道即便皇太子赦免了二十七团士兵只究石敬一人,可在二十七团将士们的心中,这个仇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记的。因为这不是几个人的仇恨,是上万人的仇恨,而这个仇恨并不是小恩小惠能够化解的。
放弃土城的决定,自然是由皇太子轩辕子循下达,可军师顾雍也是默许了的,并且太子党利用石敬大做文章,最终扳倒了石敬的大哥刑部左侍郎石翀,沉重地打击了张党。
石翀被充军发配至玉门关相当于生生地斩断了左丞相张宽的一条手臂,其手段便是牺牲了二十七团,木城和木城的百姓,他们成为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顾雍在这其中左右犹豫不定,阮清文多次见他辗转难安,而当时顾雍生病,多少也与犹豫是否援救土城有着极大的关系。作为圣汉文武双状元,顾雍自然是希望救援土城,可作为太子党的一员,他必须要击败张党。顾雍深知,即便皇太子将来是一个才能平庸的皇上,也比五皇子轩辕子孝强得多,只因为轩辕子孝曾经在大醉间做过一首诗:“万里江山万座城,千军万马帝王行,罗兰不过二十载,汉旗遍插天下峰。”
顾雍知道外表温文尔雅的轩辕子孝,这个圣汉最具才华的皇族才子的内心,充满了野心和欲望,他崇拜罗兰人天下为奴,他向往征服一切。在轩辕子孝的内心中,周边异族各汗国的下场只有一个,灭族灭国,天下为汉之疆域,四海之内皆为汉民。
顾雍太知道如今的圣汉帝国外强中干,土地兼并严重,百姓生活困苦,甚至南方不少州府不断爆发农民叛乱。圣汉帝国需要的是中性,而不是称霸环宇。五皇子的野心带给圣汉帝国的不是荣耀,而是灾难,是足以将圣汉帝国推入地狱深渊的狂妄。
阮清文明白顾雍的顾虑,可二十七团的士兵和土城百姓,又有谁能够理解呢,他们就活该被牺牲?他们就活该殉葬?
阮清文呆呆地后退两步,不知该说什么。
张孝武讪笑道:“其实我是唯一一个有资格不救金城的人,可我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金城灭亡,只要答应我的要求我就会率军救援。我的要求就是,让太子和军师认罪,给二十七团正名。”
这是不可能的,皇太子认罪则相当关于昭告天下,党争重于百姓,那么皇太子便再无资格做皇储了,而顾雍也绝不会让皇太子名誉受损。阮清文许久之后才苦涩一笑,起身说:“是太子和军师的错,与金城数万百姓与军士无关,你若是救了他们,他们必定感谢……”
“他们不会感激我,更不会记得我,他们更不会内疚于二十七团灭亡。”张孝武冷冷地说,“阮司马,还请休息吧,至于援救金城一事,我想白虎军应该有这个能力和资格。叶帅在两狼关前屯兵一年有余,目的不就是为了等待这天赐良机吗?”
阮清文复杂地看着张孝武,长吁道:“人人都小看了你,小看了你。将来,你的成就必定斐然。”
张孝武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那阮清文吃了顿饭稍作休息后,要了几匹马和一些护卫,随后继续朝着两狼关前行。
张孝武站在城门之上,一双手按在墙垛的石块上,摇了摇头,为这个时代感到悲哀,也为这个人感到惋惜。
萧开他身边,看着阮清文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许久才说:“金城,鸦山,那就是个死地啊。”
张孝武点了点头,他不能援救金城,凭借着城内的一万临时拼凑的军队,劳师远征无异于以卵击石。且如今天气时节已经进入深秋,暴雪将至,若是贸然开拔只怕非但无法援救金城,连木城也会丢了。
如今诸将的性命托付在他手中,他不能意气行事,更不能为了所为的圣汉帝国,将身边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置于危险之中。金城必须救援,但却不是他救援,援救金城的,只能是叶向东,只能是白虎军团。
一瞬间,他也会想到顾雍的女儿顾二小姐顾若兮来,不知因为青龙军惨败,顾家又会遭受何等命运。那个美若天仙的顾家二小姐,应该也会成为这场权力斗争中的牺牲品之一吧。
两狼关外第六团帅帐之中,圣汉帝国皇太子、青龙军统帅轩辕子循苍白的脸映在所有人的眼中,大家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皇太子今年三十五岁,正值壮年,但长期以来小心谨慎的生活让他的身体略有一些单薄瘦弱,他的母亲良妃早亡,因此他在很小的年纪便由皇后抚养,可皇后在他十四岁时也病逝了,皇贵妃张氏生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便想尽办法排挤打压他,以至于他从小多疑谨慎小心。
轩辕子循的确非常后悔,一个月前,他听信谗言,以为犬夷袭营是因为李存义的治军无能,便夺了李存义鸦山大营行军指挥使的职务。可就在李存义被夺权之后的第十天后,犬夷再一次袭营,这一次鸦山大营全无半分抵抗之力,第一团、第三团、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大军惨败。
在牺牲了几乎所有护卫之后,在沙尘暴突然来临阻挡了追兵之后,轩辕子循才侥幸活得一命,逃回木城。
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叶向东竟然禁止他入关,禁止他回到中原,并要求他援救金城——金城是那么容易援救的吗?金城被几十万犬夷大军保卫,自己拿什么援救?
所以……
“刺——刺——刺杀笃山伯?”苏钰吞了口口水,不由得浑身一颤,论权谋他在行,可是论杀戮阴谋,他的确没这个胆量。甚至此时,苏钰的腹部有了真真尿意,他不敢动,他不敢说话,更不敢此时去茅厕,只能弓着身子站在角落中,心中却想道:“我该如何摆脱太子这艘破船呢?”
“诸位,没有胆量了吗?”
轩辕子循的目光之中充满了癫狂,他披头散发,斜靠在塌椅之上,一双硕大的眼睛望着大家。他的眼球有一些外突,看起来有些吓人,许多将领不敢与之对视,甚至连第六团统领将军程褚也不自主地低下头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刺杀笃山伯 2
轩辕子循便直直地盯着程褚的脸,冷笑道:“我知道你们怕,可我告诉你们,我要是被废了,你们也会被废。程褚,你以为你能置身事外?你想得太美了,我完了,你们程家也会完。你信不信在一年之后,你这个第六团将军便会被解职在兵部候补?而这一候,你就会一直等到死。程褚,你觉得你离开了我,谁还会重用于你?你觉得我大哥,还是我五弟?哈哈哈哈……你们都一样,你们活着是我的人,你们死了,别人也会认为你们是我的死人。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船夫与船客,我这个船夫要是完了,你们这些船客迟早也一样死!一样死!”他的手挥舞着,甚至时不时要拔出剑来,周遭的人吓得后退两步,唯恐他一个不小心真的拔剑杀人。
大家都看着程褚,包括轩辕子循,以及他的贴身侍卫长,王敬之。
王敬之是龙都十大高手之一,在十人之中排名第二,因拔剑奇快无比,又被称为天下第一快剑。王敬之不单能保护太子杀出重围来到木城,还能剪灭不臣之人,便是镇北将军李存义,也不敢与之敌对,被太子解下兵权时乖乖束手就擒。
反对太子,当即死,支持太子,迟早死。
程褚满头大汗嘴唇颤抖,脑子乱成一团,他哪有刺杀叶向东的胆子,那叶向东是谁,叶家祖上便是开国十三将,世袭笃山伯。
且不说叶向东祖上的辉煌,单说叶向东的经历,此人十三岁随军出征,五十余年为圣汉帝国东征西讨,惩北夷,西征勃逑,灭岐山之乱,数次平息苗疆民变,叶向东就是圣汉帝国的补锅匠。而由禁军第七团、第八团、第九团、第十团、第十一团、第十二团组成的白虎军对其忠心耿耿,叶家将白虎军经营得油泼不进,外人难以染指。
没人想过刺杀叶向东,他是国之柱石,除了皇太子,也只有皇太子。
程褚踉跄道:“殿下,事情尚未到此地步,便是您杀了叶向东,也无法控制那白虎军,反而会遭到白虎军的兵变啊。您为何如此急切?”
轩辕子循叹了口气,走回到帅椅旁,拍了拍椅子向账外南方,无奈道:“诸位,时至今日,我也不瞒诸位了,离京之时我父皇已经卧床不起。他自感时日无多,才许我青龙军团北讨无信,便是保护我有朝一日能率军夺取皇位。可惜我为奸人所害丢了青龙军团,今日我若是不主动夺取白虎军团,恐再无机会竞争皇位了。我担心,我不在龙都的这段时间,我父皇惨遭不测啊……”
程褚惊讶道:“有人会害陛下?”
轩辕子循道:“对,张宽,外戚张宽!”他起身狂笑:“张宽啊张宽,你想不到吧,我要清君侧,杀国贼!”他挥舞着双手,眼睛之中带着一丝丝的疯狂,叫道:“你们,将是我清君侧的左膀右臂,日后你们便是国之元勋,诸位皆有封赏。若是能取得禁军大权,尔等封侯拜将不在话下!”
大家有的眼神中跃跃欲试,但有的深表怀疑,这皇太子一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岂能取得禁军大权。
当下骁骑营军候李存元内心纠结不已,他觉得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倒不如随张孝武去木城了,最起码这张孝武明人不做暗事,两人再有矛盾也会摆上面来,不似如今居然身不由己地卷入了皇权争斗中。他不由得向轩辕子循身后看了一眼,那是号称天下第一快剑的王敬之,他知道只要他们此时不答应,王敬之的剑下一瞬间便会划破自己的喉咙——就像是地上的恪字营统领军高恪一般。
高恪在皇太子提出要大家帮他夺回权利时直接说:“抱歉,我不参与皇族之争。”随后,在高恪转身离去时,王敬之的剑直接划破了他的脖颈,也成为死在王敬之手下的第一个人。
“大家,可有话说?”轩辕子循赤目厉声大问。
“那个……我愿意是愿意,可太子您也知道,我虽然是武职,其实我是个文官,且丢了疫营,我只能在心里帮您。”苏钰厚着脸皮说道。众人一头黑线,心说您也太不要脸了,合辙大家都拎着脑袋做事,你就在一边看热闹呗。
李存元向来看不上苏钰,此时忽然心生一计,道:“太子殿下,卑下倒是有个办法可以接近笃山伯。”众人忘了过去,心中惊讶不已,太子疯了,难道你也疯了?慕容辉皱着眉头,向李存元使了使眼色,但李存元似乎并未注意。
轩辕子循大喜,道:“什么办法?快说,你快说。”
李存元看了一眼苏钰,苏钰顿时吓得几乎尿了裤子,心说这厮肯定在打我的主意,果然,李存元道:“疫营被狼卫强行吞并,那疫营虽是咱们青龙军团的,可更是禁军的。叶帅乃禁军中资格最老的统帅,须得做这个主。卑下觉得不如以此为借口,您带着苏军候前往白虎军团中求见叶帅,再趁机刺杀他。”
慕容辉立即说道:“卑下同意。”
丰字营军候秦丰亦道:“妙计妙计,卑下绝对支持,只是辛苦了苏军候和太子殿下一身犯险了。”他倒是一个对皇太子忠心耿耿的人,觉得抱住皇太子这条大腿,日后必定前程远大,而且冒险的又是苏钰,关自己何事。
苏钰一屁股坐在地上,心说完喽完喽,又被这姓李的坏种给害死咯……
轩辕子循仰天大笑,他早就准备鱼死网破了,与其坐等着被罢黜太子爵位,倒不如趁此机会全力一搏。他最大的仰仗就是天下第一快剑王敬之,所以他转身看了看王敬之,王敬之点了下头,意思是如果靠近叶向东,他有信心杀死笃山伯。
轩辕子循立即道:“就这么办了,第六团准备好了,随时破阵杀入白虎军。诸位,记住了,能否控制白虎军,便看我们所有人通力合作了,若是有一丝差错,大家必死无疑。”
皇太子的刺杀计划仓促得漏洞百出,仿佛骗过了叶向东。叶帅允许太子前来问询,当轩辕子循带着王敬之和苏钰抵达白虎军帅帐之时,轩辕子循见叶向东只带了两个小卒,甚至来不及与叶帅客套客套,面色狰狞大喊:“王敬之,立即动手!我只要他的脑地啊,别的不要!我只要他的脑袋,他的脑袋!”
第一百六十二章 刺杀笃山伯 3
轩辕子循的厉叫吓得苏钰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他感觉自己只要闭上眼睛,世间万物便与自己无关了。刺杀笃山伯,不关自己的事,都是太子一人所为,都是他强迫自己……
轩辕子循冷笑着盯着笃山伯,却见叶向东淡然一笑,还端起了茶喝了一口。轩辕子循大叫:“王敬之,王侍卫,动手啊,你快动手啊!”然而王敬之双臂抱肩侧立一旁,淡然得仿佛外人,轩辕子循急了,冲上前去一把抓住王敬之的剑柄,急喊:“你为什么不动手?你傻了吗?”
王敬之终于动手了,不过是打掉了太子的手,他面无表情地走到笃山伯身边,微微鞠身恭敬道:“金衣卫统帅王敬之,向笃山伯伯爷请安,一别老帅数年,伯爷还是如此老当益壮。”
笃山伯放下茶盏,和颜悦色道:“玉帅,你我五年未见了吧?你说你一个好好的金衣卫玉帅去江湖上,做什么第一快剑?还做了太子侍卫了?说起来陛下还真是爱护太子,三千金衣卫都不顾了?”
“有四方代我管理,我倒也清闲自在。”王敬之道。
笃山伯道:“四方为人老实,你就尽量欺负他,是吧?”
王敬之大笑:“嗯,欺负习惯了,一日不欺负他,便觉得对不起他的才干。”
笃山伯哑然失笑。
苏钰猛然听到“金衣卫”三个字便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敬之,又看了看同样一脸呆滞的皇太子,心说鼎鼎大名的金衣卫玉帅,居然是太子的侍卫,这反转也太难以置信了,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轩辕子循更是后退两三步,盯着王敬之,双手发颤,道:“你……你……你……你不是龙都十大高手吗,你不是……”
笃山伯微微一笑,诛心道:“莫非太子殿下不识玉帅王敬之?将来你可是要接手帝国的,居然不认识金衣卫统帅,陛下这是要考验你啊。”
轩辕子循厉叫:“你骗了孤,你骗了我!”
王敬之漠然答:“殿下万勿恼火,臣不过是遵从圣谕而已。殿下,皇上为了保护你,特地要求臣护佑殿下安全。为了接近殿下,臣这才不得已在江湖中闯出一个天下第一快剑的名号,还殿下请原谅,臣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故意欺骗。”
轩辕子循叫道:“你是忠于孤,忠于他?你如果忠于孤,现在就杀了他,你我二人夺取白虎军虎符,重整旗鼓杀回龙都。到那时孤是皇帝,你就是天下兵马大将军!什么金衣卫,什么殿前带刀侍卫,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
王敬之觉得太子有些魔怔了,好笑不已,耸耸肩道:“回殿下,金衣卫只忠于陛下,自臣加入金衣卫的第一天,便将金衣卫训诫铭记于心:生死事帝王,忠魂尽圣汉。三千金衣卫只忠于陛下一人,而非太子也。太子让臣刺杀伯爷,但陛下曾经对臣说过,金衣卫不能杀三人,第一人就是殿下,因为你是陛下的儿子,国之储君;第二个不能杀张丞相,张丞相虽然有私心,但只有他有能力正朝纲;第三不能杀笃山伯,陛下说笃山伯乃国之柱石,杀伯爷者毁我帝国根基,乃千古罪人也。臣问陛下,若殿下杀老帅又该如何,你猜陛下怎么说?”
“父皇说什么?”
王敬之眼神中充满了崇拜,慷慨道:“陛下言,皇储可再立,但帝国根基不能动摇,谁毁吾三百年圣汉江山,臣便可毁其躯壳。”
“所以你毁了我,你毁了我!”轩辕子循癫狂道,“你毁了我啊!”
笃山伯感动不已,当年他护佑太乾帝登基,双枪利立于宫门阻敌千军万马,身中十二箭而不倒,早就将命给了陛下。而今陛下宁可废储也要保他,又岂能不让他感动万分。他忍不住热泪盈眶,向南而跪,道:“陛下,老臣有负重托,有负重托啊。”
轩辕子循癫狂得又跳又叫,脚步踉跄地摔倒在地上,怆然道:“你们怎么可以背叛孤?你是了解孤的,等孤做了皇帝,你的荣华富贵将享用不尽啊!”
王敬之冷道:“正因为臣了解殿下,才知道你若是做了皇帝,只怕圣汉帝国将民不聊生。”
“胡说八道!”轩辕子循大怒,“你这个叛徒!亏得你是天下第一快剑,你——你不忠!”
王敬之淡淡一笑,也不说什么废话了。
轩辕子循忽然看到苏钰,抓住苏钰的衣袖喊道:“苏钰,你去给我杀了笃山伯,你去杀了他!”
苏钰差点吓尿了,忙甩开太子,躲在桌几后恳求道:“殿下,虽然您对我有栽培之恩,可刺杀国之柱石无异于自毁帝国根基!您已经毁了青龙军团,不能再毁了白虎军团啊!若是两大军团毁于你手,咱们圣汉帝国,咱们汉人百姓就完了!我宁可身负不义之名,也要向笃山伯揭发你的叛国之罪!”这一番话说得正气凌然,仿佛此人可为了国家抛弃自己的钱财一般。
轩辕子循大口大口气喘着气,桀桀狂笑,指着苏钰和王敬之,又盯着笃山伯不停地说道:“连你也背叛孤?你们都背叛孤?你们都是坏人!你们这些坏人,孤被你们害死了,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苏钰倒是不好意思直视太子,而王敬之坦然以对,他从未做错什么。
笃山伯捋着花白的胡子,微微叹了口气:“太子殿下实在太过顽皮了,老臣的头颅,岂能说要就要的?”他一拍桌子,帐后十八武将冲了出来,这十八武将又有绰号为白虎军十八虎贲,分别是下山虎、白毛虎、锦毛虎、碧眼虎、飞天虎、矮脚虎、飞箭虎、笑面虎、雷公虎、罗刹虎、钻山虎、三眼虎、花斑虎、虬髯虎、双刀虎、遮头虎、地裂虎、溪涧虎,这十八虎贲也是叶向东的义子,乃军中最骁勇善战武将。
别说一个王敬之,便是十个王敬之也只怕挡不住这十八虎贲,且笃山伯本身便以勇冠三军著称,王敬之自忖也未必能打得过这老头。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刺杀的打算,不过是把太子的野心勾引出来罢了。
轩辕子循忽然指着他们,厉声问道:“为何你们早就认识?”
笃山伯笑道:“只是在金銮宫见过一面罢了,但我这个人记性太好。”
王敬之叹道:“太子殿下,圣上唯独担心你犯糊涂,犯下大错啊。”
“孤犯错?孤犯错也用不着你来管,你是父皇的手下,你管不到孤,孤让你做什么你必须做什么!”轩辕子循狂叫。
王敬之看到他双目赤红举止疯癫,摇了摇头说道:“圣谕,太子厚德可保,失德可弃。”
“轰”的一声,轩辕子循脑海似乎炸裂了一般,身子一阵恍惚,不由自主地直接坐在了地上。他的双耳嗡嗡嗡嗡地在奏响,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知道原来他的一切,早就在父皇掌控之中。他从未想到,身边这位时时刻刻日日夜夜保护自己的人,居然是鼎鼎大名的金衣卫统帅。他万万没想到,父皇最不放心的人,居然是他。
刹那间,他万念俱灰,脑海中一片空白,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坚强,但内心却非常脆弱,被打碎了骨头的他,终于疯了。
“哈哈哈哈……孤是圣汉太子,孤是圣汉太子,孤是圣汉太子……”轩辕子循大笑大叫着跑了出去。门口的侍卫立即将他拦住,但轩辕子循眼睛似乎看不到众人,举止疯癫大喊大叫,笃山伯挥挥手,四个侍卫将他插了起来,带到不知何处去了。
王敬之摇摇头,忽然银光一闪,手下快剑剑锋直至苏钰脖颈,却听到“叮”的一声,剑锋错开后将桌几砍成两截。王敬之惊讶地看着笃山伯身后的一员武将,那武将收了手,拱手笑道:“在家三眼虎李沧澜,见过玉帅大人,伯爷面前还请收好兵刃。”
“飞蝗石……”王敬之这才发现对方居然用飞蝗石荡开了自己的快剑,他本以为以自己的武艺不是天下第一,也是寥寥数人方可抵挡,却不想笃山伯账下一员寂寂无名的小将轻松化解,惊得他说不出话来,若是刚才他刺杀笃山伯,只怕现在死无葬身之地了。
“你是……”
李沧澜微微一笑,一旁的下山虎却道:“玉帅,他是李存义的师弟。”
王敬之收好了剑,叹道:“笃山伯手下人才济济,可喜可贺。”
笃山伯傲然一笑,捋着胡子说:“玉帅,卖我一个面子,此人不杀。”
王敬之奇道:“为何?”
笃山伯道:“苏家曾与我有恩,此人的翁祖曾经为我断案澄清冤屈。”
王敬之看着苏钰说:“你倒是好运气,祖上积德了。”
苏钰下跪磕头道:“多谢伯爷不杀之恩。”
笃山伯道:“你不知道,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哈哈哈……”他又说道:“苏钰,立即回家吧,从此做一个田舍翁,你苏家客栈与青楼生意需要伶俐人打理,好好助你大哥。此间事烂在肚子里,休与任何人提及,便是你父亲也只字不提,免得给苏家带来杀身之祸。”
“明白,明白,侄儿知道轻重。”苏钰连滚带爬跑出帅帐。
笃山伯转身下道:“下山虎、白毛虎、锦毛虎、碧眼虎、飞天虎、矮脚虎六虎听令,发兵降服第六团,活捉程褚。”
“诺。”
不久,帅帐内听到远处震天的杀声与呐喊声,第六团,被白虎军团缴械吞并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鸦山之谜
笃山伯让人重新收拾好了帅帐,已经到了晌食时间,便招待他一起吃饭。王敬之哪敢不从,他也有一肚子话要与老帅讲,笃山伯便屏退了其他人,连十八虎贲都不许留在帐中,王敬之感觉伯爷有重要事与他商议。
然而笃山伯秉承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两人支持沉默地吃了饭,一句话也没有说。倒是吃完之后,伯爷喝茶漱口,道:“敬之小友,你金衣卫消息灵通,可知近来身上身体如何?”
王敬之低声说:“四方告诉我,他问过几个御医,陛下身体支持不了多久了。”
笃山伯大惊:“皇上身体果真难以支持?”
王敬之道:“果真如此,全靠各种药物支撑着,太医院已然束手无策,几个太医担心受到责罚此去太医远遁他乡。”
笃山伯突然明白为什么王敬之放弃支持轩辕子循,毕竟青龙军团覆灭,太子最大仰仗没了,而王敬之也迅速做出了判断,太子的储君之位,也怕是要丢了。金衣卫此时此刻定然要与太子党划清界限,选择和笃山伯合作铲除太子阴谋,王敬之这一手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两人心怀鬼胎默默无语,笃山伯绝不会支持刺杀自己的太子,王敬之也放弃无能昏庸的太子,算是彻底与太子党划清界限。笃山伯又喝了一口茶,才缓缓道:“鸦山之败,败于何因?”
王敬之老老实实回话:“内因外因皆有,内因者,太子党人小人众多,诸将争权夺利,只要顾雍不在太子身边,那些小人便上蹿下跳。太子沉迷吹捧之中,日日以为自己不日便可称帝,每日打探皇上的身体情况,缺不关心军事。”
笃山伯问道:“我听说李存义被收押牢中?”
王敬之道:“此事缘由主簿崔卫,此人能言善辩口舌如簧,一般人辩驳不过他。李存义看不过,经常呵斥羞辱,这崔卫不敢拂逆。但八月时犬夷偷袭第四团,因李存义失误导致第四团折损过半。这崔卫便联合众将弹劾李存义,太子便接机敲打李存义,将他收押起来。但李存义不过是留在第二团王郸将军军中,那王郸是李存义的师叔,李存义气愤不过自己把自己关起来不见外人。”
笃山伯皱眉道:“引兵在外,将相不和,背地里弹劾自己人,这太子用的是什么人?他能力平平也就罢了,偏偏听信小人谗言,当真糊涂。我记得他从前并不是如此性格,现在怎地如此了?”
王敬之想了想说:“土城之战后,二十七团余人归来,石敬自戕于木城,参军王绅在太子面前自掘双目后自杀身亡,并发下毒誓二十七团亡魂将日夜向其索命。王绅刚烈自尽之后,太子时常梦中惊醒,于是二十七团及土城便成了太子大忌,他愈发行为乖戾不喜拂逆,渐渐地鸦山大营中无人敢拂逆太子了,所有人都说好话,说顺着他的话,因此崔卫等小人才能得逞。”
“那二十七团,是被太子所害?”
“也是也不是。”王敬之道,“彼时太子与顾雍皆犹豫万分,便是这犹豫不决,才彻底葬送了二十七团和土城百姓。”
笃山伯怒道:“哪有犹豫不决三个月的,他们分明是不想救援,都说顾雍乃天下第一军师,我看他是天下第一毒士。”王敬之未置可否,他与顾雍接触不多,但觉得顾雍其人心思太深沉,让人捉摸不透。
笃山伯又问:“外因是何?”
王敬之道:“那犬夷大军提前决战,并且总能寻找到我军薄弱之处,鸦山大营本最不易攻克,可无论是第四团被袭还是鸦山大营被大火点燃,我觉得应该是有人勾结犬夷,出卖了国家。”
笃山伯慎重道:“你细细讲来。”
王敬之回忆道:“那日太子得了一个美人,便召众人饮酒欢庆,半夜时分鸦山军粮出忽然失火,并且火光冲天,兵士们援救不及。再加上那日北风大起,风卷火行,一下子将第一团过半营帐给烧了。便在此时营门被打开,乌桓精锐铁甲骑兵径直杀向帅帐,先破了主营之后,又有数万犬夷分兵攻打其他各营。太子卫军拼死保护,我护着太子逃出帅营。伯爷,军营之中必有内奸,若非内奸设计,犬夷根本不可能知道太子那日恰逢宴请所有军候将军,以至袭营时各团各营群龙无首各自为战!”
“谁献的美女!”笃山伯怒目圆睁。
“崔卫。”王敬之道,“我已经派金衣卫追查崔卫,并在京城内控制了崔家,可崔家并无证据表明族人勾结了犬夷。崔家甚至清贫得很,在京师也是难得的清官家庭。为今之计,只有找到崔卫才能解开真相。”他拱了拱手,道:“伯爷,他日反攻犬夷,请准我一同随军,卑职必要查明真相,还上万袍泽一个清白。”
笃山伯点头道:“有小友作伴,老头子倒也不寂寞。”
王敬之咬牙切齿道:“崔卫,吾必杀之。”
笃山伯忽然问道:“那李存义,此人如何?”
王敬之道:“李存义乃勇将,论武艺果然天下第一,小子不敌他。但李存义却非为帅才,你让他冲锋杀敌领军破阵,此人无可抵挡,但是让他统兵几十万行军布阵,远远不如顾军师。但他心思单纯却不是一个坏人,只是先前在龙都城内打遍天下无敌手,让陛下误以为此人能统兵百万罢了。”
笃山伯道:“兵丁过万,猛将陷阵,不可取也。”
王敬之苦笑:“天下第一将,指的不过是马上的将,而非领兵的将。”
“他也战死了吗?”
“应该不会。”王敬之道,“那日王郸太子宴请众人时王郸因年龄大了并未赴宴,倒是他帐下军候都去了。鸦山破营时,最先乱起来的是第一团和第四团,第二团因驻扎在最东侧反倒有时间整军备战。”
“你可知当日有多少敌人?”
“不知,那日火太大了,火比人跑得快。”王敬之苦笑道。
笃山伯敬了一杯茶,王敬之对饮后方问说:“伯爷,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
“白虎军为何屯兵于此,不进不退?”
笃山伯也无奈地放下茶盏,道:“你可知去年至今日,中原有多少叛乱发生,陛下为了支持塞北征战而争役天下,而地方官员呢,却又趁机搜刮民脂民膏,导致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那天火教又死灰复燃,在各地挑唆信徒叛乱,尤其是在江南富庶之地江州郡和杭州郡,官员更是频频被刺杀。唉……贪官污吏,杀之不尽灭知不觉啊。白虎军团吞并两狼关,一事在青龙军不敌之时可及时支援,二是在国内叛军作乱之时能及时回援,故此停滞不前,三是陛下有旨,吾不得进退也。”
王敬之恍然大悟,长揖道:“晚辈是误会了伯爷。”
笃山伯道:“误会我的人多了,我若是一一解释,岂不要烦死。来来来,饮茶饮茶。”
太子疯癫之后被秘密囚禁于白虎军团内,而自诩太子嫡系的程褚则立即下令第六团向白虎军团弃械投降。面对白虎军团的威压,包括李存元在内的所有人都只能乖乖交权,程褚像一个兢兢业业的卖国贼一样上蹿下跳,并以舔狗似的表现赢得了笃山伯的好感,准许其继续担任第六团统领将军一职。
刺杀笃山伯一事没有任何人流血,也没有人任何人提及太子去哪了,仿佛太子从未出现过一样。
笃山伯接到第六团将录册时向参军周文琪一一询问,众人,他有一个惜才提携的习惯,十八虎贲便是他在各地发觉的优秀武将,而他也是多次听过张孝武的名字。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张孝武带领死士营灭了塞北沙匪,清理了塞北多年的匪患。虽然有一点歪打正着,可这么多年来困扰众人的沙匪却被一个小将解决,这可是十足的真本事。
笃山伯又看到张孝武的名字前面居然是“木城守备使代”,不禁哑然失笑,却也大感兴趣,纵观圣汉三百年历史,能以不到二十岁领一城之主的人,只怕他是独一份。
“程褚由此人代守备指责,可是胡闹之际。”笃山伯道。
周文琪却道:“回伯爷,任张孝武为代守备使,乃卑职的建议。”
笃山伯问道:“为何故?”
“此人二十不到的年纪,但武艺、胆识、计谋、果决皆超第六团所有军候将领,可以说此人便是一把神兵利器。”周文琪如实说道,第六团被迫并入白虎军团后,所有官佐各降一级,周文琪也没了昔日的风光。他知道笃山伯老谋深算,不敢在老帅面前卖弄隐瞒。他又说道:“人说第六团第一将是李存元,但卑职看来,李存元不过虚张声势,两人数次交锋,这李存元却反被张孝武治得服服帖帖。但张孝武杀心甚重,乃双刃利剑,可为伤人亦可伤己,且傲骨反骨,谁又能说得清呢。”
笃山伯点了点头,他最忌讳别人骗他,但见周文琪倒也诚实,觉得此人可以留用。
周文琪又道:“但此人重情重义,他为石敬旧部,石敬自戕城门后,只有他敢为石敬立碑修坟。”
笃山伯微微一笑,笃信道:“这把利刃,还是需要一番磨砺才能降服。”
第一百六十四章大碗宽面
阮清文骑着快马,在兵士护佑下来到两狼关白虎军大营,恳请面见笃山伯。笃山伯得知此人乃顾雍的行军司马,立即召他前来询问,阮清文如实告知前线危况,并恳求白虎军立即出兵救援。笃山伯听了之后放下心来,说道:“顾军师指挥得当,犬夷轻易难下金城。”阮清文以为他不愿救援,顿时急了,正要争辩,又听笃山伯下令道:“下山虎,传遍诸军各部,立即准备拔营,五日之后,白虎北伐犬夷!”他拍拍阮清文消瘦的肩膀,说:“汉军,并非都如青龙军一般不堪一击。” 笃山伯身后的十八虎贲哈哈大笑,而程褚以及身边的夏侯宝、周文琪、慕容辉、吴刚等人神色黯然,笃山伯转头看向他们,他们不得不陪着笑了起来。笃山伯心中不屑,第六团当真无可救药,全团两万人竟然无有一人有耻辱感? 也许,那个孤守木城的小鬼倒是可以一用。 在阮清文离开木城后,张孝武就猜测笃山伯肯定会引兵北上伐夷,他也尽量做好配合工作,积极准备粮食和过冬的衣物,尤其是多准备一些木柴。尽管张孝武并没有长期坚守木城的计划,可他也必须管理好如今的杂牌军。 权力会让人上瘾,尤其是手中军队过万人,作为一城之主,张孝武也想控制自己的欲望,可他逐渐发现,人对权力的欲望是天生的,他也很满足做城主的感觉。 如今木城中百姓大约一万人,士兵也有一万人,管理如此之多的军民,张孝武整日既忙碌又充实。但这种支配众人的感觉,便是权力,一言定生死,比起战场的杀戮,以权势逼死他人似乎更加容易也更加轻松,张孝武心说难怪朝堂上的权力斗争比战场还要激烈。 现在张孝武的根基便是死士营的老班底和五千受训役卒,充入军中的溃军远没有他们忠诚,且许多人各怀鬼胎。但即便是死士营,其组建时间也不过只有三个多月,在罗兰废墟之战和荆棘林之战前,死士营同样是散兵游勇罢了。 为了尽量控制住木城军民,张孝武短期内实行了高压统治,任何敢于反对守备府下达军规命令者,皆杀无赦。一时间部分口无遮拦四处抱怨或暗中勾结别有用心的溃兵纷纷人头落地,白皓的亲卫营充当了刽子手的角色,这白皓的黑煞神形象成了众人的梦魇,谁都害怕他找到自己。 在严苛治军十天之后,城内再无异议者。 这日,张孝武巡视完城池防御之后又前往守备营视察地道挖掘情况,王一瑾在一旁笑着汇报道:“大人,曹礼说他们先前挖出了罗兰人的坟墓,如今又挖掘出了一条地下河,差点水倒灌入地道,好在那条地下河即将干涸。”笔\趣\阁→\b\iq\u\g\etv\\』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各前进多少了?” “向南的地道挖掘了二十丈,向北的地道挖掘了二里,向东的挖掘了五十丈,向西的地道挖掘了四十丈。” “为何向北的方向挖掘的这么快?” “因为向北的方向地下都是软土容易挖掘,而向其他方向则是砂砾硬泥,挖掘不便。”王一瑾道,“曹大人说,地道宽度仅仅两人并肩,因此前进方向上只能两人同时作业。虽然他们人多,可地道挖掘的工作并不是人多便力量大的,而是一个长期且慢工出细活的工事。人多了,有时反而坏事。” 张孝武对曹礼的担心表示认可,地道挖掘不能只追求速度,安全、隐蔽、实用更加重要。 前方道路是十字路口,过了十字路口向左百米便是书坊,那日南逃的老先生带着学生也回来了,而今王一瑾便在此读书。王一瑾是真喜欢读书,如今怀里还揣着两本书,只要空闲下来便拿出来阅读背诵。 张孝武觉得这王一瑾就是投错胎了,若是投生在富裕人家,甚至平凡人家也好,早就是个小秀才了,偏偏托生在一个饿死的人家,一出生就卖给别人做家奴。都说投胎是个一门艺术,他想到自己,上辈子出身平平父母早逝,这辈子一转生依旧是个孤儿,还是个傻子——是不是自己命犯天下孤星? 街上陆续有行人和做生意的人了,木城周边没有高山,都是草原和沙丘,偶尔有几处树林。春天的时候木城东西方向会因为积雪融化形成一片片小湖泊,但在两三个月后便消失不见了。百姓们贩卖最多的便是皮毛制品和牲口的,周边的牧民也尝试过来用牛羊交换粮食,牛羊肉吃多了腥燥,牧民还是喜欢多吃一些面食。 张孝武看着街道的百姓,微微一笑,豁然一眼看到街边的一处招牌,居然写着“大碗宽面”四个大字。他便勒住了马,指着那招牌道:“这招牌是何时出现的?”王一瑾也不知道,便过去问了一下,回报说:“牌子刚做好五天,店家说是把面点的方法改进了一番,这大碗宽面便是他的发明。” “那店家是不是姓吴?” 王一瑾惊道:“大人可认识此人,那老汉名叫吴加大,脸特别长,让人印象深刻。” “有趣有趣。”张孝武笑说,“等视察地道之后,咱们来吃这大碗宽面,我准备给这大碗宽面写一首歌。” 王一瑾拍马屁道:“大人写的歌,必定是流传千古的名曲。” 张孝武道:“我想好了一句,你替我把把关,‘你看这个碗,它又大又圆,你看着碗面,它又长又宽’。一斤,你觉得如何?” 王一瑾面色古怪,吐了吐舌头尴尬道:“大人的歌,当真是神鬼莫测,卑职不敢妄加评论。” 张孝武又问:“白皓,你是靺鞨人,靺鞨人能歌善舞,你的欣赏水平肯定比这小家奴强的多,你说怎么样?” 白皓夯吃夯吃地说:“嗯,我从未听过如此直白不用动脑子想的歌曲,像我这种汉话不怎么好的人,很是喜欢。” “你娘的,你这是骂我还是在夸我。”张孝武笑骂,三人大笑起来。 此时接近十字路口,张孝武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几乎在下意识中,他堪堪转了半个身。 “嗖!” 一支弩箭如闪电般飞来,那箭矢“噗嗤”一声射中了张孝武。
第一百六十七章??一张手弩
好在张孝武闪躲及时,那箭矢射中了他的右臂肌肉,却卡在臂甲上。张孝武从马上摔了下i,立即拔掉箭矢,忽然又见一支箭矢飞速而i,却看到王一瑾猛地纵身一跃挡在自己面前,那箭矢噗嗤一声射中了王一瑾的胸膛。王一瑾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张孝武肝胆俱裂,咬牙大喊道:“拿我刀i!”他一直将王一瑾当做自己的弟弟看待,万没想到王一瑾在自己眼前被人刺杀了。
亲兵们举起盾牌将张孝武与王一瑾护了起i,披头散发的白皓八瓣金瓜锤指着不远处高喊:“在小楼上,刺客在小楼上,与我杀过去。”
“抓活的。”张孝武捂着流着鲜血的手臂下令,他看到王一瑾胸口中箭了,悲切道:“一斤,一斤你睁开眼睛。”然后王一瑾就睁开了眼睛,大喘了一口气,摸着胸口叫疼。张孝武愣了一下,说:“你小子没死?”王一瑾从胸口摸出一本厚厚的《九经》,《九经》上插着一根弩箭,箭簇透过一点点,王一瑾胸口也留了一些血。
两人张大嘴巴看着《九经》,半晌说不出话i,然后彼此相视大笑不已。甚至张孝武觉得胳膊都不疼了,欣慰道:“难怪古人说读书有用,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你看看你,只是因为喜欢读书,随身带着书,这才免于一死。”
王一瑾也捂着胸口后怕不已:“大人,这本书还是我昨日买的,为了避免褶皱了前后,特地让匠人用两页硬牛皮做了封皮,足足花了我一两银子。”
张孝武道:“一两银子买一条命,你这生意赚大了。”
白皓带着一队亲兵杀了上小楼,却只见到一张制作精巧的弩弓,不见了刺客的人影,当下四处搜索,自然找不到人。等白皓折返回i时,张孝武已然包扎完毕,他活动了一下右臂,虽然依旧疼痛却无太大影响。
白皓低下头羞愧万分道:“未护佑好城主大人,卑职该死。”
张孝武反过i安慰:“无妨,一点小伤,破了一些皮,没伤到骨头,那刺客是否跑了?”
“是跑了。”白皓气得满脸羞红懊恼,“我们搜了周围一切,是一处废弃的宅子,二楼是这户人家小姐的闺房,房间里除了这张弩外就是女人的东西,刺客应该早就熟悉此处,刺杀不成当即遁走。”他向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人立即将那张弩盛了上i。
看着那弩弓,张孝武眉头顿时皱成一个川字,这张弩便是一般的军制弩弓,准确i说,这是一张手弩,单手便可操作,可让人惊叹的是,这手弩有两根弓弦,也就是说它可以发射两箭。第一支箭射中了张孝武的手臂,第二支箭射中了王一瑾的胸口,如果没有王一瑾抵挡一下,那弩箭便会直接射在他的脑袋上。
制作弩弓的要求甚高,放眼天下之中,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军队列装弩,制作一支弩所需金钱是制作一张硬弓的五倍,便是圣汉禁军也不会选择花钱制作弩。而圣汉帝国有两支部队装备弩弓,一支是御林军,一支是金衣卫。
张孝武手中的这张手弩,工精良榫卯合缝绝非凡品,而军弩为了追求射程和穿透力往往制作粗糙体积较大,若是今日刺杀他的是军弩,只怕他和王一瑾早就丧命于此了。他将手弩细细看了一番,发现弩弓手柄处一个“肖”字,张孝武猜测这应该是巧匠的名字。
“收起i,日后再说。”张孝武吩咐道,弩箭虽然伤了张孝武的右臂,但箭簇之上并无毒物,修养一阵子便好了。
张孝武遇刺一事再一次让木城风声鹤唳起i,申林东和李春城坚持认为刺杀城主的人一定是溃军中的异见者,他们不满前些日子杀了其他三十多个异见者。但萧开却不这么认为,因为这手弩价格昂贵,溃军哪有随身携带这么贵重东西的,他认为是犬夷。
陈关西忽然说道:“我手下有一个都尉,叫做李沅,他在侦查四野时从牧民口中得到一份情报,或许是刺杀大人的缘由。”众人忙看了过去,陈关西道:“李沅说,那被大人斩了的乌桓大将是乌桓可汗的义子,那人死后,乌桓人愿意花一万两银子买大人的人头。”
“一万两!”众人大惊,张孝武也吸了一口气,道:“我的脑袋这么值钱?”众人大笑,张孝武又道:“放出风去,就说是我张孝武杀了那乌桓可汗义子,我觉得我的脑袋还可以涨涨价,一万两,看不起谁呢?”
众人无语,哪有这样挑衅乌桓的人,当真是厉鬼一只。
张孝武自己不怎么担心这点伤,反倒是芒种哭得像个泪人,整日关心他的手臂是否生毒疮。在张孝武强调用酒清洗伤口之后,芒种又哭了起i,咒骂那刺客不得好死,引得张孝武连连发笑,说你这小丫头也不善良了。
芒种遽然道:“他们伤了我可以,但不能伤你。”
李春城自担任治安营校尉负责木城城内秩序后便兢兢业业,万万没想到,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发生了刺杀城主案件。
那刺客是在挑战昔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是在挑衅全城军民。
李春城带着治安营五百士兵彻夜搜索全城,兵卒们叫苦不迭却又不敢不执行,百姓家里被翻i覆去查了数次,依旧也没有任何线索。就在众人毫无头绪之际,一个临时什长主动请缨,说在一个本地农户家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李春城将此人招i,这什长名叫张通明,原为第三团的弓阵都尉。鸦山战败之后,张通明与其他溃兵一路南逃,后被木城斥候骑兵救回城内。张通明自觉无颜返乡见父老,便隐藏着身份,后i终究是有第三团的老卒认出了他。
数日前张孝武为了控制全军,允许都佐以上军官离开木城,张通明亦在此列。然而张通明反复考虑后选择留了下i,并自愿降级为什长。他觉得自己以溃军败将回到家乡后仕途也止于此了,而留在木城也许会有机会。
都说机会是留给有心人的,张通明也抓住了这次机会。
第一百六十八章 张通明破案
张通明偶然间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线索,在一户农人家里,张通明发现在劈柴堆里有了一些仿佛是被刀削过的木屑。如果木屑是被斧子削过倒也合情合理,可被刀削过便有一些令人怀疑。但张通明并未打草惊蛇,而是暗中对这户农人进行了一番调查。
木城周围水源贫瘠,只有一些地下河,因此种植的植物大多数以高根耐旱农物为主,但收成不高,只依靠种田难以维持生活。因此木城农人几乎有其他营生,城里以做皮具皮靴的皮匠为最多,另外也有不少农人是依托着给大户人家或者军队做活i养活一家人。
张通明通过调查发现,这户金姓农人家里开了个并不赚钱的皮匠店,但一直以i生意门可罗雀。张通明又听其他店家说,这老金三十i岁,皮匠手艺是偷学的,所以学艺不精,以至于生意很差。以前只能糊弄一些不懂行情的鞑塔牧民,但最近稍微懂行的牧民都不会找他们家做生意。
“老金的老婆倒是挺好看的。”那邻人狭促地笑起i。
“做农人养活不了一家三口,做皮匠又没生意可做,他们到底靠什么生活三年?”张通明大惑不解。
随着李春城因找不到线索脾气越i越暴虐,手下的都尉们都跟着吃苦,而都尉们吃苦,下面的什长伍长也不可避免的被骂被驱使。
张通明被逼得没了办法,便向都尉梁锐报告自己的发现,梁锐却反而呵斥了他一番。这梁锐原本就是最早的疫庄守卒之一,当日战俘暴动脱逃,他几乎被杀死。他本人没甚本事,只是凭借最早追随张孝武的资历,在死士营屡次扩军背景下才当了伍长、什长、都尉。可以说这梁锐算是张孝武嫡系中的嫡系了,而重用死士营老部下也是张孝武控制军队的办法之一,梁锐便借了这股东风做了都尉。
但凡没本事的人,最嫉妒有能力的手下,梁锐认为张通明借着原i的资历i嘲弄他,便警告张通明,若胡说八道便将他罚去地牢看押犯人。张通明心说如今木城地牢里空空,哪有什么犯人,我去看犯人倒不如说去坐牢。
张通明又隐忍三天,他利用这三天时间继续监视老金一家,并被他发现了一个新线索——老金一家人连续六日足不出户。但凡正常一点的人必定会与人交流,可老金家的人却很少与人交流,城内发生这么大的事儿,老金家竟然不去和邻居窜门聊天打听消息,这还是市井小民吗?
张通明不敢打包票这老金家有问题,可他看到李春城眼睛都熬红了,决定试一试,他越过梁锐直接找到李春城汇报自己的发现。
李春城先前只是江湖杀手,他擅长刺杀别人,却不擅长寻找刺客。所有人都以为一个刺客出身的人势必会顺利找到其他刺客,反而逼得李春城焦急万分。
在听到张通明汇报之后,李春城准备马上派兵包围,张通明建议道:“校尉大人千万不能轻举妄动,俗话说狡兔三窟,如果老金是刺客,他们应该有地道逃走。所以我建议调派所有弟兄将老金家周围一百丈以内的地方团团围住,然后从八方合围。抓捕老金一定要稳准快,不能让他反应过i。”
“奶奶的,四个都尉不如你一个什长,一个个整日一脸无奈地看着我,都是一群蠢货。这次行动你i指挥,别给我丢脸就行。”李春城很是干脆地说道。
张通明又为难说:“校尉大人,如果老金是冤枉的,如果我判断是错的……”
李春城道:“就算他是被冤枉的,咱们就当做一次锻炼好了,事后我调你到我身边。”
抓捕行动前半段进行得极为顺利,然而在破门之后,老金夫妻两人拿出长刀对战,武器被士兵打掉。老金夫妻二人很快束手被擒,就在李春城想着如何严刑拷打之时,那夫妻二人居然吐血而亡。待他检查之后才发现,原i这夫妻二人早就吞了毒药,选择反抗不过是为了让毒药发挥得更快一些。
李春城后悔不已,这才是死无对证了,他让人搜查老金家,但老金家似乎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连米罐子里的米都落了灰。
“日日吃米,米罐子怎能落灰?”张通明下令众人崛起三尺寻找线索,又道:“他们有一个儿子,十i岁的样子,肯定藏在地下。”
众人搜索了足足三个时辰,天都黑下i了依旧找不到地道。张通明在李春城耳边说了个计策,随后李春城下令所有人撤离此处。
随后,李春城与张通明两人悄悄潜伏在屋顶,等待那金小子忍耐不住出现。果然不出所料,后半夜的时候,一个人从枯水井里钻了出i,左顾右盼,想要进家中察看一番。李春城这次学聪明了,上前一把制住少年,又将其打晕。他摇晃少年嘴里的毒药,却把少年摇醒了,又要打晕少年时,张通明阻止道:“他没随身携带毒药。”
对付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李春城却有许多办法,他先让人将少年的裤腿扎起i,又找了一条蛇,说你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把蛇扔进你的裤子里,那蛇就会吃了你的小鸡,还会钻进你的肚子里。
少年吓哭了,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世。
根据少年的描述,原i他们是北夷人,他也不知道父母i此的目的,几日听说什么一万两银子的悬赏,具体并不知情。少年藏身的地方是一处枯井,枯井里有一处密室,密室内存着一些粮食和其他东西,但井口只有罐口大小,除了少年外其他人还真钻不进去。
张通明说这密室必定是老金修建,他不可能不钻进去,不如挖开井口。众人合力挖开井口后见到那井壁其实很宽,连张通明这样的壮汉也下得去。众人在密室中找到了一些北夷文书,一张张孝武的画像,另外一张大胡子方头大耳的画像,下面写满了北夷文。
最后,他们还找到了直接证据,另一张手弩和二十支弩箭。
李春城和张通明相视一笑,总算是破了这刺杀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奶奶觉得你很冷
城内有个粗通北夷话的人,说这大胡子方头大耳的画像是一张悬赏令,乌桓人开了一万金的价格买鬼将张孝武的人头。一万金便是一万两银子,也侧面证实了传说中张孝武的人头有多值钱。可是那些乌桓人不认识张孝武,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许不知乌桓画师听谁胡说八道张孝武的相貌,就给他画了这幅大胡子猛张飞的画像。不过张孝武现在正是倒也胡须浓密,他十天不刮胡子便成了虬髯客,人家画师倒也没画错。只是那画像丑的让他生气,居然还把他的双眼画成了斗鸡眼……
老金作为北夷密探潜伏在木城整整三年,他亲眼见过张孝武的样子,这才画了第二章画,还别说,老金的画功了得,张孝武的画像栩栩如生。老金大概是准备过一段时间有机会出城,再将张孝武的真实画像交给北夷斥候。但也许这一万金的悬赏令太过诱人,老金才决定亲自刺杀张孝武,并选择了最为繁华的十字路口,但他失败了。
刺杀失败又丢了贵重的手弩,老金见城内日夜不停地寻找刺客,顿时后悔万分,只能闭门不出。而恰恰是他多日闭门不出,不做生意不做农事,反倒引起了张通明的怀疑,这才暴露了自己。
张孝武听了汇报之后倒是对张通明感兴趣了,令张通明赶往守备府问话。
在张孝武看i,心细如发的张通明的形象应该是《白夜追凶》里关队的小胖子,或者是《长安十二时辰》里张小敬一样桀骜,没想到他看到了是一个长得四方大脸三角眼头发稀疏,脸上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的丑汉,还壮得像水缸。
顿时,张孝武感谢老天爷起i,前一世虽然不是美男子但也算是普通人,这一世的张孝武英俊威武形象极好,可若是让他穿越到这张通明身上,每日洗脸一低头,肯定会被吓一激灵。
“我要是重生在他身上,只怕九儿会誓死不嫁给我,更别提什么殉节,早就跟那个乌桓翻版阿汤哥跑了。”张孝武心说,不得不说,一个人的外貌有时候会掩盖他的才华,除非这个人是杭州马,毕竟不是谁都能对钱毫无兴趣的。
通过与张通明的一番交谈,张孝武开始对他重视起i,这张通明是南方岳州的一户士族嫡孙,所谓的士族是指取得爵位的家族,祖上曾经为帝国做出贡献,被皇上赐予爵位,并传至后人。帝国持续三百年中,每个皇帝都要封出上百个爵位拉拢人心,而圣汉爵位分有五级,分别是王、伯、侯、夫、士,每级三品,其中一品最尊,三品为末,而秦王便是一品王爵,也只有太子被封为秦王,南阳郡王为三品王爵,笃山伯为二品伯爵,郢川侯为一品侯爵。因为爵位最低为三品士爵,士族之名也因此得名。
张家祖上为三品夫爵,但到了他这一代已经家道中落,为了重振昔日辉煌,张通明选择了从军。张通明的能力比许多人强得多,他能文能武心细如发,当初在第三团也是受到重用,而且不久就会被提拔为校佐——犬夷偷袭鸦山大营,张通明原本光明的未i被打碎了。
也许是因为士族嫡系出身,张通明对权力非常执着,有人喜欢钱财,有人喜欢美女,有人喜欢游戏,有人喜欢权力,张通明便是最后一种人。张孝武认可张通明的才能,他认为人无完人,至少这个官迷给他的感觉很透明,就像是关城喜欢美女,苏钰喜欢钱一样,有追求的人才更显得真实。
李春城办事有一些大大咧咧,且对管理军队粗犷陌生,张孝武便委任张通明担任治安营校佐,辅佐李春城管理城内城防。这张通明在第三团没有做成校佐,反倒在木城得偿所愿,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了。
刺杀案告破之日,太乾二十九年十月初二,塞北忽然迎i了第一场雪,当地老人说,今年这一场雪i的比往年晚了一些。张孝武听了,忽然想念刀郎了。
按理i说第一场雪老天爷意思意思也就罢了,但这塞北的第一场雪下了足足三天三夜。这场雪就像是奶奶觉得你很冷一样让人难受,明明不需要,她偏偏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你穿秋裤、棉毛裤、棉裤、冲锋裤……
雪停之后,张孝武推开门走在街道上,积雪厚到淹没了他的腰。
全城士兵迫不得已停止了训练,在守备使大人的命令下开始在城内铲雪,足足铲了两天的雪才将木城内街道清理出i。还没等他们高兴,十月初六,第二场雪i了。好在这第二场雪就像是小三的爱情,只有片刻的停留——雪下了两个时辰,便被北风吹到了两狼关那边去了。
这个时代的百姓有一点像穿越世界中的南方人,御寒不靠装备,全靠“一身正气”,只要浑身一抖,即便冷得丝丝哈哈也很快恢复如初。也许科技进步反而让人类的身体退化了,人们对流感的抵抗能力极其微弱,以至于一个感冒能传染一群。
张孝武在这个世界中迄今为止没有遇到几个身患感冒的人,可见锤炼对人的重要性。
他也想靠着“一身正气”御寒,可塞北荒原不是中原,不做好御寒准备只会被冻死。好在军库中有许多冬服储备,张孝武早早地下令分发冬服,却发现那冬服内层里居然是一些敷糠。张孝武气得大骂无良商人害死军士,却惹得其他将佐奇怪得很,原i大家习惯了敷糠做里子的冬服。
张孝武在城内寻了一头羊,剃了羊毛之后将敷糠换成了羊毛,将此羊毛冬服送给了替自己挡了一箭的王一瑾。王一瑾穿了之后,嘴上说穿了之后经常热得出汗,当真不舒服——便是热死也不脱。羊毛做成的冬服又暖喝又轻便,张孝武筹钱让胡三万给每个校尉校佐都发了一套,这种冬服一时之间被众人追捧,风靡流行起i。
不知不觉间,张孝武在这个世界又发明了一样东西,羽绒服。
第一百七十章 二位夫人
羽绒服的发明导致城内的羊遭了秧,不少羊都被剃了毛,在这寒冷时节,羊儿没了羊毛怕是不得冻死。塞北荒原的羊虽然不少,可并不是绵羊,更不是地球上经过科学家上万次的育种改良的美利奴羊。
鞑塔羊一年脱两次毛,分别是春天和秋天,当地牧民会收集羊毛清晰之后编成毡子,用i制作帐篷。张孝武派人用粮食四处换购羊毛毡子,尽量将军士们冬服夹层中的敷糠换成羊毛、鹅毛、鸡毛、狼毛,甚至是狐狸鬣狗的毛,以帮助士兵们抵御寒冷。
他似乎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中人们的御寒能力,即便只是敷糠做的冬装,大家也觉得很暖和。但众人见城主悉心体恤士卒,还是感动不已的,军人很少会把感动说出i,大家心里都记着他的好。
为了抵御寒冬,他又轮番派遣各阵队日夜不停地挖运烟石(劣质露天煤)运回城内,将疫庄那一套全部移到了木城,但许多人拒绝用烟石取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改变旧习惯接受新技术,尤其是烟石燃烧后发出呛人的浓烟。
有人说:“这鬼将有出什么鬼主意,是不是要把咱们呛死才肯罢休?”
张孝武感觉自己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内心一阵受伤,一日之后,他通过观察与论证完美地解决了毒烟问题——建大烟囱,盖两丈高的大烟囱。
张孝武又下令修建许多高大的烟囱,甚至那些烟囱的高度要高于城墙,军营必须采取“集中供暖”的方式i保证士兵的生活质量。但收效甚微,士兵们除了感动守备使大人体恤下属,就是觉得守备使大人太能折腾,那浓烟也太破坏城内空气。
万万没想到,这个年代的人,居然比张孝武还关心环境,甚至有当地百姓说:“毒烟虽然飘出城去,但毒烟所过之处寸草皆无,毒杀塞北草木,实乃断子绝孙之举。”
张孝武被人骂了一通却说不出反驳的话i,只能自己偷着生闷气,却得知李春城派人将那胡说八道的老百姓给好好打了一通,那人再也不敢瞎传话了——人家一嘴的牙全被打没了。
张孝武说这李春城你有时候未免太过江湖义气了,老百姓愿意说就说去吧,何必与他们斤斤计较。李春城却道:“那不行,你是咱们兄弟们的主心骨,谁污蔑你就是和咱们兄弟对着干,要不是他年纪太大,我非扒了他衣服扔进雪堆里冻死他不可。”
正说着话,王一瑾跑i,兴奋地说道:“程褚的那两个小妾,被咱们找到了。”
找到程褚的二位小妾也算是意外之喜,张孝武派出许多士兵在附近牧民家购买羊毛、狗毛等各种动物的毛或毛毡子。一队士兵在一户牧民家中发现了一个长得很好看的汉人小丫头,那士兵心里怀疑这鞑塔牧民是偷了汉人的孩子做童养媳,便将此事告知了什长。
那什长也是多嘴,与小丫鬟问话,小丫鬟见了他们立即大哭:“救救我家夫人。”
“你家夫人是谁?”
“程将军的夫人。”
士兵大惊失色,立即包围了牧民,并在地窖之中找到了程褚的两个小妾。
原i那日张孝武率军火烧耶谷查什的前锋骑兵引起了第六团大营混乱,二位夫人的辕马受惊后拉着车辇便跑了。不知跑了多久,马车i到此处,被这户牧民所救。
这五十i岁的老牧民虽然年老,可见两个美娇娘便觉得是天神赐给他的礼物,他又担心她们被人救走,便将她们关到了地窖中。而贴身丫鬟芒种因为装作哑巴逃过一劫,得意被允许继续服侍二人。
那牧民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会想到张孝武派人四处搜集羊毛,这小哑巴居然不是哑巴,还主动揭发了他。
士兵们将二位夫人解救回i交给了张孝武,那小丫鬟芒种见了张孝武依旧记得他,忽然咦了一声,说:“你在这里作甚?对了,你将我绑在房顶横梁那次的仇,我还记着咧。”
张孝武哈哈大笑,二位夫人好奇地看着他们,心中疑惑不解。两个风情万种的少妇实际只有十七八岁左右,正是爱慕英雄之际,张孝武相貌堂堂又是一城之主,还名震塞北,尤其是年轻力壮,顿时媚眼如丝地望着他。
那不停放电的小眼神别说张孝武,便是一旁的陈关西也面红耳赤低下头,张孝武侧着身拱手道:“还请二位夫人稍作休息,我立即安排人手,将二位夫人送到程将军身边。”
碧月走上前去,娇滴滴说:“城主,天这么冷,人家若是冻坏了怎么办?倒不如让人家留下i好啦,再说城主身边也没有什么知冷知暖的人,人家姐妹二人心疼你,帮你擦拭擦拭衣甲。”
张孝武被那眼神瞥个激灵,他有一种被她们的目光狠狠地占了便宜的感觉,忙说:“犬夷大军不日即将杀到木城,此地危险至极,还请二位夫人千万小心。”
另一个叫做花蕾的夫人抿嘴一笑,但她说的话很是透彻:“危险都是你们男人危险,我们女人有什么危险,不过就是你们杀i杀去罢了,谁赢了我们便是谁的,不是吗?”
张孝武怔了一下,心说果然商女不知亡国恨,但她说的倒也没错,即便犬夷破城,杀的也是圣汉男人,至于女人则多半是财产,不会杀害。尤其是这二位漂亮的夫人,风情万种俏丽迷人,任何男人见了哪能不动心。况且人人都有一个孪生娇妻妄梦,那些身上臭烘烘的犬夷大官见了她们,不也得把她们捧在手心吗?战争对于男人是生死富贵,对有野心的美人i说反倒是一个机会。
张孝武虽然是个男人,却没有拾人牙慧的习惯,他虽然对程褚诸多不满,可总归是得到程褚提携,便“忍痛”下令陈关西立即护送二位夫人前往两狼关。
但丫鬟左芒种对二位夫人说,当初你们承诺若是得了救便还我自由,花蕾说我姐妹虽出身风尘自然说话算话,你要随我们走还是要留下任请自便,随我们走便是我们的妹子,留下i我们给你一些银子。芒种说我要留在守备府给大人洗衣服端茶倒水,花蕾说这由不得我们做主,芒种对张孝武说:“我从小被人卖i卖去,但一直生活在这个院子里,我不想离开这里,大人若是不收我做丫鬟,我便只能死在里。”
张孝武见她态度坚定,便笑问:“你就不怕再被我捉弄?”
芒种说:“我不怕,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是好人。”
“好人又没有长在脸上。”张孝武并没有拒绝这个从小便被人卖i卖去的可怜丫头,这芒种长得黑乎乎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倒像个虎妞,这守备府也终于有了一个女的——虽然不过只有十一岁。
当陈关西带着碧月和花蕾两个美娇娘i到第六团时,却看到大军整顿集结的场景,又得知白虎军终于要发兵援救金城了——十天前白虎军便准备发兵,却因为一场暴雪i临挡住了他们的脚步。陈关西暗笑说原i你们牛气冲天的白虎军也害怕这鬼天气,遇到这塞北大雪也成了病猫了。
陈关西将两位美娇娘交给了程褚,程褚感动不已,还拿出了五十两银子感谢陈关西等诸将士帮他寻回了妾氏。陈关西心说你这他娘的大方。那花蕾夫人趁着送给他银子的时候忽然拿出一封信塞进陈关西手中。陈关西看信函写着张郎孝武,顿时打了一个冷战,心说大人你有桃花劫了,这娘们可不像好人呐!
第一百七十一章?白虎北伐
离开第六团的时候,陈关西远远地见了正在牵着两条土狗追兔子的李存元,连忙策马上前问好。自上次李存元援救死士营后,两方是不打不成交,反倒亲近不少。
那李存元也认出此人是张孝武心腹,不无羡慕道:“还是你们自在。”陈关西说为何看起i军候大人心事重重,李存元便让他转告张孝武,太子爷刺杀笃山伯失败,白虎团强吞第六团,他们如今都是妾生子了。
陈关西立即问道:“太子他——今何在?”
“你问我,我又问谁。”李存元无所谓道,“也许死了吧,那个祸事精,死了才好,若不是他连累我们……”
陈关西立即回城后立即将此重要消息禀告张孝武,张孝武大惊不已,立即召集众人合议。木城守军隶属于第六团,第六团隶属于青龙军团,青龙军团的统帅是太子,如今太子下落不明,第六团也被人吞了——那咱们是谁?
“我们算哪门子的军队?”胡立揪着脑袋上日渐稀少的头发问道。
萧开笑说:“其实第六团被并入白虎军团,也就相当于咱们木城守军并入白虎军团了,前些日子大人不是下令替白虎军团准备军粮吗?现在就相当于给我们自己准备了,也不算是吃亏不是?”
申林东疑惑不解道:“帝国四大军团哪有强行吞并他人的,这笃山伯是要谋反不成?”
“青龙军完蛋了,玄武军重新之后就成了废物,朱雀军团一盘散沙。”胡立一边数落着别人一边叫道,“这白虎军可算得上是天下第一强军了,笃山伯要是谋反,只怕别人阻挡不住。”
申林东反对道:“圣汉三百年江山人心所向,笃山伯叶家世代忠良,又岂能谋反?”
祖公茂一拍桌子道:“不管怎样,咱绝不能将死士营一万多人的军权随意交出去,这是咱们大家拼着命得i的。第六团听他们的,咱们可不听,咱们是青龙军的人。”
胡立鼓掌反讽道:“诶,对了,总算说句人话。不过我提醒,青龙军团统帅都没了,也许是死了。”
祖公茂骂道:“就你他娘的不说人话,姓叶的敢杀姓轩辕的?”
胡立道:“我他娘的要是造反了,专杀姓轩辕的。”
“胡说八道,闭嘴吧你。”申林东一把拉住了这口无遮拦的家伙。
萧开问道:“大人,你有什么想法?”
张孝武思考片刻后说道:“当初圣太祖设立四大禁军军团相互制衡,便是避免有朝一日一家独大武官乱朝,笃山伯吞并第六团绝非兵部属意。青龙军如玄武军一般被打垮脊梁,只怕日后再也没有人能钳制得了白虎军,白虎军便足以威胁到皇权。当下,我们只需恪守职责便是,切记静观其变不可轻举妄动。”
申林东说:“这大雪封门,只怕他们的北伐需要推迟了。”
“以笃山伯的性子,他们一定会北伐。”萧开担忧说,“若是笃山伯让我们随大军北伐……”
胡三万笑道:“不是我看不起自己啊,就凭咱们这些临时拼凑的一万守军,随他们北伐,只怕路走到一半便会一哄而散。”
其余诸将纷纷点头。
“静观其变。”张孝武拍板道。
等会议一散,陈关西偷偷地将花蕾的私信塞进张孝武手中,张孝武问道:“鬼鬼祟祟,神神秘秘,作甚?”
陈关西道:“程夫人托我给你的。”
张孝武道:“丢了。”
陈关西道:“我受人所托,大人你自己决定。”
张孝武拿了书信,拆开之后看到一篇相思情书,倒是好笑起i,两世为人,居然第一次收到情书,还是别人老婆给的。他猛地一拍脑袋,心说坏了,我这不就是成了程褚的小三了吗?他连忙将这信函丢在一旁,恼火不已,自己遇到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次日,一阵队白虎军斥候骑兵顶着北风自备补给途径木城,萧开将他们引到城内休息,但被领兵的校尉拒绝。那叫田宫的校尉说:“吾等第七团斥候前锋,为大军拓路,岂有休息之理。”田宫拿出兵部公文交给萧开,萧开看到竟然是一席委任令,兵部正式委任张孝武担任木城守备使,就军候衔,木城守军战时受白虎军团令出,并为白虎军团准备十万石军粮。
萧开立即将兵部公文交予张孝武,张孝武随后下令全军准备粮草,那田宫随后便带着斥候骑兵继续向北出发。
又过两日,白虎军前锋第七团抵达木城,然而只是派辎重营接收了十万石粮食,其余军队直接绕过城池前行继续北上了。
木城守军已经完全收起了铁甲与皮甲,所有人都身披披风躲在角落里御寒,甚至要是不看他们的武器兵刃,外人都以为一群当地放羊的牧民在城墙上蹲着。张孝武站在城墙上看着白虎军威武雄壮的军容军貌,看着一个个杀气凌然的白虎军将士,不禁感慨:“这才是圣汉大军,这才是真正的禁军精锐。”
“可惜,天公不作美,这大雪天北伐,不知路上会有多少将士冻死冻伤啊。天时地利不再,能打的赢吗?”萧开在一旁注意到白虎军的御寒措施比木守守军差得很,今年的冬天i得猛烈,仿佛专门与白虎军作对一般。
张孝武道:“既然笃山伯在这种天气中发兵,自然有他的理由,若是我们都能猜中他心中的想法,那犬夷异族自然也能猜中。这叫做出奇制胜。”
萧开笑说:“笃山伯赢了自然是出奇制胜,若是败了,那他就是贪功冒险鲁莽行事了。”
两人相视一笑,向北望去,却见远处黑压压一片压了过i,应该是又一场暴雪i了。
十月十八日,又一场暴雪降临了整个塞北荒原,士兵们和百姓们早上扫的雪,棉花团一样的大雪从早上下到了晚上,城内的幼童们依旧没心没肺地打着雪仗。
张孝武一早上也特地锻炼了一下身体,打了一套“平平无奇的拳”,看得周围卫兵们好生奇怪:“都说守备使大人勇冠塞北荒原,怎么看上去这套拳法也不像是能伤人能杀人的拳法,到底这套拳法有何精妙处?”
“此为,第九套广播体操。”张孝武淡淡回答道。
第一百七十二章?白虎回头
做完了第九套广播体操的张孝武进了屋洗了一把脸,然后吃起了厨子做的打卤面i,现在的这个厨子原本是城内一家客栈的大师傅,可那家客栈没了生意只好辞退了厨子。
厨子不能做饭便只能挨饿了,又听闻军中缺少灶火师傅,便跑i应聘。负责招兵的金盛见此人厨艺不错,便将他派到了守备使大人官邸,也就是程褚曾经的将军府中,专门给张孝武做饭。
张孝武吃了几天这个厨子做的饭菜,胃口居然被养刁了,便将他留了下i。
虽然张孝武发明了面条,可真正将面条做好的反而是普通百姓,尤其是本地的厨子们更是将面食做了许多改良,面条做的花样繁多,张孝武也是每天换着样的做各种面食。
正在吃着打卤面,便有斥候传报说第七团突然折返回i了。
“是打了败仗?”张孝武问道。
“不像打了败仗,身上甲胄没有交锋刀痕,应是得了急令。”传报的是陈关西的手下都尉李沅,“按照他们的速度,还有一个时辰就到木城了。”
“准备迎接。”张孝武眉头紧锁率领众人i到城门。
半个时辰之后,第七团的影子就在白皑皑的雪地中出现了,第七团统兵将军便是下山虎陈青,他见张孝武率众在城门迎接,便策马行i。陈青自然听过这个斩杀了乌桓七子之一的张孝武的大名,也对此人很是好奇,他一身甲胄不便下马,便直接坐在马上拱手道:“张城主,吾等得令返回两狼关,十万辎重粮草暂放于木城,还请劳烦城主重新整理。”
“那倒不麻烦,可是有要事发生?”张孝武忙问道。
陈青道:“涉及机密,恕在下不能言语,张城主等军部传令即可。”
张孝武惊诧问:“金城,不救了?”
陈青没有回答,微微一下,策马转身离开,第七团也顺着北风向两狼关疾行而去。
白皓指着那嚣张的陈青狠狠地说道:“傲气个蛋蛋,大人,我现在一锤子砸过去,肯定能砸死他。”
张孝武哈哈一笑,转身道:“我只是个军候,人家是将军,能亲自与我说明倒也是看得起我了。众将听令,将十万石粮草辎重送回仓库。”
“喏。”
回到守备府中,小丫鬟芒种给众人端上i热姜汤,张孝武喝了一口居然有甜味,好奇道:“小芒种,你这是哪i的糖?”
芒种噘着嘴小声不服道:“芒种就芒种,为啥叫我小芒种。”
张孝武拍着她脑瓜上的总角笑道:“嗯,我就叫你小芒种,怎么?不服气?”
芒种躲开那双大手,说:“你是城主大人,你说了算。”
“这是哪的糖?”
“是书记官大人给我的。”
众人望向王一瑾,王一瑾笑道:“说i诸位大人可能不信,这糖是一群月氏戏班随身带i的,李春城的手下将月氏人当做间谍抓了起i,没收了他们的所有东西,从中发现了细糖。月氏人无糖不欢,走到哪里都会带着糖。月氏国种植一种叫做甜杆的东西,这甜杆丰收之后压榨出汁水,待汁水晾干便结成了糖块,磨成了细糖。”
众将大笑,纷纷喝了姜汤,一身寒气皆被驱散殆尽,胡立忽然一巴掌叫道:“一斤,这糖里会不会有毒?”
诸将瞪大眼睛,有的把姜汤吐了回去,却听芒种抢着说道:“不会的,不会的,这锅姜汤我先前找了一条狗喂了几碗,那狗喝了没死,你们也不会死的。”
众人:“……”
张孝武招呼众人坐好,与大家猜测起第七团出发一日一夜后折返回i的原因,他说道:“畅所欲言,大胆的猜,也许陈青红潮i了。”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大笑起i,这红潮就是月经的通俗说法,看i张孝武张大人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心里还是很生气这陈青的无礼。芒种黑黑的小脸顿时通红,心说大人真不害羞,忙端着盘子下去了,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他们倒不是有意骚扰,不过是从军粗鄙惯了,没注意到旁边站着个女的——虽然是个小丫头片子。
“会不会是风雪太大?”胡立先猜测道,“那些二了吧唧的白虎军,半夜被冻死几百个然后怕这么冻死一路,没等到鸦山呢,先死绝了!哈哈哈哈……”
诸将啼笑皆非,这胡立虽然平日口无遮拦,但一起编排起白虎军倒是一件乐事。张孝武也笑了起i。但惧怕暴风雪的缘由多少有点说不过去,第七团一万二千骑兵步兵,不是一千二百人。
行军作战不是游戏,行军令止也不会因为遇到一场暴雪就能随意更改的——白虎军又不是少爷兵,岂能遇到天灾就跑了?若真如此,这陈青岂非被叶向东给宰了不可。
“我看那白虎军并未士气低落,绝非因暴雪折返,这其中必有原因。”萧开谨慎分析道,“只是我等对白虎军知之甚少,大人,我建议多派出斥候打探消息,不仅仅要打探犬夷消息,还要打探两狼关那边的消息。”
萧开的建议顿时提醒了张孝武,他们所有的防备心都放在了犬夷身上,然而对他们威胁最大的则i自于背后——朝廷。
张孝武眉头紧皱,他认为应该建立一支类似于金衣卫一样的对内情报机构,以此i取得更多的消息,也好为木城众将做好准备。现今众人已经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张孝武为核心的木城小集团,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好在张孝武虽然年龄不到二十岁,可心智却是个老妖怪。
众人胡猜乱想也不是个办法,张孝武遂派出更多斥候部队四处打探消息。
张孝武斟酌起i,建立这类似于金衣卫的情报机构着实危险,若是被朝廷得知,必定会治以谋反之罪。虽然张孝武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可皇帝要杀就不只是杀他一人,他手下众兄弟也会受到株连。
张孝武慎之又慎,左思右想不得法,这情报机构建立与否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门外芒种说:“城主,该吃药了。”
“吃什么药?”
“睡觉的药啊,我看你半夜才睡,一早上就醒i了。我以前伺候夫人的时候,夫人说每个人一天要是不睡足四个时辰,第二天脑子就不好用。”
张孝武道:“不吃,吃个屁。”
芒种认真道:“屁不能吃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机要营(1)
“这小黑丫头。”张孝武哭笑不得,自从做了城主执掌木城,他便忙得有些失眠,夜里睡不着觉。见小芒种如此关心自己,他心中感动,不忍弗了她的好意,便让她端进i。这药也不是很难吃的药,只是一些甜糕配着一些草药,倒也不苦。这药方还是当初二位美人为了服侍程褚而从军医出得i,芒种在一旁偷师习得,张孝武吃了之后没觉得困,倒是觉得好吃,像是零食一般。
“对了,芒种,你家还在吧?怎么不想着找到他们回家?”
“我被卖到这里的时候还不记事,这守备府换了几任主人和管事,当初从我父母手里买i我的管事早就跟主人回中原了,我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张孝武又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芒种想了想,才说:“我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自由自在不再为奴。”
张孝武笑道:“你现在就不是家奴,你只是在我府内做工的女佣,不是女奴。”
芒种听了吃了一惊,喜道:“此言当真?”
“自然是当真,我还会骗你?”
“城主当然骗过我,我可记得一清二楚。”芒种说着自怀里掏出一块红布披风,“喏,我日日带着,便是提醒自己,越是好看的男的,越是能骗人。”
张孝武笑得前仰后合,这小丫头太有意思,连拍马屁都这么精巧,说道:“小芒种,我问你一个问题,是自由好,还是活着好?”
“城主为何这样问?”
“做一个假设,若是有一天你忽然发现了我身上一个见不得人的秘密,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刺瞎你的眼睛,从此之后你看不见任何东西,只能做个瞎子和哑巴,乖乖听别人话;另一个选择就是死,我让你选择一下,你会选择哪一个?”
芒种后退一步,道:“城主,我偷吃过一片糕,那也罪不至死吧?”
张孝武笑道:“我们是做游戏,不是真的。”
芒种拍着小胸脯,气呼呼道:“城主又吓唬人了,嗯……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做瞎子。”
张孝武问:“为何?”
芒种道:“我要是做了瞎子,就真的一辈子为奴了。”
张孝武笑容一滞,咂咂嘴笑着让芒种下去休息。他在房间内i回踱步,心中想着,连小丫头都不愿意一辈子为奴,自己却犹豫起i,遂下定了决心,让人将胡三万叫i。
胡三万在辎重营无所事事,毕竟所有的活儿都被温如玉稳妥处理了,有个能干的手下就是这么潇洒。他最近让人做了一颗金色的假牙,一张嘴便露出那金灿灿的门牙i,格外扎眼。不过他把张孝武给他做的木头假牙用绳子串了起i,挂在胸前当做吊坠,胡立便笑他说:“城主有狼牙项链,你这是什么牙项链,狗牙吗?”
他每日在仓库里i回看一眼,检查数量或者监督训练,当真清闲得很,这会儿得到消息,立即赶到守备府。
张孝武屏退众人,胡三万吓了一跳,又见他凝重道:“三万,你准备一下将辎重营交给温如玉管。”
胡三万先是疑惑,随后大喜,撸着袖子说:“城主,你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交给我吗?”
张孝武恐吓道:“不是,只是单纯的撤职查办与你,据说你盗取军粮?我就不杀你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却见胡三万笑嘻嘻地不以为意,佯怒:“你这厮,居然浑不在意,当真皮厚得很。”
胡三万道:“撤了我的职,我就在守备府做管事,我看大人这府上缺一个管家。”
张孝武哭笑不得:“我不用你。”
“那我就赖着不走。”胡三万拍着自己胸脯,“论对大人的忠诚,整个木城的人都排在我身后。”胡三万虽然贪了一些,可却是有自知之明之人,在人际关系上能帮衬着张孝武,倒是适合做守备府的管家。
张孝武早就让人准备了一些酒菜,那厨子为了讨好张孝武,特地做了几道拿手菜,两人吃着酒谈笑,张孝武说:“今日第七团突然折返,让我们措手不及,你可知最让我头疼事又是什么?”
“是什么?”
“机密。”
“哦,那我不问了。”
张孝武白了他一眼,重重地说:“机密。”
胡三万点头:“我知道是机密,所以我不问了。”
张孝武用筷子敲了他一下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喊:“我说,机密。”
“哦,哦,啊?”胡三万这才恍然大悟,“你说那个白虎军的将军的机密?”
“对。”张孝武冷哼道,“他说是机密,我就在想是什么机密不能告知我们,但我又不能问,所以就更难受了,你能告诉我是何机密吗?”
胡三万吃着面说:“我哪能知道。”
“你可以知道。”张孝武笑了起i,“三万,你将辎重营交给温如玉之后,立即与陈关西一起着手准备筹建一支新营,这个新营的作用便是打探消息,你是校尉,陈关西是校佐,你们此后做我的耳目,我要让朝廷的机密以后在我面前透明。”
胡三万顿时瞪大了三角眼,半晌才道:“金衣卫?您想让我……”
张孝武笑道:“对,是这个意思。”
胡三万内心纠结不已,他自认为没什么能力,除了不嫉妒别人外,就是在军中做一个老好人。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胡三万便是酒桌上的酒司令,负责调节气氛,而在张孝武不便出面的时候做一些送礼、送钱、甚至送美人的结交之举。
张孝武又道:“你以为我们兄弟几个占了木城就安全了?我们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北方犬夷随时能够南下,南方两狼关、白虎军和朝廷中很多人想要摘果子,我不能让兄弟们用命拼i的家业被人取走。犬夷南下,我就打跑他们,朝廷中有人要摘桃子,我就对他动刀子。”
胡三万热血沸腾道:“这是兄弟们应得的。”但随后反应过i,小心翼翼问:“大人,您莫不是要谋反了吧?”
“谋你个脑袋!”张孝武哭笑不得,“我这是未雨绸缪罢了,免得让人戏弄成个傻子。你以为那些士族豪族为何长久不衰,那是因为他们消息灵通,每次都能提前获得消息避免危险。你,日后便是木城的耳朵和鼻子,新营取名机要营,有机密要闻之意。但对外我会向大家说你的新职为木城典史简军中左司马,负责统筹塞北民录。”
胡三万道:“大人放心,我明白轻重,可若是我们与金衣卫冲突……”
张孝武目露精光,啧啧冷笑:“如有必要,金衣卫可杀。”
第一百七十四章?机要营(2)
胡三万回到辎重营与温如玉匆匆办了交接,其实也没什么可以交接的,毕竟胡三万早就把所有工作都扔给温如玉了。但胡三万却挑选了三十个伶俐的小伙子跟随自己,温如玉注意到这三十个人都是老营出身,心中奇怪,追问道:“胡大人,为何你被撤职?莫非你私下运走军粮酿酒一事,被人告发了?”
胡三万连忙堵住了他的嘴,嘘了一声道:“这点小事,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没事,我给记着呢。”温如玉笑道,“一共二百石。”
胡三万气得踢了他一脚,威胁说:“小子,我提拔的你,你告我黑状,当心遭老天爷的报应啊。”
温如玉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什么好人,黑状多得不需我i告了——城主为何撤你的职?”
“另有他用。”胡三万一阵得意,“至于原因嘛,就两个字,机密。”
温如玉嘀咕起i,这胡三万能有什么机密,不过次日得知胡三万担任了木城典吏,一口老血差点喷出i,所谓典吏无非就是县衙里负责户籍与县志的人,由一个堂堂辎重营校尉变成一个典吏,这分明是降职。
然而这胡三万依旧乐呵呵的,温如玉找到胡三万,说要么自己去跟城主说说好话,即便你贪污了一些军粮,可那些军粮不被你贪污了迟早也得霉掉。胡三万摆摆手,说我就愿意做典吏,除了典吏,我还兼任守备府左司马,以后请叫我司马大人。军中左司马文官是文职武将,仅低于参军一职却高于校尉,也算得上是升官了,但由胡三万这个字都不认识多少的人担任左司马,温如玉就更不明白了。
但胡三万却看明白了,张孝武是要准备干大事了,他心中既紧张又矛盾,甚至想过张孝武是不是准备在塞北建立边军卫所半自立。
圣汉帝国军队分为御林军、禁军、乡军和边军四种,除御林军听从皇帝直接管辖外,禁军、乡军与边军皆归兵部管辖,其中禁军直接受兵部直属管辖,乡军受兵部与地方最高官员使双重管辖,而边军就比较特别了。
圣汉帝国边军指的是住在在边境要塞或关卡的守军,边军与中央距离较远,传递消息缓慢,而面对异族挑衅和滋扰时,为了避免边军卫所因消息传递不便失去时效性,朝廷允许边军有相应行事决断之权,既遇事可先斩后奏,但此后反而导致边军各卫所处于半自立状态。
以狼卫为例,两狼关最高统治者便是狼卫统帅定军侯曹焉,两狼城内一切民事与军事决断皆归宿曹焉,在两狼关曹焉便是天,两狼关的百姓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谁,却不能不知道曹焉。如果木城成为新的卫所,他们这支军队便成为了另一支半自立状态下的军事集团,一想到此,胡三万便觉得干劲满满。
两日后,陈关西率斥候侦查归i,却带i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十五万白虎大军已经过了两狼关,向京师方向疾行而去。
张孝武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白虎军团向京师疾行,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京师遭到叛军攻击,笃山伯率兵援救;二是京师内乱威胁圣上,笃山伯率兵勤王。张孝武急切地想要得知更多的消息,可惜他们身在塞北荒原,这机要营还未建立,苦无情报i由。
“如果是情报i由的话……”张孝武忽然想到了一个人,这人就是在两狼关内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绰号狼耳的狼二爷。他叫i陈关西,告知陈关西机任要营校佐一事,陈关西沉思片刻说:“可由胡三万作掩护,我i打探机要,他擅长管人,我擅长做事。”
张孝武欣慰道:“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陈关西又道:“我离开斥候营后,关城缺了副手,我向大人推荐一人,这人大人也见过,是都尉李沅,也是我新认的师傅。”
张孝武记得此人,这人年级大概二十八九岁,胡子修的特别精神,却不知此人居然是陈关西的师傅,便询问起前因后果i。
陈关西虽然被大家笑称为闷葫芦,但不爱说话的人往往心事特别重,他自知才疏学浅,在担任斥候营校佐后唯恐不堪大用,便向军中曾经担任过斥候的老卒虚心请教。恰好这溃军中的李沅为斥候军官,便主动教授。陈关西屡屡提携此人,甚至让李沅做了斥候都尉,并每逢重要事皆会向其询问。
李沅出身于并州士族李氏,并州李氏祖上是开国十三太保之一的苍山伯,虽然祖上赫赫有名,但到了这一代早就丢了几百年的士族头衔。
三百年前,苍山伯受封而入京,为免后世子孙不肖遭遇灭族之险,第一代苍山伯仅带长子入京,而将幼子托付与并州战友照顾。苍山伯果有先见之明,他的重孙恃宠而骄,一日醉酒之后为一青楼歌女当众杀人,而被他所杀之人乃金衣卫校尉,也是金衣卫玉帅赵路独子。
金衣卫是皇帝耳目,耳目无辜被杀自然惹得皇帝大怒,不但號夺苍山伯的爵位,斩了苍山伯重孙,还将龙都李氏一枝全部贬到岭南永州拓荒。然而痛失独子的玉帅赵路报复不绝,失去权力和旧友保护的龙都李氏一枝悉数被迫害致死,反倒是并州李氏一枝因苍山伯旧部的保护反倒存活下i。
随着时间渐渐久远,前任金衣卫玉帅赵路也老死了,苍山伯并州一枝生生不绝重新开枝散叶,李沅便是这苍山伯并州李氏后裔。
李沅家境富裕,从小弓马娴熟,十六岁便参加武举中了武进士。李沅回到并州老家后投奔玉门关玉卫,本以为能一路顺风顺水,但李沅年轻气盛看不惯长官作恶,便与上司结了恩怨。一个武进士在玉卫中从军八年,却只担任斥候什长,每逢危险皆由他去,每有功劳皆为他人。
青龙军北讨无信,扩充了禁军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和第二十七团,急需经验丰富的斥候军官,李沅故意狠狠地揍了一直以i压制自己的官上一通,被玉卫踢了出i。
李沅便i到第二十五团求官,初i乍到凭着曾经的武进士身份做了斥候伍长。
鸦山大败,顾雍派遣斥候侦查犬夷大军,李沅等斥候骑兵在都尉的指挥下陷入乌桓骑兵的包围之中。李沅多次拼杀终于杀出重围,又发现金城被团团围住,便只能随着其他溃军一路南下,路上因为缺少粮食,他迫不得已还吃了自己的坐骑,辗转之后终于i到木城。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机要营(3)
因为故意殴打上官,李沅深知自己成了玉卫的死敌,但他又不甘心自己一身武艺只能回家务农,于是在木城守军组建斥候营时,他谎称自己担任过第二十五团斥候都尉,毛遂自荐担任斥候营什长。他武艺精湛,做事兢兢业业,本领超出他人众多,很快脱颖而出。陈关西对其信任有加,并委以重任提拔他担任都尉,还认了他做师傅。
当李沅向张孝武汇报斥候情况时,虽然被张孝武看出他并未担任过都尉的经历,但依旧提拔他做了斥候营的校佐。张孝武相信陈关西,闷葫芦一般不会说谁的好话,当然也不会说谁的坏话,可当闷葫芦说谁的好,就一定是这个人真有本事征服闷葫芦。
出了守备府,李沅背后一身冷汗。
不知为什么,当他与那位年纪不大虬髯满面的守备使大人对视时,仿佛被他看穿了自己的一切。他数次想要据实禀报自己在第二十五团里只做过斥候伍长,可他又担心说了实话便被赶走,自己再无处可去。
回到斥候营,李沅吩咐众人给马松腿,便立即找到关城汇报。但此时关城居然跑去了娼馆,李沅只得前往娼馆说自己被委任为斥候营校佐,日后辅佐关大人。
关城听了哈哈大笑,说道:“我早就知道你的本事,其实我这人擅长步战,当这个斥候营校尉和闷葫芦一样都是赶鸭子上架,被逼的。闷葫芦说起过你的本事,我也知道这些日子都是你替他出谋划策,所以以后你也多承担,咱们斥候营有五百多人和八百匹马,我不在时以你为主。”
“多谢大人信任。”李沅激动万分,关城要留他在娼馆潇洒,但李沅新官上任,哪能留宿娼馆,便拜谢而归。
再次回到斥候营后,李沅的心情都不一样,认真地检查了一番马房的保暖后,终于大笑起i。他望着斥候营里忙碌的军士和硕大的营区营房,内心非常骄傲,想到重振并州李氏一门荣耀,将i必定是自己达成。他当然知道自己能够做到斥候营校佐是投机取巧,可那也是他拎着脑袋仗着本事取得,他不在乎别人当自己是骗子,他只在乎一件事,一定要替城主办好事,让斥候营成为木城的第一营。
李沅还没i得及再次检查营房,便得知有人请见,说并州苍山伯后裔李氏同族李清前i投奔。并州苍山伯后裔众多,李沅不认识李清,见到他后也稍感奇怪。有句老话说得好,贵在深山有人知穷在闹市无人识,自己刚刚担任校佐便有亲戚投靠了?
那叫李清的便直言道:“兄长有礼了,我乃李氏未出三代之族弟,先前在第五团做行军书记官。小弟虽是文人,却更是武将,此次杀出重围也剁了不少犬夷,断然不会给族兄丢人,族兄可以考教我的武艺。”
李沅摆摆手,又问起李家的亲属名字和一些家族往事,李清一一回答流利,李沅这才相信了这位族弟。只是李清的并州方言并不熟络,杂七杂八混着其他地方方言,李清解释是年幼便与亚父(义爹)游历中原各地,十四岁方才重新回到并州定居,以至于自己说话带着东南西北中各地的口音。
李沅带着族弟最后一遍检查了营房后,让人准备酒菜,便与李清这位族弟痛饮起i。李沅很是好酒,李家男人从祖上苍山伯便各个都是酒仙,李沅自然也不例外。当然,李家也有不少祖先是饮酒过量而死,用李沅翁爷的话说:“既然都是死,喝酒喝死比生病痛困而死要强上许多。”
和族弟饮酒,李家男儿必然会提及祖先荣耀,苍山伯的故事都是李家历代口口相传,与小说演绎中不同,但说到祖先必定会痛骂金衣卫玉帅赵路残害苍山伯永州李氏一脉导致灭绝惨案。
李沅一拍桌子,厉声道:“他日一朝我得富贵,必先灭绝金衣卫。”
李清眼色复杂地看着他,干笑道:“族兄喝醉了,且不可如此妄言妄语。须知先祖便是太过狂妄,于帝都当街杀人才招i横祸。做人啊,需低调一些才是。”
李沅奇怪地看着族弟,说:“李家上下,无不对金衣卫痛恨不已,你岂能忘记?”
李清叹气道:“李家的仇恨不是针对金衣卫,而是曾经的金衣卫玉帅赵路,但赵路是二百五十年前的人,怎么?要么咱兄弟二人去刨了他老赵家的祖坟?”
李沅大笑道:“那倒也不用,只是我对这金衣卫非常反感罢了。”
酒过三巡,李沅见准备的十壶酒全都喝没了,便亲自去厨房要了两壶酒。李清忙说不胜酒力不能再饮了,李沅说李家男儿从不怕酒,除非你不是李家男儿,否则岂能不喝完这最后两壶。李清苦笑说李家便是因为喜欢喝酒,才有许多祖辈早早死去,李沅一拍桌子说:“你想留在我身边,今天就和我把这两壶酒给喝了。”
李清无奈,只能与李沅喝完最后两壶,但这两壶酒似乎后劲充足,李清有一些头晕,却见到李沅喝着喝着从桌子上直接溜到了地上,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i。李清苦笑不已,强忍着头晕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不久,李沅的心腹魏贲i到李清的房间。
魏贲是李清在第二十五团任伍长时的手下,两人一道杀出重围,一起吃了李沅的马,一起逃到木城。李沅做了校佐,便提携魏贲代替他做了都尉,这会儿魏贲在李清身上搜了起i,里里外外甚至连亵裤都翻了,却并无其他。魏贲心说应该是李沅多疑了,便帮李清重新整理好衣服并盖好被子。
正要离开的时候,魏贲转身又看了李清一眼,总觉得哪里别扭。魏贲想了许久,忽然意识到别扭所在,这李清自称为武人,为何头顶束冠。
对于武人i说,平日一般是用发箍束发后用黒巾包头或头戴幞头,而文人大多头戴顶冠佩戴浅色方巾,文人的顶冠和方巾看起i比武人幞头和包头要好看的多,而武人的头饰却更加方便。
魏贲回到李清身边,摸了摸他的发箍,发现果然内有玄机,从中寻到一块拇指大的铜牌子:“金衣”。金衣卫有玉金银铜铁五种牌子,分别是金衣统帅,金衣军候,金衣校尉,金衣都尉,金衣密探,此人为金衣都尉。
魏贲立即返回李沅房间,用冷水不停地往他脑袋上浇水,浇了许久之后,李沅终于醒了过i。
“你是对的。”魏贲低声道,“大哥你看,还是个都尉。”
李沅揉着发疼的脑袋道:“休与人提起,秘密监视。”
“喏。”
第一百七十六章?金衣卫爪牙
次日一早,李沅匆匆i到守备府,将自己昨夜遇到族弟,在谈话间怀疑族弟,又设计醉倒李清,最终证实了李清乃金衣卫身份一事详细禀报。
对于发现金衣卫一事,着实让张孝武感到意外,觉得这金衣卫无孔不入,当年管骧曾经提醒过他,只是没想到金衣卫现在将爪牙伸到了他的羽翼之下,问询道:“你是如何察觉李清乃金衣卫密探?”
“回大人,卑职起初并未察觉他是金衣卫,我怀疑的是他本人,他不是我们李家的人。”李沅咬牙切齿愤恨不已道:“金衣卫曾经害得李家家破人亡,又害得我祖上爵位丢失,我李氏族人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二百五十年i,我李家人无不以铲除金衣卫为己任,但我邀他大骂金衣卫,却见他并不在意,便肯定他不是李家人。”
“就因为他不骂金衣卫,你就肯定他不是李家人?”张孝武惊诧不已,他觉得这李沅很有《奥维尔号》中柏图斯的逗比属性。
李沅毫不犹豫地说道:“对,李家人当须记住与金衣卫之仇,我李家子嗣不绝,金衣卫必亡于李家人之手。”
对于李家的执念,张孝武并不做什么评价,李家子弟一代又一代地重复洗脑灌输着对金衣卫的仇恨,这个从小培养的信仰也不是他能劝得了的。张孝武咂咂嘴说道:“这金衣卫果然神通广大,我木城守卫尚未成军,他们的手就伸进i了,当真是皇帝的好走狗。”
李沅想到了长辈的教导,说道:“金衣卫虽为皇帝耳目,可金衣卫也有私心,祖上便是因得罪了金衣卫玉帅赵路而惨遭永州一枝灭族。”他的头还有一些疼,揉了揉后脑勺说:“密探监国人心惶惶,祖上曾经说过,这金衣卫可立国,亦可毁国也。”
李家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从李沅的见识与能力i看,这并州李氏只是欠缺一些运气,而且复仇的目标太大,两百多年i才扳不倒金衣卫罢了。毕竟金衣卫是皇帝的耳目,铲除金衣卫,便是刺瞎皇帝的眼睛,刺聋皇帝的耳朵,李家能成功才怪。
在张孝武看,金衣卫就相当于苏联肃反时期的内务人民委员会,但好在皇帝被元老院制约,金衣卫的权力和规模也并未扩大。现在金衣卫把手伸到他的身边,着实让他很是不舒服,被人监视的感觉如芒在背。
偏偏张孝武现在不能除掉李清,他知道一个金衣卫倒下去,千百个金衣卫站起i,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他问李沅:“你对这个李清,有何看法?”
李沅决然:“李家祖训铲便是除金衣卫,这李清若是李氏族人,我自当遵从祖训除之。若李清非我兄弟,他以金衣卫冒充我李氏族人,更该除之而后快。”
张孝武却摆摆手:“现在不能杀他,而且你还要留他在斥候营做行军书办。既然他i监视我们,我们就给他看好了。以后金衣卫对我们的印象和情报,皆为我们提供,岂不妙哉?另外,他应该还有同伙和上级,你若是能一并找出的话,便找出i。但我只允许你暗中查访,不允许你动手杀人,你可明白?”
李沅道:“卑职领命。”
李沅走后,张孝武还是不安,金衣卫对皇帝i说是个好东西,可对手下大臣i说却是一个坏到了极点的“鸡眼”。正在思考的时候,萧开笑呵呵地i了,奉上一张喜帖请柬,张孝武疑惑道:“这是谁的?”
“我的。”
“你的?”
“当然是我的。”独眼将军萧开呲牙狂笑,“我要娶杏芝,十日之后大婚,还请大人务必到场。至于贺礼,不用太贵重,超过一万两银子我可不要啊!否则还不起。”
“你这家伙,倒是能讨要,我上哪给你弄贺礼去。对了杏芝是谁……杏芝是……”张孝武笑着笑着忽然面色大变,杏芝?!莫非是那个丽春院的铁锤妹妹?他猛地起身,伸长了脖子惊呼道:“是那日那个暴揍……谁i着?”
“羊焕与刘介,杏芝揍得就是他们,就是她咯。”萧开想到那一幕居然很开心,喜笑颜开道,“大人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不会让人伤害她。”
张孝武内心一阵狂乱,心想:“我不是怕她受伤害,我是怕你受伤害。”但这句话不能乱说,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萧开也算是一心一意对这胖姑娘了。
张孝武对美的判断很是肤浅,他心里认为漂亮的就是美的,像是顾家的二位小姐和小郡主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而十二金钗虽然气质不如顾家小姐,但论外貌相像似乎更胜一筹,张孝武心说也许萧开对美的判断并非如此。张孝武不强行要求别人的审美与自己一致,可萧开会不会认为胖女孩就是美的,他的审美观和毛里塔尼亚人一样?
张孝武小心翼翼地说:“老萧,那杏芝姑娘毕竟出身红尘,你娶她为妾倒也并无不妥。但是娶为正妻,日后与你风评怕是受到影响。”
萧开不以为意,潇洒一笑道:“我娶她为妻,只能是正妻,不是妾。”
张孝武拉着萧开坐了下i,慎重道:“老萧,今天抛开身份,我以你友人阿武的身份和你说。你我同事许久,当称得上是朋友吧。”
“当然,我能把命交给你,又岂能不把你当做朋友。”萧开笑道。
“那你叫我一声阿武,我叫你一声老萧。”
“行,阿武,你胡子该刮一刮了,为何七日不见都遮住了脸?”萧开调笑道。
张孝武哭笑不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毛发如此茂盛,最茂盛的就是胡须,当须每日修,一个月不修胡子便成了狮子王,最是烦恼。他一拍大腿叫道:“别岔开话题,我还要和你仔细说i,今天我不是劝你,是替你多考虑一二。你身为校尉,属正五品武将,身份自是不同往日,官吏和地方士族也会以自家女儿女子拉拢与你,而日后你更是会遇到许多曼妙女子,我只担心你因一时冲动,日后遇到更加心仪的女子后悔,如此既对不起自己,又对不起杏芝。”
萧开知道张孝武是为了他好,正因为他把当做挚友才会说这么透彻,但他已经做了决定,此生非杏芝不娶,便正色道:“阿武,我在做兵卒的时眼睛受伤成了瞎子,但杏芝用她赎身的私房钱给我治伤,这份恩情又岂能忘记。至于那些高官士族的拉拢,即便是有,也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我所得一些,皆是因为我跟在阿武你身边,除非你有女儿嫁给我,你拉拢我,否则别人拉拢,我害怕他们对阿武你心怀不轨咧。”
张孝武哈哈一笑,捶了一下萧开的胸口,说:“我现在孑然一身,有什么女儿,要么老萧你等个二十年?”
萧开却忽然笑着说道:“阿武,要不然我托人给你寻一寻应当的女子?我觉得顾家的二小姐就不错,年龄相当,我们都看出i她对你有意,也就是你风吹雨打不动,像个泥像一般。你现在是朝廷四品军候,年轻有为名震塞北……”
“得得得,你这一成婚还成了碎嘴子红娘了,我的事儿不劳你操心了。”张孝武揶揄道。
等萧开一走,张孝武忽然又觉得萧开做的没错,也许是自己错了,对于萧开这种最纯粹的武将i说,给他一个家,比给他富贵荣华更称心。他又想到了自己,住在这偌大的守备府邸,这里是自己的家吗?
“家,是一个什么东西?”张孝武自言自语道。
芒种跑过i大呼小叫:“大人,不好了,可不好了!一早给你洗衣时发现了一个虱子,今日你必须净洗,药皂和胰子都准备好了,必须洗满一个时辰,否则虱子生虱子,日后你就只能全身剃毛才能根除。”
张孝武心中一暖,微笑点头。
第一百七十七章 狼耳的消息
萧开成亲是木城为数不多的军中大喜事,在异族大军暂时无法南下,而白虎军团突然撤回中原之际,这一幢喜事到i让大家都斩了喜气,木城也多了些许欢乐的气氛。
三日后,陈关西从两狼城返还木城,并带i了狼耳的消息。
这狼耳果然消息灵通,他说只听闻龙都城发生兵变,笃山伯率三千轻骑一人双马不休不停进京勤王。原本两狼关狼卫统帅曹焉也想趁机勤王捞一捞功劳,但遭到郢川侯慕容延的劝阻,说边军不得圣谕而擅离卫所以谋反诛之,曹焉这才闷闷不乐地留下。
另外,狼耳免费送了张孝武一条消息,那皇太子如今被关在两狼城内的一件寺庙里,由狼卫看守。笃山伯将太子这个烫手的山药给了曹焉,但曹焉也怕招惹是非,将太子藏得非常隐秘。张孝武微微一笑,狼耳连曹焉将太子藏得如此隐秘的消息都打探得到,正是狼耳在向自己展示实力,狼耳这是润物细无声的表达合作之意。
胡三万奇道:“狼耳卖的这条消息,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张孝武摸着满脸的胡子,被扎了一下手,说道:“狼耳知道我和太子有仇,他是想借我的手杀了太子,算是卖我个好吧。”
陈关西又说这次接触之后,狼耳答应优先贩卖消息给木城,有了狼耳的协助,机要营的情报可以覆盖塞北、珲州和代州三地,最起码暂时自保的能力有了。
胡三万笑道:“这狼耳本事非凡,我等不及也。”
张孝武道:“狼耳太过神秘,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样子,这种合作存在风险。日后机要营建成,就不能用狼耳了。”两人自然同意,张孝武又将李清的金衣卫身份说给两人,胡三万大急,说这金衣卫这么快就将爪牙伸到木城守军中i了。
张孝武道:“所以不要轻信任何人,日后你们负责情报信息更是要辨明是非,不要轻易相信任何消息。”
胡三万为难道:“大人,其实我们能力不足,若是打探和小道消息还行,可打探这等机要密事,万一情报有误……”
张孝武抓着他和陈关西的肩膀沉声道:“能力不足可以锤炼,但让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们二人。”
胡三万瞪着三角眼感动万分,张孝武道:“擦擦眼屎,太恶心了。”
陈关西拼命点头。
胡三万:“……”
狼耳的情报证实了张孝武的推测,龙都内的惊天巨变最大的可能便是皇帝驾崩。想到这里,张孝武愈发觉得龙都城似乎正在上演着一场《满城尽带黄金甲》,也不知最后的赢家是哪一个。身在塞北的他们暂时不会遭到波及,木城军民也依旧能享受短暂的平静。
现在的木城,似乎是孤悬在中原王朝外唯一的三不管地方,而木城一万守军也成了稀里糊涂没编制士兵,甚至他们只是张孝武的私军。
张孝武甚至觉得,他们应该算是一群土匪,不,是一群沙匪,一群渴望归国的沙匪。这种待遇好像地球上的另一个国家萨尔瓦多一样,一门心思渴望加入美利坚,却被人嫌弃。
张孝武坐在椅子上仰望天空,心中想的是未i如何,犬夷南下之后,他们该如何逃走。这一万多人军队,加上一万百姓,放在哪里都是个麻烦事。
随着更加寒冷的太乾二十九年十一月的到i,有数千百姓从两狼关返回木城,又为了避寒而跑到木城内的南鞑塔牧民,原本木城内许多空置房子也有了主人。
百姓多了,事情也多了,什么打架占便宜,东家长西家短,告状的上访的,全汇到张孝武这个城主身上了。
张孝武起初精力旺盛再加上想做一做古代青天大老爷的瘾,于是坐在木城县衙里升堂断案,以为自己是“神探张”。可断了几个邻里纠纷的案子之后,张孝武便心烦起i,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他头疼不已。怎么先前程褚做守备使时遇不到这等心烦之事,自己便遇到纠纷众多。
一个老者代表木城的士绅财主宴请张孝武等军官,感谢他们守护木城,尤其是护住他们的财产。席间老者见张孝武皱眉不展,便接机询问,张孝武将问题抛给那老者。老者捋着胡子大笑道:“大人莫非不知事事鞠躬,时时尽瘁乎?一个县衙尚有一套班子处理民事、政事、军事、刑事、内事,大人是想事事亲为?”
张孝武忙摇头:“我便是三头六臂,也无法处理如此多的事。”
老者道:“所以大人需要一些文官幕僚i处理此事,先前程将军将此事交给周参军i处理,周参军也是木城县令。我观大人似乎身边只有武将没有文人,无有能处理政事民事之佐助吧?”
“有一个i着,只是不在这里。”张孝武忽然怀念起兀松i,想i兀松等人已经离开了三个月了,这会儿应该和赵锁在扬州买地吧。
回到府内,张孝武看到芒种正在自己屋内的桌子旁趴着睡觉,口水流了一袖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推了她两下,小丫头没有醒i。
“这小黑丫头,睡得真香。”张孝武将她抱到外屋自己的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忍不住揪了揪她的羊角辫,芒种忽然抱住了头,噩梦般呓语道:“别打我,别打我,我去烧水,我去干活,别打我,求求你别打我。”
张孝武的笑容凝珠了,他看着芒种惊恐而颤栗地蜷缩在被窝里,静静地抚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安抚家中的老猫一样。好一阵儿,芒种才停止了颤抖,沉沉睡去,他试了一下芒种的额头,居然发烧了。
“这小丫头一定是等着自己的时候,睡冷着了。”张孝武让人将大夫招i,那大夫看过之后说是邪祟入体生了温病,需要休养几日。看着这小黑丫头因生病而变白的脸,张孝武心疼说原i你也会生病,芒种没力气顶嘴,只能翻了个白眼以示抗议。
张孝武觉得这小丫头不像是自己的丫鬟,更像是自己的妹妹,也许是她的眼睛很像九儿的原因,对她也特别的宠溺。
为了照顾芒种,府上又雇了几个老妈子。有了老妈子之后,这守备府就更像是一个大观园了,大家一口一个主子的叫着,反倒让张孝武很不习惯。考虑着是否辞退这些仆人时,关城带着李沅到i,恳请暂停这段时间的斥候侦查。
第一百七十八章?何处可去
李沅汇报说因为雪太大,斥候的战马受损频频,八百匹马中还有两百多匹马生了病,所以李沅强烈建议暂时停止这段时间的侦查。战马虽然是畜生,却也是生灵,机器尚且还需要保养,更何况娇贵的战马,张孝武当即同意,并要求全力养治战马。
张孝武与李沅等人出城巡视了一段距离,发现有些地方积雪居然足足两人深,便是最浅的也是到膝盖。在这种天气里,别说犬夷大军出征,就算是动物都不出洞了。
没了南北方的威胁,一万守军便有些臃肿,张孝武决定精简到八千人,他剔除各营中受伤的、厌战的、屡教不改的、心存杂念的人,并给他们全都赐予还乡令。
被剔除的两千人和先前被裁撤的两千伤兵,总计四千多人在领取还乡令后可随时离开木城返回中原。虽然大雪封门,暂时无法返回中原,但木城的老卒终于等到了还乡令,一个个喜极而泣,依照先前的原则,每个被裁撤的士兵得八十斤粮食。
至于钱,一个字儿没有。
没钱就没军饷!
张孝武哪有钱给大家发军饷,只能是粮食管够,想要钱没门。木城守军成立到现在两个多月了,朝廷一根毛都没有拨i。先前因为前有异族大军虎视眈眈,后有白虎军阴晴不定,城内气氛紧张,军士们暂时可以不在乎军饷发放。可如今不同了,异族大军无法南下,白虎军返回中原,城内百姓又多了甚至还复开了不少家娼馆,总不能一直发给他们粮食吧,哪有人背着一袋子粮食去酒楼或者逛窑子的。
当兵打仗拿卖命钱,天经地义,没了钱,大家凭什么拼命?
张孝武不认为当兵拿钱有什么不妥,在地球的时候他因为图书馆显露改造工作和消防队接触过,知道他们是和平时期伤亡最大的军人,更知道很多消防员内外留着不少老伤,人家用命换钱,可工资不如某些坐办公室喝茶看报纸的一半。甚至干了十年消防员,工资不如某些退休的人。一些媒体说到消防员就爱给人扣帽子,什么爱的奉献,什么最可爱的人,然后就只是精神表扬,没有奖金的表扬就是耍流氓!
像特殊时期救死扶伤的白衣护士们应得津贴一样,别人在拼命,作为他们的领导,说什么感动、奉献、爱你,都是他娘的放屁。他觉得最不要脸的是那些宣传别人伟大,逼迫别人放弃领取津贴的媒体和领导们,别人讲金钱他讲奉献,别人讲奉献他讲责任,别人讲责任他讲理想,轮到自己只讲钱。
“钱,钱,钱!”张孝武又是头疼,忙叫i几个心腹,将木城缺钱的困境说给大家,让众人出出主意。
胡三万只会卖粮食,可现在木城缺的是银子,而不是粮食。至于萧开、祖公茂、胡立和申林东等人,都是只会操刀子杀人的主,一说到钱,一说到如何赚钱,一个个眼睛都成了蚊香状,脑子比浆糊还浆糊。
“大人,此军饷还得朝廷派发,咱们几个拿刀子杀人还行,若是说到了赚钱,还真不行。”胡立就是喜欢实话实说,虽然不好听可却是事实,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扔到龙都城去,只能在码头卖力气。
申林东虽然平时不喜欢胡立讲话肆无忌惮的样子,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胡立的话没错,在座的有几个会赚钱的——倒是都会花钱。
祖公茂捋着胡子说道:“朝廷是承认我们还是不承认我们?咱们就这么傻乎乎地守着木城,还不给军饷,咱们算是怎么回事啊?”
胡立又说道:“替皇上卖命,但皇上也得给点意思吧,皇帝还差饿兵?对了,现在还不知道他在不在呢。”
“别胡说八道。”萧开提醒道。
胡立蛮不在乎一笑。
众人抱怨不断,此时听到传报,说阮清文阮司马回i了,张孝武赶走了这群只会瞪着蚊香眼的没用手下,出门迎接阮司马。
近一个月未见,阮司马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皱巴巴的衣服甚至带着泥点子,若是拿着破碗拐棍带着草帽蹲在墙角,大可以惹人怜悯要i一些饭菜。
“阮大人,别i……无恙。”张孝武上下看了看这一身脏兮兮的阮清文阮司马,尴尬地说道。
阮清文长长地叹了口气,不是他不屑回答,而是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原i他抵达白虎军之后,便被莫名其妙地羁押了起i,虽然每日有吃有喝,却不能走动不能离开。五日之后,白虎军拔营时遭遇风雪不得不暂时停止,这一停就又是五日。
又五日后,白虎军全军开拔赶赴前线,阮清文激动万分,然而一日之后,笃山伯突然率领白虎军进入两狼关。阮清文恳请面见笃山伯,却被挡在外面始终无缘面见老帅。
阮清文焦急万分,这白虎军是什么意思,为何不救青龙军,为何进入两狼关?就在他四处打听不得答案时,白虎军从两狼关离开,疾驰中原。
阮清文心存死志,拦在白虎军前破口大骂,本以为会被笃山伯斩首,却不料一个小将他请到账内,将圣旨出示给他,说陛下病危令笃山伯即刻返京勤王,而笃山伯早就带着一营骑兵还京了,这下阮清文没话可说了。他随后又问了一下太子在哪,那小将倒也不隐瞒,派人将阮司马送到太子处,让阮清文震惊不已的是,太子居然疯了。
太子疯了,太子党也就完了,阮清文觉得自己的人生一片灰白。皇帝病危,太子疯癫,在京城最有可能继位的便是五皇子轩辕子孝,而轩辕子孝又是左丞相张宽的外孙,张党的领袖,太子党的死敌。
阮清文不知道自己何时离开寺庙,也不知自己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大概是有一日几个熊孩子向他扔石头,终于吧阮清文砸醒了。阮清文寻了一个地方,找了一棵树,看那高度应该能吊死,便解开腰带准备上吊。然而却听到不远处酒楼中,有说书先生正在讲自编的《塞北英雄传》。
听到是塞北二字,他便走过去。
那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道:“列为客官,咱们两狼关依山傍水人杰地灵,北有塞北荒原,南有富庶中原,可以说是汇聚天下灵气之所在。然塞北荒原之上,正在上演着一场英雄豪杰志,多少好汉在这大战之中方显本色。
列为可知,这塞北有个咱们汉人的大英雄,骁勇善战是屡屡获胜,他忠心报国日月可鉴。他燕额虎须膀宽腰圆威武异常,头顶金盔,身穿金甲,内穿白罗袍,胯下黑龙马,手持天雷斩马刀,徒手掐死东鞑塔之鹰力高图,三拳砸死草原三金刚,引三百铁骑灭塞北四十八沙匪山寨,力劈乌桓可汗义子,乌桓第一勇士耶谷查什,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木城守备,鬼将张孝武……”
阮清文猛地一惊,谁说自己无处可去,这木城就是去处。
第一百七十九章?百万军饷可取
张孝武忙安排阮清文洗了个澡,搓了一身的臭泥,又准备了新衣裳,阮清文舒舒服服地大吃特吃起i,真真像是饿了一个月似的。一边吃一边与张孝武说了自己的经历,张孝武不胜唏嘘。
阮清文吃了一碗面条后赞道:“这面条不错,怎地我从未吃过如此美食?谁发明的这种做法的?这肉糜也做的极好,劳烦张大人再i一碗!”
张孝武又给他盛了一碗面条,还特地调好了肉酱与青菜,才问道:“勤王是什么意思?龙都城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吗?”
“非但你不甚明了,我也稀里糊咧涂。”阮清文抹了抹嘴巴子,无奈道。他可能噎着了,忙喝了一口浊酒,闷着头唏哩呼噜将这碗张孝武亲自调配的炸酱面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抬起了头。张孝武以为他吃饱了,没想到阮清文将碗递过去,又要一碗。张孝武心说您再吃可能撑死,却又不好意思阻拦,便给他盛了半碗面条,提醒道:“这面条吃多了,也是不好,阮大人岂不闻有灾民吃东西撑死的吗?”
“你说得对,我也是又冷又饿数日,昏了头了。”阮清文控制了饭量,以免真被撑死。他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温酒,感觉胃里温暖无比,整个人舒坦许多。他忽然奇怪道:“你怎地对太子疯癫之事并不惊讶?”
张孝武哈哈一笑:“我本以为他被笃山伯弄死了,没想到他还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阮清文问道:“你该不会是准备找他报仇,亲自手刃于他吧?”
张孝武认真想了想,却摇摇头:“算了,让他疯癫,让他腌臜活着,岂不比给他一刀让他痛快好?”阮清文苦笑,他终于吃停了,也是因为吃得太饱再吃就吐了。
打了一个饱嗝,阮清文长揖感谢道:“承蒙招待,阮某感激不尽。”他正了正身子,又说:“大雪蔽天,阮某也成了落魄穷困之人,蒙城主旧情难忘诚义招待,这顿饭救了阮某一命,张城主若有差遣,阮某别无二话。”
张孝武道:“阮大人,你在青龙军多年,可否遇到军无饷时?”
阮清文怪笑:“张城主难道缺钱了?”
“然也。”
张孝武一脸愁容,自己这个穿越者当真不合格,居然没有其他穿越者的先天能力——赚钱。其他穿越者要么穿越之后造玻璃,要么穿越之后做香皂,或者染布,或者制盐,甚至还有搞海运的。可张孝武穿越前却只是一个搞网络技术的图书馆行政人员,他实在想不到赚钱的办法,也没有赚钱的经验,更没有忽悠人的手段方法,于是只能不惧斜顶地揪着头发干瞪眼。
问题是此时的木城却又着实需要钱财,当真难办得很啊。
阮清文眼睛一转,抚掌分析道:“兵部尚未确认木城守军归属,所以这木城里的所有兵马暂时都是城主的私兵,故而并未派发军饷。”
张孝武猛点头道:“阮大人当真通明,朝廷一毛不拔。”
阮清文道:“朝廷乱成一团自顾不暇,焉能能顾及到木城,而今太子疯癫,朝堂不明,反倒是城主做大之时。张城主,我若是兵部大员,便会担心你木城孤悬在外,兵源充足粮草殷实,武器盔甲足以扩充十万,你若是再有了钱,我也会担心你会起兵自立。”
张孝武哑然失笑:“圣汉帝国就是因为内斗与猜疑,才导致今日青龙之败,君臣猜忌……”
阮清文诡异笑说:“我有一计,可解城主缺少军饷之苦,然此计乃偷天换日毒计,只怕城主不敢使用。”张孝武忙问是何妙计,阮清文沉声道:“太乾二十七年十月,青龙军北讨无信,计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第六团、第二十五团、第二十六团、第二十七团十八万战兵,七万役夫总二十五万人北伐,后于太乾二十八年、太乾二十九年向鸦金大营派遣役夫五万余人,合三十万人。你可知这三十万人吃喝拉撒与军饷开支,都在哪里?”
张孝武道:“自是不知。”
阮清文道:“原本军饷军费应由户部直接送到前线,但太子将银子从户部带出之后,以兵士远征不宜携带为由,暂时存在了四大皇商之一的恒通钱庄里。这恒通钱庄乃天下第一等的钱庄,其家主便是户部尚书迟文。你可知这迟文又是何人?”
“何人?”
“迟文乃太子岳丈。”阮清文道,“他们婿丈二人一直玩了一手好把戏,把户部的军饷存在自家的钱庄里,这钱庄保存需要损耗,一万两银子保存一年便损耗一百两,三十万青龙军两年多的军饷军械抚恤开支,户部总计开出了二百四十万两银子,这两年多i,兵士军饷用度、器械锻造支出以及损耗等总计花出九十万两银子。现在存在恒通钱庄的银子,还有一百五十万两。”
张孝武惊讶道:“阮大人如何知道这么详细?”
“青龙军每一个人的军饷,每个士兵的阵亡抚恤,每一笔钱——都是我i算的。”阮清文捋着胡子一脸得意,“在下便负责统算军中度支。”
张孝武知道阮清文是军中司马,却不知这司马是做什么的,原i军司马是一支军队中负责算钱的,相当于公司里的总会计师,他也才意识到自己的军队居然缺了一个最重要的支柱。张孝武不由得哑然失笑,一支没有军司马的军队,居然能扩大到如今的规模,自己是走了狗屎运,还是兄弟们都太老实?归根到底,先前的危机感让所有人都团结在张孝武的周围,而一旦这种危机感不再,也许矛盾便会爆发。
所以现在张孝武才会这么头疼军饷。
阮清文道:“因银两搬运不易,恒通钱庄便用一种纸张以作抵押,太子取名为银票,任何人都可凭银票前往恒通钱庄各处提取银子。这银票大概是每张一万两,太子身边应该至少还有一百五十万两。只要这些银票只要盖上太子的虎符,便能立即提取。”他更进一步,蛊惑道:“太子党之所以处处遏制张党,便是因为太子掌兵,户部掌钱,张党的官员想要做事却施展不开。但太子疯癫,京师又发生内乱,新皇是谁尚未可知,至此混乱之际,城主若不早早趁机夺取这笔银子,只怕等朝廷稳定新帝登基后反,这笔银子便被别人凭白夺去了——你若是张党党人,能眼睁睁看着这笔钱,存在恒通钱庄而不取?”
第一百八十章?管骧献金
阮清文双眼放光盯着张孝武,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诱惑不是任何人都能抵挡得了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相信张孝武绝不会放过这笔银子。浑浑噩噩数日中,阮清文知道自己的政治生命几乎终结,太子党人的身份伴随他终生,他看到了太子党倾覆在即,他必须要为自己考虑。
“现在就能取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吗?”张孝武握着拳头激动道,他暂时没有想太多,眼前能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若有了这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别说军饷,便是扩军十万也不成问题,即便大家不做将佐了,兄弟们分了银子,各个都是地方豪客身价巨资。
阮清文摇头道:“那要看各处钱庄里有多少银子,恒通钱庄在珲州和代州几处分部,其中放在珲州城恒通钱庄的银子最多,其余各处应该不多,尤其是太子一直不喜两狼关守将曹焉。且朝廷一直都在提防边军武将拥兵自重,所以两狼城的恒通钱庄中应该是没有多少银子。”
张孝武激动地走i走去,呼吸凝重迅速思考起i,阮清文将此消息透露给他的目的,绝非只是帮他解决军饷问题,应该另有所求,便道:“阮大人,你有什么条件没有?例如,帮助太子争夺皇位?”
阮清文摆手道:“太子刺杀笃山伯失败,而笃山伯执掌禁军,他算是彻底失去了笃山伯的支持,又岂能有机会再争夺皇位?所以太子注定失败,太子党也注定遭到报复,顾军师便是太子党的中坚力量,我亦是太子党人。但我投身太子党,皆因顾军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提携之遇。我从未向张城主恳请支持太子,从前没有,往后也更不会,我只希望张城主能救出一人,军师顾雍。”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不再强求张城主救出青龙军,只希望你能救出一人便罢了,不知这个请求,能否换i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张孝武没有立即应答,他觉得断然不会这么简单,说:“让我考虑一晚,擅取军饷,无异谋反。”
阮清文倒也不逼他,笑说:“我也正要休息休息,多谢城主款待,我这便去睡觉了。”
“一斤,带阮大人休息。”
阮清文捋着胡子仙风道骨似的一站,道:“我是文人,必须在风雅之地修养,这些日子就住在翠里了。”
张孝武先是一愣,继而大笑不已。阮清文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样的人又岂能好酒好色,但他却要住在翠这等娼楼之中,自然是为了自污。聪明人以才能和自污而表忠,蠢人才会苦干实干学海瑞一样让人挑不出缺点。
“这是一个明白人,算是活明白了。”张孝武笑道。
次日,从两狼关i了一个到木城求官的人,王一瑾将此人带i之后,张孝武惊道:“管大人?”
“一介布衣,称不上大人了。”管骧苦着脸说,“叫我管秀才吧,最起码从军之前我还有秀才功名。”
张孝武哭笑不得:“不如我叫你表字,仲之兄,你这遭遇又是为何?”
管骧寒酸道:“自疫营并入狼卫后,我等疫营官佐屡屡遭到排挤,而我又是疫营录事,更是首当其冲。几日之前我见有些大夫被狼卫士兵殴打,便气愤不过前去理论,那狼卫上下却认为我惹是生非,将我痛斥一番。我气愤不过辞官还乡,却被小人报复扔出两狼关,而今我只能投靠与你,否则就真成了讨饭的叫花子了。”
在俘营的时候,管骧没少帮助张孝武,所以即便管骧不求官张孝武也绝对会帮助他。管骧此人多帮助苏钰赚钱,张孝武也看中了他的这一技能,且城内缺少县令处理民事,张孝武便说你暂代县令一职,替我分担民事。
管骧大喜,当日参军周文琪便是暂代木城县令,而今万万没想到一个落魄之刃摇身一变成了七品县令。张孝武对管骧说,你这个县令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给咱们守备府赚钱,他需要一大笔银子发放军饷,给大家过一个好年。
“若是只要银子,那便极好解决。”管骧坏笑起i,便带着张孝武等人返回原原疫营所在,然后东看看西看看,在一个树下挖出了十坛子的碎银子。
张孝武的下巴差点掉了下i,咋舌道:“这是……”白皓也瞪大了眼睛盯着这十坛子银子,心说原i这是一个藏宝之地啊,王一瑾小声说:“这得多少银子啊。”
管骧笑说说:“这是苏伯陵的小金库,他临走的时候不方便携带,又担心被程褚夺走,便埋在这里。这十个坛子大概有五万两碎银子,都是他从伤兵那里赚i的诊金。”
“五万两?!诊金?!军医也向伤兵收取诊金?”
管骧道:“一些受伤士兵想得到更好的药材,住在更好的病房,得到更好的救治,所以苏伯陵也满足了他们的要求,不过需要赚取一些费用罢了。”
张孝武气得跳脚大骂:“这苏钰,居然在军疫营队中设立收费诊治,这跟某酷和某奇艺一个德行,搞什么ip!太不要脸了,太没道德了!”
王一瑾在一旁奇道:“喂喂什么屁的,是什么意思,大人?”
张孝武道:“断子绝孙的敛财方法。”
管骧却不同意,解释道:“城主有所不知,那疫营中的伤兵,有一半都是诈伤,巴不得自己又治不好,又住的舒坦。还有些伤兵拿了饷银之后不留下i,反倒跑去娼馆将银子送给娼女,更有跑去赌坊将银子送给那些捞偏门的。苏伯陵对伤兵一视同仁,并未因为一部分不交钱的人便用假药材。咱们疫营用的都是一样的药材,一样的大夫,所以伤兵也从未有过任何不满。城主可曾听过疫营闹过事端吗?”
张孝武回忆一下,这苏钰苏伯陵贪财是贪财了些,可知情重分寸,即便自己做疫营什长的时候,也从未被克扣一文钱的军饷,的确是一个有原则的贪官能吏。一想到这五万两银子被自己挖走,苏钰不得被气得半死,便忍不住大笑,道:“算是苏钰的卖命钱,日后他有什么难处,咱们必须要帮助他。”
管骧也忍俊不禁,他回到木城求官,也是存了张孝武一旦不用他,他便挖银子回家做个田舍翁的打算。万没想到张孝武让他做了代县令,他还之以五万纹银,当得上投桃报李之举。
第一百八十一章?太乾帝驾崩
五万两纹银足够支持当下木城军饷,但军中并无理钱的军司马,张孝武便邀请阮清文临时充当木城右司马,协助测算军饷发放。他打算在萧开大婚之前发了饷银,也让手下兄弟们阔气阔气。阮清文是个算账高手,不出半日便计算出i,张孝武便带着王一瑾和白皓,抬着银子到各军营放军饷。
众人的眼珠子都掉出i了,甚至拿了银子之后不敢相信,无不欢呼雀跃,惹得那些已经拿了还乡令的老卒们后悔万分。
几日后,萧开终于娶到了他心意许久的“铁锤妹妹”,所有人都想不通萧开为什么非杏芝不娶,除了一笑两个酒窝和体重快赶上白皓这胖子外——这杏芝姑娘还有什么优点?唯一的解释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萧开婚礼这日,张孝武带所有官佐恭贺,不过却没想到杏芝却执意要求把娘家放在丽春楼中,尽管如今丽春楼已然人去楼空,但从小被人拐子卖到丽春楼的她始终将此地当做自己的家。
众人骑着马将娇子抬到了丽春楼,将新娘子接走,然后招摇过市般回到萧开的家。周边的邻居们议论纷纷,均怀疑哪户人家娶了娼馆的女子为妻,见周围士兵保护,这才明白原i是一个军官。
“这些军卒也是穷疯了,连娼妇都娶。”
“什么娼妇不娼妇,他们一辈子能有个女人就很不错了,你指望这些臭当兵的能娶到什么样的老婆?”
“说的也是,好男不当兵,好铁不当钉。”
张孝武一身便衣坐在马上,听着相邻的闲言碎语,心中甚是感慨,别说这个年代的人歧视士兵,便是自己生活的现代世界中,军人娶亲也是非常困难。军人们在自己最好的年华时保家卫国,没有时间陪着女孩浪漫,陪着女孩甜言蜜语,以至于很多人失去了女友与姻缘,所以才有法律出台保护军婚。
张孝武将自己杀死耶谷查什得到的虎头玉佩送给萧开做贺礼,萧开大喜,他垂涎这虎头玉佩许久了,大笑说:“大人,你的婚事包在我身上了!”
“滚蛋,我有妻子了。”张孝武笑骂,呼喊道:“众将听令,今天晚上,让萧大人爬不上新娘子的床榻!”果然,当天晚上,众人将萧开灌的烂醉如泥,接连呕吐三次,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i。
萧开的婚礼刚刚结束,狼耳却突然紧急送i一封信函交给胡三万和陈关西,两人看信之后大惊失色,立即报告张孝武,狼耳的书信很短,至只有寥寥八个字:“皇帝驾崩,龙都时乱。”
虽然猜到了皇帝驾崩,可这个消息还是让张孝武有点心慌,国变非小事,张孝武立即将所有心腹召至守备府密会商讨对策。众人闻讯之后皆惊,而管骧却跪在地上向南叩拜,垂泪道:“可叹,可悲,可惜,吾皇万岁啊……”
众人眼中诧异起i,这读书人也太感性了吧?
管骧哭嚎了几声后见左右没有声音,抬头看了看众人,见众人脸色各异,诧异道:“诸位怎么……难道不悲伤吗?”
张孝武实在不知为何要悲伤,这皇帝死了,大家都要哭吗?
胡立却不满道:“悲伤啥?有啥可悲伤的。皇帝没了,不是还有新皇帝吗?他又不是我阿爷,他除了把我们派到这塞北苦寒之地打仗,还给我们啥了?粮食是百姓种的,衣服是百姓织的,房子是百姓造的,除了犬夷是皇帝给招i的,他还给咱们啥了。”
众人哭笑不得,细想这胡立说的极有道理啊,皇帝除了派他们送死还做了啥,明明好好在中原生活,偏偏被派到这个鬼地方送死。
管骧辩驳道:“陛下当你有官可做。”
胡立怪笑:“给我官做的是咱们城主,可不是皇帝,皇帝都不认识我,岂能给我官做?”
管骧一时之间没办法反驳,只是哽咽道:“陛下乃国之根本啊……”
胡立道:“你这么说,那新皇帝就不行了?先皇驾崩不是还有新皇嘛,只要有个皇帝就行,甭管是谁,咱们圣汉帝国动摇不了根本。”
管骧气得不知说什么了,毕竟胡立虽然喜欢抬杠,可到底没说错话。
张孝武道:“一斤,将阮大人请i。”见众人不解,这阮清文实属太子党,也是顾雍心腹,不明为何请他商议。张孝武笑道:“阮大人的能力已经不用怀疑,我军中正缺少这样一位军司马,且太子党也快要遭到清算,阮大人艰难之际,我等方雪中送炭。”他忽然又笑了起i,道:“军中也缺了这样一个军司马,否则你们的军饷发放如何计算,靠老胡的嘴?靠老祖的刀?还是靠老申的铁棍?”
胡立捅了捅胡三万,提醒道:“说你呢?”
胡三万骂道:“你要点脸。”
说话间,王一瑾带阮清文i此,除了短暂代任右司马,阮清文现在的身份只是客卿,除了张孝武外并不认识太多人,便恭坐一旁。当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之后,阮清文顿时震惊得捂住嘴,许久才反应过i。
胡立笑道:“阮大人怎么没哭?”
“哭?”
“管司马刚才听闻先皇驾崩还大哭不已。”
阮清文淡淡说道:“先帝驾崩,我的确应该垂泣,呜呼兮——”众人好奇他怎么哭下去,却见他擦了擦眼角,板着脸说:“可以了,哭罢。”众人忍俊不禁,却又觉得皇帝刚死便大笑不妥,这种时刻轻易不要笑,除非忍不住。
众人追忆了一番先帝的平生,太乾帝最大的贡献无非是三征北夷而大败,经略塞北二十年而失败,唯一的成功就只是铲除了宁王叛乱,但宁王叛乱也不过是在京师。总结起i,太乾帝好战而不善战,一身本事全在内斗,而他的特点被太子完美继承,于是太子爷也败了,而且是惨败。
张孝武问阮清文:“阮大人,龙都之乱,我等该如何应对?”
阮清文捋着胡子,仔细思考后方道:“先帝驾崩龙都乱起,必是京师内争夺帝位。我圣汉三百年江山,轩辕氏无可替代,所以无论如何轩辕氏最终依旧稳坐江山。故此吾等只能冷静以对,不做激烈举措,免得被人当做众矢之的。”
第一百八十二章?八位皇子(1)
张孝武起身面于众,郑重其辞道:“阮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等军佐都是大老粗,不如先生谋略甚远。hiu&ot; &ot;&ot;hiu/a可惜太子不重用先生,仅列为军中司马,还连累先生日后遭人报复。若是先生相信我,相信我们这帮糙汉子,只要先生在我军中一日,吾等等必保阮先生安全一日。先生的一身才能不应避于尘埃,明珠岂可弃于野?木城虽,我也仅仅只是四品军候,但守备府军右司马虚席以待,还请阮先生万勿因而弃之。”
禁军武将文职品衔为三品军师、从三品长史、四品骞事、从品参军、五品司马、从五品录事、六品书记官、从品书办。阮清文虽然深受顾雍重用,可在青龙军团却只是一个的五品军司马。能在木城得以重用,阮清文感动不已,起身长揖道:“蒙城主不弃,阮某岂敢觑之,阮某从军多年长于计算统计,日后便竭尽所能,帮木城做好军中度支计算。”
其他人连连起身恭喜,张孝武笑问:“阮司马是谦虚了,我看你不只是精于计算银钱,更擅长谋略。阮司马,以你所见,龙都乱起之后,何人可为帝王?”
胡立叫道:“对呀,将来谁是皇帝,咱们先拜一拜。”萧开给了他一肘子,责怪他胡说八道,胡立嘿嘿傻笑起来。申林东道:“阮司马曾在太子身边从事,自然比我们了解更多,那皇族之中,如今在龙都城里的,还有哪些人?”
阮清文起身道:“诸君久在塞北不知皇宫中事也是正常,我便将这皇族皇子一众讲与大家。”众人忙伸长了脖子,都对着皇族的事好奇,张孝武也照顾阮清文站在中央,还让王一瑾搬了个凳子放在中央。阮清文得知军人不喜欢无意义的谦让,便走过去坐在中间,讲给众人道:“先帝太乾总共生了十五子三女,但只有八子活下来,其与皇子皆殇,三位公主也活下来。”
胡立低声笑道:“十八个孩子只活了十一个,这御医是不是都是蠢货?”
“倒不如让军医去太医院了。”祖公茂说道。
申林东道:“你怎么知道人家是病死,也许是被害死的呢。”
阮清文点头一笑,大声道:“对,我说的七个皇子皆是未平安长大的皇子,至于皇宫内那些产的嫔妃美人,不算在内。这七个夭折皇子要么意外,要么是突发恶疾。在皇宫里,若是一个宫女坏了皇帝的龙种,只怕得到的不是宠幸而是灾难。
我便知道一个故事,一个侍选忽然得了先帝的宠幸,不久之后寺人(宦官)便发现这怀孕的侍选几日之内容貌大变丑陋至极,不久之后便病死了,大家也都以为这女子是恶疾。但顾军师对我说过,这女人是被人下了蛊虫,她肚子里长满了蛆虫,那些蛆虫吸血,活活把她给吸成了枯骨,最后她是活活饿死的。”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这皇宫之内居然如此残忍?这哪里是皇宫,简直是地狱啊。
阮清文又道:“太乾帝活下来的八个皇子分别是大皇子轩辕子志,二皇子轩辕子行,三皇子轩辕子循,四皇子轩辕子衿,五皇子轩辕子孝,六皇子轩辕子尚,七皇子轩辕子动,九皇子轩辕子炽。”
“先说这大皇子轩辕子志,先帝早年做皇子时也是风流人物,一日于京中游玩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妻子,便强抢过来。又唯恐那户人家生事,先帝派人把人全家灭口。后先帝以这女人全家威胁,那女子只能从了他,还给先帝生了第一个儿子,便是这轩辕子志。后这女子不知怎地知道夫家全家被杀,之后便悲愤自缢了,以至于这轩辕子志从便没了母亲。大皇子出身卑微,又没有母亲庇佑,全赖一些宫女和宦官抚养长大,自然没有任何机会去争什么储君之位。先帝当然也不待见这个儿子,便早早地让他就藩去了,如今大皇子在扬州做三品江都候。听说如今这大皇子是个五百斤重的大胖子,走路都非常困难,连出门乘坐的马车都需要四匹马才能拉动。因为身体肥胖,轩辕子志一直没有后代,故此绝无接任皇位的可能。”
众人一通比划,五百斤得有多重,大家纷纷将目光望向白皓,毕竟众人中属白皓长得最宽大,白皓气道:“你们看我作甚?我不过二百四十斤,是那大皇子一半咧。”众人咽了一下吐沫,白皓这个壮汉才是大皇子一半,而且白皓一身腱子肉身材高大跟一个金刚铁塔似的,那大皇子得胖成什么样子?
阮清文继续说道:“从古至今,无后皇子不能任皇储,因此大皇子轩辕子志和七皇子轩辕子动虽成年却无后,故此失去了争储可能。
这二皇子轩辕子行生了四个女儿,也早早就藩益州,任二品成都候。另外我说一下这二皇子为何早早就藩,你们可知这二皇子的母亲是谁?他的母妃德妃便是二十年前最受太乾帝宠爱女子,但德妃的胞兄参与了二十年前的宁王之乱,以致全家被诛,德妃亦被打入冷宫。二皇子长大后向太乾帝求情,接亲母于皇子府赡养,这二皇子虽然是为了尽孝,但此举却坏了宫中规矩,惹得先帝大怒,便将他赶去益州就藩了。”
“皇族无情啊。”张孝武叹道。
阮清文苦笑说:“对帝王来说,妻妾子女皆是臣子罢了。先帝最宠爱的便是这三皇子了,也就是废太子轩辕子循。三皇子从便与先帝是一模一样的外貌,而三皇子亲母良妃又是宫中难得的贤惠嫔妃,先帝原本有意立良妃为皇后。这良妃也是顾军师的堂姐,顾家男女向来男俊女美,极其受到先帝宠幸。良妃生三皇子与十三皇子,但一次秋猎时,圣驾受扰,那十三皇子被受惊的马给活活踩死了,良妃亲眼目睹儿子被踩死,便一病不起,早早去世。先皇之所以宠爱三皇子,许因为当年马儿受惊时众人只顾抢救皇帝,却导致十三皇子惨死。
再说这四皇子轩辕子衿,此人从便胆懦弱,他的母亲庄妃也是皇妃中最懦弱的人,所以这娘俩在皇族争斗中并无地位,便是自保的本事也没有。不过许是因为他懦弱性子,反倒在这残酷的皇储争斗中过得最平安。”
有时候弱也是一种保护,在别人眼中,弱的人不屑做对手,四皇子也恰恰因为弱而活,倒是对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一种反讽。
第一百八十三章?八位皇子(2)
阮清文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接下i我要说的就是最有可能任国君者,一直以i与三皇子争斗的五皇子轩辕子孝。五皇子是所有皇子中,相貌最英俊,诗书才华成就最高,脾气最温和的皇子,他的生母便是左丞相张宽的女儿,如今为皇贵妃。五皇子本醉心诗文无意皇储之争,可谁让他如此优秀。身为皇族,若是平凡也就罢了,像大皇子二皇子早早就藩,做一个混吃等死的侯爷。可若是皇子优秀,他不想争储也得争储,张宽这么多年i苦苦培养这个外孙,张党也以支持五皇子为己任。我推测,最后的赢家便是这五皇子,谁让他背后站着外公张宽呢。”
张孝武问道:“那六皇子和七皇子呢?”
阮清文道:“六皇子轩辕子尚脾气倔强,非但与太子争吵,与五皇子也常常冲突,还几次打了七皇子。这六皇子因为脾气太臭了,别说大臣不喜欢,便是他阿爷先帝也不喜欢,说为了让他养养性子,罚他去皇家猎场做看守了。
七皇子和九皇子都是皇贵妃的亲生子,但七皇子轩辕子动却是个京城恶霸,在京中常常作恶,多次被母亲皇贵妃庇佑,但屡教不改。先前皇贵妃曾经向顾军师提亲,但被顾军师抓住把柄反将一军,险些将七皇子置于死地,张党也因此一蹶不振。
八皇子十岁的时候得了恶疾死了,至于那九皇子,今年不过十二岁罢了,其与皇子也早死,皇宫内除了皇上,只有九皇子一个男的。”
张孝武道:“如此说i,江山必是五皇子的了。”
阮清文眼睛一眨,进一步道:“城主若是笃山伯,是愿意看到张党支持的五皇子继位,还是愿意看到懦弱的四皇子继位?”
众人伸长了脖子,张孝武也忍不住惊道:“你是说笃山伯造反?”
阮清文冷笑道:“他是否造反无人可知,可他若是真有野心便该立四皇子继位,诛杀张党,独掌朝堂!”
众人一想到兵临朝堂的场景,先是一阵激动,随后又是一哆嗦,如此以i国将不国了,三百年圣汉江山难道要易主不成?
沉重的呼吸充斥着白虎堂,众将仿佛看到了生灵涂炭的中原,野心勃勃的笃山伯,流离失所的百姓。尽管太乾帝无能,但圣汉三百年江山基业,人心自在,便是张孝武手下的众武将,虽然有小心思,却也自诩圣汉国人,又哪有造反心思。
历i皇储之争都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便是太乾帝也是趁着龙都瘟疫时,联合众臣击败其他皇子最终登基称帝。而今与三十年前不同的是,大道皇帝当年并未立下储君,而太乾皇帝却立下轩辕子循为储君,当然,大家现在也明白,这何尝不是三十年前的故事重演呢。
祖公茂道:“大人,无论如何,我等不可参与皇族之争。”
胡三万调笑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咱们又岂能参与皇族之争,皇子们知道你是谁啊?”
胡立也怪笑:“与其想着谁做皇帝,倒不如想着金城咧,要我看啊,顾军师和李副帅坚持不了多久了。”
众人议论纷纷,但皇帝驾崩对大家的影响着实不大,便讨论起新年准备一事了,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大年了,大家辛苦一年,终于闲暇下i,要过一个好年,一个没有敌人,没有贪官污吏,丰衣足食,安静祥和的新年。
待众人走后,阮清文立即找到张孝武,焦急道:“此时龙都正乱,若城主还在犹豫,带新帝登基,那青龙军军饷必然为人所躲。城主,机不可失时不再i,万勿后悔。”
张孝武道:“可夺军饷,又如何隐蔽自己,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岂能轻易藏下?又如何运到木城?阮死马可有计划?”
阮清文却反问:“为何要运到木城?若犬夷大军南下,城主可以仅凭八千步卒抵挡五十几万犬夷大军?”张孝武尴尬一笑,他们岂能抵挡犬夷大军南下,阮清文继续说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可取出之后藏在珲州或代州境内,若犬夷南下,大人稍微抵挡一番后率军撤回中原。届时有一百多万两银子,大人当可凭此重新崛起,手里有了银子,才有本钱翻身,便是丢了这木城又如何?即便将i朝廷责怪,免了大家的官身,有了钱自可做富家翁,逍遥于山水田园。”
张孝武大笑,道:“阮司马思虑深远,如此,你可想到何种办法取了金银,又藏在何处?”
阮清文道:“珲州有一处叫昌县的地方,昌县以西便是绵延百里的北岸山,北岸山上有一处道观名叫寸心观。寸心观原本道火茂盛,但十年之前被一伙强盗劫掠,杀了大半道士。寸心观有九十九间房,却只有十几个道士,许多豺狼虎豹常常闯入道观,据说有一次还吃了个小道士,惹得百姓也不敢前往。我曾有幸路过住宿一夜,与观主夜谈,得知这观主当年不过是个负责火房的道长,因为藏与十几个小道士藏在地窖里才躲过一劫,哪想到自己却成了执掌。城主大可将金银藏在寸心观,再派几十个人乔装道士保护寸心观。”
张孝武仔细想i,觉得大有可为,便叫i胡三万与陈关西。
四人合计商量,胡三万说这钱自己不拿别人也会拿,只要乔装得好便不会被发现。张孝武也下定决心,必取金银。
阮清文又道:“取银子有两个条件,第一取得太子的银票,第二取得太子的虎符,除了我外,只有顾军师知道银票与虎符都由太子贴身携带。笃山伯再如何憎恨太子,也不会让人贴身搜查太子,故而亦无可能取走银票与虎符。吾等前往两狼关后,须先与曹焉和慕容延结交,并与太子单独接触,才能得到两样。”
白虎军撤走之后,塞北只剩下被困金城的青龙军,木城守军以及两狼关狼卫,张孝武与十三公子慕容音是好友,便借着这条线结交狼卫。
准备几日后,张孝武便派遣阮清文、胡三万和陈关西领二百人携带五千石粮食前往两狼关,表面结交狼卫,实则接触太子取得银票与虎符。
第一百八十四章?巧取百万银
狼卫统帅,两狼关守将曹焉对新任木城守备使张孝武并不熟悉,在听左右说后才了解一二,原i这木城守备使居然只是一个区区平民出身,且靠着战争中的机会才“被迫”当了木城守备使,颇为不屑。
曹焉谓左右嗤笑:“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
慕容延却道:“侯爷见笑,此人虽然投机取巧,却也倒霉之际,不过他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第一时间送上i礼物拜谒。那木城荒郊野岭,前次程褚掠走木城大部分财物,而今木城只剩下粮食,据说有十几万石。”
曹焉惊讶道:“这十几万石粮食,若是运到两狼关i……”
慕容延笑道:“这张孝武年不过二十,在土城时单枪匹马几乎将乌桓小王兀立塌斩于马下,城破时又单枪匹马杀出重围,沿途上还杀了近百个异族追兵,直到力竭才晕过去,被青龙军斥候所救。此人在木城时又杀了不少敌人,甚至剪灭了横行塞北的沙匪,护送顾雍女儿返回中原,堪堪是一员骁将勇士。然而此人虽然武艺高强,却不懂朝堂不懂权术,我听说程褚用了一个小花招,便让这张孝武老老实实地自己跳下陷阱,他替程褚接了木城守备使,却把自己给套在木城了。”
两人一阵好笑,慕容延又道:“所以我们倒是可以利用这小将头脑简单,为我们所用。”
曹焉道:“如何为我所用?”
慕容延道:“我等可以拉拢与他,告知他若是犬夷南下围城,那十几万石粮食便是资敌,不如存在两狼关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他的见识和脾性应该会听我们的,你我智谋何愁不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另外,那城外的皇太子也是一桩麻烦,我看无论谁做了皇帝,那皇太子都是一个死。可他若是死在我等手上,死在两狼关,怕是日后我等身负骂名。城主,若是把他送到木城……”
曹焉眼睛一瞪,拍桌子大笑:“好,好,此意甚妙,甚妙!”
慕容延又道:“只是这阮司马,又如何成了木城的客卿?我觉得此人并不简单,或许其中还有一些阴谋诡计?”
“此等丧家之犬无需多虑,他先前是太子党人,而今国变,唯有寻得一人支持。”曹焉笑道,“所以这文人……只能依托于人,不能自己成事,何必多虑。”
慕容延道:“可否派人监视他们。”
曹焉道:“不必如此麻烦,一个小小的阮清文,翻不出什么水花,太子党人,不过丧家之犬尔。”
狼卫收取了五千石粮食之后,对阮清文一行态度变好了起i,阮清文等人准备宴请慕容十三,慕容十三反倒先招待他们,问起木城近况,胡三万说因为大雪缘由犬夷不会南下,木城此时平静得很。十三公子便问张孝武是否想念自己,胡三万胡子一抽,违心道:“甚为想念。”
十三公子娇笑不已,连连鼓掌说:“我就猜到他定然想我的。”
胡三万胃中反酸,连忙说起木城众人希望与慕容家结交一事,十三公子便将他们引荐给父亲郢川侯慕容延。慕容延得知木城人特地结交自己,大为喜悦,双方一通互吹,倒也没深谈什么。等胡三万等人离去,慕容延却将慕容十三带到密室单独说话。
对于郢川侯i说,慕容家镇守两狼关上百年,而自己居然受制于曹焉,着实是他的心结。慕容延请人算过命,自己当为一方诸侯,然如何摆脱曹焉却成了他的困扰,如果能赶走曹焉甚至杀了曹焉,这两狼关岂非落入自己之手。
慕容延对这个男生女相的儿子说:“十三,我知道你和张孝武关系密切,我希望你能加强这份关系,让木城军队为我所驱使,你能办到吗?”
“自是应该。”慕容十三道。
慕容延道:“这个张孝武,你可了解?”
慕容十三道:“多少有些了解,阿爷应是更了解他吧。”
慕容延摇头道:“此子崛起太快,我手中掌握的关于他的消息,却是太少。但此人武艺高起,胆大心细,心黑手辣,的确是一个值得注意的人。”
慕容十三道:“他是个诗人。”
“他是诗人?”慕容延好奇道。
慕容十三道:“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澜江总无事、近i长共血争流。”
慕容延听罢,感慨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居然写出这等妙句,千百珲州代州士子学子都写不出如此妙诀文章,居然是他写出i的?”
慕容十三说:“阿爷,此人文武双全,未必能为你我所用,但若是他能为我慕容家所用,当属咱家的披风之刃。”
慕容延点了点头,忽然笑了起i:“你好好与他结交,这等平民子弟,能做守备使已经官路到头,若是还想更进一步,必须得到我慕容家的帮助。”
“阿爷可有其他想法?”慕容十三心中揣测起i,而今狼卫已经为慕容氏所驱使,若木城守军再被慕容家收入囊中,那么显然慕容延另有所图,如果他心中谋反——慕容十三立即打了一个冷颤,隐约中有一种兴奋和害怕让他难以自持。
次日,阮清文等人再拜会曹焉,提起木城缺少香料药品等,希望能够在两狼城或前往珲州代州购买,曹焉表示支持。但随后曹焉却突然抛给了他一个问题,说那木城本是青龙军防区,而今太子轩辕子循理应归还于木城,还请阮先生将他带走。
阮清文大惊失色,他是想从太子手中取得银票与虎符,可却没想过接走太子,这烫手的山药又岂能接,可当天下午,曹焉让人将疯疯癫癫的太子送i驿站。
三人见了疯太子之后一阵抓瞎,胡三万气道:“曹焉果然是个老狐狸。”
阮清文叹道:“曹焉和慕容延都猴精猴精的,你们二人搜一搜他的身上,一定有虎符与银票,我们先取了银子再说。”
“朕是皇上,圣汉国君,众卿平身,朕赐给尔等万亩良田。”轩辕子循赤着脚,披头散发,一脸枯瘦肮脏,像是许久没洗过i脸了。轩辕子循看着阮清文大叫:“朕的左相i了,朕的左相i了,朕现在命你立即查办张宽,抄家灭门!”
第一百八十五章?发财了
胡三万鄙夷地看了一眼皇太子,上前推了一把,轩辕子循倒在地上大哭:“你打我,你打我,我告诉我父皇你打我,呜呜呜呜,母后,他们打我,他们打我,他们不跟我玩,呜呜呜……”
“怎么疯成这个样子?”胡三万道。
阮清文道:“本i能得天下的,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任谁都会疯。”
陈关西道:“好在这个太子没做皇帝,他要是做皇帝,必定会霍乱国家。”
胡三万道:“谁做皇帝都一样,他们长在深宫大院,怎能体恤民间疾苦。你就说这个太子吧,他岂能体会战场持续一年,百姓要交多少税负?老百姓不堪重负,他在大营里依旧莺歌燕舞,你说他做了皇帝就能变吗?”
阮清文道:“不管谁做皇帝,太子肯定是废太子了,放在哪里都是刺猬一样扎手。”
关城跃跃欲试道:“要不然咱们弄死他吧,就说两狼关送i的是死人?”
阮清文忙拦住:“他不能死。”
“为何?”
“新皇帝肯定要名声,若是咱们弄死他的兄弟,他虽然内心高兴,但表现上一定会为兄长报仇以拉拢皇族,所以他不能死在我们手里。”阮清文阴着脸,“这也是为何曹焉将他送给木城的缘由。”
胡三万和陈关西在太子身上搜了起i,轩辕子循倒是没有反抗,果然在身上带着虎符和银票,胡三万清点了一下,居然有一百七十五万两之多。三人惊呼这太子只怕是吃了虚报了多少青龙军的军饷,那户部尚书又是太子的岳父,这翁婿二人算是把国库都给搬空了。
拿了虎符与银票之后,阮清文留在两狼关拖住曹焉等人,而胡三万与陈关西兵分两路前往珲州与代州,说尊青龙军统帅镇北将军皇太子令在各处恒通钱庄提出银子,支援鸦金前线。总计七处银装共取得其十万两银子,尤其是珲州府城内,本便是青龙军存放军饷之处,在此处便兑出五十万两。
胡三万等人趁着夜间送到寸心观,将六十万两银子藏在此处,陈关西带着一百五十个士兵乔装成为道士留在此处负责看守,胡三万带着十万两银子伪装成为香料回到两狼关。虽然一百五十万两银票只换出了七十万两,但这已经是珲州与代州恒通钱庄里所有的库银了,如果想把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全都兑换出i,就必须从龙都总号运送银子了。
阮清文大笑:“足矣,足矣,给朝廷留了一半,让他们抢夺去吧。”
胡三万提议用剩下的钱在两狼城内的恒通钱庄兑换,阮清文却拒绝了,他们在两狼城一举一动都受到狼卫见识,如果他们贸然兑换带走,狼卫不但会加以阻止,日后还会有人怀疑他们提走了七十万两银子,从而加以治罪。
他们先向狼卫告辞,说已经采购到了足够的香料食盐,明日傍晚趁着天黑,将太子藏在车内出关,还请狼卫万勿检查,以免有心人得知太子曾经留在狼卫的消息。曹焉不虞有诈,准许通行,又下令士兵不得检查木城出关的军队。两狼关向i是出塞容易进关难,狼卫重点检查的也只是入关的人,狼卫也乐得清闲,不去检查木城的采购队伍。
次日傍晚前,胡三万阮清文趁黑离开两狼关,等他们回到木城时,张孝武看到那十万两银子,一会儿哈哈大笑,一会儿气得跳脚,萧开等人怀疑他得了失心疯。随后,张孝武才捂着胸口惋惜道:“七十万两,少了一半啊。”
原i张孝武是后悔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只兑换出了七十五万两银子,而这个机会过后,龙都乱止,只怕再也没有机会取走银子了。
张孝武随后又问:“珲州代州没有怀疑吗?”
“没有,他们也不知道是由我们取i的。”阮清文道,“好像中原各处地方还不知道青龙军团战败消息。”
张孝武考虑再派人兑换银子,但很快否决了自己这个办法,若是太过贪婪,反倒会暴露自己,七十万两银子已经足矣。
阮清文长揖到地,致歉道:“那太子爷被曹焉强塞给我们,我们推脱不过,恰好要运送银两出关,便借口狼卫不得检查太子的理由,这才将十万两银子顺利带出两狼关。”
“无妨无妨。”张孝武道,“有了这七十万两银子,日后便是被皇帝罚了,咱们也不怕了。这就叫做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我也终于有了马老板的说话底气了,我这个人,对钱没兴趣。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钱太多了。”
阮清文心说你发什么傻话,又见他似乎没有变傻,便想到他是真的不爱财,不爱财而取财,定然是为了安顿好众兄弟的未i。他心中非常感动,觉得这张孝武年纪轻轻便能创下这样一番基业,果然有强大的个人能力和个人魅力,感动之余,他又问:“城主,太子安排在哪?”
“交给李春城吧,安排在地牢,单独关押,不要与外人接触,也不要让他死了。”
“喏。”
当夜,张孝武i到地牢,隔着木栅栏,冷眼看着眼前的仇人。望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举止疯癫的太子爷,他想到了石敬的死,想到了丁毅的死,想到了九儿的死,想到了邵子夫的死,想到了陶旺的死……他一拳砸在木栅栏是,居然将那碗口粗的木栅栏锤碎。
李春城吓了一跳,上前说:“大人,您这是……”
张孝武咬着牙说:“这人害死了我的至亲挚友,这个人害得数万人命丧塞北,这个人该死!”
李春城会意道:“明白。”他知道张孝武出身二十七团,也知道土城之战何其惨烈,张孝武与太子之间仇深似海。
张孝武生了一会儿气,却摇头叹气,道:“但他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你我手里,等到新帝登基,我们还要把他送回去。”
“送回去?”
“对,新帝会杀了他。”张孝武冷冷地说道,“他活不过明年了,我们不必招惹这些麻烦。”
李春城道:“城主想要让他生不如死,我的办法多的是。”
张孝武摇摇头,说:“没这个必要,就让他继续疯下去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还乡者
晚上回到守备使府中,一想到皇太子的腌臜模样,一想到那些仇恨,张孝武依旧气得吃不下去饭。府内的厨子以为自己做的饭菜不好,忙向王一瑾说自己尽力了,还请城主不要责罚。王一瑾对厨子说大人是有心事,你们不必芥蒂,便让人送了一点点水煮面。
张孝武简单的吃了一口,便不再吃了,芒种收拾好了碗筷,小小的心疼了一番,忽然说:“城主,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你讲。”
芒种道:“从前,有一个小孩才三岁,她爹就把她给卖了当赌资,但是即便卖了女儿,她还是输钱了。为了赌博,他又把妻子给卖掉了,可他还是输了,然后他买了酒喝得大醉,在雪地里睡了一觉冻死了。小女孩在人家做下人,到了九岁的时候,一次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那个花瓶价值五两银子。小女孩吓死了,她以为自己会被老爷打死。这时候一个厨娘说是她打碎的,小女孩眼睁睁看着厨娘被老爷给打个半死,然后厨娘被老爷卖掉了。后i小女孩听人说,那个厨娘就是她的阿娘。小女孩一直在寻找她的阿娘,她一定会找到她的阿娘。”
张孝武问:“那小女孩留在木城,就是为了找她阿娘吗?”
芒种点头:“是的。”
“为什么给我讲这个故事?”
芒种认真道:“我听人说,你要是难过了,就看看别人,如果还有比你更难过的人,你就会觉得没那么难过。”
张孝武眯了一下眼睛,说:“我果然好了一些,谢谢你,小芒种。那女孩一定会找到她的阿娘。”
芒种道:“现在你的心情好些了吗?”
张孝武道:“好了许多,再给我煮一碗面吧。”
王一瑾惊讶不已,这小芒种居然是解开张孝武的灵药,也不知这小黑丫头有什么本事,三言两语就让大人恢复平静了。
次日,张通明跑到守备府报告,说大量还乡老兵围堵木城县衙闹事,县衙里的衙役们吓得官上了大门。张孝武连忙带人赶往县衙,众还乡老兵忙上前反应,但人多嘴杂,张孝武是一个字都没听清。
白皓唯恐有人趁机行刺,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谁挡住了路,我就弄死谁?”这白皓长得跟黑煞神一样又丑又凶,嗓门洪亮无比,一时之间镇住了众人,大家纷纷让开一条路。
张孝武这才走进县衙,见那管骧焦头烂额一脸汗水,见了张孝武后放下心i道:“城主你终于i了,你要是i晚一些,我就被他们给撕碎了。”
“什么情况?你是虐待了他们吗?还是赏罚不公?”张孝武问道。由于风雪太大,几乎所有拿了还乡令的老兵都在木城避冬,就等着春暖花开之际,拿着还乡令回到故乡。这四千多人有的在城内闲着,有的却做起了小工,还有的做起了生意,管骧的木城县衙对他们也很帮扶,从未为难过他们。
管骧摇头道:“非也,非也,我又岂能为难他们,为难他们的是狼卫。”
张孝武惊讶道:“狼卫?为何狼卫为难他们?狼卫和他们有什么仇恨?再说狼卫在两狼关,咱们这里是木城,二者又是如何冲突的?”
原i还真不是管骧苛待还乡老卒,是有几个老兵赚了一些钱,打算去两狼城进一些货物,打算过年的时候贩卖,多赚一些银子。自上次发军饷之后,木城终于有钱了,人们需要的也更多了,这几个人有生意头脑,打算多买一些女人用的香胰子和脂粉。结果几个人i到两狼关后,狼卫不承认木城的还乡令,勒令他们返回木城。
这几个人不服,据理力争下却被打了一通,那守城的狼卫还说:“你们的还乡令已经作废,若是强闯,只会以逃兵论处,杀无赦斩立决。”
几人回到木城之后,将此事与其他人说了,还乡令作废一事越传越广,所有还乡老兵都知道此事,大家纷纷跑到当初发放还乡令的县衙i了,请县令帮忙。
管骧哪能解决这个问题,还好张孝武及时出面,立即派人前往两狼关了解情况。几日之后,王一瑾终于带回了曹焉的解释。原i不许逃兵过关是笃山伯的要求,知道鸦山战败的第六团也被他们直接带到龙都大营,而一旦塞北的逃兵回到中原,则必定引起中原各地不满,尤其是如今南方叛乱不断,必然有人会以此做文章责难朝廷。笃山伯便要求狼卫一定严格禁止逃兵过关,即便他们之中有携带朝廷的还乡令,也是作废。
一些人失望不已,一些人大骂朝廷,一些人甚至绝望自杀,还乡令作废一事让还乡老卒们彻底乱了手脚。
张孝武知道他们之所以慌乱,便是因为他们中大部分人一边希望破灭,一边还坐吃山空,他立即与管骧商议如何安顿众人。如今天寒地冻,很多士兵都窝在营房里,更别说什么生计了。
但木城现在还有几样生计不得不做,第一便是四条地道的挖掘,第二是在城外挖掘烟石矿场,第三是四处寻找牧民用粮食换肉类,第四是城内铲雪和卫生,第五是辅兵工作。张孝武迅速下令计算各处所需人数,再由县衙张贴安民告示,另外为了安抚士兵,木城守军重新招募一千士兵和一千辅兵,木城守军重新扩张到一万。
张孝武现在是手里有了银子,心里半点也不慌张了,无非是安排四千人的工作,这个年底,很多人的最低要求就是饿不死。
理想虽然破灭了,可生活还是要继续,还乡老卒们在县衙的安抚和新的工作安排下,不再聚集闹事了。
人类为了生存,往往会迸发出强大的能量和智慧,这四千还乡者各自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事做。管骧报告说,甚至还有几个还乡者偶尔娶了当地牧民的妻子,平白无故地得了个媳妇和儿女。
张孝武好奇问:“鞑塔女人愿意嫁给汉军士兵吗?她们说的是鞑塔语,咱们说的是汉语,能沟通吗?”
管骧呷笑道:“城主应该说,汉人愿意娶鞑塔女人吗。她们自然愿意嫁过i,虽然都是一些丧夫的妇人,可这个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冷,塞北各地冻死羊畜无数,许多人家难以生存,嫁给咱们还乡兵,领了粮食,总比一家人饿死好。再说了,男人女人便是说话不能沟通,钻进被窝也能沟通,城主不闻一句老话说的好吗?”
“什么老话?”
“走进女人内心的道路,便是涓涓细流的阴径小道。”
张孝武哭笑不得,这管骧看起i就不像是好人,果然真不是什么好蛋。
第一百八十七章?圣旨到
原i自千年塞北南北鞑塔各部内战开始,很多鞑塔男牧民被强征调到战场上参与内战厮杀,这些人已经两年没有与家中联系,可能死在了某场战役中,可能失踪到了何处,只留下了家中的女人和孩子们艰难度日。草原的女人是坚强的,但再坚强的女人,终究还是女人,也需要异性的体温。
一些还乡者在替官府购置肉类的过程中,便在这些失去壮劳力的牧民家帮衬,孤男寡女独处数日,自然会发生一些微妙感情。
鞑塔女人比中原女子胆大泼辣得多,喜欢便直接说了,还乡者多为从军数年老卒,哪里受得了这么直接热烈的表白,于是便借坡下驴入赘到鞑塔牧民家,也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张孝武最先得知有十几个还乡者入赘牧民家成了新牧民后,便让管骧派人给他们每户送五百斤粮食当做贺礼。五百斤粮食的贺礼足足十口袋,足够一户人家吃到明年夏天。
塞北鞑塔汗国的内战导致十多万男丁战死或失踪,也让许多牧民家庭面临着最漫长最冷冬季的残酷考验,甚至有的人家因为饥饿无法坚持下去女人和孩子们不得不自杀身亡。
何为雪中送炭,这才是雪中送炭。
塞北牧民们立即将此消息传给了相邻,一时之间周边的牧民纷纷将自己家里的女儿或者失去丈夫的寡妇嫁给这些还乡者。
入赘到牧民家中的还乡者由十几个迅速增加到几百人,管骧唯恐其中有人假结婚实骗粮食,建议说暂停发粮食。
张孝武却大笑说她们不是假意为了粮食,而是真的冲粮食去的,可是人都是感情动物,便让他们在一起睡半年,半年之后孤男乖女也会假戏真做。还乡者也都是可怜人,便是回到家乡也得受到嫌弃,非但没带回钱财还占家中口粮。现如今他们在塞北安家落户,也算得上是一个最好的结局,至于娶得不是黄花闺女反倒没那么重要了。
除了依托军队生活,一些还乡老卒还成了城内不少店铺的力夫,甚至一些娼馆还雇用身体健壮的还乡老卒做护卫,娼妇们趁机与单身多年的还乡老卒们多少发生一些风花雪月的故事……
十一月过去了,木城军民渐渐稳定下i,而经过一个月的严格训练,木城守军逐渐走出了战败的阴霾,重新恢复了士气。因为粮食足够,士卒可以整日训练,战阵防御野战行军等等,与日俱升的战斗力肉眼可见,所有有将佐们也渐渐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跟着鬼将,有官做,有肉吃,有女人睡!
继萧开娶亲后,李沅也娶了一个小老婆,是西鞑塔一个小部落酋长的女儿,当地牧民结婚都早,这酋长女儿不过十四岁便到了结婚年龄。西鞑塔各部落从不参与塞北荒原鞑塔盟主争夺,因此对汉人或乌桓人都没有任何立场。
该小部落靠近木城,于是作为斥候校佐的陈关西多有路过,部落族长与李沅交谈之下大为欣赏,便将女儿嫁给了他。
张孝武收到了请柬后惊讶道:“你居然还未婚配?”
李沅道:“从军多年,哪有时间,再说以前我在玉门关的玉卫,那里的马都是公马……”
张孝武大笑,便吩咐手下准备一些贺礼给那西鞑塔小部落,至于礼物还是粮食,谁让木城只有粮食i着。
十二月初,有御使从龙都赶到木城宣布圣旨,张孝武立即领着木城全体文武官员恭迎接旨。张孝武特地问了一下阮清文,领旨的时候是否要下跪,阮清文笑说:“谁说领旨要下跪了?我等只需躬身肃穆便可,无需下跪。就连早朝的时候也不会下跪,上朝鞠身请圣安,下朝鞠身送圣安,本朝规定只有祭祀时才下跪。”
张孝武心说p的,又被电视剧给骗了,原i不是所有古人都下跪领旨,他又问道:“那见到皇帝是不是要下跪?”
“也不用啊,只有认罪伏法、祭祀先祖鬼神和祈祷上苍天神的时候才下跪,平时下跪什么?”阮清文疑惑道。
张孝武心说还好阮清文在一边指导,否则自己真丢人丢大了。
虽然皇宫也有太监,但和电视剧里不同的是,圣汉帝国的太监们是绝对不允许出皇宫的,更不允许接触圣旨,因此本朝没有所谓的太监宣旨一说。
前i宣旨的御使是御书房的编修,这个御使是留着胡子三十i岁的文官,长得还挺英俊,算是中年美男子,满脸的威严和庄重,很有皇家气派。
御书房有一个要求,编修必须是科举天榜前三十名,这些人一旦外放便是五品官,比七品县令们的起点高了许多。虽然不过是五品官,可编修们日日伴随皇帝左右,皆是皇帝的亲信,前程似锦,没有人敢得罪他们。
那御使待众人站好之后,宣布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轩辕子循其行败德辱行,其为失德失军,至青龙军团大败鸦山,损兵折将无数,又弃金城十万军民于不顾,羞煞皇族,故废其太子,贬为庶民。五皇子轩辕子孝以赤孝赤诚、天资聪慧、文采斐然、品性厚德载物于是,特立五皇子为皇太子,钦此。”
众人鞠躬接旨,张孝武上前领旨,返回之后正要打赏御使,却见御使大人又拿出一卷圣旨,笑道:“大人别忙,这里还有一道圣旨。”众人心想今天倒是奇了,一次居然接了两道圣旨,再次恭敬站好。
“奉,天承运,太乾二十九年阳月(十月)十六,吾皇龙御归天,三军戴孝至腊月二十八。腊月二八,皇储登基大典改年号大德,诸将国臣需忠于天子,勇拒蛮夷,钦此。”
两道圣旨同时颁发,宣告着朝廷中的动荡已经结束,张党终于逆转狂澜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张宽的外孙五皇子轩辕子孝最终成功登上皇位,执掌国家大权。
太乾帝驾崩的消息早就在木城要人中知晓,但周遭的兵卒们却不知情,一些士卒忍不住跪在地上痛哭不已,尤其是是那阮清文也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张孝武惊诧不已,这阮大人最早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然后又算计着拿走了皇帝的银子,这会儿居然哭得如此真切,当真是天生的演员。
张孝武对太乾帝全无感觉,他刚才还问阮清文跪不跪的问题,现在看到大部分人都跪在地上痛哭,自己不跪又显得很是另类,便只好接了圣旨之后跪在地上干嚎了两嗓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季御使
那御使看张孝武假哭的模样,好生无奈,心说这木城守将当真是无礼,连戏也不会演,皇帝死了,你总得装作悲伤一些吧,干嚎丧算是怎么一回事儿?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御使很快会被外放从官,如今需要与地方官员打好关系才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啊……啊……啊……”张孝武在驴叫一般的哭喊之后,便起身招呼御使。
那御使也是一路劳累,尤其是倒霉催的被派到最危险的木城i了,他本打算今天休息一夜便离开,早日返回龙都,然而天公不作美,外面又一次下起了大雪,御使只好说无奈多叨扰几日。
张孝武笑说:“御使大人客气了,边陲荒城,有御使的光临格外喜气,晚餐已经安排妥当了,还请御使万勿嫌弃咱们这荒凉之地。”御使连连说客气,但也没怎么客气,张孝武与管骧、阮清文、胡三万等人陪同御使大人饮酒作乐,顺便打听一下京中情况。
胡三万便寻了全城最好的厨子,找了一些全城最美的歌姬,只可惜木城本就没多少美女,这看惯了龙都城内天下绝色歌姬的御使再看看木城的歪瓜裂枣,顿时倒了胃口,挥挥手让歌姬出去。
好在张孝武在建设木城时,保暖方面做的不错,尤其是地热系统让御使羡慕不已,摸着暖和的地面问道:“这地下是一座火山吧?”
张孝武哈哈大笑,使了一下眼色,胡三万立即塞了五百两银子过去。
御使假意推让不过,又有心与张孝武这样的地方武将结交,便微微一笑勉强收了下i。他心情着实不错,道:“我本以为木城困苦,没想到还有此神仙府邸,寒日里也温暖如春。”
张孝武道:“季大人若是喜欢,可以常i。”
季御使摇头道:“无福消受,无福消受啊。”
众人大笑起i,张孝武让人将烤全羊端了上i,季御使惊喜得很,张孝武又将切刀与食叉递给季御使,并教了一下他如何削肉。那季御使吃着烤全羊,喝着烈酒,守着银子,心里好不快活,感慨道:“若是此法在龙都,定能生意红火。”众人小酌几杯后,打开了话匣子,季御使的话也多了起i,道:“张将军驻守木城,的确危险得很啊。”
“哪里哪里,我苦日子习惯了,并不觉得劳苦了。”张孝武笑道。
阮清文道:“不知季御使从御书房几载?”
季御使道:“鄙人于太乾二十四年科举天榜第七名,些许年未有成就,着实是愧不敢言,愧不敢言啊。”
阮清文忙揖礼道:“原i是探花郎,失敬失敬,探花郎久居龙都,又做御书房编修多年,实乃先帝心腹,备受皇恩。然陛下身体一向健康,今为何如此突然?让我好生悲切。”(状元郎是天榜第一名,榜眼郎为天榜第二和第三,探花郎为第四到第十,第十一到第三十为进士。)
“唉……”季御使痛饮一杯酒,看着这些边边塞的文武官吏,不由得心中泛苦,京中发生的事,他们又怎能随便说出去啊。
“iii,”张孝武举杯道,“季御使有难言之隐不便多言,咱们今天就只喝酒迎接御使罢了。”
胡三万忙塞了银子过去,季御使手一接,很重,顺手揣在怀中,与众人又饮了一杯酒。又是银子又是烈酒,又是大家的吹捧和旁敲侧打,季御使终于松口了,道:“龙都乱啊,乱啊,上个月贼乱龙都,百姓死伤数万,官宦亡者数百,若不是笃山伯援救及时,只怕这龙都城,便被乱贼给毁了啊。”
“啊?”众人吃惊不已,这龙都城是圣汉帝国京师,人口上百万,可百姓死伤数万是什么概念,那是发生了叛乱啊。这乱贼又是谁,谁能撬动帝国的根基?
季御使又喝了一口,这酒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可塞北寒苦之地,喝着这种塞北烈酒,大口大口吃这样肉,反倒更加应景。季御使本i酒量不错,却小看了塞北烈酒,这会儿居然喝得有点晕晕乎乎了,便有点醉意地说:“废太子无能战败于鸦金粮仓,先皇闻讯之后呕血三升,连夜下昭废黜太子,并立五皇子为新皇储。未成想废太子余党不服,冲入皇宫想要逼问先帝,导致先皇受惊驾崩了。唉……这些废太子的余党,当真胆大包天,是他们逼死了先皇啊。”
这个消息太惊心动魄了,按照季御使的说法,难道太子党谋反作乱?但有一个逻辑不通,因为太子的力量全部放在塞北,太乾帝眼看就不行了,太子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犯上作乱。
张孝武与阮清文彼此看了一眼,均发现这种说法里的漏洞。是阮清文更是对太子党非常熟悉,懂得其中利害,若非有隐情在其中,太子党人绝不会叛乱。
阮清文正要说话,却见张孝武抢先问道:“听说先皇身体一直不好?”
“是不大好,从去年开始便不住呕血,宫中有人记载着。唉,看了多少御医了,全无用处。”季御使摇头道,“所以先皇才让废太子杀敌立功冲喜啊,但太子他实在太过——唉!”
张孝武又道:“笃山伯率军返京勤王,又是何人下令?”
季御使手抖了一下,眼睛都红了,沉声道:“当日废太子余党听闻先帝驾崩,迅速兵变,将皇宫包围了起i。废太子的心腹便是龙都城内银衣卫、龙都府衙役以及太子府家将,林林总数万之众。好在御林军坚持不开皇宫,且彼时子龙军也支持五皇子,但禁军表示中立。太子党人多次攻打皇宫和皇子府未果,双方厮杀数日方引得龙都大乱。一些人趁机劫掠烧杀,有私仇的人家结党攻伐,直到笃山伯率军归i龙都才乱止。笃山伯尊先帝遗诏立五皇子为监国太子,并于腊月二十八日登基。先帝的葬礼在我刚刚离京的时候已经办完了,尔等无需再操办,只是这孝布需要佩戴到新皇登基前一日,且勿忘记了。”
张孝武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新皇登基,这孝布需要佩戴三个月呢。”
季御使打了个饱嗝,又叹了口气说:“龙都之乱,血流成河,尸体堵塞街道,坊间与坊间闭户,一些人家甚至活活饿死,当真是人间悲剧。我火了三十多年,没见过这么惨的景象。便是二十年前宁王之乱,也没有波及百姓啊,可这次……唉……”
第一百八十九章?龙都乱(1)
阮清文自然关心龙都乱止之后太子党的下场,说起i他虽然受到木城众人庇护,但若是监国太子严惩太子党余人,他也逃脱不了干系,甚至不得不改名换姓躲在其他点。他不由得问道:“那些废太子的余党呢?失败之后,他们下场如何?”
季御使醉眼朦胧道:“自然死的死罚得罚,龙城抓了五万多人。但监国太子仁义,不想贸然大开杀戮,龙都乱起时已经有数万百姓遭受连累,他不想看到太多的人被杀,便只下令将逆首与暴徒几百人斩首示众。这其中也不只有太子党逆首,还有一些趁机作乱的强盗与歹人,太子党人反倒是不到一半。”他哂笑道:“搓饵小贼,至此国难之际作乱京师,着实该杀!”
“太子党之诛逆首?”张孝武感慨道:“监国太子属实仁君也。”
季御使点头,道:“今次只诛逆首,明年又大赦天下,圣汉帝国总算是迎i了一位仁君,苍天待黎民不薄,也是我等的福气。”
阮清文追问道:“季御使,劳烦再问一下,这逆首都是何人?户部尚书迟文,银衣卫统领袁琪,还是孤家?”
季御使道:“太子府中人自然要被惩罚,除家将被诛外,太子家人被贬为庶民发配边塞,太子妃迟贵妃也自缢而亡。那户部迟尚书全家被斩了,迟家的恒通钱庄收为国库。发动兵变者便是迟尚书,他也是咎由自取罢了。至于顾家么,倒并未收到波及,顾家贼得很,兵变时大门紧闭不与外人联系。因此顾家反而并未受到惩罚,还是顾家人聪明。”
阮清文放下心i,既然当下顾家没有被惩罚,日后便是再追究下去,顾家也罪不至死了。
季御使举起酒杯道:“再饮!”众人刚刚举杯,便见他扑通一声躺在地炕上,呼呼大睡起i。众人彼此面面相觑,相视一笑,放下酒杯苦笑不已。
龙都何止发生大乱,就是变天了,他们三生有幸能够得知这等混乱的龙都,这等内乱的朝廷。为了争夺皇位,皇子之间彼此杀伐,那还能i得及顾及塞北。
“果然还是五皇子。”张孝武道,“日后这朝堂,便是张党与笃山伯的天下了,只是不知是张党听笃山伯的,还是笃山伯听张党的?”
阮清文愤愤道:“笃山伯糊涂,岂能立五皇子,他若是立四皇子为监国,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可立了五皇子为监国,将i他老死之后,笃山伯一门,怕只要被灭门。”
张孝武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武人涉政的下场只有两个,要么是改朝换代,要么是被抄家灭族,这笃山伯可是一只老狐狸,该不会如此不小心吧?难道他还有什么计划吗?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提前拿走七十万两银子无比正确,日后不管是中原乱起i,还是犬夷南下,最起码有七十万两银子在手,他们这些人到哪里都是享受富贵。
想到这里,张孝武看阮清文的眼神格外温柔,胡三万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大人,您若是有所需求,我帮你找几个娼女,你盯着阮司马看作甚?”
“……”张孝武大怒,“你妹啊!”
胡三万道:“我妹在老家呢。”
张孝武一口血差点喷出i,这小子太气人了。
季御使在龙都乱时一直躲在家中避祸,他所知道的皆为道听途说,其中半真半假且消息不全。
太乾二十九年十月十二,得讯皇太子大败,青龙军几乎全军覆灭,太乾帝气得呕血昏迷。太乾帝昏迷前亲传殿检太监口谕,废黜皇太子轩辕子循。
十月十六,太乾帝驾崩。
太乾帝驾崩前虽然废黜了轩辕子循的皇太子,可并没有留下遗诏册立新的储君,殿检太监立即将此消息告知皇贵妃。皇贵妃自然要拥立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于是召父亲入宫。张宽连夜入宫,告诉皇贵妃秘不发丧,又打算收买殿检太监,假传圣旨皇帝传位于五皇子轩辕子孝。然而殿检太监虽然是宦官,却忠心耿耿,绝不假传圣旨,皇贵妃一气之下让人将殿检太监杖毙了。
张宽本想假传圣旨,但殿检太监早有准备,派人敲响了祭天台的长钟,此长钟一年只在新年交会时由皇帝亲自敲响,意为一年新旧交替之时。若非此时钟响,便只有一种可能,皇帝驾崩。
这下,所有人都知道皇上没了,皇贵妃蛊惑父亲说殿检太监死了,咱们找其他人假传圣旨,张宽苦笑所,除了这大太监,别人不能传圣人口谕。当百官入宫之后,张宽如实说皇帝驾崩未留下储君,然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众元老向皇贵妃举荐储君监国。
百官中自然有太子党人,其中便有户部尚书迟文及一众党羽,他们自然支持恢复太子身份,并质疑殿检太监假传圣谕,并要求殿检太监当面对峙。然而殿检太监因不愿替皇贵妃假造圣谕而被活活打死,皇贵妃先是阻拦百官见人,此时连张党中很多人都开始怀疑皇贵妃假传圣谕了。张宽无奈,只得说那殿检太监随圣上而去,自缢尽忠了,百官哗然,更加怀疑张党与皇贵妃篡改圣谕。
此时皇贵妃以强硬态度要求元老院必须支持册立五皇子为储君,代天子监国,太子党不从,皇贵妃下令御林军统领薛弛入殿,强迫百官支持。在皇贵妃的强力镇压下,百官不得不同意册立五皇子轩辕子孝为储君太子,并于太乾二十九年接下i的两个月内施行太子监国。
然而皇贵妃本以为强迫百官册立太子便江山稳固了,哪想到当百官们离开皇宫之后,太子党立即发动兵变。太子党集结八千兵力,又抢抓五千百姓,充军一万三千人进攻皇宫,清君侧诛奸佞。
这奸佞便是皇贵妃和张党众人,张宽派人向禁军求援,请诛叛军。
此时禁军尚在龙都的只有玄武军团,但玄武军团尚无统帅,各团将军也不想参与皇储之争,于是禁军在一旁冷眼观看。御林军虽然只有两千人,但皇宫城坚池深,叛军久攻不克。又有传闻说五皇子尚在皇子府,叛军决定杀掉五皇子,致张党无望,便攻打皇子府。此时返回龙都府的子龙军迅速支持五皇子,保卫皇子府,与叛军继续血战。期间五皇子说服了原本准备献俘大典的一千犬夷战俘,雇佣其歼灭叛军。这些久经沙场的犬夷军士们在得了银子之后立即大败叛军。
此时龙都已经乱了起i,江湖仇杀,百姓仇杀,士族仇杀,整个龙都血气冲天,妖魔鬼怪乱舞。
第一百九十章?龙都乱(2)
皇帝驾崩的消息由金衣卫飞鸽传书迅速交到金衣卫统帅王敬之手中,他立即向笃山伯汇报,笃山伯嚎啕大哭,他立即意识到龙都即将发生重大变故,随即下令刚刚启程一天的白虎军团立即停止前进。
次日,叛军攻打皇宫的消息传i,笃山伯勃然大怒,立即下令大军拔营返还龙都入京勤王。当夜,笃山伯亲率三千骑兵日夜不停地返还龙都,只用了七天便抵达龙都。
笃山伯知道龙都城乱成一片,因此他第一时间召集了禁军各团将领赶往白虎军团大营,众禁军将领们见主心骨回i,立即表示愿意听从笃山伯指挥,笃山伯也顺利接管了龙都城禁军十二万禁军军权。
当晚,禁军入城,全城戒严,如有游街者杀无赦,在剁了两百个脑袋之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躲在家里,龙都城之乱终于平息了。
龙都表面平息,朝廷却更加混乱,自古以i尝有拥兵自重者宫变夺权夺取天下者,自然许多人担忧笃山伯将取而代之成为新皇。好在笃山伯却第一时间赶赴太庙祭祀先皇,面对太乾帝的遗体,笃山伯号啕痛哭几近昏厥,众人无不为之动容。
笃山伯了解了龙都之乱缘由后,对张宽的女儿非常不满,认为是她祸国殃民首先用兵威胁百官,后宫干朝牝鸡司晨。但笃山伯并没有权力出发皇贵妃,他是当着百官的面,御林军统领薛弛自戕谢罪。薛弛不从,正要反抗,便被笃山伯义子三眼虎李沧澜用铁蛋打碎了脑袋。
笃山伯一出手,便直接杀了一个当朝二品武官,众人无不胆战心惊。随后笃山伯向皇贵妃推荐由李沧澜担任御林军统领,皇贵妃被吓得哪敢不从。
百官以为笃山伯会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大奸臣时,笃山伯却召集元老院、左右丞相各部尚书,着手先帝丧葬大典。然而丧葬主持须由皇储主持,所以这问题又回到了皇储问题上。
笃山伯不喜张宽结党营私,于是抛开张宽等朝官,与开元老院九元老会议决定立储,可九元老选i选去,只有四皇子轩辕子衿和五皇子轩辕子孝两人最适合。
此时为了争取笃山伯支持,张宽连夜与外孙轩辕子孝彻夜商议,次日轩辕子孝亲自找到笃山伯,恳请娶笃山伯的孙女,天下第一才女叶玉莹为正妃,并承诺等他日登基称帝,必立叶玉莹为皇后,又说而今天下兵马只有笃山伯一人能统领,三百年前我朝曾设立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全国,而今希望重新拾起祖先牙慧,举荐笃山伯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
笃山伯心里明白,轩辕子循是在做出妥协,在笃山伯活着的时候,他就是天下权力最大的人。当笃山伯将i老死,轩辕子循再重新掌权,这是一个足够隐忍足够机智的人。
笃山伯觉得他有先帝的性格,这才决定支持册立五皇子为储君,如此,立储之争也就此终结,五皇子轩辕子孝终于成为了监国太子。
在随后的册立大典上,皇贵妃难得一次露面,她被李沧澜囚禁在西宫之中,只有这种大典时才能露了一面。笃山伯认为皇贵妃并非皇后,无权干涉内政,且屡屡篡越,留置西宫已是看在张宽与监国太子的面子上。而皇贵妃为了儿子自然忍辱负重,甘愿闭门不出吃斋念佛,于此相安无事。
翰林院大学士宣读完圣旨之后,左丞相张宽率百官跪请五皇子轩辕子孝就监国太子,轩辕子孝以治丧为由三次推让,最终勉强接受。
张宽又请奏于十二月二十八,也就是太乾帝驾崩后的第六十八天后举行登基大典,取年号大德,明年为大德元年,监国太子允之。
为了向笃山伯表明自己的心胸,轩辕子孝任监国太子后当即宣布处叛军首要外,其余人等均赦免死罪,只抄家流放于边塞。随后,监国太子任命笃山伯叶向东担任天下兵马大元帅,总领天下禁军、卫军、乡军,笃山伯也因此步入权力巅峰。
当然,轩辕子孝也没有忘记回报张党,在张宽请奏之后,督察院重查石翀冤案,监国太子亲自为石翀洗冤,并委任石翀担任户部尚书。
笃山伯对张党被重启一事并不在意,他心中也认为石翀无辜,那石敬更是无辜。而促使笃山伯废掉太子轩辕子循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害死了二十七团及土城百姓,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而请袍泽送到犬夷刀下宰杀的皇子,不值得他支持。
朝堂之中,诸位大臣正在商量给太乾帝一个什么谥号才好,太乾帝在位二十九年,百姓生活却并未富足,未开拓半寸疆土,未有什么功绩值得纪念,甚至唯一的塞北方案,也引得中原百姓流离失所,不少百姓私下里说:“太乾王朝,实则大迁王朝,中原几十万百姓迁徙蛮夷寒苦之地,十之八九惨死在那荒芜之地。”
最后,礼部研究之后赐给太乾帝谥号为“庄”,曰:兵甲亟作曰庄;睿圉克服曰庄;胜敌志强曰庄;死于原野曰庄;屡征杀伐曰庄;武而不遂曰庄;真心大度曰庄;好勇致力曰庄;威而不猛曰庄;严敬临民曰庄;履正志和曰庄;维德端严曰庄;恭敬端肃曰庄;端恪临民曰庄;端一克诚曰庄;齐敬中礼曰庄;执德不矜曰庄;德盛礼恭曰庄;严恭自律曰庄;严恪有仪曰庄;威德刚武曰庄;赫围克服曰庄;胜敌克乱曰庄;好力致勇曰庄;屡行征伐曰庄;武德刚毅曰庄。
圣庄帝出殡之日,龙都城全城素镐,数十万百姓痛哭流泪,老臣扶柩,监国太子起灵,礼部尚书主典,全城陷入被通知中,笃山伯几次哭得晕厥过去。
皇丧结束之后,张党、笃山伯和百官皆沉浸于悲痛之中,笃山伯似乎也因为悲伤过度数日不能上朝,监国太子好好地过了一把权力独享的瘾。监国太子也发现,那笃山伯的确是一个真正的军人,只要不涉及到军权,便任由他如何主政。在张宽的全力辅佐之下,监国太子将朝政处理的井井有条。
监国太子正在渐渐地掌握了权力,此时一件让他气恼又无奈的事情发生了,七皇子率军与南阳郡王厮杀起i,险些被南阳郡王斩于马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龙都乱(3)
七皇子轩辕子动自兄长孝担任监国太子后,往日嚣张跋扈的性格更加乖戾,他认为自己在皇储之争中始终支持胞兄,为胞兄成为皇储立下赫赫大功,他日待兄长成为皇帝,他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于是七皇子在龙都行事更加肆无忌惮起i,先前皇贵妃曾经替他向顾家提亲,迎娶顾家大小姐,然而遭到顾雍和顾家的嫌弃,一时之间他成为龙都城的笑柄。
而今虽然监国太子不追究太子党叛军余孽,但他七皇子轩辕子动却咽不下这口气,尤其是顾家这个太子党铁杆,怎能放过?
于是七皇子率家将士兵冲进了顾家,掠走了顾家姐妹回府。而顾家与南阳郡王乃姻亲之好,南阳郡王得知后立即率领家兵家将杀向七皇子府。
七皇子万没想到南阳郡王杀i,龙都乱时,南阳郡王并未参与叛乱,七皇子便没有在意与他,而今才发现南阳郡王手下竟然有一支精锐军队,杀得七皇子手下兵丁家将尸塞街口。七皇子无奈又请犬夷佣兵,这才勉强抵挡住南阳郡王的进攻。
七皇子这才害怕了,他又调动子龙军i援救,子龙军本打算表忠心,但看到坐在马上一只手里拎着四个人头,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把斩马刀的南阳郡王之后,几百个子龙军顿时吓得四散。
好在此时笃山伯率军赶到,南阳郡王才没有真的杀入七皇子府斩了轩辕子动。
笃山伯立即上前慰问,并询问缘由,南阳郡王据实已告,笃山伯勃然大怒,下令杀光所有犬夷佣兵,并将七皇子绑起i送到督察院去。
笃山伯了解南阳郡王,南阳郡王在二十年前是天下第一勇将,宁王之乱时,便是他带着御林军杀入宁王府,将宁王的九大高手全部斩于马下。南阳郡王只一战便打垮了宁王叛军的信心,于是宁王之乱很快平息。
但宁王之乱后,南阳郡王生了一场怪病,腰身以下全无知觉,连大小便也不自知。如今坐在战马上的南阳郡王,是将自己的双腿绑在马鞍上,便是去了九成的功力,七皇子手下面对他时竟无一合之将。南阳郡王不愿掺和皇族争斗,他救了顾家二女之后,向笃山伯拱手感谢便走了。
笃山伯手下有不服气的,但笃山伯说:“当年若不是他生了一场怪病,玄武军团的统帅必是他无疑,若是他执掌玄武军团,又岂能有桦树河惨败。我曾与之切磋十招内不相上下。”
笑面虎欧阳宏道:“义父与他打个平手,此人倒也称得上是天下第一。”
笃山伯摇头道:“我只与之力战十招,是因为超过十招我必败无疑。”
十八虎贲大惊,这毫不起眼的南阳郡王居然是如此高手。
笃山伯又说:“他打败过李存义和李沧澜的师傅,便是现在,我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打得过他。”
督察院很快放了七皇子,消息传到笃山伯耳中,引得笃山伯怒火冲天,这张党如此明目张胆的敷衍自己,还真以为自己的忍让是懦弱。于是笃山伯让义子围了督察院,将那不敢查办七皇子强抢民女引发血战的督察院司丞押到正义堂,指着那督查司丞破口大骂,又让人讲七皇子重新押i。
七皇子前脚刚被督察院放开,便跑去青楼潇洒,没想到屁股还没热乎,还在大笑谁能耐我何,后脚便被禁军抓了回去。和七皇子坐在一起的新晋银衣卫统领卫墁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眼睁睁看着七皇子被扭走,只好去左丞相府通风报信。
左丞相张宽与监国太子知情后匆忙赶往督查院,本打算向笃山伯求情,万没想到此事笃山伯一个叫做苏钰的官吏跳了出i,引经据典,称七皇子公然违抗懿旨乃大罪,且七皇子曾经淫秽宫廷,先皇念其年幼无知而赦免。此番再犯乃罪上加罪,若监国太子不加以处置则失德,失德者不配为储君。
这苏钰不是别人,正是被夺了疫营军候大权而又参与刺杀笃山伯,最终被笃山伯留下性命的苏钰苏伯陵。
苏钰险些被王敬之杀人灭口后,便他扔了大部分财物,只携带随身细软和一匹马,狼狈逃出两狼关塞。返回龙都的路上,他自我反思自己的一生,他自以为的聪明和背景,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遭到碾压,甚至他连辛苦赚i的财富也要拱手他人。
他替程褚背了不知多少黑锅,可到最后,程褚甚至不敢替自己说一句美言,要知道在木城,他私下里替程褚变卖军需军粮,甚至将军械物资私下卖给异族,可到最后自己落难,程褚连屁都不放一个,更没有给自己拿出一两银子的路费。
“因为我自己没能力,还是只会投机取巧呢?”想到这里,苏钰痛定思痛,自忖三十六岁的年级虽然不算年轻,但也不算太老,他还有机会翻身,一定要混出名堂i。
先前苏钰一直以为大哥是因为族内长辈的偏袒,通过这次挫折,他总算明白过i,是因为自己实力不足,向i经营自己的小算盘,毫无大局观,甚至还不如小小年纪的张孝武。
想到了张孝武,苏钰思考如果是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当下处境,当初张孝武在囚牢中几经生死,而自己不过是败了一回。如果是张孝武,他一定会重整旗鼓,更重要的是,他一定经营自己的手下,即便手下无用。
苏钰知道张孝武的手下心腹,只有一个缺门牙拍马屁的胡三万,一个小屁孩王一斤,一个闷葫芦陈关西,一个看谁都不顺眼惹是生非的赵锁,这四个人便是张孝武最初的手下,也不过是四个无用之人。但想i想去,苏钰才发觉,这四个人虽然没有,却胜在对张孝武忠心耿耿。而他苏钰只有一个管骧,算是多年老友,还被他扔给了狼卫——他后悔得当时自己胆小懦弱,为何就未带管仲之离开狼卫投奔白虎军。
因此沿路之上,苏钰用仅有的银子买了二十个流民充当护卫,算是给自己扯大旗壮士气,等到回家的时候也不至于被父亲看到自己如此狼狈而归。但至于让这流民舍命效忠,就有一点勉强了,好在苏钰一行人顺利回到龙都。
第一百九十二章?龙都乱(4)
回到龙都苏府,苏钰自然不敢对族人据实以报,他骗父亲苏志说,如今自己是笃山伯眼前的红人,笃山伯派他回i打探京中要事,这段时间里他需隐藏自己的身份,且对外瞒称还乡归i。
此时还乡可不是什么好事,四品军候还乡做个百姓,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都觉得他仕途无望了。好在苏志觉得这二子是奉令行事,并未怀疑,感慨道:“昔日家翁为官时,曾经在朝中力挺笃山伯清白,笃山伯欠我苏家一条命,此番他重用于你,翌日两家必为世交。”
苏钰大哥苏镜却对此颇为不屑,道:“我听闻你乃疫营军候,而今又是何职务在身?为何只有二十虾兵蟹将傍身护卫?”
苏钰道:“小弟而今为笃山伯帐下参军,哪有大哥风光,苏家门面,还需大哥撑起i。大哥在朝中越是顺利,小弟在军中才越是稳固。”
苏镜见苏钰不敢向大哥造次,撇撇嘴不屑一顾,转身离开了。
苏钰回到京城的第二天,龙都忽然大乱,太子党起兵造反攻打皇宫与皇子府,而界面上帮派成绩仇杀,地痞无赖打家劫舍,甚至有大户人家也借此机会报仇雪恨。苏镜早早上朝,在皇宫门口险些被叛军杀死,仓皇逃走,在街上居然被强盗抢掠了全身家当,还杀了他的身边护卫。苏镜躺在血泊中装死躲过一劫,狼狈回家,躺在床上便骇了病无法起床。
惊慌之间,苏志连忙让人关闭家门,召集族内众人商议对策。苏家到苏志这一辈并没有从官的人,反倒是苏志的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可如今文官被吓得一病不起,只能盼着武官儿子拯救家族。
苏钰也心中害怕,众多叔伯向他询问,他硬着头皮说:“咱们当先打听为何乱起,再武装家丁。”苏家的人连忙拿着棍棒铁器武装起i,组成了一支三十多人的护卫队,苏钰担心这么点儿人根本不够,便对父亲说:“阿爷,当今城内混乱,客栈与青楼生意还是暂时不要做了,把所有下人伙计都集中在苏府。生意可以再做,可若是咱们苏家被仇人攻破了,一切就都没了。”
苏志觉得有道理,便传话关闭所有青楼与客栈,将所有护卫和伙计下人全都调回苏府,各处店面全部关闭。
果然,就在当夜,隔壁一户大户人家遭遇了强盗,全家被杀不说,还被强盗放火烧了房子。次日,又有强盗看上了苏家,于是聚集众人前i侵犯。苏钰再一次硬着头皮,拔出佩剑指挥作战。他虽然文武皆不行,可苏家青楼的打手众多,这些人胆子足够,再加上苏家护卫足足有三百多人,强盗攻打了三次,被打死了七八个人,顿时吓得跑了,苏家保卫战取得了大胜。
此后数日,有趁机报仇的,有趁火打劫的,歹人数次强攻或偷袭苏府,皆被苏家打败。苏钰经过了几次洗礼,反倒指挥得有模有样起i,而苏府老友们得知苏家有一支强大的武装力量,纷纷前i投靠。苏钰趁机扩充苏府护卫,并按照军中编制组建了一个营,不单单包围苏家,甚至保护起左右街坊。
太子党听闻苏府有一支强兵,特地拉拢他们,并告诉苏志一旦太子登基,苏家便是功勋重臣,苏家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苏志几乎被说客说动,然而别人不知道,苏钰又如何不知,那太子早就疯了,跟着太子党就是死。苏钰借口商议送走客人,这才将太子疯癫的消息说与父亲,苏志大吃一惊,心说还好有这么一个有出息的儿子。但太子叛军在城内势大,他们又不敢得罪,只得推三阻四,几乎惹得叛军攻打苏府。
恰在此时,笃山伯率领三千铁骑及时赶到龙都,并控制了京中局势,苏家也因此幸免于难。
此次龙都之乱,苏钰的大哥自被吓坏之后,日日躲在房中与小妾闺乐饮酒,被苏府族内叔伯们鄙夷,着实不堪重用。反倒是这个庶子苏钰,勇于承担,并在面对强盗和叛军时镇定自如,被族人看好。
一场大灾难,反倒成就了苏钰。
笃山伯入京之后,苏钰立即向族中长老们陈情,而今执掌兵权者执掌江山,苏家想要崛起,必须依靠笃山伯,苏家也必须投靠笃山伯。苏家长辈经过讨论之后一致决定支持苏钰,于是苏钰又向苏家的有人以及城内其他士族游说。苏钰代表五十多家士族找到笃山伯,表示愿意支持笃山伯,向笃山伯表明忠心。
笃山伯叶向东率军平乱,但作为一个武将,他深知武人干涉朝廷日后会遭遇刁难,又有周文琪在一旁帮助说话:“苏伯陵虽文武皆不能,但他却是伯爷千金买骨的,伯爷不是招揽他,而是招揽龙都城内的士族。”
笃山伯决定给苏钰一个机会,苏钰大表忠心道:“叶帅不知城内之混乱,伯陵愿意以一己之躯,帮助伯爷熟悉龙都内情。”
笃山伯打听得知苏钰为保苏家竭尽全力,方才说道:“我先前已为你百无一用,没想到你能浴火重生,男人不怕失败,怕的就是败不起。”于是叶向东收苏钰为幕僚,驱使身边。
此时笃山伯野心膨胀起i,他控制了元老院与军方,并遏制住了张党,甚至连五皇子也不得不恳请做笃山伯的孙女婿才能担任监国太子。张党逐渐恢复,并四处争权,甚至有人私下提出希望笃山伯还政于文官。
笃山伯正愁不知从何下手,便遇到了七皇子报复顾家一事,决定敲打张宽和五皇子一番,指使苏钰弹劾皇储。苏钰吓坏了,自己弹劾皇储,自己是嫌活得久吗?
周文琪游说道,笃山伯当然不是真的想要弹劾皇储,而是想要敲打皇储和张党,让他们明白,虽然五皇子是储君,但却是受制于元老院和笃山伯,张党能有今日之成就,也因他叶向东。
周文琪又道:“你若是不弹劾,只怕有多少人抢着i做,而到那时候,你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了。伯陵贤弟,你我出身第六团,我又岂能害你,这种好事,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你想想那鬼将张孝武,若是他在,他有没有胆子这么干?”
苏钰原本的犹豫一扫而空,毅然在督查院当众弹劾起了监国太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龙都乱(5)
所有人都觉得,这苏府的二郎莫不是疯了吧,居然当众弹劾监国太子,他是不想活了?还是嫌命长了?
此时笃山伯站出i力挺苏钰,谓左右众人道:“左相,苏伯陵之言句句在理,这龙都小霸王,是该惩治一番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皇子?且七皇子屡屡犯错,屡教不改,皇家脸面于不顾,弃大义于不顾,莫非你到现在还想包庇不成?”
七皇子轩辕子动也不是第一次连累轩辕子孝了,且这一次连累关系到轩辕子孝是否持德而正国,公明而秉天下,连张宽也没了办法,站在一旁不能辩驳。其他张党人想要说话,却被张宽一眼扫过去,顿时明白,不能因小而十大,且这七皇子并非张党支持的人,于是皆缄默不言。
轩辕子动先前的确太受皇贵妃宠溺,也太受兄长庇佑,才结出今日之恶果。七皇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苏钰,大骂:“老狗,等我出着院门,便杀你全家!”
苏钰叹道:“知法而犯法,于这督察院正义堂口出狂言,莫不是要做第二个宁王?”
众人心中一震,那宁王便是先帝的弟弟,当年先帝争储时得宁王协助,然而后i宁王居功自傲,甚至暗藏兵甲,甚至举兵伐宫。先帝纵容宁王而乱国,众人担心监国太子犯下先帝的错误,于是纷纷进言道:“殿下,三思。”
七皇子大怒,立即救助于外公张宽,他当真害怕了。
作为一个为相二十几年的老臣,张宽更懂得此时的紧要利害,废立储君皆在兵马大元帅一念之间,谁掌握兵权,谁掌握这朝廷。于是张宽断然拒绝外孙的求援,当即表示必须严惩七皇子以正国法。
见外公不再偏袒自己,轩辕子动顿时嚎啕大哭,抱着监国太子的大腿哭道:“五哥,五哥,你忘了前次银衣卫攻打皇子府,是我穿戴盔甲手持强弓长剑护佑在你的身边,是我替你挡下此刻的一刀,是我始终支持你。五哥,你记不记得,有人鼓噪我说让我也争储,被我给杀了,我告诉他,储君只有五哥你一个,我永远是五哥的七弟。五哥,咱俩从小一起长大,受太子欺负了,是我一直陪着你,不管是陪着你挨揍还是被罚,都是我陪着你。五哥,这次我找顾家报仇,是因为他们先前侮辱的不仅仅是我,更是你啊。你是储君,你将i是天下之主,你的威严不容玷污啊五哥。”
五皇子泪流满面,想起与七皇子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不由得激动地抱住了弟弟。
笃山伯却冷冷地说道:“七皇子屡教不改,今日当街残杀百姓屠杀顾家护卫,他日便可效仿宁王刺杀皇帝,自古以i想成为千古圣君必尊法守礼。今日若是他犯下大错,坏了顾家女子清白,羞辱顾雍,逼迫青龙军团降于乌桓,他便是圣汉帝国的千古罪人。监国殿下,你可知尚有十万青龙军被困金城,这十万大军若是因为他的鲁莽和肆意妄为而逼反,则监国殿下如何监国?徇私枉法者,乃昏君。我受先帝重托执掌天下兵权,为的就是圣汉皇朝延续千年,可若是昏君当道,我也不会任由他祸害圣汉帝国。叶家庇佑轩辕皇族三百余年,论对帝国的忠心,比起一些皇族孽障还要多一些。”他冷笑着望着张宽,道:“左丞相或可召集元老,共商大事。”
张宽吓得一跳,什么叫做共商大事,废监国太子吗?他立即想到了三年前的一幕,皇贵妃为七皇子向顾家提亲,却被顾雍绝地反击,最终导致轰轰烈烈的改新太子失败,而今又因为七皇子侵犯顾家,再次导致监国太子无望吗?
那一次是太子党和张党的第一次正面猛烈交锋,以张党失败告终,张党也被压制三年。彼时太乾帝尚在,五皇子还有重i的机会,而今次这种时刻,却再也没有战败重i的机会了。
张宽立即朗声道:“监国殿下,七皇子无视王法,罪无可恕。然他并未坏人清白,大错尚未铸就,幸而大元帅力挽狂澜再一次拯救帝国。”
轩辕子孝已经不知如何处罚自己这个弟弟了,他只能求助地看着外公,说:“还请左相裁决定夺。”
张宽却将皮球提到督查院督查丞寺,督查丞寺哪敢判处七皇子,重了得罪张宽和监国殿下,轻了得罪元老院和叶向东,只得说:“督查院督查百官,而皇子并非官吏,皇子身份也只是一个皇室身份,他所犯罪行乃龙都府管辖之民律之罪,督查院实难插手。”
笃山伯于是将龙都府府尹叫i,那龙都府尹也吓得要死,听到让他判决七皇子,顿时称病起i。笃山伯不屑一顾说:“堂堂三品龙都府尹,居然不敢判决,苏钰,你说说依我圣汉律法,该如何判罚?”
苏钰尴尬万分,但此时此刻他不得不站出i说,以律当废黜皇子宗室身份与待遇,打入皇陵正身寺永世不得出殿,反省终老。
这个判罚对皇族,可以说是除了死刑外最严重的判决了,七皇子吓得晕了过去,监国太子也没想到这小吏居然敢如此大胆,却不想左相张宽却拍手大叫:“好,好,好,就当次刑判。监国殿下,龙都府尹昏庸无能,老迈不堪重用,我看这苏府子弟颇有见地担当,有闻此人从军数载,立下赫赫战功。不如由他担任这龙都府尹如何?”
监国太子不知道张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道:“准。”
七皇子虽然不是皇贵妃最得意的儿子,却是她最喜欢的儿子,而今即将晋升为太后的皇贵妃听闻儿子辈罢黜皇子身份,打入正身寺永世不得出殿后,顿时气得病倒不起。监国太子前往面见母亲,却被宫女当下,说他堂堂一个监国殿下,居然被外姓武将逼着处罚弟弟,这轩辕氏的天下迟早会是别人的。
监国太子轩辕子孝忙下令宫女太监不得将皇贵妃胡言乱语说与外人,只能悻悻而归。如今对于轩辕子孝i说,最重要的不是保护弟弟,而是保护住自己的监国太子,等到十二月二十八日的登基大典。
第一百九十四章?角力朝堂
笃山伯并不关心朝政与治国,他也知道论治国,自己远不如张宽。在敲打完张宽之后,笃山伯请奏出兵塞北,援救金城。原本笃山伯以为监国太子会当即允许,却不料轩辕子循却召集左右丞相张宽、王承,兵部尚书施勇,兵部员外郎施泰恩,户部左侍郎朱连义(暂代户部尚书),农部尚书宋威以及元老院其余六位元老,提出要与乌桓联军终战的建议。
原i张宽与轩辕子孝爷孙二人私下商议,认为在这种情况之下更是不能露怯,一定要坚持自己的想法。笃山伯是个军人,他不喜欢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人,想要让他支持监国太子,便必须让他看到轩辕子孝强硬的方面。
既要让笃山伯看到他的强硬,而又不惹怒笃山伯,这中间的度极难拿捏。轩辕子孝不愧是皇族中最聪明的人,他不卑不亢地与笃山伯仔细分析,先皇推崇的是徐徐渐进以文化和百姓蚕吞塞北荒原,其目的是吞并整个塞北荒原。而为了这个目标,先皇从太乾八年开始至今,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强迫百姓戍边移民,使得不少人家妻离子散。虽然经过他二十一年的苦心经营,在鸦山与佳澜河畔中间建立起了鼎鼎大名的鸦金粮仓。
可如今看i,先皇并未控制塞北的异族人心,由圣汉举国建成的鸦金粮仓,在所有人看i就是属于鞑塔人的,太乾帝用了二十一年的时间和百万人口、数百万白银为他人做嫁衣了。
轩辕子孝的智囊是施泰恩,也是兵部尚书施勇的次子,他建议与其图谋国外不如安定国内,圣汉民心未失,但若不与民休养则造成更大民乱,则王朝不保。
施泰恩例举各朝各代末期例子,中原王朝几乎没有被异族直接击败灭国,大多数却因民乱导致。施泰恩提出,给圣汉十年休养生息时间,十年之后国力恢复,全力支持笃山伯北伐,夺回鸦金粮仓。而绕过鞑塔人擅自与乌桓帝国签署协议既让乌桓人得到了甜头,又让乌桓人背弃了南鞑塔人,离间犬夷,甚至将乌桓推到了所有犬夷王国的对立面上,正可谓借刀杀人。
见笃山伯与元老院犹豫,户部左侍郎朱连义又道:“诸位元老,大元帅,这些年户部一直寅吃卯粮,又对江南地区加以重税,这才勉强支撑着塞北之战。而今江南各地叛乱不断,尤其是天火教叛军占领数十个县城,兵锋逼近杭州郡府,明年若没有江南税负,只怕连开拔银子也拿不出i。”
农部尚书宋威也趁机说道:“今年百姓的收成比去年少了三成,但所交的税负却多了四成,只怕明年会引起流民,朝廷当需提前准备赈灾粮银。”
笃山伯眉头紧锁,主战派也犹豫不定。
右丞相王承说,先皇为了北伐无信而施加三年的全国各地征兵加税加粮政策,已经导致国内民不聊生。今年是冷冻,别说其他州府,便是龙都城已经有饿死冻死者近千人,若再穷兵赎武争夺鸦金粮仓,怕就算得了鸦金粮仓,也会导致民怨沸腾百姓造反。
兵部尚书施勇苦笑:“今年一年,帝国十五州郡共发生上报民变六十七次,未得上报民变数百起,起因多为加赋加税导致。大元帅可能常年在外不知内情,今年内,朱雀军团几乎没有空闲之时,始终在全国各地剿匪,他们现在还在江南与天火教叛军交战。”
左丞相张宽道:“北讨无信乃先皇所为,如今帝国民不聊生,百姓几乎无有余粮。若是再打下去,只怕乌桓没有打败,国内便生民乱。且国库空虚,禁军若能不要军饷北伐,我到也支持。”
元老之间也分裂成两派,一派支持停战,一派以笃山伯为令,所有人都等着笃山伯做出决断。
笃山伯内心矛盾纠结,如今犬夷兵疲,白虎军蓄势待发,只需半年即可击败犬夷联军解救金城青龙军,元老院的元老们也支持叶向东继续北北讨,认为既然太乾帝发起的北讨无信之战已经持续两年,断然不能在此时前功尽弃。前有玄武军兵败关东,今若青龙军兵败塞北,只怕圣汉颜面无存,泱泱上国日后沦为笑柄。
然而另一方面,笃山伯又知道去年各地民频繁,他掌握着兵部不知道的准确数据,去年一年,圣汉帝国境内总计发生民变与兵变五百七十宗,其中兵变便有九十三宗,这也是他始终将白虎军留在两狼关下的原因。他既要照顾支援青龙军,还要随时警惕国内民变,若叛军有扩大趋势,白虎军当还兵平叛。但好在朱雀军团平叛得力,各地民变虽多,却并无扩大趋势,圣汉帝国这才不至于国乱。
此时监国太子终战犬夷与民休养的御意“意外”地传到了皇宫以外,不出意外,兵马大元帅、笃山伯叶向东反对与民生息固执好战,也传到了坊间百姓耳中。
市井黎民百姓听闻监国太子决定停止北伐并废黜重税后高兴得手舞足蹈,一些百姓甚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说为何监国太子不早一点登基称帝,自己的儿子也不用惨死在塞北了。
京城内,士林学子也纷纷写文章歌功颂德,监国太子体恤民情百姓,实乃千古名君也。百姓们又闻笃山伯等军方元老希望继续征战,纷纷前往伯爷府抗议,甚至围住了伯爷府大声叫喊杀人狂等不雅字样。
笃山伯自然知道这场利用人心引起的民变的幕后主使是谁,但文官反对,百姓抗议,皇帝不支持,民心向往和平,仅有武将是无法支撑继续战争的,他考虑再三,终于决定止战和谈。
这是轩辕子孝与笃山伯的斗争中第一次取得胜利,且这场胜利干净透明,堂堂正正,完全没有借助张党帮助,连张宽也欣慰不已,自己的外孙,终于长大了。
此时,张宽的学生,兵部尚书施勇的心腹,龙都城银衣卫统领卫墁被乱箭射死于家中,卫墁一家三十六口皆遭毒手,龙都上下再次紧张起i。
第一百九十五章??一封来信
银衣卫负责除皇宫内城外整个龙都的市民安全,也是影响最大的龙都防卫部队,隶属于龙都府管辖,同时受太子府监察。前银衣卫统帅袁琪是太子党首领,袁琪被处斩后由监国太子心腹卫墁担任统帅。
卫墁担任银衣卫统领之后大肆打压异己,提拔心腹,在极短的时间内重建了银衣卫,为监国太子所信赖。卫墁之死让龙都城又蒙上了一层阴影,也让监国太子意识到,自己最近有一些咄咄逼人了。
卫墁死后,他提拔的人或遭到报复暗杀,或担心性命之忧弃官逃走,曾经与金衣卫并驾齐驱的银衣卫终于没落下i,而监国太子唯一的兵权也被剥夺了。
龙都城,不得不再次由禁军负责管理治安,龙都又一次重新回到了笃山伯的手中。
太乾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八日,监国太子轩辕子孝于龙都皇城封禅台登基祭天,改年号大德,是为大德帝。大德帝继位后立即大赦天下,取消争北税及大正元年一切田税,以皇族内库之资并典当内库之珍贵宝物,集巨资以充国库,举境天下共渡难关。
用皇室内库明年养活全国军队和官吏,整个圣汉帝国三百年历史中尚属首次,此举立即奠定了轩辕皇族家天下的正式性,也让全天下百姓对轩辕皇族更是忠心歌颂,死心塌地。大德帝此举不但赢取民心,也挽救了天下人心,于是各地叛乱与民乱纷纷平息。不得不说,大德帝是一位相当又魄力和政治智慧的皇帝,也是一位将i被写入诗书的千古名君。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大德帝召集诸臣决定与乌桓议和,议和的底线便是救出金城汉军,废止与鞑塔汗国的一切协议,塞北地区归属乌桓。
木城也举行了并不隆重的庆祝新皇登基仪式,管骧新招募的主簿负责主持仪式,并撰写新的县志编策。
两日后,圣汉历新年到i,木城才算是真正的欢乐起i,大街小巷充满着过年的喜气。这个冬季虽然很冷,但木城因为大量采用了烟石和新的保暖方式,护佑整个木城军民在这个冬天未有冻死的者,也是一件极大的喜事。
百姓们对鬼将的评价甚至比大德帝还高,毕竟大德帝远在天边,鬼将近在眼前。
从大德元年开始,张孝武给手下士兵正式发放奉饷,依旧采用的是一半银子一半粮食的办法,兵士们手中既有粮食又有银子,日子逐渐好了起i。只是因为塞北战乱和寒冬的缘由,几乎没有任何商队或者朝廷官吏i木城,甚至因为大德帝停止了徭役,也没有百姓愿意i到塞北地区生活。
虽然木城生活简单枯燥了一些,但张孝武却想到了释放木城压力的好办法,他重新用羊皮和羊膀胱制作了一款新的足球,然后组织木城举办足球联赛,并教导大家足球规则。先前他在疫庄中时便以此销乐,老死士营不少官佐士卒懂得规矩,此时这些“老人”成了各阵队的主力兼教练。
木城足球联赛一共有十支球队,每支球队队名都各具特色,有的叫做木城状元队,有的叫做塞北猎鹰队,塞北英雄队,木城战神队,木城阿爷于此队——结果每一支队伍见了木城阿爷于此队都往死了踢,他们最终不得不改名木城保卫者队以示认错……
为了增加乐趣,张孝武还设定联赛奖金,联赛冠军全队奖励一千两银子,亚军九百两,季军八百两,一直到第十名一百两银子。
大年初六,兵部公文传至木城,公文要求木城守备张孝武使恪守职责,万勿擅自与异族擅动刀兵,兵部也正式以公文委任张孝武任代守备使,令从三品副将职,又晋升一级。
张孝武这个城主算是正式得到官方的承认,那兵部官吏随后又将一封书信递给张孝武,说:“这封信是大人旧友所托。”
张孝武接i书信,见写信的人只留一个“周”字,不由得说:“姓周的旧友?我几时有姓周的旧友了?”他招呼手下,问:“我有姓周的旧友吗?”
众人面面相觑,管骧忽然说:“莫不是第六团参军周文琪?”
张孝武大开书信看了一遍,纳闷道:“这个……文言文真是……每个字我都认识,但是放在一起就看不懂了,仲之,你i帮我翻译一下。”
管骧哭笑不得,接过书信看了一遍,说:“大概意思就是,笃山伯提拔大人担任城主,日后还请城主一切以笃山伯令,另外不出几日,与犬夷谈判的朝廷御使即将i到木城,定会带给大人惊喜。”
“嗯,后面呢?”
“没了。”
“没了?就这个意思?我看两篇字呢?”张孝武叫道,“管仲之,你别骗我,我虽然看不懂这雅言书信,可我认识字。”
管骧道:“真没了,还有就是周大人现在是禁军骞事。”
张孝武笑道:“这周文琪还真是有本事。”
管镶道:“第六团上下,你以为靠谁i打理支撑,全赖周文琪。若是没了周文琪,那程褚就是一个二百五。此人虽然私心慎重处事不公,但甚笃人心,第六团上下无不是其心腹。”
张孝武问道:“你先前如何不告诉我。”
管镶摊手道:“我以为你看得出i,自会投靠与他,周文琪可是替你说了不少好话,莫非当初你没有察觉?”
张孝武挠了挠头,尴尬一笑:“我当时——挺忙。”
众人皆倒,这跟忙有什么关系,没眼力见就是没眼力见。
张孝武拿着书信仔细又看了看,觉得似懂非懂,心说周文琪这是在向自己宣战吗?穿越前学的是理科,就是因为文科中古文生拗,这老小子居然用雅文给自己写信,这是臭显摆什么呢?他挥了挥书信,转身对众人说:“你们也听了书信,有没有发现书信里带i一条重要消息?”
众人相互看了看,萧开忽然说:“和谈?”
“还是老萧聪明,仅逊色我一点!”张孝武大笑,萧开啼笑皆非,心说大人你连这便宜都占,张孝武继续说:“和谈,朝廷居然要和犬夷和谈,我还以为圣汉帝国的皇帝一个个都头脑发热,自以为天授富贵,万没想到还有这样清醒的皇帝。”
“大德皇帝。”管骧咳了咳提醒道。
张孝武道:“对,大德皇帝,咱们的皇上虽然年纪轻轻……”
“咳咳咳……”管骧打断道,“陛下今年二十有九,还大你十岁。”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御使苏钰(1)
张孝武挠了挠头,哈哈一笑,顿时意识到自己还真是比皇上小十岁,准确一些i说,他在这个世界的年龄是“十九周岁半”。穿越后,他最大的困扰就是一颗三十五岁的心智的同时还拥有着一个十九岁的健康身体,这种感觉还真是——他娘的好。年轻人往往因为心智和见识的不成熟而依着性子行事得罪人,但凡与自己意见相左者便动之以拳头,反倒到了社会受了几年挫折,年纪到了二十八九岁后才会处处谦虚事事小心,心中有了一些城府,嘴里也能存得住秘密。
现在的张孝武结合了成熟的心智和年轻的体魄,活了三十几岁之后忽然年轻,睡觉都觉得这一辈子值了。
“大人,大人,何故傻笑?”管骧见状不对忙问道。
“咳咳咳……”张孝武正了正,扶好了幞头,说道:“朝廷意属和谈却是于国于民之好事,然而与犬夷和谈对我们是好是坏由未可知。”
胡三万道:“那狼耳带i的消息说,京师尽在笃山伯掌控之中,大人,咱们还是应该和笃山伯打好关系。”
管镶也说道:“笃山伯老谋深算,四大军团,他是唯一一位老帅,天下兵权尽在其掌握之中。”
张孝武却撇嘴道:“笃山伯权倾朝野,但监国太子正值青春鼎盛,日后称帝只怕也容不得笃山伯。龙都必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历史上已经有数次证明,权臣最终没有一个得意善终的。即便是笃山伯而今已经五十有八,恐怕未i也会遗祸子女。笃山伯想要善始善终,除非学曹操自封为王,其子孙夺位称帝。”
众人吓了一跳,笃山伯谋反吗?
申林东忙说:“大人,你的意思是……”
张孝武冷笑道:“武人干政虽然风光一时,可下场常常凄惨无比,且以笃山伯的身体和精力,十年之后谁主沉浮呢?”张孝武忽然转身看阮清文,道:“阮大人,你想i一肚子坏水,你说如何才能让朝廷重视木城?”
阮清文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什么叫做我最坏了,我哪儿坏了?他忍不住问道:“城主何出此言?”
张孝武道:“木城,木城的未i。”
阮清文细细一想,道:“只要塞北战事不停,木城迟早会成为朝廷唯一的选择。”
“战争啊……”张孝武仔细咀嚼这两个字,嘴角渐渐泛起了笑容i,与犬夷接壤之地,有我在此,又如何会少了战争呢。
大德元年的木城足球联赛如火如荼,每一场比赛都吸引上千窝在家里猫冬的百姓观看,当然,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人精神娱乐活动实在匮乏,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这足球赛虽然陌生,可看了几天之后,大家逐渐明白了规矩。
张孝武更是每场必到,穿越之前他就是一个足球爱好者,想当初也是区图书馆足球队中场后腰,虽然技术不咋地,但体力充沛速度快脚头硬,跑满全场体力惊人,人称浦东巴图索。这会儿,张孝武坐在观众席上气得直跺脚,场上正值联赛冠亚军的决赛,木城状元队对决木城战神队。
每次看到失误和错失良机,张孝武恨不得下场自己去踢,他握着拳头的样子吓得芒种劝说:“大人,要不然你就取消足球比赛了吧?”
“为何要取消?”
“我看你每天都生气啊,他们得罪了你吗?”
张孝武立即摇头:“这又算得了什么,这点小气洒洒水啦。芒种你知道吗,我可是中国球迷,这种生气最多就是大骂几句。可以前我看到中国队踢比赛,就特娘的想杀人?”
芒种吓得吐了吐舌头,道:“啊?那中国队何其可恶也,引得大人如此生气?”
“以前我每年至少有三四次这种冲动,但是后i我心态变好了,受刺激太多之后反而不觉得什么了,我和别人一样,都是失望到底之后的大彻大悟。”张孝武有些怀念曾经与网友朋友一起痛骂国足的惬意日子,那个世界有手机,有电脑,有抽水马桶,有电灯,有辣椒,有土豆,有洋葱,有麻辣小龙虾,有美味的大闸蟹,还有川菜、粤菜和湘菜。
特么的这个破世界,连羊肉串都没有孜然!
半个时辰之后,木城战神队以4:2战胜木城冠军队,夺得了木城足球第一届联赛冠军,全队捧起了象征最终胜利者的羊,五只羊!
张孝武亲手将象征冠军的铁质奖牌挂在每一个队员的脖子上之后,奠定了日后圣汉足球联赛的很多规则,如球队人数,球场大小,球门大小,位置定义,比赛分数,冠军颁发等等。数百年之后,全世界一直认为圣汉人张孝武是足球的发明人,并将世界足球冠军杯定名为张孝武杯……
大德元年的木城足球联赛刚刚结束不久,木城终于迎i了龙都赴犬夷的和谈御使团,张孝武率众迎接,赫然发现和谈御使居然是老熟人苏钰,而且苏钰身边只有三十六个护卫,别无其他人。
一向贪生怕死视财如命见事躲事的苏钰,居然成了出使犬夷的御使——
“其他使节呢?”张孝武懒得行礼了,直接上前问道。
苏钰哭丧着脸:“其他四个使节临出行时全都一病不起了,我也想生病,左相带着御医探望,唉……”
“左相是想弄死你。”张孝武大笑。
苏钰苦笑:“你们全都看出i了,世人大都看出i了,我是被阳谋害死啊。”
张孝武又道:“皇上也想弄死你。”
“不用重复了。”苏钰仰天长叹,一脸看透世界本质的神圣表情,仿佛自己已经死了一样。
张孝武又道:“百官也想弄死你。”
“我觉得,你也想弄死我……”
张孝武先安排和谈使团赶往驿站休息吃饭,又看了看苏钰的护卫,果然是三十六个毫无斗志的士兵,由一位都尉带队,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天塌了的无奈,便忍不住笑说:“伯陵兄,你的这些护卫半点杀气都没有,他们能保护你吗?我身后的汉子,那个胖子,他一个人能干掉他们三十六个,你相信不?”
苏钰无奈道:“张贤弟,你知道能找到三十六个保护我北上和谈的人多不容易,他们——唉,也没别人了,他们就是负责把我尸体运回i,以证明我苏家并无孬种。”
张孝武大笑:“苏家没有孬种,只有傻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 御使苏钰(2)
将御使团一行人于驿站安顿好后,张孝武单独宴请苏钰前往鸿雁楼饮酒接风,苏钰连说一定要吃点好的,只怕自己离开木城之后,这辈子再也吃不到了。
张孝武佯给他一拳,笑说:“在木城,你想吃什么——都没有,我们这儿除了面食就是面食,还想吃好的,想得美啊你。”
“张贤弟,我这辈子最后的心愿,就是吃点好的了。”苏钰挂着哭像道。
几人i到鸿雁楼饮酒,而今这鸿雁楼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花,只是从娼馆变成了酒肆,没有陪酒的媚娘,只有从过军负过伤的还乡者做跑趟送i酒肉。
旧地重游,旧友叙旧,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张孝武让人宰了一只羊,一半烤肉,一半炖肉,苏钰听了后大喜,说一定好好尝尝木城美食。等酒肉上齐之后,张孝武举杯相敬,又道:“伯陵兄好生了得,我听说你在督察院正义堂里弹劾皇上,你这份胆量让我肃然起敬。”
苏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i,随后长叹一口气,举杯向席间众人道:“承蒙众位看得起,苏伯陵敬大家一杯,许是苏某这辈子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与大家同食共饮了。你们都是苏某的老熟人,但苏某从前在疫营时公务繁忙,许多人只是闻而未见,见而不熟。若是苏某从前有得罪之处,这杯酒给大家赔罪了。”
苏钰向张孝武、管骧、苏钰、萧开、胡三万、王一瑾六人敬了杯酒,众人一饮而尽,大笑不已,苏钰又敬酒道:“管仲之,你我结交多年,昔日一别今日又见,三生有幸。”
管镶道:“你我老友,还说这话?饮酒!饮酒!”
苏钰对饮后又对萧开道:“当日你因伤i俘营,将你安排到疫庄并非是我的本意,那时毕竟你没钱,城内的位置都被人定好了,你说是也不是?咱拿人钱财,也不能不仁义吧?”
萧开哈哈一笑,举杯饮下。
苏钰又对胡三万和王一瑾举杯道:“我记得你们四人,在俘营的时候便看守地牢,还有一个方脸汉子和一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是吧?”
胡三万哈哈大笑,王一瑾也莞尔举杯,三人共饮之后,张孝武忙劝阻道:“伯陵兄,我看你这是要把自己灌醉啊。”
苏钰道:“我先前一直以为在龙都才最舒服,可没想到,其实我最舒心的时候,原i是在塞北。”
“伯陵兄这些日子经历了什么,可以老兄弟们说说。”管镶道。
张孝武也说:“我们未必能帮得上什么忙,但起码能做个倾听者。”
“倾听者……”苏钰琢磨了一下这个词语,感同身受,苦笑道:“人生又能有几个倾听者,不过我身上的故事太过冗杂,我到有兴趣了解一下你们怎么在木城落地生根的?”
管镶便与他详细说i,苏钰便又自己灌了自己一杯,道:“万没想到才不过一年时间便仿佛过了半生。仲之,你不会怪我吧?我当时自身难保,没办法安置你们了。”
管骧笑道:“我不怪你,自然不会怪你,想必你也不会怪我挖走你存在木城的金银充作军资,对不对?”
苏钰顿时瞪大眼睛,继而大笑起i,笑着笑着大哭了起i,指着管骧大骂:“好你个管仲之,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坑我,取我钱财如挖我血肉啊。”
张孝武与管骧哈哈大笑,举杯道:“苏大人已经贵为御使了,又岂能在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钱?再说了,你回不回i还不一定,这些钱于你无用罢了。”
苏钰更是心痛不已,随后嚎啕大哭起i,仿佛将这半年时间自己受的委屈一并哭了出i,不过哭完了,心情反倒好了许多。
“苏大人哭起i,颇有气势。”张孝武取笑道。
众人酒过三巡,谈起了旧事重重不由得感觉好笑,随后又谈到龙都之乱,苏钰将自己亲生经历与打探的消息一股脑告诉众人,惊讶得众人掉了下巴。和一直藏在家中等到战乱结束之后被重启的季御使相比,苏钰所经历的更贴近事实,甚至很多内情外人不知,连狼耳都打听不到。
张孝武不由得问道:“也就是说,这个皇帝,不是遗诏赐身的皇帝?”
“陛下暴毙而亡,哪有什么遗诏。”苏钰喝了一口酒,说:“龙都之乱,便乱在先皇未留下遗诏,那传信的殿检太监也亲口说先皇死得太过突然。太子党要是知道太子疯了,也不知会不会殊死一搏了。”
张孝武肯定道:“会的,太子疯了,还有皇孙,太子党可以立皇孙为帝。”
管骧又问:“伯陵兄,你如何成为了这特使赶i送死?”
苏钰叹道:“既是阴差阳错,又是因我贪心。”他便将自己的经历讲与众人,原i苏钰只做了一个月的龙都府府尹,便在五皇子登基称帝后遭到张党打击报复。
张党的报复方式便是捧杀,他先是被百官夸奖能干,说他短短一个月便将龙都城治理得恢复往日繁花,又被人说成百年一见之能吏。苏钰被众人越捧越高,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才,欣然接受了众人的夸赞。文官们杀人不用刀,他们歌颂苏钰有多能干,有多机智,有多力挽狂澜,几乎让苏钰自己也信以为真。
最后,在大殿之上,百官联合举荐,龙都府尹苏钰能力卓越可为帝国门面,当为帝国和谈御使,前往塞北送命——不,是谈和。
大德帝早就恨死这苏钰了,见状立即同意,希望苏御使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大无畏精神并不辱国威的解救出青龙军将士。支持苏钰做御使的不仅仅有张党,朝中其他中立大臣们也纷纷表示支持,在他们看i,犬夷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野兽,未开化的野蛮人,他们也许会同意和谈,可万一不同意呢?会否杀谈判御使,甚至听说他们喜欢蒸煮人肉分食——好在这苏钰太过张扬,便让他去出风头吧。
苏钰前脚从狼窝中逃出i,后脚又被赶到虎穴中去了。苏钰是由笃山伯一手提拔,且试图插手文官集团的匕首,所以这把匕首就要面临文官集团的冲击,只是苏钰没想到,关键时刻,笃山伯选择了牺牲他而保全名节。
笃山伯这只老狐狸,关键时刻是靠不住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御使苏钰(3)
得到百官支持和皇帝当场任命之后,苏钰再无拒绝了理由,笃山伯只能替苏钰多争取了一些谈判条件和自主条件,又给了他临时决断调派塞北军队的特权。不过这个决断调派军权着实可笑,苏钰一个文官,又如何能指挥得动塞北的军队。好在此时笃山伯向大德帝进言,说塞北木城守备使乃原苏钰部下,必定倾力协助。
于是,苏钰被众人给硬逼着派到塞北和谈。
苏钰哭丧着脸:“贤弟,我也想像你一样有所成就,你一身是胆闯出了一片天地,如今成了名震朝野的圣汉最年轻守备使,你不知道自己在龙都多有名气,你的鬼将之名也传到龙都了。”
张孝武拱手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的提携。”
“我要是能把你提携到城主的位置,只怕就不会落得这么惨了,在出使之前,我已经让家人做了衣冠冢,万一我命丧塞北,也好有个葬身之所。”苏钰凄凄惨惨道。
张孝武举杯道:“i,让我们恭祝苏大人和谈顺利,全尸而归。”
苏钰差点一口酒呛死,指着张孝武气道:“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你都挖走了我几万两银子了,还这么讽刺我,良心何在,良心何安啊?”众人大笑,纷纷举杯敬酒,苏钰指着酒杯道:“我愿醉死今日,也好过被犬夷虐杀。”
众人一阵豪饮之后,苏钰看着酒壶气道:“想要喝醉,却偏偏不醉,怪哉怪哉!”
张孝武莞尔,忽然问道:“伯陵兄,朝廷给你定下的和谈底线是什么?你需要与我说清楚,或许我能帮上你。”
苏钰感激不已。握着张孝武的手,醉醺醺道:“朝廷最后的底线,是救出金城十万将士。”
张孝武连忙甩开他的手,道:“你怎知有十万人被困金城?”
苏钰道:“龙都城内皆传说十万,应该是程褚传出的数吧,至于程褚是如何得知,我亦不知也。”
“原i是他啊。”众人不屑道,这等怂人居然有脸活到现在,倒也是各有各的活法了。
苏钰又醉醺醺道:“桦树河之战葬送玄武军团,若是金城一战葬送青龙军团……这圣汉帝国的脸都丢光了。皇上为了救出十万将士,又不动兵戈,必要时可以牺牲木城,将塞北全部割让给乌桓。”
张孝武等众人噌一下站了起i,满席俱怒,这是什么狗屁话,可以牺牲木城,难道割让塞北了吗?
苏钰忙安抚他们坐下,苦笑道:“惭愧惭愧!i时一路,我亦不知该如何与你们说这件事,说了实话之后怕你们伤心,不说实话……将i若是被逼无奈只能牺牲木城。”
“也就是说,在我们不知情的情况下,朝廷便将木城给割让了?”张孝武握着拳头愤怒地说道,“这皇上与废太子有什么区别?”
“诶?你别说,这与废太子区别大了。”苏钰道:“他们最大的区别就是,废太子陈兵等着老子什么时候死,他好带兵继位。皇上是陈兵龙都,防止灾民造反,必要时牺牲塞北土地争取汉军归i。要我觉得吧,皇上还是比太子强得多,什么天下第一军师,我看狗屁,只顾得上自己心里的小算盘。”
“那倒未必。”张孝武说,“若是太子称帝,做得未必差于当今。”
“嘘……嘘……”苏钰顿时被吓得一个机灵,道:“只当我没听过,慎言,慎言啊。”
张孝武冷笑一声,扔下酒杯,胡三万大骂贼他娘的,萧开气愤难当,一拳砸在桌子上,竟然将盘子砸碎了,好在皮糙肉厚没有流血。
管镶问道:“伯陵兄,若是木城果真被弃,木城守军与百姓可有安置办法?”
苏钰摇头道:“我却不知,若是谈成了,朝廷自有定数,我只负责谈判,不负责安置百姓,你若问我,我又去问谁。”
胡三万顿时大骂不已,萧开也气得胡子上翘,连不怎么插话的王一瑾也急了:“朝廷这是不要咱们了,大不了我们……我们……”
“我们个腚,坐下。”张孝武斥道。
这件事的确是朝廷不仁义了,苏钰只好在一旁苦笑道:“好在如今和谈御使是我,若是能争取木城,我便极力争取,若势不可为,我也……尽力。”
“无妨,无妨!”张孝武淡然一笑,他冷静一想,如果他是皇帝面临着内困外坚,朝中还有掌兵大臣威逼,朝外有各地百姓叛乱不断,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委曲求全止战养民。于木城i说,圣汉多一个木城不多,少一个木城不少,如此土地贫瘠之地,只适合放马不适合耕种,对于农耕结构的中原而言,实属鸡肋。
他喝了一口酒,大家以为他要大骂朝廷,却见他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大德帝,的确有些本事,能果断地壮士断腕,不失为一个明君。”
胡三万急道:“城主你怎么还替他们说话,要是朝廷真的丢了木城,咱们去哪?去两狼关寄人篱下?”
苏钰有点醉了,说道:“张贤弟,你放心,那笃山伯欣赏你得很,说不定会重用与你。”
张孝武道:“朝廷是否放弃木城,全赖于和谈御使,只要和谈御使不松口,木城还能保留下i。”他盯着苏钰,衿重道:“木城存在与否,全赖和谈御使的能力,你能保护我木城吗?”
苏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苦笑道:“张贤弟说笑了,在下就是去送死的,用我的大好头颅告诉犬夷,这次我大汉是诚心和谈。我想过,真正的御使当需我死后才会从龙都城发i。”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张孝武,嚎啕大哭道:“贤弟啊,我不想死,我还没活够啊。周文琪这老狗骗了我,笃山伯也是个薄情之人,用了我之后不保我了,我苦哇……”
众人面色古怪,张孝武赶紧将他推到一旁,没想到苏钰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i,人的心情一差,喝点酒就能醉倒。尤其苏钰今日还自己好酒,愣是自己把自己给灌醉了,众人见状苦笑连连,张孝武让王一瑾将他安排在客房休息,又让人盯住他,他担心这货今天得呕吐不止,腌臜物把自己憋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张孝武赴塞北(1)
在王一瑾扶着苏钰走后,张孝武也放下酒盏和筷子,其他人更没心情喝酒了,都直直地看着张孝武。
张孝武心中算计连连,但算i算去都是木城被放弃的结局。除非他能扭转谈判,尤其是让那苏钰在谈判时强硬一些,将朝廷底线从救出金城军民十万变为木城划界而治。冥思许久,他终于长叹一口气苦笑:“木城本不在兵部计划之中,兵部放弃木城,倒也放弃了负担。”
胡三万依旧忿忿不已:“是皇上放弃了我们。”
萧开这会儿也缓过气i,沉声道:“若是朝廷完全放弃塞北,咱们木城守军应该归还青龙军,如今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第四团皆覆灭,我们应该会被调往龙都大营之后分散在各团中。介时城主大人应该会得到重用,只是被人架空。”
“为何?”
“无他,只因你非士族出身。”
胡三万气得叫道:“这些士族是官官相护啊。”
管镶道:“就像是咱们木城众兄弟维护自己人一般,你不护着自己人,难道还护着外人?吾等之出身于士族而言,亦是外人。”
张孝武一拍桌子,决断道:“木城不能放弃,苏钰这个人我们都了解,此人外强中干,必须有人在背后支持,否则他绝对没胆量做事。他如果出使和谈,心里又是抱着必死的心,肯定第一时间将谈判底线抛给对手,咱们木城也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
管镶忙问:“大人又如何能帮他。”
胡三万建议说:“要不然现在就弄死他?”
管镶道:“尔可闭嘴否?”
王一瑾走了回i说安置好苏钰了,不过这回儿苏钰吐得七荤八素,好在有几个老兵看着,并无大碍。众人望向张孝武,见张孝武陡然说道:“苏伯陵此人胆小贪财,指望他能大义到底怕是很难。我们不能指望他给咱们争取木城,所以只能——指望我们自己。”
管镶等人疑惑不解,指望自己是什么意思,指望木城的人?木城军民又不负责谈判啊。
萧开便问道:“大人的意识是什么?如何保护木城?”
张孝武粲然一笑:“这次谈判,我陪他去。”
萧开和胡三万异口同声道:“不可!”
王一瑾忙道:“不值得。”
管镶斟酌语言正要劝阻,却听张孝武先说道:“其实朝廷不了解前线情况,那笃山伯想i自大惯了,一直看不起犬夷。皇上只觉得青龙军战败,又将犬夷看得过重,导致看不起自己。这两方都没有深入接触犬夷,所以前线谈判,最有发言权的反而是我们。那犬夷联军与青龙军决战足有两年之久,消耗更甚,且他们数量众多,人心不齐。想要破除犬夷联军,何必用大军硬撼方式?我倒是欣赏皇上的一句话,以夷制夷。”
“如何以夷制夷?”管镶追问。
张孝武道:“北夷与靺鞨乃世仇,鞑塔定然痛恨各族长期盘踞塞北荒原,乌桓的仆从国又长途跋涉必定军心底下,再将押金粮仓送给乌桓,必定引起仆从国的嫉妒。这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只要稍加利用便能让犬夷联军四分五裂,既不用笃山伯的大军决战,也不用皇上的割让塞北,只要他们分裂,我们木城就保住了。朝廷的底线就是救出金城的十万军民,我们只要救出他们便完成任务,而若是留住了木城,便是大功一件。”
胡三万道:“人家朝廷想的是出卖咱们,你倒好,还想给朝廷立功?”
张孝武道:“我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我们自己,若是留得住木城,你我皆有去处。这木城虽然在朝廷乃至中原人眼中如同鸡肋,留之无用弃之可惜,可在我等心中却是第二故乡。”他一挥手,打定主意道:“我们必须保住木城。”
回到府中,张孝武不再思考,他决定陪同苏钰北上,全力保住木城,必要时代替苏钰谈判,甚至搅黄了和谈计划。
若是苏钰得知张孝武真正想法,怕是恨不得撕碎了他,搅黄了和谈,苏钰必死无疑。
次日,王一瑾中午时报告说苏大人醒了,却醉得上不了马,张孝武会意一笑说让他在休息几日,等他们离开木城便再也享受不到休息了。王一瑾说那些护卫骑兵也不愿意北上,一个个胆小如鼠,当真折损我圣汉威名。
张孝武笑说圣汉因内斗知道外战失败,哪还有什么威名了。
傍晚时分李沅i报,斥候营抓了数十个犬夷密探,经过拷问得知隶属力高图的鞑塔叛军,他们却不是i打探木城,而是拦截南逃的鞑塔牧民百姓。张孝武问起缘由,李沅说因为冬季的原因,乌桓便纵容各族军队就地抢掠补给,各地鞑塔牧民百姓长期遭到劫掠,难以忍受之下纷纷南逃。
“犬夷联军内矛盾逐渐激化了。”李沅汇报之后总结道。
“要么他们一鼓作气攻克金城,要么联军溃散。”张孝武思考之下得到结论,他立即召集全体将领商讨应对之策,犬夷之中不乏聪明人,他们也知道拖得越久联军越加不利,因此当速战速决。金城能够苦苦支撑,却也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张孝武召集诸将,又邀请了苏钰,苏钰见到木城兵强马壮,羡慕不已,昔日他做疫营校尉时,手下也是兵多将广,能吃能喝能赚钱……
张孝武直接请苏钰将朝廷的谈判底托给众人,苏钰惊讶道:“我说什么了?”管镶道:“你昨天醉酒之后全说了。”苏钰懊悔得直拍脑袋,见隐瞒不了只好如实说了出i,顿时所有人都急了,各种骂声不绝于耳。
阮清文矗立一旁苦笑连连,朝廷是真的割肉疗毒,可这毒肉不但包括了鸦金粮仓,还包括了木城,估计在朝廷看i,没了鸦金粮仓留着木城又有何用。
看到众将刮噪,张孝武一拍桌子,喝道:“此次北上和谈,由我亲自护佑苏御使一通前往,若有必要,我将替他谈判。”
苏钰听罢后感动得几乎落泪:“你我生死之交,不如结拜为异性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学同日——”
“吁——吁——吁——我比你小十多岁,可不敢和你一起死。”张孝武打断道。
第二百章 张孝武赴塞北(2)
张孝武转身面对众人,解释道:“朝廷将苏大人一个人扔入豺狼虎穴,显然有人心存歹意,想要将苏大人置于死地。苏大人一死,朝廷中便再无替我们木城说话的人了,介时我等将成为别人的筹码,任由他人摆布。”
众将依旧劝阻,张孝武笑问:“你们是担心什么?担心谈判一定不成吗?我反倒对谈判非常有信心。”众人不解,张孝武笑道:“此次和谈,我不但能救出金城将士,还能保得住木城,诸位可信?”众人自然不信,张孝武分析道:“朝廷的意思是让乌桓人背叛异族联军独占塞北荒原,继而瓦解联军。但如果乌桓人拒绝呢?他们毕竟是联军首领,若真与我们私下和谈,日后必然会失信于他人,再也无法自称联军盟主。”
阮清文说道:“坐在庙堂之上的高官们总以为异族只是鲁莽的野蛮人,瞧不起他人,整日以天朝自居,动不动就泱泱几千年王朝。可那些异族汗国也存在千年之久,别的不说,只说那乌桓帝国,疏勒家族执掌皇权上千年之久,罗兰帝国奴役天下时,疏勒家族便是乌桓藩王。这个家族的人,也是非常骄傲的人。”
萧开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疏勒家族,是一个重视荣誉的家族?”
阮清文却笑道:“不,他们更是一个重视利益的家族,否则也不会统治乌桓上千年之久。一个家族存在这么久,绝不是靠着骄傲与荣誉,更要权衡利益和妥协,但前提是我们一定要给足了他们利益,他们才能妥协。”
苏钰苦着脸:“我们能给他们什么利益?”
张孝武大笑:“他们要什么,给他们什么,甚至他们要整个圣汉帝国,我们都能给。”众人不解,张孝武道:“乌桓之所以底气十足,是因为他们集合了几乎东部、西部、北部的所有异族联军,如果联军不再联盟瓦解了呢?他们还有什么理由可豪横的?”
“豪横?何意?”众人不解。
张孝武顿了一下,笑道:“豪横的意思就是强硬,仗势欺人。”
管镶道:“城主倒是能发明词语,这词汇我倒是第一次听过。
张孝武道:“只要瓦解了其他异族联盟,这乌桓必然接受我们的谈判。我昨晚一夜未睡,便是在思考如何瓦解异族联军的办法,终于让我想到了。”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张孝武继续说:“其中最容易容易做文章的便是靺鞨人。”
“为什么是靺鞨?”萧开问。
张孝武道:“靺鞨汗国与乌桓帝国距离千里之遥,他们的领地是关东地区的黑森林。但如今靺鞨人突然占领了土城,甚至将靺鞨八部百姓移居到土城,由此我推测靺鞨汗国中有人有更大的野心。我断定靺鞨内部一定出现了两个派系,一个是守旧派,维持原i的黑森林地盘,另一个派系则是改革派,也就是现在靺鞨的首领,他意识到靺鞨需要改变,需要接受更多的文明,才接受乌桓帝国的提议,顺便也扩张了领土。”
他扯过i帝国北方的地图,指着关东地区说:“诸位可以看到,龙门关以东和以北地区,靺鞨占领的东部的黑森林,北夷人占据的是北部的北夷高原,西部则是哈赫尔沙漠,翻译汉话就是死海沙漠。而所有势力的最中间便是桦树河流域平原,多年i圣汉、靺鞨、北夷三方死战不绝,便是为了争夺桦树河平原。如今靺鞨突然越过了桦树河流域,直接占了鞑塔人的土城,相当于占领了桦树河流域西部,如此以i靺鞨汗国便要走了东西两个拳头,这两个拳头对谁的威胁最大?”
祖公茂指着北夷汗国叫道:“北夷人,一定是北夷人。”
张孝武道:“无论是靺鞨还是北夷,南下的入口只有龙门关,所以于我圣汉i说,土城是谁的不重要,可对于北夷i说便太重要了。现在北夷人一定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即灭了靺鞨。”
众人看着地图,胡立咦了一声,道:“连我都看明白了,这靺鞨要是兵分两路杀向北夷高原,北夷国就危险了。”他大笑道:“他娘的,北夷人一定会拼了命地攻打土城,现在反倒是靺鞨危险了。”
“对!”张孝武冷笑:“北夷人一定早就有所准备,他们便一定会掉头攻打靺鞨。所以我们可以先找北夷人,给他们利益,劝他们不要为他人做嫁衣裳,这边抽调国内大军和汉军交战,那边国却被靺鞨人给灭了。”
说到这儿,大家也明白过i,一旦异族联军中出兵最多的仆从国北夷和战斗力最强悍的仆从国靺鞨撤军,其余小国不足为据,而这个犬夷联盟也便瓦解了。所以一旦北夷与靺鞨撤离,乌桓便是不想接受和谈也得考虑和谈了,这个和谈僵局,便能顺利打开。
张孝武恢复了图书馆管理员的博学和冷静,他继续分析,如今犬夷联军虽然人数众多,但旷日持久的远征并未得到利益,犬夷各部应该早就抱怨连连,但慑于乌桓而不敢异见。一旦北夷与靺鞨撤离,什么生番、月氏、乌兹等肯定也容易被说服离开,便是那鞑塔,此时也一定想着如何送走乌桓这尊大神。
“介时我们再提出将鸦金粮仓送给乌桓,我想鞑塔人一定会非常愤怒,我们只需要在木城坐山观虎斗即可。”张孝武大笑,“以夷制夷,不如以夷攻夷。”
“好算计,好算计。”阮清文长揖道,“城主文武双全,计谋深远,阮某佩服至极,佩服至极!”
苏钰狂笑不已,道:“好了,好了,终于不用死了,你欠我的十万两银子不用还了。”
张孝武怒道:“你娘的个腚,只有五万两,如何成了十万两了,你是不是还欠我五万两?”
苏钰佯装给了自己一大嘴巴,赔罪道:“我这不是占便宜习惯了吗,别闹,我上哪再给你们弄钱去。”
众人一顿鄙视,这老小子真不是东西,但大家也知道,朝廷里唯一能替他们说话的人,只能是这贪财怕死的老小子。
第二百零一章 大人没写过奏折?
众人议论纷纷,讨论起方案可行性i,众人久居塞北,对塞北局势也算得上格外熟悉,至少比朝堂上那些没见过犬夷不了解异族的文官强得太多。
阮清文忽然说道:“大人,可你擅离防区无异谋反,慎重,慎重啊。”
张孝武语气平静,缓缓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自会写一道奏折说明原因,还请阮司马执笔。诸位,帮助苏御使便是帮助我们自己。此行我只带三百骑兵随行,无需大军出动。萧开,即日起你便是副守备使,你看好家。若是有犬夷南下,给我守住城池,若是朝廷有人想要i木城摘桃子,你就给我把他弄死,再向朝廷报一个水土不服,突然暴毙的由头。”
“喏。”
众将大笑但心情复杂,万没想到享受几个月的平静生活,即将面临更加严重的劫难。
萧开自然知道张孝武这番安排实则在托孤,心中为难不已,但他更了解张孝武倔强的性格,一旦做出决断便绝无更改之可能,便只能接下副守备使之责。
张孝武一拳砸在萧开肩头,大笑:“看你桑眉搭眼,我这么看好你,给我看好了木城,带好兄弟们。”
“喏。”萧开铿然道。
张通明却突然说,那乌桓人早就以万两白银通缉鬼将的人头,若是被认出i,必危矣。
张孝武浑不在意,道:“那通缉昭示我看到了,哪里画的是我,简直就是白皓嘛。等我刮了胡子,他们便认不出i了。”长胡子的张孝武和没胡子的张孝武的确外貌差得有点多,谁让他毛发旺盛,活生生满脸毛,须得每日清理。
萧开道:“三百骑兵太少,不如……”
张孝武摇头道:“此次北上最少两个月,我们要驻扎在野外,携带大量补给,所以必须得一人三马。斥候营一共八百匹马,再从其他地方凑一凑,土城也最多能凑到九百匹马,所以也只能带三百人同去。”
苏钰久久不语,长叹道:“这……谈判,为了减少消耗,我觉得我还是留下i。我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当时我也是被皇帝硬逼着i谈判,若非如此,又岂能由我i谈判?城主,我见识不如你,胆识不如你,对前线一无所知,还不如……”
张孝武瞪了他一眼,咬牙说:“我捅死你!”
苏钰干笑几声,问道:“这个玩笑是否有趣?”
张孝武给了他一拳,砸得他呲牙咧嘴,道:“有趣,有趣死了。”制定了计划,整个对塞北犬夷的攻略也便大致确定下i。众人完善了一点细节,例如和谈的顺序,大致是北夷、靺鞨,随后与乌桓谈判时,再将消息透露给其他犬夷部落,并利诱其他各国,最终鼓励乌桓,迫使乌桓不得不接受和谈。阮清文同时提出必须联合城内的守军,能够与顾雍配合得当,此计划势必更加顺利。
结束讨论之后,张孝武让阮清文留下代笔写奏折直抒皇帝。
阮清文问道:“这每旬的奏折,大人可呈送过?以往都是谁i代笔,在下贸然代笔,怕是得罪了别人。”
张孝武奇道:“什么每旬奏折?”
阮清文更是大惊:“各地守备使、府尹每旬须将本府军民要事呈送奏折上达天听。”
张孝武啧啧称奇:“居然还有这事……”
阮清文捂着脸,不可思议说道:“大人还真是会做官,每旬奏报居然没写过,难怪朝廷连饷银都不发下i,他们以为这城里就是一群莽夫咧。”
张孝武也很不好意思,他从未做过高级官员,当然不知道地方官员需要写奏折之事,便道:“你是右司马,以后每旬奏折你i写。对了阮司马,这奏折必须每隔十天写一次吗?要事没有什么事儿,也得写吗?”
“自然需要,此为朝廷惯例。”阮清文道,“地方县令每旬需写县报交于太守,各地太守从中挑选要事写奏折递给朝廷,这天下十五州郡、十三关隘守将及各地守备使,每旬必须写奏折汇报。不过有些地方的确无事可报,便随便写一些对皇帝歌功颂德的奏折。毕竟拍皇帝马匹的奏折,写出i肯定没错,尤其是什么地出祥瑞圣人治国有方,更是皇上乐意听到的话。
地方官吏每旬一封奏折是朝廷的最低要求,若是有些地方发生重要大事,可以每日呈送奏折或者一日数次呈送。若是皇上的寿辰,各地恭贺奏折更是如雪花一般送到京师。
今日大人欲助御使苏钰前往北方谈判,自是要紧急奏报,但在奏报时必须写清缘由,否则朝廷判你擅离驻地便是谋反大罪。而废太子囚禁于木城,亦需要解释清楚缘由,至于废太子未i也得询问陛下定夺。另外木城近况,守军情况乃至塞北详情,还需要向朝廷奏折。如此一i,大人至少需要写三道折子,这三道折子每道都是加急直达圣听。”
张孝武问道:“这奏折又如何写?是像我平时说话这种,还是圣旨中的之乎者也咬文嚼字掉书袋?”
“雅言可,俗语亦可,半文半白也可,地方奏折由驿站呈送翰林院,先由翰林院书办将其分类,分送八部六院尚书与司丞处理。因此最先接触到消息的,反倒是翰林院司丞,如果事关重大,司丞必须可将奏折直接交由皇帝。不过一般i说,翰林院司丞不会将干系民政的奏折直接交给皇帝,除非战争烽火这等军情大事。
翰林院分好奏折后交于六院八部各自处理,其中由六院处理的奏折先由各院司丞处置,最终交由左丞相定夺,由八部处理的奏折最终交由右丞相定夺。而朝堂上当圣上面奏报的,多是需要多各院部配合行事,本部大事处置得得当后由左右丞相交由皇帝批阅即可。这翰林院也会将各地奏折中拍马屁和无关紧要的屁事留置不发,毕竟六院八部都是做事的地方,把马屁奏折交给他们,足以让然笑掉大牙。”
阮清文又笑道:“大人的奏折若是送到翰林院定会直达圣听,震动朝野。”
“那就震动吧。”张孝武大笑。
第二百零二章 向北而行
此前张孝武的确是没有治民一方的经验,并未接触过奏折,而他手下的众人也都是大老粗,唯一一位文官管镶先前也不过是军文职,以至于没有人意识到写每旬奏折。
难怪朝廷也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朝廷还以为木城只有数千溃兵看守,便造成了当下的误会。
这会儿张孝武拉着阮清文一起写这三道奏折。第一道奏折,阮清文便写出这木城守军的现状和塞北的形式,说白了就是木城这一万守军的由i和讨要军饷。第二道奏折写废太子的情况,并向皇帝表明忠心,废太子无处可去只能囚禁于此,如何如何效忠皇帝。第三道奏折才是说明张孝武更加熟悉塞北,他和苏钰一文一武搭档配合,游说犬夷,定能完成朝廷重托。
阮清文在奏折中将张孝武吹嘘了一通,什么剿灭塞北沙匪,什么斩杀耶谷查什,什么三箭射退百万犬夷,将张孝武吹得如塞北第一战神一般。
张孝武听了这三道奏折,只觉得夸耀自己的成分太多,他都不好意思起i,阮清文道:“你先前还担心朝廷不重视,如今将你写的传奇一些,还担忧起i。无妨无妨,你是何人,那金衣卫一定记有档案。”
提到了金衣卫,张孝武又想到了李清,心中一沉,看i为了让朝廷放心,此次北上必须带着李清随行才是。
次日,张孝武挑选了随行人员,骑术精湛善于指挥骑兵的李沅,能够与金城取得联系的阮清文,以及善于偷袭的李春城。
三百骑兵之数不多,但必须各个精锐且吃苦耐操。
能够跟随鬼将出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每战必胜,士兵们纷纷拿出各自的本事,斥候营更是当仁不让,为了争夺一个随军出征的名额,吵得眼红脖子粗。这等请战的状况直接吓傻了苏钰的三十六个护卫,众人面面相看,心说这木城的士兵,怎么这么生性?居然不怕死?!
三十六护卫被告知留在木城,张孝武觉得这三十六人非但无用,且可能连累队伍。那些骑兵护卫感激不已,一个校尉忙说:“守备使大人,卑下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虽然……”
“给我闭嘴。”苏钰不屑道,“你们老老实实在木城等着我,要是我死在犬夷手中,还请张城主将他们做我陪葬之人。”
“好说,交给我。”张孝武恐吓道,三十六个护卫欲哭无泪,这才叫赔到姥姥家了。
李沅只有三天时间选人,他首先从一万人中淘汰身体带伤或旧伤未愈的,其次挑选会骑马的,第三挑选会骑射,第四挑选会养马的,第五次淘汰家中独子,最终剩下五百人,还需从中淘汰二百人。李沅想i想去,倒是李清建议说:“最好挑选一些会异族语言的,我看苏大人随行人员居然没有通译,这见到了异族,还不得被人给栽了?”这李清前次幸运了得,李沅没有机会杀了他,便暂时留下了他。
李沅顿时意识到此行的缺憾,大笑起i,他将通译一事告知张孝武,张孝武也才想到队伍居然没有通译。苏钰说:“我听说乌桓高层,各个都会汉语……”
“伯陵兄啊,你还没见到人家高层,可能被底层的士兵给宰了!”张孝武苦笑不得道,他让李沅立即寻找通译,不只寻找乌桓语通译,还要找到其他各种语言的通译,北夷语,靺鞨语,鞑塔语,生番语,乌兹语,月氏语等等。
李沅选拔的三百精锐,有三分之一i自于死士营,而另外三分之二则是前线溃退回i的青龙军精锐斥候,他们大多数i自于第一团、第二团、第三团和第四团。
实际上青龙军虽然有十个团,核心力量便是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团,除了第五团驻防在金城并未在鸦山大营破营时受到损失,第四团先前便被犬夷偷袭折损一半人马,其余三个团近六万人都是青龙军的最精锐力量。除了因为内应,大家实在想不通为什么鸦山大营两次被偷袭,而且一次比一次损失惨重。
能够逃回i的斥候,也是历经了数次生死搏杀,最终入选第六阵队,也都是军中精锐。由这样一群精锐组成的第六阵队,又岂能是泛泛之辈。不管是死士营的老兵,还是前线逃回i的久战骑兵斥候溃兵,如今都是木城守备军中最精锐最善战的力量,在李沅的训练指挥下,其战斗力也超过了第六团的骁骑营。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是通译,军中便有懂得鞑塔语和乌桓语者,城中还有一个游商懂得北夷语,但唯独缺少了一个会靺鞨语的,申林东大笑提醒:“大人,白皓就是靺鞨人,难道你忘了?”
张孝武一排脑袋,真是急到头昏脑涨,明明身边就是一个靺鞨人,还四处寻找靺鞨通译,当真忙昏了。
翌日,张孝武召集全城文武,正式委任萧开担任副守备使,代自己掌管木城守备军事任务,管骧担任木城县令掌管民事民政,萧开与管骧共同执掌木城军民大事。他随后私下叮嘱胡三万,若自己有所不测,青龙军军饷交由萧开执掌,由萧开继续领导众人。胡三万急道:“大人,你一定要活着回i,一定要。”
“大概率会活着回i。”张孝武潇洒说道。
胡三万哽咽说:“要不然我这几天给你找个壮硕的姑娘,你至少留个后啊……”
张孝武哑然:“留个屁,你当我是种马?”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张孝武一声令下,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李沅率领三百精锐准备完毕。众人顶着凛冽的北风,在土城军民的期待中,开始了前途未知的北上和谈之路。虽然已经到了大德元年的二月份,塞北依旧是白雪皑皑的世界,若不是沿路上有路标标记,他们绝对找不到道路。即便是本地的老牧民,也难以在这风雪天中正确寻找到道路。
好在大雪下了两天之后便停了,而沿路上没有任何马匪和野兽,队伍顺利地i到罗兰废墟,短暂休息一日之后继续北上。
第二百零三章 万人坑 1
苏钰揉着手,哈着哈气,寒风刮在脸上像是小刀一样割得生疼。他的脸冻出了两团红,看起来就像是送到寺院里乞活的小和尚一样,颇为狼狈。不过这么多天的艰难之旅,却让苏钰有了新的收获,不只是外人,便是他自己也觉得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张孝武一直以来都认为苏钰只会贪生怕死,但他能够硬着头皮前往乌桓谈判,本身便是一种勇气与担当,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去冒着被犬夷异族扒皮抽筋的危险。
“这次是我见到你最硬气的一次。”张孝武赞道。
苏钰感慨道:“以往想也不敢想自己居然会代表圣汉帝国与犬夷谈判,万没想到而今居然成了帝国的脸面,有我做帝国脸面,我总觉得自己会给帝国丢人。”
张孝武大笑:“是你自己没有信心罢了,但我觉得你非常有担当。”
苏钰点头一笑:“多谢。”随后被风吹掉了帽子,气得连忙调转马头追帽子去了,众人一阵大笑。
后面的李清弯腰探马,一个抄手将帽子捡了起来,随后重新坐在马上将帽子递给苏钰,引得苏钰一阵赞叹身法奇妙。
李春城不屑一顾,自己也试了试,结果从马上摔下来一头扎进了雪中,引得众人一阵大笑。李春城狡辩道:“这马不行,这马和我不熟。”
苏钰道:“都是姓李的,怎么做人的差距这么大呢?”
李春城气得快马加鞭赶到队伍前方去了。
张孝武对阮清文说道:“我的骑术一般,与他们不能比,鸦山大营有很多能战之师却被误用耽误。”他指着前方开路的李沅,说道:“那李沅,便是一位被耽误了武将,而木城众将中,多一半的人都是从前方逃命回来的精锐。你看他们,而今哪里还能看得出来败军之将?他们,都是被连累、被耽误、被祸害的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木城守军踊跃报名随我北上,那是因为他们心里存着一口气,这口窝囊气,他们咽不下去。”
阮清文叹了口气,他又何尝不是一位被用废的人呢,如果太子有能,一鼓作气大胜犬夷,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便是轩辕子循了,而他至少能做一个户部侍郎。正所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错信了太子——他并不是错信太子,而是太相信顾雍,他也从未忠于过太子,他所依托的人是大军师顾雍。
谈到前线,苏钰心中一阵无奈,鸦山大败败于太子轩辕子循的手中,先前苏钰还以为轩辕子循是装疯卖傻,可没想到他是真的疯了。若不是张孝武不能让他死在自己的地盘上,只怕这个冬天中,轩辕子循因为疯跑出去栽在雪地里,不知冻死多少回了。
“这皇太子当真是个祸害。”张孝武道。
“是废太子,是前废太子。”苏钰道。
张孝武说:“龙都乱的时候,你也在龙都吗?”
“自然。”
“有多乱?我说的是民间,官府的事儿你都说过了,我想听听民间的故事。”
苏钰回忆道:“衙役和银衣卫都跑去攻打皇子府和皇宫,江湖豪客们也分为两大帮派相互仇杀,街边的混混们趁着龙都正乱的时候打砸抢烧,龙都百姓苦不堪言。各大士族也人心惶惶,每家每户组织族人保卫本家,甚至有些世仇的家族,此时也趁机烧杀对方。龙都乱的不只是太子党和五皇子党,是整个龙都内城和外城都在乱。我们苏家也不得不募人自保,当时我整日身披盔甲手持长剑,日夜不敢睡觉,生怕有仇家借机劫掠我苏家。”
阮清文很难想象这个贪生怕死之人会手持长剑抵挡强盗,倒是张孝武相信他,任何人都有底线,苏钰怕死是怕死,可若是贼人杀到了家,苏钰也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张孝武又紧了紧衣服,把披风挡在脸上,只漏出两只眼睛,免得被冷风钻进去,说道:“那你苏家仇人多吗?”
“苏家祖上也辉煌过,如今虽然只是中人之家,但那是因为在龙都,若是比起地方来说,苏家可却是豪门望族,否则也不会被人称为士族。”苏钰说几句话只觉得冻牙,忙用手套捂住了嘴,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既然是士族,自然会有仇家,谁能没保证赚银子的时候,争官爵的时候,没有挡住别人?你就说你张孝武吧,你称为木城守备使,是不是也挡住了许多其他人的官路?”
“除了犬夷,我没有什么敌人。”张孝武道。
苏钰摇头道:“我却不信,我可知道你历经过数次暗杀——记得那次你被那个田书记官给陷害?你可知幕后主使是谁?”
张孝武反问:“你知道是谁?”
苏钰道:“我哪知道,但我猜想,你一定是当别人好事了。”
张孝武想了想,说:“那段时间除了黄升叔侄,我似乎没有当别人的好事吧?”
苏钰道:“也许就是他们呢?”
张孝武笑道:“那不可能。”
“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苏钰叹道。
众人路上时而闲聊,但多半时候大家都不怎么说话,毕竟北风太冷,虽然已经没有了暴雪,可刺骨的寒风尚未退却,张嘴说话冻牙,捂住嘴说话又听不清,索性大家于是一路上行路的时候不怎么交流。
不过在扎营驻防的时候却又喜欢彼此聊天说话,天南海北地胡说八道,颇有种东北唠嗑的气氛。
与鸦山越来越近,众人的神色也越来越紧张,离开沙漠的前一天晚上扎营驻防时,一个士兵不小心掉进了雪翁之中。塞北荒原有很多这种雪瓮,塞北荒原地形复杂,有沙漠沙丘,有土丘高地,有森林草原,也有戈壁盐湖。所谓雪瓮,多指一些低洼的地方,因为风的原因导致积雪被填入低洼地方,从而形成了这种雪瓮。但雪瓮并不会太大,也不会太深,毕竟塞北荒原的平均地势并不高,起起伏伏的沙丘只是阻挡了视线,并不会形成险峻的关隘。
那士兵也是倒霉,以为积雪较厚,一脚踏空,掉进了一丈多深的雪瓮。
“鬼啊——有鬼啊——雪瓮之中有鬼,他拉着我的脚了!”那士兵忽然大叫起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万人坑 2
众人连忙把他他了拉出来,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由得大笑起来,只觉得他被吓坏了,又发现他的鞋子掉在雪瓮里。
丢了鞋子不是一件小事,在这种天气里是有可能会冻掉脚成为残废的。众人又不得不派出一个身手敏捷身材矮小的士兵去捡回鞋子,然而那士兵进入雪瓮之后也忽然大叫一声,众人连忙拉绳子,将那士兵拉了回来,那士兵返回后颤颤巍巍说:“不是鬼,不是鬼,都是尸体,全都是汉军的尸体。”
张孝武等人立即赶过来,询问发生什么,那士兵心有余悸道:“我看到了是汉卒的尸体,在雪瓮下面,很多很多。”
苏钰追问:“很多是多少?”
那士兵道:“我不知道,总之非常多。”
张孝武皱眉吩咐道:“挖开看一下。”
众人连忙派人铲雪,才露出尖尖一角,却已经震撼人心,又在其他雪瓮处挖掘,依旧是汉军尸体,整个雪瓮大概三亩地大小,无论何处挖掘下去,皆为汉军尸体。而让大家难以接受的是,这些尸体却都是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或是死于割喉,或是死于贯穿,或是死于失血过多。
杀俘!
这是杀俘!
军中多有杀俘者,然而这么多汉军俘虏遭到屠杀,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想到犬夷俘虏被关入大佬,而汉军俘虏却被屠杀于此,众人皆怒发冲冠仰天长啸。
阮清文显然更加激动,他走在尸体铺满的坑内,脚下踩着不知道是谁的尸体,忽然看见了一具熟悉的尸体,忍不住,仔细看着那人,忽然嚎啕大哭起来:“子栋兄,子栋兄啊,如何会是你?如何会是你啊?一年前你我把酒言欢,一起讨论国家大事,一起约好战事结束前往阳山踏雪,子栋兄啊……”
三亩地大概一万多具尸首,都是他们的袍泽战友。尸体足足铺了三四层,尸体下依旧是尸体,先前张孝武没有见过万人坑,如今是第一次看到,非但震撼人心,也让人心中悲切。
便是李春城这个曾经的杀手也忍不住抬头叹气,愤愤道:“死了至少三个月了,应该是刚刚入冬的时候,下第一场雪时。”
这些降兵应该是饥饿许久了,几乎人人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张孝武猜测应该是犬夷人为了方便屠杀他们,故意关押饿了他们一阵子,等他们饿得没了反抗力气之后,才把他们拉到此处,并顺利屠杀殆尽。
李沅跳下万人坑内,研究起了尸体来,回身说:“从伤口来看,兵刃应该是乌桓的阔剑和尖枪,屠杀汉军战俘的是乌桓人。”
“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阮清文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张孝武道:“但不是现在,不是这些年,而是将来。”
阮清文又哭了起来:“他们怎可如此,怎可如此啊……”
张孝武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犬夷为什么要杀俘虏,答案显而易见,犬夷大军本来便粮食不足,又怎能养活这上万俘虏。犬夷联军同样劳师远征,恰逢决战塞北荒原贫瘠之地,苦战两年全凭后方供应,别说犬夷各部汗国,便是这富庶的圣汉帝国也打到国库虚空了。
等张孝武和阮清文回到营帐,见苏钰同样一脸悲怆地望着篝火,苦笑一声,三人都不说什么,也不知该说什么。大家心里明白,这一万降卒都是他们曾经的袍泽战友,都是青龙军的战士,因受降而被杀,果真是犬夷人的劣性。
张孝武等人也更加确信一点,此次谈判并不会顺利。
驻扎一宿之后,次日大家继续赶路,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先前带来的北夷通译居然跑了。这北夷通译不是士兵,而是城内的一户百姓,原本答应得好好的,可随着距离犬夷军营越来越近,这人反倒害怕了,而见了万人坑后,更是趁着没人的时候跑了。
张孝武派人将这通译抓了回来,说:“你跑什么?我还没跑?你跑个屁?”
那通译哭道:“城主有所不知,我本是北夷人,因在家乡的时候赌博输了钱,便准备劫掠一些,哪成想一不小心错杀了人呢,就逃到了两狼城生活。你们不知道,其实北夷国对叛徒特别的恨,我怕连累我家乡的父母兄弟,所以我怕了。”
“你先前为什么要做我们的通译?”
“因为李大人说给我钱,我……我缺钱。”
李沅道:“这人是个烂赌鬼,一直缺钱。”
张孝武说道:“这人不能做通译,你下去吧,我不需要你去送死。”那人下去之后,张孝武向白皓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白皓立即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拎着人头回来了。
李沅因为自己办事不力出现差错非常懊悔,正要道歉,张孝武摆摆手说:“你要挑选士兵,哪有三头六臂,是人就会犯错,好在我们事先发现,可以尽早的弥补。如果这人被我们带到北夷大营后临时倒戈,那样对我们来说就是灾难性的失误了。”
李沅脸红不已,阮清文打了个哈哈,说:“快到鸦山了,即将会遇到敌人斥候,我们更需要小心一些。”
张孝武没有责怪李沅的意思,但是这一点小失误让他们很是焦急,按照计划,他们首先要接触并游说北夷人,利用北夷人对靺鞨人的不满挑拨他们之间的争斗。然而没有翻译的确是个大问题。
“需要改变计划吗?”苏钰担忧道。
张孝武说道:“不,按照原计划行事。”
苏钰道:“没有通译,这样的话……”
张孝武蔑笑:“没有通译无妨,他们只需要知道我们的诚义即可。我们这里没有,他们难道没有吗?我猜他们一定有通译,我赌他们有通译。”
走了两日之后,远远望见了鸦山的七座山峰,斥候打探到乌桓大军住在鸦山大营中,住着曾经青龙军的营地中,其他各部军队围绕着金城搭建大营。
由于塞北依旧寒冷,帐篷营地简陋,犬夷联军的部族与部族之间相互有一段距离,这更加给张孝武的连横合纵之术提供了便利。
第二百零五章 上将军朴贤烈
为了避开其他犬夷部族的斥候,张孝武等人先是向东走了一百里,绕了一个大圈才找到了北夷人的营地,足足用了十天的时间。终于避开其他人,三百人找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建起了营寨,算是他们的临时大营。
张孝武早就心中做好了计划,吩咐说:“李沅,李春城,阮清文留守本营,我,苏伯陵,王一瑾三人持符节前往北夷人大营。”
白皓急了:“我要保护城主。”
李春城也说:“我代替一斤吧。”
王一瑾气道:“我不用你代替,我能保护好大人。”
张孝武组织他们争吵,说道:“只有我们三人就够了,不需要任何兵马相伴,我们是去谈判的,不是去挑战的。别说你们随我去,就算是这三百人一起上去,也敌不过十几万北夷人大军。王一瑾持符节文书,苏大人做御使,我做参事,如果我们失败,你们便回去吧,不用为我报仇。我想白虎军会替我们所有命丧在塞北的汉军报仇的——但也许在十几年后。”
李沅道:“大人,此行太过危险。”
张孝武道:“事已至此,只能如此。”
阮清文道:“可否换其他护卫,王一瑾他……太小了。”其实他们担心的不是王一瑾太小,而是他太弱了,如今王一瑾是张孝武的心腹书记官,已经逐渐变为了半个文官。当然,王一瑾本身也不是什么武将,别说打不过精锐,便是一般的战士也打不过,阮清文担心他们受围时反而拖累张孝武。
李春城见阮清文支持他的建议,猛点头,王一瑾涨红了脸道:“我绝不会给军候大人丢脸。”
张孝武拍拍王一瑾的后背,哈哈一笑道:“我相信他,才点他的将。”
阮清文提议道:“首先大人得换一个身份和名字,鬼将张孝武的通缉令名震塞北,若是被人发现,反倒不利于谈判。”
张孝武点点头,苏钰问道:“贤弟可有表字?”
“没有表字,咱们穷人家的孩子,没这个。”张孝武笑道。
苏钰想了想说:“百善孝为先,嗣武受之,各取一个字,张先之,如何?”
张孝武道:“我读书杂,但你别骗我,张先知?我又不是预言家和巫师。”
苏钰恨铁不成钢道:“先是先锋的先,之是之乎者也的之,张先之。”
张孝武道:“我听说,赐字的都是大贤大德,你既不贤又不德,居然给我赐字,嗨……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
苏钰等人哈哈大笑。
张孝武的虬髯满面也得修一修,他用短刀将自己的胡子全都剃光了之后,用水盆里的清水照了照,居然有几分英俊少年的气息,看上去又是飒爽英姿又温文尔雅,众人看来着实有一些惊艳。
苏钰更是说道:“我觉得,若是瞒天过海之计不成,还可以用美男计,我听说北夷汗王最宠爱其公主,甚至公主年近四旬仍旧舍不嫁人……”张孝武拎着苏钰的脖子,一脚将他踹出帐篷。
一些准备妥当,三人各骑一匹马向北夷人的大营走去,距离北夷大营三十里的时候,三人被北夷斥候发现。十几个北夷人立即包围上来,张孝武示意王一瑾高举符节,策马上前大声呼喊:“和谈使者,拜见北夷国行营大帅,和谈使者,拜见北夷国行营大帅!”
一个北夷都尉策马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张孝武,用汉话问道:“你们是汉人?”
张孝武道:“我们来自龙都,和谈,和谈而来。”
那北夷都尉拔出腰剑,白光一闪消掉了张孝武的帽子,露出了汉人发髻头型,那被人咦了一声:“有胆子,跟我们走。”
苏钰在后面吓都吓死了,定了定神才驾马随去,反倒王一瑾镇定自若,依旧高高持着符节。
北夷国曾经坚持百年学习中原王朝文化习俗制度,就连他们朝廷中的官职也与圣汉帝国相差无几,只是北夷人不敢称帝,只能称王。
北夷汗王下设文武两相,文相称为宰相,五相称为上将军,而如今北夷国的武相便是此次领军参与围攻青龙军的上将军朴贤烈。
朴贤烈今年五十八岁,出身皇族,算上去是北夷汗王朴多万的叔叔,三十年前,上将军朴望京从李氏北夷汗国抢走江山家里朴氏北夷汗国,由于朴望京本身便是上将军政变称帝,于是更加忌惮上将军这个职务,便任命了一生无子只有六个女儿的堂弟朴贤烈担任上将军。
但朴贤烈最近头疼的老毛病又犯了,这个老毛病是他在年轻时留下的,当年朴贤烈与其他北夷将士们将圣汉玄武军团围困在桦树河畔,先是诈骗其放下武器,后对十五万圣汉禁军进行屠杀。作为皇族的朴贤烈身先士卒奋勇当先,连杀九十九名汉军,后来被一个汉军士兵用石头砸在头上晕了过去,至此之后,朴贤烈便留下了这头疼的老毛病。
除了旧疾,眼前的糟心事也非常多,而最让他头疼的有两件事,一件便是北夷大军的损耗问题。
前年冬季,应乌桓帝国的邀请,北夷汗国出兵协助猎杀汉军青龙军团。北夷人先后派遣三次大军,第一次由朴贤烈领军十万民夫五万,第二次由大王子朴东成领军五万民夫五万,第三次由二皇子朴太成领军五万士兵,北夷国前后共计投入军民三十万人,可以说是倾国之力了。
犬夷大军攻占土城,攻克鸦山,两战杀汉军十五万之多,北夷人始终作为主力冲杀阵前,然而他们得到的不过是数千头出生和一些金银——鞑塔牧民原本便贫穷,他们掠夺的金银还不够北夷大军开拔的路费,更逞论三十万大军的消耗了。
让朴贤烈感到愤怒的是乌桓人的背叛,他们居然私下将土城交给了靺鞨人,也将整个东鞑塔地区交给了靺鞨汗国。
如今靺鞨汗国的国土面积瞬间增加一倍不说,还截断了北夷人南下的路线。此后如果北夷人南下,则必须经过靺鞨人的土地——靺鞨人如果在土城繁衍生存下去,一旦他们人口增加,则会给北夷人带来毁灭性的劫难。
第二百零六章 北夷的烦恼
作为北夷汗国的王族,上将军朴贤烈始终关注着关东地区,当初他并不同意参与围剿圣汉青龙军的计划,在他看来坐收渔翁之利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但汗王强烈要求,国内其他主战派也纷纷支持,朴贤烈一人之力无法说服众人,便只能接受,并领军出征。
朴贤烈始终认为,对北夷威胁最大的便是藏在黑森林里的靺鞨人,相比较中原汉人,靺鞨人对关东地区气候的适应甚至超过了更北方地区的北夷人。
靺鞨人耐寒、耐饿还骁勇善战,唯一缺点便是人口稀少。
据说靺鞨人口稀少的一个主要原因,便是靺鞨人有一个坏习惯,当靺鞨女人要生孩子的时候,她必须独自一个人走进森林中生产。靺鞨的传说中,大地之神会庇佑她和孩子平安,而如果她们遇到了意外,那就是她曾经做过错事,神在惩罚她们。
虽然汉人称呼北夷人为犬夷,但北夷人的医术尤其是妇科医术却超过中原,北夷大夫们认为女人生孩子是她们身体最虚弱的一段时间,所以北夷女人在生小孩时经常是一大家子人照顾,甚至北夷女人的姐妹和母亲会来到女人家中帮助照顾。
北夷人绝不会像靺鞨人一样,将怀孕的女子扔进森林里自生自灭,这简直就是谋杀。
另一个导致靺鞨人口始终无法增加的原因只是靺鞨人笃信黑巫术,不相信医术。
靺鞨人一旦生病便会去巫师那里祈祷,恳请大地之神和森林之神让他们健康,并且喝巫师给的乱七八糟的草药圣水。圣水有效,便是神的庇佑,病死了,便是神的旨意,要求他们回到神的身边继续侍奉。
北夷人虽然也相信萨满教,可他们也相信医术,比起巫术来,北夷人更加相信医生。
朴贤烈担心一旦靺鞨人从黑森林走出来,在土城居住久后逐渐抛弃了野蛮、原始、落后的生活习惯,导致靺鞨的人口增加。等靺鞨人休养生息十几年,人口翻翻,靺鞨人再从黑森林和土城两个方向向北吞噬,北夷便有灭国之险。
朴贤烈揉着脑袋的时候,桌子上还放着一张书信,书信内容很少,只有寥寥数字:北夷汗王重病!
这封信是十日前由国内送来,在得知汗王重病危险之后,大王子和二王子急了,争先恐后地跑回了北夷汗国。
这件事也让朴贤烈头疼无比,他非常疑惑,毕竟侄王朴多万才四十八岁,春秋鼎盛之际,不知为何却生了重病。
昨日,朴贤烈终于得到了情报,因为汗王新娶了一个妖姬,日日笙欢夜夜箫歌,年近五十的身体自然不支,于是吃了一些进补的药,却一下子补过头了昏厥过去。汗王醒来之后半个身体僵硬不能使唤,王后气得下令将那妖女剁成肉酱,全家被扒光扔在冰天雪地中活活冻死。
就这样,两个北夷王子一起跑回都城争夺王储,也不知都城内会上演什么宫斗大戏。
“唉……早知如此,大北夷国何必掺入这次讨汉之争。”朴贤烈自言自语道,北夷汗国并不大,但北夷人总是自信地认为自己的国家是大国,也不知这份自信来自何处。
此时一个辅将急匆匆跑了进来,道:“打扰上将军大人了,我们的斥候在五十里外抓到了三个汉人,自称来自圣汉龙都的使者,代表圣汉皇帝,希望能够与上将军谈话。”
朴贤烈吃惊道:“圣汉龙都?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自称议和御使,只有三个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兵器。”
“连护卫也没有?”
“没有,他们的护卫在几百里外,说是为了避免我们误会他们的诚意。”
朴贤烈显然没想到会遇到圣汉龙都来的使者,他捋着胡子琢磨了一下,才点头说:“让他们过来。”辅将刚刚转身,朴贤烈又叮嘱道:“此消息不得外传,尤其是其他各族。”
辅将笑道:“大人放心,属下早有准备,他们已经换上我们的衣服了。”
朴贤烈满意地点点头。
张孝武三人穿着白袍子来到北夷人的大营,北夷人的大营在金城的东北侧,这里属于佳澜河以北的平原地带,由于风雪甚大,北夷人的营地更加寒冷。不过北夷人御冬经验丰富,他们把营帐向下挖掘,并在地下建了地坑,北夷人躲在地坑里过冬。
他们换了一身北夷人的衣服之后便老老实实地等着,等了大概半刻之后,一群人准备他们捆了起来,张孝武笑问:“你们这么害怕我们,连文官也要绑起来吗?来吧,做一个让北夷武士害怕的圣汉文官,我们还是很荣幸的。”
王一瑾忍不住笑出声来,苏钰苦笑不已,心说你这胆子也太大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被群北夷人居然真的把绳子扔在一旁,直接带他们去见首领了。
实际上三人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见到十几万人的北夷人统帅,他们以为会经过严刑拷打,甚至层层递报,然而没想到这么顺利。从被关押的地点到帅营,他们走了足足一个时辰,苏钰小声说:“这里至少十几万北夷人,这些人要是能退军,金城的困境就太轻松了。”
“十五万到二十万之间。”张孝武判断说,他神色凝重,让十几万人心甘情愿的退却,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仅凭借这一个御使的身份?不,一个御使只怕是不够的,不足以震撼住北夷人。
“是不是可以伪造一个身份?”张孝武暗中揣测起来。
他们来到一座硕大的白帐旁,随后沿着斜向下的坡道走进一个地坑之中,这座地坑便是北夷人的帅帐。地坑除了味道不好之外,保暖性却非常好,张孝武走进之后只感觉此地温暖非常,直呼北夷人算是有一项中原人不具备的特长。
地坑帅帐之中,二十几个北夷文武官员左右做好,正中间那为首的白袍者便是当今北夷汗国武相,上将军朴贤烈,这人生着及胸的雪白胡子,一双眼睛狭长且明亮,嘴角似笑非笑,一副让人琢磨不定的神色,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
第二百零七章 塞北曲
押送张孝武等人的北夷士兵按着他们,让他们向朴贤烈下跪,苏钰被迫跪在地上,但张孝武与王一瑾却站直了身子坚决不跪。苏钰见状,也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人按在地上,张孝武忽然用头撞倒了身后两个卫兵,北夷人一阵慌乱,拔出腰剑挡在朴贤烈身前,担心他刺杀。但张孝武却并未有所异动,挺直了腰傲然道:“我们代表的是圣汉帝国,让圣汉帝国跪在贵国面前,则代表贵国对此谈判毫无诚意。将军大人是真的拒绝谈判了吗?圣汉帝国带着满满的诚意来到此间,希望圣汉北夷重新修好,但如果将军希望北夷孤立于极北之地,与靺鞨为敌,与圣汉为敌,那么我们可以下跪,因你们不需要朋友,更不需要盟友。”他转身看了看身边的北夷通译,那通译正要说话,只听到朴贤烈直接用非常纯正的龙都口音汉话说道:“他们是谈判的使者,不必跪下,另外,我懂圣汉话,但你们似乎不懂北夷话。果然是傲慢的圣汉人,处处都觉得自己是天朝上国,看不起四周的邻居,也难怪你们没有什么朋友。”
苏钰还没说话,张孝武又笑道:“将军说错了,并非我们以天朝上国自居,而是圣汉能人太多,我等反倒显得平庸了。”
苏钰才说道:“下,吾等乃和谈之使者,而非今日之死敌。若非尔国不再与人为友。然,人活于世,岂能无友?国家与国家之间,莫非永世为仇不再结交咦?而今,我圣汉已然伸出友谊之手,贵方若拒绝,岂非将国之命运百姓黎民视若儿戏?”
朴贤烈熟悉中原文化,听得懂白话也听得懂雅言,却冷哼一声,卫兵将椅子搬来,却不给他们松绑。
那三个矮凳放在中央,三人无奈地坐在中央,周围的北夷人像是观看街边杂耍一样围着他们,盯着他们。
三人面面相看,均带有一丝无奈,北夷人这是在气势上碾压他们,从而造成谈判上的心理优势。但好在对方愿意谈判,他们此行目的算是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张孝武心说这朴贤烈果然是个老狐狸。
几个北夷幕僚文官在朴贤烈身后用北夷话低声交谈,通译自然不会替张孝武他们通译,于是张孝武三人只能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朴贤烈,却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朴贤烈直接问道:“你们的皇帝派你们来,是不是害怕了?”
苏钰询问般地看着张孝武,张孝武对他点点头,苏钰才说道:“吾皇体恤爱民,深知若战争持续下去,不但圣汉帝国百姓陷入苦海,列国百姓黎民也将日经艰难。于是吾皇仁德,特此派遣吾等小臣前来寻找邻国重要,希望能够和谈。”
朴贤烈淡淡一笑,摇头轻呼:“和谈?不可能!”
苏钰奇道:“为何不能?”
一个年龄苍老身体肥胖的北夷文官起身指责道:“圣汉亡我北夷之心不死,你们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张孝武道:“水无常形,难道当年我们的选择有错吗?将军大人,如果你是三十年前的太乾帝,面对藩属国发生内乱,你又该如何选择?”这是一个非常阴险的问题,如果朴贤烈真的换位思考,则会导致其他北夷文官误以为他有野心,可若是不换位思考,朴贤烈又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朴贤烈显然被张孝武的陷阱给惊住了,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位相貌堂堂目光锐利且充满着野心的年轻人,不由得捋着胡子说:“你是什么人?”
苏钰忙道:“副御使张先之。”
朴贤烈摇头道:“不,我在问他曾经的身份。”
苏钰又道:“七品御书房书办。”
“哦?他是御书房的书办?”朴贤烈好奇道,“我听说圣汉的御书房中,只会收留科举前三十名天榜的进士,这个年纪轻轻的进士,有什么才能?你不会是假的吧?哈哈哈……这样吧,你现在就写一首诗,如果你写不出来诗,就证明你的身份是假的,那么这个谈判,也就没有必要进行下去了。”
苏钰焦急地看着张孝武,心说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差错,你就不该多嘴,现在好了,让你一个杀人如麻的武将来作诗——谈判无望了。倒是王一瑾眼睛一亮,他深知张孝武文武双全,在两狼城翠烟以诗对碾压珲州代州两州学子,绝对有真本事,又岂能被这群北夷棒子难住?
张孝武蔑笑一下,问道:“是不是我做出诗来,你们便给我们解绑和谈?若是做不出诗来,便杀了我们娱乐?”
朴贤烈点头,道:“你写得好,我们再谈,你若写的不好,留你们何用?”
张孝武又问:“可有点题要求?”
朴贤烈道:“就以塞北风雪为题吧?”
苏钰忽然说道:“我来,我以前写过……”
“闭嘴,就让他来。”朴贤烈指着张孝武,冷笑道。
张孝武搜刮了脑海回忆了一番,忽然想到曾经的一首诗词,起身道:“我做好了。”
“做好了?”众人惊讶不已。
张孝武朗声吟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塞北荒原,惟余莽莽;佳澜河畔,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古往今来,文治武韬,天唐圣汉,各领风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伟人的名作,被张孝武改了一部分,却依旧惊动天下。伟人是何等的风流霸气,伟人的诗词充满着浪漫主义和英雄主义,且具有强大的感染力,让人听上去便觉得眼前是一副万里江山。不但朴贤烈站了起来,其他懂汉话的北夷官员也站了起来,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惊诧莫名,这个年轻人的胸怀与气魄,镇煞旁人。
朴贤烈细细地回味了一番这首诗的意境,依旧沉迷其中,能写出这样诗词的人,倒也不负科举天榜之名。他收起了轻蔑,问道:“这首诗可有名字?”
“塞北曲。”
“好一首塞北曲,好一首塞北曲啊!”朴贤烈鼓掌大笑,“当饮酒饮酒!来人啊……”
那胖胖的北夷文官忙提醒道:“上将军,上将军大人,诗是好诗,可这首诗野心勃勃,此人身份绝不简单。”他转身面对张孝武,斥责道:“说吧,你是何人?”
“圣汉一无名小卒!”张孝武谦虚地一笑,“松绑!”
顶点
第二百零八章 假七皇子 1
朴贤烈心中一紧清醒了一些,居然被这个圣汉少年牵着鼻子走了,心中有些嫉妒起圣汉,为何他们人才源源不绝,而北夷人却无有这等诗人。但他从这首诗中却又看到了一番不同,一个小小的书办,绝无如此胸襟,此人身份应该不只是一个书办,或更有别情。
朴贤烈示意卫兵给三人松绑,那胖文官说道:“中原王庭想要与我大北夷和谈,绕不开一点,李氏叛贼!你们如果不杀了李氏叛族,大北夷汗国绝不可能与你们和谈!和谈的前提,就是诛杀李氏,你们可否办得到?”
苏钰没想过诛杀李氏的问题,忙解释说:“那李氏王族已在我圣汉生活三十年了,早就忘记北夷国和当初的一切。他们如今不过是我圣汉的区区百姓,杀不杀他,对北夷国有何影响呢?”
那胖文官冷笑道:“三年前,北夷国一举破获了一起针对我汗王的阴谋政变,最后查出此阴谋出自窝藏于中原王庭李氏叛族之手。你们觉得他们像一只小猫一样温顺,我们却知道他们就是隐藏在洞中的毒蛇!他们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恢复李氏北夷,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针对我们,所以李氏叛族不死,我北夷国绝不会与你们圣汉和谈。”
苏钰一愣,心说糟糕,和谈还未开始就结束了吗?
朴贤烈也点头说道:“金宰彬军师说的对,李氏叛族不死,我北夷国绝不和谈。”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苏钰无奈不已,诛杀李氏不再这次谈判条件之中,他哪有这个权利?可若是不谈这个话题,对方便不再和谈,这便成了一个死结。苏钰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张孝武忽然插嘴道:“可以,诛杀李氏叛族,给我们时间,三年,吾皇需要用三年时间找到借口尽诛之。”
苏钰惊讶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诛杀李氏皇族可关系到圣汉帝国的声誉,若是能这么容易决断,他也不会头疼了。
那朴贤烈吃了一惊,道:“你能决定?”
张孝武道:“我能。”
金宰彬道:“我早就看出来你身份不简单,你是什么人?你不是御书房的书办吧?”
张孝武哈哈一笑,起身道:“好吧,我摊牌了,我不装了,我本想隐瞒,但涉及到李氏,只能坦白了。尔等听好了,我的另一个身份,圣汉帝国七皇子,轩辕子动。”
“七皇子!圣汉七皇子?”朴贤烈吃惊得站了起来,指着张孝武道:“你……你……你……你是圣汉皇子?”金宰彬等一众北夷官员也震惊不已,对方居然派来一个皇子谈判,这简直不可思议。
北夷人不由得上前一步,纷纷瞪着眼睛看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内心的震惊不亚于地震。圣汉皇子亲自前来,要知道这是孤身赴敌,如果一个不小心便葬送于此,他就不怕北夷人抓住了皇子,威胁圣汉?
这若真是皇子,要么是英雄,要么是傻子!
苏钰也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心说我勒个仙人板板,你啥时候这么能胡说八道了?你是七皇子,我还是玉皇大帝呢。他内心猛烈地跳动,甚至额头沁出了冷汗,而在一旁的王一瑾也低下了头,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大人的大事。
张孝武立即拍了拍苏钰的肩膀,安抚了他的情绪,缓缓说道:“想必将军也知道,父皇驾崩,我亲兄登基称帝,改年号大德。我皇兄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派遣我出使与邻国议和,圣汉需要和平,为此我们甚至可以杀了李氏叛族来化解两国恩怨。”
朴贤烈上下打量这这个气宇宣扬的年轻人,他虽然穿着文人书记官的服装,但挡不住身上一股英姿勃发之气,堪堪人中龙凤,有这样气质的人,自然非富即贵。一想到他的《塞北曲》如此气势磅礴,便更加笃定此人的身份,问道:“你真是圣汉皇子?”
“我是。”
“你居然敢来这里?”
“我敢。”
“不可能,一个皇子,怎可能孤身涉险?”
张孝武铿然道:“我是皇子不假,但我也是圣汉臣民,先祖马上打下江山,儿孙不孝,却也不敢坠了先祖的颜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圣汉皇子。”朴贤烈道。
“将军只怕也没见过死的圣汉皇子吧?”张孝武开了句玩笑,呵呵一笑说道:“由此可见,圣汉帝国如何重视与北夷汗国的交往,我,就是诚义!”
朴贤烈终于重视起来,他看了看身后众人,身后幕僚们忙上前低声商议,许久,朴贤烈才慎重道:“你的话可是代表你的国家吗?”
张孝武道:“我可以代表。”
朴贤烈再一次与众幕僚商议起来,他们万没想到,中原人为了与北夷人谈判居然派来了“皇子”。这个消息太过震惊,震惊得让他们大脑短时间内无法做出应对之策,但朴贤烈是一个沉稳的人,他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谨慎对待。
众人商议了一会儿,朴贤烈才问道:“你们有什么要求吗?”
“我们……”苏钰刚刚说话,便被张孝武按住了,他直接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南北夹击靺鞨人,不要让靺鞨人从黑森林走出来,他们太危险了,危险到一旦他们的人口增加,则龙门关危险,北夷汗国危险!所以我们应该联手,将靺鞨人打回去,赶回去!土城可以还给鞑塔,可以给北夷,但不能给靺鞨!”
这句话直接击中了朴贤烈的心坎,不过朴贤烈却不动声色,似乎有玩味地笑道:“你们这么惧怕靺鞨人?可我们北夷人却不怕。别忘了,桦树河一战,十二万圣汉最强大的玄武军被我们消灭,我们又岂能害怕靺鞨人?靺鞨大军,最多不过六万人!”
世人都知道玄武军团被北夷蒙骗惨遭屠杀,从而导致圣汉与北夷成为死敌,北夷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桦树河一战奉为国战之荣。
朴贤烈的话让所有北夷人都倍感骄傲,却让苏钰和王一瑾气得直咬牙,纷纷望着张孝武。
张孝武毫不在意,甚至不觉得这是国耻,因为他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桦树河一战毫无感受,自然也不会被朴贤烈的话扰乱情绪,只是淡淡地笑看对手,反倒把朴贤烈看得暗暗心惊,心生敬佩:“若不是皇子,有谁能如此隐忍?”
第二百零九章 假七皇子 2
张孝武气定神闲,他内心格外平静,他知道对方只是想尽办法激怒自己罢了,可他偏偏是圣汉人中的另类,他望着北夷众人淡淡道:“十二万人,于我九千万圣汉人来说算不得什么,若是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派出十二万,二十二万,三十二万军队。且玄武军团败因不是你们北夷人,是靺鞨人烧了玄武军团的所有辎重,在加上桦树河夏汛洪灾,玄武军团内部意见不统一,天时地利人和皆失。若玄武军团如果辎重粮草在手,有何惧于你们?靺鞨人能断了我们十二万人粮草,他日,靺鞨人就能断了你们北夷人的粮草——只要你们胆敢越过边境,。”
朴贤烈眉头紧锁,其他人也开始担忧起来,这个圣汉皇子非常熟悉塞北乃至关东地区的形势,着实非常厉害,比你草包一样的大皇子强得不是一丁半点。
看到对方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张孝武知道他们动心了,他看了一眼苏钰,苏钰也终于笑了起来,紧张的脸上放松不少。
张孝武趁热打铁,起身说道:“诸位,你我两国虽然从古至今屡有争端,却有许多文化上的互通之处,我听说北夷人有一个传说,两千年前商汤亡国,宰相带领商汤王族逃亡极北之地,建立北夷帝国,所以我们祖先都是一样的。北夷汗国千百年来为什么要矢志不渝地南下,是因为北夷人一直想要回家罢了,所以你我只是兄弟之争,争夺中原,争夺归属权罢了。可靺鞨人却不一样,他们是生于黑森林,长于黑森林的原始民族,他们的生活习惯和我们截然不同,他们穿着与我们截然不同,他们的文化更是与我们更是不同。你我无论谁做天下之主,都会守护相同文明继续生活繁衍。可靺鞨人若是强大了,他们会灭光北夷,而后南下强行中断中原文明。所以,我们必须联手消灭靺鞨人,圣汉不希望靺鞨人走出黑森林,北夷也一样不希望他们走出黑森林。”
朴贤烈怔了许久,才忽然大怒道:“危险耸听,一派胡言,险些被你骗到。没想到你一个皇子居然如此牙尖嘴利,你是否意味我们北夷人都是和你们大皇子一样愚蠢?”
张孝武道:“上将军如果没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会多费唇舌了。也许,我们可以称为伙伴,忘记历史携手未来。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却有永远的利益,只要足够的利益,神仙可以和恶鬼合作。”
朴贤烈表情依旧严肃,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许久才说道:“你们下去休息,明日继续聊一聊。”
张孝武等人揖礼答道:“如上将军所愿。”
随后,张孝武一行人被安排在附近的一处地坑营帐内休息,但四周均有北夷士兵看守,三人不再说话,只是彼此看了看,便安心吃起东西来。
外面天黑的很快,不一会儿,除了营帐里幽暗的油灯,四野中漆黑一片。看守的北夷士兵收好了碗筷转身离去,周围的守卫人数也少了,三人坐在一条长长的木板床上,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就这么等着过了好一会儿,三人几乎同时呼了一口气,继而大笑起来。王一瑾小心翼翼道:“大人,他们能否听懂我们的话?”他指着门口的四个北夷士兵。
张孝武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王一瑾,又指了指士兵,王一瑾惊讶道:“能收买他们吗?”
“去买一些酒,宵食无酒,馋死我了。”张孝武郁闷道。
王一瑾接了银子跳下木床,走到北夷卫兵身边,拿出银子之后与他们比手画脚说要买一些宵食和酒。四个北夷卫兵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四个人似乎挺喜欢说话的,与王一瑾同样比手画脚交流起来。
趁着王一瑾与北夷卫兵说话的工夫,苏钰忽然低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假装七皇子?”
“我要不是七皇子,他们还会继续谈吗?”
“可你假扮皇族,乃大不敬之罪,若是被皇上知道,只怕是要抄家灭门的。”苏钰脸色苍白道。
张孝武好笑道:“不是,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逼得皇上差点杀了自己的弟弟,你现在还被皇上逼到塞北送死,你还好意思说我被抄家灭门?我要是抄家灭门,你就是株连十族——比株连九族还多一族。”
苏钰奇道:“九族者,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至子孙,玄而曾。这第十族又是什么?”
张孝武道:“十族者,师生门,你的老师,你的学生都算第十族。”
苏钰道:“哪有人株连十族的,岂非牲畜一般残忍?”
张孝武心说:“幸好我不是明粉,否则得跟你拼命,居然敢我说神武英明的朱棣!”
苏钰道:“你别说这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假扮七皇子?”
张孝武道:“我听说和皇上关系最好的就是这个七皇子了,其他皇子我也装不成啊,年龄不符。”
苏钰摇了摇头,叹气道:“你知不知道,你说自己是七皇子时候吓死我了,我差点尿了裤子。”
张孝武笑问:“比你在检察院斥责皇储的时候还紧张吗?”
苏钰道:“那是笃山伯教我说的,我要是不说,自己也是个死。人被逼到那种地步,便是不行也得硬着头皮冲,就像现在一样。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人最喜欢赚钱,却没想到一步一步走到此,造化弄人。”
张孝武拍拍他的肩膀:“伯陵兄,一入官场,人便不是人。”
“透彻。”苏钰竖起拇指赞道。
王一瑾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刚才一番交流无果,张孝武不以为意,他对北夷人的地坑非常感兴趣,饶有兴致地研究了起来。
北夷的地坑高度大概是向下深挖一米五,用如今的尺寸横梁就是六尺,并在地下做了保温处理,具体措施是铺垫了一层草木灰,并在草木灰上铺垫了一层土压实。地坑的房顶是大概两米高的木制房顶,这样造成外表看起来像是帐篷,但内部空间非常大,尤其是立体空间,且通风效果很好,不易造成内部一氧化碳中毒。
张孝武连忙向北夷守卫请教,王一瑾说:“他们听不懂。”哪想到张孝武和那四个北夷守卫也是指手画脚鸡同鸭讲交流许久,但是却交流顺利。但凡寒冷地区的人内心都很热情,即便双方是敌人,但此时谈论到盖房子的问题时,双方并无保留地交换彼此心得。
苏钰与王一瑾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孝武和那北夷护卫们的谈话,低声说:“大人这是无聊到一定程度了……”
第二百一十章 假七皇子 3
休息一夜,次日一早守卫们送来了食物,三人吃的事北夷人最有名的咸菜饭团。
北夷人所在苦寒之地冬季夏季各占一半,全国甚至有四分之一的土地常年冰雪覆盖,以至于青菜稀少且难以保存。于是北夷人格外喜欢腌制蔬菜,并发明了许多种类的咸菜用于日常。所以北夷人用咸菜制作饭团作为主食,并发明了大酱汤作为辅食,这算是标准的北夷菜肴了。
“这些人吃的比我们好,饭团里应该有糯米。”王一瑾吃完了咸菜饭团,还把大酱汤喝了个精光,摸着肚子打着嗝赞叹道。
张孝武说:“有糯米,有谷子,还有高粱米,咸菜是萝卜咸菜和辣白菜,要是里面再拌一些荤油……”
王一瑾忙道:“大人别说了,说的我又饿了。”
张孝武大笑说你就是饿死鬼转世,苏钰抹了嘴却撇嘴道:“我在龙都吃过这食物,龙都的北地坊都是李氏北夷人的后代,他们的饭馆也是一大特色。那些人的咸菜饭团可比这饭团好吃许多。你么是因为第一次吃,而且我们是贵客,所以待遇才这么好。若是你吃了一年,就会觉得一般般,什么东西吃多了都难吃。”
张孝武忽然说道:“就像是皇帝的妃子貌若天仙,可看久了就跟一般人没什么区别一样,所以皇帝菜不断的选妃选妃再选妃,这就是审美疲劳啊。”
苏钰面色古怪,笑道:“先之贤弟,你连女人都没尝过吧?怎地发出如此感慨?”
张孝武正色道:“我结过婚。”
“我知道,新娘不是没了吗?若是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帮你介绍一个良人。”
张孝武想到了邵子夫,叹了口气:“上一次替我介绍良人的,死了。”
苏钰立即道:“呸呸呸,不吉利,不吉利。”
张孝武笑说:“今日谈判怕是会更辛苦,今日你多说一些,我少说一些。”
苏钰凑上去问:“你还要装皇子?”
“一装到底。”
“你胆子太大了。”
“心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咱们除了胆子,还有什么?”
苏钰想想也是,他们只怕是帝国被送来赴死的,要是连胆子都没有,只怕真被人阴死在塞北了,他心里不由得大骂皇帝无德,别看现在朝野百姓对大德帝歌功颂德,只怕将来这个缺德皇帝会赶出多少无德之事啊。
吃饱喝足的三人再次与北夷人谈判,但次日谈判的北夷人全都是文官,朴贤烈穿着文官服侍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地看着以金宰彬为首的文官们咄咄逼人的谈判。
作为一个武人,张孝武不愿意与那些文人抠字眼,他昨日虽然对朴贤烈一通忽悠,可今日这些文官却不好糊弄,索性不说话了,谈判也交给了苏钰。
比起昨日的战战兢兢不知所措,今日苏钰不但胆子大了许多,脑筋也快了许多,面对对方设置的陷阱,苏钰一一避开,他据理力争,甚至有一些撒泼耍赖。张孝武也明白,苏钰越是表现得强势,对方越会相信他们。
谈了一个时辰,朴贤烈一抬手,众文臣忙住了嘴,齐齐地看着他。
“休息,吃饭。”朴贤烈道。
张孝武心说我们还不饿咧,怎么就吃饭了?
谈判桌换成了餐桌,张孝武三人坐在一张桌子旁,很快有仆人端上了菜肴。圣汉分三食,分别是晨食、晌时和宵食,而北夷学习圣汉,也分为三食,只是他们的三食与圣汉略有不同,圣汉的晨食在遭受六点左右,北夷的晨食大概在上午九点左右,圣汉的晌时大概在中午十二点,北夷的晌时在下午三点左右,圣汉的宵食在下午四五点左右,而北夷的宵食在半夜八九点左右,所以张孝武等人误以为对方准备的是晌时,其实对方是在吃晨食。
果然,桌子上又摆上了咸菜饭团和大酱汤……
王一瑾看看苏钰和张孝武,低声说:“大人,这什么东西吃多了,也不好吃……”
张孝武微微一笑,吃喝起来,吃饱喝足才有力气继续谈判。
朴贤烈等人吃饱了饭,仆人们将餐盘撤去,此时他忽然说道:“皇子殿下,我有一个问题。”
张孝武笑道:“什么问题?”
朴贤烈一双眼睛赫赫发光问:“你是真的七皇子吗?”
张孝武不动声色冷笑:“你怀疑我的身份?还是怀疑我们圣汉帝国的诚义?”
朴贤烈撇撇嘴笑道:“现在我希望你们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苏钰忙问:“我抗议!抗议贵方无礼的语言!符节和圣旨,难道不能证明皇子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脏跳动的特别的快,生怕对方继续纠缠旨书一样。
“不能。”朴贤烈淡淡道,“我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你太优秀了,优秀得不像一个皇子。如果作为一个皇子真的这么优秀,你就应该是新的皇帝了——可新皇帝是你的哥哥是吧,五皇子轩辕子孝。金军师告诉我说,圣汉的七皇子好色残暴,而且在龙都中犯下了罄竹难书的罪行。这样的皇子,如何能成为拯救圣汉的人呢?我不相信,其他人也不相信。一个皇子,生下来就天生富贵,又岂能舍身犯险,简直太过荒谬了。”
见到对方暴怒,张孝武更加淡定了,他擦了擦嘴,整理了一下衣襟,淡淡地笑道:“你认为皇子都应该是胆小如鼠之辈吗?”
朴贤烈道:“所认识的所有北夷贵族,虽然他们性格各有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怕死。”
张孝武放声大笑,不屑与他,傲然道:“汉有节,仅此而已。”
朴贤烈眼睛一眯,说:“虽然我们不认识你,但有人认识圣汉七皇子。”苏钰心脏扑腾普通地猛烈跳动起来,朴贤烈继续说道:“我们抓获了贵国的一位将军,青龙军团第二团领军将军王郸。”
张孝武猛地起身,苏钰也懵了,这王郸是天下第一将李存义的师叔,武艺精湛统兵有方,居然也被犬夷给抓住了?!
苏钰忍不住叫道:“王郸将军还活着?他还活着?”
朴贤烈嘴角似笑非笑:“对,他还活着,囚禁在乌桓大营中,我昨日已经派人去提审王郸了,相信明天他就会来到这里,所以我们的谈判,可以推迟到明天进行。下面,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们,木城的圣汉军头子,张孝武,你们可认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假七皇子 4
听到自己的名字,张孝武眯着眼睛笑了起来,苏钰不敢说话,他不知该说什么,金宰彬指着王一瑾问道:“你认得张孝武吗?”
王一瑾愣了一下,道:“你在和我说话?”
“对,就是你,小孩子。”
王一瑾道:“我认得啊。”
“听说你是殿前侍卫,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我们就是从木城路过,还在木城休息三天,殿下受到他的接待,所以我见过他一面,自然认得他。”王一瑾不慌不忙地说。
“哦?他是什么样子?”
“我只见过一面,一脸大胡子,四方大脸,眼似铜铃血盆大口,一口气能吃一头羊。”王一瑾指着朴贤烈右侧的一个人说,“和他很像,但比他壮硕多了。”
金宰彬道:“胡说八道,张孝武不过二十岁年纪。”
王一瑾惊讶道:“他才二十岁吗?那他长得有点少年老成了,我还以为他都四十岁了呢。”
朴贤烈冷冷一笑,说:“我倒是很希望见一见这个被塞北汉人叫做鬼将的木城守将。”
吃了这顿饭之后,朴贤烈提议休息一下,下午再谈判。见对方不着急,张孝武三人也不着急,便起身告辞,返回地坑囚室内,但北夷人给他们换了崭新的床铺,中间还放了一盆木炭,让地坑内的温度变得很高。
,门口依旧是四个北夷守卫,但也许是对方对他们更加放心了,四个守卫站在了门外。
三人愁眉不展,而今王郸将军成了最大的问题,如果王郸暴露了张孝武的身份,揭穿了他假扮皇子,非但他们的谈判将破裂,只怕三人的性命也要交代在这里。
苏钰捶着胸口,郁闷地说:“你非要乔装皇子,非要假扮皇子,这些完蛋了,穿帮了吧?我们就要死在这里了,我们要死了。”
“你再不闭嘴,我现在就送你投胎。”张孝武蛮不在乎地躺在木床上,脑袋枕在被子上,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地哼道,“事到如今,我们必须装下去。”
苏钰苦着脸说:“我不反驳你。”
王一瑾低声道:“大人,可否侦查一番,私下里是否有逃脱之法?”
苏钰道:“速去速去。”
张孝武摆手道:“无须。如今我们深入北夷人阵中,焉有逃脱可能?不若留下就是,我倒是想看看那王郸将军。苏大人,你可知那王郸?”
苏钰道:“那王郸乃开国十三将之后,王家一直享受富贵,备受皇族宠爱,却从来不参与朝廷党争。王家人丁不慎兴旺,曾经有断代之事,后来还是保养了一个外甥才延续了爵位,所以到王郸这一代,其实算不得纯正的王家后人了,只是为了保留爵位和宗嗣罢了。”
张孝武道:“他认得七皇子吗?”
苏钰苦笑:“我如何会知道啊,我们苏家在龙都城算不得大户人家,便是排起来,我们苏家也得在百名开外了。”
从中午到了傍晚,北夷人才找到他们,眼看着天都黑了,大家不知北夷人葫芦里揣着什么药。通译说朴贤烈宴请三位圣汉御使吃宵食,三人忐忑不安,以为王郸现在就来了,但通译说去乌桓大营提审王郸至少需要一天,三人才放下心来。
三人便来到一处更大的地坑帐篷中,此时营帐外刮起了寒风,营帐里却热火朝天,朴贤烈甚至准备了歌舞美酒来招待三人。
张孝武心想这朴贤烈真是阴一阵阳一阵,果然是个北夷人的性格,态度左右不定,对他们好的时候如此之好,对他们不好的时候冷眼以对。
歌女唱了几首北夷小调之后,舞女又开始跳起了北夷人的传统舞蹈,转圈舞。这转圈舞是一种充满诱惑的舞蹈,舞女穿着流苏长裙转圈,当舞女旋转之后,裙摆飞起,裙内景色若隐若现,配合着音乐和靡靡小曲,诱惑得男人几乎把持不住。
苏钰纵然是情场老手,却也看得目瞪口呆直流口水,不由得赞道:“人说北夷歌舞冠天下,果然不假。论美貌,北夷女子比咱们圣汉女子美上三分。”
张孝武嘲笑起来:“你也太自卑了吧,我可是见过龙都的顾家小姐的,你这几个舞女漂亮不止百倍。”
苏钰摇了摇头,像是看乡下人似的看着他:“你也就知道一叶二顾三郡主了吧,可她们是龙都城乃至整个圣汉最美的女子,但普通汉女却不如不知北夷女子身材美妙相貌妖艳。整个龙都公子哥们公认,天下各国中,北夷女子最曼妙,圣汉女子最忠烈,南戎女子最温柔,月氏女子最放荡,靺鞨女子最男人!”
张孝武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你见过靺鞨女子?”
苏钰道:“我听说靺鞨女子以身材粗壮脸似银盘为美,你想想一个个都以母老虎为美,那还是女人吗?”
张孝武想象了一番,打了个冷颤。
苏钰问:“你知道北夷李氏王族的故事吗?”
张孝武道:“了解一些,北夷前王庭嘛。”
“对。”苏钰附耳道,“三十年前,李氏王族带领两万忠于他们的族人逃出北夷进入中原,并被先帝收留在龙都城西南,并给这些北夷人四个坊间生活,其中之一便是这北地坊。这些南下的北夷人没有土地,想要活下来只能做其他生意,其中便有这皮肉生意。要知道北夷女子多美色,便导致了北夷人开的青楼娼馆火爆了整个龙都城。北夷人有三大绝技,你没听过吧?”
“哪三大绝技?”
“美人,舞蹈和刺客。”
张孝武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那舞女一曲跳完,香汗淋漓地走到张孝武身边,伸出手用北夷话说了什么,一个通译忙道:“皇子殿下,宝姬邀请您一起跳舞。”
张孝武摆摆手,说:“和你们北夷人相比,我们圣汉人简直就是玩偶,哪里会舞蹈,唉……还是你们北夷人更擅长歌舞,在下佩服,佩服,不敢献丑了。”
周遭的北夷人听到夸奖,纷纷得意不宜,但朴贤烈却忽然说:“我听说七皇子在龙都最喜欢歌舞美人,这个美人今天就送给你了。”那女子听了不知何意,通译忙说给她听,舞女喜不自胜地坐在张孝武身边,主动抱住了她,一双媚眼如丝地看着,一副任君采摘的楚楚模样。
果然,一个北夷女子若是魅惑起来,根本就没汉女什么事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假七皇子 5
对美女的主动投胎送报,张孝武还有一些不习惯,他不是纵情花间的真七皇子,可却又不能表现出生涩,顿时没了办法。他虽然在两狼城的青楼中左拥右抱,可那两个青楼女却远远逊色于怀中美人。他定了定神,哈哈大笑两声,说道:“在龙都,我向来都是主动索要美人,没想到今天遇到这么主动的,还有一些不适应。这个美人,你太主动了,到底是我占你便宜,还是你占我便宜?我怎么感觉你在占我便宜?”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朴贤烈也大笑不已,却挥挥手让那舞女下去,举杯共饮。
朴贤烈放下杯子,眼中充满着狡黠与邪恶,忽然说道:“七皇子,我知道你喜欢少女,所以才不要舞娘。我呢,特地挑选了两个少女给你,这两个少女都是十岁左右,肯定让你满意。”
苏钰呛了一口酒,惊道:“什么?十岁的……”
金宰彬道:“对啊,你们七皇子不是最喜欢这样的少女吗?”
苏钰道:“那是幼童,不是少女,我们把十三岁以上的女孩才称之为少女,十三岁以下皆为幼女。”
金宰彬道:“无妨,无妨,我们讲究大人也是想照顾贵国的七皇子殿下,特地投其所好,为他精挑细选了两个女孩,还请笑纳。”
笑纳你个大鸡腿,老子又不是心理变态,张孝武心中腹诽不已,便起身作揖感谢道:“多谢将军关心,但在下心思里都是能够与北夷结好的事情,没有想过其他事物。而且皇兄派我孤身前来,再带着两个女人回去,我的前程可就全毁了,哈哈哈……”
朴贤烈却摇头,不再笑了:“不,你一定要。”
张孝武微笑道:“不用不用,多谢上将军美意。”
“不,你要的,必须要。”朴贤烈忽然声音严肃起来。
张孝武笑容滞住了,疑惑地看着朴贤烈,问道:“为什么?”
“你只要要了她们,我才能相信你就是七皇子。”朴贤烈淡淡地说,“这是考验,对你的考验。”
张孝武道:“这又是什么考验?”
朴贤烈阴着脸道:“人说圣汉七皇子残暴不仁,十几岁时便成了采花大盗,最喜夺少女童贞,我的安排定然附和你的心意。可若是你不喜欢,那便证明,你不是真皇子。”
苏钰和王一瑾吓得够呛,这刚刚还笑脸相迎的北夷人,怎么翻脸不是人——不认人了?!还用女孩童真来证明张孝武的身份,亏得他能想到这种阴损的办法,这北夷人果然不是东西。
张孝武起身道:“上将军不要开这种玩笑。”
朴贤烈却摇摇头:“我不是开玩笑,来人啊,带女孩和床上来。”很快,两个衣衫破旧的女孩被押了上来,同时有人将一张床搬到营帐中央,朴贤烈指着床,说:“要么,你夺走她们的童贞,要么,我夺走你的性命。”
张孝武三人傻眼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种考验,或者这并不是考验,而是一种折磨。张孝武突然想到了当初他在从土城逃亡时乌桓人如何折磨羞辱汉军战俘,以及宁死不失节的校尉罗真,张孝武豁然起身怒目而视。
北夷人对张孝武的激烈反应并不意外,反倒看热闹似的盯着他,打量着他会如何选择,朴贤烈也淡然地笑着,指了指两个幼女,用汉话说:“这是你们帝国的皇子。”
两个小孩立即跪在地上求饶道:“皇子大人救救我们,皇子大人救救我们。”
苏钰结结巴巴道:“这个……太……太强人所难了吧?这两个孩子才多大,上将军真能开玩笑,哈哈哈。”
朴贤烈冷冷地反问:“我是在开玩笑吗?”
苏钰道:“可她们还是孩子呢。”
先前参与谈判的一个北夷文官笑道:“是啊,所以才能试探出你们的真假,我们可不希望被假皇子欺骗。”
苏钰指着他们气呼呼地说:“这不是试探,这是在羞辱我们!我们是御使,不是奴隶,更不是畜生!”
朴贤烈瞪了他一眼,苏钰气势立即下去了,低着头转身对张孝武说:“怎么办,这该怎么办?”
张孝武依旧淡淡地盯着朴贤烈,但朴贤烈不为所动,嘴角还挂着戏谑的冷笑。朴贤烈仿佛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手中捏着蚂蚁,一面挂着笑容一面准备将蚂蚁捏死。其他北夷人有的惊讶,有的淡定,有的羡慕,有的奇怪,有的茫然,看来朴贤烈这一场戏,不但出乎张孝武的预料,连他的手下都不知道。
“怎么?你不是七皇子轩辕子动吗?”金宰彬在一旁问道。
“我是轩辕子动。”张孝武起身道,“但我更是皇子。”他冷着脸指着中间的床,说:“你不是在试探我,而是在羞辱我,无论这个谈判是否完成,你们都有了羞辱我的证据和笑谈。所以,你们的谈判毫无诚意。”他走到中央,蹲下来看着两个女孩,问道:“你们不要怕,我是圣汉皇子,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你们是如何被抓的?”
“我们和阿娘一起被掠走的,掠走一年多了。”两个女孩怯生生地说,不由得后退两步,“皇子殿下,你能救走我们吗?”
一个通译大喊道:“他可以救走你们,但前提是在这张床上,让我们看看圣汉七皇子如何淫暴放浪的。”
“哈哈哈……”众人大笑不已,唯独朴贤烈脸色淡然地盯着张孝武的一举一动,
“我会保护你们。”张孝武慢慢起身,他斟酌着语言,低头一瞥女孩,却猛地怔住了。因为他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女孩的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雪白干净,皮肤白皙得堪比顾二小姐,这居然是两个女奴吗?女奴都这么干净白皙吗?
他头脑中想到两年前乌桓攻破金城屠杀了所有男子,但留下了所有女子,可很快被汉军夺回了金城。而北夷人西进是去年的冬天,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人丁稀少的塞北荒原抓到汉人幼女。即便抓到,他们也一定会早早地送到后方当奴隶卖了,更不会让女孩的脖颈如此干净。所以这就是一场骗局,甚至这两个女孩是他们用来欺骗自己的道具,这个朴贤烈,果然是老奸巨猾。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杀人正名
张孝武心中有了几分计较,瞬间想到了应对之策,他淡淡一笑,大咧咧地坐在床上,大喊:“你们毫无诚意,只想羞辱我圣汉帝国,我是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的。我不会如你们所愿夺走女孩的童真,但我也不会坐视我的百姓被你们羞辱蹂躏。”说话间,张孝武一手一个捏住了两个女孩的脖颈,森然道:“你们放心去吧,我会把你们的尸体运回圣汉,埋葬在中原,魂归故里!”
两个女孩顿时吓哭了,哭喊着哀求起来。
北夷人也懵住了,万没想到这皇子现在居然要杀人,又见张孝武果然将两个女孩捏着脖子拎了起来,仿佛拎着两支小鸡一般,随时随地虐杀女孩。
“等一下。”朴贤烈忙说道,“我相信你了,你不用杀她们,也不用夺走她们的童真。”张孝武将两个女孩扔在地上,两个女孩哇哇大哭起来,却不敢乱动乱说。
朴贤烈挥挥手,立即有人将两个女孩带走。
朴贤烈道:“你可真是个残忍的家伙。”
张孝武佯装无奈:“死两个少女,总比死一城士兵要强得多。”
朴贤烈叹了口气说:“你比我想象的聪明,皇子殿下,但我们的谈判不能进行下去。”
“为什么?”
“北夷人已经和乌桓人有约定,我们不能背叛他们。”
张孝武道:“是么,那很遗憾,我想另一伙儿御使应该正在和乌桓人谈判。”
“什么?”朴贤烈大吃一惊,道:“你们和他们在谈判?”
“对的。”
“你们想得到什么?”
“你很想知道我们准备用什么条件和他们谈判?”
朴贤烈点点头。
张孝武道:“皇兄……不,皇上已经决定修养生息,对北完全放弃塞北,对东完全放弃关东地区,那么这个塞北,你应该知道将来会是谁的,而关东么……我想你们既然不想与圣汉合作,那么即便我们再如何不情愿,也必须将关东地区送给靺鞨人了。”
“你们敢送给靺鞨人?”
“当然,现在谁给我们和平,我们和谁合作,即便他们是魔鬼。”
朴贤烈沉默许久,才问:“如果我们和你们合作,你们能否围攻靺鞨?”
“抱歉,不能。”张孝武直接拒绝,“我们的军队要对付国内的叛乱,不再踏出边境一步。”
“你们保证不插手关东地区吗?”
“我可以保证。”张孝武信誓旦旦地说,“三十年前我父皇继位的时候,皇爷爷留给他的是富庶强大的帝国,可父皇给我们留下的却是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我们对其他汗国的领土毫无兴趣,我们只希望能够百姓吃得饱穿得暖住在暖和的房中。”
朴贤烈又问:“你们是希望拯救金城的汉军吗?”
“对,我来,是来带他们回家的,塞北不是我们的家,关东也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在中原。”张孝武慷慨激昂言之凿凿道。
晚宴算是不欢而散,张孝武等人又被带到了休息的帐篷,里面很暖和,三人围坐在烤炉周围取暖,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居然如此惊心动魄。苏钰几次想要说话,却不知如何开口,反倒是张孝武问:“真的七皇子,会这么干吗?”
“不会。”苏钰道,“他没这个胆量做使者。”
张孝武微微一笑,却问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七皇子喜欢夺人童贞?”苏钰想了想龙都城内所有关于七皇子的故事,虽然他无恶不作,可此人偏偏在某些领域格外像他的父亲太乾帝,那就是特别喜欢奸,便说道:“我听到的传说是七皇子更喜欢妇人,尤其是少妇人,很少听说他掠走老妇人和少女。我听说的几次作恶,都是他趁着人家男人不在家时强闯入内,最后逼得人家悬梁自尽。”
“原来是个曹操。”张孝武心想。
对于七皇子的特殊怪癖,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王一瑾道:“看来北夷人情报不准。”
张孝武笑完了,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道:“所以那日顾家小姐被掠走后,并没有被人坏了名节?”
苏钰皱着眉头,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他回忆一番后说:“这个……我也说不准,这件事我还真不清楚内情。不管他有没有坏人贞洁,但元老院需要他干了坏事才好制衡皇上。所以龙都城内的人都认为他坏了人家的贞洁,至于坏没坏,我们都不好说。唉……顾家小姐们,也是这场灾难的受害者。可她们也只是名声坏了一些,其他太子党呢,不是被抄家流放,便是被斩首示众,顾家要不是因为顾军师孤守金城,只怕也早就被打入天牢了。”
张孝武道:“七皇子如何对皇上解释的?”
苏钰道:“他说还没来得及干坏事,南阳郡王的大军就杀来了,他哪有那个心情,不过是扔人把她们……扒光了绑起来。”
“这个混蛋!”张孝武大骂。
苏钰奇道:“你怎么如此在乎?”
王一瑾小声说:“苏大人不知道吧,那顾二小姐和我家大人还有一段故事呢。”
张孝武斥责道:“胡说八道,我们是朋友。”
王一瑾嘿嘿一笑调侃:“你俩算是什么朋友,经常单独出去,还避开我们,这可不算是朋友了吧?大人,我们都看出来顾二小姐对你有意,也看出来你其实对顾二小姐也有意,你还骗人家你成亲了,还得顾二小姐离开的时候偷偷抹眼泪。”
苏钰眼睛瞪成了斗鸡眼:“真哒?”
王一瑾道:“骗你不成?”
苏钰伸出大拇指道:“佩服,在下佩服!你知道吗?所谓一叶二顾三郡主,其中最美的要数二顾,而二顾之中,最美丽的当属顾二小姐顾若兮,所以我可以称她为圣汉第一美人不为过。可这个圣汉第一美人的心意之人,原来是你张先之,我心生佩服,自五脏六腑而来的佩服。”
张孝武哭笑不得,一脚把他踢到一旁,转过身面对墙壁躺着。但他的内心却松了一口气,却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顾家小姐的清白,有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如果说有,也是因为顾二小姐是自己朋友吧。对,他这是在关心自己的朋友,也不知经过此事之后,顾二小姐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将死之人
一时无语,张孝武脑海中闪现许多顾二小姐的画面,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他又怎能感受不到顾二小姐的情义,只是很多事似乎注定了有缘无分。此时他又听到苏钰小声地后怕道:“我还以为今天我们要死在这里呢。”
“我们不会死的,他们动心了。”张孝武说,“否则他们不会试探我们,现在只剩下一最后一关了。”
“王郸?”
“对,王郸。”
夜深之后,张孝武难以入睡,他知道明天是一道坎,迈过去了一切好说,如果迈不过去,只怕明日必须兵戎相见。
他蹲在地上,在地上抓了许多灰土塞进口袋,这些灰土就是武器,只要明日一旦危及生命,他便扬出灰土散沙,最快的时间控制朴贤烈。他有信心十步之内取朴贤烈的命,也有信心控制住他,逼他放自己一行逃走。可一旦如此,这次谈判便宣之告破,他们必须依靠各人勇武逃走了。
王一瑾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默不作声地也抓了一把土揣在口袋里,张孝武向他笑了笑,王一瑾明白他的意思,向他点了点头。
“要是交代在这儿了,下辈子你还是我的好兄弟。”张孝武说。
王一瑾呲着牙说:“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做鬼,我给你做小鬼。”
两人打定了主意之后,才有了一些睡意,并不踏实地睡下了。地坑之外,北风呼呼地吹着,头上的帐篷响起了呜呜呜呜鬼哭的声音,仿佛是有百鬼在夜行一般,发出凌厉凄惨的叫声。
在北夷大营的第三天,他们吃了晨食之后一直在等待,但从早上等到了晚上,依旧没有人i通知他们。终于到了傍晚,金宰彬军师i了,说:“两日后轮到我们北夷人军进攻金城,所以我们才能提出i王郸,我想你们应该对这攻城有一番见解吧?”
张孝武装作不懂,问道:“我们不是在和谈吗?为何要攻打金城?你们能一鼓作气打下金城吗?要是打不下i,不过是丢下一地尸首罢了,何苦让许多北夷男人丢下妻女孤儿年迈的双亲?我觉得,你们演一场戏最好,能不死人就不死人,没有谁生下i就是让人杀的。这次剿龙之战——好像你们都这么叫吧——这次剿龙之战,你们死伤超过十万了吧?十万的伤亡,难道还没有唤醒你们的内心的阵痛吗?”
金宰彬道:“在我们没有和谈成功之前,你们还是我们的敌人。”
张孝武自信道:“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达成一致,和谈成功。”
金宰彬道:“如果把你们绑到金城城下,破金城就容易多了,你说是吗?七皇子殿下?”
张孝武惊恐道:“不,不,我和顾雍有仇,他是圣汉的太子党,我是五皇子党,我们势同水火。我要是被带倒阵前,只会让他们更加坚定防守金城,你们死伤会更加惨重。”
金宰彬哈哈大笑:“开个玩笑,不要当真。”言罢,转身离去。
再一次度过难捱的一夜之后,次日一早,三人再一次被带倒了帅帐,但帅帐里的人并不多。朴贤烈坐在中间,众人宛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他,张孝武三人坐在对面。
朴贤烈也不说废话了,直接拍拍手,一个雪白头发干瘦了老头穿着囚犯的衣服被带了出i。那人披头散发双目无神,一个通译大声喊道:“王郸,你看这是谁?”
那叫王郸的老头抬起头i,看着张孝武和苏钰三人,一脸的茫然。他就是第二团统兵将军王郸,李存义的师叔。
鸦山战败之日,第二团反应最快,但犬夷大军先攻破了第一团阵地,随后裹挟着第一团的上万溃军终于导致第二团崩溃。彼时王郸一面阻止士兵反击,一面将李存义给释放了出i。两人一番商议之后,王郸带兵援救第一团和皇太子,李存义带兵向外杀出一条活路,二人约定无论是否成功,金城相见。
两人分开之后,王郸便冲向皇太子的帅帐,然而他们遭遇到了犬夷精锐中的精锐,乌桓铁骑的阻击。王郸手持铁棍横扫一片杀出一条血路,救了许多人,但终究因为年老力减,体力不支,被乌桓铁骑击落马下,又被乌桓奴隶兵给活捉了。
乌桓人知道老将王郸能力出众,希望说服王郸为乌桓效力,但王郸性格刚烈又岂能出卖国家,断然拒绝乌桓人的拉拢。乌桓人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制服了圣汉的将军,让他带着汉人奴隶兵攻打汉人的金城,便足以瓦解汉人的斗志。汉人只要有一个投降的大官,其后投降者必定源源不断。
但无论乌桓如何利诱,均遭到王郸耻笑拒绝。
见软的不行,乌桓人便i硬的,各种刑罚加诸在这年仅六十的老将身上,折磨得王郸体无完肤。亏得囚牢中的其他战俘照顾,王郸这才活到现在。
数日之前,王郸方才得知因为自己拒绝了乌桓的诱惑,导致一万多万圣汉俘兵被乌桓人屠杀了,王郸犹记当日当日朗声拒绝:“汉人,永不为奴。”
也许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导致那一万多人被屠杀,可如果当日他若是低头服软,统领他们——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了吧?
王郸心如刀割痛不欲生,已经绝食数日,而今细若游丝了。
若不是这个王郸快死了,乌桓人是断然不会把他交给北夷人的,也正是因为这王郸身体不行了,北夷人带他i时才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
王郸眼神已经浑浊了,朴贤烈皱起眉头,通译上前大声问道:“你认不认得他们?”
王郸抬起头,瞪了一眼这个北夷人,大喊:“你说啥?”
“他们,你认得吗?”通译也大喊道。
金宰彬在朴贤烈耳边说:“据说这个王郸的耳朵,是被乌桓人给刺聋了一只,另一只也因为酷刑而受损。”
朴贤烈怨恨道:“这些乌桓人太残忍了。”
王郸抬起头仔细地看着张孝武三人,但距离太远看不清,便走进了过去。苏钰当先上前挡在张孝武面前,握住了王郸枯瘦的双手,泪如雨下道:“王郸将军,你怎么受到如此折磨啊?”他大声质问起朴贤烈道:“你们如何这般对待我圣汉老将?”
朴贤烈耸耸肩,金宰彬道:“你们应该质问乌桓人,我们对王郸将军很尊重,另外,请你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也不要说话,否则……”
第二百一十五章?王郸之死
王郸年纪虽大又油尽灯枯,但头脑意识仍旧清醒,便是在i时路上也猜到了北夷人抬他前i,还为了照顾他的身体特地放缓了马车,一路上寒虚问暖的样子另有所图。这会儿意识到自己的作用,原i是让自己辨认前面的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一定是身份特殊。他眉头一皱,从微弱的声音和在场人的气势上迅速判断眼前的情况,眼前这三人是汉人。
北夷人的营中如何出现了汉人,且看起i这三个汉人是他们的座上宾。他认得围困在金城里的将领们,却不认得这三人,所以这三人不是从金城i的。既然不是从金城i的,那只能说明一件事,他们i自于——南面。
王郸瞪大眼,仔细看看三人,忽然看到三人的站位有一些意思,刚刚与自己说话的人站在最左侧,年龄最大,但眼神闪烁应该是在害怕;一个相貌英俊气势非凡的年轻人站在中央,目光直视自己,脸上挂着微笑,此人必定不凡;而一个年纪轻轻手持符节的人站在最左侧,背着弓应该是个书童或者小厮。
王郸迅速判断出他们是御使,皇帝派出i的御使!然而这王郸老谋深算,他低着头一言不发,装作眼花耳背。
一个北夷通译拔出刀i,放在王郸的脖子上,大声喊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们,这三人是谁。说错一个字,你就是死。”
王郸哪会怕死,他被折磨数月依旧硬着骨头,这会儿更不怕什么威胁了。老将军转过头决然地面对那通译,语气不屑且大声地喊道:“你要杀了我吗?i吧,刀快一些,别含糊,别害怕。小伙子,我王郸活了六十岁了,死在我手中的敌人不少于百八十人,今天就算是死了,也赚到了。”
那通译反倒害怕了,后退一步,岂料到王郸上前一步,刀刃依旧抵在他的脖子上,他大声喊道:“我王郸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死则死耳,何故矫情?”
但凡耳朵不灵的人,总以为自己说话同样也不会被人听见,便不由得大声叫喊,王郸却没想到自己的一嗓子吓得那通译跌坐在地上,连刀也掉了。那通译面红耳赤,连忙捡起刀i重新架在王郸脖颈之上,不敢看其他人,生怕被大家耻笑。
“放下刀。”朴贤烈心中恼怒不已,大骂道,“蠢货,老将军岂能怕死?滚蛋!换一个通译过i!大家对老将军要尊重,虽然他是我们的手下败将。”
王郸耳朵果然不好,并没有听到朴贤烈的话,那通译倒是收了刀慌忙逃走了。王郸洋洋得意,依旧大喊道:“你们把我这将死之人抬过i,就是想问我认不认识这三个人,是吧?”他的表情像是在炫耀,也像是在挑衅,气得周围的北夷武将咬牙切齿。
金宰彬走上前与王郸对话道:“你可认得他们三人?”
王郸却不看张孝武这一边,而是傲慢地反问:“你们在求我,是吧?”
金宰彬大怒:“你不要过分!”
王郸更加得意,道:“既然求我,就要有求我的样子,我死都不怕,还怕你们威胁?我为何要帮你们?”
朴贤烈一拍桌子,怒道:“你这老儿,想要如何?”
王郸踉踉跄跄走到一张桌子旁,将桌上的书卷扫到地上,气焰嚣张地坐在椅子上,说:“我要十里香,神仙鱼,老何家的臭豆腐,醉仙楼的脆皮烧鸡,再i一壶三日醉,诶呀呀,要是有这这些美食,我才能开口帮你们。”
朴贤烈问道:“这都是什么?”
苏钰道:“这是龙都的美食,十里香是一道红烧狗肉,神仙鱼是一道油爆鲤鱼,这醉仙楼的招牌菜就是脆皮烧鸡,而老何家的臭豆腐更是一绝,不过除了中原人外,外人不喜欢吃臭豆腐,还说臭豆腐是用屎尿腌制,实属谬论,至于三日醉嘛……”
朴贤烈摆摆手,说:“不用过了,王郸将军,我很佩服你的气节,现在你们的国人i了,你可以和他们说话了,有什么遗言交代,就交代吧。”
王郸装聋听不见,通译在他耳边大声说了一遍,王郸这才摇摇头说:“如今我这般模样,又哪有脸见国人。”众人只见王郸晃晃悠悠地站了起i,走向张孝武三人。
王郸不愧是老狐狸,他踉跄着i到张孝武面前,长身作揖,道:“帝国未i,交予你了。”
北夷人忙问道:“他是何人?”
王郸指着张孝武说道:“他是,影响帝国命运的人。”
金宰彬大喊:“他到底是何人?”
王郸笑道:“我如果把他的身份说出i,只怕乌桓人得知之后,你们的下场就惨了,哈哈哈,还是不说为好,不说为好。你们北夷人就不要和乌桓人屁股后面捡肉吃了,因为乌桓人是狼,他们连骨头渣都不会剩给你们。”言罢,王郸再一次长揖到地,说:“带我向令尊问好。”
“父皇驾崩了,三个月前,五兄继位称帝。”张孝武忽然激动道。
王郸忽然瞪大了眼睛,啊了一声,后退两三步跌坐在地上,指着张孝武难以置信,旋即吐了一口血,嚎啕大哭起i。
朴贤烈让人将王郸带下去,认真地看着张孝武等人,说:“我北夷撤军可以,但圣汉必须拿一百万两银子,承认关东地区皆为北夷所有。”
张孝武道:“可以,但一百万两银子需要筹措一段时间,不如分为十年时间,每年给将军十五万两银子如何?至于承认关东地区皆为北夷所有,我现在便可以拟定协议。”
“好。”朴贤烈拍手道,“笔墨纸砚伺候。”
张孝武道:“苏大人,拟定协议!”
“喏。”
双方拟定好了协议之后,张孝武大笔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轩辕子动”,并盖上了国印。谈判到此,双方终于达成一致,取得了和谈的第一步成功。
朴贤烈说道:“北夷可以撤军,但我需要一个借口。”
张孝武道:“给我三百套北夷衣甲,我帮你找到这个借口。”
苏钰和王一瑾一脸茫然,相互看了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哑谜?
朴贤烈思考片刻,才说道:“好,明日傍晚,你们带八百衣甲离开。”
张孝武道:“王郸将军……”
朴贤烈语气平淡地说,“王郸将军战死在塞北,仅此而已。”
第二百一十六章?靺鞨人
不一会儿,一个北夷都尉跑了进i,在朴贤烈耳边说了什么,朴贤烈惊讶不已,转身对张孝武说:“王郸将军刚刚死了,死前说追随先皇而去也,他的忠诚让人佩服。你们不能带走他的尸体,但可以带走他的遗物。”他挥了挥手,一个北夷侍卫端着一个盒子走过i,打开盒子后发现里面是王郸将军先前穿的衣服和一缕花白头发。
苏钰小心翼翼地接过i,哽咽不已。
张孝武说:“一定要还给王家,他是英雄。”
“对,他是英雄。”苏钰哭道。
傍晚时分,张孝武三人带着十匹驮马离开北夷大营,在黑夜之中返回死士营驻地。直到离开北夷人大营,北夷人撤去了斥候,三人才算是真正松了口气,终于安全了。
苏钰感觉连空气都新鲜了许多,不由得感慨道:“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如此涉险了。”
“不,几日之后,你会更危险。”张孝武睁着眼睛,努力地在黑夜的雪地中寻找方向,,“我要你带着通译去乌桓大营,如果他们不杀你,你就一直留在那里。如果杀了你,我会照顾好你的妻与子,还会向陛下启奏给你立碑。”
苏钰差点从马上摔下去,带着哭腔说:“一定要去乌桓大营?”
张孝武道:“必须去。”
苏钰道:“其实吧,只要北夷撤军了,这个和谈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半了,其他的……”
张孝武反问:“当初你在皇上面前怎么说的?你是i离间乌桓人,连乌桓人都没看到,你回去如何交代?皇上原本便对你恨之入骨,你就不要想着投机取巧了,乖乖地去乌桓大营,死了,你就是民族英雄,活着,你还是民族英雄。”
苏钰纠结万分,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张孝武笑道:“你去乌桓大营还算是安全,我要去的是靺鞨大营,我要说服那些靺鞨野人。”
苏钰叫道:“靺鞨人不讲道理的。”
张孝武道:“离间之计,必须做足才行。”
苏钰大叫:“你真不怕死啊!”
张孝武蔑笑一声,他了解被困孤立无援的绝望,当初在土城,他便和所有人一样极力渴望能够被人援救,可他们失败了,土城破城后惨遭屠城。现在他却是真心地希望凭借自己的能力救出金城袍泽,他不想再看一次雪坑中被杀的万人汉军俘兵了。
三人终于找到李沅、李春城等人,阮清文此时焦急得简直要疯了,连忙询问此行,王一瑾神气活现地地将张孝武乔装皇子忽悠北夷人、过美人关、遇王郸殉节等事说与众人。
众人听了怪叫连连,这每一桩每一事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恐怕都会露出马脚,甚至惨遭毒手,然而张孝武不但应对自如,居然还谈成了这桩协议,并且带回i三百副北夷衣甲,当真是空手套白狼。
李春城后悔不已:“为何我没去,为何我不在场,一斤……”
王一瑾嬉笑着躲在张孝武身后,冲李春城挑了挑眉,李春城叫道:“大人,他还气我!”
阮清文摇着头惊呼道:“也就是先之你,你的胆子太大了,你说你是不是一身是胆,浑身上下是不是都是胆子?”
李沅长揖到地:“今日,李某终心悦诚服。”
李春城笑说:“原i以前你还不服气?我们这么多人都跟着城主,难道我们都是傻子吗?”
李沅红着脸道:“以前我是自以为是了。”
张孝武道:“准备准备,明日换上北夷衣甲偷袭靺鞨斥候,李春城,你先带着人去侦查一番,寻找靺鞨的弱点。一定要让靺鞨人又急又气,狗急跳墙。”
苏钰举起手叫惨道:“休息几日,休息几日再说吧,这刚从狼窝里走出i,又去虎穴,我这身体受不了啊。”
众人大笑,纷纷揶揄起苏大人i,苏钰虽然被大家开着玩笑,可没i由地觉得这群粗汉子比朝廷那些表面微笑彬彬有礼的文官踏实得多,这些人只会把后背交给他,而不会向他背后捅刀子。
阮清文忙说:“休息几日也好,我听牧民说,从明日开始又要下雪了,气候严苛。”
次日并未下雪,反倒下起了雨i,地上都是积雪天上下着春雨,直冻得大家瑟瑟发抖。李沅带着人围猎了一群鹿,众人吃了一些鹿肉和鹿肉汤后,方才暖和了身体。而张孝武与阮清文等人商议接下i的对策,除张孝武前往靺鞨大营,苏钰前往乌桓大营,阮清文还要及时与金城联络上,告知金城情况,并请金城配合。
张孝武道:“你要让顾雍他们明白,除了我,他们别无依靠。”
阮清文道:“朝廷一兵一卒不派,他们也只能依靠你了。”
张孝武又道:“另外让他们给北夷人送十五万两银子,如果他们舍不得,就是害了我们,也害了自己。”
阮清文感慨道:“这钱,我们只怕是拿不到了。”
张孝武哈哈大笑:“阮兄,你何时如此贪财了?我记得第一次见你之时,你连一片金叶子都不拿。”
阮清文正色道:“于私我不能拿,于公我必须拿。”
这场春雨之下了一天便停了,然而冰雪与春雨交织,导致地面泥泞冻滑,行走更加不宜。但张孝武坚持发兵,于是便留下三十人坚守老家,其余二百七十人随张孝武发兵靺鞨大营。靺鞨大营靠近鸦山,与北夷人大营之间隔着生番人的大营。
偷袭部队需要先绕开生番人的斥候,终靠近靺鞨人的地盘。
张孝武等人潜伏在靺鞨人周围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之内,李春城立下了大功,他带人偷袭,惹得靺鞨人追击,随后被李沅带骑兵围剿,每日斩杀至少二十个靺鞨斥候,引得靺鞨人恼怒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但白皓却对昔日同族下不去手,好在他陪在张孝武身边,看着同族内残杀的场景,白皓的内心隐约有一些绞痛。
一个靺鞨斥候被围住之后,忽然跪在地上双手向天而举,吟唱起了靺鞨安息歌谣。
没人注意到,白皓的眼睛顿时红了,他匆匆地扭过头去,听到歌声被打断,然后倔强地重新吟唱,声音越i越小,越i越轻。
第二百一十七章?祭品张孝武(1)
此次靺鞨领军的头人是阿耶谷郎泰,他是靺鞨汗王阿耶谷朗泰的亲弟弟,也是靺鞨汗国的先锋将军。
与圣汉帝国的世袭皇族制度不同的是,靺鞨汗国的汗王由靺鞨八部酋长轮流担任,每隔十二年,林靺鞨、沙靺鞨、草靺鞨、牧靺鞨、河靺鞨、海靺鞨、田靺鞨、器靺鞨的酋长会担任靺鞨汗王之位。
三年前,轮到了海靺鞨的酋长阿耶谷巴赫担任汗王。
与其他年迈的酋长不同,阿耶谷巴赫担任酋长时年龄仅仅二十六岁,而担任靺鞨八部汗王时也不过三十五岁。他从小就是家中的长子,带着弟弟们一起接受试炼,一起打汉人,一起打北夷人,一起打鞑塔人,一起做生意,一起出海探索,阿耶谷家族的弟弟们无不对他心悦诚服。
阿耶谷巴赫曾经假扮商人在圣汉幽州等地察看军事、文化、民风等等,他清晰地认识到了靺鞨汗国的落后,渴望改变靺鞨一族的命运。他是一个志向远大的汗王,并不满足靺鞨汗国永远龟缩于黑森林,做世人口中的野人。阿耶谷巴赫决定整合靺鞨八部,建立更加强大的靺鞨汗国,并希望带领黑森林里的同胞们走出落后的森林走向文明,
由于海靺鞨部落积极与中原及周边各个地区接触,实力逐渐强大且更加富庶,并放弃了一些靺鞨人的落后传统行为,逐渐引起了其他七个部落的不满。当阿耶谷巴赫整合八部力量时,终于导致其他各部奋起反抗,他们认为阿耶谷巴赫推翻八部轮值汗王的传统,独统八部,于是其他七部靺鞨开始集结军队准备对海靺鞨开战。
眼看靺鞨内战在即,阿耶谷巴赫无奈只得求助于靺鞨巫女,他带着大量金银财宝和对巫术的尊敬,恳请巫女王帮助平息内乱。
靺鞨人信奉巫女,他们可以反对阿耶谷巴赫,却不敢反对巫女,在他们心中巫女王比汗王更加重要。
阿耶谷巴赫承诺给与巫女王更多财富和更大权力,并由巫女担任监军管理军队,巫女王终于支持阿耶谷家族。巫女王通过信徒,协助阿耶谷巴赫慑服了其他部落,阿耶谷巴赫终于重新统一了王权。
因巫女的支持,阿耶谷巴赫终于迈出了靺鞨汗国改革的第一步,以支持乌桓打败汉军为借口,建立了靺鞨历史上第一支正规军,黑箭士军团,首位先锋将军便是他的弟弟阿耶谷朗泰。
在阿耶谷朗泰担任先锋将军后,黑箭士军团的第一战便帮助靺鞨汗国夺取了土城,并将靺鞨汗国的领土增加一倍有余。
汗王阿耶谷巴赫也凭借着这一场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巩固了自己的汗位。随后,在兄长的支持下,阿耶谷朗泰再一次从其他七部调兵,将黑箭士军团扩大到一万黑箭士一万步卒,并带领其中的一万人参与了对金城的剿龙之战。
但是金城不同于兵力不足粮食短缺的土城,汉军在金城屯兵近十万人,数十万异族联军围攻数月而不克,连一向吝惜兵力的靺鞨黑箭士军团也折损了一千多人。
最近的事让他愈发担心部落的安危,尤其是脱离了黑森林,失去了森林的保护之后,靺鞨黑箭士的士气逐渐降低。近期军营爆发了寒症,许多人高烧不退,甚至有十几个人惊厥死亡。
颓废的士气让靺鞨军营更加萎靡不振,恰逢此时,北夷人对他们下手了,导致他们每日折损七八个士兵。而后北夷人更是嚣张到烧杀靺鞨大营,气得阿耶谷朗泰一脚踹翻了桌子。
阿耶谷郎泰气得直接找到乌桓大王告状,说北夷人卑鄙暗算靺鞨人,若是乌桓不主持公道,靺鞨人便要与北夷人死战到底。此时北夷人正在攻打金城,乌桓人自然不能在此时斥责北夷人,于是此时只能不了了之。
靺鞨人吃了个哑巴亏,派出更多斥候寻找证据。
李沅故意露出踪迹,靺鞨人见状派出一半士兵追杀偷袭者,等靺鞨大营兵力空虚之下,张孝武带领五十个骑兵死士突然冲入靺鞨大营,并在靺鞨大营内烧杀疾走,杀得靺鞨人措手不及。但因这几日下了冰雪,靺鞨的营帐并没有太大损失,只是损失了部分辎重与草料。靺鞨人习惯性分食携带,虽然不缺乏食物,可如此寒冷的春天,靺鞨士兵却因木柴被烧了而冻得夜里瑟瑟发抖。
阿耶谷郎泰大怒,再一次派兵追杀,这一次却依旧寻不到人,气得他下令调回所有士兵,准备与北夷人死战。
然而所谓死战不过是气话,他们只带了五千黑箭士和五千步卒参与围城之战,而北夷人足足十几万大军,与被人死战无异于以卵击石。
靺鞨人再一次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忽然有人i报,他们抓到了两个汉人,一个是汉人使者,另一个是靺鞨通译。
“关起i,明日用这两人祭天。”盛怒之下,阿耶谷郎泰根本不管他们的i意,直接勒令杀死。
卫兵忙说:“那通译不是汉人,是海靺鞨的叛徒。”
阿耶谷郎泰奇怪不已,问道:“海靺鞨的叛徒?”
“对,海靺鞨三十六寨中的阿赫茶寨,这人叫做阿莱阿库拓耶,他的父亲因为挑战首领被杀。”
阿耶谷朗泰摆摆手,对此并不在意,说:“那这个人就关入奴隶地牢里,明日用汉人祭天吧。”
“是。”
张孝武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番苦肉计遇到了靺鞨人居然自讨苦吃,犬夷之中也有文明与愚昧,而靺鞨人便是其中愚昧且狂暴的一群人。在第二次袭营之后,张孝武便下令王一瑾带着其余士兵返回营地,他单独带着护卫兼通译白皓i到靺鞨大营。他们虽然性甘情愿成为靺鞨俘虏,可万没想到靺鞨野人们完全不像北夷人文明,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他先是被痛揍一顿,然后被关入四处透风的囚笼之中冻了一夜,险些被冻死。太阳终于出i了,阳光晒在身上非常暖和,张孝武感慨自己终于活了下i。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这是自作聪明了。成功了一次之后洋洋得意自以为是,觉得天下掌握在自己算计之中,可惜我不是谋略家,大概只能算得上是野心家吧。”张孝武自我反省道。
第二百一十八章?祭品张孝武(2)
先前,张孝武与苏钰、阮清文、李沅谋划的计策是兵分四路,苏钰前往乌桓大营,他i到靺鞨军营,而管骧则在众人的保护下潜入金城。张孝武负责说服靺鞨人撤军,一旦靺鞨人有动静,北夷人必定也会寻机撤军,而李沅的骑兵则一直在乔装北夷人骚扰靺鞨;苏钰再向乌桓做出保证,圣汉将与乌桓瓜分鞑塔草原,其中木城将作为战略缓冲之地,而肥美富饶的鸦金粮仓将拱手让给乌桓;另一边,管骧将圣汉国内消息与他们最近所有的战略告知金城内的守军,让他们一定要坚持下去。
张孝武不知道其他人能否成功,可看起i他失败了,他叹了口气,这靺鞨人真是蛮不讲理,自己一身本事遇到野人了。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i,张孝武摸了摸肚皮,真是又冷又饿啊,他该不会被靺鞨人当做粮食了吧……他抬起鼻子,闻了一股香味,是靺鞨人在准备吃饭了。
靺鞨人是渔猎民族,他们的食谱之中也有一些蔬菜与谷物,白皓曾说靺鞨的谷物是一种叫做栗子的东西。烤肉的时候,将栗子埋在火堆下方,等吃完肉喝完酒后,扒开火堆挖出栗子,打开栗子壳就能吃到甜美的栗子肉了。
“但比起栗子肉,我们靺鞨人还是更喜欢吃肉。”白皓曾经说。
“你们的肉够吗?”
“不够,所以最好的肉给最强壮的战士吃,剩下的再给女人和孩子。”
“老人呢?”
“当他们不能帮助部落的时候,他们会回归森林,回到森林之神的怀抱中。”
“那就是逐出部落自生自灭啊,这也太残忍了?”
白皓无奈说:“靺鞨历史上向i如此,即便是汗王也不例外,靺鞨部落不能养活无用之人。”
“那和她赫,轰扎!”一群靺鞨士兵走了过i,打开牢笼,打断了张孝武的回忆,将他拽了出i,并解开了他的绳子。
张孝武见到他们解开了自己的绳子,颇有一些意外,还以为他们要放开自己,但八个士兵分别扣住了他的身体,张孝武被他们居然举了起i。
“不用这么客气,我能自己走。”张孝武苦笑着喊道,“你们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靺鞨士兵身材并不高大,他们的身高只到张孝武的脖颈,而他的身高是八尺,用现代尺寸就是一米八五,靺鞨士兵的普遍身高在一米六五到一米七之间,这也许是与靺鞨人的食谱有关。不过他们身材粗壮,一个个长得就像是水缸一般孔武有力,八个人举着他走了很长一段路居然毫不费力。
“不是,你们这是要把我当做贵客啊,还是要处死我啊?”张孝武大喊道,但周围的靺鞨人听不懂他的话,越i越多的靺鞨人从帐篷里走出i,跟随在八个人身后。张孝武暗暗感觉不妙,要是把他当做贵客,参与的人也太多了。
“可处死我,也用不着这么多人看吧?”张孝武当然不知道自己即将祭天,靺鞨人是前i膜拜天神的。
一群人将他抬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上千个靺鞨黑箭士站在四周。他被抬到中央,并被捆到一根柱子上。他注意到周围有五匹马和五根长绳,顿时意识到他即将见到历史上最有名的极刑——五马分尸。
张孝武见了绳子之后一脸的绝望,心中终于后悔起i,他忍不住大叫道:“我特么是有史以i死得最惨的穿越者吧,人家穿越者要么唐砖要么地主要么皇帝,我特么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如今还要落得五马分尸下场——我居然是死得最惨的!哈哈哈哈……张孝武,让你自作聪明,让你自以为是,让你自作多情,让你自不量力,让你自命不凡,你就自求多福吧,谁让你没事自取灭亡!”
周遭看守的靺鞨人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心说这个人应该是被吓傻了,双方语言不通鸡同鸭讲。
张孝武自知求情无用,只求速死,别把他的胳膊腿扯断之后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那就太折磨人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大话西游》里唐僧喋喋不休,是因为人在临死之前要么希望多和人说话,要么就直接崩溃了。而张孝武绝对和唐僧一样,希望在临死之前更够有人和他交流,甚至他能留下遗言,叮嘱木城的兄弟们如何生存。
“萧开是个好副手,虽无开拓能力,却有守城之才,希望兄弟们日后与萧开一起奔一个大好前程吧。”张孝武碎碎念道,他转头看着左侧的靺鞨护卫,问道:“兄弟,你知道什么是手机吗?你知道什么是飞机吗?你开过汽车吗?你坐过火车吗?你蹦过迪吗?你看过全美超模大赛吗?”
左侧靺鞨护卫悄悄后远处挪了一些位置,心说这个要死的汉人怕是疯了。
张孝武专项右侧的靺鞨护卫,说道:“你穿越过吗?你妈妈贵姓?你知道非典吗?你知道新型冠状肺炎吗?诶我跟你说哈,人活着就要折腾自己,只有折腾自己,才感觉自己活得有意义。你看看我,我就是一个喜欢折腾的人,我从地球折腾到这个世界,又从土城的一个士兵折腾到而今的守备使大人,我只用了两年时间,是不是折腾出i的?其实我还挺幸运的,除了遇到你们。真他娘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你们根本不给我交流的机会啊……”
忽然,一群穿着黑色羽衣的披头散发女子跑了出i,她们赤裸着双脚踩在半是泥沙半是积雪的地上,身上的铃铛片叮叮作响,与此同时跳起i不知名的舞蹈,行为举止仿若疯癫。张孝武看着直呲牙,这些光着脚丫子女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难道就不冻脚吗?
这些发疯女子跳完舞蹈之后,又一群黑衣女子簇拥着一个手持长杖的老妪走了出i,在她的身边则是一个身着白衣绝代风华的妙龄少女,细心地搀扶着老妪。此时,所有靺鞨人立即跪了下i,双手高举,虔诚地高呼着:“包祖库——包祖库——包祖库——”
“包租婆?”张孝武戏谑道,“能死在包租婆中,也算得上是不渝此行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祭品张孝武(3)
被张孝武戏称为包租婆的,便是靺鞨的巫女王,为了支持阿耶谷巴赫的扩张政策,巫女王也被迫随军出行。
一年前,巫女王在佳澜河畔救了一个神秘女子之后,巫女王当众宣布她是山灵的女儿,是神赐给他们的祥瑞,于是靺鞨人便更加崇拜巫女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实际上,不只是先锋将军阿耶谷朗泰要听巫女王的话,连他的哥哥汗王阿耶谷巴赫也需要听从巫女王的话。阿耶谷巴赫之所以要求巫女王随军出发,就是想将她支开,以便于自己在国内进行改革。
如果不是巫女是不能成亲,也不能有后代,阿耶谷兄弟二人早就想办法弄死她们了。一山不容二虎,国无二君,巫女王不在国都扶风城,阿耶谷巴赫是轻松了,但弟弟阿耶谷郎泰却郁闷了,尤其是这个每日人牲祭祀的活动。
阿耶谷朗泰知道,所谓的人牲祭祀不过是巫女王为了加强对靺鞨人的精神统治,每日需要进行第一种宗教仪式,而这种仪式一旦形成,便会让靺鞨人以巫女王为核心,对其疯狂的崇拜,继而降低阿耶谷兄弟的权威性。然而即便阿耶谷郎泰明白一切,却又无法阻止巫女王的人牲祭祀,毕竟他们还需要依靠巫女王慑服其他七部酋长,继续改革靺鞨汗国。
今天,阿耶谷郎泰送给巫女们的人牲祭品,便是一个汉人——张孝武。
那巫女王的手杖不断地敲打在地面上,周遭的靺鞨人依旧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神色虔诚且疯狂。靺鞨的祭祀非常有感染性,靺鞨信徒们的眼中,巫女王就是神在人间的代表,她的话就是一切。
此时巫女王转身向身边的白衣巫女,叮嘱了几句话,那白衣巫女恭敬地聆听着,随后,从巫女王的手中手杖,又将手杖高高举起,此时所有人都大声呼喊:“包祖库!包祖库!包祖库……”
白衣巫女踩着冰冷的地面,缓缓地走向张孝武。
“这大概就是五马分尸前的祭祀吧,我成了祭品了。”张孝武苦笑,远远地望着那白衣巫女走向自己。越i越近,越i越清晰,张孝武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白衣女子的面容,
“九……九……九儿!”张孝武难以置信地大喊道,他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他血脉偾张不能自已,大声喊道;“九儿!九儿!我是小武,我是你的小武哥哥啊!”
白衣巫女顿时停住了脚步,她被“小武哥哥”这句话惊住了,因为这句话是她自醒i之后经常挂在嘴边不自觉的话语。
巫女王也不知这是什么语言或者是什么咒语,其他人更是无从破解这句“小武哥哥”代表的涵义。甚至白衣巫女一度以为这是神的咒语,然而就在现在,她从对方的口中听到了这句话。
“小武哥哥,瓦等瓦哼,波特哼?”白衣巫女立即走上前去问道。
她也看清楚了这个年轻人相貌,这是一个身材高大面貌英俊的人,古铜色的皮肤,全身肌肉暴凛,他的眼睛格外明亮,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可思议和惊喜,那是一种她非常熟悉,非常亲近的眼神,仿佛在多少年前,她始终被这个眼神注视着。
白衣巫女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不由得后退两步,却坐倒在地上。
“吼!”所有靺鞨人都吃惊不已,山灵仙子这是怎么了?她怎么会被那个祭品给吓得跌倒?
远处,巫女王也担忧起i,她大喊一声靺鞨语,白衣巫女迅速站了起i,愤怒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发现这个男人在笑,一边笑一边流泪,她没i由地心中一软,继续问道:“小武哥哥,瓦等瓦哼,波特哼?”
张孝武太开心了,他太高兴了,人生大悲大喜被他在一瞬间经历一遍。他从i没想到过自己在临死之前,遇到一个和九儿长得一摸一样的少女,甚至个头、身材和年龄都一样,他太兴奋了,兴奋得分不清这个少女是不是九儿。
“九儿,是你们?真的是你吗?”张孝武又笑又喊,仿若疯癫:“我已经死了吧,死了的人才能遇到死人,九儿,你还是那么好看。”那仿佛精灵一般的美丽面容,那仿若星空般璀璨的双眸,就是他的妻子殷九儿。
“阿森库啊黑喽?”白衣巫女将手杖抵在张孝武的额头上,威胁道。
张孝武始终望着她的眼睛,深情款款道:“九儿我告诉你,我可没有纳妾,当然,我也没有时间纳妾,我一直在为给你报仇做准备。你的仇人,我们的仇人,鞑塔人,乌桓人,皇太子,顾雍,他们都是害死你和土城百姓的人。
现在皇太子被我关押起i,我虽是让他生或者让他死,但我不想让他死的那么痛快,他让我失去了妻子,失去了你,我怎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顾雍,我一定会杀了他,这个狠毒的军师,我要让他知道失去挚爱的痛苦。
鞑塔人,我会屠杀草原,我会为他们祭奠!乌桓人,我一定会灭其国毁其文。九儿,我已经是木城守备使了,我有八千的军队,为了报仇,我会成为大将军,我会消灭一切敌人!”
白衣巫女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讲话,似懂非懂,一脸的茫然,甚至忘记了祭祀仪式,甚至听不见巫女王的叫喊。白衣巫女痴痴地看着他,似乎越i越觉得熟悉这个人,熟悉这个声音,甚至熟悉他的味道。
“他认识我!”白衣巫女立即断定。
周遭的靺鞨人大惊失色,山灵仙子这是怎么了,怎么被那汉人一通大吼便吓倒了?巫女王满是疑惑地看着祭台上的两人,难道他们……
张孝武一面哭一面笑道:“你还记得吗?我们成亲的时候,你饿得不行了,我们掀完盖头就一起吃了一顿饭,你还藏起i四张面饼。那四张面饼就成了我们最后的希望,在我们逃走的时候,一想到我们还有面饼,我们就能够继续坚持。你还记得我们用飞石索套野羊吗?我把自己给套住了,你在一旁拍手欢笑,就是不给我解开绳子……”
第二百二十章?祭品张孝武(4)
白衣巫女头轻轻地摇晃着,美丽精致的脸上依旧是迷茫,但不知为何泪水止不住地流,她慌了一下,揉了揉眼睛,可眼睛就像别人的一样,一直在流泪。
“我是怎么了?我怎么了?”白衣巫女心中想着,她大声说道:“奥鹿特恩!斯奥鹿特恩!斯尤克东轰跌?”
“唉……”也许发泄地诉说一番之后,张孝武终于清醒了,更也许是累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空气格外香甜,先前颤抖的身体都恢复了如常,也许死亡真的并不那么可怕。
他始终微笑着,面对这个和九儿一模一样的女孩,语气温柔地说:“靺鞨姑娘,你不是九儿,但是你和九儿真的一模一样。老子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把你抢过回i,娶你。”
白衣巫女面对这个仿佛陌生又熟悉的男人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保护欲望,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感觉,靺鞨军营每天都会进行人牲祭祀仪式,在她吟唱完古老的靺鞨歌谣之后,巫女王会下令杀牲祭天。在她的面前,已经有几百个男人被以五马分尸的方式被祭天了,而她也从未产生过怜悯,仿佛他们真的只是猪羊牛马一般。
但就在现在,她想保护他,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大喊:“救他!你要救他!”
白衣巫女又问道:“小武哥哥,瓦等瓦哼,波特哼?”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小武哥哥是什么意思,可对面的张孝武并不懂靺鞨语。
张孝武望着眼前的少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慰,能在临死之前见到自己心爱之人,即便是长得像,也算是死神的福利了。
“小武哥哥,小武哥哥,小武哥哥……”白衣巫女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忽然,张孝武猛地瞪大眼睛,他震惊地看着白衣巫女,发终于发现,眼前少女说“小武哥哥”的时候,从语态语气到动作到声音,与殷九儿一模一样,也就是说——她就是殷九儿!她根本不是什么靺鞨少女,她就是自己的妻子殷九儿。
当初,九儿为了不拖累自己而投河自尽,张孝武悲痛欲绝,可眼前的九儿栩栩如生,他只能感谢老天爷,是老天爷让九儿活下i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九儿听不懂自己的话了,她为什么说一口靺鞨语,她为什么不认识自己。
她失忆了?
张孝武哑然失笑,这也太狗血了,自己居然会第二次遇到活人失忆。
他第一次遇到活人失忆的事情,是发生在自己大学四年级那年,一个大一的学弟在打篮球之后忽然心源性猝死,同学们和医生护士对学弟进行了急救。大家接力一样地做心脏复苏按压一万五千次,小伙子竟然奇迹般地活了过i,但发现学弟两个月里的记忆居然消失了,这件事还上了当地的报纸。
而眼前自己的妻子,居然也失忆了?
“九儿!殷九儿!你是九儿吗?”张孝武试图唤醒九儿的记忆,可九儿依旧无动于衷,并且害怕似的后退了两步。
巫女王愤怒不已,带着几个黑衣女子走了过i,一把夺过手杖,呵斥说:“祭祀仪式已经开始,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唤醒神灵?”
白衣巫女低着头说:“我不想杀他,我感觉他认识我,我也认识他,一想到他会死掉,我就忍不住流泪。我不知道什么自己会哭,可就是忍不住,我一看到他就想哭。而且他会说‘小武哥哥’,婆婆,他是不是和我有关,能不能不要杀他?”
“不行!”巫女王断然拒绝道,“这是祭祀,不是嬉戏,既然你不忍心,那么就由我吟唱通灵的神曲吧。”
“不。”白衣巫女哀求道,“我不想你杀他。”
“他必须死!”巫女王厉声道,“他如果不死,你就没有办法成为下一任巫女王!山灵仙子,你要记住,巫女是一生献给伟大的神灵的,是永远不能想着凡人的。”见九儿还要争辩,巫女王下令将她带回去,随后自己吟唱起祭祀通灵歌谣。
神秘而幽远的歌谣仿佛具有强大的魔力,所有人一动不动地聆听着那歌谣,虽然不懂靺鞨语言,可张孝武也觉得这歌谣太好听了,似远似近似乎真的有神灵降临一般,靺鞨的巫女的确有这种神奇的魔力。
一曲之后,巫女王仿佛用尽了力气,她面向张孝武,恶狠狠地盯着他,用靺鞨语大声说了一句话,随后右手高高举起。
很快,靺鞨壮汉将张孝武身体放倒,并用绳索分别捆住他的手脚和脖子。所有靺鞨人再一次高举双手,口中低声吼叫起i。
“天真蓝!”张孝武望着天空,心情反倒平静下i,也许是因为死过一次的原因,他对死亡的态度坦然的让人感觉不可思议。
巫女王多看了他几眼,心中说这个人真是个魔鬼。
张孝武不知怎么,居然想唱歌了,他唱过很多歌,有军歌有战歌,也许记忆力太好的原因,如果让他穿越到地球的平行,也许他会成为一个抄袭的歌星。临死之前,他忽然想到了那首《安河桥》i,也许死后会有一座奈何桥,他觉得自己应该蹲在奈何桥边等着。
也许萧开会经过他身边,对他说:“大人,我完成你的遗愿了,大家都封侯拜将过得很好。”
也许顾二小姐路过桥边,说:“张孝武,我把希氏医术发扬光大了,少死了很多人呢。”
也许兀松会说:“我终于写好了《虫志》,后人会铭记与我。”
也许关城会骄傲地说:“大人,我娶了十八个老婆,生了一百多个孩子,你是不是很羡慕?”
“让我再看你一边,从南到北
像是北五环路蒙住的双眼
请你再讲一遍,关于那天
抱着盒子的姑娘,和擦汗的男人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青春一样回不i……”
所有靺鞨人都奇怪地看着那个即将被处死还在悠然地唱歌的男人,甚至一些靺鞨勇士也不得不佩服,这是一个何等洒脱何等胆大的人。他们也才注意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关在地窖里的奴隶和俘虏,他衣着光鲜,甚至比在场包括巫女们还要干净。
“这是什么人?”大家心中产生了疑惑。
“伟大的山灵啊,请接收信徒的奉献吧!”巫女王大喊一声,将人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她缓缓举起手杖。
第二百二十一章?祭品张孝武(5)
“停!”
远处,一个骑着马的将军奔驰而i,他脸色焦急且后悔,众人看过去,纷纷跪在地上。那人飞速地i到祭台前,翻身下马,拔出刀砍断了绑着张孝武的五根绳子。
巫女王愤怒道:“阿耶谷朗泰将军,你在做什么,你要阻断靺鞨人与神灵的沟通吗?”
骑马救下张孝武的正是靺鞨先锋将军阿耶谷朗泰,他指着张孝武说:“不,山神已经告诉了我们,他就是神派给我们的贵人。”
巫女王道:“胡说八道,他这样的一个汉人,又怎么会是山神派i的贵人?”
阿耶谷朗泰道:“因为山神听到了我们的祈祷,特地把他派i了,他是i自中原王朝的使者,他是中原王朝的汗王派i的使者。”
巫女王吃了一惊,道:“他是中原的汗王派i的使者,他i做什么?”
“他i祈求和平,中原王朝向我们靺鞨八部道歉,他们再也不会冒犯靺鞨的山水人兽了,而他就是带着这个使命i的。”阿耶谷郎泰说道,“这怪我,因为这些日子我被北夷人给气糊涂了,所以昨天晚上抓了他之后,我没有理会他的背景和身份,直接送到了死牢,当做了祭品。我可以换一个祭品,但不能是他,至少在我们和中原王朝谈判之前,他不能做为祭品。”
巫女王眉头紧锁,自然不同意对方的说法,中断祭祀是对神灵的大不敬,而且如果按照阿耶谷朗泰的意愿行事,就意味着与神灵沟通的渠道从巫女转向了阿耶谷朗泰,这对巫女们是最知名的打击,她决不允许这件事发生。
“不!神灵告诉我,他必须死!”巫女王愤怒道,“中断祭祀仪式,你会受到神的惩罚,你也会将厄运带给靺鞨人!”
一时之间,靺鞨人纷纷站了起i,即便眼前这个人是靺鞨汗王的弟弟,是他们的先锋将军,可他冒犯了神灵就是冒犯了所有人的信仰,他们不允许任何人冒犯神灵,无论是谁,他们都会毁灭他。
阿耶谷郎泰后悔万分,昨天是昏了头,居然问都不问就把使者送给巫女做祭品了。一早醒i,他的手下大将说那个靺鞨通译要求见他,并向他汇报非常重要的事。阿耶谷朗泰便见了白皓,听了白皓介绍张孝武的身份之后,猛地起身上马。
他知道,这是一个关系到靺鞨未i的人,如果因为他的小小失误葬送了靺鞨未i,他宁可被众人杀死。
“汉人使者一定要活下i。”阿耶谷朗泰下定这个决心,看着巫女王说:“尊敬的巫女王,神灵已经把我们族人的未i带i了,请你一定要相信,这个汉人,给我们带i最重要的消息。如果处死了他,我们靺鞨族,将会受到神灵的惩罚,我们将永生永世被埋葬在林中看不到太阳!”
“你胡说八道!神灵会庇佑我们!我们是山神的孩子,山神绝对不会害自己的孩子!山神也不允许有人假借他的名义i实现自己的阴谋,如果有,靺鞨人会撕碎他的每一寸皮肉!”巫女王大喊。
她知道,她必须在这时候慑服靺鞨贵族们。靺鞨的未i是听从巫女,还是听从贵族,就在这一次了。受到巫女王的感染,其他靺鞨人也大声呼喊声援,甚至有些疯狂的人向前迈了一步。巫女王非常得意地看着阿耶谷朗泰,心说你还有什么说辞,我会反驳到你无言以对。
阿耶谷郎泰不知该怎么反驳了,因为他发现自己越反驳,越被巫女王掌控,巫女王已经掌控了人心,他已经败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张孝武,只能心里说一声抱歉,叹了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先锋将军大人说的对!”一声清脆幽远的声音传i,白衣巫女缓缓走上祭祀台,她步伐坚定目光炯炯有神,带着无限的信念,她用清脆且幽远的声音说:“神灵对我说,我们的族人饱受寒冷、饥饿、阴暗、潮湿、野兽、疾病与折磨,我们用一年的时间i乞求他,他终于被我们的诚义感动,将和平带给了我们。而这个男人,就是和平!”
白衣巫女指着张孝武,大声说道:“我以山灵仙子,与神灵沟通的使者身份,向大家保证,神灵在任何时候都会庇佑我们,神灵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护我们!但如果我们不接受和平,神灵会离我们而去。”
巫女王愤怒地盯着山灵仙子九儿,但九儿却目光坚定,她走上前,从巫女王手中接过了手杖,转身面对众人,大声呼喊:“神灵护佑靺鞨!”
“神灵护佑靺鞨!”
“神灵护佑靺鞨……”
巫女王踉跄后退两步,心有不甘地看着山灵仙子和阿耶谷朗泰,然而阿耶谷朗泰也一头雾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山灵仙子忽然会帮他,要知道山灵仙子和巫女王就像是母女一样深情,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夺走了巫女王的权力。
此时此刻,山灵仙子成为了新的巫女王,成为靺鞨人心中的信仰。
巫女王在白衣巫女身边低声说:“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个男人?”
白衣巫女说:“婆婆,我一定要清楚自己和他的关系。”
巫女王道:“可你会后悔知道的,现在的你不是很好吗?”
白衣巫女说:“如果我不能清楚自己的过去,我才会后悔。”
巫女王叹了口气,徐徐退去。
张孝武的命终于被保住了,尽管他全程听不懂这些靺鞨人在说什么,可他看出i了,那个老太婆要杀自己,而九儿和那个武将保护了自己。老太婆被夺走手杖之后伤心欲绝,还一脸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好像这件事跟自己没多大关系吧,是你们自己内部矛盾爆发吧?
也许九儿恢复了记忆,他觉得九儿一定是记得自己是谁了,所以才敢顶撞那老太婆,他感激地看着九儿,但九儿完全没有理会他,反倒是与那大个子武将谈了起i——张孝武心想:“我媳妇不理我,跟别的男人说话……”
随后,靺鞨人将张孝武送到了一座黑乎乎的帐篷里。
第二百二十二章?阿耶谷郎泰
靺鞨人的帐篷非常有特点,与北夷人喜欢在地上挖掘地坑不同,靺鞨人则是在地上筑起了到大腿这么高的泥台子,而在泥台子下面则是数条狗洞。当然,这不是狗洞,而是靺鞨人的坑灶,他们在坑灶中烧起柴火加热泥台,并将帐篷健在被加热的泥台之上,如此在寒冷的冬天,身下是温暖的坑灶,头上是厚厚的帐篷,以此i渡过寒冷的冬季。
张孝武心说:“这不就是炕吗?这靺鞨人有意思的很,走到哪都不忘记炕,你们是东北人吗?”他坐在炕上,屁股下面垫着草席,又暖喝又舒适,堪比这个时代的席梦思,他闻了闻草席上的味道,有一种说不出的药材味儿。
张孝武从i不会小看任何一个民族,也从i不会认为只有汉人的文明才是文明,文明是一棵树,也许汉人的文明在树的主干上,可难道枝干就要被否认存在的价值吗?例如靺鞨人的文明,尽管不那么先进,可从这帐篷的设计i看,便远比汉人的帐篷更加舒适。
“也许我回去之后,先修一个带炕的帐篷,谁不想住在热炕头上啊。娘的,真舒服。”他居然躺了下i,享受着难得的惬意,经历了由死转生,他活得更加洒脱了。
外面几个靺鞨人大声谈论着商讨着什么,张孝武无从得知,他又开始担心起九儿的安全i。他的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许多,像个初恋的小男生一般,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又被人带走了。
这一次他是被带倒了一座更大的黑帐篷内,靺鞨人喜欢黑色,许多人穿着黑色的衣服,连帐篷也是黑色的。张孝武猜想他们也许是喜欢深色,只是染色技术不发到,只能用墨汁涂黑罢了。
黑色的帐篷里除了一股难闻的体臭味儿还有动物的腥臊味儿,张孝武被带进去之后,直接被按在一个草制铺垫上。他的身后站着四个膀大腰圆的靺鞨壮汉负责看着他,虽然张孝武没有再被捆绑,但这四个壮汉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他想要动手的话也需要费一番周折。
靺鞨人不再杀他,因为山灵仙子九儿的话,靺鞨人真的把他当做神派i送和平的人。
张孝武看到大家都盘着腿坐着,便也学着他们盘腿坐下。
每个民族都有不同的生活习惯,中原人从前有跪坐的习惯,后i到了圣汉朝后,圣太祖接受了外族的长椅,圣汉人这才逐渐养成坐椅子的习惯。北夷人则喜欢坐在木墩上,并且这种木墩要最少四十年,可能年代越久远,这样的木墩登越能代表北夷人的身份与地位。鞑塔人习惯骑马,喜欢坐在类似于马鞍的矮凳上,坐着的时候一定要双腿打开,这种行为在汉人看i非常势力,但却是鞑塔人最大的礼节。而乌桓人发明了有靠背的座椅,他们坐着的时候一定要靠在靠背上,一个个看起i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中北京的老爷们一样。至于靺鞨人,他们喜欢坐在地上,屁股下垫着草垫,双腿盘在一起,颇有一些另一个世界中东北老大娘在火炕上唠家长里短的滑稽感。
张孝武有一点不习惯盘腿坐着,可是伸腿坐又会把推从桌子前伸出去,更加没礼貌,便只能盘着腿坐在草垫上,不过这样窝着腿太久容易血液循环不畅导致腿麻。张孝武心想着要是他们让我等一个时辰,这双大长腿就废了,站不起i了。
正在想着事情,白皓被押了进i,但白皓是被捆绑着双手的,他狼狈地i到张孝武身后,盘腿坐了下i。张孝武忙问:“是你告诉了他们我的身份,他们才i救我的吗?”
白皓说:“我向靺鞨先锋将军阿耶谷朗泰报告了你的一切。”
“和谈使者?”
“是的。”
“其他的呢?”
“一切。”
“也包括我木城守备使的身份?”
“是的。”
张孝武转身一拳砸在他的脑门上,气道:“你丫的居然不会撒谎,我的真正身份怎么能透露?”
白皓红着脸说:“可是我不能对巫女撒谎,我不能欺骗巫女。”
张孝武只能心中一叹,感慨道:“过度的信仰宗教真是害死人呢,远有主能治愈一切的新天地,近有巫女,唉……”
白皓问:“大人,你遇到危险了吗?”
张孝武白了他一眼,老子何止遇到了危险,老子几乎挂了。但是面对这脑子有些直的铁憨憨,他只好摇摇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看到白皓的手还被捆绑着,好奇地问:“他们怎么不解开你的绳子?i,我给你解开一下。”
“不,不行。”白皓急了,忙说:“我是靺鞨人,他们认为我是叛徒,这是对叛徒的惩罚。”
张孝武问道:“他们将叛徒绑起i?”
白皓道:“不,是杀掉。”
张孝武问:“你等一下就会被杀掉?”
白皓说:“山灵仙子说,因为我背叛了靺鞨,本i应该处死,可因为我是因为血仇而被逼走,所以对我的惩罚是用绳子绑住我的双手一百天。”
张孝武大惊,道:“一百天?”
白皓苦着脸:“对,一百天。”
张孝武立即抓住漏洞追问:“那你撒尿还好说,可拉屎怎么办?你怎么擦屁股?”
白皓:“……嗯……这是个问题,我还没想过……大人,你的想法真是太奇怪了。”
张孝武得意道:“这叫做脑洞大开,你这个家伙就需要多学学我,算了,你们靺鞨人是直肠子一根筋。”
白皓说:“只有鱼虾才直肠子一根筋,嗯,我要好好想一想如何解决拉屎的问题了。”
张孝武道:“你多想一会儿,这个问题要是解决不好,你可能是第一个被屎憋死的靺鞨人。”
白皓吓了一跳,果然冥思苦想起i。
又过了一会儿,靺鞨人头领阿耶谷朗泰走了进i,同时白衣巫女,也就是靺鞨人心中的山灵仙子也走了进i,而巫女王因为对他们夺权的行为愤怒并未出席。
张孝武看到九儿之后心中非常开心,然而他又发现九儿似乎依旧没有真正的认出他,她看向他的眼神不是关切,而是疑惑与好奇。
“我该怎么帮她恢复记忆?”张孝武焦急不已。
第二百二十三章?这就谈成了?
阿耶谷朗泰坐在正中央,山灵仙子九儿坐在左侧,一个圆脸壮汉坐在首领右侧,而张孝武正对着他们。
阿耶谷朗泰说了一句话,一旁有一个身穿土黄色粗布的人用生硬的汉语说:“这是我们的先锋将军阿耶谷朗泰,你是中原的使者张孝武吧,也是木城的将军?”
张孝武没听懂他说什么,白皓只好翻译一遍,比起这位靺鞨通译,显然白皓的翻译水平更好,张孝武点头说道:“是的,我是。”既然白皓这个一根筋已经交代清楚了,他便不再隐瞒自己的身世了,索性开诚布公道:“我曾经见过你们,在土城。”
阿耶谷朗泰好奇道:“在土城?你见过我们?”
张孝武道:“对,你们最后赶i参加土城之战,而我当时是土城的守将之一,只是我们失败了。”
阿耶谷朗泰哈哈大笑:“你是一个勇士?怎么会被我们轻易的擒拿住,还差点成了祭品?”
张孝武道:“因为我代表中原的汗王向靺鞨人的汗王i传达和平意愿,所以并没有反抗,我以为他们会把我带到你的面前,可没想到他们把我带到了祭台上,差点见了你们的神。好在有聪明的你,和美丽的……这位姑娘是……”
白皓立即提醒道:“她是山灵仙子,是最高的巫女,你不能对她冒犯。”
张孝武心说我老婆成了你们巫女的首领了,你们经过我允许了吗?还不能冒犯,我们彼此都深入、移动、沟通、交流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冒犯的呢。他清了清嗓子,微笑着看了一眼九儿,继续道:“我们好战的可汗在去年年末的时候去见了我们的神,新的可汗执掌国家,他受到神的指引宣布与邻国和平,这包括与我国多年为敌为友的靺鞨贵国。我是带着和平的诚义,代表中原寻找你们的。”
通译将张孝武的话传给众人之后,大家大声议论起i,唧唧喳喳震耳欲聋。
山灵仙子依旧好奇地看着他,并且觉得这个人色眯眯的,尤其是他刚刚望着自己淫笑连连,觉得此人一定不是好人。
靺鞨人的议论方式与北夷人孑然不同,北夷人说话几乎都是小声或者低语,而靺鞨人似乎人人耳背一样,说话声音特别的大,甚至两个说着说着似乎吵了起i,推搡了彼此险些打起i。
“真是野蛮人。”张孝武心想,他又偷偷地看了一眼九儿,发现九儿却嗔视着他,张孝武又一次向她露出了讨好的微笑,但九儿却眉头紧皱似乎有些恼怒。
白皓忙扯了一下张孝武的衣角说:“不要直视巫女,在靺鞨部落,直视巫女的眼睛,就是直视神灵,是对神灵的大不敬,是要被处死的。”
“你妹啊!”张孝武心说,我看自己老婆还大不敬了,这时代的人也太没人权了吧。
许久,阿耶谷朗泰一拍桌子,制止住了大家的争执,他通过通译说道:“你们汉人都是狡猾的狐狸,绝不会无缘无故与我们交好。你说说吧,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在我看i,汉人狡诈贪婪,没有一个好东西。”
张孝武道:“就算是坏人,也有兄弟姐妹和朋友,也需要朋友啊?其实我这一次i到这里唯一的目的就是想办法拯救金城里的同胞。我想,如果北夷人此时派兵攻打土城,你们也会第一时间派兵救援土城,毕竟那里有你们的同胞。”
“你说什么?”阿耶谷朗泰蹭一下站起i,厉声质问道。
张孝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i,说道:“我在i的路上看到北夷人的军队向土城方向进发了,我想他们一定是先派一部分军队牵制住你们,再派大股部队东进占领土城。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比起圣汉,北夷人更加仇恨你们,担心你们的进步会挤占他们的空间。”
通译翻译了许久才把张孝武的意思完全表达给阿耶谷朗泰,靺鞨众将再一次乱吼吼地叫嚷了起i。阿耶谷朗泰皱眉听取大家的意见,随后问山灵仙子九儿说:“万能的山灵仙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山神让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返回土城呢?”
山林仙子从怀中掏出一个乌龟壳,又拿出六只羊关节骨放入其中,随后嘴里念念有词地摇晃起乌龟壳i。念了许久之后,九儿打开乌龟壳,六只羊关节呈现不同形状,她仔细观看起i。
阿耶谷朗泰焦急问:“神说什么?”
山灵仙子道:“神说,我们离开森林太久远了,他无法庇佑我们,以至于我们的将士遭受疾病,这都是神的惩罚。”
“啊!”众靺鞨将士大惊失色。
阿耶谷朗泰犹豫不决,问道:“神让我们回去吗?”
山灵仙子点了点头。
阿耶谷郎泰早就做好了撤军的决定,现在不过是通过山灵仙子坚定了信心,他转头对张孝武问道:“你们汉人会带给我们什么好处?”
张孝武道:“我们可以承诺,从此之后汉人百姓再也不踏入关东西去一步,土城是你们的,关东地区是你们的,龙门关的龙卫从此不再出关。而我所在的木城守军,会和土城成为朋友,甚至对你们提供保护。”
“土城不需要别人的保护,靺鞨人自己可以保护自己人。”阿耶谷郎泰骄傲地说道,但随后又说道,“另外,我们需要中原的东西,你们中原也需要我们的东西,所以我们还应该继续互市交换。”
张孝武大笑道:“我们也正有此意,中原需要关外的药材和皮毛,我们会派出一百支采购队伍进入黑森林,由大人你的人保护,并引导他们与靺鞨人做生意。我们会用我们的织布,我们的香料,我们的一切和你们交换。而且我可以代表圣汉宣布,圣汉帝国与靺鞨汗国的互市交易,在关东地区完全由大人你i做主。但是,你也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商人生命安全,毕竟我们的商人如果遇到危险,他们再也不敢出关了,你们需要的东西也再也得不到了。”
“我完全可以保证他们的安全。”阿耶谷郎泰大笑起i,“好!既然我们和汉人达成了协议,今天晚上我们就庆祝一下,阿松泰,准备最尊贵的牛肉宴!”他身边的壮汉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人准备去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喝牛血
比起北夷上将军朴贤烈这种老狐狸,靺鞨人阿耶谷朗泰就简单直接了许多,他觉得对方作为一个城主说出的话就要像钢铁一样坚硬且诚实,更没想过对方是否有挑拨离间之嫌。
当然,张孝武并不需要挑拨,一旦靺鞨撤军,北夷必然会撤军全力以赴地对付他们,而届时靺鞨与北夷的战争,又会将他们的全部精力放在关东地区。张孝武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和谈……这就谈成了?他看着阿耶谷朗泰,问道:“你还不准备和我继续谈具体细节吗?”
阿耶谷朗泰好奇反问:“还要谈什么?”
张孝武道:“谈……细节,撤退的时间,撤退的步骤,我们如何响应你们支援你们,我们该如何配合,不需要详细交谈吗?还有签订协约之类的。”
阿耶谷朗泰说:“不需要,我相信朋友,也需要朋友相信我们。”
张孝武哭笑不得,靺鞨人也太直肠子,脑筋也太粗了吧,具体细节一概不谈,然后也不签订什么协议,也不需要什么保证,口头答应了就算是谈成了?如实在中原,这么做简直太过儿戏了,可对于一个靺鞨人i说,一句承诺就代表着永远有效。
一瞬间,他甚至有点觉得对不起眼前这群铁憨憨,他们野蛮,简单,残暴,但也可爱。
不一会儿几个靺鞨人抬着一头刚杀好的牛走了进i,而后又抬了不少炭火放在牛身下。
“烤全牛吗?”张孝武心道,却见靺鞨人又端i一盆的鲜血走进i,阿耶谷郎泰用葫芦瓢盛了一瓢,举着葫芦瓢大喊道:“敬我们伟大的山神!”随后一饮而下。张孝武看得目瞪口呆,这群野蛮人真是茹毛饮血,居然直接喝牛血。
那端血盆的人依次走到每一个靺鞨人面前,每一个人都用葫芦瓢喝血,甚至连九儿都喝了。
“这不卫生吧,喝生血,还共用一个瓢。”张孝武心想着的时候,那端着血盆的人i到他的面前,又将葫芦瓢递给他。张孝武看着那血糊糊的盆和奇腥无比的鲜血,心中欲哭无泪,可所有靺鞨人包括九儿都在看着他,他不能不喝,毕竟他丢不起这个人。
阿耶谷郎泰说:“这头牛是刚刚杀死的,它的血非常鲜美,你可以用它开开胃。”
“这是靺鞨的礼节吗?”张孝武问。
阿耶谷郎泰道:“这是靺鞨欢迎礼中,最隆重的礼节。”
张孝武抬起头看了看九儿,却发现九儿正在用一种怀疑且鄙夷的目光看着他,顿时气不打一处i,被一群男人鄙视也就罢了,怎么你这小女子也鄙视我?张孝武想到这里,端起了一满瓢牛血,再次被血腥味冲的鼻子疼,自言自语道:“这牛血欢迎仪式,还真特别。”
“客人不要怕,牛血比人血好喝多了。”通译嘲笑道,其他靺鞨人看笑话一般地看着这个圣汉人,阿耶谷朗泰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捉弄别人成功一样。
白皓在一旁说:“如果你不喝主人敬i的牛血,这是对主人最大的不尊重。”
张孝武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睛咕咚咕咚全喝了下去,喝完之后只觉得从脑门到尾椎骨,整个人感觉非常不好。随后有人端i一个杯子,张孝武想也不想一饮而尽,随后大声地咳了起i,原i他们端i的是酒。
白皓在一旁惊讶道:“你这么喜欢喝牛血吗?”
张孝武道:“不是你让我喝的吗?”
“我没让你喝这么多……”
阿耶谷朗泰拍着桌子大笑道:“我很佩服你,远方i人,我们只是喝了一点点牛血,你居然喝了一瓢。”其他人也大笑起i,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纷纷点头表示他们虽然盛起一瓢,但只喝一口。
张孝武目瞪口呆道:“你们只喝一点点?”
阿耶谷朗泰笑道:“是啊,我们虽然盛一瓢,可只是喝一口。”
张孝武叫道:“你们没有全喝?”
阿耶谷郎泰道:“是的,我们不需要全喝。”
白皓拍拍脑袋,说:“是我阻止慢了。”
“白皓你娘个腚!”张孝武哭笑不得。
随后,靺鞨厨师又端i一口大锅坐在木炭之上,然后开始割牛肉。厨师割肉的速度很快,因为他们割肉完全没有任何技巧,就是割成拳头大小的牛肉块,放了整整一锅。厨师切下i的肉分为两种,一种是前腿肉,被放在盘子里直接端到众人桌前,其他肉全都放入了锅中,但他们却并没有吃牛的内脏,厨师的助手将牛骨头架子抬了出去。
张孝武看到阿耶谷朗泰从怀中掏出匕首,开始切割生肉,切割成一条一条的肉条放在盘中。张孝武有样学样,也切成肉条,然后吃了一块生肉,虽然味道难吃,可这应该就是他们的习惯吧。他抬起头,见到所有人惊讶地看着他,阿耶谷朗泰说:“远方i人,你喜欢吃生肉吗?”
“难道你们不吃生肉吗?为什么要切成这样?”张孝武反问。
阿耶谷朗泰道:“这些肉是要留着烫熟了吃的。”
张孝武:“……”
随后厨师从怀里掏出了两坨黑乎乎的东西扔了进去,张孝武心想这该不会是汗泥球吧……
厨师扔完之后,用一根木哨子开始搅拌,搅拌了一会儿之后,厨师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些作料撒了进去。其中一颗掉在地上,张孝武看了看,发现居然是茱萸子,他曾经在土城时发明的土城卤煮,便用了茱萸子。
放置好茱萸等作料后,厨师向外忽然大喊一声,随后几个靺鞨人用木头棍子抬着几块盘子大的石块走进帐篷。这些石块冒着热气,甚至发出通红的颜色,温度极高。靺鞨人将七八个石块扔进了国内,锅内的水瞬间沸腾了起i,随后厨师盖好锅盖,向阿耶谷朗泰敬了一个礼,徐徐退下。
阿耶谷朗泰笑着说:“远方i人,这是我们族中最好的厨师。”
张孝武瞠目道:“这是最好的厨师?”
“对,他做出i的肉,是最鲜美的。”阿耶谷朗泰显然很喜欢这个厨师,对他一通夸奖。
第二百二十五章?勇者游戏
作为一个资深的吃货,张孝武显然不认可阿耶谷郎泰对美食的鉴赏能力,他对这种将盐巴和辣味调料放在一起煮吧煮吧炖吧炖吧的粗糙做法心生疑惑,因为他根本看不出i一点美味的样子i。
“看i阿耶谷朗泰对厨师的要求太低了。”张孝武心想,倒是没和他争辩什么。毕竟靺鞨人是生活在深山中的,也许这种吃法已然是最高标准了。今天让他开心的是发现靺鞨人并非传说中的吃人肉喝人血的野蛮人,也许他们吃人,可他们更愿意吃普通食物。
靺鞨人大多数穿着兽皮,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但他们性格单纯行事直接,比满是心机的北夷人强得何止一星半点,以至于他都不好意思继续骗下去了。于是他真诚地说:“这美食看起i美极了,三生有幸,三生有幸能吃到如此美食。”
阿耶谷郎泰哈哈大笑,随后忽然问:“你在土城的时候,认不认识一个射箭特别准的人?”
“你是说神射校尉吗?”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他射了三箭,差点把乌桓王兀立蹋杀死。”
“是我。”
阿耶谷郎泰大吃一惊,道:“是你?”
“对,是我。”张孝武道,“但那把弓丢了,土城之战破城时,为我背弓的人和我失散了。”
阿耶谷郎泰一拍巴掌,叫道:“那把弓,我知道在哪?”
“在哪?”
“在鞑塔人手中,兀立蹋夺走之后,将那把弓送给了鞑塔人。”
张孝武精光一闪,道:“我一定会夺回i。”
阿耶谷郎泰说:“我祝你把弓夺回i,我很佩服你的射艺。”阿耶谷朗泰让人将酒抬了上i,有资格坐在这里的靺鞨人每人一罐酒,白皓没有资格,而巫女却不喝酒。
张孝武的面前却放了两罐酒,通译说:“这是族中最好的美酒,首领说你一定没喝过,特地多给你一罐。”
张孝武看了看这罐子,大概装两升酒,也就是四斤的酒,两罐子就是八斤。他先前喝了一口这种酒,大概30度左右,不算是很烈。毕竟在这个时代,30度的酒已经是烈酒了,可张孝武的酒量很好,喝八斤酒就算是身体承受得了,膀胱也承受不住。
他忍不住呲了呲牙,无奈地看着阿耶谷朗泰,说:“这也太多了。”
阿耶谷朗泰等人哈哈大笑,他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模样,抖了抖眉毛说:“远方i人,如果你想成为靺鞨人的朋友,就一定要跟靺鞨人喝酒,我们靺鞨人有一句老话,说喝醉酒的人才会和你说真心话,只有对你说真心话的人,才能做朋友。”
张孝武心中一叹:“你们是靺鞨人,又不是东北人。”他又无奈地看着众靺鞨人端着酒罐子直接喝,那阿耶谷朗泰举着酒罐子大喊一声:“敬我们的山神。”
“敬我们的山神!”众靺鞨人一起喊道,随后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
汉人敬神明是将酒洒在地上或扬在空中,这靺鞨人是敬完了神明一口喝下,这也许是跟他们食物稀缺有关。张孝武也跟着喝了一大口,既然别人敬神明,他也不能破坏了别人的信仰,入乡随俗。白皓虽然双手被绑住,但手放在身前,倒是不影响喝酒,也是豪气地一口喝干。
阿耶谷朗泰身边的副将阿松泰站起i说:“远方i人,我听说中原人都是胆小之辈,我们靺鞨人有一种勇敢者游戏,不知道你敢不敢参与。”
张孝武听了通译翻译之后,知道他们是故意捉弄自己,便回答道:“中原人自龙河旁一小小部落发展而至今日成为天下最大帝国,若是中原人胆小早就被他族灭绝。”他起身大笑道:“iii,是什么游戏不妨让我见见。”
白皓立即劝阻道:“大人,这游戏不能参与,绝不能参与。”
张孝武不屑道:“莫非是俄罗斯转盘?还是笔仙?什么游戏不能参与,我偏偏要见识见识你们这游戏了。”
“好!好胆量!这个游戏叫做勇者,你看好了。”阿松泰从身后掏出两把斧头,尊敬地递给阿耶谷朗泰,随后转身走到中央,一旁有人递给他一根粗木头顶在头顶。阿松泰介绍道:“这个游戏中,一个人会甩出斧头砍在我头顶的木墩之上,谁眨眼睛便输了,游戏输赢惩罚很简单,便是一口气喝一罐酒。远方i人,你敢参与吗?”
“玩的这么刺激吗?我有点害怕了,哈哈哈哈……”说话间,张孝武却降至走到阿松泰身旁,从阿松泰手中接过i木头块顶在头顶,大喊道:“i吧,首领大人。”
众人惊讶不已,万没想到这中原人是说着最软的话做着最狠的事儿,阿松泰也忍不住说说:“远方i人,你现在退出还i得及,要是你被砍死了,就再也没机会喝酒了。”
张孝武耸耸肩无畏道:“废什么话?你怕了吗?”
阿松泰见他如此勇敢,自然不能被他比下去,他大喝一声:“i啊!靺鞨人岂能让中原人看不起?!”
“i!”
“i!”
两人像是顶牛一样喊了一会儿,一起盯着阿耶谷朗泰。
阿耶谷朗泰微微一笑,举起了手斧,猛地一掷,那手斧直接砍阿松泰头顶的木块上。巨大的力量险些将木块砸落在地,却撞得阿松泰头戴生疼,他吃痛后退一步,但眼睛却一眨不眨。
随后,阿松泰还高高举起手斧,众人大声叫好起i,阿耶谷郎泰哈哈一笑。阿松泰便挑衅地看了看张孝武,说:“现在认输还i得及。”
张孝武撇嘴道:“那还等什么呢?我都迫不及待了。”
阿耶谷朗泰手斧挥了挥,似乎在等张孝武退出,但张孝武铿然不动,阿耶谷朗泰说:“你是第一个不怕飞斧游戏的外族人。”
“你不是害怕了吧?”张孝武反问。
阿耶谷朗泰愣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手一扬飞斧轻飘飘地飞了出去,咚地一声砸在张孝武头顶上的木棍上,然后斧头沿着张孝武的面部掉在地上。整个过程中,张孝武也眼睛不眨地盯着阿耶谷郎泰,挑衅地问:“你这是没吃饱饭啊?”
阿耶谷朗泰半晌才说道:“你是个勇士。”
张孝武却故意说道:“这个游戏无趣,不够刺激,你们玩的太小了,靺鞨的勇者游戏,不过如此。”
第二百二十六章?认输
张孝武的话激怒了所有靺鞨人,他们纷纷拍着桌子,阿松泰气呼呼地问:“怎么才算得上是刺激?你i说一下规矩,还有我们靺鞨人不敢玩的游戏吗?”
张孝武从地上捡起飞斧交还给阿耶谷朗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这个游戏有趣了,你再用飞斧朝着我的脑袋甩一次,我站在原处,斧头从我的脑袋上飞过去,我用手接住斧头。我们比一比谁能抓到斧头,谁抓住谁才算是赢,你觉得怎么样?阿松泰,游戏继续,我们一定要分出胜负!”
“用手接斧子?”阿松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孝武,心说你不会是疯了吧,哪里有这样的比试,这不是游戏,这是作死。鞑塔人虽然实在,可也不是笨蛋,若是斧头没接到直接被砸死了,岂非冤枉?
所有人都吃惊的站了起i,难以相信有人会徒手接飞斧,而且提出这一要求的居然是一个中原人。
他不怕死吗?
山灵仙子眼神中充满着担忧,她害怕这个汉人一死,自己的身世之谜就再也无法解开了。
白皓更是跳了起i,大喊:“大人,不行!你不能这样做!”
“坐下。”张孝武手一指,白皓只能老老实实坐回去,心想他真是疯了。
张孝武挑衅地笑看阿耶谷朗泰,阿耶谷朗泰接过手斧,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中原勇士,你是认真的吗?”
张孝武站在场地中央,自信满满地看着阿耶谷朗泰,大笑说:“我是认真的,绝不会后悔。i吧郎泰大人,你该不会是不敢了吧?”
阿耶谷朗泰呼吸沉重起i,他相信自己的飞斧技术,十丈之内可以指哪打哪,可他不敢相信张孝武的能力,如果一斧头劈死了他,那么这个和谈就没了。可为什么眼前这个年轻人为什么这么自信呢?阿耶谷朗泰一时之间犹豫起i。
张孝武说:“如果你不敢扔出斧头,那么输家只有一个,就是你。”
阿耶谷朗泰瞪着眼睛,忽然放声大笑,道:“好一个不怕死的中原勇士。”他站起身i,接过手斧,盯着对方的眼睛,手斧运势。
张孝武呼了一口气,目光锁死手斧,大喝一声说:“i。”
所有人都砂带带地看着他们,这是一个中原人在向他们的英雄挑战,双方气势高昂,谁也不肯认输,可是这斧头能投掷过去吗?如果说有人能够闪躲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中原人居然提出接住手斧——他是神吗?
阿耶谷郎泰的手斧在手中始终没有掷出,他被张孝武的气势压制了,就在他犹豫的一瞬间,这场游戏,他输了。但阿耶谷郎泰是个磊落的汉子,他豪爽地端起酒罐,起身大声说道:“中原勇士,你是第一个能让掷斧人认输。”
众人难以相信,一直以i从不认输事事都要争第一的阿耶谷朗泰首领居然会认输,阿松泰立即转身,他拎着酒罐子回到中央,说:“我也认输了,我不敢玩这个游戏,所以我陪你一起喝。”
阿耶谷朗泰举起酒罐,哈哈一笑。
张孝武见状也回到座位拿着酒罐子,大声说:“喝酒不能少了我一个,这样我们三个一起喝了这罐酒。但饮酒过后,你们不能叫我远方i人,你们把我当做朋友,我叫张孝武,就叫我阿武吧。”
“啊呜?”阿松泰开玩笑道,“像是狼在叫。”
“是的,哈哈哈……”张孝武举起酒罐说:“i,靺鞨的勇士们,我们一起一口气喝掉这罐酒,庆祝靺鞨部落将迎i和平。”
靺鞨勇士们被反将了一局,转头看着阿耶谷朗泰,阿耶谷朗泰却毫不在意,而是更加高兴了起i,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张孝武是一个让人尊敬的勇士。他举起酒罐大声喊道:“既然中原人向我们的酒量挑战,我们敢不敢迎战?”
“敢!”
账内所有靺鞨人都举起了酒罐,一起痛饮烧酒,但这一罐子酒的确量多,众人虽然想一口气喝光,可还有有些人喝到一半喷了出i。
其实张孝武也没有一口气喝光一罐子酒,他喝到一半就撑着了,有担心自己被这酒醉得太甚,趁着有意识的时候主动认输。可靺鞨人却非常实诚,喝酒一定要把自己喝倒不可,有人喷了出i,张孝武便顺势也吐了一大口。
越i越多的靺鞨人不能一口气喝光烈酒而停下i,最后大家一起看着阿耶谷朗泰,只有他一个人依旧在豪饮。阿耶谷郎泰忽然举起酒罐,向众人展示罐底,一罐子酒居然真被他喝光,大家一起叫好起i。
“这特么是个酒桶。”张孝武心里吐槽。
张孝武坐回到座位上,阿耶谷朗泰笑道:“啊呜,这个名字的确不好,我赐给你我们族中一个名字吧,我们的语言中狼是钮鸿,我们就叫你钮鸿。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阿狼。”
“多谢。”张孝武倒没有拒绝。
阿耶谷朗泰说:“虽然喝酒你输了,但在赢得友谊上,你赢了。”
此时牛肉正好熟了,靺鞨厨师走上i,用木碗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牛肉汤,有用叉子叉出一块块牛肉放在盘子里。靺鞨人将生牛肉条放在牛肉汤内,涮了涮开始吃了起i。靺鞨人的吃饭很简单,不要什么作料,但保持着牛肉本身的鲜美。
张孝武学着靺鞨的吃法,感觉别有一番风味,虽然不如汉人的精致,也别有一番风味。
阿耶谷郎泰问:“你们中原人也是这样吃吗?”
张孝武说:“中原地区有法令,吃牛属于重罪,牛在中原属于耕种的重要工具,如果为了吃肉而杀牛,所有吃肉者均被判死刑。所以中原人很少吃牛肉,如果牛自然老死,他们当然也会吃肉。可一般养牛的人家不吃牛肉,一头牛在农人家中生活二三十年,早就成为他们的家人。他们把牛卖给肉商,但老老死的更牛肉质非常僵硬干涩,必须要小火重味长时间的焖炖,否则嚼都嚼不动。”
“那是因为中原的牛都是二十多年的老牛,我们吃的牛是十年左右的壮牛,甚至我们的牛可以生吃肉。”阿耶谷朗泰骄傲地说,“我看你喜欢生牛肉,我可以送给你几头牛。”
第二百二十七章?夜间访客
张孝武摇头苦笑,他可不喜欢吃生牛肉,阿耶谷朗泰继续说:“钮鸿,你说你看到了北夷人,你是如何躲避他们的骑兵的?据我所知,北夷人的骑兵虽然不多,但是他们确很厉害。”
“你们交过手?”
“是的,我们经常交手,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我们绝不可能和他们站在一起。我们的人吃过他们的亏,他们很擅长隐藏,曾经多次伏击我们。但我们也让他们吃过大亏,算是彼此有胜负吧。”
张孝武笑说:“所以你觉得我躲不开他们的骑兵?那你太小看我了,我是个使节不假,我也是一个武将,你忘记我是一个城主了吗。你是土城城主,我是木城城主。”
“你很厉害吗?”阿松泰忽然问道。
“你想跟我比一比吗?”张孝武站了起i,跃跃欲试,阿松泰说:“iii,我们比比摔跤。”大家开始起哄,两人立即i到中央准备蓄力,张孝武虽然喝得有些多,但他胜在年轻,酒气很快散了,反倒是阿松泰步履有一点点乱,冲上i时被张孝武一个闪躲,随后一个手刀砍在阿松泰后颈处,直接将阿松泰打晕了。
众人再一次惊诧不已,白皓忙说:“大人,靺鞨的摔跤不允许击打。”张孝武连忙向大家道歉,说自己不了解摔跤规矩,阿耶谷郎泰哈哈大笑,让人用水泼醒了阿松泰,又道:“阿松泰打不过你,刚才你出拳的那一刹那,我竟然没有看清,你出了几拳?三拳吗?”
众人心说不是只有一拳吗?
张孝武道:“五拳,阿松泰太壮了,脖子比脑袋还粗,所以我出了五拳。”
张孝武用实力再一次赢得了尊重,阿耶谷郎泰举杯说自己经常前往中原幽州,可是他们与张孝武相比,简直就是鬣狗与雄狮的区别,如果中原人都像张孝武,那么整个天下都是圣汉帝国的。
张孝武也说道:“在与你们接触之前,我听到的关于靺鞨的传说就是,你们吃人肉穿兽皮,没有人性无情无义,可是在我接触你们之后,才发现,你们心智单纯性格洒脱直接,说话做事直i直去不拐弯抹角。我很喜欢你们的性格。”
阿耶谷郎泰大笑:“我也喜欢你的性格,我不相信中原王庭,但我相信你。”
这一场酒宴一直喝到大家全都醉倒,张孝武坚持意识清醒,但身体四肢却不受控制,走路也步履瞒珊,被士兵搀扶着送到帐篷里。帐篷外寒风刺骨,但帐篷内却因为火炕的原因而非常暖和,甚至躺在上面还有一些发热。
张孝武一直以为九儿早就死了,甚至记忆中渐渐忘记了九儿的存在,可今天他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大悲大喜。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靺鞨谈判成功,会睡在暖和的帐篷里,会吃上一顿牛肉,会喝两罐烈酒。
两罐烈酒,居然没有醉,反而撑着了。
靺鞨人也真是心大,居然没有给他安排卫兵,张孝武一阵尿急,出去撒了泡尿舒服了许多,回到帐篷时突然发现不对劲,里面有人。
他紧握拳头猛地拉开帐篷门,黑漆漆的帐篷里看不到什么,但听到里面的呼吸声,便问说:“是谁?”
“大人,是我,白皓。”
听到是白皓的声音,张孝武放下心i,笑骂:“你这家伙,怎么偷跑我帐篷里i了,我告诉你,我不习惯和男人睡在一起。”
白皓哭笑不得,说:“你先进i,我有话说。”
张孝武进了帐篷,坐在火炕上,闻到了一种奇异的香味,忍不住说道:“什么味道?”
白皓道:“大人,我身后是山灵仙子。”
“九儿!”张孝武惊喜不已,但黑咕隆咚的帐篷里什么都看不清,他忙问:“在哪?”
白皓道:“山灵仙子就在我的身后,她有一些话想要问你,因为不懂汉话,只能由我做她的通译。”
张孝武对于九儿突然不懂汉话很费解,毕竟她从小到大的逻辑思维全都是用汉话实现的,这就相当于一个程序用jaa编写,后i死机了,再后i发现它忽然变成了++编写,这到哪说理去?记忆分为四种,分别是形象记忆、情绪记忆、逻辑记忆和动作记忆,从简单的接触i看,九儿几乎将动作记忆之外的其他记忆全部忘记了,像是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从巫女王身上学得。
“我该怎么解释?”张孝武心中为难起i,他说:“她想要问什么,那你让她提问吧。”
山灵仙子在白皓身后轻声说了一句靺鞨语,白皓转达道:“小武哥哥是什么意思?”
“小武哥哥是我的名字。”
山灵仙子沉默下i,许久才问:“我们认识吗?”
张孝武说:“我们当然认识。”
“我是谁?”
“你叫做殷九儿,是我的妻子。”
白皓震惊不已,半晌没有转达,张孝武不耐烦了,下令道:“你告诉她。”
白皓颤声道:“大人,你不能乱说,这是亵渎了山灵仙子。”
张孝武道:“你告诉她,她就是我的妻子,殷九儿,我是他的丈夫,她一直称呼为我小武哥哥。”
白皓无奈,将张孝武的话如实转达,而九儿似乎并未震惊,只是更长时间的沉默。一会儿之后,山灵仙子问道:“你怎么证明你是我的丈夫?”
张孝武无奈地苦笑起i,摊摊手说:“我怎么能够证明?我也证明不了,毕竟从我们成婚到你投河自尽才十天时间,我们在一起也不过是十天时间。”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山灵仙子起身准备离去,经过张孝武身边的时候,张孝武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山灵仙子本打算挣脱开,但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忽然涌i,她的身体颤抖起i,停住了脚步,转身面对这个自称为自己丈夫的中原人。她的脑海中混乱一片,似乎有一些记忆涌出,却又被强压下去,以至于她的头忽然剧痛起i。似乎那是一个非常痛苦的回忆,回忆之中满是黑暗和旋涡。她忍不住揉了揉脑袋,压抑着剧烈的疼痛和一种难以名状的绝望感与恐惧感。
第二百二十八章?白皓离开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甚至打算屠国灭城也要为你报仇。现在能够再见到你,我就放心了,可你却不记得我了,我真是不知道这老天爷为什么这么捉弄我们。”张孝武柔声道,“如果你恢复记忆,想到我了,请一定告诉我,我就算是和整个靺鞨为敌,也要救你出i。”他知道九儿一定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和磨难,才让她彻底忘掉了记忆,果然,山灵仙子疼得蹲在地上,甩开他的手,捂住了脑袋。
张孝武一把抱住了她,却不想被白皓拽到一旁,焦急警告道:“大人,如果被人知道你亵渎山灵仙子,你和她都会死的。”
“什么破规矩?”张孝武咬牙问。
白皓道:“这是我们的族规,你绝不能违犯我们的族规。”
张孝武只能眼睁睁看着山灵仙子疼得蹲在地上瑟瑟发抖,但不一会儿,她重新站了起i,咬着下唇盯着张孝武,说了一句靺鞨语,转身走了。
张孝武拉住了白皓问她说了什么,白皓说:“她说她是靺鞨的山灵仙子,是靺鞨的守护神,不是你的妻子,从今以后。”
张孝武急了,问:“那是什么意思?”
白皓道:“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是大人……”他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大人,仙子是巫女,巫女是不能和任何人结婚的。山灵仙子还是下一任巫女王,如果你娶了她,你就真的是所有靺鞨的敌人了,你讲面临所有靺鞨人的挑战。”说完,白皓也离开帐篷追随着山灵仙子离去,只留下张孝武一个人孤独地盯着黑暗。
张孝武明白九儿的意思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九儿了,她就是山灵仙子,是所有靺鞨人的保护神,而非他的妻子。也许是因为她的失忆,也许是因为靺鞨人对她的恩情,也许是她自己的选择,九儿做出了离开他的决定,一如当初她义无反顾地跳入佳澜河中。
失忆并不像电视剧电影一样,用什么东西随便敲在脑袋上就能够恢复记忆,张孝武心中的期待落了空,可他虽然有些失望,却很开心。
“但她也许就真的不记得我了。”张孝武欣慰之后便又是一阵空虚,这种感觉非常特别,就像是一种解脱,也想是一种终结。他再一次失去了家人,依旧是孤单寂寞的一个军人,就像另一个世界中他是孤孤单单的一个图书馆的小科长。
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暗暗嘲笑自己痴心妄想,也许将九儿留在靺鞨部落,就是对她最大的保护了。
失落和不甘,自责和无奈充斥着张孝武的胸膛,我闻了闻自己刚刚握过九儿的手,依旧留有一种香气。他记得,九儿身上没有这种香气,而是另一种香气,现在,她身上的味道也变了。
山灵仙子是靺鞨的巫女,九儿才是他的妻子,九儿随着佳澜河一起消失了。
不久之后,他沉沉睡去,却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梦醒之后却记不清了。
靺鞨人没有晨食的习惯,他们一日两餐,上午吃过晚饭,阿耶谷郎泰带着阿松泰等靺鞨将士为他送行,靺鞨人对他的表现非常敬佩。阿耶谷郎泰居然让人牵着五头牛过i,张孝武大笑说你还真给我,阿耶谷郎泰说男人就要说话算话,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办到。他眺目远望,始终不见任何巫女,也许送别这种事不需要巫女出面。
九儿没i,但白皓面色扭捏地走过i,他忽然双膝跪地,低着头说:“大人,先锋大人答应替我阿库阿莱家族翻案,为我们主持公道。”
张孝武道:“所以你准备留下i?”
白皓,也就是阿库阿莱拓耶,他声音低沉地说:“我是一个靺鞨人,虽然我的族人冤枉我,迫害我,可是我依旧能够回到山神的怀抱中,请原谅我,我没有背叛过你,我也不曾背叛过靺鞨。我只是想回家了。”
张孝武长长一笑,是啊,他想回家了,他本i就是靺鞨人,骨子里流淌着的就是靺鞨的血液,即便他年少便在中原长大,但他依旧是一个靺鞨人。阿库阿莱拓耶脑海中的第一语言是靺鞨语,他最喜欢吃的是靺鞨食物,即便他如今受到族人的惩罚被绑住双手,能够回家,依旧是他最渴望的事。
张孝武扶起阿库阿莱拓耶,盯着他的眼睛说:“白皓,我同意你回家,这里有你的家人,但别忘记了,在木城,还有你一群战友和兄弟。你是我们和靺鞨之间的和平纽带,你也要尽量促使我们和他们成为朋友,而非敌人。”
“我一定会的。”阿库阿莱拓耶凝重地点头说。
张孝武又道:“帮我一个忙。”
“大人请讲。”
“保护好山灵仙子,就算是赔了性命,也要保护好她。”
阿库阿莱拓耶重重地点头。
张孝武从衣领里掏出了一直佩戴的狼牙项链,说:“你把它交给山灵仙子,告诉她,如果她有任何危险,就派人把项链送过i,我会拼了命地保护她。”
阿库阿莱拓耶震惊地接过狼牙项链,他没想到张孝武会做出这样的承诺,尽管他知道他们曾经是夫妻,可如今的山灵仙子已经与张孝武没有了任何关系。阿库阿莱拓耶忍不住说道:“大人,你是真男人,但我也是真兄弟,我答应你的事,会直到我的死亡。”
“你的汉语太烂了,哈哈哈。”张孝武摆摆手,转身策马离去,靺鞨众人也目送其远走。
在更远处,巫女王和山灵仙子望着张孝武离去的背影默不作声,直至背影消失,巫女王才转身叹了口气,说:“山灵,他走了。”
“他真的是我的丈夫。”
“我知道,但你们之间是永远不可能的了。”巫女王慈祥地抚了九儿的头发,“巫女是不能喜欢任何人的,在我救你之后你就要明白,一旦巫女有了喜欢的人,她的一生都要沉浸在悲伤之中,致死备受折磨。”
“婆婆,我知道了。”九儿笑着流着泪,转身离去。
第二百二十九章?金城内
就在张孝武回到大营不久之后,靺鞨人果然如约撤军,而且他们走得很快,毫不拖泥带水。在临走之前,他们派兵伏杀了五十多个北夷斥候,气得北夷人大喊大叫扬言报仇。靺鞨人的撤离给包围金城的犬夷联盟打开了一个小口子。
靺鞨人和北夷人之间是生番人,可怜的生番人居住在西南大陆热带地区,被迫在这冰天雪地中瑟瑟发抖地执行什么剿龙之战,当他们看到靺鞨人大张旗鼓地撤军之后,顿时军心大乱。
乌桓人万没想到靺鞨人会不告而别,他们派人追击的时候,反而被靺鞨人攻击,折损了几十个乌桓轻骑。乌桓小王兀立蹋大怒,扬言踏平土城,杀掉这些忘恩负义的野蛮人,好在被叔叔乌日剌赖劝阻住了,一是靺鞨人战斗力太强,想要一口气吃掉那一万靺鞨人,必须要派出至少五万人,在一半大军调回乌桓国内的情况下,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决定暂时将仇恨埋在心中。
靺鞨的撤离并不会对包围圈造成太大的影响,很快这道包围缺口便被鞑塔人堵住了,金城依旧被围困得死死的。
但在此之前,阮清文在几个骑兵的护送至下连夜穿过靺鞨的废弃营地抵达金城,守军武将立即认出了阮清文。见到阮司马平安回i了,虽然身后只有四个卫兵,顿时军心大振,立即将他们保护入城,连忙问道:“是援军i了吗?是援军i了吗?”
阮清文不知如何回答,反倒是其他人认出护送阮清文的居然是青龙军的溃军,吃惊道:“怎么会是你们?你们不是逃走了吗?”
阮清文这才说道:“援军i了,他们已经把靺鞨人引走了,很快北夷人也会离开,犬夷的包围圈将越i越弱,我们逃生的机会越i越大了。”
众人欢呼不已,连呼圣上万岁,还有的人激动地哭了出i。阮清文没有把真实情况讲给他们,第二十五团副将贺铁笑呵呵地走i,说道:“阮司马,我带你去见军师和副帅去。”他又笑着说:“救出金城大军,阮司马当属首功。”
金城守军以顾雍为首,以李存义为辅,此前李存义被轩辕子循猜忌怀疑继而打入囚牢,但顾雍却对李存义深信不疑。作为圣汉第一勇将,李存义不可能背叛国家民族,顾雍相信李存义一定受奸人所害。
为了回报顾雍的信任,李存义在金城守备战中竭尽全力,拼死力敌,他用自己的勇武无敌重振士气,带领军队顽强地抵挡住了犬夷大军的三十多翻攻城。如果不是李存义,顾雍一介文人又如何能抵挡得住犬夷如此长时间猛烈的进攻,李存义用自己的能力证明了顾雍的眼光。
见了阮清文之后,顾雍大喜,李存义大笑相迎,此前便是李存义率军突围吸引了犬夷注意,这才给阮清文创造了逃走的机会。诸将之中少了许多熟人,阮清文黯然神伤,顾雍也无奈一笑,李存义问道:“太子还好吧?”
“他疯了。”阮清文语气平淡说,但在顾雍和李存义耳中,不亚于晴天霹雳,两人的筷子同时掉在地上。
阮清文苦笑起i,唉声道:“鸦山兵败,他逃回两狼关下,准备夺取白虎军兵权……”他将轩辕子循刺杀笃山伯失败故事娓娓讲i,只听得顾李二人啧啧称奇,顾雍锁眉沉思,道:“笃山伯何意?他是要谋反不成?”
阮清文苦笑:“他不会谋反,因为,他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扶持新帝登基,乃天下第一大功臣。”
众人面面相觑,阮清文便将将太子被废,先帝驾崩,龙都之乱,五皇子登基,笃山伯摄政的一系列消息讲给他们。当听到先皇驾崩后,众人嚎啕大哭,又听到太子党为了争取最后的机会攻打皇宫,一个个恨不得现在冲杀过去,最后听到笃山伯摄政,顿时一个个大骂不已,若不是笃山伯,这天下指不定是谁的。
顾雍一时之间竟然怔住了,阮清文担心他承受不住打击,连忙上前扶住了他,但顾雍却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心态,问道:“我等太子余党,当如何?”
“银衣卫被镇压之后,大德皇帝下旨只杀逆首,余人不及,逆首家属流放边塞,所以最终只有一百多起兵谋反的头领被杀了,但是趁着龙都战乱趁火打劫的强盗却不轻饶,被大德帝杀了两百多人。”阮清文也说不行对大德帝的憎恩,大德帝便是五皇子,而五皇子一向以仁治国,甚至连太子党余人也未铲除殆尽,长吁道,“青龙军家属但凡有某犯者,除主动攻打皇宫之逆首外,余人不计,勋爵不號。七皇子趁机闯入顾家,掠走了两位小姐,幸而得到南阳郡王阻拦。笃山伯要求陛下严惩,陛下便将七皇子贬为庶民,赶入宗祠寺庙反省一生。”
顾雍先是愤怒不已,当听到南阳郡王帮助和七皇子的下场之后才放下心i,他顿了一下问:“我顾家此次并未参与行事?”
阮清文道:“并未参与,我打听得知是老太君的意思,老太君说顾家只剩下孤儿寡母,参与不参与这次争斗于事无补。”
“阿娘明智。”顾雍笑了起i,“若是我在龙都,也不至……唉……”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顾雍在京中策划,一定能扭转乾坤反败为胜,甚至斩杀张党一系拥立太子称帝成功。但很可惜,他们将所有力量放在了塞北,而恰恰放松了龙都内的警惕,给张党可乘之机。
“笃山伯啊笃山伯……”顾雍眼神中终于充满了恨意,这一切都是因为笃山伯的操控,他发誓有朝一日,一定会铲除笃山伯一系。为了这个复仇的目的,他必须活着,他必须要活下去。至此时,顾雍心中生出新的生活目标,那就是复仇,但他将这个目标深深藏在心中,脸上挂住微笑,说道:“山河巨变,斗转星移,我等被困于金城许久,竟不知朝堂之上的变化。”他拉起左右众人,道:“诸位,新皇登基,我等远在塞北不知其情,当属大不敬。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想必陛下不会怪罪我们,吾等当向南三叩首以谢罪陛下,并恭迎新皇登基,天下大安,吾等终于能够回家侍奉双亲了。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呐!”
众人神色怪异,但见顾雍率先跪下,也不得不跪在地上山呼万岁谢主隆恩,阮清文自然知道顾雍绝不会是一个见风使舵的人,他猜想顾雍定有所谋,便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众人山呼。
第二百三十章?单刀赴会
顾雍起身之后,握住阮清文的手,说道:“其后事,其后言,阮司马辛苦,佐徵,安排一下,我与善德兄要单独招待阮司马。”李存义不解,顾雍给了他一个眼神,李存义笑了一笑表示理解了。一个侍官立即招办,众将虽然不解,但今日阮清文已经给出太多消息,足够让大家消化好一阵了。
金城中没什么菜肴,连肉都没有,更没有蔬菜,所以大家只有面饼和一点点酒,这酒还是顾雍藏了许久准备的断头酒,原本准备城破之日拿出i喝光后自杀殉国。而今金城援救有望,顾雍倒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便拿出i招待了阮清文。
李存义盯着酒,忽然大叫:“军师,你瞒的我好苦啊,你不是说没酒了吗?这是何物?”
顾雍哈哈一笑,给三人倒了酒,共饮之后,阮清文感慨道:“笃山伯奸雄也。”
李存义却是忍不住问道:“五皇子登基称帝,那太子他如今又如何了?”
阮清文道:“于木城处囚禁,但张孝武并未苛待与他。”
“张孝武又是何人?”李存义问。
顾雍却道:“莫不是那石敬手下心腹神射校尉?护送大女二女的第六团死士营校佐?他区区一个校佐,如何说到他?”
阮清文便将他种种经历说与二人,引得李存义连连感慨,以一介平民出身斩将夺旗杀到守备使的地位,岂能是一般人办得到。阮清文随后又说了朝廷的和谈计划以及张孝武对计划的变通,并且用离间之计亲赴北夷大营与靺鞨大营说服二部撤离,此时靺鞨人已经撤走了,他便是趁着靺鞨人离去,才趁机闯入金城。然而朝廷的和谈对他们i说又有一点杯水车薪,尤其是得知谈判御使曾经是那第六团疫营军候苏钰之后,更是觉得大德帝并无诚意。好在有张孝武从中生生改变了局面,否则他们依旧是被围困的下场。
金城内三万守军,终于守到了日出散的日子了。
顾雍也未曾料到,昔日一个小小的死士营校佐,居然成了帮助他们脱离困境的人。
软强吻又将张孝武入北夷大营佯装七皇子与朴贤烈交锋谈判的故事说了出i,只听得李存义直拍巴掌,顾雍也心生佩服,后生可畏,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那朴贤烈真的相信了?”李存义道,“他可不是一般人。”
阮清文道:“张先之写了一首诗,顾军师和李将军听一下。”
“但讲无妨。”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塞北荒原,惟余莽莽;佳澜河畔,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古往今i,文治武韬,天唐圣汉,各领风骚,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顾雍和李存义听罢,齐齐放下酒杯,不约而同惊呼:“此子,所图非小!”
阮清文道:“我看不透此人。”
顾雍道:“难怪张孝武敢收留太子。”
阮清文道:“普天之下,怕是只有张孝武有这个胆子,笃山伯返回龙都时,将太子交给两狼关守将曹焉,而曹焉又将他送给了木城。”
顾雍心向往之道:“却是可以结交一番此人。”
阮清文却摇头:“只怕他心存芥蒂,此人乃石敬心腹,石敬自戕于木城时,他便在木城。”
顾雍苦笑不已,李存义举杯说:“i,我们共饮之。”这杯酒喝得非常苦涩,土城之战成为每一个人心中的梦魇,并非因其战败,而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心照不宣见死不救。顾雍又得知阮清文此时在木城担任右司马一职,并未恼怒,反而欣慰不已:“张孝武需要你i帮扶,你在他身边才能施展才干。”
阮清文又问起金城内的情况,顾雍守军的粮食还能坚持一年多,但人无法坚持了,从去年十月鸦山大营被攻破到现在,十万军民只剩下五万人。城内许多士兵或者绝望或因伤自杀,如果不是顾雍与李存义信念坚定,只怕悲哀的情绪弥散开i,金城不攻自破。
如今城内士兵几乎人人带伤,而且一旦天气变暖,金城内外死尸将腐烂引发瘟疫,届时不需要犬夷攻城,金城就会无人生存。
按照计划,顾雍在城内连夜搜集了十五万两银子,这些银子原本是青龙军团的军费之一,总计三十万两,大多数都奖励给守城的士兵了。如今金城里银子不值钱,一旦城破了,便是再多银子也是废物,顾雍凑齐十五万两银子后交由李存义连夜率领四百精骑抵达北夷大营。
北夷人一眼便认出i,眼前那高大威猛一身铁甲的汉将是谁,此人乃天下第一猛将,曾经枪挑乌桓八将,杀得乌桓人从此之后不敢对将的李存义。李存义之勇猛天下罕见,联军之中乌兹大军有一员身高九尺力大无穷的猛将海拉提,但乌兹人却不敢派海拉提出战李存义,便是忌惮李存义的勇猛。
北夷人连忙通报上将军那李存义i了。
此时李存义内心感慨,五日之前两军还死战,却不想五日之后送去十五万两银子,人生际遇如此巧妙。
见送银子的是汉军第一猛将李存义,朴贤烈大喜,邀请李存义入帐共饮。余人连忙劝阻李存义万勿涉险,犬夷狡诈,李存义浑不在意,只拎着一根马槊单兵入账,北夷众将皆服。
痛饮三杯之后,李存义询问能否购买箭矢,朴贤烈直接开价一两银子五支箭,李存义返回之后又凑了三万两银子,从北夷人处购得十五万支箭。这阵前双方做生意,可是创了历史先例了,一切变化已经超出了顾雍的算计,便是他这个天下第一军师,此时也只能顺势适应。
随后,朴贤烈下令北夷准备拔营。
一万靺鞨大军不告而别对乌桓的围城计划并未造成太大影响,他们只是派出三支千人队重新堵住了缺口。然而北夷人走了,对乌桓的围城计划影响就太大了,乌桓大王立即拒绝了朴贤烈的离去,然而朴贤烈归心似箭,写了一封信给乌日剌赖后,立即拔营。
第二百三十一章?佳澜河开河
乌桓大王乌日剌赖立即派人阻止,但朴贤烈却避而不见,因为现在的北夷国的确朝中混乱,他不得不率军返回。自北夷汗王朴多万昏迷不醒之后,依照北夷律法,由王后闵氏暂时摄政。
闵氏的娘家闵家在北夷汗国是世袭贵族,闵家执掌草药堂和全国医馆,在北夷国位高权重,影响着朝局。闵氏摄政之后大肆铲除异己,提携朋党,引起了朝中其他重臣的不满。
原本北夷王朝内部的党争,迅速统一起i一致对抗闵家,并蛊惑大王子和二王子一起对抗闵氏。闵氏拿捏着大王子与二王子未i继承王位的把柄,以至于两位王子不敢明面与闵家对抗,于是双方势均力敌,可私下双方斗争厉害,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朝争已经严重影响到前线与百姓生活,而此时北夷国境内兵力百分之八十被抽调到了塞北,上将军朴贤烈成了主宰北夷国国运的人。所有人都明白,如果朴贤烈率军返回国内,他支持谁谁就一定是北夷之主,即便这个北夷之主是个女人。
王后闵氏从小就是一非常有想法的女人,她依靠着娘家的势力,在宫中斗争中占尽优势,大肆打压暗杀其他妃子,迫害其他王子,并顺利成为王后执掌后宫。现在的闵氏还想更进一步,在宠臣的支持下,她的野心越i越大,她成为北夷国的摄政女王,所以朴贤烈就成为了她最大的障碍。
闵氏知道朴贤烈作为一个皇族,根本不可能支持她担任摄政女王,便与手下人设下伏杀之计,只要朴贤烈回到国内便将其暗杀,并由闵氏的哥哥担任武相一职。
在乌桓人极力劝阻的时候,北夷人先是撤走了第一批五千多伤弱残军。
此时北夷人有十八万军队,然而他们先后派遣出二十五万军队,有七万多人命丧于塞北荒原之中,这样的声望已经让北夷人难以承受了。北夷士兵们也早就想返回北夷家乡,在得知军队撤回时全军欢呼不已,朴贤烈也终于意识到士气和归心的问题。为了赚取更多的回报,他下令北夷骑兵四处劫掠,无论战友还是敌人,一律财物人员尽管掠夺带回国内,人做奴隶,财物自用。
北夷人临走前疯狂的掠夺行为也引起了鞑塔人的不满,鞑塔汗王力高图立即找到乌桓大王乌日剌赖,要求乌桓人严惩北夷人。
乌日剌赖现在哪敢严惩北夷人,他正在全力劝阻北夷人留下,可朴贤烈不为所动,每隔数日便撤走五千士兵。
四月初,朴贤烈接到了王后的书信,急召他迅速回国,邀请他立即回国主持大局,汗王昏迷不醒无法处理朝政,是等待汗王苏醒,还是扶持大王子或二王子担心新的汗王?闵氏书信中说两个儿子如今已经被众臣蛊惑得六亲不认,在父亲尚存昏迷之际,他们咄咄逼人要求闵氏立即将汗王传位给他们其中之一,而两个儿子为了争夺新的汗王而相互仇杀,京城中已经有上百人因此受到牵连而惨遭杀害。现在,她一个妇道人家被众臣逼迫,着实没了办法,希望朴贤烈这个皇叔能够立即返回大都城。
朴贤烈何等老谋深算,自然不会轻易返回大都城,更不会单枪匹马回去主持公道。他一面派出斥候回国打听情报,一方面迅速调整兵力,并加快了撤军的步伐。
阮清文趁乱离开金城,回到了张孝武的营地。
这段时间张孝武并没有闲着,他带着李春城和李沅四处侦查,将金城附近的犬夷各部侦查了一遍,并且察觉到犬夷助理乌桓大军的营帐居然少于北夷人。结合乌桓人狡诈的特点,他们如今的兵力应该最多才是,可乌桓人的总兵力却偏偏少于北夷人,反倒是鞑塔人越i越多,看i为了攻下金城,鞑塔汗王力高图已经几近疯狂了。
阮清文将金城的情况说明与他,张孝武对金城近半士兵伤亡并不意外,说道:“居高临下而守最忌疲倦,犬夷几十万大军数月轮番攻城,乌桓人又有石砲协助,那金城能坚守至今,便是顾军师的本事高强了。”
阮清文感慨城内军民伤亡惨重,死尸如山,一时半会儿无法处置,担忧天气变暖之后会引起大疫。
张孝武顿时打了个冷战,如果因为尸体腐烂导致瘟疫肆虐,这金城只怕真的受不住了,眼看天气一日一日变暖,留给金城的时间不多了。
不几日,张孝武等人侦查时发现一队鞑塔骑兵在佳澜河上大呼小叫,原i是一个斥候掉入冰窟之中,李沅担忧道:“佳澜河开河,冰层开化了,塞北的春天快要结束了。”
四月中旬,北夷大营只剩下十万精兵,其他人员陆续返回,朴贤烈随后向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写了一封书信之后,连夜率领十万精兵撤军。
乌日剌赖得到书信之后迅速派乌桓小王兀立塌派兵阻拦,兀立塌立即带领两万乌桓精锐铁甲骑兵绕到北夷人背后,摆出一字阵型阻止北夷人的回归。乌桓的铁甲骑兵是乌桓人的杀手锏,也是乌桓能够横扫天下成为异族盟主最为依赖的力量,两万铁甲骑兵踢下,任何人皆被踏为肉泥。
朴贤烈万没想到为了阻止他们回家,乌桓人会派出最精锐的乌桓铁骑。
兀立塌派出使者乌尔坎哈劝说,但朴贤烈去意已决,十万北夷精锐异常团结,士气高昂,双方大战一触即发。但好在双方非常冷静,朴贤烈派遣武将上前说明,但兀立蹋不为所动,双方士兵对峙起i。
恰在此时,张孝武带领三百骑兵出现在乌桓铁骑背后,远远凝望着那遮天蔽日望不到边际的乌桓铁骑,张孝武心生感慨,对左右道:“我要是有这么一支铁甲骑兵,也能横扫天下。”
李沅笑道:“乌桓铁甲骑兵乃重骑兵,浑身上下只有马腿没有护甲,骑兵也是浑身包裹铁片,只是大人你看,他们的弱点——”
“是什么?”
“乌桓铁甲骑兵的铁甲只有正面护甲,背后没护甲。”
第二百三十二章?三百对两万
张孝武远远看去,果然见到乌桓铁骑只有一面甲,北面别说铁甲,便是皮甲都没有,只有棉袍。他忍不住顿时兴奋起i,因为乌桓人竟然将没有背部完全暴露给了他们三百汉军骑兵,如果他手中有五千骑兵,他完全有信心将这三万乌桓人留下i。
只可惜他们只有三百人,张孝武遗憾不已,随后却阴笑道:“这是要了命了,他们不怕死的居然只穿戴一面甲,我现在要是有五千骑兵,从背后冲过去……这数万乌桓铁骑便是我的刀下亡灵!”
李沅自然知道,但他解释说道:“大人,其实乌桓铁骑最初只有五千人,并且全身铁甲,战马也穿皮甲,那时的乌桓铁骑当真是刀砍不动箭扎不透,尤其是在平原之上,乌桓铁骑科委所向披靡。乌桓人最早便是靠着这五千铁骑横扫西方大陆、西南大路和北方大陆,成为西方的霸主。但是他们地盘扩大之后,乌桓铁骑也不得不扩充数量,据说乌桓铁骑最辉煌的时候拥有二十万铁骑。但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铁骑再也达不到五千人时的精锐了,大人可知是何原因?”
“莫非他们缺少铁甲和武器?”
“不是。”
“缺少适合兵源?”
“也不是。”
“那是什么?”
“缺马!缺少负重力强悍的战马!”李沅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介绍道,“最初五千乌桓铁骑所用的战马皆为乌桓赤马,这乌桓赤马身材高大健壮,力量强,耐力强,爆发力更强,天下间仅次于汗血宝马。到哪汗血宝马数量稀少,并不适合组建一支军队,这乌桓赤马便成了最好的战马。可是当乌桓人横扫大陆扩充铁骑之后,再也找不到如此之多的乌桓赤马,以至于乌桓铁骑不得不降低了标准,用了一些杂种马和其他马种代替纯种的乌桓赤马。卑职听说乌桓的马甲便有足足百斤,人甲也有六十斤重,如今许多战马无法承受全身盔甲的骑士和全身马甲,铁骑成了铁乌龟,只能站在原地等死。
现在乌桓铁骑为了保持骑兵冲锋时整齐的队形,乌桓人不得不减轻重量,部分骑兵披半身甲,且马甲也没了遮臀。所以乌桓人的缺点便是如此,他们正面冲刺依旧天下无敌,可一旦陷入腹背受敌之时,就会功亏一篑。”
李春城拔出刀i,望向张孝武,说道:“大人,那还等什么,咱们杀过去吧?”
李沅道:“咱们三百轻骑,能做什么?而且此处是平原,等我们骑马杀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掉过头i了。”
张孝武眯着眼睛,目露寒光浑身兴奋:“老李说的对,这个机会我们不能放过,我们要杀过去。”他i到一座地势较高的土丘上,左右观察了一番,招呼众人道:“我们绕到那里,那里是个沙丘,地势高一些,也距离乌桓人近一些。如果我们的战马从那座沙丘杀出i,一定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李沅苦笑,凭咱们三百人主动打人家两万铁骑,就算背面没有甲胄,可三百人对决两万人——这不是找死吗?他忙阻止道:“大人,打不成啊。”
张孝武笑道:“无妨无妨,咱们是打不过他们,但他们也追不上我们啊,我们只管骑射就是。这些日子,你们骑射练得如何了?”
“不辱使命。”
“好!”张孝武转身面对众人,他手下三百骑兵还是北夷人的白衣打扮,不由得好笑起i,北夷人尚白,靺鞨人尚黑,所以北夷军装皆是白服,远远看上去像是一直送葬队伍。张孝武大喊道:“兄弟们,敢不敢我和一起试探试探乌桓最精锐的铁甲骑兵有几斤几两?”
“敢!”
军士们纷纷高呼道。
“跟我——杀!”
“杀!”
三百乔装成为北夷人的汉军骑兵翻过一座土丘之后,旋风一般突然出现在乌桓铁甲骑兵背后,他们高喊着口号杀向乌桓铁骑。尽管数量不多,但双方距离不过两千步,顿时吓得乌桓人大惊失色,但当他们看清楚了对方不过是几百人之后,顿时才放下心i,纷纷大笑敌人不自量力。
此时兀立塌也后怕不已,他懊悔因为召集赶路拦截北夷人而将奴隶兵甩在身后。乌桓铁骑一般是骑兵在前奴隶兵紧随在后,他们的作用一方面保护骑兵,另一方面收割人头记载战功。
看到这几百“北夷人”,兀立蹋不屑放下心i,故作轻松地一笑,转身问谁能干掉这几百个北夷人。
一个千夫长自告奋勇率领八百铁骑转身迎战,其他铁骑依旧选择与北夷大军对峙。北夷人不敢轻易正面攻击乌桓人,他们怕得罪对手,也怕被数万铁骑正面碾压,只能焦急地看着那几百个北夷人自杀一半地冲向乌桓军,甚至许多北夷士兵哭了起i,纷纷向朴贤烈请战。
朴贤烈盯着这几个北夷人,心中微微惊讶,他询问了军中诸将可知这是谁,军中众人表示不知。金宰彬低声道:“该不会是那汉人七皇子吧?”由于距离较远,他们只看到白色的身影,却看不清对方是谁。
“三百件衣甲……”金宰彬提醒道。
朴贤烈可以肯定这些“北夷骑兵”就是汉人七皇子一行,便将目光望向了那三百轻骑与八百铁骑的对战中。
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轻骑会被铁骑轻易碾碎,而这三百人还不够塞牙缝的。大家认为,只需要一个回合,三百轻骑将屠杀殆尽,人们只记得他们的悲壮,为他们心中默哀。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在双方距离五百步的时候,“北夷人”的三百轻骑迅速分成两支队伍,在乌桓八百铁骑面前拐了一个九十度的弯,他们像蛇一样绕过铁骑的正面,迅速切到了铁骑背后。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声,溅起地上的砂石尘土,众人远远望见有些看不清敌我,但张孝武的三百轻骑此时已经靠近到乌桓铁骑大军百步之内。
“射!”
李沅一声令下,三百骑兵挽弓抛射,在颠簸的马背上,三百支箭矢纷纷飞入八百乌桓铁骑阵中。
第二百三十三章?神出鬼没的轻骑兵
汉军骑兵在行进间骑射或许不如鞑塔人纯熟,可他们的弓箭锋利射程更远,向前奔跑的乌桓铁骑i不及转向,千夫长一时之间无法应对高速奔跑的对手,正在犹豫是减速掉头还是转向掉头的时候,敌人的箭矢飞i,几十个乌桓人被射落战马,随后被后面的马群踩死。
三百汉军轻骑兵分两队,就像两只绕着大象的老鼠一样绕着游走射击,他们绝不会靠近铁骑,也不会正面射杀,他们浑不在意身后那两万乌桓铁骑,只专心致志地一口一口地吞噬那八百乌桓铁骑。
乌桓千夫长终于率领骑兵调转了方向,可是由于铁骑的速度远远逊于对手,三百“北夷”骑兵再一次避开他们的正面。迫不得已,乌桓千夫长下令骑兵背靠背结成战争,将正面甲胄面对敌人。
八百铁骑面对三百轻骑,居然不得不放弃骑兵的作战方式转而背靠背防御,以这种让人耻辱的方式才保存了性命,简直就是骑兵之耻。
兀立蹋愤怒了,又下令三支千人队从三个方向向那三百轻骑包围过去,但此时李沅立即让人举起了黄旗。黄旗代表着撤退的意思,张孝武带领的另一支骑兵得到指令后迅速向东逃窜,他们以高速突围的方式脱离了乌桓人的包围和箭雨。
此役汉军轻骑只损失了一半的箭矢,而乌桓人也不过被射杀了几十人,但一百多乌桓骑兵坠马后被踩死拖死,此外还有一百多人身上依旧挂着箭伤,狼狈不堪地回到本营。
然而此役对乌桓铁骑的打击甚重,因为在面临乌桓铁骑的时候,这群“北夷人”给了大家一个非常重要的参考,乌桓铁骑打不着游骑兵,所有人都放大了乌桓铁骑低速的弱点。
兀立塌目瞪口呆,转头对乌尔坎哈难以置信道:“我们失败了?”
“并不算是完全失败。”
“那也是失败。”
乌尔坎哈苦笑不已,感慨道:“让我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一个死伤都没有,全员逃走了。”
北夷大军响起了阵阵叫好声,他们情绪激动斗志昂扬,甚至齐齐唱起了北夷民歌为那三百人助阵。北夷军队的士气高昂起i,他们纷纷拔出刀剑,只要上将军一声令下,他们便会冲入乌桓铁骑阵中将其斩杀。
但朴贤烈不为所动,三百轻骑和十万步卒不同,这三百轻骑占了机动的便宜,可若是十万步卒必定会遭到乌桓铁骑的踏冲。而三百轻骑一击即走,而乌桓人并未有太大的损伤,此战南分胜负。
但他从乌桓的被动中寻找到了威胁乌桓人的方法,迅速下令手下武将率领五千骑兵向西北方移动,试图绕到乌桓人背后给与他们威胁。
兀立蹋开始犹豫了。
朴贤烈也派出使者告诉兀立塌:“军心思归请勿阻挡,若死战,两军必同归于尽。我三百骑兵毫无损伤杀伤乌桓铁甲,便证明即便乌桓铁骑,也不能阻止我军归途。”
兀立塌思考再三,终于决定放行,这些想回家的北夷人真是疯了。
北夷十万大军堂而皇之地穿过了乌桓铁骑的阵地,朝着东北方的家乡迅速前行,只是路过刚刚厮杀的战场,北夷士兵们不由得心生敬佩,也不知这三百北夷骑兵是谁领军,居然如此骁勇,可以称为北夷人的英雄传说了。
乌桓军队也撤回到鸦山大营,乌桓大王乌日剌赖并没有责罚兀立塌,换做是他,也无法下定决心对北夷人动手,只是此行之后,乌桓与北夷人的联盟算是正式告解,从此之后双方再次面对面,便是生死敌人了。
而包围金城的犬夷联盟,在北夷军撤走之后才真正被扯开一个大口子,犬夷围城计划不告自破,联军震动人心四散,尤其是听到乌桓铁骑被三百北夷骑兵破解,乌桓人居然眼睁睁看着北夷人从自己阵前离开,对乌桓的能力未免产生了怀疑。在靺鞨人与北夷人撤军走后,包围圈顿时混乱起i。
阮清文i回往返营地与金城之间,并带i了金城的一个请求,顾雍希望张孝武能够带走三千伤员,张孝武考虑后同意了。他让阮清文转告顾雍,木城中并无多少军医,这三千伤员中不知有几人能够得到救治活下i。
“金城终于露出曙光了。”阮清文激动地说。
“他们只是多喘一口气罢了,想要活过i,需要乌桓点头才是。”张孝武远远地望着鸦山,心中担忧不已。
苏钰已经留在乌桓人的大营中半个月了,与其说是留在那里,反倒不如说是被关押。乌桓人没有想象中那么愚蠢,甚至他们比很多汉人还要聪明,知道什么事轻重缓急,也知道权衡利弊。
苏钰并没有打动乌桓人,而乌桓人也发现鞑塔和北夷两国撤军的原因居然是汉人在搞鬼捣乱。但他们却认为是金城中的李存义趁乱出击捣乱,并没有意识到这些神出鬼没的骑兵是木城骑兵。
乌桓派遣了军队围剿张孝武,然而木城骑兵神出鬼没,乌桓人只是多费了很多力气,却一无所获。
僵持之下,四月种下旬,生番人突然撤军,异族联盟瓦解在即,开始各奔东西。
生番人的营地架在靺鞨人和北夷人中间,而靺鞨人与北夷人的撤离导致生番人士气不断下跌。出生于西南大路的生番人生活在炎热地区,i到塞北之后战斗力骤降,但每次都紧随乌桓人,是乌桓人最忠诚的簇拥,也是最听话的仆从。
得知生番人撤军的消息,乌桓人简直难以相信,乌桓人追问缘由,这才明白生番人不得不撤离的原因,是因为生番国内突然爆发了惊人的蝗灾。
这股蝗灾i的并不蹊跷,虽然去年是近百年i最冷的冬天,可生番国所在之地其后炎热干燥,降雨降雪导致土地肥沃,近千里的沙漠变成了草滩。而草滩青草丰厚之际,蝗虫也逐渐增多,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进化成了巨大的蝗灾。
生番国是一个小国,他们承受不住如此严重的蝗灾,于是生番不得不撤军返回国内救援。尽管乌桓人不同意,可蝗灾极有可能导致生番亡国,他们无从选择,为此他们宁愿得罪乌桓也要执意撤军。
第二百三十四章 罗兰为界
第二百三十四章罗兰为界
生番人撤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其他犬夷各部,尤其是生番人的营地在金城东面,他们向西撤离时经过其他各部,更加引起其他人的思乡之情。如今包围金城的犬夷联军,东部包围圈和北部包围圈几乎不设防,这个包围圈也几乎不复存在。此时的乌兹、月氏等各部也坐不住了,尤其是这两个国家在战争期间承受着巨大的损失,却又得不到应有的奖励,两支军队逐渐躁动起来,归乡的呼声越来越高。
乌桓大王乌日剌赖每日安抚各部,可各部依旧希望撤离,一个小部落酋长的话惹怒了乌日剌赖,被乌日剌赖当场杀了,其他各族这才暂停了争论。
张孝武终于等到了乌桓人的回应,他们释放了苏钰,可并没有同意圣汉的瓜分塞北的方案,他们同样也没有为难苏钰。
张孝武道:“他们是什么意思?”
苏钰说道:“意思就是筹码不够重。”
“所以这场谈判,没有谈成?”
苏钰苦笑:“看来是的,我们做了那么多,目的就是让乌桓撤军和救出金城的守军,可一事无成,这三个月的努力,我们失败了。”
张孝武却笑了起来:“不,我们并没有失败,最起码现在我们有了继续与乌桓人谈判的资本。”
苏钰奇道:“资本,什么资本?”
“他们心思其实已经松动了,你活着,就意味着他们并不想完全切断与圣汉的谈判,他们也在犹豫。在北夷人撤军之后,他们最大的后备力量也消失了。”张孝武一双下场狡黠的双眼中自信万分,“伯陵熊,其实经过这么多天的交战与试探,我们也发现乌桓人很大的问题,他们不善攻城。或者我可以这么解释,乌桓人最大的力量是他们的骑兵,他们的野战能力极强,但攻城大多数依赖石砲和奴隶兵。所以这也是为什么乌桓人要联合各国攻打塞北五城的原因,乌桓人驱使各国攻城,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小。现在,他们的仆从国纷纷离开,乌桓人也坚持不了了。所以此时是我们最难的时候,但也是最关键是的时候,想一想我们在塞北风餐露宿三个月,为的就是接下来的胜利,坚持下去,坚持下去我们就胜利了。”他忽然想到了曾经的一部抗日神剧,一个指导员高呼:“同志们,八年抗战就要开始了,我们一定会取得胜利!”
苏钰不在意地摆摆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笑说:“我没有风餐露宿,我在乌桓军营有吃有喝,虽然行动不怎么自由吧,可比你们强。”
张孝武:“……”
李春城撇嘴道:“大人,要不要我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张孝武道:“我觉得有必要。”
苏钰忙嬉笑道:“诶诶诶,戏谑之言,你们还当真了,我可惨了。”
“你惨个屁,你都胖了。”张孝武笑骂,他顿了一下,才说:“你现在回到乌桓营中,乌桓一日不撤军,你就一日不要离开乌桓军营。”
苏钰刚刚回来,便又被张孝武撵了回去,他无从选择,毕竟他的任务是代表圣汉出使乌桓,谈判使其撤军。如果谈判未成,活着的苏钰对皇帝来说,正是杀头的祭品。他当然不能做祭品,他为圣汉付出了这么多,即便得不到皇帝的承认,他也要证明自己。
张孝武看到他眼神闪烁,知道苏钰明白自己的意思,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让人苏钰送到乌桓大营中去。
汉使又来了,乌桓人又气又无奈,汉使对来说就是甜美的毒药,这个毒药解饿,解渴,可致命。乌桓人犹豫万分,他们出征的目的就是借口消灭圣汉青龙军,但真实的目的是占领整个塞北荒原,尤其是一定要占领鸦金粮仓。
而今他们作为异族盟主,贸然撕毁联盟合约背叛鞑塔,这可是要导致乌桓无诚信的。乌日剌赖忧心忡忡,现在他已经不再担忧是否能攻克金城,他要图谋的是如何占领整个塞北却又不会背上叛友的骂名。
“将汉使叫来吧。”乌日剌赖吩咐道。
苏钰小心翼翼地来到乌日剌赖面前,看着这位身材肥胖的乌桓大王,他心中没来由的一阵心悸,低下头静等提问。多日的接触让他明白,眼前这个黑胖子说一不二且残忍好杀,且生性狡猾之人,他不喜欢被人引导说话,而是喜欢一切以他为主,别人只能被迫接受。乌日剌赖是乌桓可汗毕力突的亲弟弟,按照乌桓传统,将来他会接替毕力突担任乌桓可汗。所以苏钰面对的,也许就是未来的乌桓可汗。
“想要和谈,可以,我们的条件就是汉人不出踏出两狼关,狼关以外皆为禁地。”乌日剌赖一双狡猾的眼睛冒着金光,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汉使。
苏钰立即说道:“以罗兰废墟为界,罗兰废墟左右皆荒漠隔壁,这里作为边界最好。”
“你们要木城?”
“对,我们要木城。”
“你们还想踏入塞北?”
苏钰小心道:“先皇二十年心血,若连一个木城都保不住,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以及吾皇,又有何颜面见先灵?”他又想到了张孝武的叮嘱,说道:“木城距离两狼关二百里,距离鸦金粮仓八百里,且木城周围没有水源,只能驻扎一万军民,于贵部无用,于我国乃烽火前哨,必保之。”
乌尔坎哈说道:“你们要罗兰废墟作甚?”
兀立蹋说:“难道你们想重建罗兰城?不要做梦了,我已经派人侦查过那里,在哪里打了十个井,那里根本就没有水。罗兰城的地下水脉,已经改道了,哪里是死亡的城市,幽灵的城市。我听说几千沙匪被鬼将屠杀于罗兰废墟,以至于罗兰废墟一到晚上就闹鬼,这个鬼将,真是害人不浅。”
苏钰微微一笑,解释说:“废墟为界,对你我彼此皆好,毕竟废墟以南一直到两狼关皆为荒凉土地,废墟以北靠近佳澜河两岸才是塞北最肥沃的草场。先皇经营了二十年的鸦金粮仓,我们也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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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这是你家三千伤兵?
兀立蹋忽然质问道:“汉人狡诈,你如何能保证不再侵犯鸦金粮仓?”
苏钰恭敬却又坚决地回答:“乌桓与圣汉乃天下少有的大国,大国须有信方能服众夷,我圣汉泱泱天朝上国又岂能违背条约承诺,隐忍嗤笑,被后人所谩骂?这协约,是要记载于史书之上流传千古的,我们汉人绝不会让子孙后代提到祖宗的时候,说他们是个骗子。别人为自己活着,我们为子孙后代而活着。”
乌日剌赖晃了晃肥硕的脑袋,耳朵上的耳环发出叮当的响声,这耳环是乌桓人的特征,乌桓男子在十八岁之后,要开始佩戴耳环,但只有可汗才有资格双耳佩戴耳环,一般男子只允许在右耳上佩戴。起初乌桓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富裕,会在耳朵上打许多耳洞佩戴,之后乌桓可汗下令一只耳朵上最多可以佩戴三只耳环,于是乌桓富人极力装饰。这乌日剌赖右耳上佩戴着三支金镶玉耳环,一摇头晃脑,便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苏钰盯着他的耳环看了一眼,心说这乌桓人的习惯真变态,中原人只有女子才佩戴,当然,如果一个男人佩戴耳环,则有可能是一些男伶,也就是男妓。
乌日剌赖想了一会儿,忽然阴笑说:“乌桓人不相信口头承诺,为了表达诚意,贵国需要将一个公主嫁给我的儿子,从此之后乌桓与圣汉结为姻亲之好,我们才能相信你们的真心诚意。”
苏钰惊诧道:“和亲?”
“你将此要求转告给皇帝吧。”乌日剌赖说完,将苏钰赶出大营。
苏钰垂头丧气地回到营地,将乌桓人的要求说了出来,张孝武却并不以为意,但苏钰却很无奈。圣汉帝国三百余年,只有三次公主下嫁,倒是有数百次番邦公主嫁过来。圣汉帝国偶有公主下嫁,但也是番邦属国为了乞求上国布恩,央求下嫁公主。
近百年来,还没有公主下嫁的先例,更没有通过嫁公主而与异族乞和的先例,苏钰判断,以朝廷内文人的气节和笃山伯的脾气看来,次议和绝无可能。
张孝武却不以为意,道:“一个公主罢了,左右皇族无人性,他们也从来不把自己的兄弟姐妹当做亲人。”他考虑一番苏钰的担忧,想说道:“你再去告诉乌桓人,我们也有一个条件,为了表达乌桓人的诚意允许从金城撤走三千伤卒先回到中原,乌桓以及其他犬夷不得追杀。”
苏钰严重怀疑乌桓人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然而却没想到乌桓人却一口答应了,并且允许他们从原来的北夷营地处撤离。苏钰说着乌桓人居然如此好心,张孝武冷笑说乌桓人此举不过是让金城内军心大乱,他以为金城里的人会为了争夺三千逃生的名额而内斗。苏钰也表示担忧,张孝武说这撤离的名单当然交给顾雍定夺,你我无需担心,便再次派遣阮清文进入金城,并约定好了撤离时间。
阮清文来到金城之后,将撤离消息通知给了顾雍,顾雍胸有成竹地笑了起来,将此消息传递给了金城内,金城军民军心大振。每一个人都希望离开金城,只是此时大家不好意思提出撤离意愿。坚守半年之久,死伤过半人,谁若是先逃了定被人耻笑。
顾雍便亲自挑选了两万百姓和伤兵,携带武器补给,从北夷营地处连夜撤出。
张孝武的三百骑兵本以为金城会撤出三千伤兵,然而却没想到金城撤出的人居然有足足两万人之多,顿时目瞪口呆。
张孝武揪着阮清文的领子说:“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你家三千伤兵?他们没有过万我吃了黑虎!”坐下战马黑虎打了个嚏喷,仿佛在说你生气干我何事,为何要吃了我?
阮清文苦笑起来,也不解释,将一封书信递过去,说道:“顾军师的解释都在信中,你看了就明白了。”
张孝武打开书信,却只见八个大字:“国士无双,帝国柱石。”他忍不住大骂:“顾雍你这个大骗子!装什么大尾巴狼!老子再也不信你!”张孝武对顾雍没什么好印象,此时便更差了。
阮清文见他随手丢了书信,慌忙捡拾起来,苦笑道:“而今大敌当前,万不得如此,且军师大人苦心一片。”
“而今,大敌当前吗?”张孝武不屑笑道,“去年土城陷落,也是大敌当前,怎未见到他如此大义凌然?”
“罪不在军师,而是太子……”阮清文争辩,“废太子。”
张孝武冷笑道:“废太子是凶手,但他也一样是,帮凶便不是凶手了?于我而言,废太子是仇人,他顾雍也是仇人之一。而今我救的是金城军民,却不是他顾雍。”
阮清文苦劝道:“大人,塞北死了这么多人了,你还想继续有人死吗?青龙军二十七万,将近三十万的人,而今还有多少人?你看看,你看看还有多少?”
张孝武咬着牙,看了一眼这两万百姓伤员,他们每一个的脸上都充满了对活下来的渴望和见到援军的激动。张孝武知道,自己的私人恩怨在如此之多生命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他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气,转身说:“阮司马,我不会原谅太子与顾雍,这个仇我现在不能报,但将来一定要替他们讨回公道。然而这些军士是无辜的,我也必须要救他们,李沅带人探路领军,我亲自点后,我们连夜撤军。那些乌桓人虽然默认了我们撤军,可万一他们反悔,我们这数万老弱病残就是乌桓铁骑下的靶子。”
“喏!”李沅调转马头,引了一什队骑兵迅速探路领军,两万伤兵百姓见援军数量虽然不对但井然有序,领军将来自信骄傲,顿时心安跟随。
他们撤离的速度很快,一日一夜便过了鸦山,随后才转入官路急速前行。好在此时天气温暖,偶尔有一些低洼的地方因积雪融化形成了小湖泊,众人不会因缺水和天寒而死在路上。但病死者仍旧每日出现数十人,张孝武对此亦无可奈何,一路上不仅仅有标记,还有一座座新坟。
回家的路标,便成了一座座坟头,塞北的余晖下,一群鬣狗开始在掏洞猎尸,但无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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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斩尾巴
为了尽快向皇帝和朝廷上奏和谈进展,张孝武让李春城先行护送苏钰赶往龙都城,并叮嘱李春城务必保护苏钰见到皇帝之后再回i。
“龙都城你非常熟悉,若是有人刺杀苏大人,你定要护他周全。”张孝武道,“我担心笃山伯手下有人破坏和谈。”
李春城点头领命,并未多问。
一想到回到龙都城,苏钰心中便复杂不已,他自然想回到龙都大展拳脚,可又担心遭人陷害,语无伦次道:“此行不知是何凶险,我反而觉得面对犬夷时更坦然一些。要知道在塞北,我至少还能相信你们,你们在我背后撑着我,便是面对乌桓大王时,我也能镇定自若口若悬河地与之周旋。可回到朝堂,处处都是暗箭,人人都自私自利,真不知是福是祸。”
张孝武没说什么,只是送他一把腰刀,苏钰明白他的意思,苦笑着接过刀离去。
两万伤兵南行的速度很快,大家都担心乌桓人会趁机追杀,李沅领兵在队伍前方带路,而张孝武带着两百骑兵断后。但乌桓人并没有派人,反倒是鞑塔人出现了,五百个鞑塔骑兵尾随其后,不知其意。
张孝武见状,知道这些鞑塔人应该是等着他们精疲力尽再斩杀他们,他立即作出决定,下令断后的二百骑兵掉头面对鞑塔人。他高举斩马刀,呼喊道:“兄弟们,跟我杀回去,剁掉这些尾巴。”
“喏!”诸将齐声吼道。
“杀!”
张孝武大喝一声,高喊杀声径直杀向鞑塔骑兵,二百汉骑亦举矛冲了过去。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万伤兵百姓中,亦有数千步卒也拔刀反杀过去。
那鞑塔骑兵未曾想到汉军会反杀过i,一时之间犹豫,错失了驾驭战马的良机,被张孝武带队杀入阵中,成了一个个活靶子。
张孝武斩马刀划起一个圈,将两个鞑塔人劈成四半,又瞧见了那鞑塔千夫长,大喝一声举刀冲去。鞑塔千夫长见状也举刀杀过i,两人兵刃相击,发出巨响,那鞑塔千夫长竟然被一刀磕飞出去。其他鞑塔士兵立即冲上i,被张孝武斩马刀横扫斩杀数人,鞑塔千夫长重新骑上一匹马,大喊:“奥火拉哈!奥火拉哈!”(撤退。)
鞑塔士兵立即调转马头便跑,但许多人被汉军缠斗无法脱身,随着金城数千伤兵加入战局,仅有两百多鞑塔士兵逃走,其与人皆被杀俘。
王一瑾满脸满身都是鲜血,张孝武看了他一眼,王一瑾说:“别人的。”张孝武笑道:“武艺见涨。”王一瑾嘿嘿一笑。
一个伤兵中的首领骑着抢i的鞑塔马走过i,手里拎着一把长斧,大笑道:“过瘾,过瘾,实在过瘾。”又道:“在下第五团青字营军候陈青,见过鬼将大人。”
张孝武颇为意外居然有青龙军的军候藏于伤兵阵中,他立即想明白过i,是顾雍不相信自己,他心中冷笑,向陈青揖礼道:“有礼了,陈军候这是……”
陈青很是不好意思,赔罪道:“军师唯恐将军护卫兵力不足。”
张孝武轻笑一声,道:“有陈军候协助,此行定然顺利。”
另一边李沅押着二十几个鞑塔俘虏i了,询问如何处置,是否全都杀了,张孝武却让李沅将鞑塔俘虏们的右耳全都割下i,并告诉他们:“我是鬼将张孝武,不怕死的i木城找我,我等着你们。”
鞑塔俘虏被割耳释放之后狼狈地逃了回去,当鞑塔人得知带队的居然是鬼将,这才后悔不已,怎么遇到这么一个硬茬子了,于是便不再追击。
没了其他追兵,南归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些,这两万军民在金城坚守了六个月,心性早就锻炼得坚韧无比。浩浩荡荡的队伍便沿着官路南归而行,到了五月下旬,终于远远见到了木城周边的草场,还有几群野羊。
去年降雪充沛,今年的塞北忽然变得草木茂盛起i,而罗兰河道重新汇聚成河,木城附近也出现了不少小湖泊和小河流,甚至出现了不少小鱼儿,不得不让人感慨大自然的神奇,在干涸的沙漠中,鱼卵居然能存活十几年甚至几十年。
周围,不少人居然开荒种地,早早地种上了耐旱的庄稼。
远远见到了上万大军,百姓们惊慌失措,随后又见到张孝武等人回i,高兴得大喊道:“鬼将回城了!鬼将回城了!”
萧开早就得到消息,带领诸将前往迎接,并迅速安排救治伤员。木城的守备并未放松,萧开很好地完成了代守备使的职责,张孝武回城之后见木城井井有条,且百姓脸上挂着对未i的希望,心中宽慰不已。
萧开又道:“将军,朝廷这些时日i连发六道圣旨,六个御使在驿站等候数月了。”
张孝武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马上想到南宋赵构了十一道金牌召岳飞还朝的故事,难道朝廷朝令夕改,不允许自己与犬夷和谈,更或者是因为自己擅自护送苏钰,而被兵部责怪,他立即问道:“可有兵部公文?”
“没有,但兵部却派人送i了两年的五万两军饷。”萧开笑道。
张孝武大喜,兵部送i军饷,说明兵部承认了木城地位,木城终于给自己争取了一个生存空间,他随后又问道“六道圣旨都是哪些内容,你给我说一下。”
阮清文提醒道:“大人,您需要亲自接旨。”
萧开也说道:“将军,别让御使登记了。”
“行啊。”张孝武忽然一愣,忙道:“等一下,你叫我什么,将军?”
萧开与众将大笑:“对,您如今已然是木城守将,正正的朝廷三品武将。”
胡立道:“将军将军,一军之将,将军大人,如今你与那两狼关守将曹焉是同级关系,那慕容延见到你还得敬礼咧。大家伙儿想一下,郢川候见着咱们将军的情形。”众人忍俊不禁,这胡立就是喜欢胡说八道,张孝武也笑着问:“朝廷,也就是圣上,他没责怪我擅自代替苏钰出使吗?”
萧开道:“有啊,所以才连发六道圣旨。”
这就怪了,朝廷责备他,居然还升了他的官,这皇上是怎么想的?难道兵部的人脑子进水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搓澡
众人说着话来到了驿站,驿站内外早就准备妥当,几个御使也好奇地等着这个被皇帝申饬加奖励的武将。按照朝廷的规矩,如果御使未曾宣旨并亲自交到对方手中,是不得返回朝中的,所以六个御使才一直在此等待张孝武。
此时驿站内,六个御使一字排开,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众人都好奇地看着这幅场景,便是御使之间也相互看了看憋着笑,心里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可以返回朝廷了。
“奉,天承运,大德元年正月十七,闻木城使君离城而择……”御使之间大概是早就约定好了,按照先后到来的顺序宣旨,这第一份圣旨便是张孝武护送苏钰五天之后便颁布,计算下来时间便可知,张孝武的奏折被驿站加急呈送皇宫,皇帝当下批阅,说明大德帝非常重视塞北。
和外人常说的大德帝放弃塞北不同,他是一个懂得隐忍但志向远大的人,张孝武的出现让大德帝重燃对塞北的信心,同时,张孝武的出现也让大德帝认为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也许是对付笃山伯的秘密武器。
张孝武听那圣旨听得一头雾水,心中腹诽起来,看电视圣旨不是白话文吗?怎么说话这么七拐八绕的,还是明清的圣旨更直白一些,浅显易懂一些。
阮清文看他一脸茫然,忙在旁解释说:“这第一道圣旨的意思,是将军未经通报擅自作住保护苏御使背上和谈,当罚之,但陛下念将军一心为国不计安危,故此功过相抵,不予处罚。这第二道圣旨的意思是说将军对塞北局势分析透彻,将情报及时送递圣听,甚得陛下欢心。这第三道圣旨的意思是对于将军救治疯癫太子,能让陛下享受兄弟之情甚为宽慰,并叮嘱好生对待,等龙都重建后再护送太子返京治疗。第四道圣旨是对将军斩杀乌桓大将耶谷查什施以嘉奖黄金百两。第五道生之是责令木城守军坚守城池,为帝国开拓疆土。第五道圣旨是前日晋级发来,得讯将军说服北夷与靺鞨退兵,又救出木城两万军民,陛下特加封你为三品武将,塞北守将,驻防木城,主管塞北战事。”
“我掌管塞北战事?”张孝武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皇上果然是个明君,大大的明君。”
众人忍俊不禁,不过心情更加好了起来,阮清文道:“朝廷希望将军救出十万金城军民,将军救出两万人,勉强算是完成一半。皇上更希望将军能救走剩余的三万精兵,若是将军达不成,这塞北守将便要受罚咯。”
张孝武掐着腰哈哈大笑:“无妨无妨,我本布衣,又何惧赏罚,公道自在人心嘛。今日本将军开心,高兴,走,跟我一起洗澡去。”
众人绝倒,不过在疫庄的时候,一群大老爷们也经常一起洗澡,北方人粗糙,赤身裸体泡在一起不觉突兀。不过六个御使却面面相觑,几个男人居然一起洗澡……大家全身一哆嗦,这是什么情况?
张孝武倒是没想过南方人和北方人对男人一起洗澡看法不同,他带领手下在冰天雪地中艰难度过了四个月,四个月没有洗澡,身上早就臭烘烘得连自己都闻不到,这会儿能洗个热水澡,简直赛过神仙。
阮清文忙道:“这个……在下还是习惯一个热洗澡。”
萧开道:“大人,府中烧好了热水。”
张孝武遗憾道:“其实吧,这个洗澡还的是大家一起洗,大家在一起坦诚相待么,你们说对吧。”
阮清文心说:“坦诚相待不是赤身相对。”
拿着六道圣旨,张孝武回了府上,便看到芒种等着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他,高兴得嘴角都快裂到了耳朵根了,仆人们满脸的喜悦。张孝武走过去抚了抚芒种的小脑袋,笑说:“小家伙你长个了,不再是小土豆了——长成大土豆了。”
芒种疑惑道:“土豆是何物?”
张孝武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没有土豆这种生物,他哈哈一笑转话题问:“热水,胰子,搓澡师傅,都给我准备好了没有?”
“准备好了。”芒种呲着一对小虎牙说。
“开整!”
他在热水中足足泡了一个时辰,又让军营中有手劲的健卒帮自己搓泥,居然搓出来两斤汗泥。
那搓澡的健卒夸奖道:“今日搓得过瘾,许久没有搓出这么多老泥了,这是我这辈子都能吹嘘的资本。”
张孝武好生尴尬,说:“你不必感慨,我带回来那七百多斥候骑兵,你一个一个搓下去,我保证你过足了搓泥的瘾。”
健卒呲牙咧嘴道:“那好,只是我这也搓不过来,我得带着我的几个徒弟。”
张孝武哈哈大笑,没想到人家搓泥的也带徒弟了。
他一觉睡到次日中午才醒来。醒来之后萧开向其汇报木城状况和朝廷公文,从年初到现在,朝廷没有支援木城一兵一卒一粒粮食,也没有冲边移民一人。大德帝登基之后,圣汉帝国除作奸犯科罪大恶极以及谋反之人,全部被大赦归家了,以至于连流役犯也没有。
“六月初,太子党谋逆犯人八千将送抵木城。”萧开又道,“这些人如何处置?”
张孝武接过来兵部卷宗,觉得其中蹊跷,太子逆党往哪里送也不会送到木城来,毕竟太子在这里,而青龙军又是太子嫡系。他觉得其中必有阴谋,立即招来阮清文,阮清文得知之后也大吃一惊,叫道:“他们要么是在试探你,要么是在盯着你,一旦你善待余党,必然有人弹劾你与太子逆党沆瀣一气。”
张孝武大怒,果然,犬夷未退,便有人给他挖好坑等着日后处理他。圣汉的党派内斗何其残忍,至国家利益于不顾,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咬牙道:“让胡三万查一下,到底是谁坑害了我,”
阮清文道:“将军不必着急,塞北战事不停,他们绝不会对你动手。大人救出青龙军后,当立下大功,便是有人要弹劾与你,也要掂量一下朝廷的颜面。在我看来,皇帝必然会用你制衡笃山伯,所以他们不敢怎样,只是小人伎俩罢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面乡而立
张孝武冷哼一声,这圣汉朝廷内斗也是绝了,先前是太子党与张党之争,如今是皇帝和大元帅之争,不知将来笃山伯没了之后又是谁和谁争。外有强敌,内有争斗,苦的还是百姓。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卷宗,奇道:“此处可疑,他们不是应该三月份就送来吗?怎么六月才到?”
萧开说:“我向御使们打听了一下,因为案件审理的比较冗杂,且龙都战乱时许多官员遭到连累以至于京中无官了,所以审理不顺。另外我听说有人花钱免了流役,又有人花钱换了身份,所以虽然是八千流役犯,但这些人中有一部分却是顶罪的。”
张孝武只觉得不可思议:“连谋反的人都能花钱顶罪,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使磨推鬼。”
这个说法生动有趣,阮清文道:“也许是因为大德帝太过仁慈了,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张孝武又问起如何不见管骧,萧开说:“你走之后,管骧便带着军民重新生产,他还建立了一支木城商队,专门与中原做生意,交换物资。一月末的时候有匠人献羊皮靴,管大人认为此皮靴保暖结实,穿在脚上又舒服又好看,便鼓励城内皮匠按照此法制作皮靴,还亲自带着皮靴去代州贩卖,大受中原商贾贵人的欢迎。这会儿他正在两狼城与慕容家洽谈,慕容家想要包揽皮靴生意,管大人希望谈得好价钱。”
“他这么会做生意?”张孝武大喜不以,这管镶的确是个人才,居然利用塞北的皮毛优势,尤其是制作皮靴,他顿时想到了穿越前一句名言来: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江南皮革厂倒闭了!王八蛋王八蛋黄鹤老板,吃喝嫖赌吃喝嫖赌……
其实胡三万的机要营经常借着商队为名刺探情报,然而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商队,所以在木城急需各种物品之际,管骧便组成了一支真正的商队。管镶的商队一方面与两狼城做生意,另一方面也与周围的鞑塔部落做生意,甚至触须已经伸到了靺鞨人的土城。
张孝武大笑不已,管骧这人一直以来都说自己没能力没能力,其实很多人只是把能力放在了不该展示的地方,例如他,从军从政都不擅长,可做事为民却落在实处。当然,这管骧私下也捞银子,可只要是个人都会捞银子,张孝武也并没有阻止他捞银子,毕竟能捞银子能干实事的人,比道德高尚却不能干实事的人强得多。
萧开又道:“管大人不只是做皮靴的生意,因为木城缺少香料盐铁,这支商队多半也从事购买各种香料的生意。其实管大人此举也是被逼无奈,眼看着春暖花开,许多人担忧犬夷南下,极少有商队愿意来木城做生意。木城百姓也走了不少,还乡的老兵也有大概一千多人得了狼卫的允许,通过两狼关回中原了。”
张孝武笑道:“狼卫不是不肯承认我们的还乡令么,怎地现在承认了?”
萧开道:“那慕容家如今是我们生意上的大伙伴,自然要给咱们一些好处。”
张孝武点了点头,忽然说:“我怎么觉得木城比从前更繁华了?百姓似乎更多了?”
萧开道:“开春之后,中原各地春汛频繁,以至于百姓灾民无处可去,有些曾经来过塞北的百姓便携家带口逃荒至此。”
“中原各地灾情如此严重。”张孝武心中暗暗吃惊起来,难怪皇上不愿意继续作战,比起占领塞北,巩固中原大地的确更加重要。
晚间,木城众人大摆酒宴庆祝张孝武等人此行成功,并由王一瑾给大家讲一讲城主的经历,王一瑾一肚子话要对大家说,可碍于某些冒充皇子的大不敬之举措,只能一半实话一半假话。这王一瑾可是张孝武的簇拥,自然将张孝武此行的凶险和勇武夸得天花乱坠,张孝武大笑:“我特么又不是神仙,按照你的说法,我十条命都没了。”
“大人,三百骑兵大战两万骑兵,咱们三百人一个没死一个没伤,杀了他们两千多人,难道是假的?”王一瑾今天喝得有点多,瞪着眼睛叫道。好家伙,喝了点酒,居然敢质问张孝武了,被张孝武按着脑袋一顿弹脑瓜崩,还笑说:“让你胡说八道,人家才死伤两百人,到你这里就上千人了。”
李沅起身举杯道:“大人,正对乌桓精锐铁甲骑兵而大破之,你是第一人,也是天下间唯一的一人。”
张孝武松开王一瑾不在打闹,举杯道:“不,破敌的人不是我,是你我以及三百兄弟,是我们共同破敌,这杯酒,敬兄弟们。”
说服北夷和靺鞨是靠着智慧与口才,战胜乌桓铁骑就凭着真高强的武功和绝对的胆量,张孝武的传奇经历让原本对他佩服的人更加崇拜。
三百骑兵回家之后,更是将此战凶险讲与众人。一时之间,三百轻骑大破两万乌桓铁骑一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鬼将领军神出鬼没,其名声逐渐鹊起。
也许是因为冷兵器年代下人们对消息的接受途径太少,大多数传播消息的人居然是茶馆酒肆里的说书先生,而说书先生为了将故事生动化,便会胡乱给人起外号,例如张孝武的绰号是鬼将,而萧开的说好是独目飞将,申林东的绰号是八臂神猿,仿佛这木城守将各个都是山大王一般。
让人感到难过的事,两万军民伤员在路上便有近百人死去,到了木城得到休息之后,次日便有二百多人死了。
一个老大夫说:“他们早已经精疲力尽,走到木城,回到自己人的土地上,心愿达成,便没有坚持下去的意愿了。”
张孝武得知此事之后下令为他们举办隆重的军葬祭奠,数万军民在木城西南侧一处荒山上为这两百多人下葬。张孝武又让人在这荒山上种树,所有的墓碑皆面向南方,即便他们不能回家,也要面乡而立。
望着那两百多个新坟,张孝武感慨战争尚未结束,现在只是一个逗号罢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民间绰号
张孝武返回木城的这些日子,大家养精蓄锐,那第五团青字营军候陈青闲不住了,他奉命保护大家,此时到了木城,却又不知该做什么,便找到张孝武询问。张孝武说已经写了奏折与兵部,兵部自然会有多安排,你们若是不知作甚,大可在木城周围开垦种田。像是木城这种地方,如果只是指望朝廷发军饷运送粮食,只怕大家早就饿死了,萧开早早地组织守军垦田,种植耐旱的农物。
塞北种植最多的便是谷子、糜子和高粱,这陈青可能是一根筋,听了张孝武的话后,果然带着手下三千人开垦去了。听得木城众人直呼这陈青有趣,也许是六个月的战争让他们无处发泄,三千士兵将所有注意力都转到了种田上,每日高高兴兴地垦田种植。张孝武特地拨给了他们四千两银子用于种子和工具,陈青穿戴得像个农人一样,露出白花花的大牙笑说:“种晚了,这田种晚了,秋冬的时候收成未必有多好,但大家有事儿做了,士气也慢慢恢复了。”
众人对白皓离开木城守军一事很有怨言,张孝武不以为意,白皓还乡是达成了心愿,也算不得背叛。申林东道:“这白皓在我军中时一心一意效力,走也走得坦坦荡荡,并未出卖将军。”
说道了白皓,张孝武却想到了土城里的九儿,他想到九儿对自己的陌生与警惕,心中泛着遗憾。作为山灵仙子的九儿,于他而言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他只能期待九儿慢慢恢复记忆,记得他这个人。
可如果九儿始终无法恢复记忆呢?那将i的九儿,就是靺鞨的山灵仙子,是靺鞨的图腾,而不再是他的女人了。
缘分到了,意思不只是两个人走在一起的缘分,也是两人彻底分开的缘分,所以这就是为什么缘分是缘和分两字组成。有缘再一起,无缘而分别,张孝武的心态越i越平和,他的性格也不是一只舔狗,否则也不会单身到三十多岁,了无牵挂的穿越。
那些为了女人而放弃江山,为了女人而放弃武功,为了女人而放弃全世界,于他而言简直不可思议——他觉得一个男人最多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其他女人。
张孝武穿越前有一次参加初中同学毕业二十年聚会,席间几个老同学说起自己的婚姻,无不为家庭琐事而烦恼,这种烦恼既有幸福又有后悔,然后得知,几乎每个男人在外都有暧昧的对象,这简直让他三观崩溃。但后i他渐渐明白,即便娶了丫丫那样的倾国美人,男人照样会和普通女人玩三匹,即便娶了大蜜蜜这样的绝色妖姬,男人也会与人穿着睡衣深夜谈剧本。
“对了,申校尉,我听说百姓给你起了个绰号叫什么八臂神猿?”
“对。”
“为什么,因为你长得像猴?”
申林东:“……”
白皓离开导致亲卫营缺了领军校尉,这是一个美差,能够日日陪在张孝武身旁的美差,斥候营领军校尉关城立即跑到张孝武面前,主动要求调到亲卫营。他的理由是自己连养马都不懂,没能力做斥候营校尉,且李沅能力甚强,战功赫赫,斥候营上下皆服之,自己倒不如让贤。
张孝武也欣赏李沅的能力,便提拔他做了斥候营校尉,这两个任命对李沅和关城皆大欢喜,关城虽然平调,却成为张孝武的侍卫长,李沅却是实打实地官升一级,自然也是他拼了命得到的。
木城比去年还生机勃勃,张孝武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忍不住派人打听土城的消息,并邀请狼耳前i木城相聚,并与之打探。可狼耳却拒绝了张孝武的邀请,还给他送i了六个金衣卫的牌子,这让张孝武吃惊不已,狼耳的人说:“金衣卫想要派人插入你们木城守军中,在两狼城,被我家主人给杀了。这笔账会算到曹焉身上,将军勿忧。”
张孝武问胡三万与狼耳的合作如何,胡三万说此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不能为外人所遏,只能做我们的盟友。
“你要替我交好这个盟友。”张孝武笑说,“中原还有什么大消息?”
胡三万道:“皇上立原皇子妃为皇贵妃,并准备迎娶笃山伯孙女,也就是工部尚书叶丞之女为皇后,大婚定在三年后,据说是要守孝三年。另外便是重新启用了石翀,那石翀现在好像是什么户部尚书,权势冲天。”
“石翀啊,我不认识。”
“你应该认识。”胡三万道,“他的弟弟,就是石敬,也是你的老上司。”
张孝武这才明白为何胡三万特地提到石翀,可石翀是石翀,石敬是石敬,即便石翀重新受到重用,却与他没什么关系吧。
胡三万继续说道:“石翀做吏部左侍郎,将i他看到大人的功绩,必然会提携大人,毕竟你跟他算得上是朋党。”
“我就是朋党了?”张孝武哈哈大笑,“胡说八道,我的朋党是你们这些家伙,我又岂能与他成为朋党。”
胡三万捋着胡子笑道:“您还别不信,我这是受到高人指点。”
“谁啊?别跟我打哑谜,小心我敲掉你另一颗门牙。”
胡三万吓得捂住了嘴说道:“张通明。”
张孝武笑说:“哦,是他啊,这个人有意思,是个能人,但好像是心思深沉了一些。”
胡三万道:“这人有所求,反倒简单。”
张孝武意味深长地笑了起i,说:“是啊,这种人蛮好,就是官迷,追求倒也不简单,反倒是那些一无所求的人可怕。”
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张通明忽然i报,说废太子身体不行了,他想要见一见张孝武。张孝武大吃一惊,皇上刚刚叮嘱他善待废太子,怎么废太子现在身体突然不行了,万一废太子死在这里——他忽然意识到圣旨的另一层含义,皇上就是让废太子尽快死在木城,甚至埋葬在木城。
想到这里,张孝武便问道:“他不是疯了吗?”
第二百四十章 疯太子 1
因治安营校尉李春城跟随张孝武在外征战四个月,如今护送苏钰赴京,所以看押废太子的任务便落到了校佐张通明身上。
张通明起初万万没想到废太子竟然被关在木城地牢中,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却又不能允他与外人接触,生怕一个不小心便落得前程尽无。这会儿废太子重病,他反倒轻松了许多,便低声道:“卑职猜想两个可能,第一个可能便是临死之前的回光返照,第二个可能便是当时受了刺激疯了,但事后清醒,为了自保活命只能装疯如今。”
“有没有可能他是从头疯到底?”
张通明想了一下说:“笃山伯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犯下这等错误。”
“也许是笃山伯故意看不出,给他一条活路,毕竟废太子也是陛下的儿子。”张孝武说这话,便随着张通明来到木城地牢。
张孝武让其余人等在地牢外等待,他单独走了进去,见那轩辕子循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他披头散发面如骷髅,身上盖着一张黑乎乎的被子,窗前的桌子上摆放着鱼肉酒餐以及一些寻常不见的水果。
虽然张孝武恨轩辕子循害人无数,可他依旧让人好好对待这废太子,张通明也善待了废太子。他走过去坐在一张干净的凳子上,静静地望着已经疯了的轩辕子循,不知如何与他说话,不知他是真疯还是假疯。
过了许久,轩辕子循才用沙哑的声音说:“你是鬼将吧?”
“是的。”
“承蒙多日照拂与收留,孤不盛感激也。”
“你始终没有疯吧?”张孝武觉得这才是太子,一个从小生长在皇宫中的人,经历了多少阴谋诡计,躲过了多少明枪暗箭,又岂能因为一时失利而疯癫。
轩辕子循道:“孤没有疯,但孤若是不疯,早就被笃山伯害死了。”
张孝武沉默片刻,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反倒不如疯了。”
“呵呵呵呵,你说的对,孤倒不如真疯了。”轩辕子循的声音依旧沙哑难听,干瘦的面容露出了无奈的苦笑,“孤早就知道你是土城旧部,但孤没有派人诛杀你,而今想想,还好没有诛杀石敬的余党,否则孤现在连个去处都没有。”
张孝武冷笑一声,问:“你找我就是想告诉我你没疯掉,而且也是因为你的怜悯,我才活到现在吗?”
轩辕子循摇了摇头,披散的头发上掉下几根枯草,看起来更加像是疯子了,他说:“其实孤亦反思许久,孤对不起你们二十七团的人,对不起土城的军民,孤自会以死谢罪,不求你们原谅,但求赔罪尔。”
张孝武拒绝道:“轩辕子循,你没资格赔罪,他们是好样的,他们与犬夷战斗到最后一刻!可你没有,你只是一个逃兵,一个丧家犬。你装疯卖傻,不就是想着活着吗?如今你活下来了,活得很好啊。”
轩辕子循抬起头来,眼神泛着绝望和自责:“你说得对,孤是个逃兵,一个丧家之犬,孤也着实该死。孤装疯而活却不如死也,甚至孤后悔为何当日与王敬之这个叛徒一并逃出鸦山大营,为何不敢坚决反击,即便孤命丧鸦山之巅,想百年后,孤之节烈亦流传千古,岂如今日之丧犬恶名?孤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张孝武冷笑着看着对方,不屑道:“你不要跟我忏悔,我也不会生起怜悯之心。你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话,我也听到了,就这样吧。”看着废太子这般颓丧的模样,他反倒没了报复的快感,也许死对他来说是一种结果。李春城报告说废太子这些日子又是便血又是尿血,就让他慢慢接受折磨吧。
张孝武慢慢地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开,轩辕子循忽然伸手说:“孤要死了,孤感觉自己要死了,快要死了。”
张孝武毒舌道:“嗯,希望你死后在阴曹地府不会遇到被你害死的千军万发,否则他们不会放过你。”
轩辕子循摇头说:“你可以讽刺我,骂我,甚至打我,但我只希望能在我临死之前帮一件事。”
张孝武冷着眼盯着轩辕子循,似乎发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一件事,不由得发出桀桀怪笑,指着轩辕子循说不出话,这人也太无耻了。
“只有你能帮孤了。”轩辕子循哀求道。
“你疯了,现在我终于相信你是真疯了。”张孝武忍不住嘲讽道,“你是我的仇人,你害死了我的朋友和家人,我岳丈一家几十口人,我袍泽数万人,皆是因你而死。我和妻子两地分隔,从此天下陌路,也是拜你所赐,如今你想求我帮你?想求我帮你做什么?让我一刀宰了你,让你死个痛快吗?哈哈哈哈……你可别做梦了,我不会让你痛快死去的。你觉得我为什么要让你吃得好穿得暖,我就是让你活着,让你活着却不得自由,让你在这地牢之中永远承受痛苦!”
轩辕子循黯然道:“想不到你如此恨我。”
张孝武咬着牙说:“我恨不得用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刀凌迟了你。”
“我对不起你们。”经过了半年的装疯卖傻,轩辕子循真正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他坐拥天时地利人和,却丢了必胜一局,最愚蠢的是他做出刺杀笃山伯的决定,将笃山伯彻底推向了对立面。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那天他哭着抱着笃山伯的大腿喊他叔父——他记得父皇曾经说过,你待笃山伯一定如叔父一般——相比笃山伯一定会心软。笃山伯忠于的是父皇,是帝国,而不是他。
他太自以为是了,也太信任别人,他以为自己一定继承皇位,别人一定对他忍让,岂料到圣汉的皇储之争竟然如此残忍,他也才明白,这么多年,父皇是多么的保护他。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连连咳嗦不已,吐了一口血出来。
张孝武并没有可怜他,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轩辕子循艰难地坐起身来,枯瘦的身体靠在墙上,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睛努力地望向张孝武。他想过这个人恨自己,可却没想到他对自己恨之入骨,可事到如今他只能求眼前这个人了。
张孝武冷哼一声,站在门口默不作声,却没有离开,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停驻脚步,也许是希望看到一个堂堂太子哀求自己,以满足自己心理上的变态满足感吧。人总是会有几次难以自控,面对着曾经如日中天的太子的哀求,张孝武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也许是一种报复成功的快乐感觉。
第二百四十一章 疯太子 2
见张孝武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了坐了下来,轩辕子循心中重生希望,他将口中的血沫吐在地上,艰难地说道:“张城主,孤固然罪该万死,然青龙军将士却无辜,孤想恳请你的事,便是请君尽量救出青龙军将士们。孤死后,亦在阎罗殿前说你的好,数十万人因君而活。”
张孝武饬喝道:“他们是我圣汉袍泽,我自会救出他们,已有八千伤员被我从金城救出,其余人等,我会后续救出。但我救他们与你无关,我是为了中原大地,而不是为了皇族,更不是为了你!”
轩辕子循听罢大喜,内心安慰许多,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张孝武却看到他的笑容生了气,仿佛救出八千多人是这废太子的功劳一般,不由得冷哼一声。
轩辕子循笑了之后又道:“好,既然如此,我也无事可求。不过孤想与你作个交易,不知你意下如何?”
张孝武哑然道:“什么交易?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与我交易的?你有资本吗?你现在吃我的穿我的住着我的,你居然要和我做交易?凭什么?凭你的智慧吗?你要是有智慧,鸦山大营就不会被攻破!告诉你,如今青龙军,只有五万人了,三十万青龙军,被你祸害得只剩下五万人!”
轩辕子循听罢之后激动得再一次咳嗽起来,张孝武冷眼看着,许久之后,轩辕子循才说:“孤有筹码,你需要的筹码。”
“少说大话了你,我不相信。”张孝武讽刺道,眼前这个病入膏肓被打入地牢等死的废太子,还有什么筹码与自己交换。
轩辕子循自信地道:“孤自十八岁册封为秦王至今日,二十年间,孤于龙都中费尽心血绕开金衣卫建立耳目,他们除了孤外不信任何人,包括孤的儿女。孤昔日最倚重的护卫天下第一快剑王敬之,便是金衣卫玉帅,他接近于我,目的便是刺探孤的这批心腹耳目。孤的耳目足有八百人,他们遍布于龙都各处,或受我资助,或卖命与孤,或有求于孤,或等孤称帝之后投靠与我。他们虽不能翻覆雨,却能成为你的耳目。这些耳目,虽然对孤已然无用,可却能做你的筹码,让你更加平步青。”
张孝武道:“你再一次出卖了别人。”
轩辕子循表情为难之际,如果有可能,他又岂能出卖最心腹的手下,终于叹了口气说:“是啊,孤再一次出卖别人,孤用她们换你一个交易。”
张孝武道:“说吧,什么交易?如果条件允许,我倒是可以答应,但是让我支持你做皇帝,这不可能。”
轩辕子循沉声道:“还请张城主寻找到孤的一对儿女,孤遗落在民间的亲生儿女,你要保护他们。”
“你在民间的亲生儿女?”张孝武被勾引出好奇心了,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在太子府内那么多儿女皇孙和皇孙女,为什么要我保护一个民间的儿女?对了,忘了告诉你,下个月,太子府所有人,包括你的妃子和妃嫔,你的儿子和女儿,你的奴婢和仆人,一大家子人,再包括太子党被斩首的家属亲人,一并八千余人被发配到木城,我已着手准备安置他们。”
轩辕子循长揖道:“多谢城主,那些妃子与嫔妃,你若有意可收为妾氏。她们跟了你,也好过劳役之苦或下嫁贱夫。”
张孝武摆手道:“我不是收纳盒,什么破鞋烂袜子都接,再说你都快四十的人了,你的妻妾嫔妃不也都是三四十岁,我疯了要一群能做我娘的女人当老婆?”
轩辕子循微微一笑,说:“除了太子妃比孤小三岁,其余妃嫔不过二十几岁,倒也大不了你多少。但城主若是不受,孤也不能勉强,只希望你对她们好一些,万勿随便赐予贱夫才是。”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的儿女吧,那些都是龙孙龙孙女,他们可是你的种。”张孝武笑道,“不关心儿女,只关心老婆,你倒是一个痴情种。”
轩辕子循忽然双目赤红,厉声道:“他们不是我的种,他们都是孤的侍卫的儿女。”
张孝武睁大眼,仿佛看到了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轩辕子循穿着粗气,露出一种屈辱和愤怒交织的表情,他咬着牙说道:“事已至此,孤也不会隐瞒皇室之秘闻,龙子争嫡本便是残忍至极之举,外人看来皇族风光无限,可谁能知道,皇族中人恨不得你死我活。孤十八岁时被父皇赐婚,于大婚之日迎娶太子妃,时双喜临门,一时之间沦为京城佳话。然而便是在当夜,孤遭奸人陷害,于交杯酒中被下毒险些丧命。那毒药虽然不会害死我,却让孤之后无法生育儿女,此为孤一生之耻。”
张孝武又一次被冲击得不轻,这皇族争斗,还真是残忍啊,连断子绝孙的事都干得出来!他忍不住问道:“谁下的毒?”
轩辕子循愤恨道:“孤便是因此而设下心腹耳目八百人,这八百人一方面替孤传递京中情报,一方面替孤寻找元凶,只可惜迄今为止从未查明,但孤却知道,除了孤的兄弟外,别无他人。”
张孝武摸着下巴,可怜地看着眼前的疯子,心说本以为他风光无限,却未想到身负奇耻大辱却只能抑郁于胸,也不知这疯,是假疯还是真的被逼疯了。可怜人有可恨处,可恨人倒也有可怜之处。
轩辕子循泛着苦笑:“你也觉得孤,这一生可悲吧?”
张孝武没有答话,倒是玩味一笑。
轩辕子循可能自我压抑太久了,说话有一些絮絮叨叨,时而神经兮兮地笑起来,时而哽咽欲哭,他继续说道:“圣汉的皇储才能封王,孤便是秦王,其他皇子只能封侯。孤被封为秦王便意味着孤便是未来的皇帝,所以我的兄弟们嫉妒孤,怨恨孤,迫害孤,甚至用毒药毒害孤。太医说,交杯酒中的药并非毒药,乃是昔日有些贵族老爷不想儿女太多烦恼而服用的避孕之药,口服之后一月内可不会生儿育女,但一月之后便自行消失。但给孤下毒的药剂乃精华提炼,足足十几倍,又同烈酒一起服下,乃至孤断绝生育之能。可惜孤连害人之人都找不到,唉……”
第二百四十二章 疯太子 3
过了一会儿,张孝武语气平淡地问道:“你的病,先皇知道吗?”
轩辕子循苦笑道:“父皇自然是知道的,何事又能瞒得过父皇呢?所以孤被册封为秦王之后,一直到十年前才被晋为太子。这十几年中,孤一直都是有名无实不能参与国政的秦王。而孤之所以被册封为太子,便是因为孤在民间寻得了亲生儿女。”
张孝武疑惑不解:“你不是没有办法生育儿女,又如何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女?”
轩辕子循笑了起来,说道:“皇子在大婚之前,须由一些四五十岁的老宫女来亲自教导皇子们的床笫之欢。因为这些老宫女一辈子留在皇宫,又大多数过了生育的年纪,故此被允许陪床数日……”
张孝武忙说:“这个我懂,不用详细说明,否则会404。”
轩辕子循听不懂他的话,但并没有询问,而是继续说道:“教授孤床笫之术的宫女名叫娥眉,当时四十多岁,但保养得好,曾经是母妃的贴身侍女,母后病逝之后一只留在宫中静心寺内。父皇对母妃极好,所以母妃的侍女们不是放出宫外,便留在静心寺,而非打入冷宫或做粗鄙活计。”
张孝武心说当年这娥眉四十多岁,当时太子才不到十八岁,这娥眉年轻时候肯定抱过他,这就相当于他的姨娘了,由姨娘教他床地之术——这皇族也太变态了。
轩辕子循形如枯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女子过四十而育者寥寥无几,因此在娥眉教导孤数日之后,便返回静心寺了。但让人万没想到的是,娥眉居然在十月之后生下一对双胞胎,一男一女。他们由静心寺内的一众老宫女和老太监抚养长大,此时外人无人知晓。十年之前,父皇偶然得知此事便立即通知与我,孤这才知道还有两个亲生儿女。此事只有父皇和大太监瑾寿知晓。当时一些皇子无故死亡,父皇认为有人在暗中害自己的儿孙,所以为了保护他们,由孤将他们带出了皇宫。孤特地将娥眉他们藏于民间并暗中加以保护,将来等孤继位之日,便是他们身世解开之时。”
“孤的其他儿女,只是孤为了掩盖绝育之疾而要求妃嫔与侍卫所生,所以这么多年来,太子妃尚氏一直无出,却饱受众人指责其断我皇室血脉,实为冤枉。”轩辕子循长叹一口气,“孤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其他妃嫔,你若能待她们好些,便重托与你。若不能,也请万勿责罚她们,她们都是受我所累的苦命之人。”
张孝武点点头,这些女人说到底还真是无辜,被这可恶的皇族迫害。他随后说道:“太子党最后拼死一搏,你的岳父骑兵攻打皇宫失败,他们一家被处死了,另外,尚氏也自缢身亡。”
轩辕子循终于忍不住哭泣出来,喃喃自语:“孤最对不起的就是她,孤最爱的人也是她……”
“下个月你的妃子和妃嫔以及儿女到来,我让他们陪着你吧。”张孝武道。
“何故?”
“下个月,所有太子谋逆者被流放至木城做苦役。”
“老五不知道孤在这里?”
“他知道。”
“那他为何——他该不会是向让他们救我,然后找借口杀了我们吧?”
张孝武摇头道:“大德帝没你那么坏。”
“孤坏?孤坏?哈哈哈……”轩辕子循笑若疯癫,“孤不见他们。”
“你为了保护他们?”
“不,孤不想见他们。”
“你这人诶,这么绝情。”
轩辕子循尖叫道::“孤被人下药绝育却不能声张,甚至需要忍受男人无法忍受的痛苦,让孤的妃嫔与别人合好替我生下儿女。孤为什么要忍受如此痛苦,你以为孤这十几年,每天不痛苦吗?看着别人的孩子叫孤阿爷,自己的儿女不得不藏在民间以免受到暗害,孤之痛苦又有谁能知晓?孤不想看他们。”
张孝武忍不住同情起来,但很快打消了同情心,他是咎由自取,张孝武气道:“就算是养条小狗,十几年也有感情了,没想到你如此薄情。”
轩辕子循却反问道:“孤看着他们,就像看到一把把刀子刺在心头一般,又岂能有情?孤看他们一次便心疼一次,你觉得孤应该看吗?”
张孝武道:“我觉得你应该看,他们应该一直把你当亲阿爷。”
轩辕子循摇着头放声大笑,忽然止住笑容,肃声道:“好,如果我死了,你让他们给我殉葬吧。”
“畜生。”张孝武大骂。
轩辕子循忽然癫狂大笑:“你怎么骂孤都无所谓,孤知道你需要那八百京师耳目。你若答应保护孤的儿女,孤便写出耳目名册与你,若是不答应,这些耳目便就此消失。”
张孝武心中矛盾起来,沉默不语。
轩辕子循蛊惑道:“除了八百耳目外,孤还会写出向孤家贿赂官员名单以及贿赂金额,你可拿此名册做为把柄,他日若有人为难与你,以可用此名册来脱身。”
张孝武道:“名册对我无用,我不需要威胁他们。”
轩辕子循却朗笑:“自你派阮清文向孤索要虎符取走青龙军军饷,孤便知道你野心不小,你一定需要。你想要成事,我的名册便是你的助力。这份助力能让你轻而易举斩获所求,又何乐而不为?”
张孝武沉思不已,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先前自己的努力无非是为了替九儿报仇,而今九儿成为了靺鞨汗国的圣女,自己也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目标。至于以一己之力消灭靺鞨救出九儿这种痴心妄想,却也只是想想罢了,靺鞨存在上千年之久,多少帝国都无法征服,自己又岂能灭绝靺鞨。且九儿如今似乎更加心系保护靺鞨,自己反倒成了外人,果然世事难料,也许他和九儿的姻缘也只能到此了。
心中没了仇恨,反倒没了什么野心,他看着太子一脸自信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转身道:“抱歉,我对你的交易,没兴趣。”
第二百四十三章 名册
轩辕子循本以为张孝武会接受条件,没想到见他居然转身便走,顿时急了。轩辕子循之所以要提出这个交易,怕的就是保护儿女的人有朝一日出卖了他的儿女向新皇请功,若真如此,从此之后他的血脉就真的断绝了。
他虽然刚愎自用且为人反复无常,但面对自己儿女时,只能放下颜面。轩辕子循连滚带爬地来到张孝武面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哀求道:“张城主,孤这辈子做事,可以说事事不成,做太子孤没有造福百姓,做一军之帅孤却葬送袍泽,做皇储却又得不到朝臣支持,做为爷郎无法保护自己的子女,做为男人却不能让妻妾生育,孤算是什么人?孤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孤早该死了,可孤临死之前只想让一对儿女活得安宁。张城主,孤不求你能帮我儿女富贵,只希望在他们危险的时候,你能帮助他们。孤也不求他们做什么官发什么财,只要让他们普普通通平平安安,这恳求不为过吧?”
张孝武一把推开了他,正要拒绝,便看到轩辕子循从怀中掏出一本名册塞进他的手中,说道:“张城主,你若为人父,又能如何求人救救自己的子女?今日你救我儿女,他日自有厚报啊。”
张孝武看了看轩辕子循,见他的眼睛中透露着悲凉,他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却收下了名册。
轩辕子循看在眼中,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答应了自己的恳求,一对儿女终于安全了。
张孝武翻开名册,这名册大概四十页,第一页便是一对儿女的住处,他们不在龙都城内,而是被送到了皇家猎场中去了,娥眉嫁给了一个猎场的看守老兵,一对儿女也改名换姓隐藏生活。从第二页到第三十页,都是八百耳目的名字与职业以及所在位置,但并没有八百之数,也许轩辕子循自己也不记得那么清楚了。从第三十页到第四十页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个都是向他行贿的官员名单,而且很多官员居然是张党之人,看来在任何时候两面派的官员都存在。
张孝武想着,如果他把这份名单拿出来,只怕那些身为张党却暗通太子党的官吏会吓得瑟瑟发抖吧,若是敲诈他们一点钱倒不为过。废太子一党,从今往后便成为了历史,任何与废太子一党有所关联的人,将来都会成为新皇的打击报复对象。
尽管大德元年,新皇宽恕了太子党余孽,但张孝武猜测他只是为了博取一个好名声罢了,历史上哪有不诛尽敌手的皇帝,但凡心慈手软的人,早就在争夺皇位的路上成了尸骨了。大德皇帝在等待,等待着有朝一日真正执掌大权,届时别说太子党余孽,便是那笃山伯一系,只怕也是尸骨无存。
张孝武一面想着事情一面走出了地牢,地牢门口站着一排人,张通明站在队伍中间,众人不敢说话。张通明上前揖礼道:“将军。”
张孝武道:“废太子回光返照,此人命不久矣,不必苛待,可以让他见见阳光。”
“喏。”
“城内治安可好。”
“将军放心。”
张孝武多看了一眼张通明,笑了笑:“好好干,日后带你们去京师。”
张通明喜形于色,而后又报告:“将军,近日南逃的鞑塔百姓越来越多,他们说犬夷联军在草原上横行无忌,先前只是抢掠财物羊畜,而今居然抓人回国做奴隶。北鞑塔百姓开始逐渐向南迁移,试图寻找圣汉庇佑。一些原本支持力高图的部落,如今也举族迁移南下或向西前往西鞑塔了。”
张孝武眼睛一亮,握拳喜道:“力高图的百姓开始不支持他了?大善,大善!”
北鞑塔一旦乱起来,乌桓对鸦金粮仓的野心就会更大,随着实力的此消彼长,乌桓甚至会产生吞并整个塞北荒原的心。张孝武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制造犬夷混战的机会,他迅速返回守备府,打开地图开始研究。几个主要将领也被叫来,萧开美的给人四处发糖,张孝武问发生何事了,胡立抢答:“老萧有喜了。”
张孝武也高兴起来,说:“老萧,恭喜恭喜,你这铁打的汉子也有后了,最好生一个带把的,以后我教他武功,随我一起杀犬夷。”
萧开立即道:“那就说好了,以后我娃就是你徒弟了。”
“嘿,你这是赖上我了……”
众人一阵大笑,萧开笑了之后才说到正题,道:“北方大乱,我们可以趁机杀向塞北,救出更多的金城将士。”
张孝武点头,转身对胡三万说道:“胡三万,你立即在草原四处购买战马,至少要买到三千匹马,全数交予守备营,届时守备营与斥候营组建一支四千人马的援军,我将亲自领军再次北上援救金城。”
“喏。”胡三万道。
祖公茂与申林东大喜,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守备营终于要向北方用兵了。
胡立却一张脸拉得极长,抱怨道:“我们城防营可有四千多人啊,他们也四千人,还都是歪瓜裂枣,说不定只会添乱帮倒忙。”
申林东不服道:“要不然咱们各出一千人,让守备营和城防营比较一番?”
“比就比,谁怕谁?”胡立撸着袖子叫道,“若是输给我城防营,便由我们出征如何?”
“想得美啊你。”祖公茂撇嘴道,“给我们下套,你胡大人还嫩了点儿,我们不比,偏偏气死你。”
“闭嘴,你这方砖大脸……”
突然王一瑾传报,说兀松回来了,众人大喜,随着张孝武立即跑出去亲自迎接兀松,却见兀松一身沧桑与落寞,披头散发破衣烂衫,背后的竹娄也只剩下一个架子,显然狼狈而归。
“发生了什么?”张孝武大惊,“赵锁等人何在?”
兀松强撑着笑了一声,随后倒在地上昏了过去。众人忙将兀松抬到屋内救治,大夫看过之后叹叮嘱道:“此人是又急又饿,又逢不停赶路耗尽精力,需要静养多日才行。”
张孝武眉头紧皱,叮嘱道:“大夫,你一定要治好他,无论多名贵的药材,我都花得起。”
大夫道:“如果大人不惜力,我倒真有一副药方,只是其中有一味药材需要你去弄来,关东雪参,越是名贵越好。”
张孝武喊道:“关城,你立即赶往两狼关找到十三公子,我说有求于他。”
“喏。”关城立即领命而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兀松归来
张孝武立即询问王一瑾这是怎么回事,王一瑾也说不清楚,这兀松居然是被丐帮的人一路护送来到木城,但赵锁连他带着的十个士兵也不见踪影。
“难道赵锁拿了钱逃走了?”王一瑾猜测道。
“赵锁不会这么做。”张孝武道,“他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但好义,断然做不出此等下作之事。”
王一瑾道:“可是兀松他……”
张孝武道:“让兀松好好休息休息,我估计天再来找他,我把他交给你了,我需要一个健康的他。”
“他要是找你呢?”
“你就告诉他,等他养好伤,我自然会主动找他。”
“喏。”
雪参对百姓来说很珍贵,可对于慕容家来说雪参并不是很精贵的东西,所以当关城找到慕容十三慕容音后,他也非常慷慨地将家中珍藏的雪参拿出,并且询问说:“关校尉,张城主身体一项健康,为何需要这雪参?我城内有许多军医,若是他身体有恙,可任凭驱使。”
关城道:“城主身体倒是无事,只是我们的军师病了。”
慕容音道:“军师何人?”
“兀松,十三公子可认得?”
慕容音想了许久也想不到这兀松又是何人,甚至连名字都未曾听过,只好苦笑摇头。他知道这关城喜好女色,便安排关城在娼馆留宿,哪成想关城虽然好淫却不色,当夜便策马返回了木城,将雪参及时送来。
张孝武见关城回来这么早,颇感意外,夸他以大局为重,关城笑说能一起睡觉的女人处处都是,但能一起睡觉的兄弟袍泽却没有几个,张孝武总感觉这句大义凌然的话,怎么在关城口中说出来有点gay里gay气……
兀松养了几天伤后恢复了不少,张孝武便带着众人前来慰问,大家和兀松都是在死士营的老交情了,虽然兀松并没经历死士营飞速发展壮大的时刻,可他在大家心中早就是自己人。而且大家也非常焦急于兀松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故事,尤其为何赵锁等人不见踪影。
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大家放不下心来,索性都随张孝武来了。
兀松见众人全都来慰问,立即从床上鞠身行礼感谢,张孝武忙上前抚慰起坐在床上,叮嘱道:“兀先生不必起来,继续休息。”
兀松道:“已经休息差不多了,这几日休息得好,多谢大人替我寻得雪参滋补。”
张孝武道:“养好身体,兀先生还有重用之处。”
兀松立即说道:“大人,赵锁和他们三十几人即将被发配岭南冲边,卑职无能,非但没救得了他们,甚至连自己也成了通缉犯。卑职苟活下来,一路乞讨回到木城,便是要将消息传给大人你。”
张孝武眉头紧皱:“兀先生,发生了什么?”
兀松道:“我等到扬州之后寻到了瓜州岛,我便借着家里的关系与扬州主簿打好关系,仅以三千两银子,便买下来那瓜州岛。赵锁等人又花了两千两银子修筑了防河堤,垫高了地势。一切原本顺利至极,但坏事就坏在修筑河堤。
河堤修好之后,瓜州的面积便扩大了一半的面积,且露出了下游河滩。河滩露出之后,修河堤的工人发现在下游出现了许多沙金,瓜州居然成了金沙滩。”
胡立惊叫道:“那主簿是不是看到金沙滩眼红了?所以才害了你们?狗娘养的,莫不是结交了白眼狼?”
兀松摇头道:“那主簿与我兀家是多年交情,尚不至于如此下作,但却也眼红不已。扬州虽然是圣汉最富裕州府,其缘由乃扬州产海盐,大大小小盐贩子无数,这才造就了扬州之富。可金沙滩却在扬州尚属首次出现,试想一下,若是能直接挖到金子,谁又愿意冒着风险贩卖私盐,或者忍受官府剥削贩运公盐。扬州无论大小纷纷前来观看热闹,连修筑河堤的农人也不修河堤转而采沙金了。沙金出现在瓜州岛,那瓜州岛是我们的,我们自然不允许别人胡乱开采,且开采沙金容易导致河堤溃决,赵锁带着人日夜守护。但日防夜防,依旧有人不断前来盗采。我见状之后与赵锁商议,这沙金是意外之财,且遭人眼红,不如与别人分享,他们可以在下游采集,却不能到尚有挖掘,以免破坏河堤。
如此之后,上万人蜂拥而至瓜州岛,不少人甚至要求住在瓜州岛上。期间我们修了不少房子,他们甚至出高价要埋下那些简陋的草屋。虽然我们开放了金沙滩下游,可许多然贪得无厌,认为我等占据了瓜州岛沙金最多之地。些许宵小恶霸地痞并不在我等眼中,咱们四十多人,不是还乡伤兵,就是赵锁等战场杀戮过的汉子,只需将一些勒索的恶徒打走就是。
然而真正引起麻烦的,则是那些河盗和帮会,他们心狠手辣人数众多,且盐帮也插手其中,最是麻烦。须知在扬州,贩运公盐与私盐都要与盐帮打好关系,若是得罪了他们,贩运公盐的拿不到盐引,贩运私盐的走不了路甚至全家被杀。便是我兀家,在扬州得得仰仗盐帮关系。
一日夜里,两百多盐帮帮众来到瓜洲岛,围住了我们的房子,盐帮的人知道我们有禁军背景,买这块地只是为了慰劳伤残兵士,开始并未强行抢夺瓜州。那盐帮的人抬来两千两银子说买下瓜州,我等自然不同意。”
王一瑾气得直跺脚,咬牙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是强买强卖吗?简直无法无天了,咱们死士营的也敢惹?”
胡立道:“迟早有一日我会诛杀尽天下的贪官污吏。”
张孝武却摇头道:“别吹牛了,贪官杀不尽,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朝一代能杀净贪官的,你知道原因吗?因为朝廷用官分为能官和庸官,能官者,便是贪污百万也是清官,庸官者,便是贪污一文也是贪官。想必这扬州的官吏,虽然贪婪,却也是能官,以至于朝廷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兀松苦笑:“大人比我看得透彻,我若是造作堤防,也不止于前功尽弃,遭尽了暗算。”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扬州遭遇
王一瑾说:“兀先生,你没跟他们提咱们死士营的大名吗?”
胡立撇嘴道:“咱死士营的名字只在塞北响亮,千里之外的扬州哪有人听说,就算是听过,强龙也不压地头蛇。”
张孝武道:“你继续讲下去。”
兀松点头,说道:“我虽是扬州本地人,却也不算是地头蛇,真正的地头蛇其实是盐帮。盐帮弟子十几万,遍布整个沿海地带,他们觊觎瓜州岛,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抵挡。只是这价钱的确不妥,我们用了三个月时间和近万两银子,在瓜州岛上修建防河堤坝,垫高地势,甚至修建了三十多栋房子,又开垦烧荒更沃了百亩田地,又怎能被人用两千两银子买走?
我代表大家与盐帮多次谈判,最终谈到了八千两,就在我们准备交割,最后一次谈判的时候,我才得知那扬州府尹派人包围了瓜州岛,并将赵锁等人押入牢中,并判处他们为逃卒,准备秋后问斩。好在大德皇帝大赦天下,扬州府尹将他们判处流役,并发配岭南瘟障之地。
我当时因为在盐帮谈判,得知消息后立即想办法拯救他们,却得知自己也上了通缉令,不得不四处躲避。昔日谈判的盐帮也转过头来参与追捕我,我兀家九十三口一并被收监,并判处流役岭南。
我在幼年好友的帮助下才勉强逃脱扬州,但通缉令从扬州张贴到了珲州,我便只好抹黑了脸,装作乞丐一路乞讨。我在代州染了一场大病,受到丐帮帮主才捡回一条命,又被他们护送回来。”
众人愤怒万分,义愤填膺,尤其是几个武将撸袖子抄家伙恨不得现在杀向扬州。可塞北木城到南方扬州何止千里,便是现在立即出发,到扬州也已经入了秋,赵锁等人怕是早就被发配到了岭南。
张孝武沉思之后转身找胡三万,吩咐道:“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立即赶往岭南,打探流役犯被发配何处,买通看守让赵锁他们不用服苦役。无论价钱如何,一定要买到他们自由,记住了,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胡三万点头道:“办不好这件事,我提头来见。”
见众人义愤填膺,张孝武反而冷静下来,扬州瓜州岛一事的确出人意料,他低估了人心的恶,不但搭上了赵锁等三十几个汉子,还连累兀松一家七十余口,这个仇迟早会报,可却不是现在。正所谓君子有仇十年不晚,如今他们需要做的便是壮大自己,而不是寻一事气短。
“兀参军,你再修养几日,我们好好盘算一下。”张孝武道,“但你的长处在于行军布阵机关算计,计算人心还击狗官却不是你擅长的,我们稍后会找人报仇。”兀松学识丰富,聪明算计,可却并没有为官经验,对于官场上的阴损毒辣并不擅长,他自幼所学都在战场,以至于这才吃了扬州府尹的大亏。
“多谢……参军?什么参军?”兀松惊喜道,他先前不过是一名书记官,距离参军相差五级,这就突然成了参军了?这么容易吗?自封的吗?
一旁的萧开笑道:“兀先生,你还不知道吧,大人已经成了木城城主,木城守备使。若是按照朝廷的品级来定,咱们大人而今应该是个同将军,你自然就是参军了。”
张孝武补充道:“你也应该是参军,你适合指挥军队,这才是你擅长的领域。”
兀松立即从床上下来,长揖感激道:“多谢大人提携……”
张孝武大笑:“当日我说过,让你一尝所学,而今并未食言吧。兀参军,你别以为自己很轻松,当下木城地位之复杂,面临问题之艰巨前所未有,这几天让你休息好,为的就是接下来要把你透支使用。明日,来守备府上任参军之责,不得有误。”
“喏。”兀松道。
虽然升官要喝酒庆祝,但赵锁等人身陷囹圄,显然不适合欢庆,张孝武等人探望之后,便离开各自行事了。兀松坐在床上,一面高兴,一面又不由得叹气不已,他的确疏忽大意了,以至于赵锁等人被陷害。
扬州一事,前期皆在兀松算计之内,只是他虽然并未低估人性的贪婪,却低估了人性的丑恶,万没想到为了占有金矿,扬州府尹甚至派兵围剿,并烧毁了他们的还乡令,空口无凭便冤枉他们是逃兵,甚至连兀家老小也不放过。人活着就是为了一口气,兀松先前为了重振兀家祖先荣耀,而今更是为了替兀家报仇,一定要铲除盐帮与扬州府上下沆瀣一气的狗官。
不一刻后,胡三万和祖公茂带着酒肉来了,原来两人是怕兀松寂寞,特地陪他饮酒的。兀松笑着与两人落座,道:“多谢二位兄台。”
“大人一定会保护你的家人。”胡三万道,“我派出的人已经出发了,相信他们到了岭南,早做安排之后,我们的人会少吃苦头。”
兀松奇道:“三万兄,你如今身居何职,其他人又是身居何位?”
祖公茂与兀松相互一看,哈哈一笑,胡三万介绍道:“兀先生却不知道,咱们跟着大人,鲤鱼跳龙门一样拿下了木城,从一个个小小的营事,一月之间管理整个塞北荒原。大人由死士营校佐变成了木城守备使,我也成了校尉,负责替大人处理一些情报的事,日后还得参军大人多多担待。”
祖公茂笑道:“在下为守备营校尉。”
胡三万随后介绍了一番而今木城乃至塞北要事,尤其是众人当下塞北和木城情况。朝廷似乎已经放弃了塞北,对金城不乏一兵一卒一草一粮援救,只派了一个口头将军苏钰游说异族联军,表面看上去关心袍泽,实则想要至人于死地。而今塞北最重要的军事要塞反倒是木城,朝廷打算将木城当做最前线,尽量将犬夷拖延到木城,一旦木城不保,再退守两狼关,因此对于木城这种危险至极的地方,朝廷已经会主动管理,当下木城中,张孝武可以说是一言九鼎了。
“也就是说,咱们成了独立于圣汉之外的小朝廷?”兀松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顶点
第二百四十六章?兀参军
祖公茂点了点头,笑着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别的不说,朝廷是当真没有往木城增一粒粮食和一文军饷,如今咱们木城守军减至八千,其缘由便是军俸只能由大人自己一个人掏。”说到这儿,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举起手中的酒敬了大家,继续说:“幸亏大人先前弄了不少银子,否则咱们木城守军又如何坚持下i。”
兀松未想到朝廷如此不待见木城,应该是主动放弃塞北了,且一文军饷不给,只凭着张孝武搜刮的银子,又如何支撑八千士兵军饷,便忍不住问:“大人的银子,能支撑半年吗?”
“大概可以。”胡三万道。
祖公茂想了想说:“二十年不成问题,若只有八千军卒的话。”
兀松大惊:“不是只有一点点搜刮的银子?”
“七十万两银子,青龙军一年的军饷。”
兀松差点背过气去,这七十万两银子还叫做一点?这一点能砸死人呢。
胡三万嘘了一声,笑说:“这个秘密只有咱们这些老人知道,大人从未想过独占这笔钱,所以咱们老营的老兄弟们心里暖和,就算是他拿了又如何?”
“你以为大人如你这般人品?”祖公茂揶揄道。
胡三万随后又说了木城内的情况,一月末时,朝廷派遣苏钰游说犬夷联盟,但张孝武担心苏钰一人无法办成,便带领阮清文一同前往,并在鸦金一线四个月,终于取得成就。一番努力之下,靺鞨、北夷主动撤军,生番被迫撤军,另外其他仆从军也有所动静,犬夷联军即将土崩瓦解,塞北形势越发好转起i。
五月底张孝武等人重新回到木城之后,短短数日再一次调整了城内的部署,众人各任其职。萧开与胡立负责城防,祖公茂与申林东负责守备营,温如玉负责辎重粮草,李沅负责斥候骑兵,李春城负责治安,关城负责守备府,胡三万负责打探情报;文官方面,管骧任木城令尹兼主簿,阮清文任县丞,张通明任木城总捕头。
“本i这总捕头应该是赵锁的。”胡三万叹了口气。
兀松神色一暗,对与赵锁,他心存愧疚,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才导致赵锁身陷囹圄。胡三万见状又宽慰起i,日后兀松担任参军后,便成了张孝武的副手,木城军民两万人中,他可谓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且张孝武心存大志,木城具体工事还需兀松协助。
祖公茂笑道:“大人不会忘了我们的,也不会轻怠我们的。”
兀松点了点头说:“这次回i之后,修养中我也听到下人说了一些,发现他变了许多,似乎更加沉稳了,没有动辄暴虐。”
“因是城主了。”胡三万大笑。
祖公茂摇头道:“他才二十岁。”
兀松一愣,奇道:“你说,大人才二十岁?”
“对,才二十岁。”
兀松道:“看面相,我还以为三十多岁。”
胡三万忙嘘了一声,笑道:“切勿让大人听到。”三人又是一阵欢笑,兀松说:“论心性算计,真看不出i大人才不过二十岁,我听说他不过是个平民出身,哪有如此心性算计。那些士族之后,只怕也没他的头脑算计。”
胡三万道:“大人智慧颇高,武功不凡,不爱财不爱色体恤下属,又能收买人心,真是稀奇了,他是如何这般出色。”
祖公茂道:“大人文采飞扬,在两狼关,我陪他参加十二金钗斗艳会时,吟诗作对折服珲州代州两地学子,连那慕容十三也主动攀附。”
兀松道:“咱们三个这是拍马屁吗?大人不在这里,这马匹没拍到。”
“哈哈哈……”三人又是一阵大笑,饮酒之后,兀松道:“以我之见,大人将i必有一番成就,你我须得攀附在大人身边。”
“自然自然。”胡三万道,“说起i我跟随他最久,也最是了解他,他这个人心胸宽广,你只要对他忠诚,有一些小错无所谓,便是犯了大错,只要忠诚于他,他也会原谅。”
祖公茂立即抢话道:“就像你贪墨钱粮?”
胡三万涨红了脸叫道:“胡说八道,我哪里是贪墨?我是明着拿的!再说我拿钱粮,为的还不是替大人办一些不便出手的杂事,你这事儿精!”
祖公茂抖了抖眉毛呵呵一笑,故意气他。
兀松忙劝道:“不至于生气,不至于生气,别吵架,别吵架——要不然你弄死他吧?”
“那有你这么劝架的,你这坏种。”胡三万笑骂。
兀松道:“但大人所图,我却猜不到,他若是想办一件事便会千方百计,可他究竟要的是什么,你们又知道吗?”两人摇摇头,兀松道:“我总感觉,大人似乎有一种超脱你我的心性,更像是我在看史书中的故事一般。”
祖公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胡三万也挠着头说:“兀先生讲话太负责,我们脑袋不够用了。”
兀松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他仿佛不是我们世界的人一样,冷静起i太过可怕,他的抉择似乎极少出错。你们记得他当街杀了污蔑他的老妪一事吗?他甚至想都不想就杀了人,完全没有任何犹豫,换成你我,哪里会有如此之快的反应?”兀松托着下巴,说道:“所以大人身上有一种——超脱你我的东西。”
胡三万哈哈大笑,说:“你这马屁拍得,我和老祖是自愧不如啊,哈哈哈……i,喝酒,喝酒。”
兀松饮了一口酒,心想:“我这不是拍马屁,我是真的发现他冷静的过头了。”
次日一早,兀松天还未亮便起i准备行事,晨食之后便i到守备使府,府内众人已经忙碌起i。兀松听说张孝武在后院习武,便让人带着i到后院,果然见到张孝武正在练习骑马奔射。这后院便是当日程褚险些被马踩死又巧合被张孝武所救的院子,占地颇广,骑马奔射一圈,射了百箭也只是中了一半,另外一半箭矢也只是擦着标靶过去。
亲卫们高声叫好,张孝武却不满意,当年他可是神射校尉,如今居然射不准了,当真羞愧不已。
第二百四十七章?江湖是什么
张孝武对自己的成果不甚满意,下了马之后见兀松在一旁,哈哈一笑道:“兀参军,我还以为你要多晚一些。”
兀松道:“不敢怠慢。”
张孝武道:“嗯,参军吃晨食了没?”
“吃过了。”
张孝武笑道:“好,那给你三个任务,同时完成。”
兀松听到任务,眼睛一亮,挺直了身子道:“不敢怠慢。”
但一旁的小丫鬟芒种侍奉着热毛巾插嘴道:“城主大人莫忘记了,大夫说过,你要是再不按时吃晨食,就会生病,你若是生病了,这位大人可担待不起。”
兀松笑道:“这谁家的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
芒种道:“我谁家的也不是,大人愿意看城主生病,尽管看着。”
“我不敢,我可不敢。”兀松大笑,张孝武道:“要不然你陪我吃一点,如何?”
兀松指着芒种说:“我要是不陪你吃一点,只怕这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又拿话也噎我。”
张孝武含笑说道:“这小丫头没事也拿话噎我,我都习惯了。”
在芒种的监督下,两人一起吃了早饭,守备使大人的晨食很简单,一碗肉汤三张面饼外加一壶温酒暖胃。兀松秉承着君子食不言寝不语的原则,倒是张孝武无所顾忌,一面吃着东西,一面说道:“现在兀先生有三件事急需办成,第一件事,便是守备府录事书记官招募,文职体系须由你i承建;第二件事,你需要重整木城守军军册,建立现役守军名册和预备役守军名册;最后一件事,你要和温如玉一起统计木城一切物资,为战事做准备。这三件事均事关我木城军民生死,还请先生一一行事。昨日我说过,先生健康之后将会忙碌,这三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让人头疼,但我如今只有先生一人可以依靠。”
兀松激动不已:“不敢怠慢。”
张孝武道:“另外,胡三万负责打探消息,你若有情报需要,可直接向他询问。”
“喏。”
“对了,你在代州时,是什么丐帮救了你,是也不是?”
兀松道:“是的,代州祁县丐帮救了我一命,那祁县的丐帮舵头,江湖人称九指义丐,是个草莽英杰。”
张孝武猎奇道:“他该不会叫做洪七公吧?”
兀松介绍说:“他不叫洪七公,他真名叫王枭坚,三十i岁。王枭坚先前是幽州府大捕头之一,但因破案时杀了阻碍办案的亲大兄,被王家驱逐出了家族,便从此沦落天涯。此人好打不平急公好义,在并州府城时为乞丐出头,被丐帮相中后加入丐帮,后i成了祁县丐帮舵主。”
张孝武对这个世界的江湖有一些好奇,笑问道:“你读书读得最多,你了解中原的江湖世界吗?”
兀松放下碗筷,他早上吃的太饱,现在实在是吃不下了,倒是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这中原的江湖,我也算是了解得一知半解,但说起i江湖势力的崛起与圣汉朝廷的皇族争斗有着莫大关系。”
张孝武刚刚从废太子口中得知皇族的一些事情,如今江湖又涉及到了皇族,便忍不住追问道:“兀先生,何出此言?”
“圣汉轩辕皇族的皇储向i立贤不立长,如此造成了轩辕氏皇族兄弟之间相争相搏,其残忍程度不为外人道也。”兀松说得摇头晃脑,连一旁的芒种都感兴趣了,伸长了脖子和耳朵,张孝武一把揪住了她的耳朵,芒种忙叫道:“疼疼疼,城主,人家疼死了。”
“过i我旁边听。”张孝武笑道,芒种忙跑到一旁搬了个小凳子坐下i,双手托着下巴仔细聆听起i。
兀松见她的模样,哑然失笑,心说这小家伙倒是受宠得很,便自己介绍道:“以太乾帝和如今的大德帝为粒子,先帝太乾趁着龙都城大疫之际成功登基,如今大德帝也是趁着皇太子兵败、太乾帝重症之际登基为帝,这都是他们自己经过生死拼杀争夺得到的。所以圣汉帝国至今三百余年,每一任皇帝都是人中龙凤,心性坚韧。所以每一代的皇族子弟们想要脱颖而出成为皇储,自然要经过许多争斗,他必须比其他兄弟更加优秀、残忍、聪明。
皇子们除了在皇上面前百般讨好外,更需要做出成绩,甚至破坏别人的功绩。于是他们便需要一些人i从事一些见不得人的动作,这些人往往会组成一个帮派i掩饰自己的身份,所以帮派往往依靠着攀附上皇族而迅速崛起,而帮派与帮派之间也会因为依托皇族不同发生争斗厮杀,甚至灭门惨案。
江湖中有许多故事传说,大家都以为他们是单纯的江湖人士,岂料到每一个帮派背后,都有或曾经有朝廷的支持。若是得不到朝廷的支持私自建立帮派,只怕过不了多久也会受到朝廷的招募。当然,有一些帮派不愿受到招募,例如数十年前的天火教,他们便是拒绝与官府合作。于是天火教便成了邪魔外道,被官府成为魔教,从而受到天下正道的追杀。”
芒种惊呼:“哇塞,原i魔教就是这么i的呀,他们就是不听官府的话呗?”
兀松道:“这天火教不只是不听话,他们还刺杀皇上,你说他们不被全天下追杀就奇了怪了,作死作到这个地步,又能怪谁?”
张孝武问道:“莫非所有帮派都有皇族背景?”他知道的魔教之一便是天火教,而这个天火教如今依旧在江南地区不断发起叛乱,天火教向i不满朝廷的统治频繁叛乱,他们追求的是天下大同,无有皇族平民之分。这个教义便是要消灭皇族,国家由国人统治,张孝武却知道这天火教简直天方夜谭,国家没有平民与贵族的区分是这个世界的社会主义了。
张孝武比天火教更明白,一个时代未i是怎样的,而天火教缺不明白自己所处的时代与自己的思想是如何格格不入,所以天火教注定会在这个封建时代被压制打击排挤。
除了天火教这个魔教外,中原中还有一些小门小派的魔教,所以即便是江湖人将他们统称为魔教,可他们却并非一个门派,完全没有凝聚力,注定会被朝廷和江湖正道扫平。
第二百四十八章 武林盟主
“有意思,的确有意思。”张孝武摸着下巴上半寸胡须笑道。
兀松道:“一些帮派的确依托皇族生活,但往往皇族争储失败,支持他的帮派便遭受连累。而那些押对人的帮派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正所谓飞鸟尽良弓藏,毕竟皇帝比皇子们的权力更大,且他会得到专门效忠于皇帝的爪牙,金衣卫和银衣卫。所以那些被遗弃的帮派,要么隐忍发展,要么重新攀附新的皇子。其实所谓江湖,不过是利益罢了,为了争夺利益,众人便周而复始地争斗,若是皇帝寿命长一些,皇子多一些,武林争斗反倒会愈加激烈。
本朝尚武,圣武帝时便宣布不得禁止百姓习武,所以这圣汉的武林与江湖便如此形成。虽然朝廷支持帮派存在,但也对他们也有一些要求,第一便是不得密谋造反危害朝廷,第二是便是不得为犬夷效力,第三则是不得滥杀无辜屠害百姓。
所以江湖帮派或者各个大侠游侠,手里的兵刃要么是刀剑刺,要么是棍棒叉,他们不可穿戴盔甲,不可手持箭弩,不可以槊枪争斗,一旦发现,便是谋逆之罪。”
张孝武微微一笑,历朝历代古往今来,只怕是没有政府允许百姓持有军械武器的,他又问道:“那些所谓的魔教,他们会不会用军制武器和铠甲?”
兀松仔细回忆了一番后,摇头道:“魔教难以控制,但军制铠甲造价昂贵,魔教便是制造了,也挡不住大军攻伐。大多数所谓的魔教不过是杀人越货争夺江湖利益,极少数造反者也不过是螳臂当车,你当朝廷的禁军是吃素的吗。”
张孝武想到第六团那种德性,便摇摇头,心说禁军的确是有精锐,可也有草包,他说道:“兀先生,这丐帮又是怎么回事,他们的影响如何,在江湖中有什么地位?”
兀松道:“丐帮期初是一群乞丐互保成立的帮派,其实成分复杂,有的的确是苦命人,但有的就是懒人,期中自有王枭坚这种义丐,也有一些作奸犯科小偷小盗的败类,甚至有杀人犯流窜犯混入其中,所以这丐帮在江湖中既不算正义的帮派,也不算邪魔外道。但这王枭坚倒是一个大丈夫,颇受中原武林人士敬仰。关于他的故事我也听人说起,他在幽州做捕头时,他家大兄打着他的名声暗中做了不少坏事,拐卖人口,强买强卖别人财产,甚至当街掠走民女。百姓敢怒不敢言,后来有人将他大兄种种坏事记下来交给王枭坚,他大怒后抓走大兄投官,幽州府尹将他大兄判处斩立决,但是王家却责怪他不护佑周全,连他阿爷也宣布王枭坚不得进祖宗祠堂。王枭坚黯然离开幽州,一边是忠君报国,一边是孝义亲情,换做任何人也没脸留在家乡。”
张孝武想了想吩咐道:“这样,你派人去联系一下这九指义丐,向他表示感谢,并邀请他来木城做客。”他顿了一下,想到的却是更多,不只是感谢王枭坚这个人,更想到了能否利用丐帮,来铺开情报系统,让丐帮来做自己的耳目,“如果可能,让王枭坚联络一下中原游侠组建义军支援木城,也宣誓给木城守军做一做宣传。咱们不能在前线舍身杀敌,后方却把功劳记在朝廷身上,我们必须适当征得自己的名利。”
兀松含笑点头,他立即写信给了王枭坚,并由人送去代州祁县。
不久之后王枭坚收到了感谢的银子和兀松的邀请信函,得知鬼将正在筹军抗夷,并邀请他组建以军支援木城之后,顿时一拍椅子,对左右说道:“我就说这书生不一般,果然,人家是木城的参军,是塞北鬼将的军师。你们看看,这兀先生邀请我等前往木城,鬼将要当面感谢,还邀请义军前往协助,特地由我筹备。”
左右丐帮弟子忙道:“舵主,我等要去木城支援吗?而今关外……”
王枭坚道:“无妨无妨,你们不想见一见这鬼将风采吗?”
“自然相间,平生不识鬼将颜,便是英雄也枉然嘛。”众弟子道。
王枭坚道:“咱去木城,不能空着手去。丐帮的兄弟们,当下中原百姓生活困苦都是因为北方有犬夷大军压境。为了中原百姓,我决定受邀赶赴木城,与鬼将一同杀犬夷!可有与我同行者,同建义军?”
“舵主,我去!”
“我也去!”
“杀犬夷,怎能少的了我!”
王枭坚手下兄弟士气高昂,他立即赶往代州府郡,向丐帮代州大舵主汇报,那丐帮代州大舵主一听,立即呼吁其他丐帮兄弟一道背上杀犬夷,支持鬼将张孝武。
鬼将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塞北,北方的珲州、代州、并州、幽州等地也略闻其名,自王枭坚受邀组建义军支援鬼将之后,江湖上便开始流传丐帮乃武林盟主的传说,许多大门大派这才反应过来,如此一个博得好名声的机会,怎么让丐帮抢走了呢。
所谓武林盟主的消息是丐帮故意放出去,目的便是制造丐帮忠义为国的名声,一直以来江湖武林极为鄙视丐帮这群穷叫花子,也没有想过这群叫花子居然不声不响做出如此响动之事。而丐帮为了塑造自己的名气,公推王枭坚担任义军首领,全力支持王枭坚的北上之举,便是代州与珲州的官府得知义军,也拨了一些银子与粮食与丐帮,更是赢得了百姓们的称赞。
丐帮的“广告”打得漂亮至极,不但让丐帮飞身一跃成了江湖名门正派,也让鬼将名声大噪,更多中原人得知塞北有一个鬼将孤守木城抵御犬夷。
“平生不识鬼将颜,便是英雄也枉然!”
江湖名门正派以卫道天下为己任,不想被丐帮单独抢了风头,纷纷赶往代州,王枭坚广纳天下英雄豪杰共赴塞北。不少帮派派出大量弟子前往代州参加以军作为历练与结交江湖少侠的机会,于是,一时之间代州成了武林人纷纷向往之地。
被大家传颂抵御犬夷的鬼将张孝武,此时此刻却忙着另一件事,废太子轩辕子循的葬礼。
第二百四十九章 废太子终死了
轩辕子循多日之前油尽灯枯,那日与张孝武交易之后,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屎尿都得由人伺候,未几日便病死了。他这一生是即享受了荣华富贵,又时时刻刻提防,又隐忍了这么多年,在经历巨大的失败打击之后,还是疯癫了。
轩辕子循死时,身边除了一个老杂役,什么人也没有,可谓悲凉至极。
木城众人得知轩辕子循死讯之后,心中复杂不已,除了张孝武外,还有许多人与他有仇,可大家却又知道废太子并不是那么坏的人,只能长叹一口气,异口同声道:“他终于还是死了。”
但废太子的葬礼的礼制却是个问题,是按照皇族礼制,还是按照百姓礼制,便是读书破万卷的兀松也一筹莫展。按照皇族礼制,他们担心有人弹劾木城心怀不轨,若是按照百姓礼制,他们还担心还有人弹劾木城对皇族不敬。
最后,还是胡立建议说,怎么说轩辕子循也是青龙军一员,虽然是个逃兵,可也算是袍泽,不如按照军礼安葬了吧。张孝武听了他的建议,将他安葬在城北不远处的石敬墓旁边,这废太子大概没想过,自己死后会葬在被他害死的石敬身旁。
废太子轩辕子循出殡之日,留在木城养病的伤兵倒是来了不少,但他们并不是来悼念的,而是来破口大骂的。许多人一边大骂一边痛哭,为自己,也为袍泽,好在张孝武下令不得破坏轩辕子循的墓碑,才没有人报复废太子而掘坟挖墓。
李清趁着大家祭奠废太子的时候,连忙将早就写好的一张纸条卷成一卷塞进了一截芦苇节中,然后在街边一个卖炊饼的老妪摊子前驻足。左右观察之后,挑了九个炊饼,道:“我就要这些了,九为至尊之数,老阿婆,可否包好?”
那老妪惊讶不已,道:“九个炊饼?客观能吃得了吗?”
“怎么吃不了,我可是当兵的。”李清哈哈一笑,不经意间芦苇节跌落炊饼之中。那老妪一边挑选炊饼,一边将芦苇节揣进怀里。
李清邹舟,老妪立即收了摊子,回家之后从房顶拿下篮筐打开,从中取出了鸽子,并把芦苇节绑在鸽子腿上。天色渐暗,老妪左右看到无人,立即将鸽子放飞了,转身之后依旧是一个让人注意不到的卖炊饼的老妪。
鸽子飞了一个时辰,便越过两狼关,落在了两狼谷内的一个叫做溪谷村的地方,这是狭长的两狼谷中唯一休息的地方。
溪谷村有两百来户人家,有一半做客栈生意,另一半则是为客栈提供东西的,从珲州和代州去两狼城的,从塞北进入两狼城后去中原的客人,大多数都会选择在这里休息片刻,或吃一些东西再上路。
鸽子飞到了牛大为家,这牛大为家中养了一百多只鸡,他平日以此为生,一百只鸡每日下蛋都会卖给各家客栈,他的生意着实不错,还盖了一套院子,请了四五个专门养殖的佃户。
溪谷村人都知道牛大为人伶俐,他不仅养鸡还养鸭子、养鹅,甚至还养了两匹马和四条狗,几年尸变便成了溪谷村的大户。
人们还知道牛大为喜欢养鸽子,只是这鸽子肉不多,不知他养这东西作甚,全当有钱人的癖好了。牛大为日日亲自喂养自己的格子,今夜习惯性去看自己的鸽子时,立即发现多了一只鸽子。他连忙上前抓住了鸽子,解开鸽子腿上的芦苇节,将芦苇节里纸条的内容抄写一遍,而后将芦苇节绑在另一只鸽子腿上。当夜,牛大为家的下人策马向龙都方向跑去,而次日一早,牛大为家的一只鸽子也同时向龙都城飞去。
这是金衣卫的双重传递,为了保险一些,在李清将带着密码的书信传到中转站后,由牛大为破译出来,并分别用信鸽和人力向龙都城传递,这样如果信鸽意外,金衣卫也能保证用最少的时间传递成功。
皇帝获得情报的两种途径分别是各地奏折和金衣卫密信,相比各地奏折,金衣密信更加快速直接,密信中的内容也更加可信。张孝武回城之后便让人谢了奏折,可这奏折而今还在路上,大德帝第一时间拿到了废太子暴毙的金衣密信。
废太子死了,和他一直作对,压在他头上的三哥死了。
大德帝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作画,画笔都掉在地上,心中百般滋味涌出,许久之后才轻啼道:“他是死了?”
王敬之鞠身道:“是的,他死了,前次密信说,他已然病入膏肓,没折腾几日便死了。”自笃山伯掌权之后,百官纷纷投靠与他,张党也偃旗息鼓,反倒是王敬之带领的金衣卫却向皇帝效忠,并与笃山伯划清界限。
笃山伯虽然百般拉拢,但王敬之坚决不允许金衣卫与笃山伯有任何来往,甚至杀了十七个接受笃山伯好处的金衣卫官员。王敬之也知道,忠于陛下是金衣卫的使命,三千金衣卫从上到下早就将忠君报国刻在骨子里。王敬之毫不犹豫找到大德帝,向大德帝宣誓效忠,并将金衣卫名册交予皇帝。
大德帝也在得到金衣卫全体效忠后大赞王敬之,加封王敬之正三品带刀侍卫御前行走衔,赐尚方宝剑。王敬之也终于不用再隐藏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做起了金衣卫玉帅,坐镇金衣卫衙门指挥天下密探。
大德帝坐在梨花椅上,望着远处的夕阳彩霞,心中感慨万千,生为皇子当永世不得安宁,若非福贵,便是枯骨。
作为一个皇帝,大德帝深知隐忍的重要性,因为隐忍,他最终战胜了三皇子轩辕子循,而面对六十岁的笃山伯,他又有什么不能隐忍的呢?今年他还不到三十岁,即便满朝文武皆听笃山伯的,他又有几年能活?而在大德帝最艰难时,选择向他效忠的王敬之,大德帝极其信任,王敬之也是唯一一个带刀觐见的外臣。
大德帝沉思片刻,问道:“玉帅,这鬼将亲赴犬夷和谈,还引走了北夷与靺鞨大军,你说该如何赏赐?”
第二百五十章 鬼卫塞北
虽然大德帝信任有加,并委以重任,但王敬之哪敢替皇帝做决定封赏臣子,为官多年的他立即表现出惊恐来,鞠身恭敬道:“金衣卫只听陛下的话,不能给陛下任何意见,此乃金衣使命。”
“你这个人好生无趣。”大德帝微微一笑,心中更加信任王敬之了,他起身踱步,忽然问:“鬼将可忠?”
“臣请将此人过往报与圣上,还请圣上判断。”王敬之道,“此子平民出身,其父张检,为雍州平安镖局一名普通镖师。但臣经过查访还曾探知张检曾为宁王侍卫,后离开宁王府居住雍州。”
大德帝问道:“宁王之乱,那张检参与了吗?”
“并未。”王敬之道,“那张检离开宁王府后三年,宁王才开始作乱,金衣卫调查这张检与宁王作乱无关。”
“这张检为何离开宁王府?”
“宁王荒淫残暴,有志者无不厌弃。”王敬之道,“据说张检离开宁王府,只因他的好友劝阻宁王,却遭宁王迫害,于是张检看透了宁王面目,便就此离去。”
“倒是一个满腔正义之士。”大德帝笑说,又道:“这张孝武啊,平民而为将,圣汉三百年未有。”
王敬之拍马屁道:“若非陛下提携,又岂有这三百年之才。”
大德帝大笑不已,为自己发掘了一个人才而得意。
王敬之继续说道:“张孝武在石敬手下时助其坚守土城,并以神射三箭射退乌桓联军,险些将乌桓小王兀立塌射死阵前。后土城破城,他杀出重围之后辗转于木城,并以勇武赢得了程处赏识。塞北战事僵持,有逃兵近千人押至木城,程褚遂以张孝武领逃卒组建死士营。这张孝武率死士营歼灭塞北沙匪,此后塞北无匪盗。后青龙军鸦山战败时,这张孝武领三百骑兵反杀乌桓三千追兵,大破之,张孝武斩杀乌桓可汗七子之一耶谷查什。此番护送苏钰至鸦山谈判,此子又以三百轻骑破阵两万乌桓铁甲骑兵,打得兀立蹋不敢不敢出阵,陛下识人之明,亘古未有。”
大德帝听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现在提刀上马也一并出塞杀敌,不由得拍着龙椅哈哈大笑道:“此子乃良将,良将耶!为何此子如此骁勇,却名声不见于朝野?”
王敬之道:“回陛下,只因此子非士族出身罢了。”
“士族,平民,皆为朕之子民,有何不同?”大德帝还是年轻气盛,他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来回踱步,道:“你说,此人能否为我所用?”
王敬之想了许久方道:“那苏钰曾说过,这张孝武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倒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并弑杀残忍,曾当街斩杀一冤陷他的老妪,并生食其髓。此人手刃之人,前后数百,甚至有塞北传闻千人以上,煞气慎重。”
大德帝吓了一跳,这张孝武不愧是鬼将,所作所为当如恶鬼一般。
王敬之又道:“臣妄测,废太子病死应与他有极大关系,张孝武与那石敬关系极好,石敬将其从役徒提携为校尉,又为其赐婚,可谓恩重如山。鬼将大婚之日土城陷落,其妻遭犬夷毒手。此人对废太子和顾雍怨恨极深,废太子被关入木城地牢终日不见阳光,想来任何人数月不见阳光,也会百病缠身,更何况废太子早已疯癫。”
见大德帝沉思之中,王敬之又道:“陛下,臣与笃山伯接触时曾听说,他说此子乃双刃利剑,用之得当可为除魔利器,用之不当可伤其主。故而兵部一直压制木城,迄今未予木城军饷职务。这木城守军虽然是我圣汉精锐,却既非禁军,也非边军,最多算是乡军。”
大德帝忽然哈哈笑了起来,道:“笃山伯是想压一压这鬼将的风头,等鬼将磨砺性子后再收买人心,好计谋,好计谋。”王敬之点头称是,大德帝冷笑道:“木城守军乃我国之英雄,又岂能寒了他们的心,拟旨,以木城罗兰为界,木城守军增补边军卫所,其部拟五千之兵饷之数,所部名为……既然他叫鬼将,所部便成为鬼卫吧。”
“陛下是想收了这把双刃利剑?”王敬之问。
大德帝诡异一笑:“既然连老谋深算的笃山伯都无法掌控此人,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替我动一动一些人的根基。”
金衣卫的情报虽然准确及时,却非兵部呈报,因此大德帝的封赏暂留宫中不表,只有王敬之和贴身太监知晓。而当下朝廷的重心,便是对于乌桓提出的嫁公主和亲要求是否要接受。
和亲并不是没有,不管是前朝还是本朝,和亲都是政治外交的手段之一。本朝曾经外嫁过公主,这三公主将中原文化文明传播到周边国家,许多藩国也因此将圣汉视作主国。此和亲是为下嫁和亲,然而被乌桓要挟被迫和亲,这在圣汉三百年历史上尚属首次,哪有被迫外嫁公主祈求和平的道理。
于是朝野中也是吵成一片,温和派和强硬派各有各的说法,温和派说以和为贵者,强硬派却骂温和派丧权辱国。笃山伯自然是强硬派,他直接在朝堂之上呵斥张宽等人,送女人和亲,连脸都不要了,祖宗的让你丢得干干净净。
左丞相张宽与右丞相王承虽然私下彼此争斗,但那属于文官之间的内斗,至少在规则之内,而笃山伯掌朝却是武人执政。历史上多少王朝因武人执政而乱国,又有多少执掌兵权的武将推翻皇帝而自立。张党与王党在面对笃山伯后,迅速统一意见,集合自己的力量对抗笃山伯。
笃山伯掌权,自然不会听他们的,可笃山伯爱惜名声,不愿百年之后留下骂名,便允许百官在朝堂争讨。大德帝听得两方都有道理,并未轻易下结论,作为一个年轻皇帝,他的内心中自然不愿公主外嫁丢祖宗的人,可他又不能轻易遂了笃山伯的意,故此内心矛盾重重,迟迟不答。
苏钰只能继续等待吩咐,倒是让许多人又重新认识了周围笃山伯的狗腿子,未料到他居然有几分能耐。
第二百五十一章 庐陵公主
在是否和亲问题上,张宽与王承坚决支持和亲,在他们看i,以和亲方式i取得短暂的和平,其代价是最小。而乌桓提出和亲要求,也展现了乌桓人的诚意,相当于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对彼此都好。
奈何军方态度反复反对,且朝野中尚有不少书生意气的官员纷纷反对,扬言天朝上国又岂能为人所迫。这其中尤其以太学院的学子们叫嚣得尤甚,今年是大德元年,皇帝特加以恩科,诸多学子士子们为了在年底的科举考试前博得一个好名声,纷纷游走于京师各大名地,彼此斗诗斗对i彰显才华,试图在科举时能被主考官闻名。
而下嫁公主以和亲之举,更是惹怒了这些学子们,他们纷纷请愿,扬言宁可断臂不可和亲。
对于学子们的幼稚行为,张宽与王承也颇感无奈,张宽对王承感叹说:“世人以我二人卑躬屈膝,我二人又何尝不想断然刚毅,然国家大事,又岂能意气用事。”
王承道:“你我深知国靖艰难,天灾人祸之下百姓流离失所,此时江南叛乱频频,朱雀军团每日消耗便是一笔巨资,可那些书生意气者又如何得知。唉……治国,不能翻着书本i治理啊,迟早会出大乱子的。”
张宽道:“顺德兄,你我为官三十几年自然深知其中道理,然而百姓愚昧,书生意气,武官夺权,你我如何能与他们讲得通道理?葬送了塞北事小,可若是犬夷南下攻打边关,国内如何征调军饷兵源?”
王承道:“少别兄,朝堂中越i越多人反对和亲,你我该如何力挽狂澜?”
张宽想了一会儿,忽然说:“既然从大局i说众人不听,他们也看不清大局,我们倒是可以从笃山伯身上入手。和谈不成,青龙军必定葬送塞北,此举对谁最有利?”
王承一拍巴掌道:“妙啊!妙啊!笃山伯最终名声,若是青龙军覆灭,少不得是兵马大元帅无能。而笃山伯拒绝和谈,莫不是意图逼死青龙军?若青龙军上下皆亡,禁军便尽归笃山伯所有了,他是在执掌明火害死青龙军上下,想武夫独国。”
张宽捋着胡子大笑道:“顺德兄高明,笃山伯坚决不和亲,乃心存逼死青龙军目的,其人何其歹毒也,明日你我必当朝揭发其罪状。”
王承忙道:“老丞相万勿焦急,不若令他人弹劾,你我方有辗转余地。”
二人定下计策,于朝堂之上由门生发起奏请,以是否真心诚意援救青龙军,笃山伯是否有陷害忠良之心为借口,借力打力,要求和亲。
笃山伯亦矛盾不已,他又何尝不知国内难情,中原北方遭受洪灾,江南地区有天火教造反不断,西南地区蛮夷对抗,圣汉帝国内困外焦。然而武将想要建功立业,尤其是自己的十八虎贲在得知塞北张孝武的功勋之后,更是嚷嚷着不能让一个小子抢了风头。
笃山伯左右摇摆之时,忽然被人弹劾试图至青龙军于死地,居心叵测,顿时勃然大怒。他知道又是张宽与王承背后怂恿,便不动声色,先是让人弹劾那弹劾他的官员,随后下令将其杖毙。处理了朝中质疑声音之后,他才说应以大局为重,逼问,勉强同意和亲。张党与王党一面愤恨一面欢呼,认为这场胜利i的太过惨烈。
大德帝见状立即也同意了和亲之举,后百官开始替皇帝挑选公主和亲,但很是尴尬的是,先帝太乾生了十几个儿子却只生了三个女儿。这三个女儿中,长公主二十二岁已经嫁人了,二公主年纪十六正合适,但她自幼喜欢经书,在先皇去世时削发出家为僧了,而三公主今年七岁……
至于大德皇帝今年才二十九岁,女儿也不过十岁,十岁幼女又岂能外嫁。但好在他四哥,四皇子轩辕子衿尚在龙都并未就藩。轩辕子衿向i性格懦弱,其长女今年十五岁,虽然年龄小了一点儿,可也是及笄年华算得上是成人。
四皇子自然是反对爱女外嫁番邦,但他无权无势性格懦弱,只能跑到宗庙中向祖宗牌位哭诉,随后一病不起险些一命呜呼。轩辕子衿之女青缨知道父亲伤心,又唯恐他被皇帝和百官逼迫,便主动提出愿意做和亲公主。
大德帝大喜,封侄女青缨为庐陵公主,由苏钰护送庐陵公主和亲嫁于乌桓。为了伺候公主,大德帝还赐予男女奴役各一千人,并嫁妆等金银珠宝十万金。苏钰得令后便护送着公主一行向北行去。然而进入司州之后,突然遭遇司州洪水爆发,和亲队伍被迫停留在凤灵城,只能苦等洪水退去。
此时塞北木城内忽然乱了起i,原i是因为废太子之死引起了斗殴,有人大骂废太子祸国殃民,有人则支持废太子善待下属说别人忘恩负义,于是城内发生不少斗殴。好在此时李春城回到了木城,与张通明一道将斗殴者无论轻重全部关押。李春城向张孝武汇报说,这些人都是闲的,病慢慢好了,留在城中无所事事,整日就会打架了。
张孝武也不知从金城返回的伤兵该如何处置,两万伤兵中,除了百姓与已经病逝的伤兵,尚有一万八千老兵,他们都是战场经验丰富的禁军精锐,稍微处理不好便是大乱。
张孝武早就写了奏折向兵部汇报请示,但兵部的批文却远远没有圣旨这么快,因为兵部也在讨论之中。兵部众人的确不知如何处置这些人,是重建青龙军,还是就地还乡,但首先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不能并入木城守军或狼卫之中,以免边军势大。
既然朝廷暂无建议,伤兵们便只能滞留木城,好在木城粮草充足,而伤兵更需要静养休息,如此便并未制造太大麻烦。兀松向张孝武建议是将他们暂时收编,便于统一管理,且青字营军候陈青深得人心,以陈青统兵管理,严禁外出。
张孝武觉得这个建议不错,因为祖公茂的守备营正在选拔骑兵随他一起北上救援,这一万八千人中能选出不少精锐老兵。
第二百五十二章 八千流役犯
让张孝武意想不到的是,伤兵们听到木城守军选人北上援救金城后一个个嗷嗷请战,说一定要选自己,一封封请战血书送到祖公茂面前,恼得祖公茂一个头两个大。这战马还没准备好,请战书比战马还多,有一只胳膊的伤兵跑到祖公茂面前说:“大人,我一个人可抵他们八个人,请让我杀回去救出袍泽兄弟吧。”
“让我看看你的本事。”祖公茂一脚踹过去,那人应声倒地大喊:“大人,你打了我,必须带我走。”
祖公茂气笑了:“你娘的,你是在跟我碰瓷吗?”
张孝武对这伤兵们渴望援救袍泽的请战感动不已,这才是真的汉军,大浪淘沙去伪存真,他们都是军中精华,他们身上体现了汉军的爱国、坚韧、血性、勇敢的精神。但张孝武也知道这些人虽然斗志昂扬,身体却不允许,便要求伤兵必须要养好病才能参加选拔。
难道拖着一条腿去杀犬夷?张孝武的军队是去救三万汉军的,不是去卖惨求可怜的。
那陈青更是无事便跑到守备府上,说他早就准备好牺牲了,此战若是不带上他,他便自行组织士兵前往。张孝武吩咐关城说,以后看到陈青便关上门,别放他进来。
几日后,太子党余孽八千流役犯人被押送到此,比原计划早了八天。太子党余孽共有五万多人,其中有四万两千人被陛下大赦天下释放了,剩下这八千人皆为重犯家属。
押送的前车将军对张孝武很是好奇,又递来一封书信,张孝武接过书信,见写信人是张彪,但他不认识张彪是何人。前车将军低声道:“礼部员外郎,太学院大学士。”
张孝武道:“我不认识什么读书人,这大学士就更不认识了。”
“左相张宽之子。”
张孝武暗暗心惊,立即拆开书信,见信函中的雅言文字,顿时一阵头大,道:“兄台路上辛苦,晚上弟做东,请兄台于望春楼酌。”
“好说,好说。”
宴请之前,张孝武终于搞懂了这张彪写了什么,原来是张彪得知张孝武作了一首《将归》的诗作,惊为天人,邀请张孝武赴京之日一定告知,并希望能与之深谈。张孝武询问这叫魏远的前车将军张彪是何等品性,突然给他写了一封信,这让他有些发懵。
魏远大笑,说这张彪乃是当朝一顶一的大学士,论做学问当朝第一,陛下便是张彪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几年之后张彪便是当朝太傅。但张彪此人不喜朝争,也不参与任何党争,挂着一个礼部员外郎的官身,极少参与朝政。
“京城人送外号张呆子。”魏远笑说,“曾有一次,一个入京赶考的学子在茶楼里留下半幅对子,所有人都对不出来,张呆子便坐在那对子前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终于做出下联,然后大睡两日两夜,差点吓得太学院的学子们以为再也见不到老师了。”
张孝武忍俊不禁,原来这张彪只是一个书痴。
魏远又道:“张将军,陛下对你信任有加,便是有人谗言,陛下始终相信将军能保住塞北。”
张孝武拱手向南,道:“不敢有负皇恩。”他随后又道:“魏将军,敢问为何将八千叛逆家属流放至此,须知此时木城聚集大量青龙军兵士……”
魏远摆手道:“陛下信任与你,说交予你,你必定能处置得当。若是交予别人……”他压低声音说:“若是别人恐苛待众人,反而引起青龙军将士担忧,以致逼得他人叛国。”
张孝武顿了许久,才才明白其中的缘由道理,不禁称赞大德帝的智慧,也为自己曾经担惊受怕朝中有人谋害自己而觉得惭愧。
大德帝知道木城中太子党众多,将流役犯人送到木城,便是心存照拂,以此来安抚青龙军情绪。此时太子已然暴毙,青龙军上下再无靠山,大德帝施以安抚重掌青龙军军心。但是大德帝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以为青龙军上下忠于轩辕子循,却不知青龙军因为轩辕子循的无知与自私早就军心涣散,甚至许多人对其恨之入骨,即便帮助了废太子的党人,也收买不了青龙军的军心,甚至反而会激怒他们,让他们心中产生皇族是一家的反感。
但张孝武知道大德帝的心意,便决定善待他们,他召集着八千多役徒,见其中孩童便占了三分之一,女人占了三分之一,老人和青年男子占了剩下的三分之一,心中一震悲哀,这便是争储失败的下场,若是轩辕子循成了皇帝,这八千多人必将享受无上的荣华与富贵,也许此时此刻,在此的八千役徒便是张党。
“不,绝对不会是张党的人。”张孝武心中暗暗忖道,“轩辕子循可不是大德帝这种书生意气心怀仁慈的人,他若是称帝,只怕张党不被诛九族,也得灭满门,龙城城不会只杀三百余党,不死个三万人不是轩辕子循的性格。”
众流役犯抬起头望向高台之上的那个年轻英俊的将军,心中惊讶不已,原来这人就是鼎鼎大名的鬼将张孝武,他们惊讶此人居然如此年轻,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此人有哪点像是罗刹厉鬼,怎么来时的路上人人说他的残忍。几个人声议论起来,很快被看押的士兵喝止住了,大家担心自己的境遇,尤其是将近三千的女子,非是富贵人家的妻子便是女儿与丫鬟,各个都长得比塞北木城的女人水灵漂亮,她们惊恐地低着头,躲避着周围人贪婪野蛮的目光。
张孝武朗声喝道:“我就是木城守将,塞北鬼将张孝武,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我治下百姓,既然你们身在塞北,我就讲一下塞北的规矩,我的规矩只有三条,第一条,听我的话,第二天,听我的话,第三条,还他娘的是听我的话!听我的话,你能活下去,因为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塞北的生存法则!你们,从今天开始,孩就是我的孩子,男人是我的士兵,女人是我的姊妹,老人是我的家人,你们记住一点,在塞北,我就是你们的主人。但如果有人敢背叛我,出卖我,我就会将他脑髓挖出来,一口一口地吃掉!听明白了没有?”
众人惊恐地看着他,哪里敢说话,甚至不敢与之对视,一个个噤若寒蝉,看样子是听明白了,彻彻底底地明白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皮革厂厂长
张孝武的恐吓取得了初步的效果,八千役徒没有一个敢于反抗,敢于对视之人,他们在龙都的时候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而今被流放到此,更是心翼翼地生活,哪里还会反抗。塞北在他们眼中就是一处蛮荒之地,来到这蛮荒之地,大家只求活着就好。
张孝武而后又喊道:“尔等虽然有罪于帝国,但只要你们在城内心生活,不再作奸犯科,不再为非作歹,可与百姓无异。另外,若有参加木城守军戴罪立功者,每月军饷可领三十斤米五十文钱。”
听到军饷报酬,顿时许多流役犯瞪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他们全家被流放至此,最担心的便是被饿死,眼下最愁的便是食物。听到张孝武招募军士,许多人立即举起手来高喊:“我报名,我报名!”
“我参军!”
“我亦参军!”
“……”
兀松站在张孝武身后,看了一眼阮清文,低声问:“阮司马,这粮食足够吗?”
阮清文道:“都够,只是兵士是不是太多了,如今木城守军一万,伤兵一万八千人,再招募几千役徒为卒,木城守军便超过三万人了。咱们这是擅自招兵,甚至比狼卫的军士多了一倍,若是有心人弹劾将军,只怕将军会有难处。”
兀松也苦笑连连,不知为何将军要招募士兵,当下应该做的是精简士兵,而不是增加军队,以免给人留下口舌。如今的张孝武已经不是那个校佐,作为一地执掌,他会遭到更多的妒忌,作为一个平民子弟,兀松相信只要战争结束,他便会被抛弃在一旁。但他也无力改变这个现状,毕竟即便是他自己这种士族,在大士族的眼中依旧毫无存在感。
为了安抚流役犯,张孝武特允许他们到废太子墓前祭拜,但只有不到一百余人有胆祭拜,其他人担心张孝武在试探他们,因此不敢前往。两个太子嫔抱着皇孙在太子墓前失声痛哭,其他众人也嚎啕大哭,张孝武令人不要打扰,并优先安排太子一家人入住。
祭拜之后,是该安排役徒生活了,两千青壮男子被拉入守军中,成为守军的役夫,其他人被安排在田中捉虫除草。但捉虫除草不是什么苦活累活,很快便干完了,而木城又没什么工作,这些老人与女人孩子役徒一时之间也没有安置之处。
随后张孝武任命王一瑾负责将孩童组织起来,建立一个稚虎营,专门负责学习,木城所有孩童都必须读书识字,木城的萌茵堂学子们自动成为老师,而王一瑾的老师则成了教谕。老先生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一地教谕,日后塞北所有学子都是他的学生了,差点把老先生乐背过气去。
此时管镶终于带着商队返回塞北木城,并兴高采烈地汇报自己的工作,气得张孝武道:“你是县令,你不是商人。”
管镶道:“将军有所不知,这塞北土地贫瘠,若是依靠种田经营,只怕过几年木城就要饿死人了。我想来想去,只有将此地经营为通商之所在,才有可能留住木城繁华。此次,我将木城皮靴贩卖给中原,不知怎地,人家一听鬼将治下的皮靴,便纷纷出手购买,尤其是一些江湖豪客们更是一掷千金。将军可知此次在中原,订购了多少皮靴?”
张孝武颇感意外,但并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名气影响了中原许多豪客,他笑而不语。
管镶自问自答道:“咱们塞北的皮靴都是用羊皮子做成,鞋底也硬牛皮材料,所以又结实又耐用,赢得许多人的喜欢。他们向我们订购了两千双皮靴,还说明年需要三千双,许多中原客商也定下了皮靴,那些商贾定制了七千双靴子。”管镶讲得口若悬河,他并不是那种死读书而做官的人,恰恰相反,由于管镶爱钱懂得赚钱,是一个实干型的官员,注定与官场格格不入,除了张孝武,没有人敢支持这样的人为官。
当管镶说木城的鞋匠们需要制作三年才能完成订单任务,张孝武却突然灵机一动,木城最大的特色便是皮靴制作,但如果将所有鞋匠捏合在一起,建立一个大型工厂,整合资源做大做强,将会彻底打响木城的品牌,让木城皮靴产业带动地方经济。
想到这里,张孝武兴致勃勃地宣布宣布建立塞北皮革厂,并委任管镶担任厂长,不同于江南皮革厂,这塞北皮革厂因为有官府做支撑,肯定不会倒闭,但张孝武依旧谨慎地问:“仲之,你有姨子吗?”
管镶是个实干家,当天便选好了厂址,又强行征辟了五十个皮靴师傅,招募了役徒中的女工,次日塞北皮革厂便成立了。城内的鞋匠师傅们哭天抹泪,哪想到自己居然被强征为官府的佣人,可他们知道张孝武这人不讲道理,便只能老老实实地做这师傅,教授起女工如何赶制皮靴。教着教着,许多人便不肯走了,也不嚷嚷离开了,毕竟塞北皮革厂中女工达到上千人,而皮匠师傅只有五十人,如此悬殊的男女比例,是个男人都觉得身在女儿国。
自然,塞北皮革厂内时不时有绯闻和流言传出,引得士兵们嫉妒不已。尤其是一些男卒看到了美女子之后便不由自主地吹口哨喊话调戏,平生了许多争端。为此,管镶还特地请治安营看着厂门口,避免麻烦。
但麻烦一定会有,古往今来男女之事哪里是能禁止的,不几日,城内争风吃醋打架斗殴者不计其数。治安营校佐张通明一次抓了八十多人,原来是为了争夺一个女子,两活儿人约架,被张通明抓了个正着。
张孝武得知这个乱七八糟的消息,先是乐不可支,但他心中倒也并不觉得什么。男人为了争夺配偶别说斗殴,便是动刀子杀人都是常事。这些军汉只是约架,并未动刀子,说明他们心存忌惮,还没丧失理智忌惮军规。倒是兀松建议,流役女子已经是木城百姓,倒不如让她们与本地军卒婚配,一来安抚军心,二来也让军佐们照顾这些孤苦伶仃的女子。
张孝武许之,下塞北婚配令,着令管骧负责此事,谁让他是塞北皮革厂厂长。
第二百五十四章 色胆包天
规定塞北但凡女子满十八岁少四十岁年纪,必须婚配成亲,若有孤身者将由官府发配未婚军汉强制成亲。而婚配军卒必须满足三个条件,第一便是未婚,在家有妻有子者不在此次婚配名单中,第二是女子自愿为主,若女子不愿不可强娶,第三则是死士营老营军卒优先。最后,若有孤身者,强行婚配成亲,不在以上要求中。
这道命令之后,木城及周边的人家乱了套了,甚至木城本地百姓都吓得够呛,尤其是许多失去丈夫的妇人,担心万一被随机匹配一个粗鲁暴躁的军汉,这辈子不就完了了吗?于是木城媒人成了最忙碌的人,那八千流役犯人中便有三千人是女子,不是失了丈夫,便是满十八岁的未婚女子,她们更加焦急。
管骧本打算替木城民生赚钱,岂料到成了全城最忙的大媒人,他跑到守备府向张孝武诉苦说:“卑职干不了这种活儿,干不了这种活儿啊。”
张孝武反问:“你一个县令不干,难不成让我一个守备使来干?”
管骧立即建议道:“可以交给兀参军……”
一旁笑呵呵办公的兀松顿时打了一个冷颤,怒道:“管仲之,你若是再这般推三阻四,对得起大人的提携吗?对得起军士的期待吗?多少未婚壮士嗷嗷待哺?”
张孝武“噗嗤”一声乐了出来,道:“兀先生开黄腔了,管大人心一些。”
管骧无奈,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大腿道:“大人,我有一桩婚事,需要大人点头。”
张孝武问:“何事?”
管骧面色复杂道:“亲卫营校尉关城,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女人,女方家也同意了,而今只要你点头。”
张孝武道:“我又不是关城的阿爷,他愿意娶哪个女人是他的事儿,我又如何能阻拦。”
管骧道:“那女人是……废太子的太子嫔……废太子嫔邹氏。”
张孝武心都要跳出来了,兀松也不由得伸长了身子,二人齐齐道:“太子嫔?!”这关城胆子太肥了,居然连邹氏也敢娶,她的身份和背景,足以给关城招来杀身之祸。
张孝武断然拒绝道:“关城可以娶木城任何未婚女子,唯独不能娶邹氏。这个夯货,我以为他就是喜淫罢了,没想到这厮居然属泰迪的,敢日天啊。”
兀松也苦笑道:“那太子嫔邹氏虽然被贬为平民,废太子的儿女也被赶出皇族,可他们身份特殊,我木城将士不宜沾惹废太子一家人。仲之,你也不劝劝他,要知道这么做能害死他呀。”
管骧气结:“我也劝过,可这关城死心眼,铁了心一定要娶她们。他还跟我说,除非把他能死,否则他娶定了。”
张孝武惊道:“还她们?不是一个?”
管骧道:“不只是一个太子嫔,还有两个奉仪,人家三个女人要一起嫁给关城。所以那子现在鬼迷心窍了,我怎么劝也劝不听。但他倒是怕你,不敢直接告诉你们,非要让我拐着弯向大人报告。”
兀松一笑:“说明他虽然脑子一热,倒也知道生死。”
“那三个女子是自愿的吗?”
“却是自愿,我也问过,她们听说关城是个校尉,更是愿意。”
张孝武摇头苦笑,心说这混账玩意真能给自己添乱,便道:“仲之,你把关城给我叫来,他娘的,三天不挨打,他还上天了。”
关城被张孝武大骂一顿之后,闷闷不乐,但也不得不听从张孝武的话,这桩婚事便暂时告吹了。
不久之后,忽然传闻废太子家三位女子自缢身亡的消息,县令管骧草草结案,并上报朝廷。废太子家的两个儿子和四个女儿,无人看管,为了皇族颜面,县令管骧判由校尉关城收养。
关城感激不尽,原来张孝武让胡三万帮着演了一场偷梁换柱的大戏,邹氏和其他两位奉仪假死之后,被暗暗被接到了关城在城中新买的房子里,还顺带收养了废太子的儿女们。
关城并不知道这些孩子不是轩辕子循的种,还以为自己给太子爷当了二哥,心里甭提多美了。关城将废太子的两个儿子改名为关明和关亮,又被他从带在身边习武,视如己出,倒也没有辜负三位女子的一片苦心。
事后,关城向张孝武跪谢,说现在便是摘了我的头,我也二话不说。
张孝武笑说你这家伙虽然办事冲动,却也重情重义,你也不管邹氏是不是利用与你。
关城说便是自己被利用,也是心甘情愿了,将来若有一日被她们出卖,也不会怨恨她们。
“此事就此过去,需要与人再提,邹氏与另外两位女子,万万不得联系她们的娘家,否则你的杀身之祸是跑不掉的。”张孝武叮嘱道,“还有你的儿女们,管住了嘴,外人知道他们阿娘在世,你们都得死。”
“卑下明白。”
为了帮关城掩盖,张孝武让人放出风去,说废太子妃与子女们见了废太子的墓碑之后,兔死狐悲后自缢殉葬了,成就了她们的贞孝美名的同时,也替关城阻挡下了许多麻烦。
处理完关城一事,祖公茂来报,说连通城内和城外地四条地道终于全部打通,这四条地道均为八尺高四尺宽,健在地下一丈深处,长度从五里到十里不等,其中最远的便是连接到疫庄的地道。
张孝武大喜不已,立即与萧开胡立胡三万等人察看地道情况,但他们发现地道有一个问题,通风系统不足,如果藏兵其中,兵将过多则容易窒息。
“我们才几十人就已经呼吸困难,若是藏进千人,只怕憋也憋死了。”张孝武考察之后说道,“每隔几十丈需要建成通风口,可以利用中空的竹子建设。”
祖公茂道:“卑下这就去办。”
地道建成,就意味着木城再也不是孤城难守,他们终于可以进退自如了。
众人大喜,张孝武下令宰杀牛羊,在守备使府内饮酒作乐。塞北土地贫瘠稀薄,不适合耕种,所以牛都是牧牛,而非中原黄牛。所以中原不得食用牛肉的规定在塞北便是废纸一张,当然,这牛肉也不是说吃就吃的,毕竟这牛肉太贵,便是守备使府上也很少吃牛肉。
张孝武看了被切好的牛肉,忽然灵机一动,又想到靺鞨人的吃饭,大叫道:“有了,我们今天吃火锅。”
第二百五十五章 银衣卫袁琪遗孀
第二百五十五章银衣卫袁琪遗孀
众人不解,张孝武便让人寻找适合的锅,却发现没有这么薄的铁锅,他转头忽然见到挂在架子上的头盔,大笑道:“今儿请大家吃头盔火锅!”
头盔火锅的创意是很好,可却被众人排斥,且吃火锅最重要的不是锅,而是蘸料,尤其是辛辣的味道。所以众人吃了一口这头盔火锅之后,纷纷举杯对张孝武说:“大人,咱们还是饮酒吧,来,我敬你一杯,我干了,你随意。”显然,大家暗中嫌弃张孝武的新美食做法……
张孝武酒量虽好,可也架不住大家劝酒,便被众人一通灌酒,尤其是胡立笑嘻嘻地要和张孝武醉酒到天亮。兀松笑骂:“你这货喝不醉酒,如此坑害大人,等大人醒酒之后,非得罚你去挖地道。”
胡立这才怕了,找别人拼酒去了。
管骧找到兀松和王一瑾,说:“我有一件事……”
王一瑾打趣道:“管大人肯定有好事,你如今是木城喜神。”
“去去去,别拿我打趣。”管骧笑骂道,“王,你要老婆不要?”
王一瑾忙道:“大人准我去学堂学习四书五经,如今我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请不要用女色来打扰我。”
管骧道:“说你胖你还喘,我才不是找你的好事儿咧。”
兀松却摇头道:“未必,好事不会落到你我头上,这事儿肯定不简单。”
管骧道:“有一个老妪给了我几百两银子,让我给她说一门亲事,这桩亲事的对象便是咱们大人,人家愿意做妾氏。”
王一瑾跳脚道:“那也不行的,那老妪多大岁数,咱们大人才多大年级,你能娶一个婆婆做妾?”
兀松也张大嘴巴,无奈地说:“管仲之,我先前没觉得你太离谱,而今怎么如此离谱?你收钱我不反对,可是这钱也能收?大人要是知道你给他娶一个老妪,非得把你赶出木城不可。”
胡立忽然跑过来,问道:“什么?让城主娶一个老太婆?他娘的,管仲之,信不信我薅光了你的胡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着带走一个十七岁的娘子,居然给城主一个老太婆,你的良心大大地坏了!”
管骧哭笑不得道:“你们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给大人送一个老太婆了?是老妪的孙女,喏,胡大人,就是你看到的那个女孩。我是准备给大人做暖床丫头的,不是留给自己的,我一个堂堂读书人,又岂能做出如此下作的事?”
“读书人都不是好东西。”胡立笑骂。
“咳咳咳……”兀松擎着嗓子道,“你骂他就行,别连累其他读书人。”
管骧见大家越说越不像话,忙解释道,“这老妪其实是前银衣卫统领袁琪的母亲,袁琪是太子党人,因攻打皇宫而被斩首示众。可你们却不知道,这袁琪本来将女儿许配给了他最得力的手下左仲,婚期便定在今年五月,但左仲却在攻打皇子府的时候被打死。袁琪之女虽然生得楚楚动人,却尚未成亲便成了望门寡,你说人家冤枉不冤枉?好在这袁家虽然被查办,可袁琪生前是龙都银衣卫统领,查案子的衙役和官员不敢太过为难他们,又因得皇上只诛罪首不杀余人的圣谕,她们一家子才得以平安抵达木城。”
兀松却从中听到内一层信息,银衣卫统领袁琪犯了谋反之罪,其家人却并未受到株连,反而有官员因为袁家拿出更多的证据连累她们,故而选择了轻判轻判,这说明龙都中太子党的余党仍旧存在。太子虽然没了,可龙都内太子党势力还在,很多人只是隐藏了起来,但也许这些人会永远的隐藏下去。
“所以呢?”王一瑾追问。
管骧道:“袁家老太不过想给自己的孙女找一个靠山,咱们木城最大的靠山就是城主了,所以……你们说城主二十岁年龄,身边连一个暖床的人都没有,咱们身为下属,不得多考虑考虑?一瑾你说,是不是……算了,你毛都没长齐,跟你说也没用。”
王一瑾涨红了脸道:“你才没长毛!”
胡立调笑:“长没长毛,你脱裤子一看便知。”
“某乃读书人,岂能随便脱裤子?”王一瑾咋舌道,“要脱裤子也是在女人面前,在你们一群男人面前脱裤子,我怀疑你们有什么癖好。”
“你这孩子,现在学坏了啊。”胡立感慨道。
兀松笑道:“这件事得先问问大人,你不要乱点鸳鸯谱,否则大人知道了,非把你打发去土城不可。”
管骧坏笑:“我的意思是,生米煮成熟饭……”
兀松奇道:“你怎么这么着急?你到底收了多少银子?”
管骧尴尬一笑,说:“有些人,不能被金钱收买。”
“但不包括你。”兀松大笑,王一瑾也跟着笑了起来。
管骧说:“我其实就是想给城主找一个暖床丫头,而且袁家还有余力,城主要是和袁家打好关系,更容易打探京城的消息。”
兀松立即想到了先前担心的问题,一旦塞北战事结束,张孝武这样没有背景的将领势必会受到排挤和打击。他又看了一眼管镶,见管镶眼中露出了一丝坏笑,顿时明白,管镶也担忧于此,看来大家想到一块去了。正所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作为张孝武的幕僚们,他们必须要替张孝武想在前头,兀松笑道:“现在塞北局势已经稳定,是该关注京城了。”
管骧问:“你们同意我送一个暖床丫鬟?”
兀松道:“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你。”
王一瑾也转头说:“我年纪,听不懂你们说甚。”
管骧一阵牙疼:“嘿,你们这两人,一个大狐狸,一个狐狸。”
今日张孝武喝得很多,仗着年轻力壮,撒了几泡尿后恢复清醒了,只是脚步踉跄地走回自己的卧室。一坐在椅子上,他便感觉特别口渴,闭着眼睛喊道:“芒种,芒种,死丫头去哪里,给我倒一些水来。这懒丫头,怕是睡着了吧,越来越不像话了,还得本城主自己倒水。”他站起身走向茶几,却见茶几旁站着一位俏生生的侍女,正端着水壶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张孝武定眼一看,只见那身材高挑皮肤晶莹白皙的少女,正用鹿一般心翼翼的眼睛看着他,女孩咬咬嘴唇似乎很是害怕,忙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你是何人。”张孝武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个美少女而放松警惕,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按住了短刀,淡淡地问道。
那少女被他的嗓门吓了一跳,但很快回了神,她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行了一个礼,微微平视着张孝武,怯生生地回答说:“女子袁氏婉秋,是府上新来的暖床丫头。”
“啥玩意?”张孝武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子吃惊道:“暖床?丫头?还有这种职业?什么时候我还有暖穿丫头了,有趣有趣。对了,你叫什么?”
“奴婢袁婉秋。”那女子忙答道。
张孝武盯着她的眼睛,一对眸子明亮,睫毛纤长,眼睑微微上翘,真真的一双鹿眼,他说道:“哦,暖床不必了,倒茶。”
“嗯。”袁婉秋应声道,她举止洛洛礼仪端庄,倒茶的时候露出半截莲藕般洁白的臂,手臂上还系着一根少女红绳,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忙低下头去,双手将茶奉来。
张孝武接过茶来,却没有喝,但指尖感觉出这茶不冷不烫正合心意,要是芒种倒的茶,要么太烫要么太凉,总是不合心意,没想到这个丫鬟倒是灵巧。
第二百五十六章 袁婉秋
“嗯,很不错,比芒种懂事多了,那丫头毛毛躁躁的,像只猴子。”张孝武不忘戏谑芒种,他并没有讲芒种当做下人,只当做自己收留的妹妹,所以对她说话也不在意分寸。他放下茶杯,望着这个美人,又说道:“可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买过暖床丫头?芒种给我买的?不能,这妮伺候不好我,定然不会找一个比自己强的人。”他摸着下巴上刚刚长出来的胡须,上下仔细看了看袁婉秋,越看越觉得这女孩身上有一种大家闺秀的气质,定非一般的民女丫头。
“你是何人,父母是谁?”张孝武问。
袁婉秋忙跪在地上,垂泪道:“城主大人,民女的父亲乃是前银衣卫统领袁琪,家父因参与谋逆之罪被斩首于龙都西市口,袁家亦遭到抄家流放之罚。民女有幸得人庇佑,并未被充入教坊司,而是与家人一同来到木城受城主施恩。几日前,有人将民女来府上做暖床丫鬟,伺候城主休息。”
张孝武惊讶道:“你父亲就是袁琪?”
“是。”
“他可是太子党逆首之一。”
“是。”
“便是如此,你依旧未受什么苦——说吧,庇佑你家的人,还有谁?”张孝武迅速回忆了一番轩辕子循写给自己的册子,里面便有记载袁琪的内容。袁琪,字芳之,士族出身,爵位三品陈留夫,自幼习武,考取太乾十二年武状元,曾任禁军校尉、禁军军候,边军副将,前车将军,太子府武备将军,银衣卫副帅,银衣卫统帅。这袁琪一生几乎未曾遭遇任何坎坷,一路顺风顺水,若是造反成功,将来少不得成为金衣卫统帅。只可惜此人一生太过顺利,导致他造反时太过自信,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以至于身败垂成。这袁琪平生三大爱好,不是抽烟喝酒烫头,而是听戏比武和修道,只可惜修道并未长寿,反倒年纪轻轻被斩首示众了。太子党逆反首逆之一的袁琪居然并未连累家人,可见其背后定然有人操控。
袁婉秋惊讶地抬起头来,不明白张孝武说话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有些呆萌。张孝武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笑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生物学规律:一个母亲聪明,她的儿子必然聪明;一个女人愚蠢,她的儿子必定愚蠢;一个男人英俊,他的女儿必然漂亮;一个男人长得丑,他的女儿肯定丑。
男人遗传给子女的多是身材相貌等,女人遗传给子女的多是智商情商,所以一个非常厉害的男人,必然有一个更加厉害的妈。而这个非常厉害的男人,往往喜欢的女人是外形漂亮但智商情商都不高的女孩……这就叫做基因互补。在人类当中,智商与美貌往往不可兼得,而智商美貌兼得者,往往会找一个智商不高或相貌一般的人结婚。
张孝武注目着袁婉秋,猜想袁琪这样的人定有一个更加厉害的老娘,而袁琪的老娘必然是保护了袁家老的袁家真正主事。想要了解背后支撑他们的人,应该先找到袁家老太君,也许只有她知道此人。
见袁婉秋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张孝武也觉得自己恐吓一个女孩好生无趣,便挥挥手说:“你回自己房间休息吧,我这屋不需要别人服侍。”
袁婉秋顿了许久,才低着头红着脸说:“将军,要不然,我帮你洗脚吧。”
张孝武道:“不用,你下去。”袁婉秋只好委屈地走了,他回到床前见被褥铺好,摸了一下,里面居然有余温和体香,不由得惊道:“还真是暖床丫头,不过这种暖床,谁受得了啊。”想到这里,他大喊道:“芒种!芒种!死丫头不知去哪玩了。”
次日一早,张孝武才找到芒种,原来这丫头是生了病——吃好吃的吃多了,撑着了。张孝武又好笑又可怜,说:“你再吃下去就会成为一个胖子,长大以后怎么嫁人?”芒种依旧躺在床上揉着肚子,表情痛苦道:“大人,我再也不吃这么多了,我后悔了我。”
探望了芒种之后,张孝武才听王一瑾说昨日的暖床丫头是管骧送来的,他让管骧把人送回去,家里不需要暖床丫头,王一瑾说:“管大人今日一早就出城了,带商队前往珲州采购物资,至少需要五日之后才回来。”
张孝武又吩咐王一瑾将袁婉秋送回去,不一会儿,王一瑾为难地回报说:“那袁姐不肯走,只是倚在门口哭,我也不敢用强,大人,要不然你就留下她来?大人平日的衣服鞋子都是侍卫洗刷,可是男人做这种事,怕是不仔细。所以大家就合伙商量了一下,找个能干事的帮你,管大人也是一片好意。”
张孝武一脚踹过去,骂道:“滚蛋,老子的事儿,还轮得着你们几个安排?把她送回去。”
王一瑾为难道:“那人家不走,我也不能生拉硬拽不是,再说她是你的女人……”
张孝武给他一个响头,找到袁婉秋,却见袁婉秋跪着哀求道:“大人,千万不要把我送回去,我不想让我婆婆和阿娘饿死,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让我在府内做些杂事吧。”
张孝武道:“我给你一些银子。”
袁婉秋却哽咽道:“大人焉有不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我不要大人的银子,我只求一份奴婢的差事,也好养活她们。”
望着那张梨花带雨娇艳美丽的脸庞,张孝武心里不由得一软,道:“你别哭了。”
“多谢大人收留。”袁婉秋立即说道。
张孝武怔了一下,这丫头蛮厉害的,以为是一朵含羞草,原来是一颗带刺的玫瑰,偏偏乔装成柔弱的模样。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实则鬼精鬼灵的,比芒种这个笨丫头聪明多了。他微微一笑,虽然被袁婉秋抢了话,但他倒也没有优柔寡断,便留她下来。
既然大德皇帝已经赦免她们死罪,自己有有何顾虑。左顾右盼不是张孝武的性格,所以便将她留在身边,最起码这丫头比芒种这个只会惹自己生气的家伙会伺候人。
倒是芒种听了,顿时后悔不已,万万不该吃的那么多,以至于一个不心便被人抢了贴身丫鬟的工作,此后再也不敢多吃饭,倒也没有成为一个胖丫头……
第二百五十七章 乌兹来犯
就在张孝武在木城处理杂事时候,北方异族联盟却发生了内讧,乌兹人在草原抢掠牛羊时居然抢了力高图的本部,还杀了力高图的岳父。力高图悲痛不已,斥责乌兹人狼子野心,害得自己岳父被杀——要知道岳父还欠着自己一千头羊呢,这个债找谁要去?
鞑塔汗王力高图不顾乌桓人的阻拦,毅然派兵攻击乌兹部。乌兹人被鞑塔人偷袭,被打得丢盔弃甲,非但被抢回去了牛羊,还被俘虏了三千余人。
乌兹人也不高兴了,要求乌桓大王乌日剌赖主持公道。
乌日剌赖招来乌兹首领,乌兹王子阿和拉罕,又做东招来力高图,当中做仲裁,但两边谁也不肯想让。鞑塔人多,乌兹人少,但乌兹有一员神力无敌的大将海拉提,瞪着一双牛眼愣是把力高图手下十几个将领吓得不敢造次。鞑塔人败兴而归,释放了三千俘虏,心中对乌兹人满是怨恨。
乌日剌赖又对乌兹人说道:“阿和拉罕王子,首先,你们随意在草原上烧杀抢掠就是你们的过错,所以现在吃了亏,也是你们的报应。不过我知道你们一直以来损失都很大,为了补偿你们,我决定将一头肥羊送给你们。”
阿和拉罕问道:“什么肥羊?”
乌日剌赖道:“先前为了全力夺取鸦金粮仓,我阻止所有部族南下夺取木城,可是现在,为了补偿你们,我允许乌兹部军队南下。木城只有五千溃军组成的守城部队,城里有接近三万百姓,如果你们拿下木城,里面的奴隶和财富都是你们的,但土地是我们的。阿和拉罕首领,你意下如何?”
阿和拉罕非常高兴,自然同意南下,但要求鞑塔人先释放自己的三千士兵。鞑塔人倒也没有为难他们,只是给了他们一些教训之后,便返回大营了。
阿和拉罕整顿了兵马,立即拔营南下。
乌兹远征军还有五万人,说起来也算是损失惨重,可一直没有得到任何补偿,如今被允许单独攻打木城,且可掠夺全部奴隶与财富,自然上了心,士气高昂地穿过了罗兰废墟,经过半个月的跋涉,终于来到木城城下。
在乌兹人抵达罗兰废墟时,张孝武便获悉乌兹人南下的消息,他立即组织守军守城,并迅速扩充守军。木城守军原本有一万人,从金城回来的伤兵,经过一个多月的疗伤,能够继续战斗的士兵达到一万两千人,必要时还可以拉出五千人做预备队,而八千流役犯中又有两千报名从军,如此一来木城守军总兵力可以达到两万九千人。
当初二十七团坚守土城时,以一万八千士兵和两万百姓,硬撼了二十五万犬夷联军两个月,而单独一个乌兹远征军,张孝武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但城内百姓却重新紧张起来,尤其是新来的流役女子们初次经历异族南下,顿时吓得不知所措。张孝武让人在街头巷尾大喊:“乌兹黑猴子来了不要怕,先丢香蕉再丢石头,一顿棒子全打趴下。”
几个士兵全城这么一喊,百姓们果然心里不怕了,再打听才知道乌兹人又黑又矮一头卷发,最擅长的是跳舞,而不是打仗。
城内战马已经准备了两千匹,虽然并未达到四千之数,但足以在关键时刻给予乌兹致命一击。张孝武便将斥候营扩充到了两千之数,令李沅率领两千骑兵向东出发,躲进东部的沙漠之中等待对乌兹背后一击。
“你们需每日观察,一旦发现木城内狼烟四起,便是偷袭乌兹人之日。大军偷营,不求杀伤,但求乱营烧毁辎重一切。”张孝武叮嘱道,“届时兵分四路,多多制造混乱,乌兹人长得黑,尽量不要与之夜战,否则看不清他们。”
李沅笑道:“我尽量挑选黎明之前。”
张孝武点点头,道:“那就在看到狼烟次日的夜间,黎明之前,我们会早早贴近犬夷,看到你们烧毁他们的营寨,看到火光时,我们再内外夹击。”
“喏。”
祖公茂忽然问道:“需要启用地道吗?”
张孝武摇头说:“不需要,过早暴露地道,只怕接下来敌方大军来袭,我等无计可施。”
萧开又道:“可否需要向狼卫求援?”
“狼卫嘛……”张孝武撇嘴道,“我倒不是担心狼卫战斗力太弱,只是对曹焉这个人不看好,此人狡猾利己,又岂能轻易支援我们。算了,咱们凭自己的本事打好这一仗,我在土城时和乌兹人打过,他们在所有犬夷大军中,排行倒数第二。”众人笑问倒数第一又是谁,张孝武说:“这倒数第一的必然是月氏人,论杂耍月氏人第一,论打仗月氏人……算了,还是说杂耍的事儿吧。”
诸将大笑,原本紧张的情绪扫之一空,一头狮子带领的狼群,将会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木城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乌兹大军来袭。
乌兹人的速度比想象中的慢,因为他们不觉得五万大军攻打一个五千伤兵防守的城市有什么难度,即便他们曾经在土城城下丢下一万多具尸体,又在金城城下丢下一万多具尸体。乌兹此次一共出兵九万人,结果到现在只有五万军队留了下来,按理来说应该士气皆无,可是乌兹人心态乐观,一路南下居然又跳又唱,派出的斥候也心大的很,毫不在意被汉军发现。
当然,在阿和拉罕心中,他认为木城的汉人此时应该惊慌失措,甚至狼狈逃窜。
“让他们跑,让他们逃,只要他们不守城,我们在路上追击,永远比攻打一座城池伤亡得多。”阿和拉罕对手下苏尔美达和海拉提说道。
海拉提挥了挥两把大锤,瓮声道:“我宁愿多杀几个汉狗!为死去的兄弟报仇,我会用我的大锤,将他们砸成肉酱!”作为乌兹第一勇士,海拉提曾经在联军酒宴上一人单挑三名乌桓千夫长,震惊了所有人,力高图正是慑于海拉提的勇武,才不敢当面与乌兹人闹翻。
第二百五十八章 狡猾的汉军
苏尔美达远望木城,心中有些担忧,这源于对汉军一贯以来的恐惧,土城之战,二十万大军围攻两个月,以近半的伤亡代价取得胜利,鸦山一战,联军前后折损五万兵马才取得胜利,正在众人以为汉军战力下降时,金城一战,又是将众部族打得灰头土脸,迄今为止联军折损在金城城下尸首已经超过十五万人,可金城依旧固若金汤。
塞北五城,金木水火土,水城与火城是汉军主动放弃,而其他汉军坚守的城池,哪个不让联军损兵折将。
苏尔美达叹了口气,略带担忧地说道:“木城的汉人守将是鬼将,他是一个非常狡猾难缠的对手,就是像是塞北的草狼一样,隐忍好战,往往在人最放松时给人致命一击。而且此人是土城之战中为数不多活下来的将领之一,拥有丰富的守城经验,只怕是……”
海拉提大言不惭道:“我就是要会一会这个劳什子汉人鬼将,我要看看是他的脑袋硬,还是我的大铁锤硬。”
阿和拉罕闻言哈哈大笑,夸奖道:“当然是我们的勇士海拉提大锤硬了。”
苏尔美达却焦急地说:“但是尊敬的王子,如果他们得知我们到来,逃走了呢?我们不能让奴隶和财富逃走啊。”
阿和拉罕这才匆忙下令军队加快脚步来到木城。
远远看去,木城城高池深,虽然不如金城雄伟高大,却与那土城不相上下,众人心中升起了不祥的感觉。
苏尔美达苦笑道:“又是一场硬仗!”
“我会用我的锤子砸开城门!”海拉提助威道,其他乌兹将领纷纷请战,士气高昂。
但阿和拉罕倒也不是傻子,心说这座城池也一样难打啊,他引兵来到城下,却见城墙上空无一人,连汉军的旗子也没有,四周除了鸟儿外,更是没有任何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阿和拉罕回头问道。
海拉提道:“不会是吓跑了吧?我们的奴隶,我们的金钱!该死的胆的汉狗!”
阿和拉罕顿时放声大笑道:“伟大的乌兹战士们,汉人已经被我们吓跑了,阿龙赛克,去把城门大开,让我们夺取座城市。”
“是,王子殿下!”阿龙赛克高喊:“第七方阵,出列!”
苏尔美达遗憾道:“他们一定搬空了城市里的所有财富和美人,连奴隶都没有留下一个。”
阿龙赛克将军带着一千个士兵冲到木城东门,他们推了推城门,发现城门未开,便一起奋力推门,依旧打不开城门。
阿龙赛克大怒,回头喊道:“撞车,准备撞门!”
一群士兵推着撞车来到门口,但他们嘻嘻哈哈全然不做防备,一个个嚣张得不行,正准备推车撞门,忽然感觉什么东西淋在自己的头上。乌兹人摸了一下闻了闻,发现一股油味,顿时大感不妙。
远处,看到汉人士兵倾倒油桶的其他乌兹士兵正要示警,便看到汉军将火箭射下,攻城的数百士兵与撞车顿时葬命火海。他们大喊大叫,或在地上翻滚,或向后逃走,但未等到本阵便已经倒在地上烧死了。
乌兹五万大军目瞪口呆地看着木城城墙上那二十个汉军士兵大声嘲笑着他们,他们二十个人便杀了近百个乌兹人,乌兹人又岂能善罢甘休。
“吹号!吹号!攻城,攻城!”阿和拉罕拔出弯刀,大声吼叫道。
一排乌兹人的长号响彻起来,面对二十几个汉军驻守的城池,乌兹人发起了士气最高昂的强攻,一个个大喊着:“谁都不要和我争抢,他们的人头是我的!”
“是我的,你这混蛋,不要和我抢人头。”
“我要把中原人踩在脚下!”
“胜利属于乌兹!”
“乌兹!乌兹!乌兹——”
当乌兹人靠近城下之后,躲在城墙上的萧开笑了起来,他忽然站了起来,举起大旗高喊:“弓箭准备,抛射!三连射!给我射光箭囊!”
“杀!”
木城东侧城墙之上,上千名汉军弓箭手出现,他们将手中的弓箭肆无忌惮地任性抛射,在最短的时间射出最多的弓箭,不求瞄准精度,只求更大面积覆盖正面。只见箭如雨下,天空仿佛被黑影覆盖,在乌兹人前进的路上,这些黑影纷纷落下之后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啊……”
“我中箭了!”
“汉人太狡猾了!”
“撤军,我们后撤。”
“我们上当了!”
乌兹人纷纷后撤,这一波箭雨让乌兹人瞬间丧命三百多人,二百多人倒在地上嚎啕大叫,其余乌兹士兵身上挂着弓箭逃回本营。阿龙赛克将军逃跑的时候被一支箭射中了屁股,一瘸一拐地狼狈逃了回来。
回身望向木城之下的满地尸首,乌兹人阵阵害怕,这简直是一场噩梦,汉人太狡猾了,让他们误以为没有防备,甚至他们没有来得及扛着盾牌,便被汉人给射杀了。城下中箭的乌兹士兵惨叫连连,阿和拉罕下令让他们回营救治,不要在阵前丢人现眼。
望着远处的坚城,阿和拉罕一阵头大,仿佛又回到了金城。但眼前这木城的守军,虽然没有金城守军凶悍,却远比他们更加狡猾。
“乌桓人给我们提供的情报是他们只有五千人!就算是他们有八千人,也是不多。”军师苏尔美达说,“木城城墙的一面有三千腕尺长(腕尺,乌兹人的长度单位,大约04米,)也就是说他们在一面城墙上只能放一千守军,平均三腕尺站着一个人,如果我们兵分四路分别攻打呢?我们有五万的军队,他们根本顾不过来,只要我们突破一个点,这座城池就会被我们攻克下来。”
阿和拉罕想一想觉得非常有道理,便下令道:“所有士兵回营,准备休息,明日再攻打木城!”
远处,汉军将士们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他们胜了第一场,紧张地等待着敌人的猛攻,有的人甚至双手握得矛枪腰刀太紧而抽筋。然而他们却看到乌兹士兵潮水般退去,纷纷不解,兀松还忍不住赞道:“乌兹士兵还算是训练有素,进退很有次序。”
“兀先生想必不知道,乌兹人只有在逃命的时候才这么训练有素。”张孝武大笑。
第二百五十九章 坟头蹦迪
萧开激动地盯着远处的乌兹大军,他的内心紧张万分,这是他第一次作为守城指挥官指挥作战,内心已经难以自已的激动。别看萧开整日板着脸用一只眼睛看人,可他内心的忐忑不比别人少,尤其是作为副将,他担心自己指挥不好丢了张孝武的人,也担心自己难以服众。但好在这第一战便杀伤杀死敌军数百人,开了一个好头,给他壮了很大的胆量和勇气。
张孝武看出来萧开的紧张,他抬头看了看太阳,发现今天太阳很大,阳光很晒,照在人的脸上不一会儿,皮肤便开始冒油。他笑了起来,心中有了计较,说:“这么热的天,他们多半会休息,毕竟他们劳师远征,刚刚抵达木城。”
“啥?”大家愣住了,这战争刚刚打响,他们会休息?
“他们不打了?”萧开皱眉道,“这一鼓作气……”
张孝武道:“在土城的时候,乌兹人背后一定会站着乌桓督战队,如果没有督战队,乌兹人绝不会那么英勇。”
大家还是不信,便远远看到乌兹的诸将们商量如何战斗,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便看到乌兹人又开始吹响号角。大家还以为乌兹大军准备重新攻城,却见乌兹全军后撤一千步,随后开始设营扎寨。
胡立竖起大拇指道:“将军,我服了,你才是料事如神呢。”
张孝武摇摇头道:“我不是料事如神,我是很熟悉乌兹人,所以我才这么说。其实乌兹人打仗不行,跳舞很行,对了,等一下让士兵站在城头看大戏吧。”
“看什么大戏?”
“乌兹人跳舞啊,他们结婚跳舞,生孩子跳舞,葬礼跳舞,祭祀跳舞,晚饭之前要跳舞,总之如果无所事事,他们还会跳舞。”张孝武望着远处的营寨大笑,“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再城头看看乌兹人怎么跳舞的。这群黑猴子,最喜欢坟头蹦迪。”
大家听不懂坟头蹦迪的意思,但不妨碍他们看热闹,双方距离有四千步远,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没有什么武器能达到这种距离,而如果对方开城门出击,则又会被及时发现。
但在木城东门打开之后,乌兹人也毫无反应。
关城亲自带着亲卫营出城收集射出的箭矢,并将未死的乌兹士兵屠杀殆尽,随后返回军营,乌兹大营依旧不为所动,不知在想什么。而等到汉军收集箭矢返回之后,乌兹人这才派了一堆人出来,他们将尸体拉走。
士兵们本打算射杀乌兹人的收尸队,却被张孝武下令禁止,许多人不解,张孝武说道:“战场规矩,不得向任何收尸人射箭,包括敌我双方。”一些老兵便出来给新人解释原因,毕竟很多人不知道这个规矩。他们放下弓箭,看着乌兹人的收尸队将五百多具尸体一一拖走,心中隐约有一些残忍的感觉。
萧开的守城部队并非金城伤兵,张孝武有意锻炼木城守军,用敌人的鲜血锤炼自己军队的斗志最适合不过,而守城战绝对是磨炼新兵的最佳战场。经过这一次的守城战,他也发现很多士兵的眼神开始锐利起来。
陈青向张孝武请示说:“乌兹一战而败,不如一鼓作气杀他个片甲不留。”
张孝武道:“不,我还要用他们来练兵,乌兹人的进攻顶得住,可若是乌桓人来了,我怕他们顶不住。你看那些乌兹人,连投石器都没有,有何惧之?”
一想到投石器,陈青一阵后怕,他说:“若不是冬季到来,金城早就被投石器砸破了。”张孝武忙问缘由,陈青苦笑道:“那投石器几次险些破城,多靠军士们以命抵命方才守住了金城。后来军师想出了妙计来,他趁天冷时连夜泼水成冰,乌桓石砲再厉害,也攻不下咱们的冰城墙。”
傍晚,乌兹人在军营为这七百多尸体举行了祭祀仪式,伴随着鼓声,所有乌兹人开始跳起了悲伤而欢快的舞蹈……
萧开等人哭笑不得,指着远方,哑然道:“这……这……”
“这就是我说的坟头蹦迪。”张孝武耸耸肩,“我们在土城的时候经常看到,没甚意思,跳的也不好看。”
“对,他们通常会这么做。”陈青插话道,“我们在金城的时候也见过几次,但他们没有今日这么……怂。”
“那是因为他们身后没有督战队。”张孝武大笑,对大家说道:“他们大概跳半个时辰,跳完之后会把尸体埋了,然后就没什么可看的了。”
萧开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以为他们有多强,原来不过如此。”
“所以这一战,我们要大胜。”张孝武转身大喊,“有信心没有?”
“有信心!”所有将士呼应道。
乌兹人的舞蹈仪式果然进行了足足一个时辰,结束之后由一群随军的巫师亲吻每一个死者的额头,并用白布将他们裹起来。随后,他们将尸体埋在营中,埋在身边。
这个操作又让远处观看的汉军疑惑不解,有感于乌兹人的风俗简直太奇怪了,居然将尸体埋在身旁。他们不但在坟头蹦迪,还住在坟上,这让汉人难以接受。
见多识广的兀松告诉大家,乌兹人的习惯还不算奇葩,更加奇葩的一个在岭南以南的国家,叫做因贝都人。因贝都人会把死去的亲人洗干净之后塞进罐子里,并且撒上许多海盐腌起来,存在自家的院子里。
在平时,这些被腌制的亲人尸体只是装饰物,可是一旦有贵客来到他们家里做客,因贝都人会拿出亲人尸体的腌肉招待客人,表示最尊敬的礼仪。
“如果你们有机会去岭南以南的国家,千万不要去因贝都国,更不要去因贝都人家做客,否则你会吃到死人的腌肉。”兀松告诫道。
张孝武惊讶道:“真的假的?还有人喜欢吃死人的肉,还是自己亲人的肉,还是腌制过的?”
兀松道:“我是在书中看到的,不知是真是假,因为我也没有去过因贝都——我甚至没有去过扬州以南的地方。”
萧开问道:“明日他们会怎么做?”
张孝武笑道:“我不知道,我不是神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变不出花样。明日你换一批军士来守城,依旧是以老带新,老兵和新兵结合。另外,能者上弱者下,守城中有突出表现的,立即提拔。我不管他是老营出来的还是溃军或是伤兵役卒,在我这里,我只看能力。”
“喏。”
第二百六十章 木城难克
次日,乌兹人早上跳完了舞,热了一个身后,这才慢悠悠地杀出大营,朝着木城杀来。木城诸军严阵以待,乌兹人兵分四路分别从四个方向共达木城。他们以为木城兵力有限,然而木城此时有一万八千步卒,大多数都是战场上见过血杀过人的老卒,尽管还有许多兵卒身上旧伤未愈,可越是遇到这种激战,老卒便完全忘记旧伤。
乌兹人在四个方向分别投入一万军队,乌兹人这次学乖了,人人手持木盾,尽管防护力不假,木盾还非常笨重,可木城的覆盖性散射便没了用处,士兵们只能瞄准射击,杀伤力骤降。
但仰攻本来便吃亏,而更加吃亏的是乌兹人缺少攻城器械,连攀爬的攻城云梯也缺少。在乌兹人分散进攻之后,汉军只需要把手住每个梯子口即可,乌兹人的武器较短,被汉军的矛枪杀得惨叫连连。但同时乌兹人的偷袭尤其是手斧还是让汉军吃了亏,许多士兵闪躲不及被手斧击中。
一日厮杀之后,乌兹人纷纷败退。
此战乌兹损兵折将一千余人,汉军士兵伤亡三百,大多数汉军是被乌兹人的手斧与弓箭射杀。
张孝武对二百伤亡并不在意,令人收敛尸首救治伤员之后,依旧坚守城池第一线。作为一名指挥官,张孝武不需要拎着刀背着弓亲自作战,这让他心痒手痒,恨不得冲过去厮杀一阵。不过他还是忍住了冲动,稳坐钓鱼台,望着手下兵将们将乌兹人杀得大败。
乌兹人战败之后回到大营,又是一阵坟头蹦迪,他们也开始总结起来,最后的结论是,虽然分散进攻会让汉军也分散防守,可是他们的云梯只有一百架,分散之后每一次只能投入二十五个士兵,所以汉军只需要守住二十五个云梯入口即可。
“我们犯了一个大错误。”阿和拉罕王子及时承认错误,赢得了将士们的原谅,他们重新布置进攻的方式,第三天,乌兹人全力进攻东门。
见乌兹人将所有兵力全部投入到东侧,张孝武同样也把主力放在东侧,并轮换守备营守城。
祖公茂与申林东兴奋得嗷嗷叫唤,祖公茂手持双刀,对申林东大喊:“你替我指挥,我杀一会儿先!”然后一溜烟跑了,留下目瞪口呆正在穿戴盔甲准备作战的申林东。
申林东怏怏不乐,只好坐在城门楼里指挥作战,好在此时张孝武带着关城等亲卫营到来,而亲卫营的作用是预备作战,可看样子他们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了。张孝武远远地看到祖公茂发了疯似的与乌兹士兵作战,双刀舞出两个银色光圈,那乌兹士兵在他面前无不缺手断脚掉下城池。
“哟呵!祖公茂武艺精进了许多。”张孝武点评道。
申林东也开始点评起来:“这一刀不应该这么砍,若是向下三寸,敌人必然躲不不开。”
张孝武赞同说:“发力太猛,不留余地,这种打法难以持久。”
申林东笑道:“我认识的祖公茂,便是如此,这人平时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看上去就是平平无奇的一个人,可是一上战场就发疯,每次不把自己弄伤决不罢休。”
正说着,祖公茂便回来了,肩上插着一根箭镞,还在汩汩冒血,便听到他哈哈大笑:“过瘾!过瘾!着实过瘾!杀得老子好生痛快!”
张孝武与申林东对望一眼,顿时哭笑不得。
如果说第三日的猛攻让乌兹人看到了一点点希望,那么第四日的猛攻就让乌兹人产生了怀疑,除了丢下上千具尸体外,他们未取得任何成绩,甚至汉军并未烧掉云梯,还允许他们的收尸队收敛尸体。
乌兹王子阿和拉罕的连续四日强攻,却导致乌兹人损兵折将将近五千人,甚至连心腹爱将阿拉比和艾图力也战死,阿和拉罕不得不修整两日。
木城守军也趁机修养两日,并为守城战死的一千将士举行了哀悼仪式。
与乌兹人的跳舞不同,张孝武的死士营从开始便规定在哀悼仪式上唱军歌送别战友,这个传统也延续到了现在。所有人一起唱起了《永远的战士》这首歌,歌声哀伤而悠远,许多人唱着唱着就哭了。
一曲之后,诸将解散,张孝武下令将这一千具尸体拉到城外埋葬好。
乌兹的士兵见到城门大开,向乌兹大营汇报,于是乌兹人准备偷袭。可天很快黑了下来,营养不良的乌兹人黑夜里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于是不得不狼狈返回军营。但这次失败的偷袭却让张孝武看到乌兹人的羸弱,原来乌兹人不但战斗力不强,士兵营养失调,人人都有夜盲症。
原本他以为乌兹人长得黑,如果发生夜战,汉军会一不心被乌兹人的“隐身术”躲在黑暗中反杀,可患了夜盲症的乌兹人反倒怕黑。
张孝武立即让人准备狼烟,下令守备营好好休息,做好决战的准备,城防营继续坚持几日,耗尽乌兹人的斗志。
阿和拉罕王子不顾苏尔美达的劝说,在第七日再一次对木城发起了猛攻,萧开和胡立已经适应了指挥作战,并且越发熟练应对。第七日的作战从早上打到黄昏,乌兹人依旧折损严重,眼看着士气大跌难以坚持,乌桓大将海拉提却冲上了墙头。
海拉提手持两把大锤,所过之处横扫千军,无一抵挡。
申林东拎着铁棍冲了上去,被海拉提连砸三锤,愣是将一根铁棍砸成了u型。此时祖公茂手持双刀冲上去,也被海拉提砸得连连后退,好在此时萧开带着弓箭手将海拉提身边护卫射死。海拉提独木难支,不得不后撤下去,申林东与祖公茂对视一眼,心中啧啧称奇道:“这黑塔一样的汉子,当真天生神力。”
晚间时候,众人像张孝武说起这个手持双锤的乌兹勇士,顿时引起了他的警觉,看来自己瞧乌兹人了。
第八日,张孝武亲自守城,陈青的青字营作为轮换也上城墙参与了守城,伤兵们陆陆续续加入守城部队之后,木城的防御力得到了极大的提高。乌兹人只看到城墙上的数千守军,却没有看到城内汉军的轮换作战,以至于产生对方每个人都是不死金刚的错觉,乌兹人开始士气大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狼烟起
第八日,乌兹人只攻打了半日,伤亡两千人呢,便不再进攻了。张孝武知道对方士气大跌,应该是犹豫是否逃走,他立即下令燃气狼烟,次日黎明发起总攻——他可不能让这些乌兹人跑了。
在黄昏的时候,木城终于燃起了狼烟。
阿和拉罕发现,尽管敌人只有五千人,可是这些汉军作战勇猛坚守不退,且守城器械士卒,弓箭、矛枪、腰刀、朴刀、短刀样样不少,守城的桐油与石块也不缺少,打了八天,反倒是乌兹人的武器军械缺了。
“我们撤走吧。”苏尔美达苦苦哀求道,“王子殿下,你知道今天我们死了多少人吗?今天我们死了两千人啊,足足两千个乌兹精装伙子啊!难道从乌兹过出发时的十二万伙子,一定要全都葬送在塞北这片土地上吗?”
阿和拉罕回忆起两年前意气风发的一幕,又想到今日种种,不由得痛哭流泪,忍痛下令:“准备撤退,明日,返回乌兹,我们不打了!”
苏尔美达忙问:“我们要不要告诉汉人,我们决定停战了?”
阿和拉罕摇晃着脑袋说:“我们岂能让敌人看到我们的软弱?我要让他们即便得知我们走了,也不敢出城追击!”
苏尔美达心说他们只有疯了才会追击,毕竟我们还有三万五千士兵,是他们的七倍多。
但世事难料,第九天的早上,太阳黑没有生起,所有乌兹人睡得正香的时候,一阵阵马蹄声传来,天地为之震动。
随后,乌兹大营各处火光四起,汉军的骑兵从背后杀了过来,点燃了所有帐篷和辎重,甚至点燃了脚下的草原。乌兹军营内顿时惊动了,他们慌忙地逃出帐篷,随后遇到汉军骑兵,被汉军的朴刀轻易割掉脑袋。
与此同时,张孝武亲率城内两万步卒从木城杀出,刹那间剧烈的杀声直冲云霄,一万步卒手持矛枪朴刀冲入乌兹大营。乌兹大营在混乱之中被前后夹击,很快乱了营,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四散而逃惊慌失措。
张孝武手中挥舞着斩马刀,将面前的敌人一刀两段,一股鲜血洒在他和战马黑虎上,黑虎兴奋得抬起前蹄,然后狠狠地踩在一个乌兹士兵的身上。咔嚓一声,乌兹士兵被踩碎了骨头,吐了一口鲜血,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来便死了。张孝武身后则是关城,亲卫营校尉关城的武器是一根马槊。
马槊是最适合马战的武器,从前关城穷,如今的关城更穷,于是这穷横穷横的亲卫营校尉跑去军械库死皮赖脸弄了一条槊枪在手,枪挑数个乌兹人,兴奋地喊道:“谁敢与我一战!”
张孝武回望一眼,心说你个中二,还不跟紧我。
关城看到张孝武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连忙策马紧跟在张孝武身后。
前方突然杀出一个手持大锤的乌兹猛将,双手一挥,砸死数个汉军士兵,一些乌兹人立即向他靠拢过去。
张孝武策马奔去,见到了这个乌兹猛将,发现他就是那个杀上城墙但被萧开指挥的弓兵阵队给乱箭射了的海拉提,顿时凝神备战。申林东和祖公茂联手却败在他的手下,此人异于常人的力量不可觑。
这海拉提还不是一般的勇猛,就算是一向看不起乌兹人的张孝武也不得不承认,这厮长着一身勒布朗詹姆斯似的肌肉,再加上浑身上下灰黑色,仿佛某个少年老成的&ba球星也一并穿越到此。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这海拉提天生神力,手持两个大锤更是碰着死挨着残,七八个汉军士兵被他接连砸死。
乌兹大将海拉提杀了一伍队的汉军士兵,许多乌兹士兵聚集在他身后。
“关城,你杀散这黑子身后的人,这黑子交给我!”张孝武大声喊道。
关城却说:“城主,此人危险,还是我来,你去杀散士兵。”言罢,策马向海拉提杀了过去。
海拉提见到一员悍将到来,顿时大喝一声,不退反进,冲向关城。双方距离三丈左右时,海拉提右手大锤全力一掷,轰地一声砸在关城的马头上,关城始料未及,连同战马倒在地上。他立即滚了几圈,跳了起来,大喝一声杀了上去,但海拉提哈哈大笑,手中一拽,原来那大锤手柄处有一条绳子,那大锤被他拉了回来,险些再一次砸在关城身上。
关城狼狈躲开,不由得对海拉提心生警惕,自己先前是看了此人。
那海拉提拎着双锤再一次冲了上来,关城拎着槊枪刺了过去,被海拉提砸开,关城挑枪却被海拉提双锤直接按在地上,论力气,关城并不是他的对手。槊枪被制住的关城顿时急了,他费尽了全身,也抽不出来半寸槊枪,却见那海拉提忽然将左手大锤砸了过来,一个黑影直奔关城脑袋飞去。
“咚!”
关城只觉得一个重物压在自己身上,他费力地推开,却见原来是自己手下卫昕忽然挡在自己面前,却被大锤砸塌了胸膛,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卫昕说不出话来,只看了关城一眼,便脑袋一歪死了。
“老卫!老卫啊!”关城大哭不已。
那边,海拉提抡起大锤将关城的手下杀了个精光,他狂妄地大喝一声:“汉狗!不过如此!二郎们,随我杀啊!”
“杀啊!”乌兹士兵士气重新大振。
海拉提称得上是乌兹的第一勇士,尽管乌兹人不善战,可是海拉提是乌兹人的骄傲,在乌兹国内有一个关于海拉提的传说,据说他的父亲是一头壮硕的黑猩猩,有一天遇到了他的母亲,于是彼此相爱,生出了海拉提这个力大无穷的巨人。
海拉提的确是一个巨人,不但在乌兹人中鹤立鸡群,便是汉人之中也没有几个比他更高,就算是乌兹大王乌日剌赖看到了海拉提,心中也有三分发憷。海拉提大声呼喊,周围的乌兹人重新聚集过来,被张孝武杀散的乌兹人似乎找到了主心骨。
张孝武回身吩咐道:“你们去杀散士兵,我去杀那黑塔!”卫兵们立即向乌兹士兵冲去,而张孝武拎着斩马刀,策马冲向海拉提。
第二百六十二章 怒斩海拉提
海拉提虽然准备对关城下手,可却见到另一个汉将杀来,这才转过身拎着双锤迎张孝武,他准备重施故技,再一次用大锤砸死汉将的战马,将他摔得七荤八素,十分力气只能用处五分。张孝武不是关城,就在海拉提大锤飞出的那一刹那,张孝武的五感刹那之间灵敏百倍,只看到那大锤缓缓飞向了黑虎。
黑虎的脸上受到了惊吓,那马嘴都吓歪了。
“当!”
张孝武的斩马刀顺势斜着砍在大锤上,将大锤调高半寸,那大锤擦着黑虎的额头飞了起来,而斩马刀也因此断了刃。断开的刀刃还划伤了张孝武的左肩膀,卡在护肩甲胄上,他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
“砰!”
黑虎撞在了海拉提的身上,将这个黑塔一样的汉子撞飞了起来,张孝武再次策马冲了过去,一刀砍在海拉提的右臂上,将他的胳膊削飞起来。海拉提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大锤有朝一日会被人挑飞,若少人又过这样的想法,却被自己一锤子砸死。而今天,他终于遇到了这样一个人,挑飞了他的大锤之后,用战马将他撞翻在地。
海拉提吐着血,跪在地上,左手拎着另一个锤子,见到那个砍断他胳膊的汉军武将坐在马上身形踉跄一下,忙扶住了战马,吐了一口血。海拉提兴奋不已,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周遭的汉军士兵顿时杀上前来,海拉提的人也冲了上去,双方混战起来。
张孝武感觉浑身上下翻江倒海地难受,但他很快恢复了身体,定睛望着海拉提,双方相隔五十几步,上百个士兵混战杀伐,可以看得出,汉军士兵的战斗力高于乌兹士兵,到哪乌兹人更加狡猾且善于乱战,双方打个平手。但随着汉军的士兵越来越多,乌兹人越发不敌,渐渐后撤。
海拉提愤怒不已,举起锤子大喊:“不需后退!给我上!”他的伤更加严重,他摸了摸胸口,觉得似乎肋骨断了几根,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准备逃走了。
张孝武从王一瑾手中接过另一把斩马刀,纵马高呼:“汉家郎,随我杀!”随后,张孝武一马当先冲了过去,汉军士气大振,纷纷跟随在他的身后,张孝武斩马刀左劈右砍,杀开一条血路直奔海拉提而去。
这次海拉提学聪明了,躲闪了正面的战马,大锤砸了过去,却被张孝武荡开,反手一刀,海拉提连连后退。只听得“当当当当”,又见得火光四溅,海拉提被打得连连后退,乌兹人的士气更加低落了。
“你杀不死我!”海拉提渐渐适应了张孝武的斩马刀,哈哈大笑,觉得胜券在握了。
“噗呲。”
关城的马槊刺穿了海拉提的胸口,随后他被挑飞了起来,被关城马槊高举,又狠狠地砸在地上。原来关城躲在地上装死,等到海拉提靠近自己的时候,突然偷袭了他,直接将海拉提杀死。
海拉提倒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有死,他大口大口地吐血,胸口也向外喷血,但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偷袭自己的人,鄙夷地说:“你永远无法在正面打赢我。”
可惜不管是张孝武还是关城都听不懂他的乌兹话,乌兹人迅速围攻关城,关城抡起马槊与乌兹人战在一起。
张孝武冲上去杀散了乌兹人救出了关城,随后冲过去一刀砍掉了海拉提的脑袋。亲卫营士兵们迅速杀散了海拉提身边的乌兹人,其他乌兹人再次四散而逃,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张孝武均匀了呼吸,才看着关城,关城恰巧也看着他,不约而同地说:“赢了。”
两人大笑不已,这个海拉提就是一头蛮牛,张孝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纯粹的力量型对手,海拉提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力量巨大,即便被战马撞在了身上,依旧还能起身战斗。张孝武不知道那勒布朗詹姆斯有没有海拉提的勇猛,也许海拉提生错了年代,如果他出生在地球,出生在现代,出生在川建国的国家……
关城的战马死了,亲卫营的一个都尉将自己的战马让给了他,他重新骑上战马,再一次跟随在张孝武的身后。但关城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张孝武的差距了,在生死之间,张孝武能挑开那百斤大锤,而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战马受死,这巨大的差距便足以说明,关城向来自以为傲的武艺,其实在张孝武面前不值一提。
从死士营扩大之后,张孝武再也没有与人打过擂,可关城却与申林东打过,他承认打不过申林东,但他与申林东大战五十回合,在五十回合之后才败下阵来。可是如果方才是他在与张孝武交手,双方战马交错,关城相信只需要一个回合,自己便会命丧其手。
原来木城第一勇士不是申林东,而是城主张孝武。
此时张孝武重新集结了所部,并与祖公茂和申林东回合,三分哈哈大笑,随即兵分三路穿插在乌兹大营中。战斗从晨曦杀到了正午,整整厮杀半日,制止乌兹大营没有了反抗才停止战斗。
除了逃跑的乌兹人,活下来的乌兹人全都投降了。
当张孝武等人押着上万名乌兹俘虏进城的时候,受到了全城军民的欢呼,百姓们蜂拥而至,在街道两旁,在房顶上,在胡同里,甚至在车棚上,军民大声叫喊,大声叫好,热烈鼓掌。
这个并不正式的献俘仪式让木城军民士气大振,一身鲜血,手持一把断刀的张孝武,更是成为了全城人的偶像,鬼将之名再一次响彻云霄
队伍的最后,则是战亡的四百多战士的尸体,每一个战亡的士兵皆由战友背进来,一个人累了,再换其他人背。先前人们以为他们受了伤,随后才发现,那些被人背着的,已经战死了。欢呼之后,哭声响起,人们这才明白,站在不知是杀敌,自己也会有伤亡。
阵亡兵将中,还有一些刚刚成亲的,那些女子算是第二次失去丈夫,嚎啕大哭中无奈着自己的不幸。
第二百六十三章 大胜乌兹
那哭声凄惨悲凉,张孝武也闭上了眼长叹一声,他看到了很多失去第二任丈夫的女人,她们受伤的心刚刚被一个塞北汉子温暖,却又再一次承受失去的痛苦,他可以想象这个打击是多么的巨大。
“温如玉,李春城。”
“属下在。”
“今日由辎重营与治安营守夜,城防营,守备营,斥候营、亲卫营所有人兵刃锁起,脱掉带血的衣服,先洗澡,再吃饱,再喝足,最后睡觉,一觉睡到明天。”张孝武对手下诸将下令道,他拍拍兀松的肩膀,道:“所有统计,所有工作,一切交给你了。”
兀松重重点头,破天荒地说了脏话喊道:“所有人,都他娘的给我忙起来!稚虎营在哪,看好俘虏,谁敢异动,给我把他们捅死,听到没有?”
“喏。”一片片稚嫩的声音响起。
张孝武回去的时候,府上的女人吓得够呛,袁婉秋甚至躲在屏风后不敢看他,倒是芒种连忙上前帮他脱下甲胄,又见他肩膀受伤,忍着泪说:“大人,我把你包扎一下吧。”
张孝武看了肩膀才发现自己受伤了,他吩咐道:“去拿些烈酒来,烧开了,再放凉给我。”
芒种正要去温酒,袁婉秋忙说我来,便去温酒了。
他洗了一个热水澡,洗干净了一身的血腥,换上了崭新的衣服。其实这次搏杀对他的影响不大,他杀过不少人,今天死在他手中的敌人大概只有三十几个,并不算多。但是他发现木城的守军并没有他那样强大且坚韧的神经,很多士兵杀到最后有点魔怔了,连俘虏都杀,好在乌兹人已经没了抵抗的意志,战斗及时停止。
这就是战场综合征,有人说东方人天生比西方人抗压,极少患有战场综合征,可实际上,东方人并不比西方人的神经坚韧有太多,依旧又许多人迷失了自己。张孝武将大家的武器锁起来,便是害怕此战之后引发营啸。
他如常地吃着面条,喝着酒,还吃了三根炖羊排,今天的羊排味道很好,比往日强了许多。张孝武问芒种,府上的厨师是不是学了新手艺,芒种噘着嘴说:“是秋姑娘做的。”
张孝武笑道:“让秋姑娘过来。”
袁婉秋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低着头,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仿佛像是池塘里的水莲花。
芒种在一旁撇嘴不屑,心道:“真能装。”
张孝武问道:“你炖排骨是你的手艺?”
袁婉秋怯生生道:“是我家的手艺,我阿婆说,我以后就不是姐了,是个丫鬟,一定要学会这门手艺。当初我阿翁和阿爷便喜欢这种吃法,我阿婆便找人学会了,交给了我阿娘,现在又交给了我。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不喜欢,这是宫里的一道菜,叫做喜羊收。”
张孝武大笑:“这个菜名也喜庆,不是你为了迎合我木城军今日大胜吧?”
袁婉秋抿嘴笑说:“逃不过城主的慧眼。”
“这道菜应时应景,还很美味,真不知道怎么赏赐你了,你这七窍玲珑心倒是有意思了。”张孝武打了个饱嗝,看看还在兀自生气的芒种便忍不住笑,他没管这些女儿的斗巧心思,他又不是张铁林,当个皇帝整日关心后宫逗闷子,况且这两个不过是丫鬟罢了。
天色依旧通亮,他着实担心士兵说不着,便重新皮甲返回军营,察看兵卒们的情况。
和他一样,很多兵卒同样无法休息,紧张厮杀九天之后,难得听不到敌人的喊杀声,也听不到紧急的锣声,很多士兵却反应紧张。不过也有一些士兵呼呼大睡,全然不顾外界影响,看似没心没肺,但若是锣声敲响,这些士兵反而比其他人反应更为迅速。
张孝武习惯战斗结束之后巡查营地,看着昔日二十六人一间的什队,有的缺了一两个人,有的缺了三四个人,大家很默契地不去提他们。他不禁叹息,自古征战几人回,一战功成万骨枯,成功也意味着牺牲。这是自木城建城之后经历的第一战,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也是他们的第一战。但此战之后,很多人已经不是新兵了,见过血,经历过生死,经历过绝望,士兵才能成长。
一座军营一座军营地检查完,已经到了深夜,他来到城门楼,见远处乌兹大营内升起着篝火,辎重营士兵和一部分城内的百姓正在乌兹军营收拾东西归置尸体,守城的士兵是曾经的治安营,也就是城内负责治安的士兵。他们远远望着,表情复杂,见到守备使张孝武来了,纷纷起身揖礼。
张通明带着几个部下走过来,恭敬道:“大人,城防及内城一切安好,守城士兵虽少,但兢兢业业。”
“这几日你们辛苦一些。”
“应该的,我们的辛苦不及他们万分之一。”张通明道。
张孝武又问起战俘的情况,张通明说战俘由李春城和一些伤卒、老卒及童子军负责看守,一些战俘因为异动而被杀了。
“多少个?”
“十几个,不多,乌兹人战败之后还很老实。”
其实战斗结束的第一个晚上,没有人能睡好觉,这不是战争的终结,也许这是战争的开始。张孝武也只是在守备府匆匆睡了一个时辰,一早上嘴里叼着一张饼与众军士处理公务。张孝武一早便派遣胡三万影子营返回中原再娶一些银子回来以作奖励,既然将士英勇,就应该给他们一些奖赏,否则寒了大家的心。他不是一个贪财的人,钱留在手中就是要用的,而奖励给士卒,抚恤伤亡绝对毫不吝啬。
兀松和官佐将统计报告给他,俘虏乌兹士兵八千七百三十六人,并不是昨夜粗略统计的一万多人,但昨晚被李春城杀了十七个,一早上发现六个重伤死了,所以还有八千七百一十三人,这些战俘不知该如何处置。
“暂时收押。”张孝武道,“再向兵部报功,并请求支援,询问战俘处置办法。”
“好。”兀松向一旁的几个书办分别指派任务。
第二百六十四章 狼卫易主
将军府文管系统在兀松的统筹下算是办起来了,招募了六个书办,这些书办在此历练考察之后会下派到军中担任书记官和书办。为什么说读书人往往占尽优势,因为读书人的起点便比普通士兵高了许多,书记官平都尉衔,这六个书办参军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先于他人。
“我守军九日内阵亡一千六百三十一人,重伤三百二十四人,轻伤无数。伤者已经安排救治,但后续仍有牺牲。”兀松继续说道,“经过一夜统计,我军九日内共杀敌两万余人,大约两万余乌兹士兵昨夜逃走,乌兹大将海拉提被杀,乌兹王子阿和拉罕逃走,乌兹国师苏尔美达被俘。这个苏尔美达精通汉语,是乌兹国内神学院的院长,好像还是乌兹王子的老师,在乌兹国内非常受欢迎。”
张孝武问道:“我军伤亡主要原因是什么,昨天晚上为什么有四百多士兵阵亡?祖公茂,你先说一下。”
站在一旁的陈青心中奇怪起来,大胜之后不应该赏赐众将吗,这是在批评众人?这张孝武当的做法真让人意想不到,难道手下将佐不会不满吗?他仔细看过去,发现这些将佐居然无一不满,似乎觉得战后总结批评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陈青心说受教了,难怪木城守军这么能打,这场大胜居然也会被批评,难道张孝武还指望零伤亡杀敌不成?但一想到张孝武曾经率领骑兵以零伤亡代价挑战两万乌桓铁骑,又不觉得奇怪了。
祖公茂道:“主要原因是我们对乌兹人了解不多,因前一段时间的累胜而轻敌。”
申林东补充道:“我们一直以为乌兹人的武器是刺枪和木盾,但现在才发现他们每一个人习惯性身藏两柄巴掌大的手斧,并且睡觉的时候手斧不离身。昨夜虽然袭营成功,但乌兹人临死之前的反击也让很多士兵受伤。昨夜阵亡四百二十八人中,我守备营伤亡最多,有三百一十六人。”
祖公茂叹道:“我们预想的一开始就会引发乌兹人崩溃的袭营之战,并未出现,乌兹人真正崩溃还是在大人斩杀了海拉提之后。”
张孝武眉头紧锁道:“错不在你们,错在于我,从这一战我六百士兵阵亡看来,这乌兹人其实更擅长守城。我先前以为他们不擅长攻城便误判其弱,实则是我的见识浅薄,是我的过错。”
众人忙劝慰,此战是一场十足的大胜,两千伤亡击溃五万大军,斩杀两万余人,俘虏近一万人,任谁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只是张孝武过于自责了一些,汉军上下觑了敌人的防御能力,从而导致原本的大胜出现的意外。但好在这只是意外,与整场战场并无影响,木城守城第一战,以木城守军大获全胜而告终。
大声乌兹三日之后,木城军民上下士气大振,捷报也火速送往朝廷,沿路的传信的驿卒纵马高呼,大喊传报:“木城大捷,破乌兹敌五万!木城大捷,破乌兹敌五万!”
这是驿站的规矩,当有大军得胜消息之后,允许通知沿路百姓,提升百姓士气,算不得泄露军机。而驿卒们的传报果真让中原百姓欣喜万分,甚至有些有钱的人家买上一些爆竹,在街口放炮庆祝,与人同乐,不少人赶紧去买肉买酒,晚上少不得吃些好的。
此时,丐帮组织的义军刚刚抵达两狼关,被两狼关的狼卫给拦了下来,原来是曹焉得知这些江湖游侠们准备出关助阵,不由得冷笑不已,心说这群江湖草莽能帮什么忙,又嫉妒张孝武在木城取得大捷,便将义军拦在城外。
王枭坚的义军最初只有两百多各地丐帮弟子,但英雄令传得越来越多,影响力也越来越大,各地只要叫得上名的江湖游侠都纷纷带着手下来到代州助阵,还有代州州牧暗中支持,本地及各地士绅鼎力相助粮草,义军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最终组成了浩浩荡荡的两千队伍。
丐帮自然是义军的主力,而王枭坚这个代州的舵主成了盟主,他们大多数人没有马,全凭两条腿一路走到两狼关。
然而抵达两狼关之后,却被那曹焉阻拦下来,众人愤怒不已,当下有人找到副将慕容延,向其诉说今日不公。那慕容延苦笑道:“诸位豪侠,在下与张先之私交甚笃,但军命不可违,只要曹焉将军一日不下令,我便只能做恶人拦住你们。还请诸位勿怪,鄙人实乃军则所在,若是我存了私心放你们走,我一家老上百口性命,只怕会被人诬告谋逆之罪,唉……”
江湖豪侠们明白了,原来是曹焉搞鬼,于是众人商议一番,并于当夜在慕容延的配合下给这曹焉下了毒,次日,曹焉昏迷不醒,吓坏了众将。但慕容延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军不可一日无主,曹将军公务劳累昏迷不醒,这狼卫便由我暂代。”
慕容延早就向对曹焉下手,只是苦无机会,这次借了江湖人的手,有收买了曹焉最信任的宠姬,终于得手狼卫。随后,慕容延写了一封信给张孝武,并有义军盟主王枭坚带给他,义军得以顺利出关。
王枭坚等义军的到来,倒是让张孝武颇感兴趣,他尤其对江湖好奇不已,他先是将义军安排在一处军营休息,后由兀松引荐,前往接见义军。为了表示尊重,他还特地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胡子也挂了干净,带着手下心腹前来。
那王枭坚等一众江湖豪客得知鬼将亲自感谢众人,顿时觉得受到了重视,纷纷出门迎接,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蜂腰猿背的劲装青年率领一众武将笑呵呵地走来,嘴里笑着说:“各位英雄前来支援,张某感激不尽。”
众人心道,这年轻人莫非是张孝武的儿子或侄儿?心中不由得一阵失望。
那王枭坚上前道:“见过大人,见过兀贤弟。”
兀松笑说:“我给大人引荐一下,这位便是丐帮的好汉,人称九指义丐的王枭坚。这位便是咱们木城守备使,名震塞北的鬼将张孝武张大人。”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义军助阵
王枭坚等一众江湖游侠们震惊不已,纷纷瞪大了眼睛再一次观看这位少年将军,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他就是鬼将张孝武?若是张孝武知道他们心中如此看待自己,非得一口老血喷出来,他今年才二十……
大胜乌兹一战,打响了木城守军的名气,塞北内外震动不已。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武林群雄们本以为这鬼将得是四五十岁的沙场老将,怀揣着尊敬和崇拜的心参加义军观望鬼将,哪想到真的鬼将居然是一个年轻人,甚至比这群英雄豪杰们小几轮年纪。
那王枭坚也好不尴尬,连忙抱拳道:“原来闻名天下的鬼将,居然如此年轻,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张孝武也客气道:“我对九指义丐大名也是久仰久仰,见面之后,果然如我所想,好一条汉子。你救了兀先生,我来不及当面感谢,今天便与你当面说一声,谢谢。”
王枭坚被夸得面红,内心骄傲不已,忙说道:“我为将军引荐一下其余好汉吧。”
张孝武正好奇这些江湖人呢,这可是传说中的江湖啊,什么小李飞刀李寻欢,什么雪山飞狐胡一刀,什么君子剑岳不群,什么万里独行田伯光,东邪黄药师,什么铁尸梅超风,什么神雕大侠杨过,也不知这上千人的侠客都有哪些。他便顺势道:“还请王大侠一一介绍这些英雄好汉,也好让我见识见识江湖豪杰。不过我记性不太好,可能见过一眼之后,过些天就给忘了。”他挠着头哈哈大笑起来,“还请各位英雄勿怪勿怪。”
“鬼将大人客气了。”
“鬼将大人日理万机,些许小事又岂能责怪大人。”
那王枭坚便一一介绍说道:“这位是我丐帮八袋长老,大力手陈根,双手力大无比,一条铁棍之下无人能敌。”
张孝武笑着向这陈根点头道:“这绰号真是直接,希望有机会能见识见识陈长老的力气。”
陈根拱手笑道:“好说好说,愿为抗击犬夷尽膜薄之力。”
“这位是丐帮八代长老,紫金刀冉谷师。”
“久仰久仰……”
“这位是丐帮七袋长老,神拳无敌荆非凡。”
“久仰久仰……”
“这位是神剑门掌门东方舍。”
“久仰久仰……”
“这三位是幽州三杰。”
“久仰久仰……”
“这位是苍山派掌门许彦斌。”
“久仰久仰……”
“这位是……”
“久仰久仰。”
“……”
“这位是我的干女儿无影手竺无霜。”
“久仰久仰……”
那叫无影手的少女俏皮一笑,道:“大人久仰我什么啊,我刚刚从师门下山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江湖里哪有我的名号。”
张孝武尴尬一笑,王枭坚忙笑道:“我昔日在江湖行走时救过百花门的门主,我二人便结为异性兄弟,这竺无霜便是我结拜大哥的女儿。此次无霜下山历练,恰巧遇到我丐帮组织义军助大人守城,便一并跟来了。”
张孝武点头道:“巾帼不让须眉,以后定是江湖中的大人物。”
竺无霜瞪着小鹿一样的眼睛,嫣然一笑:“将军大人说我将来是大人物,可我不想做什么大人物,我倒希望来到木城不会成为大家的累赘。大人可有什么任务交给我吗?我百花门擅长飞镖暗器,你要是不信,我表演给你看看?”
“胡闹。”王枭坚斥道。
张孝武微微一笑说:“你要任务倒是有,这样吧,我手下有一支军队,名乐稚虎营,这里面的人让我和其他将领无比头疼,你若是想做什么贡献,我便让你做稚虎营的长官,如何?”
竺无霜兴奋得跳起来,握着拳头说:“甚好甚好。”
张孝武身后的一众武将乐了起来,胡立立即说道:“姑娘你可不能反悔哦,那些士兵太难管了,我们本事再大也管不了。”
关城道:“我不知道别人,反正我一个堂堂亲卫营校尉的话,他们愣是没人听从。”
竺无霜奇道:“这稚虎营如此不服管教吗?我倒要好好见识见识了。”
张孝武立即吩咐道:“一斤,带女侠去稚虎营,好好管教管教他们。”
“喏!”王一瑾笑道,“女侠跟我来……”
王枭坚忙说:“大人,我干女儿是胡说八道,她哪有什么本事,她……”
张孝武憋笑道:“王大侠不要小看了竺女侠,我相信她可以胜任。”他凑近小声说:“稚虎营是城中孤儿,上百个男女小孩,都是没了爹妈,被我收养取名稚虎营。这些小孩小到四五岁,大到十四五,管他们的确是件头疼的事。你既然要历练一下干女儿,恰好让她去管一管小孩,既没有危险,又能锤炼她的能力。”
王枭坚也哈哈大笑不已,原来是这么一个稚虎营,他还真以为是军队。随后张孝武又认识了更多的江湖豪客,而这些豪客们给他的感觉就是很有趣,且有一些本事。但与军队相比,江湖人未免整体战斗力底下了一些,张孝武也没有指望他们在正面战场上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只是不会让他们寒了心。
随后张孝武让温如玉如数给义军留下三个月的粮食和一千具兵刃武器,并告知他们军中平日不饮酒,毕竟饮酒容易误事。义军众人表示理解,王枭坚坚持希望能够立即帮到木城,兀松建议由他们负责看守战俘,张孝武觉得此建议甚好,便将看守战俘的任务交给了义军。
次日一早,义军从辎重营手中接过了看守战俘的重任,当到八千多乌兹战俘之后,义军们算是彻底的震惊了。八千人是多少人,一个现代标准足球场站满了人的数量。
义军都是江湖人士,在看到这八千多战俘之后顿时傻眼了,他们难以想象木城军队是如何打败五万乌兹大军的,看一眼八千战俘,大家便觉得头皮发麻。放在此时,王枭坚等江湖豪杰,开始从心底里佩服起木城的守军了,而他本人更是派出许多人赶往中原广发英雄帖,呼吁更多中原豪杰赶往塞北木城,助鬼将张孝武坚守塞北边城。
第二百六十六章 算计鞑塔人
总体来说,义军给张孝武的忙大于给他带来的麻烦,而最大的麻烦便是那王枭坚的干女儿竺无霜了,这小丫头终于知道自己被骗了,当了一群娃娃军的头子,整日看到这特调皮捣蛋,那个哭哇乱叫。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小丫头不过比他们大五六岁罢了,哪里管得了这一群活宝,于是跑到守备府找张孝武,要求调换工作。
城里哪有什么工作能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女来做,张孝武自是不同意,那竺无霜小鹿眼睛一转,忽然说:“我看大人身边无有贴身侍卫,小女子不才,愿意日夜保护大人。”
关城瞪着眼睛,意思说:“你当我不存在啊?老子打不过海拉提也就罢了,你怎么敢抢我的工作?”
竺无霜道:“要不然我们比试一番,看谁的功夫厉害?”
关城冷笑:“你以为军中儿戏?还比武功夫厉害,功夫再厉害,你能杀几人?你杀过几人?”
竺无霜道:“我虽然没杀过人,但多少江湖游侠败在我手中。”
关城脑袋一转,道:“你去战俘营,亲自将两个乌兹人的脑袋砍下来,交到我手中,我便将亲卫营校尉一职交给你。”
张孝武哈哈大笑说:“无霜姑娘,他是开玩笑的。”
竺无霜偏不信邪,便去了战俘营,然而真正面对战俘的时候,她才犹豫了起来。脑子里想得和遇到现实,截然不同,她犹豫万分时,干姐姐毒娘子陶止若便询问何事,竺无霜说了自己的难题,陶止若道:“若不然,我替你杀了几个人?”
竺无霜摇头气馁道:“未想到如此麻烦,但要是杀无辜者,我于心不安。”
陶止若笑她道:“妹妹想要结识鬼将倒也不用如此麻烦,不如你用美人计?你长得一张樱桃美人脸,哪有男子抵挡得了。”
“我才不用美人计呢。”竺无霜红着脸逃走了。
乌兹王子阿和拉罕带着士兵向北逃窜,随后清点了一番,发现身边只有不到五千的伤兵,其余人不知哪里去了,连国师和勇将都丢了。他便要引军杀回去,有士兵告知道:“王子殿下,我看到海拉提被汉军武将杀死了。”
阿和拉罕心想,连海拉提都被杀了,这汉军中还是有绝顶高手的,于是只好收拢收拢军卒,狼狈不堪地向西方乌兹汗国逃去。阿和拉罕不敢通知乌桓人,但乌桓人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乌兹战败的消息。
乌日剌赖大吃一惊,连忙将小王兀立蹋和学者乌尔坎哈叫来商议,如何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此时围困金城汉军的犬夷联军尚有乌桓人、鞑塔人、月氏人、乌图人、松鲁人,其中乌桓尚有铁骑两万,奴隶步兵十万,鞑塔牧兵十万,月氏骑兵步兵五万,乌图步兵三万,松鲁步兵一万五千人,三十几万人,想要攻克金城也是容易,只需要各部拼命死攻便可。然而各军各部此时都暗暗保存实力,出工不出力,反而打得金城守军越来越有信心了。
实际上在两万伤兵离开金城之后,金城的战斗力和士气不降反升,顾雍甚至派人修好了城墙。反倒是异族联军开始捣糨糊,这其中尤其是月氏人和鞑塔人为甚,但鞑塔人是骑兵,不善攻城,而月氏人的心思更多放在四处掠夺奴隶与财富,因此与鞑塔人同样矛盾重重。
兀立蹋捶着胸口大骂道:“阿和拉罕这个胆小鬼,这个无能的鬣狗,五万人,五万人啊,就算是五万头猪,也不会只打了九天就没了。”在乌桓人的信仰中,猪是这个世界最肮脏最懒惰最丑陋的东西,因此当一个乌桓人骂别人时猪的时候,那就是这个乌桓人真正气到了极点的时候。
“不要把乌兹人当做我们乌桓人,胆小如鼠懦弱无能的乌兹人,就算是十万人,也打不过我们一万乌桓人。”乌日剌赖说道,“但是这个鬼将张孝武真不简单,那日他们假扮北夷人,用三百骑兵射杀了我们两百多铁甲骑兵,此人能力不要小看。”
兀立蹋气道:“可恶的中原人,一方面和我们和谈,一方面却又不停地给我们找麻烦,北夷人一定是和他们串通好了才撤军的。”
乌尔坎哈建议说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只要我们大军实力尚在就不用惧怕汉人。那张孝武虽然勇猛狡猾,可不过就是一个守将罢了,一个城池守军能有多少人,能有十万之众吗?其实只要我们不顾及伤亡,只需要十天,我们就能够攻下金城。可现在所有各部都在等着别人攻克金城的防守,他们从中捡好处,所以一个个都表面进攻暗中后撤。”
“就连鞑塔人,也暗中积蓄力量了。”毕力突叹了口气,“力高图野心不小啊,叔叔,当心养虎为患。”
乌日剌赖忽然问道:“如果我们现在将鞑塔人调到木城,让力高图占领木城,你们说怎么样?”
兀立蹋忙问:“叔叔,你的意思是……”
乌日剌赖诡笑道:“我们要占领整个塞北荒原,要面临的就只有两个敌人,第一个是汉人,第二个是鞑塔人。金城里的汉人如果从城中撤出,我们乌桓铁骑会将他们碾碎,所以不足为虑。而鞑塔人和木城里的那个小家伙,却需要我们头疼的人,一来力高图似乎发觉了我们的目的,二来这汉人鬼将的确不好对付。此人擅长守城,兀立蹋,你还记不记得在土城的时候,你差一点被人射死?”
兀立蹋惊道:“该不会就是这个人吧?”
乌日剌赖大笑:“对,就是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人,我们攻克土城至少能提前半个月。”
兀立蹋愤恨道:“我一定要用他的脑袋做酒壶。”
乌日剌赖道:“不着急,不着急,如果鞑塔人能够替我们办成这件事,又何乐而不为呢,乌尔坎哈,你说呢?”
乌尔坎哈伸出大拇指赞道:“二狼争肉,旅人得利,这个计策太好了。”(乌桓民俗故事中,类似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典故。)
三人立即定下计策来,并广招各部商讨总共金城的计划,各部对此并无兴趣,但既然盟主召见,大家不得不来到鸦山大营共商大事。
第二百六十七章 将计就计
乌尔坎哈将攻城计划分别只派给各部之后,居然没有人主动站出来说必定完成任务,乌日剌赖顿时大怒,一拍桌子说:“诸位!难道我们走了九百九十九步的路,只差最后一步了吗?”
各部只能勉强应声,乌日剌赖见状便强行各部分派任务,却单独没有安排鞑塔人。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力高图还以为他的任务是最后,担忧乌桓人将最难啃的骨头塞给自己,哪想到等到会议结束,乌桓依旧并未给自己分派任务,连忙问缘由。乌日剌赖佯装忘记一般,说今日获悉木城三千守军准备北上增援金城,鞑塔人的任务就是阻击三千汉军。
力高图哭笑不得说我十万鞑塔牧兵面对三千汉军,真是大材小用了。乌日剌赖笑说难道你们还有能力把木城收复了?人家乌兹人都干不成的事儿,你们鞑塔人只怕也是干不成,还是做一做狙击任务比较好,这样更加安全。
众部族首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力高图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火气被挑起来了,立即说乌兹人干不成的事儿,鞑塔人未必干不成。力高图自然知道乌兹人大败与木城城下,但那是乌兹人无能,若是换成鞑塔人早就攻克木城了。
“力高图,你们连乌兹人都打不过,还能打得过木城?”松鲁人首领沃阔亚起哄道,“你忘记了你们十几个乌兹将领被海拉提一个人吓得不敢抬头了?”
力高图手下勃然大怒,纷纷怒视沃阔亚,沃阔亚哈哈大笑不以为意,这些黄皮肤小眼睛的鞑塔人,只会又叫又跳,根本没什么本事。
乌日剌赖淡淡地笑说吹牛谁都能吹,但你能保证攻克木城吗,力高图见众人眼神中的怀疑,站起来来拍着胸脯说,我敢保证一月之内必然拿下木城,否则提头来见。
沃阔亚哈哈大笑,其余人也大笑不已。
但乌日剌赖却一拍桌子说:“好,我们等着你的好消息。”
力高图起身便走,其实力高图并非那么愚蠢,被人一挑拨便头脑发热,他知道这金城城坚池深,粮食充足又不缺少水源,尤其是守军勇猛顽强,几十万大军猛攻八个月不克,再打下去他的家底子就打没了。
更重要的是一旦金城被攻克,城内的金银财宝粮食奴隶一定会被乌桓人抢走——他们此前在水城、火城、土城都这么干,与其替乌桓人做嫁衣,还不如南下攻打木城。木城虽然不如金城高大,但听说木城曾经是青龙军的后卫,必然存放大量粮草金银。
于是鞑塔人顺势拔营南下,穿过漫长的沙漠草地,来到了曾经大败乌兹人的木城。在鞑塔人抵达罗兰废墟时,木城斥候便已得知,木城上下也做好了防御准备。
木城所在之处没有什么高山险隘,也没有河流湖泊,只有高高低低起起伏伏的土丘和沙漠,另外就是偶然能看到的树林,所以木城周围可以说是一片平原易攻难守之地。
力高图十万大军南下,马蹄掀起的风沙灰尘便足以声势震天,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浓烟滚滚,随后看到了遮天蔽日的鞑塔大军,心中不由自主地一沉。五万乌兹人的队伍还算是能看到尾巴,十万鞑塔人的队伍,人的眼力居然看不到队尾,只觉得仿佛天地之间全都是敌人,敌人无穷无尽。
时隔半月,犬夷再次南下围城,木城守军并未选择野战,依旧保持守城。从古至今,冷兵器中攻城战绝对是最惨烈的战斗,守城一方依托地利优势自高向下给予攻城部队带来巨大伤亡,其伤亡比往往是十几比一或几十比一。在平原上,即便战斗力高强能够弥补兵力少缺少骑兵的缺点,但张孝武却不能承受木城守军付出巨大的代价。
十万大军足以将整个木城团团围住,鞑塔人还准备一支三万人的骑兵作为机动部队,即便木城守军此时突围,这三万骑兵也会给守军极大杀伤。
“鞑塔人……鞑塔人南下作甚。”张校佐坐在城门楼上,望着遮天蔽日的敌军,摸着下巴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
但鞑塔围城之后,并未立即发起进攻,只是由人向城内射入一封封投降书,说如果木城守军投降,鞑塔人会册封张孝武为南方将军,掌管塞北南部军队,木城不会受到任何破坏,五十万鞑塔大军也会善待百姓。
“五十万?”张孝武大笑不已,谓左右道:“他们怕是不知道五十万军队的辎重有多么可怕吧,这些人吹牛不打草稿的。”
太阳有一些炎热,张孝武摘了头盔,豆大的汗珠留了下来,他注意到鞑塔人的盔甲和衣着似乎比他还要厚重,忍不住说:“这些人……不热吗?”
萧开笑道:“就算是热,他们也没办法,他们一身行装,哪像我们有冬衣和夏衣。”
张孝武脸色露出坏笑来,戏谑道:“木城周遭缺少水源,而今城外最大的水源不过是因为去年冰雪融化在东面和西面形成了两座湖泊,他们一定会利用这两座湖泊。诸位,城中可有巴豆等有毒植物,咱们给他们来一道美味巴豆汤。”
众将大笑不已,但巴豆下毒一事并不现实,城中药店却是有一些给人泻火的巴豆,但也只是极少极少。不过兀松将此事当做笑话讲给王枭坚后,王枭坚立即说道:“若是说到下毒,咱们有毒娘子在,她身上全是毒药。”
这毒娘子名叫陶止若,是岭南寿州药王谷的少谷主,她的父亲陶四海江湖人称毒王,但不知得罪了哪人,被人暗中杀害。两年前,陶止若为了追查凶手从岭南来到中原,在中原各处寻找仇家。数个月前,陶止若被人用计抓获,恰巧被竺无霜救了出来,这陶止若大竺无霜三岁,便认了竺无霜做干妹妹。竺无霜得到义父的江湖令,便带着干姐姐一通来到代州丐帮分部,参加义军给木城汉军助拳。
陶止若的武艺一般,但用毒技术深得毒王真传,前次毒晕曹焉,便是用了她的毒药。陶止若听了请求之后,自告奋勇接了军令状,便准备亲自给犬夷下毒。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下毒
张孝武当初也只是灵光一闪,随后并未在意,因为鞑塔人的水源虽然不大,可依旧是两个小湖泊,他哪里那么多毒药,若是背着两麻袋巴豆跑去鞑塔人的水源,只怕是先让鞑塔人射成了筛子了。
王枭坚带着陶止若找到张孝武,向他推荐了毒娘子,张孝武不敢相信道:“你准备用多少毒药?”
陶止若不过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皮肤有些岭南人特有的黝黑,但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倔强,像一只骄傲的豹子。她点了点头说:“我能办得到的咯。”岭南女孩说话总让人感觉在撒娇一样,听起来太过温柔,总让人信不过她们会有多凶狠。
“陶女侠,我实话讲给你吧,”张孝武说道,“他们有两个湖泊,分别在东侧和西侧,大概五里地的地方。”
陶止若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鬼将,他晃了晃手臂,身上的银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故意问道:“那要看多大的湖咯,要是湖大的话咯,我肯定毒不死他们的咯。不过你一个将军用下毒药的计策,是不是对自己没信心的咯?”
张孝武摸着下巴上刚长出来的胡茬子,学着她的语调道:“不是的咯,我是准备给他们一个难忘的见面礼的咯,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攻城,就准备让他们又生气又无奈咯,你觉得我的办法怎么样咯?”
陶止若掐着腰嗔道:“不要学我说话的咯,人家是岭南人说话才这个样子的咯,你很烦人哩。”
“今天晚上,我带你出城,给他们下药去咯。”张孝武摆摆手转身笑哈哈地走了,气得陶止若直跺脚,心说这个人怎么能是鬼将,反倒像一个江湖浪荡子。
鞑塔人围城之后,立即着手制造攻城器械,让他们无奈的是木城周围很少有木头,一些稀疏的树林中要么是质地柔软的荆棘树和白桦树,要么是树干较细的杨树,要么就是长不高的胡槐树,鞑塔人即便砍了树也需要一段时间制造攻城器械。
此时鞑塔人才意识到,即便乌兹人战斗力差,可乌兹人准备却很充分,这让他们分外想念乌桓人的石砲,于是力高图派使者返回鸦金前线求助石砲协助。
而当天夜里,张孝武带着陶止若和几个心腹,身穿夜行衣从西侧地道逃了出去,并找到了水源。但水源周围有鞑塔士兵把守,他们只能潜伏下来,等待对方疲倦时。陶止若远远地看了那片湖泊的面积,心里计算了一下,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将军,我的毒药是毒不死他们咯,但是能让他们拉肚子咯。”
“你确定?”
“确定。”
张孝武伸出手来,说:“你把毒药给我,我潜伏过去。”
李春城立即说道:“将军,还是我办吧,我有经验。”
张孝武正要说话,便看到三个鞑塔士兵勾肩搭背地走了过来,原来是一并出来拉屎来了。鞑塔的士兵自然不敢在水源周围拉屎,便只好走远一些,恰巧来到张孝武等人隐藏的沙丘之后。对于这样的天赐良机,张孝武自然是不能放过,他和关城、李春城两人对视一眼,均露出了捡着金子的笑容来。
等三个鞑塔士兵走过来之后,三人立即从沙丘后面跳了出来,几乎同一时间将三个鞑塔士兵杀死。
张孝武命令道:“我们是三人换衣服潜伏过去。”
陶止若忽然说道:“将军,我一定去的咯,你们不会用毒,只有我会用毒咯。”张孝武笑道:“陶姑娘,用毒不就是将毒药扔在水中吗?这件事多容易,我来吧,小娘子你就留下来,免得大家担心。”
“当然不是的咯。”陶止若生气了,“用毒才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咯,我这里有十种药,它们的顺序和数量需要调配,等调配好了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否则他们吃了毒药,最多只有一天不舒服。”
关城道:“姑娘,你实现调好就行了。”
陶止若说:“这种毒药叫做仙人亡,是我们药王谷最厉害的毒药咯,也是我阿爷毕生研究所得,它的最大特点便是只能保存半个时辰咯,所以我没有办法提前调配好了。”她没说假话,这仙人亡的确是调配不已,甚至顺序稍微错一点点,便会产生连她也意想不到的结果。当年她的父亲为了摸索仙人亡,在江湖中抓了不少恶人坏人做试验品,有的被要死了,有的吃了药后产生各种气息古怪的行为,甚至有一个人凭空地活活烧死了。
“陶姑娘,你能不能然他们吃了药之后半夜做噩梦?”张孝武问。
陶止若点了点头,说:“可以的咯。”
三个鞑塔人三套军装,所以只能去三个人,除了陶止若必须前往外,便只有两个名额了。于是关城和李春城同时看向张孝武,异口同声道:“将军,你留下,你不能涉险。”
张孝武气道:“关城留下,上次你被海拉提打伤,旧伤未愈。”
关城道:“我伤好了。”
“不,你旧病复发了。”
“我哪就旧病复发了?”
“你脚气病复发了。”
“……”
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关城败下阵来,只能看着他们乔装混入敌营。陶止若作为一个女子,自然是要去沙丘后面换衣服,但换了许久还不出来,众人不敢大声呼他,便看着张孝武。张孝武说道:“你们看我作甚?”
“将军,你去问她。”
“为什么是我?”
“你是将军,你万一冒犯了她,她不敢对你怎样。”
张孝武一脚揣在关城屁股上,骂道:“你这王八羔子,出卖我倒是彻底。”正说着,便看到陶止若扭扭捏捏走了出来,捂着嘴巴一脸的嫌弃,原来她是嫌弃鞑塔人身上的衣服太臭了,这才换得非常缓慢。
张孝武急了,上前抓着她的手,啦拉着她走向敌营,陶止若脸色通红,她虽然是毒娘子,可从来没有被男人牵过手。被张孝武大手握住,她的心跳剧烈,直觉得心从嗓子眼跳了出来,连忙甩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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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惊险
走了几步,张孝武忽然觉得不对劲,他仔细看了看陶止若走路的方式,看得毒娘子大怒,红着脸扭捏着躲开他的目光,瞪眼怒道:“你看模子咯?再乱看我毒瞎你的眼睛!”
张孝武却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陶姑娘,你不能这么走路。”
李春城忙问:“将军何意?”
张孝武说:“陶姑娘走路的方式不对,鞑塔人不这么走路,你若是这样过去,很容易被他们(鞑塔人)发现破绽。”
陶止若吓了一跳,忙问:“将军,我走路的方式怎么就不对的咯?我一直都这么走路的咯。”
张孝武忙解释说道:“鞑塔人从小生活在马背上,所以他们从小就罗圈腿,走路幅度有点大,步子迈得有些大。鞑塔人用大踏步来掩盖自己走路难看,否则走起来就像是鸭子一样。”他示范了两步鞑塔人走路方式,又示范了一下鞑塔人走路的小步伐姿势,果然走得像一只鸭子。
陶止若抿着嘴咯咯娇笑不已,心说这个将军好生有趣,李春城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忍不住学习起来。
“懂了没咯?”张孝武问。
陶止若道:“不要学我说话咯,我懂得咯。”
张孝武道:“那你走两步给我看看。”
陶止若学着鞑塔人的走路方式走了几步,走得像一只蛤蟆,差点把张孝武笑死。陶止若圆睁了大眼,气咻咻地紧了一下鼻子,张孝武忙严肃起来,看着陶止若又走了几步,没想到她自己把自己绊倒了。张孝武顿时忍不住倒在沙地上捂着嘴笑,陶止若气得不行,张孝武走过去将她揪了起来,忍着笑训斥道:“你要是走不好,咱们就回去吧,我可不想因为你暴露了自己,没给鞑塔人下毒,自己先被你毒死了。”
陶止若气坏了,非要走出个样子来,学了一会儿终于明白鞑塔人如何走路,三人这才上路。李春城走在最前方带路,仨人握着弯刀,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营地。
看守水源的鞑塔卫兵外紧内松,三人径直从箭楼下走进营地,鞑塔士兵并未在意。在进入营地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盘查三人,以至于他们悄悄躲开了巡夜的士兵,顺利靠近湖边。陶止若忙蹲在水边调配仙人亡,但调配需要一定的时间,张孝武和李春城便躲在一边望风。
李春城在张孝武耳边低声说:“将军,你是第一次潜入敌营吧?”
张孝武笑道:“第一次,还挺有意思的。”
李春城道:“你若是习惯了,便会暗杀技巧了。”
张孝武问道:“城里的那些武林人士,见到你后会不会记得你曾经是黑道杀手?你有没有和他们结过仇?我帮你说合一下,恩怨两清。”
李春城摇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都不记得自己得罪过多少人,他们若是还想找我报仇,便找我好了,我不在乎他们。”
“你这人骨气还挺硬。”
那边陶止若终于调配好了,正在往水中下毒的时候,忽然从水里钻出来一只老鼠,吓得陶止若一个药瓶掉进了水里。但她忍住恶心没有叫喊,而是遭到张孝武说:“刚刚一只老鼠突然窜出来咯,导致我的毒药调配错了,恐怕不能让他们做噩梦咯。”
“那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咯。”
张孝武又问道:“现在还有时间,能重配吗?”
“我带的要用完咯,不能咯。”
“撤退。”
于是三人又一次大摇大摆地走出去,不过在箭楼下面走的时候,箭楼上的士兵可能闲得无聊,向他们身前射了一箭,用鞑塔话大喊道:“你们怎么总是去一起去拉屎?”张孝武转身竖了个中指,又挥挥手向他们哈哈大笑起来,那几个卫兵立即明白这个动作的意思,也向他竖起中指。此时陶止若却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在地,摔在地上,她的帽子却掉了下去,露出了及腰的长发。陶止若慌张地将帽子带好,但长发却忘记盘进帽子里了,她惊慌地咬住了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然而一刹那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是个女人,两个卫兵立即向他们身边射了两箭,其中一个人还射中了陶止若的帽子,又将她的长发露了出来。
几个箭楼的卫兵立即拉起了弓对准他们,大喊道:“为什么这里有一个女人?”
即便听不懂鞑塔语,陶止若也傻眼了,李春城也害怕起来,箭楼上的士兵更是拉紧了弓箭,万万没想到他们中还有女人!
张孝武瞬间反应过来,他继续大笑起来,却转身一把抱住了陶止若。陶止若反应不及,被张孝武拥在了怀中,然后她感觉张孝武在自己的脸蛋上亲了一口,忍不住发出了叫声,她顿时红着脸捂住了嘴,想要反手给他一巴掌,却被他死死地抱在怀里无法挣脱。
箭楼里的卫兵哄笑起来,张孝武又指了指远处的沙丘,给他们一个你懂得的表情。箭楼的卫兵立即明白过来,又嫉妒又羡慕地说:“你这混蛋小子,居然带娘们过来,我给你报告千夫长去。”
张孝武知道鞑塔人速来贪财,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子,奋力扔在箭楼上。箭楼上的士兵见到了碎银子之后顿时高兴坏了,连忙蹲下来捡碎银子。此时张孝武拉着陶止若拼命地逃走,李春城更是护在他身后,唯恐有人放暗箭。
但鞑塔卫兵都忙于捡银子抢银子,以为这是个小官,半夜耐不住寂寞与女人寻欢了,便没有在意他们的离去。对卫兵来说,军中携带女人的鞑塔军官多了,尤其是鞑塔汗王力高图,人们传说他带了二十个绝色美女随军,甚至在手下立功之后,力高图会用自己的姬妾赏赐给立功的将士。
张孝武三人快速跑远,越过沙丘藏在鞑塔人看不见的地方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危险了。”张孝武刚说话,却冷不防被那陶止若忽然一巴掌打在脸上,发出“啪”的一声,李春城连忙吓得后退五步,张孝武也愣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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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苏尔美达
陶止若羞红的脸颊气鼓鼓地,一双柳叶倒立着,她眼咬牙切齿道:“你敢……敢……敢轻薄我?我饶不了你的咯!”
张孝武顿时反应过来,忙致歉道:“陶姑娘,事出有因,还请原谅,如果我不这么做,只怕咱们三个人都会被射程刺猬。你救了我俩,你可是我们两人的救命恩人啊。”
李春城憋着笑说:“对,陶姑娘,多谢多谢,日后江湖上定然流传着陶姑娘勇救鬼将大人的传说……”
“谁也不许说出去哩!”陶止若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双柳叶眼圆睁着嗔怒,“谁要是说出去,我就把他毒哑咯。”她威胁地看着二人,张孝武和李春城忙举手赌咒起来,陶止若忿忿地盯着张孝武,盯得张孝武都不好意思了起来,心说我不就占了一下你的便宜吗,大不了你占回来就好了……
三人找到了关城等人,关城借着明亮的月光,看了一眼张孝武说:“将军,你脸上蹭了灰,左脸上,有点灰印子。”
李春城差点没忍住笑趴下,张孝武故作镇定,摆摆手说:“诶,为国尽忠,命都可以不要了,灰印子又算什么。”
关城道:“这倒是,陶姑娘,毒药配置的怎样?”
陶止若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低着头继续走路。
关城小声说:“将军,陶姑娘她……”
张孝武道:“调制毒药失败了,她这是在生自己的气。”回到地道口,陶止若让他们两人走在前面,她走在最后,张孝武知道她害怕有人盯着她的屁股看,便憋着笑。其余人不明所以,只有毒娘子陶止若知道他在笑什么,心中早就把他骂了千百遍。
回到城内之后,兀松找到张孝武,提醒说如果鞑塔攻城,城内的八千乌兹战俘极有可能暴动威胁。张孝武问他的意见,兀松说不如释放乌兹人,张孝武说如果放了他们,他们反过来帮助鞑塔人攻打我们如何。
兀松坏笑着说:“我们追查了痕迹,那乌兹王子阿和拉贡带着一部分手下向西逃走,李沅的斥候回报说大概有不到一万人,不过其他地方也有一些逃走的乌兹人陆续向西汇合。这些人应该是为了逃回乌兹汗国,那么留下的这些乌兹人便成了无根之草。我和阮司马合计了一番,对待他们有三种办法,第一便是杀掉,这种方法最是简单,可却不为我所用;第二种便是雇佣,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没了母国便都成了流浪的雇佣军,替谁赚钱不是赚,且乌兹人善于守城。但缺点就是我们无法保证乌兹人的忠诚,一旦有人在守城时趁机作乱,则会给我们致命一击,口子一撕开,城就受不住了。”
张孝武皱眉凝思,沉声道:“不,绝不能有万分之一的危险机会,我不能用威胁到自己的兵卒的危险来填补这个可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些乌兹人,不能雇佣。”
兀松点头道:“所以我有第三个建议,和他们谈判,给他们机会回家。”
“愿闻其详。”
“而今,乌兹王子率领余部向西方逃窜,这些留下来的乌兹人格外想回家。所以我们大可以满足他们的心愿,给他们穿上汉军军服,发配武器与粮食补给,告诉他们回家的路。”
兀松带着诡笑,继续说:“若想不再参与战争,所以我们如果将他们释放,他们也不会投靠到鞑塔人手中。乌兹人也知道鞑塔人穷恶,非但不会雇佣他们,反而会抓他们做奴隶,所以他们一定会拼死突围。”兀松坏笑了起来,“若是我们给他们穿上汉军军服,,任由他们向西逃走呢?”
张孝武立即说道:“鞑塔人会以为他们是突围的汉军,从而拼命拦截,而乌兹人会拼命向西突围,保证自己不会被鞑塔人抓做奴隶。”
兀松握紧着手里的书卷,像是执掌乾坤一样,他笃定道:“我们让他们狗咬狗似的拼杀一阵,我们再寻找他们的破绽。”
张孝武笑道:“大善,照办就是。”
兀松又道:“此计需要那乌兹国师相助,否则乌兹一盘散沙,难以突围。”
张孝武道:“将乌兹国师……额……什么什么来着,带过来。”
乌兹国师苏尔美达依旧穿着他白色的袍子,时时刻刻保持着自己神学院院长的格调,只不过昔日洁白的袍子如今灰尘斑斑,显得有一点落寞。但即使在战俘囚牢中,他依旧受到所有乌兹人的尊敬,而因为他的重要性,负责看守的守卫对他也是尊敬有加,没有为难他。
来到张孝武面前,苏尔美达双手交叉放在双肩上敬了一个乌兹人最尊敬的礼节,说道:“感谢仁慈的将军并没有屠杀乌兹的羔羊。”
张孝武惊讶不已:“苏尔美达老者,你的汉话说的挺地道,有点儿羊肉串儿味儿,你知道一个叫做新j的地方吗?”
苏尔美达摇了摇头,说:“尊敬的将军,我不知道这个地方。”
“请坐请坐,但你的汉话说的真不错。”张孝武笑着说道,这个人的眼神给人一种非常慈祥的感觉,让人能不知不觉放松心情,难道是一个心理学大师?
苏尔美达温柔的笑说:“作为神学院院长,我会八门语言,汉语只是其中之一。我还会乌桓语、鞑塔语、生番语、月氏语、靺鞨语、罗兰语等等。但在我看来,汉语是所有语言中最难,最具有挑战性的语言,也是我学习时间最多的语言。”
张孝武顿时心生敬佩,说道:“院长请坐,我对于有学问的人一向很尊重。一斤,上茶和点心。”
苏尔美达落坐下来,王一瑾在他面前的座子上摆好了食物和茶水,苏尔美达喝了一口茶,皱皱眉说:“乌兹国的茶和中原茶不同,我们用牛奶和盐来煮茶,而中原人的茶只用原叶泡制,据我所知西方大陆的茶用糖来煮。将军大人,这茶叶发源于南方大陆,您可知南方大陆?”
张孝武心说茶叶不是源于中原吗,便问道:“我还真不知道。”
第二百七十一章 乌兹,回家
提到了南方大陆,苏尔美达的眼中充满悲伤,他端起了茶水,却喝不下去,用一种苍凉的声调说:“南方大陆是我们乌兹人的家乡,那里如今是一片死亡之地,是一片受到诅咒的土地,而我们乌兹人就是从南方大陆逃出来的幸存者。我从古籍中学习到,在数万年前,南方大陆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毁灭,所有人都死了,只有居住在边缘地区的人们才侥幸向北逃走,终于活了下来。
幸运的是,乌兹人的祖先在高原上找到了适合生存的土地,并且在这里建立了乌兹汗国。那片高原土地并不适合生存,对占领乌兹并不感兴趣,所以乌兹才得以存活。我们与世无争却又被迫卷入天下争斗之中,将军应该明白,如果不是受到胁迫,乌兹人是绝不会离开乌兹高原的。”
张孝武听着有点玄幻的感觉,南方大陆难道核爆了?
兀松说道:“乌兹的传说我也略知一二,而且中原也有关于南方大陆的传说,其实在你们的记载中,我们所谓的中原地区就是你们的东方大陆,而你们现在生活的地方则是中古大陆,是不是?”
苏尔美达赞道:“军师阁下见多识广,是这样的,但中古大陆生活着上百个国家,乌兹只是其中之一。中古大陆常年战乱,始终没有统一,远远不如向来统一的东方大陆。我们非常羡慕中原,因为中原从古至今都是一个统一的国家,你们可以用时间用智慧来创造更加璀璨的文明,而中古大陆上的各个种族,则必须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生存上。中古大陆的文明发展太缓慢了,缓慢到我们宁愿抢夺吸收其他文明,也不会静下心来创造文明。”
兀松道:“但是据我所知,乌桓帝国就创造了一个强大的文明,且这个文明持续了数千年之久。”
苏尔美达摇头道:“不,乌桓帝国只是武力强大,他在中古大陆、东方大陆、北方大陆的中间位置,他并完全不属于中古大陆,他只会奴役中古大陆的国家,例如我们乌兹汗国。尊敬的将军大人,乌兹人完全是被裹挟而来,如果我们不参与联军,乌桓帝国便会以此为借口消灭我们。”
兀松道:“你们要当心,乌桓人想要做世界的主人,如果圣汉帝国被他们攻克,下一个就是你们。中原有一句古话,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苏尔美达神院长,你应该理解其中的意义。”
张孝武说:“我也理解你,你们是乌桓的藩属国,受到威胁才不得不出兵,但你们也看到了,跟随乌桓这样狼子野心忘恩负义的国家,最终一定会落得人财两空。”
苏尔美达说:“一开始,乌桓派出二十五万军队出征,但是在去年占领鸦山之后,他们向国内调回了十万军队,这时候我就感觉到有问题。所以我立即向王子提出了建议,可是王子担忧乌桓人撤军的借口消灭我们,便一直拖到现在。”
张孝武对乌桓撤军的消息大感意外,忙问道:“十万军队调回国内?他们想做什么?”
苏尔美达苦笑道:“也许想趁着各藩国精锐力量被消耗殆尽,一举吞并藩属国吧。我也写信给了我的国王,让他早早地做好准备避免遭到乌桓人的偷袭。即便乌兹高原贫瘠,可贪婪的乌桓人宁愿将它当做养牛场,也不愿意让我们乌兹人躲在那里生活。”
“国师是一个聪明人啊。”张孝武赞道。
苏尔美达说:“两年前出征时,乌兹大军有十二万人,两年的征战,还剩下多少人呢?我们倒在土城城下的,就足足有三万人,三万人啊!他们都是乌兹最壮硕的伙子,一旦他们全死了,乌兹距离灭种还有多远呢?”他站起身恳请道:“将军大人,请不要屠杀我们,我们愿意发誓,永远不会与中原为敌。”
“国师请坐,请坐。”张孝武微微一笑,向兀松点点头,兀松立即将自己的一套说辞拿出来。苏尔美达自然明白汉人是在借用他们的力量削弱鞑塔人,可面对要么逃出生天,要么被鞑塔人俘获做奴隶,苏尔美达别无选择。
返回战俘营地牢后,苏尔美达迅速召集人员重新组建乌兹军队,并任命了十个千夫长管理人员,并告知大家,他将带所有人回家,乌兹战俘们的积极性也被调动起来。
次日,校尉张通明带领辎重营将八千套汉军旧军服,八千支刺枪,八千把乌兹木盾,一万多乌兹手斧,甚至每人二十张面饼和水囊送到战俘营。张通明将所有物资当面交给苏尔美达,并转达了木城守将张孝武的诚挚祝福:“回家吧,乌兹人,我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停止了,我们之间已经不会再流血了。回到乌兹高原,回到你们父母、妻子、孩子、亲人的身边,离开这一场本不应该属于你们的战争。”
所有的乌兹战俘都激动不已,在苏尔美达的带领下有序领取武器、军服和食物补给,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回家更加鼓舞精神了。但看守乌兹人的义军们却担心他们趁机作乱,王枭坚询问是否要做好杀俘的准备,张通明笑说:“他们没胆子跟我们战斗,这些人以后遇到汉军,也全都是窝囊废。可要是谁阻拦他们回家的路,他们也会变成饿狼。”
当天夜里,木城西门悄悄打开,苏尔美达的八千乌兹兵悄悄离开木城。
在黑夜之中,乌兹人悄悄靠近了鞑塔人的西侧防线,但鞑塔人反应迅速,他们立即吹响了牛角号,大量鞑塔骑兵赶来。乌兹人毫不犹豫地发起了冲锋,他们入潮水一般冲入了鞑塔西侧军营,鞑塔人迅速反击。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鞑塔人的守卫部队出现了问题,许多鞑塔人手软脚软,无力抵抗乌兹人的进攻。甚至乌兹人自己也想不到面前的鞑塔人如此不堪一击,他们杀死了大量鞑塔士兵并强多了战马和粮食,迅速向西侧逃走。
在鞑塔大军反应过来之后,乌兹人已经走远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汉军”突围
力高图以为逃走的是汉军,立即派遣手下大将哈儿坎带领五千骑兵追击,并要求他们一定要全歼这些汉军。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他疑惑于西侧守军为何如此不堪,甚至看了西侧守军大将的脑袋,并威胁道:“如果再有一个汉军逃出来,你们都不用活了!”
到了傍晚时分,哈儿坎的军队终于追上了“汉军”。但这群“汉军”占据了一处高地,哈儿坎的五千骑兵只能仰攻。
乌兹人用木墩构建起了简单的城墙,在面对骑兵的冲锋时,乌兹人回家的强烈执念让他们爆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当哈儿坎的五千骑兵向高地发起充分后,乌兹人先是投掷手斧,随后他们派出了仅有的三百骑兵反杀入鞑塔骑兵阵中,他们虽然没有战胜鞑塔人,却延迟了鞑塔骑兵,并成功地将鞑塔人留在了原地,导致鞑塔骑兵失去了速度。
苏尔美达见状,立即高喊:“所有人,做最后的决战!杀过去,赶走那让人恶心的鞑塔蛆虫!”
“杀呀!”
将近八千乌兹步兵举着尖枪冲入了鞑塔骑兵阵中。
骑兵最大的武器便是速度,而当双方混战在一起之后,鞑塔骑兵也丧失了速度优势,他们手中的弯刀尽管锋利,可终究比不过尖枪的长度。
乌兹步兵依靠着人多的优势开始围歼鞑塔人,混战中鞑塔人完全不占任何优势,很快,哈儿坎不得不率领部分士兵脱离绞杀战。乌兹人也趁机夺取战马,杀死搅在一起的鞑塔人,最终居然被他们夺取了大概一千匹马。
尽管乌兹人不善骑战,可有了战马的乌兹人已经在实力上超过了对面的鞑塔骑兵。哈儿坎见状只能撤退,他们狼狈逃回,甚至连对方主将都没看到。好在哈儿坎的手下人提醒说,从作战方式来看,那群“汉军”并不像是汉军,汉军并不惯用手斧,而且如果是汉军,他们抢夺了战马之后一定会追杀他们。而这群人在抢夺战马之后就停在原地,并没有发起进攻,也没有做出挑衅动作,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重整队伍,似乎在犹豫不决。
“不,能够打败我们的,只能是汉人。”哈儿坎说道。
手下人先是不太明白,随后看到哈儿坎愤怒的眼神,立即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说:“万夫长说的太对了。”
哈儿坎的骑兵撤走不久,他们发现“汉军”也走了,又杀了回去。他们派人去整理了地上的尸体,发现他们的敌人居然是乔装成为汉人的乌兹人。
哈儿坎返回之后却向力高图瞒报了消息,并说逃走的人是汉军伤兵,大概两万伤兵杀了出来。
力高图是知道张孝武曾经护佑两万伤兵逃出金城回到木城的消息,还知道损失了数百个斥候,但没想到这两万有如此强大的战斗力,他立即想到被打败的乌兹人。实际上,当乌桓人告诉乌兹人木城只有五千守军的时候,力高图根本没有提醒那两万伤兵的事,他故意坐视乌兹人吃亏,乌兹人果然兵败四散。
但是现在,两万伤兵居然前前后后杀了他将近手下两千士兵。
“此仇不报,我便不是鞑塔可汗!”力高图再一次派兵追击,这一次他派出大将提花达率领一万骑兵追击,务必要将这群“汉军伤兵”消灭在塞北。
乌兹人虽然夺得了一千战马,可是也折损了两千多人,只剩下五千余人的乌兹人加快了逃亡的速度,他们两人一马毫不停留。作为逃命的一方,他们在路过西鞑塔时抢掠牧民牛羊马匹,很快壮大了力量。
提花达的骑兵终于在刺花山追到了这群“汉军”,然而却发现他们居然与另一群乌兹人人汇合在一起,汉军军装和乌兹军装混在在一起,数量超过了一万三多人。
原来苏尔美达的部队在逃亡的时候,意外地遇到了阿和拉罕王子的军队,双方见面之后彼此抱头痛哭。
比起苏尔美达的军队又是骑兵又是牛羊,阿和拉罕王子的军队就寒酸许多,毕竟两条腿永远没有四条腿跑得快,阿和拉罕王子的军队全是步兵,反倒不如苏尔美达的手下一多半骑马。
而提花达见到对方数量之后犹豫不绝起来,他以为对方只有几千人,可是上万的敌军队,且各个斗志昂扬,这场战斗打起来很麻烦。
苏尔美达下令将沿路俘虏的西鞑塔牧民绑在阵前,扬言如果提花达的骑兵敢攻击他们,他们就会将这上千个牧民驱赶到提花达骑兵的马蹄下,用他们的尸体来延缓骑兵的脚步。
提花达本身便是西鞑塔的一员勇将,见到家乡人被绑架,心肠顿时软了下来。
苏尔美达随即派人说服提花达,愿意以五百只羊的代价换取对方撤军,且五百只羊已经是乌兹人能够拿出的最大诚意了——他们在西鞑塔草原上就抢了这么多。
提花达接受了五百只羊,率军返回木城,但这一来一回,便耽误了足足半个多月的时间。
但是当提花达率领军队回到木城前线时,却发现鞑塔军队居然自相残杀,有的带兵逃向不知何处。提花达立即收拢军队,并救下来被追杀的哈儿坎,询问发生了什么。
哈儿坎哭道:“汗王死了,汗王被卑鄙的汉人给刺杀了!”
汗王力高图被刺杀身亡像是晴天霹雳一样砸得提花达头晕目眩,哈儿坎说有几个野心家居然争夺新的鞑塔汗王之位相互攻伐,并且杀了力高图的儿子苏日勒克巴,鞑塔汗王只有几个不到二十岁的儿子,根本不能统领草原。
提花达震惊不已,整整十万鞑塔大军居然保护不了鞑塔汗王吗?汉人用了什么妖术,居然能杀死汗王!
“我也不知道汉人是用什么刺杀了汗王的,他们就像是一群幽灵一样突然出现,然后杀死了汗王。”哈儿坎哭道,“几日前,木城里的鬼将张孝武,骑着一匹黑马拎着汗王的人头冲出木城,我们才知道汗王死了,他被杀死了。他就是鬼,他就是魔鬼!不,他比魔鬼还可怕!”
提花达忽然抓住哈儿坎的衣领,问道:“你的人还有多少?我们要为汗王报仇!”
哈儿坎忙说:“我还有一千多人了,加上你的人也不够报仇啊。”
提花达一刀砍死了哈儿坎,冷笑道:“你的部下归我了,所有人听令,我们要统一鞑塔,成为塞北之王!”
“乌拉——乌拉——乌拉——”
第二百七十三章 天上掉馅饼
在乌兹人向西逃走的当天,张孝武坐在西侧成千上看着热闹,尤其是西侧鞑塔士兵被乌兹人斩杀的惨烈,顿时觉得这鞑塔人并不怎么厉害了,居然连乌兹人也抵挡不住,当真弱的出奇。但他却不知道那是因为陶止若的毒药发挥了作用,在看了一场大戏之后,张孝武对左右说道:“鞑塔人怎么突然这么不经打了,怪哉,怪哉。”
一日之后,力高图突然下令攻城,胡立守南门,萧开守东门,祖公茂守北门,申林东守西门,张孝武坐中支援。陈青舔着嘴唇说:“将军,此战我必斩杀敌人数千。”张孝武大笑,说这第一战要么打不起来,要么就打得惨烈。没过多久,前方传令鞑塔人撤退了,他们折损了两百个士兵之后,便仓促回营了。
“真么都跑了!”陈青气馁不已,他们青字营又没了用武之地。
张孝武带人来到城头,见远处鞑塔人呢开始祭奠亡灵,便摇头苦笑道:“这鞑塔人是越打越精了,这些人应该都是百战精兵,不好打,不好打了。”
胡立笑道:“将军,你泄气了?”
张孝武哈哈大笑:“你知道踢足球的时候,一方实力太强,一方实力太弱,这样的比赛还有的看吗?一边倒的比赛,不好看!”
诸将信心安定,军心大振,张孝武返回将军府(原守备府)后开始练箭。
于守城而言,弓箭是性价比最高的守城利器,而自从做了将近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箭术下降了许多。有句古话说得好,一日不练功,十日一场空,他已经很久没有练习射箭了。趁着这会儿无事,他拿起弓箭重新投入训练。
练着练着,就听旁边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说:“将军,你的箭术一般般,就是劲儿大了一些。”
张孝武一转头,见到是竺无霜正在吃着瓜子看着他点评,一旁的芒种气鼓鼓地告状:“我不让她来,她偏要过来,脸皮真厚,哼!”
竺无霜敲了芒种一个响头,芒种气得要哭了,竺无霜吐了瓜子片笑着上前问道:“用不用我教教你,我爹可是江湖上的暗器第一人。”
张孝武放下弓箭,道:“江湖上暗器第一人不应该是唐门的唐家三少吗?”
竺无霜奇道:“唐门是什么?”
“你不知道唐门?”
“不知道。”
“你也不认识唐家三少?”
“不认得呀。他很厉害吗?”
“这人狠起来自己用钱砸死自己,为了冲榜花一百万打赏自己,还说是他爸操作失误,啧啧啧……”张孝武一脸的不屑。
竺无霜一脸问号,心翼翼问:“你很不屑他?”
张孝武却摇头道:“那倒没有,既然你不认识他也就罢了,别污了你的眼睛就是。对了无霜姑娘,你教教我发力技巧,如何?”
竺无霜道:“好说好说,只要你拜入我百花门下做我的开山大弟子,我必倾囊相授。”
张孝武心中好笑,便忍不住调戏道:“你说的倾囊相授,是不是那种推心置腹,大公无私,赤诚相见,以身相许的倾囊相授?”
竺无霜先是一怔,随后红着脸气咻咻地走了,但走到门廊之后又气呼呼地转身跑了回来,狠狠地地质问:“你是不是就这样欺负陶姐姐的?”
“我欺负她?”张孝武道,“我欺负谁了我?”
竺无霜瞪着大眼睛说:“陶姐姐,你别装了,我全都知道了,陶姐姐和我说了,哼!你就等着吧,陶姐姐可不会饶了你的。她是江湖上用毒第一高手,哼哼哼……”
张孝武疑惑道:“哪个陶姐姐,我怎么欺负她了?你仔细说说细节,我好好回忆一番。”
“你……登徒子!”竺无霜红着脸跑开了。
张孝武忽然记起来谁是陶姐姐了,原来说的是那个来自岭南的毒娘子陶止若,这个“占便宜”的过程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到底是他救了陶止若的命,还是陶止若连累了大家,但是陶止若至少作为一个女子敢于陪他们勇闯敌营……
芒种在一旁故意咳嗽了几声,大声提醒说:“将军,将军,人家都走了,就别想了。”
“诶你这丫头嘿。”张孝武敲了她一个脑门,哈哈一笑。
芒种跳脚道:“我都十一了,不是丫头了。”
“嗯,你真成熟,都十一了。”张孝武将弓箭挂好,又骑了一圈马,这才去洗了把脸,一旁袁婉秋早早地准备了香胰和毛巾,张孝武夸赞她一番,袁婉秋温柔一笑,盈盈退下。张孝武对芒种说:“看到没,学着点,你连伺候本将军都伺候不好,将来长大了,你怎么伺候夫家?”
芒种嚷嚷道:“我一辈子都不嫁。”
张孝武竖起大拇指道:“行,你要是想给我做一辈子丫鬟我也不拦着,大不了我养你一辈子,只是你不能吃太多,我养不起的。”
“哼!”芒种昂起了头。
正斗着嘴,曹礼跑了过来。
曹礼负责地道和侦查,应该是发现了什么重要情报,张孝武忙带他来到议事厅,询问何事发生,曹礼说:“我们找到力高图帅帐的位置了。”
“在哪?”
“在疫庄。”
“疫庄?”张孝武跳了起来,惊喜道:“你说的是我们原来的营地?”
“对。”曹礼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虽然他眼睛压根就是一条缝,跟脱口秀演员李诞的眼睛似的,他笑嘻嘻地说:“力高图把帅帐放在了疫庄,放在了我们北侧密道出口处。因为地道的出口在烟石库最里内,而鞑塔人非常不喜用烟石生火,他们称之为毒烟石,所以至今为止鞑塔人没有进烟石库察看过,更不知道我们地道出口在此。我已经派人侦查一番过,疫庄里大概有两千多鞑塔人。”
张孝武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这就叫做天上掉馅饼,力高图自以为将帅帐设在疫庄是捡了个便宜房子,万没想到是把脖颈伸到了张孝武的刀下。他高兴得几乎手舞足蹈:“那疫庄被咱们扩建之后最多能驻扎两万人,这两千人塞进去,根本不算什么。咱们研究一下,如何利用这最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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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疫庄地道口
张孝武又问道:“你们还发现了什么其他的情报,一并与我说i。”
曹礼道:“卑职还发现,他们在疫庄的城墙上只放了一百个哨兵,帅帐内虽然有两千人,但有一半是杂役,还有数百的奴隶。不知鞑塔人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将军,我建议派人刺杀力高图。鞑塔汗王为部落举荐制,不存在父死儿继承的说法,所以力高图汗王一旦被杀,他的手下大将必定会为了争夺汗王而内乱。”
“你怎么算出他们有两千人的?”张孝武问道。
曹礼道:“卑职的一个伍长乔装成一个奴隶混入其中,为他们倒了一天的粪水,他通过粪水的数量算出i这两千之数。”
张孝武奇道:“一个伍长,叫什么?”
曹礼道:“叫夏铭,原是第一团的,鸦山大败之后被烧了半片身子,容貌也毁了,死里逃生到了木城。休养了半年才恢复身体,说为了报仇愿意做最苦最累的活儿。”
张孝武挠了挠头,心说这个名字怎么似曾相识,好像在什么时候听到过,但没了印象。索性便不再过问了,他笑着捶了捶曹礼的胸口,道:“你的建议不错,等一下帅帐议事,你仔细与大家说一说。”他转身又道:“一斤,一斤,立即将木城文武叫道将军府议事厅召开会议。”
“喏。”
鞑塔大军将木城团团围住之后,鞑塔汗王力高图却相中了疫庄这座荒城,因为疫庄经过张孝武的一番扩建之后,已然成了一座小型城池,城墙高度是木城的一半,当然,城墙的材料是纯土夯制,无法抵御重型攻城器械。可对于野兽虫蛇i说,这疫庄就是难以翻越的高大城池了,力高图见了疫庄之后忍不住大笑:“汉人很有意思,走到哪里就把城池修到哪里,也不管用得着用不着。”
有了墙高城深的木城,张孝武便早早放弃了疫庄,可却被力高图捡了便宜,在等待攻城器械修建的这段时间内,力高图却在疫庄内歌舞升平把酒言欢,好不快活。
“十日之后,攻城器械修建完毕,对木城发起总攻!”力高图喝着酒下令道,他吸取了先前乌兹人犯下的错误经验,在攻城器械不完整的情况下,并未贸然进攻,避免徒增伤亡。当日乌兹人只有一把架工程梯,每次只能爬上一百个人,其结果就是汉人只需要一千个人就能完完全全将攻城的军队阻拦住下i,这也导致了乌兹人久攻不下,反倒被汉军偷袭的原因。
力高图在幕僚的建议下,制作了整整一千个攻城梯和五千个飞爪长绳,准备一击而攻克木城。
“感谢乌兹人犯下的过错。”力高图大笑着对手下人说,“没有那些卷毛黑小子,我们一定会受到很大的损失。但几日前汉军逃走也让我注意到,现在很多人居然掉以轻心了,你们是不是认为木城守军一无是处?笨蛋,他们是汉军精锐,他们能打败五万乌兹人,你们有什么资格可以轻视他们?从今天开始,日夜轮班休息,如果再让我知道被汉军突围的消息,百夫长以上,皆斩首!”
鞑塔众将在乌兹人西逃之后认真巡逻,不再给木城突围的机会,但木城守军并没有打算突围,他们只是在静静等待这群骑马的草原牧兵如何进攻。
作为轻骑兵,鞑塔牧兵的作战能力还算是可以,可作为攻城步兵,大家就怀疑他们的战斗力了,下了马的鞑塔人靠着弯刀攻城吗?
当兀松、祖公茂、萧开、胡立、申林东和李春城等一众文武要人i到将军府议事厅之后,全都被曹礼的好消息给惊住了,萧开难以置信道:“曹蛮子,你确定他们把帅帐驻扎在疫庄,放在我们刀刃之下?”
曹礼嘴都裂到耳根子了,说道:“我曹蛮子骗过将军吗?”
“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祖公茂道,这曹礼原是他的部下,他最了解此人,立即说道:“将军,说吧,咱们怎么干?”
张孝武道:“让曹礼继续说一说他的发现。”
曹礼继续说道:“我和几个官佐经过一日一夜的侦查,探得鞑塔人在疫庄内的兵马人数和驻扎位置,并发现这几日鞑塔人守备松懈,整日只知道唱歌喝酒,那力高图还抓了一群女奴日日淫乐。卑职猜想,力高图应该是胜券在握才如此掉以轻心。”
“所以,送到嘴边的肉,必须吃了。”张孝武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真不知该感谢自己当初多一份心思,还是感谢力高图贪小便宜了。大家一致认为,不袭营都对不起自己的脑袋(智商)瓜子。
曹礼忽然提醒道:“袭营怕是有困难。”
“这是为何?”众人忙问。
曹礼说出缘由,因木城北地道出口设在疫庄烟石库内,而烟石库的面积并不大,且堆满了大半个房间的烟石,藏身的空隙处最多能容下二十人藏身。此外,出于隐秘的原因,地道出口只有狗洞大小,进出不便,一炷香时间只能通过五十个人,想要兵士源源不断大军袭营杀出非常困难。
“所以一开始我就建议将军,刺杀。”曹礼道。
“他娘的,曹礼,你这不是等于白说嘛。”胡立骂骂咧咧道,“库房里最多能放二十个人,二十个人怎么刺杀?人家有两千人呢。”
“两千鞑塔人的数字,准确吗?”兀松谨慎问道。
曹礼摇头苦笑:“这两千人马数量是我们六个尉官数次侦查考究,所以并不准确。而且诸位也知道,疫庄本是我等老营驻地,最多驻扎过一万两千人,所以两千鞑塔人马自然是装得下。”
兀松道:“鞑塔人将木城围的水泄不通,又分兵追击乌兹,所以兵力未必充足,留在帅帐内的人必定不会太多。疫庄的防御虽然不如木城,可如果有人进攻帅帐,没有两三日也打不下i。大人,卑职判断力高图身边的人应该不会超过两千。”
申林东无奈道:“刺杀?这个……我们不擅长。”
第二百七十五章 江湖中人
突袭和刺杀不同,突袭的目的是为了全歼敌军,所以不存在撤退和保护的概念,而刺杀的目的是为了杀掉目标,要求一是目标清除二是全身而退。所以大家对全身而退心存疑虑,怎样做才能全身而退呢。
“如果人数再多一些,如何?”兀松问道。
申林东苦笑:“怕是无用。”
张孝武道:“烟石库房里堆满了烟石,或可从里面暂时挖走一部分烟石扩大空隙,便能藏更多兵士了。”曹礼转身招来心腹让他立即招办,而后无奈道:“即便是扩大空隙也不敢发出响动,最多从二十个人增加到三十个人藏身。”
胡立一拍脑袋道:“这不是相当于没用吗?二十个人和三十个人有何区别?”
曹礼道:“总归是机会大了一些。”
“机会大个屁。”胡立摇头道,“不过是失败后死的人更多了一些。”
李春城笑道:“刺杀未必没有机会,在我看来,刺杀力高图不需要那么多人,最多十个人就足够了!”
萧开问道:“你有信心?”
“没有!”李春城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众人:“……”
李春城苦笑起来,摊开手解释说道:“我从前做杀手刺杀目标的时候,一般都是他们毫无防备时。可力高图是个汗王,焉能防备松懈?且江湖帮派里,你见过那个门派有两千个弟子的?有这么多弟子的早就被朝廷定为谋反之罪了。我刺杀的人中,守卫最多的是一个守备使,他有三百个士兵,但家里仅二十员家将。可现在这个力高图有两千个士兵,且日夜提防行刺不易,需要仔细斟酌才是。”
祖公茂问道:“只能强攻袭营?”
曹礼立即道:“地道狭窄,不适袭营。”
胡立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合辙一个地道白挖了是吧?”
兀松道:“刺杀比袭营代价利益大,我支持刺杀,若是三十个人刺杀,只要办法得当,也是足够了。李校尉说刺杀很难,是不是代表没有机会?”
李春城忙道:“不是没有机会,我的意思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张孝武却笑了起来,兀松看到他自信的样子,也放下了心,问道:“将军可有妙计?”张孝武笑答:“妙计没有,但我却知道鞑塔人很快就会总攻了。”众人伸长了脖子,张孝武对大家说道:“先前鞑塔人迟迟不攻城,无非是在制造工程器械罢了,这木城周围最多的便是荆棘树和胡杨树,可惜这两种树非常软,所以我猜他们制造攻城梯和云梯进度缓慢。我们越是等待,他们越是觉得我们害怕,放松了警惕,而此时我们若是暗暗给力高图一刀子,他绝不会想到。”他看了一遍诸将,决定下来:“我会带二十个人刺杀力高图!只需要二十个人,这些人必须要武艺高强、意志坚定者。”
兀松忙阻拦道:“大人慎重,你乃一城之主,又岂能轻易深入虎穴?”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张孝武感觉热血沸腾起来,他的身体仿佛渴望着战斗和刺激,数日之前暗暗潜入鞑塔军营的经历让他对鞑塔人全然不惧。但兀松继续劝道:“一城之主,更应该坐镇指挥。”
申林东站出来说:“大人,还是我带队吧,这里我的武艺最高,请相信我必然会暗杀成功。”
萧开道:“你需要一个神射手,我可一箭射死力高图。”
李沅起身道:“大人,卑职乃斥候营校尉,熟悉木城周围一百里全部地形,卑职也愿意参加此次刺杀。成功或不成功,卑职都能带着大家逃出生天。”
胡立笑骂:“没想着成功先想着怎么跑,你这四条腿的李沅倒是本事了得。”
李沅道:“未雨绸缪,方能料敌于先。”
张孝武说道:“你们瞎起什么哄,都不准去,此行由我亲自带队,你们的责任就是守好城池。”
兀松忽然站出来,说道:“大人,卑职有个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读书人就是啰嗦。”胡立说,“你就讲呗。”
张孝武问道:“兀先生有什么建议?”
兀松道:“此战可请义军出手协助,刺杀一事,江湖好汉反倒比军佐更擅长。自放乌兹人走后,义军多次找到我,言明希望能够帮助到木城。这些江湖侠客对于每日吃饭等待,守着我们的保护感觉非常愧疚,说一定给他们一些任务,否则他们寝食难安。”
“瞧瞧,瞧瞧,”胡立怪叫道,“这江湖人就是江湖人,打仗哪还有这么焦躁的,战争打响之后,他们便是不想打也得打。可大战之前,他们倒是坐不住了,所以江湖人啊,永远只能是草莽之辈。”
众人大笑起来,当兵的自然鄙视江湖人士,毕竟江湖高手再厉害,也敌不过一都队弓箭兵。大家心里都清楚,一个苦练多年的门派弟子能打得过一个训练一年的兵卒,但是一百个江湖人士必定打不过一百个训练一年的兵卒。
兀松却认真道:“江湖人自然有他们的生存之道。”
李春城出列支持兀松,说道:“大人,卑职支持兀参军的建议,袭营如兵锋所指,宛如一把破甲刀撕裂敌人盔甲,将人一刀毙命。可刺杀不同于袭营,刺杀如弩箭暗杀——”他忽然想到张孝武被弩箭暗杀过,尴尬一笑,众人也乐了,张孝武倒是浑不在意地摆摆手,李春城继续说道:“刺杀既要保护好自己,又要将敌人一箭毙命。兵士可袭营,然刺杀倒不如交给江湖豪杰。”
阮清文道:“我不同意由这些江湖人执行刺杀,机会只有一次,我们不了解武林人,如果他们中存在细作呢?”
萧开、祖公茂也同样反对,胡立问:“老曹,你说说。”
曹礼咂咂嘴说:“城主,军中只有李春城有刺杀经验,我觉得还是听他的。”
李春城道:“刺杀不需要太多的人,但一定是更加适合的人,江湖中有许多神秘门派有着各种各样的本事。”
萧开道:“你的意思是军卒不如武林人?”
李春城无奈道:“加以训练的军卒肯定是抢过武林人士,可是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们哪里有大把的时间去训练一群专门刺杀的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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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义军赴险
李春城的最后一句话打动了张孝武,军队一定更加适合杀人,不管是正面杀人还是刺杀,可他们没有时间。没有人能保证力高图几日之后依旧住在疫庄,也没人能肯定过几日之后鞑塔卫兵不会发现地道口,这个机会也许转瞬即逝。
兀松忽然建议道:“我知道诸位不相信他们的能力和忠诚,对于能力,我想这样来办,不如咱们选二十个人,让那些江湖好汉选二十个人,比试一番如何?”
张孝武大笑道:“好主意。”
胡立笑道:“怎么比试?比试刺杀吗?”
“对,就刺杀。”兀松道。
张孝武道:“可以,就刺杀我吧。”众人大吃一惊,阮清文担忧道:“万一那些江湖人真的刺杀了你……”
“无妨无妨。”张孝武浑不在意地笑了起来,“我要试一试他们各自的本领,我可不想带着一群草包去刺杀。谁有能力,我便用谁,无论出身,无论身份。”阮清文不负责军事,只是担心张孝武安危,见他如此自信便不再过问了。
张孝武又道:“李春城、曹礼,你二人负责选拔二十个精干兵卒,兀松,你告知王枭坚选拔二十位江湖高手,今天晚上到明天天亮,我就在守备府,他们谁能把我头上的发簪拿走,我就让谁去。诸位既要选拔高手,也要注意保密,防止细作泄露,你们的任务不轻啊。”
“喏。”
除了特殊情况设宴款待外,守备府向来不留众人宵食,会议结束之后众人便各自回营了,张孝武坐在帅位之上嘿嘿干笑,阮清文上前想要说什么,但看到张孝武自信的模样,只好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知道,你觉得我应该坐镇中央,但我天性不是如此寻常之人。”张孝武目露精光,“我喜欢挑战,我要亲自将力高图的脑袋摘下来,而非假手他人。”
阮清文道:“有时我觉得你鼠目寸光,有时我又觉得你志向远大,有时我觉得你平静如水,有时我又觉得你深不可测。将军大人,恕在下眼拙,在下实在看不清你了。”
此时兀松离开将军府,来到义军驻地。
义军驻地放在原来第六团死士营的驻地,在城东一代,因为住下了两千义军,以至于这里乱糟糟的。处于方便,一些女侠士便搬出了驻地,被临时安置在几乎农人家中。由于城内军民众多,百姓生活拥挤,木城这个并不大的边陲小城反倒有了京城的繁华簇拥感觉。
江湖人遵守自己的规矩,但不怎么遵守木城的军规,对此张孝武早就通知了王枭坚,王枭坚也警告了众人,一旦有人违规,将其所在门派剔出此次义军行列。众武林人士无不将此行当做江湖正道的义举,若是此事被剔出去了,日后在江湖上便再也没了地位。果然,王枭坚的江湖令比张孝武的军令好用得多,在王枭坚颁布江湖令之后,再也没有人私自离开营地了。
但在义军营地内,依旧是乱糟糟像个菜市场一般,有人卖艺,有人赌钱,有人吟诗作对,有人抚琴高歌,乍一看跟进了精神病院一眼。兀松走进来之后,众人纷纷让路,大家很喜欢这位木城的“军师”,尤其是兀松替大家争取到了现在这座军营做休息之处。
“兀军师,今天怎么有闲心过来?”丐帮的八袋长老紫金刀冉谷师忙上前询问道。
兀松道:“冉长老,借一步说话。”冉谷师让人退下,兀松才说:“将军计划行刺鞑塔汗王力高图,需要二十位武艺高强且精通刺杀的死士。我推荐了王盟主和丐帮,但木城的军佐们极力反对,认为江湖人会搞砸了这件事。于是我便和他们打了个赌,说你们一定会胜此重任。”
冉谷师瞪起了牛眼,气道:“岂敢小瞧与我等,待我召集众人。”
兀松道:“刺杀力高图一事非同一般,又岂能张扬,若是这两千人中有一名细作,将制你们其他心怀正义的江湖人士置于何地?此时还需谨慎对待。”
“是极是极。”冉谷师忙道,便邀请几个门派帮助江湖大侠共商此事,作为义军盟主的王枭坚得闻后,顿时起身道:“刺杀力高图,乃吾辈之责任,守城不用吾等江湖好汉,这刺杀一事再不由我等出手,只怕江湖上人人嗤笑吾等来此不过是贪图名声,哪里是真来助阵守城。兀军师,若不嫌弃,交给我们。”
兀松又说守军将佐们也组织了一支二十人刺杀队伍,王枭坚登时急了,其他掌门也纷纷起身。兀松连忙安抚说:“将军唯恐伤了两边的士气,便给大家一个公平机会,到明日天亮为止,谁能拿去他头顶上的发簪,便又谁刺杀力高图。将军言下之意,有能者居之,他将亲自带领二十人执行此任务。”
王枭坚等众人惊奇道:“鬼将带队,他一个守备将军竟然亲身犯险?”
大力手陈根道:“这鬼将,也是一个冲动的人。”
“数万将士系于一身,亲自赴险,怕是不妥。”冉谷师苦笑,“总归是年轻许多,他是否意味前一次投毒一事,今次在刺杀力高图上也能轻松完成?”
兀松也很是无奈,他知道张孝武的性格,作出决定之后便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得苦笑道:“此次刺杀危机重重,稍有不慎二十一人将全军覆没,将军大人不愿让别人承担此等危险,故此身先士卒,且他有万人中取上将首级之能,无人能敌。”
“论单打独斗,义军一些高手未必会输给他。”王枭坚自信道,众人虽知道张孝武厉害,可没想到这人胆量如此之大,果然如外界传闻一般,一身是胆。
几个丐帮长老和门派帮助立即挑选二十名义士,这二十人中第一个便是王枭坚,他身为义军盟主当仁不让,而选中的第二个人便是神剑门掌门东方舍,选中的第十九人则是毒娘子陶止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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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 花面兽夏铭
原来这几天毒娘子自从上次莫名其妙被张孝武占了便宜,还不能说出口,每日做梦都会梦到那一幕,又是娇羞又是气恼,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莫名其妙地会想到他。一想到他,陶止若又是生气又是懊恼,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毒娘子从生长在药王谷,身边的男子要么是家里的仆人,要么是被父亲当做试药的药罐子,张孝武是她行走江湖中遇到的最特别的人,外人因她是毒娘子而怕她惧她利用她,唯独张孝武敢亲近她,把她当做女人看待。这种异样的感觉,让她绰绰不安,她总是希望能够见到他,却又不想见到他。
陶止若觉得见到他后,一定要出出气,于是便调试了几种毒药,其中一种毒烟无色无味,让人闻了之后全身酥软没有力气。她称这种毒药做软骨散,并将此事与王枭坚说了,王枭坚也是看中他的软骨散这才力邀她加入此行。
但叮嘱道:“此物慎用,万一伤了自己人,只怕罪过罪过。”
陶止若眼睛一转,道:“我自然明白的咯,不用盟主叮嘱哩。”
义军选出二十个人之后,已经到了下半夜,便连忙赶往将军府。
此时的将军府早就加强了戒备,武器也换上了木棍,木棍的前段用粗布裹着白灰,大家一个个无比精神,就等着这两伙儿人落了。亲卫营校尉关城拎着一把七尺的长刀,这长刀刃长四尺柄长三尺,像是号的斩马刀,但分量却轻了一半。
这些日子,他见到张孝武每日坚持练习一个时辰的斩马刀,便跟着学习刀术。张孝武的斩马刀有七十二招,三十六招步战,三十六招骑战,当年张孝武的父亲张检精通三十六招步战刀法,但对三十六招骑战刀法却粗懂,因此张孝武年幼时学习的也是最初的步战刀法。而直到他有了战马之后,这才重新捡起三十六招骑战刀法,便每日练习不辍。
关城愿意学习,张孝武也不藏私,便手把手教他,只是关城没有张孝武的天生神力,用不了斩马刀,便只好用了一半分量的长刀。不过他这把长刀只是吓唬人的,真遇到闯进来的人,他还得换上沾白灰的木棍。
这会儿,关城手持长刀蔑视地看着四周,大喊道:“子们,给我看好了,若是让他们闯入将军府,你们就别留在亲卫营了,我带你们去挑粪。”众将士一阵大笑,纷纷陪着胸脯保证绝不让他们闯进来。
亲卫营有三百人,关城亲手提拔了六个都尉六个都佐,这些人都是军中能征善战武艺高强之辈,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打起了精神,看谁都像是“敌人”,好在此时天黑了,否则路过的百姓非吓到不可。
张孝武让人将那叫夏铭的叫来,询问他疫庄里的布局,见到夏铭那一刹那,芒种被吓得躲在屋子里不敢外出,袁婉秋也颤颤巍巍地端着酒菜,放在座子上之后便转身跑了。夏铭对此并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的样子奇丑无比,别说女人见了害怕,便是男人见了也惊恐。他低下头,不看张孝武,等候吩咐。
张孝武道:“你抬起头来。”
夏铭抬起了头,他的左半边脸毁了容,没有一块好皮肤,左肩也比右肩低一些。张孝武皱起了眉,心想难怪外人叫他花面兽绰号,原来是一般练成了如此扭曲得像是麻花,但另一面并未被毁掉的脸庞,似乎有一点点熟悉,他问道:“夏铭,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夏铭沙哑着声音道:“大人好记性,我们见过,去年此时,在望春楼里,我打了将军当时的上司黄氏叔侄,却被将军一招制服。”
张孝武回忆一番,忽然起身道:“你是那个第一团的监军校尉?你一个典军校尉,如何做的伍长”
夏铭叹道:“我是典军校尉,不过是仗着祖辈蒙阴庇护,但经过生死,我方才知道,祖宗的庇护险些害死了我,只有我个人强大,才是保命的本钱。唉……若是我有将军的本事,又岂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被屠杀殆尽!”
张孝武道:“说一下你的故事吧,本将军觉得你我应该是一类人。我也眼睁睁看着兄弟袍泽被杀被戮却无能为力,唉……”
夏铭便讲道:“鸦山大营破营时,不知是敌人还是细作,总之有人点着了山顶上的辎重。当时刚刚入冬,西北风一下子燃烧起来,整个第一团被大火点燃,全团三万人一时之间全都乱了。我们一行人逃出军营时,正巧栅栏被烧毁砸在我的身上,当时犬夷大军已经入了营,我为了活命只能装死,便在那时,我的左脸和左边身体便被生生烫坏。”张孝武心生怜悯,又听夏铭咬牙切齿道:“我装死之时,亲眼看到犬夷将我部士卒驱赶到火堆或火丛中生生烧死,我的几个手下四处寻找我,却不心被乌桓人遇到,他们便将他们绑在了木炭活活烫死,当时我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张孝武叹了口气,说:“往事休提了,人人都有不堪的过去和不愿触及的回忆,你说一下疫庄里的情况。”他说着摊开一张图,这是疫庄的平面图,看得夏铭一阵惊讶,张孝武道:“疫庄是我设计修建的,里面的一草一木一屋一房,我比任何人都了解。”
夏铭立即兴奋不已,指着一屋一房开始介绍鞑塔的兵力和人员,对于一些并不熟悉的地方也提出了意见和猜测。张孝武频频点头,对于两千鞑塔人的推测并不怀疑,最后夏铭跪在地上恳请道:“将军,杀鞑塔人,请带上我。”
张孝武盯着夏铭的眼睛,夏铭目光真挚地看着他,便点点头,道:“明天中午来,直接找录事官王一瑾。”
“喏。”
“没吃饭吧,来,吃饭。”
“卑职吃过了。”
“你先回去吧,此间事休提及他人。”
“喏。”
等夏铭走后,袁婉秋和芒种才敢走出来,一个个惊魂未定一般道:“吓死人家了,吓死人家了,这人真真可怕。”
张孝武道:“他是为国负伤,不可怕,而是可敬,日后你们见到他一定要尊敬万分,与我一般,可知否?”
“知道了大人。”两个女孩脆生生答道。
第二百七十八章 铁锅炖大鹅
酒菜放在了将军府后花园的草地上,草地上铺着席榻,四周燃烧着火把,张孝武准备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等着他们显露各自本事。
此时竺无霜蹦蹦跳跳地来到府上,原来这竺无霜自从不做稚虎营管事后,便自封为张孝武的贴身侍卫,然后死皮赖脸地留在守备府。关城被他烦的够呛,再加上两个儿子关明和关亮不知怎么被他收买,被恼得很是无奈,便答应他入府。
当然,关城也是看碟下菜,他知道张孝武很喜欢这个长着一张樱桃脸的少女,又知道这少女出身是武林世家,并不是乱七八糟别有用心之徒,于是便从了张孝武的“别有用心”。而张孝武的“别有用心”似乎是从九儿对他的冷漠开始,这让他觉得自己非常远望,自己像是望夫石一样守身如玉地一心为她报仇,然而在见到她之后,却被她冷漠拒绝,甚至残忍的忘得一干二净,以至于他现在觉得哪个少女都很好,除了山灵仙子。
入府之后的竺无霜很是被芒种排斥,但袁婉秋却很快与她成了朋友,袁姑娘大家闺秀出身,深知琴棋书画各种女红。那竺无霜从被她阿爷当做男孩一般对待,除了练习暗器武功外,什么女红都不会,内心之中也对这女儿之事些许期待。在遇到袁婉秋之后,竺无霜便认她当做自己的女红师傅,跟着她学习了许多女红手艺。
袁婉秋问她怎么来了,竺无霜拿出一面刺绣,兴奋地说:“姐姐,姐姐,你看我的刺绣如何?是不是手艺精进不少?”
袁婉秋接过来看了看,面色古怪道:“这个……那个……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自然,我的手都破了。”竺无霜道,伸出双手给对方看,却露出了一手的茧子。
袁婉秋劝道:“刺绣嘛,需要多多练习,你能修成今日佳作已是不易了。”
张孝武好奇地走过来,接过那刺绣,对着蜡烛仔细看了看,才说道:“竺姑娘,你绣的是——铁锅炖大鹅?”
竺无霜气得一把抢回来,泪意盈盈道:“人家绣的是鸳鸯戏水啦!”
袁婉秋剜了一眼张孝武,责怪他不该说实话,而张孝武却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起来:“这误会大了,鸳鸯戏水,嗯,这个嘛,真没看出来呀。”
竺无霜被气哭了,转身要走,却看到周围士兵如临大敌的模样,反倒不走了,气呼呼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噘着嘴也不说话。袁婉秋上前安慰一番,竺无霜才雨转晴,依旧气得胸脯一股一股的,袁婉秋见她这般模样,便在她耳边问道:“无霜妹妹,莫非你喜欢我家大人?”
竺无霜连忙通红了双脸颊慌张道:“姐姐不要瞎说,给人听到了不好。”
袁婉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道:“被我说中了心事吧。”
竺无霜的脸更红了,忽然听到张孝武问道:“竺姑娘,你是百花门门主的独生女,肯定武艺精湛了,我听说百花门是暗器大家,你用的是什么暗器?”竺无霜立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骰子,说:“喏,这就是我的暗器。”
“啥?”大家张大嘴巴,哪有人用骰子做暗器的,张孝武忍不住吐槽道:“你阿爷不是开赌场的吧?”
竺无霜将手里的骰子全都抛了起来,随后忽然用手指在空中拨弄,只见手影重重,再看清楚的时候,便见到竺无霜的双手指尖均夹着骰子。她很满意自己的武艺,晃着脑袋说道:“别看了我的暗器,别人若是不心,定会着了我的道。我就问你,你能想到我的暗器是骰子吗?”
张孝武伸出大拇指,阴阳怪气地夸道:“鬼才能想得到,你这武器算是江湖上独一份了,搞笑能力第一。”
“哼,别看不起我们百花门。”竺无霜仰着下巴骄傲道。
张孝武忽然想到他既然会玩骰子,想必赌术一流,便问道:“竺姑娘会投骰子吗?在罐子……”
却见竺无霜又从怀里掏出了色盅,随意丢了几个骰子进去,问道:“大人想看什么?一线天?”
张孝武更加感兴趣了,将她拉到酒桌旁,说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就看你玩骰子,你给我摇出一个一线天来。”
这竺无霜便摇起了色盅来,只见她右手先是轻轻摇动,随后一双鹿眼渐渐眯了起来,右手越摇越快,便听到骰子在盅内哗啦哗啦的声音,连四周站岗放哨的亲卫都被吸引住了。那关城正巧巡查至此,顿时将卫兵一顿臭骂,又看到张孝武正在和竺姑娘玩色盅,心说这大人怎么这个时候谈情说爱了起来。
竺无霜忽然将色盅扣在桌子上,然后掀开,只看到六个骰子真的摆成一条线,最上面的骰子露出一点。张孝武仿佛在看达人秀一样鼓起了掌,竺无霜却将第一个骰子收齐,露出第二个骰子依旧是一点在上。她继续收起骰子,每一颗骰子都是一点在上,她一颗一颗地摆在桌几上,直到第六个,依旧全是一点。
“一线天,色盅最的点数,但若是压中了,便全场皆收。”竺无霜得意地瞪着着大眼睛,喜不自胜道:“当年我为了练习这一招,可是用了三年时间。”
张孝武顿时鼓掌赞叹道:“竺姑娘,以后我带你扫平大赌场,尤其是两狼关的平安赌坊,那是我朋友开的,你把他赢成穷光蛋一个,我要看看他哭是什么样子。”
“你也太坏了大人。”竺无霜抿嘴了起来,眯起来的一双眼睛像是月牙,格外好看。
在张孝武接触到的所有人中,仿佛竺无霜最像是现代人,她并不害怕张孝武,也没有多少老学究似的男女讲究,这让张孝武和他在一起聊天逗闷子倍感轻松,仿佛生活在现代世界一样。张孝武一面玩着骰子,一面等着王枭坚和李春城,等了两个时辰不见他们到来,时间都子时了,连芒种和袁婉秋都在一旁的席榻上睡着了。
张孝武本想让她们回房间去睡,可两人醒来之后便不愿离开,张孝武只好让袁婉秋拿几床被子过来,若是睡在席榻上也好盖被睡觉,免得着凉。
第二百七十九章 黑无常被抓
此时已经是到了七月份,正值塞北初夏,蚊虫众多,袁婉秋和芒种躲在被子里还是被蚊子叮了,却偏偏不回房间,非要在花园里陪他。张孝武想起了过去自己发明的驱蚊草来,不由得后悔没有时间制作驱蚊香,心说等有时间了,自己一定要做一些驱蚊香。
竺无霜羡慕地看着袁婉秋和芒种,又是羡慕又是不甘地说:“她们知道名震天下的鬼将对她们这么好,一定心里乐开了花吧?”
张孝武笑而不答,却道:“竺姑娘,你说一说你们的江湖吧,你们的百花门,以及你们的仇家和故事。”
竺无霜好奇问:“大人为什么对江湖感兴趣?莫非你也想做江湖人?”
张孝武摸着下巴笑道:“说不定我有朝一日被奸臣所害,成了一介草民,我可不得早早做好准备,提前做风险投资,二次创业嘛。俗话说的好,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这叫做未雨绸缪,知道吗?”
竺无霜嘟着嘴,表示听不懂他说什么,倒是喜欢给他讲一讲江湖的故事。
“别的帮派我不熟悉,我就讲讲两个熟悉的帮派,一个是药王谷,一个是百花门,要说起药王谷,就不得不说毒娘子陶姐姐了……”
张孝武楞了一下,心说你是不是有意的?
竺无霜知道他沾了陶姐姐的便宜,这才故意编排他,便吐了一下舌头,又说:“陶姐姐初出江湖的时候,因为面容貌美,有许多浪子凤蝶招惹,还有豪强想要抢了她做妾奴,哪想到陶姐姐将他们全都用毒药死了。陶姐姐只是用了一些毒虫,吓唬吓唬他们,那些人便再也不敢占她便宜了,可是他们人却坏得很,四处说姐姐的坏话,以至于江湖上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毒娘子,你说可恶不可恶。陶姐姐不就是有一次用毒药将一个人毒得沉睡一年嘛,至于这么说她的坏话吗?”
张孝武后怕不已,心说当日她要是给自己放毒物……
竺无霜见他惊恐的模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一双脚不由自主地乱荡起来,心说你现在害怕了吧。又看到他认真聆听的模样,丫头心里美的上了天。不知不觉,竺无霜居然把自己讲睡着了,张孝武将她也抱到席榻上,盖上了被子,微微一笑回到椅子上,继续喝酒,赏月。
可惜的是,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倒是有星星,繁星满天,偶然间有流星飞过。
看着那星空许久,张孝武还笑容凝住了,他内心满是疑惑,因为他看到了北斗七星,也就是著名的大熊星座,他又看到了猎户座,射手座,天蝎座。他猛地站了起来,望着漫天的繁星闪闪,心脏剧烈跳动不已,一个惊人的想法涌入脑海之中。
此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天空里的星星,也从没有仔细看过天上的星座。而他时候也曾经在爷爷家看过这样的满天星辰和诸天星座,而那时,正是地球的大兴安岭。
“不,不对,太古怪了!”张孝武一面自言自语,一面怀疑一切,他知道自己穿越到异世界,也知道穿越到一个与中华文化有着高度相似的地方,可这漫天熟悉的星座星云又说明了什么?
难道自己是在做梦,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的自己是一个主角,手刃无数敌人,是守护塞北汉人的大英雄。更或者自己已经死亡了,自己的意识活在一个虚拟的世界中?他记得曾经看过一部电影,叫做《人猿星球》,主角被一群猿人抓住做研究,最后逃走之后发现了自由女神像,最终确定他所处的地方就是地球,而他的地球早在数万年前因为猿瘟疫导致人类丧失语言能力而退化成动物,猿人获得语言能力而进化成新统治者。
莫非自己,也穿越了……
张孝武揪着头发,盯着天空,内心有一些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了。
“咚咚咚咚……”
许久之后,木棍相击的打斗声传来,张孝武恢复了神色,无论这里是地球还是异世界,自己都是活着的,身边的人也是活生生的,就连喝酒之后的感觉也是熟悉且真实的。他重新回到椅子上,等着关城来报。
果然,关城很快来了,身后还捆着一个一身斑点的李春城,而穿着黑衣满身白色斑点的李春城看起来好像一只斑点狗……
张孝武忙解开绳子,哈哈大笑:“黑罗刹,你也有今天,居然一个昔日顶级刺客被人抓了。”
李春城无奈道:“这厮太狡猾了,谁想到他准备好了大,我们的人刚刚潜伏进来,便被他们的大扣住,还没反抗便被一顿毒打,这些混蛋子下手太狠了。”
关城笑道:“这就叫自投罗。”
“你还挺会用词的。”李春城瞪着他说道。
关城为自己的出口成章而得意不已,嘴上依旧得意理不饶人般嘟嘟囔囔说:“这大盗也不行啊,是不是多年没做杀手,一身武艺退步了?”
李春城气道:“关二驴,有本事放开我,咱俩好好比一比。”
关城摇头故意气他:“我不放,有本事你被绑着跟我打,你敢吗?我就敢!”
“你他娘的太不要脸了。”李春城本来话不多,这会儿更是被他气得不知说什么了。
张孝武问:“你怎么叫他关二驴?”
李春城反问:“大人不知他的绰号?”
“江湖上的吗?”
“不是,是兄弟给他起的绰号。”
“我还真不知道,为啥?”
“因为这货长着一根驴鞭。”
“哈哈哈哈……”
笑声惊醒了三个女孩,三人抬起头,一脸迷糊地看着张孝武等人,芒种赶快起来站在张孝武身边,心翼翼地说:“他们来了?”
张孝武指着李春城,笑说:“来了,被抓来了,没想到吧,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放盐的李将军,民间绰号索命黑无常的李春城,居然第一个被抓了。”关城的脸又黑了,气得连喝三杯酒,却偏偏被呛着了。
芒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低下头去。
顶点
第二百八十章 巧取发簪
李春城这张黑脸又黑了几分,那边袁婉秋忙去给大人们温酒温菜,倒是无霜女侠不知该做什么,便跑到张孝武身后说:“将军,你太辛苦了,我给你揉揉肩吧。”
李春城叹了口气,说:“你们这是在炫耀什么吗?”
“哈哈哈……”
张孝武笑问:“你是怎么被抓的?该不会大网也把你网住了?”
李春城气道:“我又岂能被这种小伎俩抓住,我是被王枭坚他们出卖的,那群江湖人太卑鄙了,也不知是谁在我身上撒了磷粉,我便成了个活靶子。也不用他们用网了,我直接被三十几个壮小伙子给压住了,差点把我这条老命给送进去。”
张孝武大笑不已,说:“来,留下来等着他们的本事。”
李春城大刺刺地坐在一旁喝酒吃肉,一面吃一面嘟嘟囔囔:“为了准备这次偷袭,我们晚上连饭都没吃,太亏了。我倒要看看他们的本事了,若是只会给我们捣乱的本事,我是不服的。”
张孝武见李春城输了阵倒也不输嘴,哈哈一笑,便与他一起喝酒聊天,三人用聊天来打发这一夜。他问起了城内百姓的生活,李春城一一回答,百姓们对将军大人非常崇拜,相信一切犬夷皆可战胜,根本没有什么慌乱。这让张孝武非常惭愧,他想到了土城破城之日,乌桓的石砲将石弹发射到城内,将城内百姓砸死砸伤,破城之后百姓惨遭屠戮,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春城见他兴致不高,便主动说起自己的故事,张孝武倒是感兴趣了。这李春城曾经也是江湖人,不过是武林人士痛恨的邪魔外道,可就是这样一个正派人士纷纷痛恨的刺客杀手,却经常替一些官员卖命,毕竟有些事正派武林人士不能做。
“刺杀官员的活儿多吗?”
“几乎没有,”李春城追忆道,“中原官场有一个规矩,你怎么斩断对手的手下心腹皆可,就是不能买凶刺杀官员,一旦官员被刺杀,便会引起金衣卫到来。而一旦金衣卫到来,便没有什么赢家,皇帝对官员的相争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只要在规则之下即可,这个规矩就是不能使用刺杀之侧。”
竺无霜瞪着眼睛说:“原来你们邪魔外道也是如此限制多多,也不是随心所欲杀人放火呀。”
李春城道:“随便杀人放火的不是黑道,而是脑子坏掉的癔症之人,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们和你们正道最大的区别就是我们赚钱凭本事,你们赚钱凭脑子,说起来黑道不会动脑子赚钱,这点远不如正道人。”
张孝武道:“你现在不是黑道了,你现在走的是官道,虽然也是一种黑道。”
李春城伸出大拇指赞道:“将军看得透彻。”
众人一直等到了天亮,依旧不见王枭坚的江湖高手前来,于是张孝武便决定宣布两方平手,但鉴于军方虽然失败却勇气可嘉,张孝武决定选择李春城的二十个死士。
“且慢,且慢。”此时兀松忽然带着王枭坚来了,张孝武正要问话,便看到王枭坚双手奉上一枚发簪。
张孝武一愣,再一摸自己头上,发簪仍在,然而取下来仔细一看却发现已经不是昨天的发簪。他仔细看了看发簪,款式甚至材质都一样,都是木头发簪,唯一的区别就是发簪上的花纹。他本身并不注重这些装饰品,很多男人佩戴发簪也是因为束发之后需要把头发别住,所以很多人只是用最便宜的木质发簪,不像女人的发簪有那么多装饰品和花坠,可即便不重视发簪,他也认得这不是自己的,他纳闷地问:“王盟主,你们是什么时候给我换的发簪?”
王枭坚揖礼笑说:“将军大人想必是承认我们赢了比赛?所以刺杀任务,交给了我们完成了吧?”
张孝武不得不点头承认,连李春城也不敢嘴硬了,因为昨天他一直陪着张孝武,若是有任何其他呼吸之声,他必然听得见,也就是说人都不见,他们居然将大人的发簪换了。
“你说吧,我承认你们赢了。”张孝武道。
李春城道:“我没意见,你们是赢了,可你们怎么赢的?”
王枭坚微微一笑,随后拍拍手,却看到竺无霜像一只兔子一样一蹦一跳站在张孝武前面,呲着洁白的小虎牙说:“是我换的。”
“你?你什么时候换的?”
“大人,就在你全神贯注看我玩色盅的时候呀,我可是百花门的哟。”
王枭坚笑道:“大人可能不知道我干女儿的绰号,江湖人称无影手。”
张孝武指着竺无霜哭笑不得,好么,他以为这个小丫头初出江湖,没想到人家早就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了,合辙是自己大意了。他又问这发簪是如何带出去的,竺无霜跑到小池塘旁边,用石头在岸边用力敲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满身泥巴的人捂着耳朵从池塘里跳了出来,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好像一个黑人似的。张孝武望向王枭坚寻求答案,王枭坚介绍道:“这位就是人称焦阳湖小龙王的杨冠,此人能在水中闭气一日一夜。”
一天一夜就是二十四小时,吉尼斯世界纪录闭气不过才二十四分钟,这根本就不是武艺,而是特异功能了。张孝武敬佩不已,连忙让这人洗个澡穿好衣服,江湖人士大获全胜,刺杀任务只能交给他们了。
王枭坚带着竺无霜和杨冠回去了,张孝武感觉有一些困倦,便回卧室休息了一会儿,感觉没睡多久,便听到王一瑾报告说夏铭来了。他忙穿好衣服,将夏铭招到议事厅,摊开地图研究今晚的刺杀。这夏铭有能力乔装奴隶骗过了守卫,侦查出敌人的大部分布防,与一年前截然不同,绝对是一个吕蒙似的成长性人才。
两人一边吃着面饼一边研究,研究了一个下午,终于制定好了刺杀方案,随后张孝武又将王枭坚等人交到将军府,与之一同研究如何利用他们的能力配合这个方案。二十个武林高手各个都是各门各派中的绝顶高手,大多数都是各门各派的青壮年,正值身体巅峰之时,没有一头白发年龄上百的江湖宿老,便是那年纪最大的神剑门掌门东方舍也不过四十一岁。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二十一刺客
江湖上都说一句话,拳怕少壮,另一个意思也是说人老之后,除了辈分高了,在江湖上的话语权更重,但是武艺却退步了。毕竟一个人的身体巅峰就在年轻,即便江湖中种种传说有武艺卓绝的老人,可哥们派却自知培养年轻人的重要性,一个门派的强大不在于有多少老人,而在于有多少年轻人。年轻人的反应、力量、耐力、恢复能力让老人们忌惮,大家都是这也是各门各派派出绝对核心的原因。
不是大家不想冒险,而是自知应该让最有把握的人办事。于是各门派将这光荣任务交予自己门派中武艺最强的人,且此行由鬼将张孝武亲自带队,日后必然会成为江湖传说。
众人各抒己见,协助完成计划,张孝武也从中一一了解大家的能力,初步从计划是众人乔装成为鞑塔士兵和奴隶,潜伏到帅帐周围,由张孝武率领众人杀进帅帐。但夏铭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帅帐,他不确定力高图是否住在帅帐中或者在其他地方睡觉,因此必须有一人提前打探,而众人共同推荐了空空门的门主司空礼翎,这空空门最擅长的便是轻功,更是辈出大盗,司空礼翎便是其中翘楚。而司空门参加义军本为了洗白门派,博得一个好名声,万没想到如今却得以重任,顿时激动不已,张孝武道:“司空门主,成败维系你一人,你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司空礼翎铿然道:“若是失败,我空空门上下以死谢罪。”
竺无霜伶牙俐齿道:“你以死谢罪不要紧,可是要是连累杀犬夷大业,只怕是死去的老前辈都会跳出来揍你。”
司空礼翎不跟女子斗嘴,昂着头不理她。
张孝武见竺无霜还要说话,便直接接过话来,道:“你怎么也混入其中?”
竺无霜得意不已,道:“我就是第二十个入选人,你想不到吧?”
“我是没想到,你的功夫差劲至极,居然也入选了。”张孝武啧啧道,“带你去能做什么,美人计吗?我们不用美人计的,再说迫不得已用美人计,也是用陶姑娘。”
陶止若又羞又气,一跺脚转身不理会他,众人哄笑起来,竺无霜张牙舞爪嗔道:“我用暗器的,哼,我会用飞针,别以为我一无是处好吧。”她举起右手,鹿眼一瞪:“要不然试一试?”
张孝武微微一下,倒是夏铭提醒道:“鞑塔帅帐守军穿皮甲与环铁甲,飞针扎不透皮甲,江湖比武虽可,但战场用不上。”
见张孝武笑了,竺无霜立即道:“那我用飞刀吧?我飞刀用的一样好。”
夏铭沙哑着声音道:“飞刀也只能向脸上投射,还是穿不透皮甲。”
竺无霜一阵气馁,张孝武却想到了一件武器,在竺无霜耳边说了一遍,竺无霜眼睛瞪得极大,忍不住问:“可以吗?”
“不要只想着杀敌,你要想扬长避短,难道兀军师一定要拎着刀剑上场杀敌吗?”张孝武道,“你应该明白,有些人利用自己擅长的东西,则可以达到以一敌百的效果。我好中意累的本息啊靓女。”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的武器,有刀剑木棍,飞爪浮尘,摇了摇头,道:“你们的能力也许能刺杀力高图,但力高图被杀之后必然会引起守军的围捕,而你们的兵刃在遇到守军之后会吃大亏。”
王枭坚道:“将军可有建议?”
张孝武示意夏铭,夏铭说道:“你们的剑砍不破皮甲和环铁,你们的刀也太薄了,用在江湖争斗上尚可,因为江湖人不穿盔甲,可用在战场上,却会吃大亏。另外,战场厮杀最损伤兵刃,你们的刀剑虽然锋利,可与钝刀相击几次之后便会断掉。战场决战时断刃,那是要死人的。”
张孝武点了点头,他拔出自己的腰刀,让陶止若用剑砍自己的腰刀,陶止若挥剑砍来,张孝武抡刀相击,只听“乒”的一声,陶止若的长剑应声而断。陶止若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剑,竟然被那粗糙的腰刀砍断了。她迅速捡起了一把腰刀,只觉得奇沉无比,更是惊讶,道:“腰刀这么重吗?”
张孝武道:“即便你的剑是宝剑,可分量比我的刀轻三分之一,在挥舞时相击,我的腰刀动能——力量——是你的长剑的三倍,所以你的剑承受不住这种力量。”他让王一瑾带来腰刀、朴刀、短刀和铁锏,说:“若是对方一身衣甲,用这些军制兵刃更加适合。”
江湖人虽然骄傲却不是愚蠢,战斗时若是用一把更实用的兵刃定能保住性命,江湖兵刃受限于朝廷的要求,必须轻于一斤,因此江湖游侠们的刀剑多以细长形状,也因此江湖游侠在练武时才能将武功练得如花似烟,使出许多招式。而张孝武手中的腰刀重二斤六两,自然用起来招式简单但势大力沉。
于是众人纷纷挑选自己比较擅长的兵刃,真正的拿到军制武器兵刃之后,大家才意识到江湖与军人的不同之处,几乎所有的军制兵刃都要比他们平日用的刀剑要沉重一倍以上,众人连忙开始适应新的兵刃。
王枭坚在张孝武身边说:“将军大人,我不太明白为何你如此信任我等?你不用李校尉的死士,而用我们刺杀?”
张孝武笑道:“因为我太熟悉军队的作战方式,我觉得带着他们,胜率只有一成,因为他们的眼神太锐利了,满是杀气,是没办法乔装成为奴隶的。而你们不一样,你们完全可以乔装成奴隶,因为你们身上没有那么重的杀气,我看你们这二十个人中,应该有一半的人没有杀过人。”
王枭坚摇头苦笑,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毕竟有一个皇权在上的帝国存在,江湖也只能遵规守矩。
众人练习了一会儿武器兵刃,好一阵子才适应过来,随后大家又换好了衣服,张孝武和王枭坚换成了鞑塔士兵的服装,而其他人则换成了鞑塔奴隶的衣服。张孝武又教王枭坚那些鞑塔人如何走路,很是引得众人一阵大笑,陶止若也乐不可支,恍然间回到了那一夜,随后她脸色绯红起来,扭过身去不理会他。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武斗义丐
张孝武却故意转身,对大家说:“你们别笑话我走路姿势难看,因为大部分鞑塔人都是这么走路的,他们从出生在马背上羊背上牛背上,以至于双腿长时间乘坐马匹而胯骨畸形,但因为骑马时双腿必须夹住马匹,所以看上去两只腿就像是一个圈似的。咱们中原人俗称罗圈腿,上次我带着陶姑娘去夜探鞑塔军营,陶姑娘也乔装成了鞑塔兵士,陶姑娘,你给大家表演一个如何走路的?”
陶止若立即气得跑到一边去了,不理会这厮。
王枭坚看了看毒娘子,又看了看张孝武,心说莫非他们之间有什么故事?这时又看到张孝武将一把腰刀递了过来,便欢喜地接了过来。
“嚯!很重啊!比衙门用的腰刀更重。”
王枭坚从前便是捕头,用的便是一把一斤四两重的腰刀,这会儿用的却是二斤六两的腰刀,挥舞了好一会儿才逐渐适应。他见张孝武右手转着腰刀,不由得大感兴趣,也学着他转刀,却不心掉落在地上。他很不好意思地上前说:“将军,你这招是如何办到的?”
张孝武道:“无他,熟能生巧罢了,练习腕力和臂力。”
竺无霜正好走了过来,腰剑缠满了暗器,显然对自己的新暗器颇为满意,她撇嘴道:“不过是花活罢了。”他之所以入选这二十人名单之中,完全是因为偷了张孝武的发簪,给江湖人立下了功劳,于是王枭坚迫不得已才允许他列入其中。不过大家都觉得她并无用处,心存保护之意,见她过来,纷纷笑说:“女侠成了叫花子。”
“就算是叫花子,本姑娘也是长得好看的叫花子,不像你们,哼哼,一群恶鬼投胎。”竺无霜牙尖嘴利的还嘴道,其他人哈哈大笑,甚是喜欢这个姑娘。
王枭坚对张孝武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不是花活,是真本事,人说塞北鬼将万人敌,军中的名声可是凭真本事得到的。”张孝武正要求谦虚,王枭坚又道:“将军大人,我看时日尚早,不知能否请教请教鬼将的武艺?”
“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张孝武跳了起来,手腕一抖收好腰刀,笑道:“来,来,来,我也试一试你的本事。”
众人见状顿时纷纷凑过来,张孝武见议事厅不大,便带着大家来到演武场。众江湖好汉便来到演武场,所谓的演武场便是后花园的一片平整的草地,当初程褚在此险些被马踩死。
芒种气咻咻地走过来说:“大人,你怎么还跟他们动上手了?”
“你不懂,武者永远在追求武道巅峰。”张孝武揪着她的羊角辫笑说,芒种见他自信满满,便不再劝了,噘着嘴紧跟着他。
将军府上的亲卫营也有不少人跑过来观看,这传说中的武林大侠和鬼将,到底谁更强一些。关城本想给大家下注的机会,结果被兀松一眼剜了过去,立即不敢了。
王枭坚是义军盟主,也是北方武林响当当的一条汉子,武艺虽然不能说北方第一,可也是排在前三的好手。许多人只知道九指义丐的大名,却没见过他的身手,今儿算是三生有幸见此一面了。而更让大家感兴趣的则是鬼将的武艺,中原及塞北有许多关于此人的传说,一度将他传说的神鬼莫测不死活人一般。但见了面却发现此人不过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虽然大家嘴上不说,但心中难免有些见面不如闻名的意思。
二人站好位置,之后,张孝武道:“你是客人,你出招吧。”
王枭坚单手持刀,摆了一个单刀迎客的起手式,这是江湖比武的常见姿势,而张孝武却丝毫没有江湖经验,见对方全身破绽,直接皱眉说:“王大侠,认真点。”
王枭坚哭笑不得,道:“将军大人,请。”
张孝武以为对方让着自己,便点点头说:“好,行军作战,不容客气,我来了。”言罢,张孝武冲上去右手拔出腰刀,左手将刀鞘全力一贯,刀鞘如流星一般飞了过去。王枭坚慌忙闪开,却见张孝武自上而下全力砍下来,连忙抵挡。
“沧啷——”
双刀相击后发出刺耳的声音,王枭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不由得后退两步,却见张孝武一脚踹了过来,立即闪躲。张孝武得势不饶人,双手持腰刀左劈右砍,刀如闪电迅不可见,将王枭坚连连逼退。他气息深远,只觉得有人能够挡住自己的杀招,心中生出更强的战意,于是刀劲更强绵绵不绝。
“嘶——”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比武,这就是战场,这就是死斗。
王枭坚从未遇到如此对手,一时之间手忙脚乱,只剩下苦苦抵挡,哪里还能以招式相搏,连连后退闪躲抵挡,一身武功在力量与速度面前全没了用处。直到此时他才发现,尽管张孝武招式不多,可是仅仅凭借着气势便压制住了他,张孝武的每一刀都是要致敌人于死地的杀招,只要自己松半口气,必定会被那刀法直接砍死。
“当当当当……”
刀光如影,火星四溅。
王枭坚被杀得急了,一边后退一边反击,但他的反击却始终不如张孝武的刀快。他一时之间心急不已,见到张孝武忽然双刀便单刀,心中松了一口气,暗暗忖道:“看来对方力气不济了。”
忽然,张孝武改刀招为剑招,横刺了过来,直射王枭坚的双眼。王枭坚吓了一跳连忙闪身,撩刀抵挡,堪堪避过这一招。
王枭坚正待喘息之际,却见张孝武贴身而上,双刀抵在一起,那刀锋锐利险些刺中了他的脸。王枭坚不得不双手持刀苦苦抵挡,然而张孝武手中突然多了一把短刀,直抵他的喉咙。
王枭坚身若游龙堪堪躲开那短刀,惊魂未定连退几步,惊于对方何时有了一把短刀。正在他准备反击时,张孝武再一次冲了上来,右手腰刀左手短刀,连绵不绝地攻击。
“当!当!当!当!当……”
张孝武的长短两刀攻势绵绵不绝,仿佛体内力气源源不断一般,王枭坚防不胜防,已然满身大汗淋漓,双臂渐渐有些支撑不住了。
“噌——”
腰刀飞了出去。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入地道
王枭坚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手中腰刀居然被张孝武直接挑飞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九指义丐,竟然被挑飞了兵刃。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臂居然如此酸痛,放下手臂的时候居然微微颤抖,不是自己太弱了,而是对方太强。
鬼将,果然名不虚传!
张孝武此时收了刀,将短刀插进刀鞘中,又饶有兴致地看着王枭坚,方道:“你很厉害,挡住了我五十多招。”
周遭所有人此时才有时间吸一口气,今儿是真真正正看到了一场顶尖对决,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九指义丐王枭坚,不但败给了鬼将张孝武,而且是败得如此彻底。大家只觉得银光闪烁,刀式如风,甚至被飞沙溅了眼睛,几乎看不清这两人的对照。
须臾之间,胜负立分。
几个江湖侠士暗暗对比了一番,自己别说抵挡了,便是招式都看不清,何来抵挡?
王枭坚许久之后,方才瞠目拱手道:“将军大人,在下服了。”
众江湖高手也摇摇头,胜负已分,鬼将胜得毫无悬念。竺无霜在陶止若身边吐了吐舌头,轻声说道:“陶姐姐,我打不过他。”
陶止若望着张孝武呆呆入神,心里早就全都是他刚刚的英姿勃发,哪里还听得到竺无霜的话。竺无霜见她一脸的痴迷,气得跺跺脚,心里很不是滋味,仿佛自己的东西被人染指了似的。
张孝武却摇头说:“江湖比武不会置人于死地,而军人作战必须置人于死地,你们学的是服人的武艺,我们学的是杀人的本事。无所谓高地之分,你若是存心杀死我,我也未必会赢得如此侥幸。”他试了一下江湖高手,才觉得这王枭坚果然是有几分本事,虽然杀人技不多,但防守技却很强,自己也是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能打败他。若是与军中其他将领相比,只怕是比李春城的武艺还要高一些,但却不如申林东和祖公茂。而祖公茂如疯子一般的刀法,正好克制江湖高手,这些高手们太怜惜自己了。
王枭坚苦笑:“将军不要自谦了,我都不记得自己出了几招,这一仗败得心服口服,而今防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张孝武哈哈一笑,转身对众江湖高手说道:“方才大家看到我与王盟主的比武,可知我胜在何处?”
竺无霜道:“你比王盟主年轻咯。”
众人一阵笑声,王枭坚也无奈得很,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在江湖上也算是中流砥柱了,岂能用年纪相比。张孝武严肃地区俩,认真道:“我应在一定要杀死他,虽然最后我没有杀他,可是在比武时,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他。”众人惊诧不已,王枭坚回忆起了张孝武的眼神,心中一悸,方才真的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被张孝武杀死了,以至于其实越来越弱,最终惨败。张孝武继续说道:“江湖好汉比武会留一手,明明有十分力,却只拥八分。而军人作战,即便又十分力,也要用处十二分。接下来你们将会遇到这样的对手,无论是鞑塔人,还是汉军,大家都是有十分力用十二分力。战场你死我活,万万不要留有后手。遇到敌人,只有一个活下去,请大家谨记,有什么本事用什么本事,不要能力。”
众人回味许久,纷纷点起头来,战场你死我活,是一场与江湖争斗截然不同的场景,在哪里没有什么恩怨,双方都是杀人的工具,不需要感情,不需要怜悯,甚至不需要后悔和自责,杀死对手,就是所有人唯一要做的事。
一些人终于开始意识到自己要做什么,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甚至一些人紧张起来,频频去茅厕。竺无霜紧张得抓住了陶止若的手,低声说:“姐姐,我们……”
陶止若却异常镇定道:“人生有几次卫国之战咯,你我小女子便是为国牺牲,在九泉之下也当需含笑咯。”
竺无霜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姐姐不要这样说嘛,人家吓死了。”
陶止若远远地望了一眼张孝武,心中却有说不出的难过。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下落,将军府内众人开始一起吃饭,也许这是很多人最后一顿饭了,城内用了羊肉招待大家。张孝武将面饼用短刀切开,将羊肉切碎,拌着肉酱塞进面饼之中。
余人见了很是好奇,张孝武道:“我给这道菜起名,肉夹馍,木城肉夹馍。”见竺无霜一脸跃跃欲试,张孝武直接递给她。竺无霜毫不客气,接过来大口大口地吃了,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美不胜收的表情说不出话来。
众人便开始学张孝武的吃饭,果然这肉夹馍比单纯的吃面饼和羊肉要好吃许多,王枭坚夸奖道:“将军大人乃老饕也,我听说这面条的做法,也是将军发明?”
张孝武道:“本人平生三大爱好,好吃,好打仗,好交友。就是酒量差了点,不过若是刺杀成功,我与你们一醉方休。”
“一言为定。”王枭坚大笑道。
张孝武见众人吃完,方说道:“此去刺杀力高图九死一生,尔等虽非军人,却是我汉人中流砥柱,你们不是为了我张孝武作战,也不是为了皇帝作战,而是为了中原,为了大汉民族作战。”他环视众人,盯着每一个人的眼睛,真挚地说道:“你们人中若有退出,现在还来得及。”哪有人愿意退出,一个个回望着他,张孝武看着众人的明亮双眼,说道:“好,我带你们杀犬夷去,明日不知有多少人从地道回来,回来的,是英雄,没回来的,是烈士。”
众人随着张孝武前往守备营,在守备营的一个马房内便是通往疫庄的地道。此时周遭站了许多人,作为引路的夏铭已然乔装好了鞑塔十夫长的模样,他坐在洞口,手中拎着几盏灯笼等待大家。
萧开等人担忧不已,欲言又止,张孝武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萧开只是点点头,二人自然不需要说太多的话。
“兄弟们,等着我,我一定将力高图的头颅给带回来。”张孝武大笑,随后,率领众人进了地道。
顶点
第二百八十四章 地道中
等张孝武、夏铭、王枭坚等人进了地道之后,胡立低声说:“我怎么感觉有点不舒服,总感觉会出什么事儿。”
“呸呸呸!”祖公茂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吐一口吐沫,说你胡说八道。”
胡立连忙往地上吐了口,道:“我刚才胡说八道,我胡说八道。”
兀松立即对曹礼说:“曹蛮子,让你的人准备好,一旦你们发现大人发生危险,立即杀出去救人。余人不计,你们只救出大人即可,曹蛮子,你记住了,宁可你的人死光了,宁可把你的命丢在那了,也要把大人活着救回来。”
兀松虽然极力支持武林人负责刺杀行动,可是他在内心中隐约担忧张孝武的安全,比起江湖高手的性命,显然对所有人来说,张孝武更加重要。
曹礼一言不发领命而去。
夏铭走在最前方,张孝武其次,竺无霜跟在张孝武的后面,拽着他的衣角,张孝武说:“拉着绳子就行。”
竺无霜道:“我害怕。”
张孝武正色道:“我更怕。”
“啊?你一个将军也害怕?”
“当然了,你怕什么?”
“我怕黑,那你怕什么?”
“我怕你把我裤子拽掉。”
“噗嗤——”
大家都乐了起来,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倒是竺无霜又气又急,连连捶了张孝武好几下,张孝武道:“可以了,可以了,再舞舞扎扎的弄得一头灰,等一下鞑塔人看到了,还以为埋地下的尸体诈尸了呢?”
竺无霜憋着笑说:“你不是将军吗?怎么那么嘴贫?”
张孝武道:“我么,越是紧张,越是想轻松一些,总不至于问大家是否写好遗书了吧?”
王枭坚忽然说道:“对啊,我们没有写遗书,遗憾,遗憾。”
夏铭沙哑的声音说:“不用遗憾,等一会儿我们会休息,时间来的及,大家可以写好遗书。”
地道里一股土腥味,每隔五个人手持一盏灯笼,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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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苏日勒克巴
吃着烤羊腿,力高图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丝愁容,连酒囊里的酒都没什么味道。力高图心情很不好,这段时间内,他内心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让他烦恼的是事有很多,可偏偏这些事都凑在一起了。
他的儿子苏日勒克巴和朋友们跳了一段舞,几个壮汉玩起了摔角游戏,他满身臭汗地回到马凳上喝了一大口酒,转头看到父亲居然盯着篝火呆呆不动。他觉得父亲很不开心,便上前敬酒询问缘由,他以为父亲是后悔把女奴送给他,便说道“阿大,你要是在意这女奴,我换给你便是。”
力高图摇摇头“我不是担心女奴之事,我是担心攻城有难。此前我从未担心那两万汉军伤兵,可如今看来,那些伤兵也是一大难事。他们不是伤兵,他们是老兵,是百战老兵,我们必须要石砲。据我估计,木城至少有三万汉军精锐,再加上鬼将守城,我们轻易不要攻城,等待石砲。”
苏日勒克巴却认为他是过于担心了,笑着说“他们只有五千人,另外那两万伤兵,我们就算他们医治好了一万五千人,满打满算他们只有两万人而已。”
力高图说“你还记得吗?上一次你带领六万人参与攻打土城?”
苏日勒克巴脸一红,说道“我记得,阿大,但我们最终还是攻下了土城。”
“那是你攻下来的吗?据我所知,那是乌桓人动用了三百驾石砲,用他们的奴隶兵攻下来的。”力高图道。
苏日勒克巴讪笑起来,去年年初对土城的围攻,他率领六万人出征,只有三万人活着回来了,而后土城又被靺鞨人给抢走,可以说不管是战争还是外交,他都是惨白而归。好在所有儿子中,他苏日勒克巴最阿大最忠诚,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女人送给阿大。当然,他们爷俩也经常互换女人,算是共享经济的最初发明者。
“阿大,我觉得,他们比我们还害怕。”苏日勒克巴道。
“也许吧。”力高图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除了等待石砲,我们还要有足够的云梯,知道吗孩子,扎拉嘎的工匠们才制造了两百架云梯。”
苏日勒克巴道“这有什么,即便只有两百架云梯,我们也比乌兹人的一百架云梯强太多了。阿大你也说过,乌兹人每一次只能将一百个士兵送到城墙,所以中原人只需要一千个人就足以抵挡住乌兹人的进攻。可是我们现在一次能送两百个人,他们需要多少人抵挡?他们才有多少人?”
力高图摇头说“孩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一旦烧毁云梯呢?你觉得云梯是石头做的吗?如果我是鬼将,我一定会下令烧毁云梯,这两百架云梯根本就不够使用,我们不能做着最好的梦,却不做最坏的打算。”
他起身望着南面,仿佛能够一眼望到木城一般,缓缓说道“苏日勒克巴,你一定要记住,跟中原人作战,一定要做足了准备,因为中原人想来不打无把握的战斗。你可知为何中原人能够建立如此庞大的帝国?那是因为他们作战之前必须要估计好失败或成功,所以他们才从龙河边一个小小的部落变成了如今一样庞大的帝国。上千年来,塞北的民族一直在变化,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中原人一样的深谋远虑。儿子,必须承认的一点,我们塞北人在战斗中可以多次打败中原人,而中原人总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我们的目光一定要放长远一些。”
苏日勒克巴对父亲力高图的深谋远虑佩服不已,他凡事只想着最好的一面,可父亲每次都做足最坏的打算,这也是为什么力高图能够统领鞑塔的理由。
鞑塔荒原之上,东西南北四部一百多部落,为什么力高图能够成为汗王,因为力高图心狠手辣之余,善于思考,胸怀大志。但力高图的胸怀大志,他率军离开木城,实际上就是逼迫乌桓必须用自己的实力进攻金城。
力高图知道乌桓人假手他人铲除北方各汗国,所以他在乌桓大王要求南下之后,当即率军离开金城,从而逼迫乌桓人必须直面金城守军。这一招釜底抽薪,让苏日勒克巴对父亲的智慧更是深信不疑,他又说道“阿大,我听说,汉人攻城的时候经常包围三面城池,故意放另一面,引诱敌人放弃防守,不如我们也这样做?”
力高图点点头,捋着胡子说道“如果是别人,我们大可以使用围三放一的计策,可是对木城的鬼将却不行,这个人绝对会坚守城池,他绝不会走的。”
苏日勒克巴奇道“他为什么不走?难道他生了十个胆子?”
“名声,汉人最重视的名声。”力高图冷笑不已,“汉人是一个重视面子远远超过实际的民族,尤其是这个名震塞北的鬼将,你知道他才多大吗?”
苏日勒克巴道“四十多岁?还是五十多岁?”
力高图摇头道“错了,他才二十岁,他比你还小十二岁。”
苏日勒克巴大吃一惊“二十岁?这……这个鬼将才二十岁吗?他的中原的贵族吧?”
“他是一介平民,并非贵族。”力高图心向往之,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又道“这样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何愁不能踏平塞北?”
苏日勒克巴心想,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够取得如此成就,当真是一个劲敌,若是自己杀死了他,一定会名震天下,介时父亲一定会将汗王之位传给自己,自己的其他兄弟也便在没有机会与自己争夺汗王之位。
“一个二十岁的将军,被汉人所敬仰,他能丢弃城池逃走吗?”力高图若有所思道,“这个人宁可战死,也不会逃走。”
苏日勒克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见父亲不再饮酒,便找其他人喝酒去了,最后在大家的祝福声中,抱着女奴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不久,帐篷里传来了男人和女人粗重的喘息声,众人会心地大笑起来,继续饮酒。
。
第二百八十六章 混入帅帐
娶一个女奴算不得结婚,即便是鞑塔部族里,一个鞑塔男人娶了个女奴为妾女,无非就是和几个邻居汉子一起喝顿酒而已,反倒是娶亲(妻子)格外隆重,几乎邀请整个村子或几个邻村的人一起参加,而且婚礼要举办三天,所以很多鞑塔人非常惧怕婚礼,有很多人宁可娶几个下女给自己生孩子也不娶亲。
力高图五十二岁,有五十多个儿女,这是他最骄傲的地方,他觉得自己的血脉会遍布整个塞北荒原。但是今天,他不想重新任何女奴,他在帐篷里一个人休息,并且拒绝了侍官陪同。鞑塔没有太监,侍官是伴随在首领身边的亲信,类似于秘书,很多侍官比儿子还亲近。
侍官询问是否安排女奴陪床,被力高图拒绝了,他说今晚自己要好好休息,也许是这些日子夜夜笙歌,导致他有点力气不济了。但今晚力高图右眼皮总是跳动,这让他心神不宁,但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太过紧张的原因。
毕竟,力高图这样的雄狮,也已经上了年纪,不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了。侍官非常贴心地对护卫说道“所有人距离帅帐五十步外,不得发出声音,影响汗王休息。”力高图听了,微微一笑,这位侍官的确是个伶俐鬼,深得他的信任。
就在力高图休息的时候,张孝武等人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天终于完全黑了下来。夏铭带着司空礼翎率先离开烟石室,大家耐心等待着,不一会儿,听到军中有人敲木梆,然后喊了一串鞑塔语。张孝武低声解释给大家,这是巡夜人,他们在报告安全,并且已经到了子时。鞑塔的巡夜士兵每隔一个时辰换一次岗,换岗时敲击木梆以示顺利平安,他推测现在应该是子时。
不过此时神剑门掌门东方舍却说“现在是丑时,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
“已经是丑时了?”众人难以相信。
东方舍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夜明珠和一个罗盘,在夜明珠的照耀下,众人见这罗盘自己在行走,仅仅发出微弱的声音,一根指针在指着丑时不到。原来大家紧张焦急之中,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这么久了。张孝武对东方舍手中的稀奇古怪玩意非常感兴趣,那罗盘居然是钟表的最早雏形,不过此时并不是他询问的时候,他们依旧在耐心等待司空礼翎和夏铭的归来。
又过了一会儿,两人终于回来了,他们在外面学了一声老鼠叫,里面众人放下兵刃。两人钻了进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一会儿司空礼翎才说道“帅帐的位置已经清楚了,里面只有一个人,很是奇怪,周遭十丈内居然没有一人,别说侍女,便是侍卫也没有。会不会是陷阱?”
夏铭也慎重地说道“我查探了其他营帐,都是侍卫,所以帅帐里应该是力高图本人,可正如司空大侠所说,力高图往日在身边陈放至少二十人,今夜居然让人远离他十丈远,奇怪的很。今夜帅帐周围大概有二百人巡夜执勤,按照我军的巡夜规矩,敌人大概有两千到三千之数。”
司空礼翎奇道“我军的巡夜规矩,是什么?”
夏铭道“禁军要求二十分之一士兵夜间巡逻,木城守军十分之一夜间巡逻。”
王枭坚忽然想到义军来,他们居然没有人巡夜,不由得脸一红,心说果然义军不能正面对抗禁军,他们甚至从未想过巡夜一事。
木城巡夜士兵需要穿戴甲胄耐心等待,在遭遇袭营时第一时间反抗。由于张孝武经常对别人袭营,自然格外谨慎地防备着别人对他袭营。
“大家听我说,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动手,我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我们按照原来的计划。”张孝武盯着众人道,“这是死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任何人不得推卸,任何人不得拒绝。”
王枭坚道“将军请吩咐,若有违抗者,我等共杀之。”
张孝武迅速将人分为八组,他和夏铭一组,负责刺杀帅帐里的力高图,竺无霜、陶止若两个女孩一组负责看守洞口,司空礼翎和王枭坚一组负责焚烧马群草料,其余五组也负责焚烧营帐制造混乱。
“诸位,切记,不要说话,不要声张,不要缠斗。”张孝武叮嘱道,“听到号角声后立即引燃,千万不要犹豫。但如果没有号角声响起,必须撤回。”
陶止若问“怎会没有号角声的咯,又是何意哩?”
张孝武道“要么是我们容易得手,要么是我们被杀,此二番情况之下,尔等保命要紧。此为军命,不得有违。”
众人眼神复杂,但都点头支持,军中无儿戏,也不容易质疑,尽管众人并没有从军的经历,可大家却依旧感受到了军人的肃穆森然。
张孝武的第一组率先走出烟石室,他们紧紧地跟随在夏铭身后,两人身穿鞑塔军装,时而隐蔽,时而招摇过市,手中还持着鞑塔人的弯刀。夏铭扮演的是十夫长,张孝武扮演的是卫兵,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几座营帐之后,终于靠近了帅帐。
帅帐就设在疫庄校场正中央,三十丈外,有一百多个卫兵坐在地上,他们手持硬弓与弯刀,守着篝火,一个百夫长率领着十个人随时在走动。
夏铭早早地查到防守最薄弱的地方,两人继续耐心等待机会。人有疲倦的时候,即便是鞑塔卫兵,也会有疲倦之时,现在就要看一看谁能挨得过谁了。
忽然,帅帐里的力高图一跃而起,穿着一个短裤持刀冲出来,众人大惊,连忙冲过去保护力高图。不过那力高图一拍额头,摇头苦笑,侍官忙问发生了什么,力高图道“睡惊了,居然梦到萨罕。”
“大王思念旧友,感情至深。”侍官笑道。
力高图摇摇头,他可不是什么思念旧友,那萨罕是他的结拜兄弟,但力高图为了吞并萨罕的部族,将其活活掐死。临死之前,萨罕诅咒力高图将来不得好死,力高图部落断子绝孙寸草不生。虽然萨罕死了有三年之久了,可力高图依旧经常梦到此人,为此他特地聘请了许多驱鬼的大师,但依旧没有用处。
“回去吧。”力高图道。
卫兵们于是纷纷回到各自篝火旁边,却没发现一个卫兵却趁乱悄悄躲进了帅帐之中,这人便是张孝武。
。
第二百八十七章 力高图的脑袋
夏铭直到此时才意识到张孝武居然会趁着卫兵上前簇拥保护力高图之时混入其中,要知道敌人的卫兵有一百多人,万一被发现之后必定会被乱刀砍死。然而张孝武胆大包天,大刺刺凑过去,也不管别人是否发现他的身份,还让他混成功了。
夏铭后怕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默念道:“千万不能出事,千万不能出事。”他随后又自愧不如起来,心说:“难怪他能成为将军,便是这份敢于投入必死之战的冷静与胆量,便是自己没有的。”他只能握紧了弯刀,等待若是张孝武出现危险,他必定以死解救。
而此时的张孝武趁着混乱,悄悄躲进了力高图的木床之下,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也非常紧张,可便是紧张也不能出错,想想刚刚自己毅然混入亲卫之中,且趁着人群混乱躲进了帅帐中的举动,他又看了看自己的鞑塔牧袍,便忍不住发笑起来。
与制服鲜明的圣汉不同,鞑塔人不喜欢穿什么象征性的制服,尤其是鞑塔人在作战的时候,他们的兵将服装都是一样的袍子,只是内里有人穿皮甲,有人穿铁甲,也有人什么都没有。
鞑塔人不会将铠甲皮甲等穿在外面,因为他们最习惯的作战方式是射箭,而穿着表明自己身份的铠甲反而会将自己暴露给别人,鞑塔将领们也会混在士兵中间,避免被敌人的冷箭狙杀。
鞑塔人另一个特点便是从来不会叫阵武将单挑,指挥作战时,只看到成百上千的鞑塔人,却找不到他们的指挥官,因此鞑塔人即便屡战屡败,却始终无法被消灭殆尽。
但也正是因为所有人都穿戴一样,张孝武的普通牧袍便成了掩饰,庇佑他混入帅帐内。
躺在力高图的床下,张孝武立即意识到力高图应该是一个敏感多疑且神经虚弱的领袖。
这样的人,对声音和味道是非常敏感的,他必须尽快刺杀,并且只有一次机会。他迅速抽出短刀,短刀比匕首略长二指长度,单面开刃,可刺可砍,他要用的就是刺。他抹了抹床铺木板,感受着木板的厚度,暗暗蓄力,等待着刺杀的机会。
不一会儿,力高图走了回来,身边跟着他的侍官,两人用鞑塔语交谈着明日的安排,张孝武当然一句也听不懂,随后他感觉到力高图坐在了床边。正在他想着侍官什么时候走的时候,却突然见到侍官的裤子脱掉了,然后又听到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我勒个去!力高图你个老玻璃,原来你男女通吃!”张孝武被恶心坏了,却又不得不继续藏在床下等着他们完事。
也许真应了那句话,三扁不如一圆,好一阵子之后,力高图长呻了一声,将今夜所有的担忧发泄出去。那侍者提起了裤子,恭恭敬敬地后撤几步,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心满意足的力高图成大字型躺在床上,重重地呼吸,有些心满意足,终于有一些困意了。
此时,张孝武全神贯注,那种控制时间与力量的感觉重新涌入心头,他立即端起短刀刺了过去,短刀刺透了床板。
“噗呲!”
“噗呲!”
“噗呲……”
张孝武双手仿佛闪电一般,用短刀隔着床板连连刺去,他感觉到了刺中了力高图的肺子,感觉到刺中了他的胃,感觉到刺中了他的肠子,感觉到刺中了他的脊椎骨,感觉到刺中了他的心脏,感觉到刺中了他的脖子,感觉到刺中了他的头颅,感觉到刺中了他的肩膀,感觉到刺中了他的后背……
张孝武感觉不到时间,他只是用最快的速度刺透床板,刺中力高图,却不知道他在十秒之内连刺二百刀,每秒狂刺二十刀,刀刀刺头坚硬的床板。
力高图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他只感觉自己后背着凉,然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发冷,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进入到身体,然后被一刀刺中了后脑,彻底死了,甚至没有发出一丝丝的声音。大量的鲜血透过缝隙流了下来,流到张孝武的身上,但他毫无发觉。
直到张孝武累了,才停止用短刀快速刺杀,他滚出床底,立即起身准备战斗,却见力高图张大着嘴巴一脸惊恐地看着帐篷顶,鲜血快速地从力高图的口角涌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之后,彻底没气了。
张孝武喘着粗气走上前去,探了探力高图的脖颈,发现他已经死了,彻底的死了。张孝武走到力高图身边,将他的尸体拖到地上,随后举起弯刀奋力将力高图的脑袋割了下来,大量的鲜血涌出,染红了羊毛地毯。
张孝武空了空力高图的脑袋,让它的血流干,随后找了一块毛毡子卷起来,单手拎着。他四下看了看,忽然发现一件熟悉的兵器,那是一张漆黑的铁弓,五石神臂弓。
神臂弓居然在力高图的帅帐内,这台让他难以相信了,他以为自土城陷落之后,便再也看不到神臂弓了。他走上前句,摘下神臂弓,那熟悉的冰冷感觉仿佛是许久不见的家犬终于找到主人一样,发出噌噌鸣叫。
“你还记得我?”张孝武忍不住低语道,他将神臂弓贴在脸上,忍不住笑出声音来。神臂弓居然这样失而复得,他简直要赞美一切神灵,是他们保佑自己重新找回神臂弓。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提起力高图的头颅,低声说:“嘿,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辈子都找不到神臂弓。”
他又在四下看了看,帅帐中除了中间的一张桌子和桌子上的地图,便是力高图的可汗金甲最是显眼。鞑塔可汗金甲是鞑塔国最尊贵的象征,相传数百年前,鞑塔人刚刚摆脱了罗兰人的奴役,并他们杀死了罗兰帝国的皇帝,并将罗兰帝国皇帝的黄金战甲抢夺过来,从此之后此金甲便成了鞑塔可汗金甲。每一个鞑塔可汗的信物便是这可汗金甲,力高图也是随时带在身边,以此来彰显着自己尊贵的身份,告诫所有鞑塔人,自己才是鞑塔的可汗,所有人的统治者。
第二百八十八章 暴露
这力高图身材高大威武雄壮,与张孝武的身材相差无几,既然力高图可以穿戴金甲,张孝武自然也能穿戴。他看着这华丽的金甲,抚摸着金甲上的花纹和条理,感受着可汗金甲的曼妙之处。触手间,他仿佛看到了可汗金甲的峥嵘和荣耀,他仿佛也看到了昔日罗兰帝国的强盛与光芒,数百年前的金甲工艺,在今日依然熠熠生辉,可见当年罗兰帝国是何等的雄霸天下,罗兰人的科技优势何等的先进。
忽然,张孝武心生一计,走过去将自己满是鲜血的外衣换了下来,他穿上了可汗金甲。那鞑塔可汗金甲的头盔是全封闭样式,只漏出一双眼睛,但脸部的护罩可以摘下来。他换好了金甲之后,用护罩挡住了脸,如此外人难以认出他是不是力高图。
只可惜力高图帅帐内没有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脸,也看不到穿着金甲的自己模样,他挥舞了一下拳头,只觉得这可汗金甲虽然沉重却不笨重,关节处灵活,贴在身上异常舒服。
“这要是我的金甲……算了,这玩意就是大太阳,太扎眼了。”张孝武心中一笑,瞬间想到了满城尽带黄金甲中周杰伦的金色铠甲来。电影果然是电影,这等金甲除了表明身份外,还真不能再战场中使用,太容易被暗箭寻到。
张孝武背着神臂弓,左手拎着力高图的头颅,右手握着弯刀,又是大大方方地走出了帅帐。
“萨拉赫!(可汗)”
鞑塔卫兵立即起身鞠躬敬礼,张孝武并不说话,而是向大家做了一个坐下休息的手势。众人会意连忙坐了下来,而心中疑惑为什么汗王要大半夜的将可汗金甲穿出来,难道炫耀?这半夜三更的,炫耀给谁?再说这如火一般的夏天,穿可汗金甲不热吗?
穿戴可汗金甲当然热,而且热的要命,所以张孝武穿着粗气,迈着马步大摇大摆走走向营地深处。卫兵立即起身跟随,张孝武转身摆了摆手,右手食指指了指地面。大家又明白了,可汗是想自己视察营地,可是平日可汗视察营地都需要至少五十多个卫兵护佑,怕死的要命,今日怎么想到自己视察了?
张孝武走出数十步,越过篝火和卫兵,走向其他营帐,几个心腹正要跟过去,却见“可汗”拔出弯刀甩了过来,那弯刀不偏不倚地插在众人面前的草地上,吓得众人跪在地上,再也不敢不听命令了。
大家明白过来,可汗是生气了,于是纷纷后退回去。
张孝武心中紧张万分,但越是紧张,他越是能沉得住气,一直走到众人看不见自己的位置,他快速奔走,躲开身后的卫兵。
大约走了数十步之后,感觉离开他们很远了。张孝武这才喘了口气。他继续前行,寻找回去的道路行走,忽然,他感觉身后有人出现,那浓浓的杀意让他瞬间汗毛乍起。张孝武立即抽出短刀,转身望去,却见半空之中一个人飞身跳起挥刀砍来。
张孝武定眼一看,原来是夏铭将自己误认作力高图刺杀来了,这夏铭一张脸毁容过半,很难让人认不出来。
“我!”
原来夏铭以为张孝武没有机会行刺,而力高图夜巡兵营,觉得机会难得自己必须尝试一下,于是紧随其后飞身而起。
只见刀光一闪,张孝武堪堪躲过了夏铭这一刀。
但夏铭岂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左劈右砍,张孝武左臂右闪,连闪躲的机会都没有。此时一队巡逻士兵经过,见到可汗遇刺,顿时嚎叫着冲了上来,一个巡逻士兵吹响了嚎叫。
“呜呜呜——”
夏铭心说糟了,他必须全力刺杀“力高图”,而张孝武心中大骂夏铭愚蠢,却不能说话,那对巡逻士兵冲上来挡在张孝武面前围攻夏铭。张孝武随后抢过来一把弯刀,那被抢弯刀的士兵正要拍马屁,却见“可汗”抡起刀将背对着他的巡逻士兵全部杀死,然后一刀砍了过来……
“噗呲!”
人头横飞!
张孝武一身鲜血,将其他士兵悉数杀死之后,这才摘掉头盔,转身瞪了一眼夏铭,低声说:“你大爷的,是我。”
夏铭此时身中一刀,伤在臂,他捂着手臂心翼翼,借着星光看不清来人面孔,但听出张孝武的声音,先是一怔,随后心翼翼问道:“将军?是你?”
“是你大爷的我。”张孝武哭笑不得,道:“你差点杀了我,子。”
“对不起,将军,我以为这么一个金灿灿的……”夏铭立即意识到原来自己搞砸了一切,羞愧万分。
“少废话,快撤回!”
“喏。”
两人连忙向烟石室跑去,而此时疫庄四下火光四起,显然其他武林高手开始点火制造混乱,军营果然大乱起来,尤其是战马被点燃了,上百匹战马受惊之后四散而逃,闯出了栅栏,撞倒了帐篷,引得更多的地方着火。
“袭营!汉军袭营!”
鞑塔士兵高声大喊起来,不断有士兵从着火的帐篷中跑出来,疫庄内更加混乱。武林高手们谨记张孝武的吩咐,尽量点火制造混乱,不与鞑塔士兵缠斗在一起,但是还是有几个人被鞑塔士兵追上厮杀难以脱身。
张孝武和夏铭逃回到烟石室的时候,疫庄已经火光冲天,彻底混乱了起来,而且帅帐那里似乎发现了力高图遇刺,更多的人叫喊起来。然而当他们刚刚走进烟石室之后,却冷不防暗器袭来,张孝武向旁边卧倒,喊道:“是我。”
不幸的事,夏铭被暗器砸中,一团团夹杂着石灰和石子的布包直接砸在夏铭的脸上身上,那布包瞬间撑开,石灰大面积洒在夏铭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让夏铭忍不住叫出声来。
竺无霜吐着舌头跳了出来,焦急道:“不要揉,千万不要揉,再揉就真成瞎子了。”
“你……”夏铭又急又气。
“你这娘们,怎么不认认再打?”张孝武怒道。
竺无霜一脸的歉意,道:“那谁让你穿得跟个金人一样,我哪知道是你,你什么时候偷到这一身金甲了?”
张孝武扶起夏铭,问道:“夏铭,如何?眼睛没事吧?”
顶点
第二百八十九章 曹蛮子
“好在我眼睛,及时闭上了,只是进了稍少一些。我这也是倒霉,先是被砸晕了砸疼了,现在石灰烧的疼。”夏铭欲哭无泪道,张孝武也心声抱歉,这招还是他教竺无霜的,哪想到竺无霜第一次用居然用在了自己人身上。
“陶姑娘呢?”
“她去投毒了,她说他发现了水井。”
“该死,多事!”张孝武大骂,“谁让她擅自决定的?”
竺无霜委屈道:“又不是我,向我发什么脾气啊?”
张孝武顾不得陶止若,下令道:“无霜,你立即扶夏铭先回去,他受伤了。”
竺无霜道:“他的伤不重,我也没多大力气。”
“不是你伤的他,是鞑塔人。”
竺无霜这才注意到夏铭手臂受伤严重,一直在流血,而今身上还满是石灰,更是凄凄惨惨。她连忙上前帮助夏铭处理伤口,又转身关切道:“那你呢?张孝武?”
“我在此接应他们,你们先回去。”张孝武说着,将力高图的头颅和神臂弓交给竺无霜,叮嘱道:“一定把它们带回去。”
“张孝武,你……”竺无霜自然不愿意离开这里,她来自仿佛什么贡献没做,反而是伤了自己人,然后就被打发回去了?!
“这是命令。”张孝武喝道。
竺无霜很是委屈,她接过来神臂弓和布包,问:“这是啥东西?”
夏铭立即抢过来,说:“我拿吧。”
“这是什么啊?”竺无霜又问。
张孝武淡淡地说道:“这是力高图的脑袋。”
竺无霜顿时被吓得捂住了嘴,张孝武坏笑起来,他推了她一下,竺无霜才惊恐道:“人头?人头我不拿。”倒是夏铭二话不说,拿过力高图的脑袋,静等吩咐。
“你们现在回去,将消息传递给他们。”
“喏。”夏铭拎着力高图的脑袋便钻进了地道里。
竺无霜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而去。
张孝武守在烟石室门内,等着外面的人回来。不久之后,幽州三杰回来了,但是只有两个人,张孝武立即上前询问,那幽州三杰中的老大忍着伤悲说:“二弟殉节了。”老三忍不住哭了起来。
张孝武长呼一口气,上前一一拥抱二人,说:“你们现在回去,无霜姑娘和夏铭已经先带着力高图的脑袋回去了。”
幽州二杰顿时瞪大眼睛,惊道:“力高图的脑袋?将军,你成功了?”
张孝武道:“速速返回,将捷报传遍木城。”
“是!”幽州二杰虽然折损了兄弟,但今日杀敌成功,当下大喜。二人进了地道,张孝武继续等待,此时却听到地道里传来声音,他忙来到洞口,却看到曹礼钻了出来。
曹礼那一张脏兮兮的大脸还特别有趣,他人高脑袋大,偏偏头发日渐稀少,平日青巾裹头,便是免得头发变得更少,人送外号曹蛮子。曹礼这脑袋差点撞到张孝武,气得张孝武忍不住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曹礼呲牙笑道:“我担心你被包围,便带着兄弟们跟在你们身后准备接应。”
“让兄弟们撤回去,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好了。”张孝武笑道,“人多了,回城时速度太慢,被憋在地道里。”
“喏。”曹礼笑道,他自然得知力高图被杀的消息,这会儿又看到张孝武,一个心彻底放了下来。曹礼吩咐死士们立即返回,死士们也得令而归,对张孝武更是崇拜不已,鬼将出马,力高图头颅拿来。
刺杀工作非常完美,鞑塔汗王力高图意外被张孝武摘了脑袋,尽管过程之中出现了夏铭的失误,但除了一些人尚未归队,计划完成了九成。两人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看着那金灿灿的可汗金甲,须知这可汗金甲才是鞑塔可汗的身份象征,每个鞑塔人都将其视为珍宝信仰,如果可汗金甲丢失,那么这个可汗便名不正言不顺。
曹礼便询问张孝武行刺力高图的细节,看左右无事,张孝武便将自己如何潜入,如何果决出手,如何割掉力高图之后乔装力高图大摇大摆走出来说给他听。
但是张孝武并没有讲力高图和侍官的“强人锁男”,以及夏铭的误判导致行踪被发现,事后想来,夏铭此事做得非常决绝,如果换成自己,张孝武自忖也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定刺杀一身金甲的“力高图”。
然而刺杀的过程却听得曹礼热血澎湃,恨不得自己重新模拟一遍行刺过程,他咂舌道:“将军,古往今来,你是第一。”
张孝武道:“那你好好读一读史书,我肯定不是第一,开国十三公各个比我强,你没看过《圣汉英雄传》吗?”
曹礼道:“我看过,但大家都知道这其中很多都是假的,都是为了拍马屁歌功颂德罢了,哪有如你一般亲自刺杀犬夷可汗,还摘了他的脑袋回来?十几万犬夷中取敌酋首级如探囊取物,当为传奇!”
张孝武道:“少拍马屁。”
曹礼道:“我不是拍马屁,我是真的服你啊将军,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马前卒车前辕,你让我往东我不往西,你让我撵狗我不抓鸡!”
张孝武哭笑不得,踹了他一脚,道:“也许我不应该属鸡,我应该属凤凰的。”
“为何?”
“我是不死鸟啊!”
鞑塔帅帐火光冲天,场面混乱不堪,疫庄内战马受惊四处奔走,杀人放火的侠客们陆陆续续返回烟石室。不过到现在为止大侠们也只回来了幽州三杰的老大和老三,天龙帮大弟子钟毅,苦竹寺苦树和尚,坛天观汇知道长以及竺无霜竺姑娘,其他人依旧不减踪影,尤其是作为义军盟主的王枭坚和陶止若陶姑娘。这二人一个领导群侠,一个与张孝武私交友好,而且在张孝武心中,总觉得有点对不起陶姑娘的举动,便更是关心。
他眺望过去,依旧不见那毒娘子的身影,不由得气道:“这娘们,让她留在这里,怎么这么不听话。”
“那个娘们?”曹礼奇道。
“那个。”
“哪个?”
“不认识就别问。”
“将军你说说呗,我不就知道了嘛。”
张孝武踹了他一脚,曹礼嘿嘿一笑。
第二百九十一章 械仓
此时的鞑塔帅营依旧火光冲天混乱不堪,一顶顶帐篷成了巨大的火球,烧烤着周围的人和动物;受惊的战马四散而逃,踩死了不少无辜的人,当然,也踩死了很多不无辜的人;男人女人都惊慌失措,他们全都向大门跑去,却又被堵在了门口,慌乱中有人相互砍杀起来。
“嘿嘿……”张孝武冷笑两声继续前行,他不在乎敌人的性命,却很在意自己人的性命,而有些人是谁的性命都不在乎,例如历史上的王安石,别说百姓的性命,就算是王公贵族甚至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眼中,以至于最终落得能够影响历史的改革被所有人抵制。
身着鞑塔军服,张孝武一路上时不时地拔刀砍人,引起了更多的混乱,死在他受伤的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都是莫名其妙地被捅了刀子。他就像是病毒一样,走到哪里,鞑塔人原本安定下来却又发生混乱。
忽然,张孝武看到一个鞑塔百夫长被马群撞死踩飞了,他的手下其余鞑塔人也四散而逃。他跑过去的时候发现那百夫长醒了,吐着血沫子向他喊话,张孝武哪会废话,直接扭断了他的脖子,又把他的皮甲穿在身上,帽子带好,随后拎着刀冲进人群,继续向东北角靠近。张孝武太熟悉疫庄了,他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屋一瓦,当他靠近东北角械仓的时候,先是看到地上有三具尸体,是三个中原大侠的尸体,被鞑塔人用尖枪挑起来示众。而在械仓门口,有四个人背对着背正在与鞑塔士兵作战,分别是王枭坚、东方舍、许彦斌和陶止若。
这四人之中当属陶止若的武功最弱,三人不得不分出精力保护着她。陶止若胸口中了一箭,她忍着伤挥舞着腰刀,但危险至极。鞑塔人认识到这四人之中,武艺最弱的便是陶止若,他们万万没想到刺客之中还有一个女人,于是纷纷围攻于她。但陶止若虽然武功最多,手中却有一袋子石灰和沙子组成的沙包,打出去之后便形成一团石灰烟,扰得鞑塔士兵苦不堪言。但石灰沙袋总有用尽之时,鞑塔人越来越多,已经渐渐恢复了组织,若不是因为鞑塔人多为牧兵而非正规军,这四人早就被杀死了。
鞑塔人的弓兵也频频射出冷箭骚扰,只是众人混战在一起,弓箭手的作用有限,不敢随便放箭射人。
张孝武迅速做出判断,不管弓箭手现在有没有用,但是将来一定有大用,他必须先杀掉弓箭手。张孝武看了一圈,迅速找到了弓箭手的位置,并悄悄靠近过去,而此时余人无有怀疑。
在靠近弓箭手之后,张孝武突然拔刀砍杀,他得刀又快又狠,还出其不意,弓箭手纷纷被砍倒在地,惨叫不已。张孝武追求速度,追求废掉弓箭手,所以他多以砍掉对方手掌为目的,不已杀死对手为目标,尽可能多的废掉对手的弓箭手。
当此时,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中出了一个“叛徒”。这不是叛徒,这是汉人的细作,众人随后拔刀攻击张孝武。
张孝武躲避弯刀,挥舞腰刀将前方两个鞑塔士兵拦腰切断,随后左突右闪,连杀十几个鞑塔士兵,鞑塔人一时之间被他满身煞气吓得四散而逃,张孝武趁机救出四人。
“跟在我身后,走!”
张孝武躲开一杆尖枪,闪身拽过来,一刀将面前鞑塔人砍掉脑袋,他左手持枪右手握刀,左刺右砍又斩杀了数十人。忽然身后一身尖叫,张孝武转身一看,原来是苍山派掌门许彦斌被三杆尖枪刺穿了身体。
张孝武立即回身砍断了尖枪,许彦斌躺在东方舍怀中,大笑三声:“杀得过瘾,杀得过瘾,杀得过瘾!”随后吐血而亡。
众人顾不得悲伤,继续向烟石室方向突围,然而却远远看到烟石室那边着起了火,杀声一片,原来鞑塔人已然发现了地道出口,应该是哪个返回的江湖高手不小心被人追踪,继而发现了地道,双方在地道口拼杀起来。
鞑塔人越来越多,已经重重包围了地道出口,几个汉军士兵想要冲出来增援张孝武,却很快被潮水般的鞑塔人杀死。显然,他们已经无法向地道出口突围了,他们陷入了绝境之中。
王枭坚杀退了几波鞑塔人,身上也是伤痕累累,今天他杀了至少二十人,身体耐力到了极限,但精神格外亢奋,大喊道:“来啊,老啊,来你王爷这里报到!爷送你们上极乐世界!”
鞑塔人忌惮地后退两步,其他人也将鞑塔人杀退,但向烟石室突围依旧遥遥无期,王枭坚转身对张孝武惨笑道:“连累你了将军大人。”
张孝武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妨!军人本应马革裹尸,只是时间早晚不同罢了,倒是你们江湖义士,本不该参与其中。”
东方舍大笑道:“今日能与鬼将同杀犬夷,他日九泉之下当含笑了。”
陶止若看了看张孝武,心说今日便死在了他身边,反倒半点都不怕了。
张孝武再次杀退众人,左右看了看心生一计,忽然喊道:“跟紧我!”随后,他反身杀回械仓。守卫械仓的士兵没想到他们杀了一个回马枪,被张孝武杀散了数十人,四人钻进了械仓,张孝武等人合力将一排架子推倒,挡在门口,鞑塔人一时半会儿冲不进来。
但械仓里除了一些平日堆砌器物的架子外空无一物,他们被困在此处也只是进了牢笼罢了。几个鞑塔人想要推开门,却发现纹丝不动,便要推开窗子,却发现械仓的窗子都是硬木制作,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便在外面哇啦哇啦叫了起来。
张孝武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众人彼此相视一笑。
“他们会放火吗?”陶止若担心问。
张孝武道:“这是械仓,周遭的一切建筑材料都是不易燃烧的材料,房顶是瓦片,房内的木梁也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放心,他们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放火,而且我们四个人,他们少说也有数百人,怎么可能用放火这种简单方式?他们一定会活捉我们,大家休息休息,等一会儿还有一场恶战。”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房顶
此时四人才得以喘息,王枭坚身中数刀,但并不致命,此时撕开衣服绑住了伤口,问道:“将军,我们现在何往?推开门拼个你死我活?”
“不,我们不会死,我也不会让你们死。”张孝武笑了起来,他的双眼狭长明亮,看上去给人一种凌厉骄傲的感觉,但此时此刻,他的骄傲让大家安心不已,张孝武指着身后说道:“这疫庄,是我一手建立的,你知道疫庄的围墙多高,多宽?”
王枭坚道:“不知。”
张孝武道:“高一丈三(4米),宽八尺(2米),但是这械仓的房顶高一丈五,所以我们上了房顶之后,便能从房顶翻到围墙上,再从围墙上跳出疫庄逃出去。只是我们出了疫庄,外面便是广阔且一览无余的草地,到那时候又要担心对方的骑兵咯。算了,那是后话,咱们先逃出去再说。”
众人先是瞪大眼睛,随后哈哈大笑,连陶止若也开心得笑疼了伤口。张孝武关切道:“陶姑娘,你没事吧?”
陶止若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王枭坚建议道:“不如把箭头拔出来吧。”
张孝武忙道:“军箭都有倒刺,此时不宜拔出箭矢。”陶止若深信张孝武,又觉得张孝武关心她,心里吃了蜜一样甜,连伤口都不觉得疼了。张孝武一刀将箭矢砍断,叮嘱道:“现在并未流血,说明这间虽然射在你的肩头,却卡在你的骨头上和肌肉里,巧得很并未破开太大的伤口。你跟着我们,我等一下帮你处理伤口。”
陶止若却道:“伤口没有流血,是因为我用了止血散的咯。”
“止血散是什么?”张孝武忙问。
陶止若道:“是一种制止流血的毒药咯,它能够极快的时间止住鲜血外流咯,副作用就是撒下去的位置感觉不到疼痛,但会留下伤疤的咯。”毒娘子不在意伤疤,作为一个江湖儿女,她身上有不少伤,可她故意说伤疤二字,便是想看看张孝武有多在乎自己。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太过矫情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儿女私情。
张孝武笑道:“若是你能配出大量止血散就好了,那样军中就会少死很多人。”他将两排器械的架子相对撞在一起,然后爬上架子,用矛枪捅开了木板,随后用拳头连砸数下砸破一个大洞。此时鞑塔人正在撞门,东方舍持剑准备杀过去,但张孝武说道:“放心,门板很硬,他们一时半会儿攻不破。大家上房顶,用架子摞起来当梯子!”
四人先后上了房顶,正要跳到城墙上的时候,忽然觉得箭雨不绝,他们连忙趴在房顶上躲避箭矢。陶止若牵扯到了伤口,疼得满头是汗,张孝武见状安慰起来,笃定道:“陶姑娘,你忍着一些,我带你们杀出重围。”
“嗯。”陶止若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来,然后倒在嘴里吞了下去。
张孝武大惊道:“还未到绝境,姑娘何必饮毒自戮?”
陶止若道:“这是止痛散,并非毒药。”
“你这一身药材太过神气,日后定要请教一二。”张孝武笑道。
一支支箭矢扎在青瓦上,将瓦片片片击碎落在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四人虽然躲在房梁之后,可依旧张孝武依旧被一支流矢射中,扎在了屁股上。
张孝武一把拔出箭矢,气道:“好死不死,怎能射中这个位置,这让我日后如何见人?”
其他三人大笑起来,陶止若将止血散递给他,说:“先止血咯。”
“只可惜会留疤。”张孝武接过止血散,隔着裤子敷了上去,有点清凉,不是那么疼,远比金疮药好多了。
王枭坚打趣道:“放心,便是留了伤疤,也没人看。”
张孝武逗闷子说:“那不行。”
王枭坚感慨道:“将军,你又何必为了救我们而涉险呢?我们这些人,死了就死了,出来混江湖,迟早有那么一天。”
东方舍道:“当如许掌门所言,此生无憾了!从前我一直以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剑门掌门而自居,而今看来,便是在江湖上再有成就,也不如今夜杀敌数十,虽死无憾。”
“你们不会死的,我会带你们逃出去。”张孝武笑道:“而且你们不是江湖人,你们是我的战友袍泽,我部袍泽,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王枭坚感慨道:“便是为了这句话,我们也不会认输。”
此时箭雨突然停了下来,张孝武露出了头观察,只见一个肥硕高大的胖子大喝一声,鞑塔士兵纷纷让开,他见众鞑塔卫兵护佑着他,心里暗暗忖道:“此人应该是个主事的人呢,杀了他或者也能制造混乱。”
那鞑塔大官身旁站着一个文人打扮的鞑塔人,喊道:“大胆刺客!你们可知我身边这人是谁?他就是鞑塔汗王的王长子,草原猛虎之称的苏日勒克巴。如果你们听到他的大名还不瑟瑟发抖的话,只能说明你们抬不熟悉塞北了!我们王子想要和你们做主的人说话,快站出来!”
张孝武起身大笑:“恭喜你了,苏日勒克巴王子。”
文人忙翻译过去,苏日勒克巴奇道:“为什么恭喜我?”
张孝武大喊道:“鞑塔伪汗王已经被杀,现在你就是新的鞑塔汗王了。”
文人翻译之后,众人一阵哗然,尤其是一些士兵更是茫然起来,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力高图摘了脑袋。
苏日勒克巴很淡定,他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完全没有愤怒的感觉。他其实已经知道父亲力高图死了,还知道他被人砍了脑袋,但他却不知道是谁杀了他的父亲。他他现在就需要找回父亲的脑袋,并亲手杀了刺客。原来鞑塔人有一个规矩,如果族长突然暴毙,没有事先安排继承人,那么部落中无论是谁,只要他能手刃仇人,便有资格继承族长之位。
力高图被刺身亡,但是力高图有三十多个儿子,苏日勒克巴只是其中之一,他需要仇人的脑袋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只是苏日勒克巴没想到,张孝武居然当众将力高图已死的消息公布出来,看来秘密无法掩盖了,他眼中精光一闪,眼前这刺客必须死!
第二百九十三章 苏日勒克巴之死
见士兵躁动,将领们开始怀疑,苏日勒克巴立即安抚众人,说道:“大家不要听他护胡说八道,我父汗没有死,他还活着。我父汗是鞑塔草原之虎,又岂能死在这里?”他转身又对张孝武说道:“我看你们武艺高强,我父汗向来喜欢中原人才,所以只要你们投降于我,我就可以保证不杀你,对你们委以重任如何?”
张孝武笑道:“你们说的可是真的?”
通译道:“当然是真的!王子不会欺骗你们。”
“好的,我们投降,我向你敬礼了,王子殿下。”说着,张孝武弯了腰,捡起脚下的尖枪,随后全力一贯。
“嗖!”
那尖枪如长虹贯日一般扎透了苏日勒克巴,将他活活钉在地上,惨叫不已,鞑塔人再一次乱了起来。几个鞑塔百夫长连忙上前救人,其他的头目也目瞪口呆,那苏日勒克巴惨叫哀嚎了两声之后,身体一颤双腿一蹬,彻底死了。
“王子死了!王子死了!”
有人大喊道,这是大家连忙上前抢救,可那尖枪直接扎穿了心脏部位,哪里还能抢救过来。
张孝武等人趁机从械仓房顶跳上城墙,随后翻身跳到了城外,四个人功夫都不错,但唯独陶止若受了伤,被牵扯到伤口,再一次流出血来。四人全都精疲力尽了,全凭着一股意念支撑着,四人靠在围墙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短暂地恢复体力。
虽然是黑夜,但疫庄内火光冲天,大家借着背后的光亮寻找到了方向,王枭坚等人便要离开,张孝武突然拦住大家道:“诸位,我有一个好主意,大家不必在荒野上逃亡,我们跑的再快,也逃不出鞑塔人的骑兵和弓箭。”
王枭坚问道:“将军有何高见?”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张孝武微微一笑,手指疫庄,“咱们回去,寻一个地方重新爬上去,躲进城内。我有一个好去处,可以躲避四人,我们躲在其中一定不会被发现。”
众人大喜,沿着疫庄城墙走了一段路,随后张孝武道:“此处后面原本是疫庄的泳池,我亲自修建的,现在应该是无人使用了,估计杂草丛生。我们先从这里翻进去,如果安全,继续寻找我说的那处安全所在。”
王枭坚和东方舍相互看了一眼,纷纷点头,王枭坚道:“将军,你先上去,陶姑娘,你后上去,我最后。我来给你们垫一下,将军,你能飞檐走壁吗?”
张孝武道:“简单。”他后退十几步后飞奔而去,踩着王枭坚的手飞身一跃,重新抓住了墙头,翻身而上,有迅速趴在城墙上,双手伸了下来。陶止若忍着痛飞身而上,王枭坚重重一托,陶止若双手才堪堪抓住了张孝武的手,随后被他一把拉了上来。他顾不得陶止若受伤,重新将手伸了下去,却看到王枭坚与东方舍两人后退两步,欣慰地笑看着他。张孝武急道:“快啊,你们在等什么?”
王枭坚道:“将军,他们若是找不到我们,会否重新在疫庄寻人?”
“这……”张孝武也不敢保证,毕竟鞑塔人虽然不是中原文明,但鞑塔人却不是笨蛋,他们中有不少人一定会想到重新查找。
王枭坚笑了起来,语气平淡地说道:“张将军,多谢你赶来救我们,也许我等江湖中人最好的归属,便是为国尽忠马革裹尸。将军,我二人愿意逃走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们一定要活下去。”
张孝武心急如焚道:“不!我命令你们回来!”
王枭坚拱手作揖,说道:“将军,先前我们听你的,现在你听我们的,我们掩护你们逃走,只希望你回去之后将我的故事告知我爹娘,我虽然不是一个孝顺儿子,却是一个为国尽忠的英雄。”
张孝武双目含泪,道:“你亲自和他们说啊。”
王枭坚惨笑一声,转过身去,东方舍笑道:“张将军,劳烦你替我对我家人说,吾辈神剑门人,上对得起圣汉,下对得起良心。另外,本门圣宝月华珠交给吾儿圣道,掌门之位传与圣道,望将军不负。”
两人言罢,慷慨离去。
张孝武远远望着黑夜之中那不见的身影,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尽管他多次经历生离死别,也多次被人拯救或拯救别人,可每一次都让他务必难受。他是一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但却发现越是不想欠人情,越是欠人情。
鞑塔人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传了出来,他们从疫庄大门杀了出来,张孝武平静了一下情绪,对陶止若道:“跟我走。”
陶止若虽然心中好奇张孝武将他带到哪里去,可她坚信张孝武定能成功,便紧随在他身后。两人先是在草丛中躲避了一会儿,等大部分鞑塔人逃出疫庄之后,便悄悄兵营的火房。火房中除了取暖用的燥炉空无一物。燥炉是用来点燃烟石取暖的,烟石燃烧之后会产生大量的浓烟和热量,沿着烟道经过另一面的窑洞,窑洞的一面墙正面都是暖墙,在冬日间会格外温暖。然而去年却没来得及使用,便因为变故搬到了木城。
鞑塔人将疫庄当做帅营,却并未使用烟石取暖,尤其现在正是盛夏,他们宁可住在帐篷里,也不愿意住在窑洞中。于是兵营也便闲置了下来,这火房依旧空无一人。
“在这里吗?哪里能多咯?”陶止若问。
张孝武指了那炉灶口,说道:“这炉灶口虽然狭窄,但内有乾坤,且躲在里面,外面根本看不到,此处是最佳隐藏场所。”
陶止若看着这炉灶口,心中想到了岭南老家一种火灶鸡的食物了,火灶鸡的做法是将土鸡拔毛洗净,用盐腌制好再涂抹一层蜂蜜,然后用荷叶层层包住,再用泥巴层层包住,随后投入炉灶中炙烤,等大火两刻钟之后挑出来,打开泥块便是香喷喷的火灶鸡了。
想到这里,陶止若吓得不由得后退两步,但伤口又疼了起来,她不得不再次吃药止痛。
“我们进去之后处理伤口,你别怕,里面除了黑,没有任何危险。”张孝武先钻了进去,陶止若犹豫片刻之后紧随其后。
第二百九十四章?藏身所
“在这里吗?哪里能躲藏的咯?”陶止若望着这空荡荡的火房纳闷道,难道躲在这屋子里,可是太容易被发现了。与其躲在这里,反倒不如躲在草丛里,或许能逃过一劫。
张孝武见她怵眉担忧,微微一笑,指了那炉灶口说道:“这炉灶口虽然狭窄,但内有乾坤,且躲在里面,外面根本看不到,此处是最佳隐藏场所。”
“躲在炉灶里?”陶止若吃了一惊,仔细看着这炉灶口,心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她想到了岭南老家一种火灶鸡的食物了,火灶鸡的做法是将土鸡拔毛洗净,用盐腌制好再涂抹一层蜂蜜,然后用荷叶层层包住,再用泥巴层层包住,随后投入炉灶中炙烤,等大火两刻钟之后挑出来,打开泥块便是香喷喷的火灶鸡了。想到这,陶止若吓得不由得后退两步,但伤口又疼了起来,她不得不再次吃药止痛。
“你的伤……”
“不碍事咯。”
“不能耽误了。”张孝武看了一眼伤口道。
陶止若心中许许感动,说:“谢谢,我还能坚持的咯。”
“我们从炉灶口爬进去之后,我帮你处理伤口,其实里面除了黑,没有任何危险。”张孝武说着,便先钻了进去,陶止若见他完全钻了进去之后,站在炉灶口犹豫许久。忽然见到张孝武一张大黑脸出现在炉灶口,对她说:“里面能坐着五个人,除了窄一点没什么。”
陶止若抿嘴笑指他的脸说:“里面脏死咯。”
张孝武无奈道:“去年烧了两次,是为了烘干,后来一直弃用。脏是脏了点儿,没办法了。”
陶止若倒是有办法,她从怀中取出来一条丝巾,惊得张孝武连问:“你这是什么宝贝?是软甲?”
陶止若笑说:“什么都不是的咯,出塞之前别人对我说塞北风沙很大,我便买了这条纱巾的咯。没想到从两狼城到木城,一路之上全都是草地,根本没有风沙的咯。这四斤便一直没有用到咯,没想到这时用到了,也是巧合咯。”她裹着纱巾钻了进去,炉灶口有狗洞大,五三尺深,但内部空间很大,越向里面爬行,空间反而越大。
暖墙内是竖起的龙摆尾样式的烟道,第一道烟道比较大,后面的烟道较,两人被挡在第一道烟道里。张孝武手里拿着神剑门圣宝月华珠充当光源,虽然不是很亮,但在这漆黑的暖墙里,也足以看清楚两人的面孔。
张孝武走到暖墙内的烟道砖壁上,提醒道:“到头了。”暖墙里只有二尺宽,他只能侧身站着,侧着脸无奈说:“这里面适合你这样娇的女孩躲藏,我这种壮汉太费劲。”
陶止若抿嘴一笑,说:“这里隐蔽的咯,谁能想到藏在这里,你以前就打算藏兵在此的咯?”
张孝武苦笑:“我哪里想着藏兵于此,只是一时之间想起来,其实还有一处藏身之地可以躲一阵子。”
“哪里咯?”
“械仓。”
陶止若想了想,抿嘴一笑:“那是的确是安全的哩。”
张孝武将月华珠从头顶转了一圈放在左手上,月华珠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两人目光相撞,连忙错开了。张孝武又道说:“陶姑娘,我帮你拔出箭来,你自己能止血吧?”
“可以的咯。”陶止若应声说,张孝武便将月华珠递给她,又捏住了箭身,仔细思考一下,苦笑道:“这支箭也是巧了,穿过你的左肩窝锁骨下方,卡在锁骨和肩胛骨之间,若是硬拉出来,那箭头上的倒钩就会勾住锁骨,若是不拔出来,只怕日后会感染。所以我有一个办法,只怕非常疼,却能取出来箭矢。”
陶止若道:“是何办法?”
张孝武犹豫道:“箭矢倒拔不出,便只能穿过后背皮肉,此乃绝境下无奈之举,若是因此流血太多,只怕姑娘性命堪忧。可若是不如此,只怕这伤口生疮化脓,日后姑娘更是……生不如死。”
陶止若想也未想,露出毒娘子的气概来,决然道:“将军,女子的性命就交给你咯。”
张孝武也忍不住赞道:“不愧是毒娘子,真是江湖奇女子也,对了,为何你被人唤做毒娘子?只是因为你会用毒吗?”
陶止若道:“将军想听的咯?”
张孝武道:“你先把止痛的药和止血的药拿出来,等一下我帮你拔完箭,你讲给我听。”
“好的咯。”陶止若从善如流,拿出两种药放在手中,张孝武想了想接过来止血药,说:“你等一下受不了了自己吃药。”他比试了一下箭头的位置,然后向后拉出箭身,那箭头便从陶止若的骨头上拔掉。陶止若疼得眼泪都下来了,满脸满身冷汗,她咬着自己的辫子,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来,一对坚强的双眸熠熠生辉。张孝武知道他犹豫一分,陶止若便疼痛十分,他必须当机立断出手如同闪电,只见他手一压,随后箭身上挑,分开皮肉,陶止若疼得扶住了墙。张孝武随后随后猛地一推箭身,那箭头从陶止若的锁骨与肩胛骨之间的皮肉中穿了出来。他立即拔出箭矢,将止血药洒在伤口处,又将自己内衣撕开绑住了陶止若的肩膀。
那毒娘子忍着疼痛吃了药,随后倒在地上。但好在她向前倒下,扑在张孝武的身上。张孝武蜷缩着身体,双肩紧贴着烟道两侧,接住了陶止若,见她已经疼得昏了过去。这毒娘子便是疼痛晕厥,也未发出一丝丝声音,张孝武心中好生敬佩,便是这份毅力也是一般男人不具备的,果然是毒娘子。
不知她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养成如今的心性,张孝武忍不住心生怜悯,叹了口气。他直接坐在地上,背靠着格挡烟道,而陶止若便躺在他的怀里,便这样守护着她。他低头看时,却发现这毒娘子生得樱桃笑脸顾盼生兮,只是一双剑眉多少有点生硬,让人看了忍不住认为这女人高傲冷淡。
这样的女人,性烈如钢,但一旦倾心与人便矢志不渝。
第二百九十五章?暖墙
看着她的脸,张孝武不知怎么想到了高中时发生的故事,故事虽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却发生在他的身边。同班的男同学和隔壁班级的女同学发生早恋,本应该是懵懂年纪美好的回忆,却因为男同学移情而成了悲剧。那女同学在男同学身上捅了十几刀,随后自杀身亡。然而女孩虽然死了,男孩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并在养伤一年之后重新回到了学校……
张孝武这才记起,那个女孩的眼神简直和陶止若一模一样的倔强,这样的女孩轻易不要招惹,一旦招惹便是一生一世。他有点后悔了当初在湖泊旁边的举动,是否太过轻薄,且那件事之后,他便不好意思见到陶姑娘,想来也是内疚多一些。
“该怎么解释呢?”张孝武自言自语道。
过了不知多久,毒娘子终于醒来了,张孝武连忙移去目光,问道:“怎样?”
“疼死咯。”陶止若逃出了止痛药吃了下去,过了许久才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说道:“你差点害死我。”
张孝武道:“着实是没办法了,倒是你的止血粉,简直太好使了,你知不知道,要是把这神药带到我们那里,你能得诺贝尔奖。”
“诺贝尔奖是何物?”
“百万……金钱。”
陶止若不屑道:“我药王谷不缺金银,这点钱财买不到药方。”
张孝武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富婆。”
陶止若笑起来,却牵扯了伤口,她发现自己被纱巾罩着,身上伤口上并没有落下黑色灰烬,心里正感慨这人好细心,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躺在一个男人怀中之后。毒娘子虽然是江湖儿女,也可是待字闺中,顿时脸色绯红起来,忍不住想要离开,但又牵扯了伤口,再次摔倒在被张孝武怀里。
张孝武苦劝:“陶姑娘,你现在不能动,休息。”
毒娘子红了脸,半晌才说:“我要解的咯。”
张孝武听了也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这个……你要是爬出去,只怕伤口崩裂,倒不如……倒不如在另一侧如何?”
陶止若立即说道:“不,我要出去咯。”
张孝武为难起来,忽然说:“这样吧,我先爬出去看看外面情况,你看如何?你还是在那边……解决一下。”
毒娘子咬着嘴唇,又是犹豫半晌,才嘤声应答,张孝武将她扶起来,陶止若便走到暖墙另一侧,转身等着他。张孝武重新进了炉灶,又爬了出来,看到外面已经光亮了。鞑塔帅帐内混乱一片,一些士兵甚至打了起来,有人在制止混乱,也有人在浑水摸鱼。忽然脚步声靠近火房,张孝武连忙后退进炉灶,仔细看向外面,却见到一对男女跑了进来。两人低声说了什么,不一会儿,那男人突然拔出刀来,一刀捅死了女子。女子一时未死惨叫连连,又惊动了其他人,几个鞑塔人冲了进来,将那男子绑了起来。那男子叽哩哇啦说了一大串话,仿佛在求情,但不久便进来一个穿靴子的鞑塔人,一刀将那男人脑袋剁了下来。那女人也终于死了,两个人似乎有私情,又似乎有什么牵扯,但难得成了同命鸳鸯死在一起。
两人的尸体被扔在了这里,浓厚的血腥味让外人不愿进来。
“你妹的,成了停尸房了。”张孝武心中暗骂,等众人走远之后,他爬出炉灶口,在两人身上搜了搜,居然搜出一个水囊和两包面饼,一袋肉干。他兴奋地将粮食带回炉灶内,此时陶止若已经解决了问题,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忙问发生何事。张孝武一五一十地讲给他,陶止若说:“肯定是女人向让男人带她走,男人贪图荣华富贵,女人威胁他若是不带他走便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所以男的起了杀心。”
张孝武赞道:“你不去做作家,当真屈才了。”陶止若微微一笑,张孝武拿出粮食和水递给她,说:“你吃一些,恢复一些体力。鞑塔人的干粮虽然不好吃,可却很顶饱。”陶止若却不接过,说:“还是将军你吃一些的咯,我不吃。”张孝武将粮食一分为二,笑道:“谁也别谦让,咱们一人一半。”陶止若这才接过粮食,她委实有些饿了,口口地吃了起来。
张孝武问:“陶姑娘,你能讲讲药王谷吗?”
陶止若道:“你想知道什么的咯?”
“闲着也是闲着。”张孝武笑道,陶止若倒也不是那扭捏的人,便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了他听。原来这药王谷在岭南地区与南蛮边界的十万大山里,十万大山虽然未必有十万座山,可却从来没有人能数清楚到底有多少山头,里面藏了什么。老谷主在中原得罪了人,便逃到了岭南,建了药王谷,并娶了当地火族寨子里的一个头领的女儿,生下了陶姑娘一个女儿。其后陶姑娘的母亲上山时不心被毒虫咬死,老谷主深深自责,便从陶止若识字开始便教她用药下毒,避免她也被毒虫毒药伤害。在陶止若十八岁时,忽然发现父亲被杀,从此便浪迹天涯寻找仇家。
“你如何找到仇家?”张孝武问。
陶止若道:“我阿爷是被人用弩弓射死,我寻找那铸弩之人咯。”
张孝武道:“天下间会铸弩弓者不计其数,你的仇恨,怕是难报了。”
陶止若铿然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咯,便是所用一生咯,我也要找到他们为父报仇。”
“那你……有线索吗?”张孝武问。
陶止若脸色愁苦不已,她在江湖中寻觅三年,除了出手教训了一些浪荡子,根本没有任何线索。期间受到过欺骗、阴谋、歹意与威胁,但她从未流过泪,那些让她烦躁的人,不是被她毒杀了,便是被她的毒物害得不死不活,见她出手如此歹毒,江湖人这才称其为毒娘子。
张孝武轻声道:“如果我有时间,我帮你吧,我对破案还是有一手的,我时候最喜欢看的书就是《福尔摩斯》,后来又喜欢看《名侦探柯南》和《金田一少年事件簿》。”陶止若一脸迷茫,这个姓福的,是个捕头吗?这些书都是什么,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难道是中原才有的故事书?张孝武觉得自己说太多了,嘿嘿一笑,此时又听到外面有说话声,忙闭上了嘴,二人不再言语了。
第二百九十六章?打起来了
等着等着,两人居然睡着了,也许是昨夜太累了,两人都睡了起来。好在这两人都不打呼噜,否则定然被鞑塔人发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两人都没有睡好,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不久之后没有了鞑塔人的声音,周遭安静的可怕。
天又黑了,已经过了一天了。
实际上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人是很难察觉到时间的,这也是为什么蹲监狱对于人来说是一种折磨的惩罚原因,在一个幽闭狭窄的空间里,人的感情会被放大,同时放大的还有情绪。张孝武便会想到很多过去的故事,也会想到前生今世,目光所致,是一个受伤发烧的少女,又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奇妙感觉。
“将军,你讲一讲你的故事的咯?”陶止若忽然说。
如果是平时,张孝武是不会向别人讲述自己的过去经历,可如今此时此刻,他必须说些什么打破黑暗的压抑。于是他便从憨郎讲起,说自己从前脑袋混沌,如果不是从土城城墙上摔下来,死里逃生之后头脑异常清醒,只怕这辈子都是一个憨郎。
“你以前还是个傻子的咯?”陶止若惊诧万分。
张孝武纠正道:“是憨郎,不是傻子,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憨郎是不愿意多想,不喜欢费脑子,傻子是不能多想,因为他没脑子。”
“噗嗤!”陶止若抿着嘴乐了出来,这个说法倒是第一次听说,“那后来呢?”
张孝武又讲到了在第二十七团时受到的照顾,做夜不收从死人身上收集武器,他还趁机搜了一些钱财,回去买了很多作料发明土城卤煮。陶止若心说将军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人,居然能在那种绝境中如此乐观,还发明了食物,忽然又想到有人说,这面条就是张孝武发明的,心想将军打仗厉害,做饭居然也如此厉害,与一般男子不同。
张孝武又讲到自己因为义愤用弓箭几乎射死了乌桓王兀立塌,吓得乌桓大败,并被阴差阳错赐婚娶了土城的少女殷九儿。其后土城破城,二人杀了出去,一直沿着佳澜河前行,却最终遭遇犬夷。九儿为了不拖累自己,投河自尽的故事说了出来。
听到这里,陶止若感动得哭了出来,心中想着:“若我是她,也能为你赴死。”
张孝武却道:“好在她没死。”
“啊?”陶止若又惊又喜,心中却生出一丝丝的复杂情绪。
“她沿着佳澜河向下飘去,被靺鞨人救了,但她却忘记了过去,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靺鞨的圣女,再也不记得我了。”张孝武长叹一声,惆怅不已,暗暗苦笑起来说道:“我曾经在靺鞨军中看到过她,给她讲了我们的故事,可是……她始终记不起来,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我。”想到九儿那陌生的眼神,他心如刀绞,却又如释重负,他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种矛盾的情绪。
陶止若安慰说:“将军,你别急咯,我阿爷说,任何病都有药医治的咯,只要找对了药,就一定能救回来九儿姑娘咯。”
“即便我治好了她的病,让她记得我是谁,我们也无法在一起了。”张孝武低声说,“她现在是靺鞨圣女,你知道吗?圣女,是不能嫁给任何人的,她只能嫁给神灵,一辈子侍奉神灵。我没有权力带走她,因为她的命是靺鞨人给的,她欠靺鞨人的,她必须留在靺鞨部落中担任圣女,没有任何男人触碰的圣女。”
陶止若捂住了嘴巴,许久许久之后才说:“所以你以后都不会去找她了吗?”
“如果靺鞨人抛弃了她,我一定会把她带出靺鞨部落。”张孝武眼睛格外明亮,掷地有声道:“我说到做到。”但他内心却非常纠结,看样子九儿是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甚至他在想,会不会九儿已经恢复了记忆,而她为了保护自己故意告诉自己她依旧在失忆。如果九儿真的这么做,他心里会更加难受。
张孝武和陶止若在暖墙里又躲了一天一夜,饿的饥肠辘辘,忽然听到外面吵了起来,他声笑说:“看,他们果然乱了。”
陶止若道:“你知道他们会乱的咯?”
张孝武道:“那是自然,否则我为何冒险?鞑塔汗国和其他汗国不同,他们的汗王是由各部举荐当选,老汗王至死才卸任,然后各部再选拔新的汗王。力高图春秋鼎盛,还没想过继承人的问题,这时候突然死了,各部还没有达成协议之前,必定会内乱。所以即便刺杀力高图风险极大,我也一定要执行这个刺杀任务。因为只要他一死,鞑塔必乱,鞑塔一乱,危机解除。”
陶止若说:“若是刺杀了乌桓人的咯,刺杀了乌桓可汗,又是怎样的咯?”
张孝武摇头道:“这招对付乌桓是不行的,乌桓人是有明确的王位继承人,乌桓王室家族屹立千年不倒,自然有他的独特高明之处。即便对付北夷汗国和靺鞨汗国,刺杀其汗王也不足以导致犬夷内乱,唯独这鞑塔汗国,方有用处。”
陶止若刚想说话,便听到肚子里咕噜一声,忍不住红着脸,两人的食物已经吃光了,这会儿正是饥饿难耐的时候。
张孝武主动说道:“我饿死了,你稍等一下,我出去找一些吃的。”
陶止若慌忙拦住他,说:“外面太危险咯,我们再忍一忍咯。”
张孝武想了一想,便点点头不再多言,而今两个人如今都饿的没力气坐在地上。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忽然喊杀起来,张孝武强趁机爬出。他越过两具已经发臭的尸体向外看去,只看到一群鞑塔人相互杀戮,一个个倒了下去。他看了一会儿,见混战的人越来越多,便重新爬了回来。
“何事咯?”
“打起来了。”
“他们不是早就打起了吗?”
“这次是不死不休的打。”张孝武坏笑道,“打吧,杀吧,越激烈越好,免得我们动手了。”
第二百九十七章?鞑塔内乱
三日前,疫庄内火光冲天,木城内忧心忡忡,当曹礼一身伤一身血一瘸一拐地走出地道之后,所有人都傻眼了。
“曹蛮子!将军呢!”兀松冲过去,怒发冲冠,赤红着双眼怒吼,“你他娘的不是答应过我,要把将军带回i吗?”此时的兀松,哪里还有文人的儒雅,就像是一个疯子一般癫狂怒吼,但没有人觉得不妥。
关城也冲上去大喊:“曹蛮子,你他娘的,当初就不该信任你,老子要是陪着将军去,也不会让他陷入重围,你他娘的!你他娘的!”他一边叫一面哭,哭声悲切。
众人饱含热泪,不敢去想象会发生什么,都傻呆呆地看着曹礼。
曹礼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是我没冲出去,鞑塔人把出口堵住了,我们杀不出去。二十个兄弟,出去一个死一个,全都被射成了筛子,我们杀不出去啊……我活着,就是给大家报个信!”言罢,曹礼抽出腰刀便要自尽,却见一个白花花的东西砸在曹礼手上,将曹礼的手砸得受了伤。
众人望去,居然是竺无霜竺姑娘出手阻拦,她气得鼻头通红,大叫道:“将军不会死的,我义父也不会死的,你们在做甚?你们是不是以为他们都死了?区区几个犬夷,怎么把你们吓成这等模样了?他告诉过我,他不会死的,他一定不会死,你们不要乱想!”
萧开朗声道:“将军一定会逢凶化吉,我们切不可妄加揣测。兀参军,镇定一些,军中还需要你i调度出主意。诸位,各守其责,天即将亮了,我们看那犬夷如何应对。”
阮清文镇定道:“那疫庄乃将军一手建立,他又岂能陷入其中,谁逃脱不得,他也能逃脱得出,众家无须过忧。”
祖公茂厉声道:“大不了现在我们率军杀过去,我就不信了,给我三千精锐,我杀过去救出将军。”
曹礼蹭一下跳了起i,道:“我去!”
“去你个蛋!”胡立骂道,“一个个脑子发热,要是咱们能直接攻破敌营,将军何必亲自赴险刺杀力高图?力高图已死,将军的目的达到,而今便是咱们坐收红利之时,一切听萧副守的。”
阮清文立即说道:“诸位,冷静一些!兀参军!萧大人!你们说说话,此时战场,容不得大家悲痛难过!”
兀松终于恢复了平静,他红着眼吸了一口鼻涕,皱眉道:“萧副守,如今那四周的鞑塔人未必知道力高图已死,不如我们寻两人,一人挑着鞑塔可汗金甲,一人挑着人头,私下告知他们,霍乱其军心,引起动荡。”
“甚好!甚好!”萧开道。
李沅出列道:“交予我吧,我于军中寻四个健将。”
“善!”萧开望着众人,心中按照原定计划说道,“诸位,鞑塔可汗被杀,唯恐其恼羞成怒攻城,今日无论如何,我们做好万全之策,守住木城。将军不在此列,依旧胡立守东门,祖公茂守西门,申林东守南门,我自守北门,兀参军坐镇将军府指挥,陈军候、李沅、关城各率其部居于中心守城,李春城张通明负责城内失火救火,竺姑娘,通知义军赶往北门增援。其余个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万勿惊慌失措。”
“喏!”
萧开又道:“诸位良将,你我皆为将军部署,应相信将军一定能逢凶化吉。将军乃不死鸟之身,绝不会死在区区一个疫庄,一场战斗之中。力高图已死,鞑塔必败,你我需听从将军吩咐,完成任务,方不负将军所托。”
众人见萧开指挥若定,放下心i,各自奔向岗位。
不久,天亮起i,北门大开,李沅亲自率领四人策马奔腾,靠近鞑塔各营阵前,挑着头颅与可汗金甲大喊:“力高图已死!可汗金甲被他人所夺!鞑塔各部回部争王!迟则部落被他人吞并啦!”
“力高图已死!可汗金甲被他人所夺!鞑塔各部回部争王!迟则部落被他人吞并啦!”
“力高图已死!可汗金甲被被他人所夺!鞑塔各部回部争王!迟则部落被他人吞并啦!”
“……”
在得知汗王被杀之后,各部果然乱了起i,众人惊慌失措,纷纷打探消息。一个上午时间,终于打探清楚,不知汗王被杀,连汗王力高图的长子苏日勒克巴也被杀身亡,如今坐镇帅帐指挥的居然是哈儿坎这个千夫长。
如今各营统领哪个不是族长或万夫长,哪里轮的上哈儿坎这个千夫长指手画脚,立即带着军队i到疫庄,责问哈儿坎。那哈儿坎吓得够呛,连忙解释说自己无心汗位,只是昨夜派人追查凶手,今日无暇告及众人,等他杀死刺客之后,自然会请大家主持新汗王之位。
众人哪会听他解释,这哈儿坎也是一个小部落的族长,自然也有竞争汗王的资格,都以为他想要做这个汗王。于是众万夫长与族长们要求打开疫庄城门,查明真相,大家一致认为可汗金甲在哈儿坎手中,于是纷纷质问指责,甚至要求哈儿坎以死谢罪。哈儿坎手下不过千人,不敢反抗,只得开了疫庄城门,引众人入内证实自己清白。
众人见到了无头的力高图和已死的苏日勒克巴,一个个怒发冲冠但暗自庆幸,每一个人都扬言为汗王与王子报仇,屠戮木城。但随后一个巨大的问题产生了,谁i领导大家,谁做这临时汗王。如果苏日勒克巴未死,这个问题也许容易解决,毕竟力高图的部落最为强大,拥兵四万,但苏日勒克巴已死,力高图部落首先就没了首领混乱不堪,其他人更是觉得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此事不争更待何时。
于是,十几个各部族长就新汗王展开了激烈的争吵,各自评说自己的功劳与付出,吵得面红耳赤。众人从早上一直争吵到了晚上,依旧吵不出个所以然i,大家心情更加不耐烦了,从争吵到推搡,再到殴打在一起。
第二百九十八章 鬼将无敌,汉军长存!
混乱中,也不知谁的刀子掉了出来,引起了更大的恐慌与愤怒,大家迅速后撤,用凶狠的目光望着彼此。
“好,既然吵不出结果,那么咱们就按照鞑塔的传统,本事上见吧。”一个族长愤然转身离去,其他人见状也纷纷离去,返回各营整军备战。
各部族长回营点齐兵马之后,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率军相互征讨起来,有聪明的便直接带兵回去了,有愚笨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期间哈儿坎被人从疫庄打跑,其他各部占了疫庄,掠走了力高图的女子与部族下属,死后后返回北方属地。
萧开本以为鞑塔人会恼羞成怒拼死攻击,却不想等了一天一宿,很软见对方纷纷自相残杀起来,不由得倍感怀疑。稍等一会儿,鞑塔人厮杀更加惨烈了,萧开见状当即抓住机会,下令四门出击,各部兵马蜂拥而出,杀向鞑塔各营地。
此时鞑塔人早已没了斗志,相互提防甚于防备汉人,于是纷纷向北溃逃。萧开、胡立、申林东、祖公茂、李沅、陈青、曹礼、金盛各部追敌二十里,斩杀上万鞑塔士兵,大胜而归。但由于大部分鞑塔人骑着马的牧兵,因此逃离速度飞快,并未受到太大的损失,十万鞑塔人倒是有七万人逃了回去。
此前萧开文不如兀松,武不如申林东,狠不如祖公茂,人缘不如胡立,却深得张孝武信任担任副守备使,。然而此战萧开指挥各部相互配合,杀伐决断,将鞑塔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深得众人信任,纷纷认为张孝武有识人之明,又感慨张孝武身在何处,若是没了他,这木成军便没了主心骨。
张孝武便是木城众人的脊柱,没了他,木城将成为一盘散沙。
萧开率军大胜,却并未返回木城,而是立即率军来到疫庄。进入疫庄之后,他立即组织五十个大嗓门的军士跑到城头高喊:“将军大人!咱们得胜了!将军大人!咱们得胜了……”
众士兵以为如此叫喊乃告慰亡魂,纷纷一面痛哭一面大声吼叫,声音悲切,不久,全军两万多人异口同声大喊起来,甚至连义军也嚎啕大哭,众江湖义士跪在地上祭奠亡魂。曹礼带着人来到地道出口扒开地道,却不见踪影,他抽打着自己的嘴巴,哭道:“是我窝囊,我是窝囊,我该死,我该死!”
“将军……”
“将军啊……”
“呜呜呜……”
张孝武听到叫声的时候是被吵醒了,饿了几天几夜的二人连话都不愿意说了,张孝武靠在炉灶里,陶止若躺在暖强里,两人的腿叠在一起,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实际上圣汉民风虽然保守却并不愚昧,女子改嫁者甚多,并不像是中国古代时强行要求男死女殉的迂腐。不过两人各自心中对对方生有情愫,却都没有先开口罢了。
张孝武并不愚昧,知道对方的感情,可是一想到这样刚烈的女孩不能招惹,毕竟自己既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种马,也不是喜欢凑合的人,这也是他前世三十几岁还是单身的原因——自己长得丑,还嫌别人丑。
“我出去看看。”
“不要去的咯,万一他们看到你咯,以你现在的状态肯定打不赢的咯。”
张孝武道:“被杀死总比饿死的好吧?我觉得外面有人说的是汉语。”
“真的?”
“如果我没有出现幻听的话。”
张孝武从炉灶爬了出来,随后看到一片片军士正在哽咽流泪,一些将士甚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连忙对陶止若说道:“援军来了,出来吧,是我的兵。”
两人的动静立即被士兵发现,他们忽然发现丙二火房里逃出来一男一女两个鞑塔人,浑身上下黑漆漆的,于是众人纷纷拔刀冲了上去,一个激动的士兵还大喊道:“杀了他们,为将军报仇!”
张孝武纵然饿肚子,但武功还在,一个闪身夺走了那激动士兵手里的刀,破口大骂:“王八崽子,差点阴沟里翻船,你小子不认得我了?”
士兵听到熟悉的汉话,又仔细看那女子似乎穿着中原劲装,并非鞑塔女装,将信将疑道:“你是何人?”
张孝武气急道:“格老子!我是张孝武,你们的将军。”
众人吃了一惊,但是看到这人一脸黑漆漆的,又不怎么相信,一个士兵逃出水囊递过去,说:“你……要么你洗一洗,让我们认认?”
张孝武接过水囊,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了一半转身递给了陶止若,说:“陶姑娘,你也喝一些吧。”
陶止若似乎毫不在意这水囊是张孝武刚刚对嘴喝过的,也是痛快地饮光了剩下的半囊水。周遭士兵无奈,又递过去一个水囊,张孝武这才用水囊洗脸。他们的举动很快将都尉倪尔春引来,定眼一看,顿时大叫道:“将军活了!将军又活了!将军没死!将军……将军好像被雷劈了……”
萧开等人接到通报之后欣喜若狂,纷纷跑到丙三火房门口,便看到张孝武洗干净了脸,正与陶姑娘一边饮水一边啃着面饼,周遭士兵一脸的崇拜,大家先默不作声,忽然大笑起来。萧开也笑得牙槽开到耳朵根,上前道:“将军,不负所托,大胜鞑塔各部,斩敌一万,俘虏牛羊马无数。”
张孝武跳了起来,哈哈一笑:“我就知道,指挥军队越是多,越能发挥你的才能。”
那曹礼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关城更是冲上去抱住张孝武,哭道:“将军啊,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这一次,差点看不到你啊。”
张孝武踢了他一脚,同样为手下而感动,他看了看周遭红着眼的士兵将佐,所有人都激动万分。他走上前去,拍拍萧开的肩膀,拍拍申林东的肩膀,拍拍胡立的肩膀,挽起曹礼,看到胡三万也在,颇为惊讶道:“老胡,你怎么也来了?”
胡三万道:“找不到你,我就不回去了,我出来的时候就发誓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好在你还活着。”
张孝武豪迈大笑,转身面对大家说道:“诸位辛苦,此战,大获全胜!”
“鬼将无敌,汉军长存!”胡三万忽然高喊起来,其他士兵也纷纷应和起来,高声欢呼:“鬼将不死,汉军长存!鬼将无敌,汉军长存!”
“鬼将无敌,汉军长存!”百姓心中激动万分。
第二百九十九章 木城大捷
“鬼将无敌,汉军长存……”
成千上万的将士同时呼喊,响彻云霄,众人激动万分。张孝武笑看诸将,心中感慨这次冒险非常值当,鞑塔非但退兵且内乱起来,而木城守军此战仅仅伤亡不过百人,却杀敌两万有余,当真大获全胜。
“回城!庆功!”张孝武大笑。
关城当即拉着自己的马,扶张孝武坐上,自己傻笑着牵着马向木城走去,两人余人纷纷高声大喊:“将军回来了!将军回来了!”
众人大喜,木城大捷。
回城之后,军民顿时欢呼起来,纷纷涌向城门观看张孝武成功归来,这些日子城内的所有军民都知道张孝武率领二十个武林侠客刺杀鞑塔首领力高图,并亲手摘了力高图的脑袋。回来的侠客们将这个故事传得神乎其神,而与张孝武一通前往刺杀力高图的夏铭,其实也没有亲眼见到刺杀的过程,于是半分猜测加半分想想加半分推演便有了夏铭版本的张孝武刺杀力高图的故事。
不过因为张孝武曾经对曹礼讲过刺杀的过程,实际上军中官佐们对刺杀过程更加了解,而曹礼因为没有救出张孝武一直在深深自责,并没有对他人说起这个故事,导致张孝武刺杀力高图的故事越传越神奇。
木城百姓崇拜张孝武到了极致了,随着士兵们的入城,百姓们喜气洋洋叫喊着“鬼将不死,汉军长存”的呼声。其实百姓们高兴在于汉军又打了胜仗,而且这一仗犬夷甚至尚未攻城便以失败而告终,归来的士兵们腰间别着鞑塔人的脑袋,于是便有百姓坐在一旁细数起来:“一颗人头,两颗人头,三颗人头,四颗人头……”数了一会儿,眼晕了,只觉得似乎有上万个鞑塔人头。
宰人头归来,是祖公茂的主意,他最初的打算是如果将军被杀,他便用鞑塔人的人头山来做成金字塔,以此来祭祀将军在天之灵。然而张孝武平安归来,这些人头便被顺道带回城中,展示给百姓观看。
果然,百姓见人头之后更加疯狂了,嘴里不停地欢呼:“鬼将无敌,汉军长存……”
兀松骑在马上,以书卷遥指百姓,笑道:“木城,离不开将军。”
张孝武一边对大家作揖感谢,一边回道:“只可惜百姓春天种的粮食,全都被鞑塔的马当做嫩草给吃了。我回来的路上注意到,我们的薄田,今秋只怕产不出什么粮食。”
兀松道:“还有军粮可用,尚可使用三年。”
张孝武吃惊道:“三年?不是六七年吗?”
兀松苦笑:“温如玉与我算过一笔账,如今木城人口比过去涨了三倍,哪里还能用那么久。说三年,还是算上明年和后年耕种的收成,木城周围土地贫瘠,收上来的粮食不过几千石,哪里足够养活木城四万三千多人。”
张孝武道:“木城居然有四万三千多人,我才知道这座小城居然如此拥挤。”
兀松道:“将军倒也无须过忧,将来战事结束,青龙军余部必定会回到龙都,所以木城里最多还剩下两万军民。虽然木城周围土地依旧不能养活两万人口,可我们便能从中原买来粮食,且此战结束,朝廷必定会给我们拨过来粮食补给。木城的两万人,足够生活了。”
张孝武感激道:“你知道我一项不擅长治理民生,若不是你、管骧和阮清文三位谋士,只怕木城军民早就乱成一锅粥了。”他随后问道:“王枭坚和东方舍,是否平安归来?”
兀松道:“尚未发现此二人踪迹,期间何事?”张孝武将他们为了保护自己而引走鞑塔骑兵故事说给他听,兀松听罢后许久才说:“这才是九指义丐王枭坚和神剑判官东方舍能做出的事,这二人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好汉,只可惜……”
“他们会活下来的。”张孝武道,“一定会。”
兀松勉强一笑,毕竟在一望无边的草原上,两个武林高手也敌不过二十个骑兵,王枭坚和东方舍应该是舍生取义了。张孝武又吩咐李沅,立即派人搜索此二人的踪迹,李沅领命而去。回到府上,众人知道张孝武需要休息,便不再打扰,张孝武将陶姑娘也接到了将军府,这里房间众多,可安置在任何修养之地。陶止若本不愿意,却被竺无霜劝留了下来,说:“将军家的花园大得很,他平日不住在后院,没有男子擅闯,不会扰了姐姐的清净。”
陶止若道:“我如何能再受他的恩情,他救了我一命的咯。”
竺无霜忙凑在她的耳边说:“姐姐,我听说你和将军独处一室三日三夜,你讲讲期间的故事好不好啦?”
陶止若顿时红着脸转过身去,想到那暖墙里发生的一切,仿佛传奇故事一般,却真真正正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心中对张孝武好感越来越强烈,想到住在这里便能常常遇到他,便红着脸点了点头。
竺无霜奇道:“该不会你们发生了什么吧?姐姐,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张孝武还记得王枭坚和东方舍的遗言,便不顾身体疲倦找来义军的代首领,丐帮的八代长老紫金刀冉谷师,将此二人的故事说与了冉谷师。冉谷师听后泣不成声老泪纵横,道:“他们怎能……唉……可惜了,年纪轻轻,年纪轻轻。将军有所不知,老帮主叮嘱与我,说王枭坚他若是能活着回到中原,将来丐帮帮主之位便传位给他。丐帮上哪里再去找一个如此侠肝义胆忠义千秋的下任帮主啊!”
张孝武又说起东方舍的嘱托,冉谷师忙让人叫来东方舍的长子东方圣道,那是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当见到掌门信物月华珠后,东方圣道身体晃了一晃,他的师兄弟们忙扶住了他。东方圣道盯着月华珠许久,忽然吐出一口血来,红着眼睛说:“多谢将军将信物带回,我阿爷他曾说,若能为国尽忠,他又岂能做一游侠。如今他得偿所愿,我该高兴才是,高兴才是……”言罢,东方圣道一边笑着一边流泪,转身走出将军府。
“这人是真性情。”张孝武望着他的背影说道。
第三百章 放粮济民
对于张孝武平安归来,将军府上的两个丫鬟也高兴坏了,芒种要给他做所有好吃的,倒是袁婉秋说将军饥饿了数日,不能暴饮暴食,必须少吃多餐,多吃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芒种在这一点上不敢与袁婉秋争辩,毕竟她自知没有人家懂得多,所以她整日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张孝武身边。张孝武睡着了,她便给张孝武扇扇子,张孝武赶了他几次也不走,便遂了她的意。
不过这小丫头拿着扇子扇了一会儿,正在张孝武准备睡着的时候,啪嗒一声,扇子砸在他的脸上——芒种先睡着了。张孝武迷迷糊糊中被惊醒了,见状哭笑不得,呼了一口气后起身将芒种抱起来,准备放在外室的丫鬟床上去。
袁婉秋端着茶和点心走进来,见到此情景,忍不住低下头,小声说:“将军,你……你能不能放过芒种?她还小,还不到十二岁。将军若是一定要有人……奴婢愿意的。”
张孝武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芒种,又看了看红着脸低着头一副任君采摘模样的袁婉秋,哭笑不得:“你想多了,这小妮子给我扇扇子,自己先睡着了,我把她抱到她的床上去。”
“啊?原来不是为那事啊?”袁婉秋眨了眨眼睛,小鹿一般惊慌跳开了。
张孝武将芒种放好便回到卧室,见袁婉拿着扇子坐在床边,忙起身说:“将军,我给你扇风。”
“你还煽风点火呢。”张孝武打趣道,“不用了,我先睡一觉,你让人准备洗澡水,我睡醒了之后好好洗个澡。”
袁婉秋应了一声,步履轻盈地走到门口,忽然倚门而笑道:“将军,我说的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
“将军若是急了,奴婢愿意的。”
张孝武翻了个白眼,便看到袁婉秋抿嘴跑开了,活脱脱一只初春时节觅食的小鹿。
此次获胜,斩首犬夷一万二千二百六十九人,张孝武睡醒之后立即让人论功行赏,一颗人头一两银子,他只是城池守备使,暂时无法给大家晋升官身,便只能赏赐银两。城内白银不足,胡三万传信给王长生,让他偷运五万两银子出塞,至于现在——将军府只能给士兵打白条。
好在张孝武信誉较高,向城内士绅们借了五千两银子,士绅们一是感谢张孝武驱逐犬夷,二是敬佩张孝武勇武无双,三是相信他的人品,便要慷慨捐献。张孝武却拒绝捐献,说:“尔等身为边塞士绅商贾,赚些钱本便是不易,我又岂能在你等身上剥削。农人充腹,商人充富,各司其职,在本将军治下只会鼓励商贾士绅行商,断然不会从你们身上剥削钱财。”
众士绅商贾听罢感动万分,毕竟这塞北寒苦,除了鸦金粮仓外,其余土地种不出什么粮食,若是不鼓励商业,只怕百姓生活会越加贫苦。
见张孝武疲倦,众人纷纷告退,关城来报,说管骧回来了,并带着大量的牛羊货物回城。张孝武大喜,不管别人怎么看管骧这个不称职的幕僚,但张孝武却知道他的重要,正因为由他孜孜不懈的努力,才让木城的商业得意恢复,才让木城军民能够生活下去。
张孝武立即迎接商队,管骧笑着介绍了众商家,原来塞北战事屡屡获胜,也给了中原客商信心,而因为战争原因两狼关关闭了边塞的交易所,所以商贾只能前往木城交易。好在张孝武一贯支持商业,中原商贾们听说后便四处打探消息,得知木城代县令居然亲自做生意,邀请众人来木城互市,顿时纷纷来投。
管骧道:“这是顾家商队,这是商家商队,这是张家商队,这是马家商队,他们都想在城中复开商号。”
张孝武颇为惊讶,四大皇商,居然全都来了,立即竭诚欢迎,并让管骧帮他们寻找店铺,并要求四家商号必须在同一条街上,这条街将打造成为木城的商业街。
“商业街……却是何意?”管骧疑惑道。
张孝武解释:“就是这条街上,只允许从商。”
“那其他街不允许从商?”管骧又问。
张孝武道:“也允许,但商业街却是纯的商业交易。”
管骧摇头道:“商人们也得吃饭不是,我觉得还可以允许饭庄、青楼、典当、赌场等开设。”
张孝武道:“青楼、饭庄、赌场和饭庄放在另一条街上,我给它取名娱乐街。另外你再找一条街,充作农贸街,专门从事农业交易,百姓们可以将自己家多余的牛羊马狗或粮食蔬菜在此交易,最好远离住户靠近城门,方便牲畜进出,还得派人专门收拾牲畜粪便。”
管骧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半晌才说:“我以为我懂商贾之术,万没想到将军比我懂得更多,若你做生意,估计能成了中原首富。”
张孝武一仰头,装逼道:“略懂,略懂。”
木城城外的农田全被鞑塔人毁了,许多百姓欲哭无泪,但好在张孝武及时发布止损令,百姓可根据田地到官府领取补助,一亩田领黍米豆谷等粮食一百斤。即便在中原的良田中,一亩田地也不过生产二百五十斤左右,以木城的土地肥力,百姓们最多认为能生产一百五十斤,万没想到官府一下子补助了大家三分之二,所有百姓皆手舞足蹈欢呼雀跃,还有百姓给张孝武立长生祠。
管骧对此感到颇为不妥,认为百姓会因此懒惰,有人趁机占官府便宜。在请示张孝武之后,管骧下令今年官府发放补助是因为百姓受到战事影响,若无战事,将不再发放粮食补助。即便如此,百姓们也惊喜得夜不能寐,日日听说官府征粱,哪想到木城官府居然放粮,这哪里是塞北苦寒之地,这里简直就是人间天堂一般。
但看着木城粮仓里的粮食日渐减少,负责管理粮仓器械的温如玉却为将来感到担忧,他立即派人重新计算粮食与消耗,并很快得出结论,如果张孝武再不节制用度,只怕军粮也只能支撑三年,三年之后木城将发生大荒。但这份报告却被张孝武放在一旁,他和阮清文一起写奏折,向兵部报喜,又岂能在意三年之后的饥荒一事。
第三百零一章 鬼卫九营
与鞑塔的战事结束十天之后,木城陆续恢复正常,人们对城外一万人头建成的景观颇感兴趣,不过那人头散发着恶臭,招惹蚊虫野兽,被张孝武下令以石头盖住。士兵们用了一边埋沙子一边埋石头,这人头景观被垒砌了三丈高,并张孝武起名为人头山。
木城军民都知道这人头山意味着什么,反倒是一些刚刚来到木城的商贾不认得,还兴致勃勃地爬到人头山上看风景,毕竟这是城池外的第一高度。
又过几天,天气骤然变冷,张孝武便又让人挖掘烟石搬入城中,并寻找铁匠制作水管,准备打造水暖设备,即便造不成暖水管,最起码制造烟囱。但木城的铁匠只会打铁,对于制作铁管——根本不懂。
铁匠不懂,张孝武更加不懂,对于机械加工他只知道机床、母机、高温熔炉,其他也只是“略懂、略懂”,其实也就是一点也不懂。木城就八个铁匠,张孝武将他们集中到一起,将那条街起名为巧匠街。当然,按照他的尿性,原本起名为机匠界的,但几个铁匠一致认为,机匠界读起来像是一种叫酱的食物,找到管骧要求改名字。管骧也觉得鸡酱不好听,便改为了巧匠。
木城重建如火如荼之时,朝廷的圣旨突然来了,这次颁圣旨的御使并不是不受待见的季御使,而是有御书房文将之称的吕柏亭吕御使亲自宣旨。吕柏亭与季御使是同科举人,不过季御使季玉只是探花郎,吕柏亭则是状元郎,身为御书房主簿,掌管御书房机要,堪称皇帝的心腹,未来的相郎。
得了阮清文的介绍,张孝武引吕大人入府,吕柏亭当即宣旨,因拯救青龙军,先后破乌兹、鞑塔两路大军,兵部特设立塞北将军府,晋升张孝武为塞北将军,执掌帝国塞北防事,整军一万即日成立塞北边军鬼卫,自建塞北将军府,一众文武以边军卫府看齐。
众将山呼万岁,张孝武又惊又喜,连忙让胡三万拿银子感谢吕柏亭,吕柏亭虽是御书房主簿,但受贺礼乃是惯例,自然敬谢不敏。成立塞北将军府乃是国之要事,他万万没想到朝廷居然如此迅速作出决定,并将塞北将军一职交予自己。
随后酒宴招待时,吕柏亭道:“张将军,陛下顶下极大的反对声,设立了塞北将军府,与两狼关将军府待遇相平,可以说陛下厚待与你,万望勿负皇恩啊。”张孝武忙表示定要为帝国为陛下服务终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吕柏亭淡淡一笑,又道:“陛下很喜欢你的故事,尤其是你乔装为七皇子骗得北夷大军撤退,但陛下说,七皇子骗得北夷大军一事,稍后会通报全国。苏钰作证,七皇子负罪北上,凭借口舌谈走了北夷与靺鞨,至于你与靺鞨达成的协议,朝廷一一照办。”
张孝武皱了皱眉,没想到皇帝居然想夺走他的功劳,而夺功的目的便是救他的弟弟七皇子轩辕子动。轩辕子动是什么人,那就是一个纨绔的皇族,这样的人又岂能亲赴塞北谈判,说出去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吕柏亭坦然一笑,继续说:“陛下虽然弟弟很多,但这个弟弟,他最看重。你若将功劳让给他,陛下必定会记住你的好。”
原来皇上派吕柏亭来的目的,是传达这个密旨,张孝武倒不在乎什么功劳,名垂青史,毕竟这个七皇子实在太过无能,又喜欢惹是生非,皇帝如此宠溺他,只怕还会给皇上招惹更多的麻烦。不过既然皇帝有请,张孝武自然不能不给皇帝面子,便点头道:“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做臣子的又何妨一让呢?此事我不会外传,他人也不会外传。”
吕柏亭道:“张将军如此聪慧,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送走吕柏亭之后,张孝武着手准备组建塞北将军府文武,他现在是边军卫府将军,比守备使权力大了许多,卫府可有一个从三品副将、三个四品军候、三个从四品左近校尉和十二个五品校尉,以及一个四品参军,两个从四品司马,四个五品录事,八个六品书记官。军队中的文官官阶其实并不被正儿八经的官场承认,但待遇却与官府官阶挂钩,一个五品录事的月俸就能达到十二两银子,从待遇上来看,朝廷对于在军队中从事文职的书生非常优渥。
张孝武的文官幕僚极少,兀松担任四品参军兼将军府幕僚长,阮清文担任从四品司马兼木城主簿,管骧担任从四品司马兼木城县令,王一瑾担任五品录事。
而武将之中,带领木城守军驱逐鞑塔的萧开无疑最为耀眼,被张孝武晋升为副将,祖公茂、胡立、申林东晋升四品军候,胡三万、关城、温如玉晋升为从四品左近校尉,曹礼、李春城、金盛、张通明、陈关西、李沅、赵锁、倪尔春、冯魁、楚捷、夏铭、王怀礼晋升五品校尉,其他众将各有晋升。这期间军候陈青比较特殊,因为他并不是木城守军之一,只是青龙军的首领,而对于青龙军,圣旨之中只字未提,只怕他们这些人回到共度之后,该罚的罚,该弃用的弃用,陈青也对自己的未来担忧不已。
随后的事,便是木城众人准备鬼卫成军的典礼,张孝武将此事交予了温如玉办理,而温如玉便先询问卫旗问题。所谓卫旗,便是鬼卫的帅旗,狼卫的帅旗是红底黑色双头狼,双头狼下则是文字“圣汉狼卫”四个彪悍的大字,但鬼卫用什么做标记?
张孝武笑说:“既然咱们是鬼卫,就用鬼脸做标记,下书圣汉鬼卫。”
“红底黑面?”
张孝武道:“不,黑底,白色鬼脸,白色字迹。”
温如玉道:“赶制多少旗子?”
“五百面。”
“各字营呢?”
提到了字营,便是圣汉军中最特殊军事单位,禁军中分为战营和辅营,战营两千至三千人,辅营则是三百至八百人,字营为战营。但鬼卫只有一万军职名额,张孝武考虑到各司其职,道:“鬼卫不设字营,拟建鬼卫九营。”
于是,日后鼎鼎大名的鬼卫九营便由此产生。
第三百零二章 金城陷落
“鬼卫九营,分别是申林东第一锐士营、胡立第二健士营、祖公茂第三死士营、曹礼第四甲士营、李沅第五骑兵营、温如玉第六辎重营、李春城第七治安营、关城第八亲卫营、胡三万第九机要营。各营营旗则是卫旗之下另设锐士营、健士营、死士营等字迹。”张孝武吩咐道。
温如玉仔细聆听,记录在册,回到辎重营立即派人赶制帅旗与营旗,鬼卫旗帜只有黑白两色,格外容易缝制,温如玉用了三天便赶制了五百多面旗,各自分发下去。城内的军民也早早得知了鬼卫成军消息,举城欢庆,塞北鬼卫的成立宣告着这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终于得到帝国的承认,从此之后再也不会解散,也再也不会有人担忧未来。
但军士们前脚刚刚高兴,后脚又听闻鬼卫只有一万军职,而今木城有三万四千将士,其中包括一万六千名木城守军,三千受陈青指挥的青龙军青字营将士,另有一万三千名被临时招募的青龙军伤兵,还有两千义军。张孝武需要从一万六千木城守军中,选拔一万人,而其他的人不得不还乡为民。前脚刚刚连胜犬夷,后脚便将人解职还乡,想一想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于是军士们纷纷抗议起来。
张孝武立即下令道:“一万之数乃朝廷规定,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入鬼卫一生鬼卫,只要你不离鬼卫,鬼卫便一日当你做兄弟保护。”
诸军感动不已,倒是阮清文担忧有人会弹劾与他,毕竟卫府兵员只能由兵部定夺,下面私自定夺则属于谋反大罪。张孝武说那你就上报我鬼卫特殊,除一万鬼卫外,还有六千民夫,至于对内大家一致,军饷平摊,要少大家一起少。
大德元年九月十八,塞北鬼卫正式成军,张孝武率各部先遥拜都城大德帝,而后依次赐予众官佐绶带与甲胄。鬼卫校佐以上武将共三十六人,各个喜气洋洋,人生三大喜升官发财死老婆,如今他们算是占了其二。
远望那起义风发的张孝武,众义军也喜气洋洋甘感同身受,而唯独毒娘子陶止若黯然神伤,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去。竺无霜见状追了过去,询问她为何难过,陶止若忙道:“我哪里有难过的咯,我是觉得太阳太热的咯,回去避避暑。”
竺无霜掐腰气道:“姐姐莫以为我年幼便好欺骗,你说,是不是将军他占了你的便宜,却不承认了?哼!好一个陈世美,我一定饶他不得!”
陶止若忙拦住了他,说道:“不是这样的咯,妹妹不要胡说咯。”
竺无霜道:“姐姐,你和将军独处一室三日三夜,便是没事也有事了,他又岂能不负责任?”
陶止若道:“将军救了我,我感谢还来不及的咯,又岂有这等说法?我们江湖儿女哪有那么矫情的咯,不过是独处一室又没什么,你怎么还矫情起来的咯?”
竺无霜嘟着嘴表示不信,鼻子一禁道:“我定要问个清楚,这里面到底发生何事,怎么你二人从那天之后便可以不见彼此。”
陶止若知道她向来冒失,连忙拦住了她,阻她去问将军关于那三天三夜中发生的故事。两人却远远见到一员武将策马飞奔而来,此人浑身带伤,高举青旗口中大呼:“报!金城告破!乌桓大军南下而来,现已过罗兰废墟,七日后抵达木城!”言罢,从马上栽倒下来。
鬼卫成军的喜悦立即随着金城告破和乌桓南下的消息而消退了,众人惊恐万分,又为金城中三万将士悲怆哭泣。木城五万军民中,有两万人原本便是金城守军,而今金城没了,他们却不知何去何从了。张孝武也大惊失色,随即下令各军回营,查明缘由,
这昏倒的斥候乃李沅手下,是李沅差遣到罗兰城做斥候哨兵的一什队骑兵之一,如今只有他一人逃回,便说明其他人已经舍身殉国了。
张孝武虽然焦急却也并未让人强行摇醒此人,而是然他安然昏睡了两个时辰自然醒来。
那斥候醒来之后如实汇报,原来他们遭遇了乌桓斥候,双方厮杀一阵之后,乌桓骑兵出现,鬼卫斥候或被杀或被俘,此人也同样被他们俘虏。当夜,此人被关了起来,却见到上万名被捆绑在一起的汉军,一个个如同行尸走肉,眼神中早就没了生气,都麻木地等待死亡。他立即上前打听,这才得知原来从今年五月佳澜河开河,天气回暖之后,金城便开始爆发瘟疫,这场瘟疫让金城守军战斗力大为减弱。犬夷大军进攻数次未果,便不再围攻。
至六月份时,死于瘟疫者达到数百人,而到了七月越有一千士卒死于瘟疫,八月中,金城得瘟疫亡者达到万人,以至于九月初,金城内几乎人人疾病,甚至有不少军士连夜逃出。
乌桓原本等着圣汉的公主嫁过来和亲,再名正言顺地送走金城守军独占鸦金粮仓,但等到了八月开始变发现金城士兵溃逃。乌桓人并未阻止,他们只是需要鸦金粮仓,并不需要费力气屠杀汉卒,且他们自以为与圣汉帝国达成协议,一门心思对付诸侯国,便任由金城士兵随意逃走。
然而到了九月初,乌桓人偶然抓到几个汉军逃兵,这才知道金城发生大瘟疫,且金城只有三万守军。
乌桓人万万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一张巨大的馅饼,直接砸晕了乌日剌赖和兀立蹋这叔侄二人,他们只派出一万奴隶兵便顺利攻入金城,彻底占领了金城。
而金城能够抵挡者仅有数百人,其余人见到了乌桓奴隶兵,别说战斗,便是站起都困难,甚至那圣汉第一勇士李存义率领五百骑兵保护着圣汉第一军师顾雍向东逃去。乌日剌赖顾不得追杀这一支丧家之犬,他们抢在其他各族人前先行占领了金城,尽早完全控制鸦金粮仓。其他各族见状之后愤怒不已,纷纷不告而别,乌日剌赖顺便完全控制了塞北荒原的中央地带。
顶点
第三百零三章 贺兰宗
面临突然的喜讯,对乌桓人来说,半年前与圣汉达成的和亲协议已然不重要了,乌日剌赖与兀立蹋二人一番商议,立即撕毁了与圣汉之间的秘密条约。但此举被乌尔坎哈所反对,乌日剌赖恼羞成怒,认为乌尔坎哈触犯了自己的君威,于是乌日剌赖将乌尔坎哈从军师降为了文书,并要求乌尔坎哈必须随军南下,让他看看,什么叫做王者的气势。
随后,乌日剌赖整军十五万,并押送金城战俘一万五千人,浩浩荡荡地南下。却遇到了鞑塔逃兵,经过打听才知道,原来力高图死了,乌日剌赖得讯之后,更加坚定了南下的决心,如今草原的决战便是木城之战。
乌日剌赖认为,木城,便决定了塞北荒原的归属问题,解决木城,塞北彻底落入乌桓手中,解决不了木城,乌桓的远征就是失败的。
南下路上,经过十日的徒步南行,金城汉军战俘居然陆续病死两千多人,其余人也难以坚持了。乌日剌赖迫不得已在罗兰废墟修整三日,随后发现,瘟疫从病俘中传到了乌桓人身上,但乌日剌赖毫不在意。乌尔坎哈再一次找到乌日剌赖,却被拒之门外,只得找到兀立塌,但兀立塌也表示难以劝服自己的叔叔。
背负的斥候询问得知俘虏中有一个军候,向他报告自己身份,那军候喘着粗气,用一张布堵住了嘴说道:“我们帮你回去,早日给张孝武通风报信,让他做好准备。”
“大人可还有其他交代?”
那军候苦笑几声,说:“若有金城来人,切勿放入城内,瘟疫凶猛。”
斥候忙问:“为何?”
“这瘟疫,人传人,如今不知你是否感染瘟疫,你回去之后,传过情报消息之后,立即将自己锁在小屋里,若半月之内不咳嗽,便是没有疫病。若是咳嗦了,便只能自求多福,切记,瘟疫凶猛!”
“敢问军候大名。”
“第二十六团,贺兰宗。”那有些胡人血统的军候自我介绍道。
“多谢贺军候。”
那贺兰宗摇头一笑,道:“我姓贺兰,不姓贺,二十六团宗字营,你记住了。”
“记住了。”
“记住了哪些?”
“你是贺兰宗。”
“放屁,我说的是瘟疫,瘟疫凶猛,可人传人。”贺兰宗气道。
斥候忙问:“如何传播?”
贺兰宗摇头道:“不知道,军中大夫也不知道,大夫们先死了。”
贺兰宗在战俘心中地位很高,甚至乌桓人也不得不给他几分薄面,在贺兰宗的掩护下,那斥候寻了一个乌桓人麻痹的机会,抢来一匹马便趁机逃了回来。为此,贺兰宗被乌桓人用马拖在地上足足拖了半日竟然命不该绝。
“瘟疫!?”张孝武震惊不已,“居然是瘟疫!”
阮清文对贺兰宗非常熟悉,此人是京中名门,其母是兰仪公主,其父亲却是西域举族投诚中原的贺兰国。犹豫贺兰国被乌桓灭国,贺兰人迁入中原,分散各部,大道皇帝将女儿嫁给贺兰国王,兰仪公主生了六个儿子,这贺兰宗便是兰仪公主的长子,继承三品贺兰王爵位。
对于贺兰宗,阮清文还说了一件小趣事,贺兰宗并不喜欢军师顾雍,因为顾雍领军时曾经败于贺兰宗。贺兰宗认为顾雍取得成绩并非依靠本事,而是因为受到照顾,可万万没想到,贺兰宗却因为胡人的血统屡屡不得晋升,只做了一个挂着军候的三品闲散王。
“他骂了顾雍没?”
“骂了,贺兰军候说,瘟疫初起时,他便建议单独关押生病士兵,但被顾雍拒绝,他说顾雍是刽子手,是……”
“是什么?”
“是王八蛋。”
“噗嗤!”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又听到那斥候对贺兰宗相貌的描述,阮清文断定此人绝对是贺兰宗。而贺兰宗的话也让大家心中一凉,谁能想到,三十万犬夷联军无法攻克的金城,居然被瘟疫轻而易举地攻克了。
一时之间,大家居然不知说些什么,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所有人都对这个消息既感到迷茫又感到恐惧,瘟疫的可怕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坚不可摧的金城,竟然也被攻克——被瘟疫攻克了。
“将军,在下需要一处无人之地将自己关押半月。”那斥候掩着口说道。
纷纷望向张孝武,张孝武一时之间也没了办法,他也不是神仙,挽救不了金城。今次看来,乌桓人已经占领了金城,但他们觉得鸦金粮仓得到的太过容易,反倒起了狼子野心,想要吞并整个塞北了。
“将军,无论如何,必须再次探明情况,仔细确认真伪。”兀松道。
“对,李沅,再派遣斥候探明敌军规模及一切。”
“喏。”
张孝武起身道:“鬼卫成军伊始,乌桓人便送大礼过来,咱们来而不往非礼也,务必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骑兵营以骑射沿路骚扰,咱们让他们日夜担惊受怕,来到我木城,便要知道知道鬼卫的厉害。”
李沅又道:“喏。”
张孝武道:“曹礼,疏通好地道,这次我们应该是大规模利用地道了,乌桓人数不详,咱们利用地道是战是逃尚未可知,你部应拓宽地道。但注意一下塞北多沙土地,地道一定要加固。”
曹礼道:“喏。”
“兀先生,联络义军,整军备战。阮先生,联络金城军,整军备战,三万军士夜不卸甲,辎重营提前做好一个月的口粮。”
“喏。”
金城败得太过突然,消息传到了城内,顿时人心惶惶,好在张孝武及时下令组织人员准备迎战乌桓南下,才让军民百姓争论的焦点转到了乌桓人身上。长久以来,乌桓一直是圣汉帝国最强大的对手,无论北方民族和国家如何变化,乌桓人始终存在,且乌桓数次从西方东征,历史上也曾经与过一段时间马踏中原。
即便是百姓也是到,乌合之众的各小异族不足为虑,但乌桓却始终是汉人大敌。
第三百零四章 乌桓抵达
就在木城军民整军备战之时,南下的乌桓人也遭遇到了麻烦,过了罗兰废墟不久之后,他们日夜遭受木城骑兵的骚扰。这些汉军只靠近了骑射,来如风去如电,打完就跑,跑完再打,作战方式恶心至极,让向来大规模兵团作战的乌桓人极不适应。但好在这种游骑式作战方式并不适合大兵团作战,最多让乌桓人休息不好,死伤人数有所增加,并未让乌桓人伤筋动骨。
随后,乌日剌赖设计围杀汉军骑兵,幸好李沅率军果断突围,并未造成太大损失,但见乌桓准备充分,李沅选择了撤军,并向水城方向撤去。由于水城方向在木城的西南方,与乌桓人南下的路线截然相反,故此乌桓人并未追击,而是加快了南下的脚步。
李沅与两千骑兵远望乌桓大军泱泱南下,心中冷笑,校尉何帆问道:“大人,为何不返回木城?”
李沅道:“我们是骑兵,被困在木城无助于将军,骑兵只有奔跑起来才能发挥本事。”
何帆苦笑:“可将军会同意我们擅自滞留外处吗?”
“我相信他相信我。”李沅自信道。
张孝武接到李沅的示警和请令之后,果断选择了相信李沅,并派人通知李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木城被围之后,骑兵营将无有粮草援助,君可任意决断,无须顾忌。
李沅得令,心中大喜,这是允许他在西鞑塔劫掠的命令,也是给他松了绑,任由他独断专行。
有这样支持自己的上司,李沅自然大为感动,他率军尾随乌桓人,四处截断乌桓粮道,导致乌桓人士气大降。于是,乌桓人给李沅起了个独狼的绰号,其寓意是乌桓人的传说故事,他们常说宁惹狼群不遇独狼,最怕遇到的就是这种打不死打不灭即让人心烦意乱又让人无可奈何的独狼。
让乌桓人坐立不安的不只是李沅的游骑兵,更大的麻烦则是瘟疫,他们占领了金城之后,最开始兴致勃勃的南下,岂料到南下途中不止汉军俘虏因瘟疫死亡,还有许多乌桓士兵也得了瘟疫,战斗力锐减,这才让李沅的骑兵有了可乘之机。
乌日剌赖忧心忡忡,却又不能半途而废,毕竟他拒绝了乌尔坎哈的整军建议,选择了果断南下。但因为疫情影响,原本只需要十天的路程,乌桓足足走了大半个月,又因为李沅的骚扰,他们抵达木城时已经到了十月份。
乌桓大军随着今年塞北的第一场雪来到了木城,鬼卫大军严阵以待,然而乌桓大军却士气低落。乌桓南下队伍足足十五万人,但士气却远远不如只有三万多人的塞北鬼卫。乌桓大军抵达木城之日,乌日剌赖看到木城上面上百面鬼卫旗帜,先是吃了一惊,随后谓左右道:“此图案为何?”
众人不知,便问起俘虏,金城俘虏也不知其意。
乌桓大军初来乍到,看到这上白面骷髅鬼脸旗帜,心中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军心士气不振,竟然不肯攻城。乌日剌赖只好派遣大军保护后军建设营地,以躲避寒冷,休养生息。
兀立塌和乌尔坎哈属于乌桓大军中的另一派系,本来便不愿意南下,见到乌日剌赖裹足不前,不肯一鼓作气攻城,便暗中讥笑起来。两人见到距离城池二里之地有一座石头山,便趁着安营扎寨的时候爬上了山顶,眺望远方木城,只见木城兵强马壮士兵众多,城内炊烟袅袅不见混乱,两人彼此看了看,苦笑道:“又是一款难啃的骨头啊。”
兀立塌道:“鬼将此人用兵出奇,吾等需要格外小心。”
乌尔坎哈苦笑:“军中已有两万军士染了瘟疫,再不救治,咱们这十五万大军就要全都送命于此了。”
兀立塌道:“这瘟疫居然如此可怕。”
乌尔坎哈道:“瘟疫不可怕,可怕的是愚蠢的指挥官,他就应该听我的建议,将所有中原战俘杀死之后焚烧掉。”
兀立塌道:“叔叔原本的想法是驱赶这些战俘,冲开城门,让他们做我们的帮手。哪想到这群战俘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这些日子又死了八百人。”
乌尔坎哈道:“我倒是有一计,可由小王献给大王,如果大王不听,也就罢了。”
“是何计策?”
“如此这般,如此这般……”
张孝武在城头上远远望去,见乌桓人居然退军了,随后开始安营扎寨,裹足不前,甚至他们连田地里的青草都不放过。他自然不知乌桓军中也生了瘟疫,军心士气低落,便惊讶道:“这些乌桓人……来旅游了吗?”
兀松也难以置信,右手的书卷敲着左手掌心,沉思道:“莫非是怕了将军?”
阮清文立即附声道:“大军远行,疲惫不堪,他们是打算久持而战啊。怪哉,怪哉,乌桓人如何如此愚蠢,十几万大军日夜用度几何?居然与我们比起了消耗?”
萧开笑指雪花,道:“谁能想到十月刚到,便下起了雪,可比去年提早了至少十天。这大雪一来,乌桓人便只能冻死饿死野外,我木城,便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阮清文道:“将军,谨防乌桓卑鄙,他们若是逼迫那上万金城战俘做肉盾攻城,到时我们打是不打?”
萧开等人苦笑不已,心中颇为无奈,大家都出身于青龙军团,哪会对袍泽动刀。尤其是陈青眼睛都红了,复杂地看着张孝武,张孝武也转身看着他,说:“陈军候,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让陈青沉思许久,那些都是他的袍泽,他们亲自送他出城,他们让他有活命的机会,可如今,他却要决定他们的命运。他猩红双眼,咬紧牙关,放声说道:“打!无论如何,护住木城更加重要,将来若是他们怪我,我以死谢罪。”
“是条汉子!”胡立在一旁夸奖说。
申林东道:“陈军候,朝廷绝不会怪罪于你。”
陈青摇头道:“我哪会在意朝廷看法,我只对袍泽负责,纵死无妨。”
众人苦笑,望向那遮天蔽日的乌桓大军营寨,心中感慨万千。
第三百零五章 叫阵
当日,浩浩荡荡的乌桓大军选择了休息,而次日他们依旧没有攻城的打算,他们在营地外匆匆掩埋了一些尸体,城墙上的汉军将士看见汉军战俘在埋尸体,心知他们在埋葬其他战俘,纷纷咬牙切齿,诸将更是请战杀敌。
自古守城便是伤亡比最佳作战方式,而乌桓最擅长的便是野战,张孝武又岂能以己之短攻彼之长,自然不允许众将请战。望着慢慢飘下的窸窣雪花,张孝武对萧开说道:“天气越冷,局势对我们越加有利。”
兀松道:“今年天气反常,从去年开始,天气越来越冷,夏季越来越短。”
张孝武皱眉道:“你这么说,我也意识到,也许是这两年特殊吧。”
兀松道:“在史书《周记》中曾经这么记载过,上古周朝时发生了一次气候巨变,三十年间大旱,中原大地几乎千里无人烟,百姓纷纷向南逃窜,如今的岭南地区汉人百姓,便是那时从中原逃去。如今天气骤然寒降,我担心数千年之前的旱灾回重演。”
张孝武苦笑:“不会那么倒霉吧?偏偏在我等生活年代发生?”
当晚,斥候报告,城外湖泊里的水所剩无几,张孝武得讯之后更加镇定,那十几万大军每日可以不吃,但若是不饮水,哪有战斗力。
两军作战,乌桓手握重兵却不一鼓作气,这种自杀式的进攻更加让木城众人摸不着头脑却暗暗窃喜,但一些将领猜测对方是等着石砲队到来。慑于石砲的威力,张孝武又下令准备将四门封死,以沙土填埋城门,免得城门被乌桓人攻破。
第三日,乌桓人居然整军列阵徐徐前进,木城鬼卫军严阵以待,等乌桓人靠近千步之时,却见乌桓人停住了脚步。只见乌桓阵中冲出一员小将,策马奔到木城城下,萧开不需众人放箭,只见那乌桓小将忽然抬头大喊道:“汉狗懦夫,可敢与我乌桓勇士叫阵?”
张孝武有点懵了,他们干什么,叫阵?乌桓人居然在叫阵?
众人也面面相觑地看着张孝武,因为这叫阵作战已经消失百年了,自圣汉帝国建立之后,大规模集团作战,早就放弃了兵对兵将对将的战斗方式,叫阵也不过存在于历史和历史故事中。
别说张孝武没见过叫阵,便是从军时间最长的胡三万也一脸发懵,他说:“我从军二十多年,还没见过有人叫阵呢。”
所谓叫阵的战法多发生军阀混战或群雄争霸时期,那是许多将领率领民兵作战,因为民兵大多数都是被抓来的丁户,士气低落战斗力奇差无比,只能打胜仗不能打败仗,这才有领军的将领们单挑。武将单挑之后,获胜一方士气高昂掩杀过去,失败一方见状顺势逃走或就地投降,所以叫阵的战法是损失最小的战法,也是军阀混战时期最为无奈的战斗方式。
而圣汉帝国士兵皆为职业军人,经过多日训练,相互配合掩杀前进撤退,哪里还会需要交战的作战方式。即便是天下第一的李存义,也不敢一个人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自杀式作战方式。
所以乌桓人叫阵单挑,其结果就是让所有圣汉军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是五百年前的人吗?
“汉狗!可否一战?”那乌桓小将再一次大吼道。
胡立站在城口破口大骂道:“兀那恶犬,胆敢吠吠乱叫!不敢攻城也就罢了,还在此诈骗城门,三岁小儿智商也敢叫阵,滚回家奶孩子吧。”众将大笑不已,这话也就胡立能说出来,唤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如此谩骂回去。
那乌桓小将却并未受激发怒,他冷笑一声,遥指城楼上的圣汉诸将,道:“就知道你们汉狗无种,不敢出城挑阵,胆小如鼠之辈还敢自称军士?我不用奶孩子,等将来我杀入木城,用尔的妻子来奶孩子。”
众人气得够呛,居然遇到一个牙尖嘴利说汉话比汉人还溜的乌桓人了,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胡立正要骂回去,张孝武拦住了他,笑说:“既然他想要叫阵,我们便陪他玩玩。”
胡立才道:“犬夷之辈,只能逞牙尖口舌,你当我圣汉是不敢挑阵?我们是看你们大老远来此送人头,心存怜悯。既然你不知好歹,存心送死,爷翁们便遂了你的心意,让你命断塞北。怕只怕你家里的老婆成了人家的老婆,你家里的娃儿成了别人的娃儿,你爹娘因你死在异乡,便上吊自杀追你而去。”
那乌桓小将反倒气急了,因为他最近刚刚得知消息,他的新婚妻子与别人偷情被自己的父亲发现,按照乌桓的传统,他的家人可以处死他的不忠妻子,但妻子家人强大,反倒抢走了他的不忠妻子。这胡立居然伤到了人家痛脚之上,也难怪乌桓小将发怒,他挑起尖枪,叫嚣道:“汉狗,受死下来!”
张孝武越发奇怪起来,乌桓十几万人,断然不会选择这种最愚蠢的方法,莫非有什么诡异和阴谋?
脾气最急躁的祖公茂跳了出来,道:“将军,让我出战吧。”
张孝武却摇头道:“不对,不对,胡立你去问他,何以叫阵?”
胡立便大声质问道:“犬夷小子,你着急受死,却是为何?莫非得了绝症,还是老婆偷人?”
那乌桓小将气了许久才恢复平静,又道:“我家大王说了,汉狗胆小不敢挑阵。不过你们若是敢挑阵,我两军可打一个赌。”
胡立问道:“打什么赌?你们这些犬夷又有什么诡计?”
乌桓小将说:“我两军单挑武将,各派七人,七局四胜制,汉狗敢否?”
胡立奇道:“赌约是甚?”
那乌桓小将又道:“若是你们汉狗赢了,我乌桓撤军,释放一万金城战俘,若是我乌桓赢了,你们便将鞑塔可汗金甲与力高图人头还来。若是尔等不接这个赌约,我乌桓便于城下屠杀一万战俘于阵前,看尔等如何于朝廷交代,与中原百姓交代。”
顶点
第三百零六章 祖公茂出阵
张孝武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立即明白过来,原来乌桓打的是这么个注意,鞑塔汗王力高图北割了脑袋之后鞑塔内乱,这乌桓人是打算夺走金甲和力高图脑袋,以此来统一鞑塔,彻底将鞑塔吞并为乌桓国土,日后鞑塔各部不过是乌桓帝国治下之民。
他们的目标不是攻克木城,而是夺取塞北,合法且合理地打着为力高图报仇的名义,占领鞑塔人的塞北领土。
然而他们却不能拒绝,赌约不赌也得赌,乌桓人逼着他们必须赢下来,否则一万汉军战俘被阵前斩杀,不但士气收到损伤,将来少不得有人怨恨鬼卫胆小怕事还得袍泽被杀。乌桓人这是设下了一个汉军必须跳下去的圈套,众人心知如此,彼此点点头,无奈接受叫阵约战。
胡立与城头大喊一声:“贼兵后撤一千步,与我列阵出来。”
那乌桓小将听闻后大笑三声,策马返回便回,乌桓人居然同意了要求,后撤一千步,给汉军鬼卫留下充足的布阵空间。
张孝武等人越发奇怪起来,对左右诸将说道:“乌桓当真只为夺可汗金甲与力高图人头?若是攻破木城,这些都唾手可得,他们为何定要立下赌约?怪哉,怪哉也。”
萧开纳闷道:“属下也不知其意,大军攻城岂容儿戏?将军,这乌桓人是否在拖延时间,等待石砲到来?”
“贼军此行近一月之久,哪里需要等待,大军亦可随行携带。”张孝武苦笑道,“若是石砲摆出,何须叫阵。”
兀松一拍书卷,道:“天气寒冷,乌桓人若是拖延时间反倒害了自己,断然不会如此。这件事着实让人疑惑得很。”
“想那些都没用!”祖公茂当即说道:“眼下之际,赴约最为焦急,既然已经答应赌约,则需选出七个武将出来。将军,属下愿做先锋,先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关城跳出来叫道:“属下亦愿做先锋!”
曹礼道:“属下也愿意!”
兀松道:“乌桓敢于单挑,必然有所依仗,诸位身为一营统领又岂能随意出战?若是伤了折了,又该如何?”
“我不怕死。”曹礼说道。
祖公茂道:“军人当马革裹尸,我宁死阵前,不愿年老卧榻不起。将军可知我的心愿?”
张孝武哭笑不得,他当然知道这祖公茂,一旦操起刀子便是一个只知道杀人不会思考的机器,平日却又是一个不爱说话甚至有点温文尔雅的老实人,前后反差太大让人难以相信。但见祖公茂请战心切,张孝武便道:“祖军候便做个先锋,申军候掠阵次锋,全军你武艺最为高强,若祖军候性命堪忧当需救之。”
“喏。”二将答道。
须臾,张孝武等一众武将引一千军士杀出城外,列阵城下一字排开,祖公茂手持双刀策马出战,便看到那乌桓阵中列出七员武将,各个身材彪悍高壮强于别人,着实凶狠异常。又见犬夷兵士锦簇之下,一个三十余岁富贵人出阵道:“吾乃乌桓小王兀立蹋,鬼将张孝武可否一见?”
张孝武策马上前,两人相距一箭之地,相比周遭众人保护的兀立蹋,张孝武单枪匹马气势更胜三分。张孝武第二次见到这位乌桓小王,上次一几乎将他射死,而这一次却相距如此之近。那兀立蹋也终于看清这位近几年在塞北名声鹤起的汉将,又听闻他曾经在土城城头射箭几乎射中自己,便惧怕几分,强打精神道:“张孝武,你有胆量出挑挑阵,便要遵守规定,若是汉将败于乌桓将,我需要你们将鞑塔可汗金甲与力高图人头送还与我。”
张孝武道:“我以为是谁,原来是老友,土城一战恩怨尚未了解,今日便在这木城了解了吧。废话少说,你出七个武将,我这边也会出七个武将,看谁笑到最好。”
兀立蹋冷笑一声,下令回营,张孝武也转身回去。旌旗猎猎,杀气腾腾,两军将士们彼此怒目而视,紧张地握着手中的兵刃刀枪,寒风吹来,寒风吹来时,人们忽然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朵朵。居然下雪了,大德元年塞北的第二场雪,紧随第一场雪而至,起风两军交战之时。
几片雪花落在张孝武的脸上,他的精神更加兴奋了,脑海中从未有过的清醒与空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忽略了什么,是关于乌桓人如此费尽周章的选择以单挑来决定战争。乌桓人绝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这种看似荒唐的选择,他们虽然在给自己下套,但这个赌注有点太大,为了力高图的人头和鞑塔金甲并不值得用一万圣汉战俘的性命做赌注。
除非,他们迫不得已。
张孝武一面策马,一面思考,身前是一千汉军鬼卫精锐,这些人跟随他一起守木城,战乌兹,杀鞑塔,如今又要与他一起面对乌桓强敌,但这些人毫无畏惧,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着斗志。他转身望去,见到乌桓阵营中的汉军战俘或蹲在地上或坐在地上,精神萎靡甚至剧烈咳嗽,远远地,他甚至看到有人在呕血。
这些人是病人,病人,瘟疫!
张孝武立即意识到,金城的大瘟疫导致了金城的陨落,以顾雍和李存义的本领,以金城精锐的斗志,他们绝不可能在如此短暂时间内被攻克,除非这场瘟疫厉害到足以让金城守军完全丧失战斗力。
完全丧失战斗力的金城守军,一定是全部都得了瘟疫——乌桓人提出的这场赌注,实则在给自己下套,如果汉军赢了,得到一万身患瘟疫的战俘,如果汉军输了,汉俘被杀折损木城守军士气。
“混账!居然在这里等着我。”张孝武恍然大悟,不由得勒住了马,转身愤怒地看着远处那兀立塌,只见兀立塌转身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仿佛在说,这个圈套,你有本事不跳啊?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跳进这个陷阱,怎么处理好接下来的进退两难。
张孝武喘着粗气,定了定神,策马回到阵中。诸将上前询问,张孝武道:“首战,必须要获胜。”
“喏。”
张孝武又大喝道:“来啊,将大鼓搬来,我为祖军候击鼓助威。”
第三百零七章 连胜二阵
众军士搬来大鼓,张孝武立于鼓前举槌擂鼓,便听到咚咚咚的响声,祖公茂双刀匹马冲了过去,对面杀出一个乌桓小将,三十多岁左右,一身明光铠甲,手持一个七尺的锤子,大喝道:“草原之虎安乌德勒,不斩无名之辈,来将留名!”
祖公茂道:“扬州,祖公茂!”
安乌德勒冷笑:“没听说的名字,果然是无名之辈。”
祖公茂道:“你用不着听说过我,因为你很快就死了。”
安乌德勒大怒,抡起锤子便杀了过来。
祖公茂不敢怠慢,身子微偏让开来势,右手刀向上一托,随后刀锋一拧,两马相互错了过去。那安乌德勒回身一望,猛地瞥见刀光一闪,那祖公茂居然反手一刀,安乌德勒顿时伏在马背上躲过这一刀。原来祖公茂发觉这乌桓小将力气甚大,便以刀法狂斩过去,以速度压制对方,策马贴着对方让对方无法发挥大锤的威力。
祖公茂这一招果然奏效,他让自己的马紧靠在安乌德勒的身边,然后双刀快速斩杀过去,安乌德勒左右抵挡,两人交战五十多回合之后,祖公茂忽然一刀砍在安乌德勒的马臀之上。那乌桓马吃痛跳了起来,安乌德勒一不小心跌落马下。
只见银光一闪,安乌德勒被祖公茂一刀砍掉了脑袋。祖公茂精疲力尽却狂笑不已,策马而归。乌桓士兵连忙上前收敛了安乌德勒的尸体,众乌桓将士人人愤怒,万没想到安乌德勒居然被一个无名之辈剁掉了脑袋。
张孝武大笑,吩咐道:“申林东,到你了。”
申林东点头之后穿戴好甲胄,翻身上马,随手从侍从手中接过了长刀。申林东号称鬼卫第一将,自然是凭着能打的本事得来,此人素来骄傲却及时护短,深得手下爱戴。众人只见黑甲黑袍的申林东一马当先冲了出去,手中大刀一挥,空中传来破空之声。
乌桓阵中也冲出来一员身在高大的巨汉,手持大斧,因不会说话呜呀呀乱叫一番,随后冲杀上来。
濮一交手,两人便知道对方的斤两了,那乌桓巨汉不过是身高力大出手敏捷罢了,却不是一个马上的将军,骑在马上反倒是自束手脚施展不开。申林东不管是步战还是马战皆纯熟精通,且招式老辣,便看到他刀花纷飞,对着乌桓巨汉迎面砍去。
乌桓巨汉被刀光晃了眼睛,连忙举起大斧招架过来,申林东顺势便将大刀砸在对方斧柄之上,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原来巨汉的斧头和斧柄皆为生铁所制,若不是他天生神力,又岂能挥舞得动如此重器。乌桓巨汉手头一震,也觉得对方刀法凌厉,正要收斧削过去,却见那大刀对着他的脸再一次刺来。
乌桓巨汉气得够呛,慌忙不迭地把马偏了过去,避开了申林东的大刀,反手便是一斧子横扫千军拦腰砍过去。
申林东大刀竖直,挡在那斧柄之上,两人居然坐在马上较起劲来,互不相让。对于二人来说,能够一对一的单挑,无论树上皆不负自己学到的一身本领了。申林东哈哈大笑,奋力一推,对方的战马反而坚持不住了,后撤三四步。
乌桓巨汉举斧杀来,申林东举刀相迎,乌桓巨汉一斧头劈下去,申林东再次神力抵挡。二马交驰,申林东拖刀削去,乌桓巨汉不慎被削掉了大拇指,惨叫一声。乌桓巨汉跌落马下,单手操持大斧砍来,申林东在马上居高临下与之对战,兵刃交战数个回合,乌桓巨汉左手手指疼痛难忍,便忍不住且打且退。
申林东势要看了他的脑袋,但那乌桓巨汉单手却防御奇佳,慢慢靠近本营,张孝武担心乌桓人谋害与他,便下令鸣金撤回。
申林东很是遗憾,冷哼一声,举起大刀全力一贯,那大刀噗嗤穿过乌桓巨汉身体,将他径直钉在地上。他这才满意地策马回营,汉军将士们欢呼不已,申林东见到张孝武道:“不负将军所托。”
自己作战杀伐从不紧张的张孝武,刚刚在观战时,心都提在嗓子眼上了。幸好汉军连赢两局,守军士气大振,他们欢呼着叫喊着,肆意嘲笑着对面。反观对面乌桓人自连输两场之后似乎气势全无,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仿佛不敢见人了一样。
等申林东平安回来之后,张孝武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按着他的肩膀问道:“申军候,那个壮汉子死的不能再死了吧?”
申林东微微一笑,自信地点点头。
“乌桓小贼,着实不堪。”胡立在一旁叫道。
张孝武等人哈哈大笑,忽然又见那乌桓小将策马前来,说道:“汉军将士,可敢继续挑阵?”
“有何不敢?”
“可否敢两将同上?”
“来吧。”
很快,乌桓便派出了两个人,而汉军这边,张孝武经过慎重选择派出了关城与楚捷的组合,这楚捷是军中老人,是萧开手下猛将之一,武艺非凡。在关城并未与张孝武学习斩马刀刀法前,两人武艺不相上下,不过关城经过张孝武的锤炼,武艺进步神速,而楚捷却并未进步多少。只是二人曾经搭档,自然配合娴熟,便选择了他二人出阵。
张孝武对关城很有信心,见两人同时上前,便擂起了大鼓为其助阵。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之中,关城、楚捷奋勇上前,关城用斩马刀,楚捷用马蒴长枪,而对面二将同样二话不说冲杀上前,二人居然用的都是钉头锤和圆盾,且这二人身披重甲。四将杀到一起之后,关城与楚捷便吃了大亏,原来他们的重甲防御力极佳,关城的斩马刀砍不破对方的盔甲,楚捷的马槊更是被对方家主,双方靠近之后,乌桓二将用钉头锤砸了过来,两人不得不左右抵挡。
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可惜乌桓人的盔甲像只乌龟壳一般,汉军便是看了三刀刺了三枪,也破不了对方的重甲防御。
顶点
第三百零八章 战平
双方来来回回杀了五十几个回合,楚捷一个不小心被钉头锤砸中了马背,他坐下战马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楚捷闪躲不及,一条腿被压在马下,只听嘎吱一声,那骨头被压断了,疼得他大叫起来。那乌桓将领趁机想要杀了楚捷,关城左右抵挡却渐渐不支,楚捷终于被乌桓人一个锤子砸碎了脑袋。
脑浆,鲜血,脑仁飞了一地。
关城恼怒万分,力气增加三成,但无奈以一敌二终究还是破不了对方重甲,张孝武连忙鸣金收兵,关城只好撤了回来。那乌桓二将身披重甲,追赶不上,只能望着对手逃回,他们故意哈哈大笑侮辱汉军。
张孝武见状派人将楚捷的尸体带了回来,三战之后,乌桓折损两人,汉军也折损一员猛将,且如今双方以后战平了。
胡立叫道:“这群人是穿着王八壳子来打仗的吧?”
王一瑾也说道:“不公平,不公平。”
“战争中哪里会有公平,你以为下棋吗?”胡立调侃道。
“这大概就是乌桓玄铁甲。”阮清文仔细辨认后,无奈地说道,“乌桓人只有十三副玄铁甲,没想到今天一次见到两个,楚捷他……”
张孝武叹了口气,看着抱着无头尸体痛哭的关城,吩咐左右道:“厚葬楚校尉。”
“喏。”
张孝武看了看众人,沉声道:“此战必须获胜,接下来我将出阵。”众将连忙挽留,张孝武一拍马鞍道:“我意已决,下一战我来。”
乌桓此战获胜,自然军心鼓舞,牛角号幽长响起,乌桓军士们高喊着各种怪异的声调庆祝。那获胜的两个乌桓将领也受到众人的吹捧,甚至乌桓大王乌日剌赖亲自迎接,但二将似乎并不领情,做了一个抱胸礼后退在一旁,乌日剌赖非常尴尬。
实际上,由于乌日剌赖执意南下之举,以至于军心动荡,并不是所有的乌桓人都愿意继续征战,以乌尔坎哈为主的文臣极力反对南下,由于乌尔坎哈是乌桓国内少有的大学者,受到诸将的支持。
乌尔坎哈认为,乌桓攻击汉军,占领鸦金粮仓便已经达到战略目的,根本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南下。尤其是木城靠近两狼关而远离鸦金粮仓,即便占领也难以坚守,汉军从两狼关出兵抵达木城,步卒只需要走两天一宿,骑兵只需要一日,而从鸦金粮仓到木城,步卒至少要走十几天,骑兵也需要走七天,乌桓军完全没有占领的必要和迫切。
但乌日剌赖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力排众议下令猛攻金城,一举攻克金城,赢得了武将们的拥戴,哪能不趁机扩大自军中影响力。在他看来,必须扩大军权扩大影响力,将来继承可汗之位,逼哥哥将可汗位置传给自己,而不是他的儿子兀立塌。
在乌日剌赖看来,占领木城的意义远大于实际利益,一旦木城被攻克,则代表着整个塞北荒原被乌桓吞并,乌桓帝国版图扩大足足一半,这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功绩,并不是任何人都能拥有的。乌桓帝国从一千年前顿河河畔的小部落发展到如今,乌桓家族五十代人将领土扩张到如今的地步,而他乌日剌赖只用了三年,便扩张了原帝国一半的领土,这等荣耀岂能放弃?
两个玄甲武将分别叫做萨丁和萨苏,是双胞胎兄弟,非常信任大学者乌尔坎哈,他们听了乌尔坎哈关于战争利弊的分析之后毅然决定支持不南下的决定。但军令如山,即便他们内心不支持攻打这个毫无价值的木城,可他们必须听从乌桓大王的命令,以至于他们对乌桓大王乌日剌赖不阴不阳不冷不热,让乌日剌赖好生尴尬。
乌尔坎哈的阻止并未起到作用,可瘟疫的劝诫却起了作用,如今十万南下大军中,五分之一的乌桓士兵同样受到瘟疫影响而丧失战斗力。乌尔坎哈非常重视瘟疫,但乌日剌赖却不以为意,他宣称:“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瘟疫,这只不过是一场小风寒,过去就过去了,无需在意,过了九月份,瘟疫就会神奇的自动消失。”
然而过了九月,乌桓阵中的瘟疫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由最初的十几个人发展到两万多人,军心严重受损。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瘟疫。”乌尔坎哈冷笑着重复乌日剌赖的荒唐言语,怜悯地看着备受瘟疫折磨的乌桓士兵,心中悲哀道:“为了自己的政治目的不顾国人死活,是该到你休息的时候了。”
也许是团战让乌桓人看到了希望,乌日剌赖立即吩咐手下,剩下的三将一起出动,若是胜了便大获全胜,若失败了,大不了给他们一万得了瘟病的战俘而已。
其实乌日剌赖早就后悔了,过了罗兰废墟之后他就后悔了,不是因为疲师远征,而是因为他忽略了瘟疫的厉害。那口口声声被他称之为小风寒的瘟疫,身中之后先是咳嗽、发烧、流鼻涕,接下来便是气闷、无力、头疼,再严重一些便是丧失嗅觉和味觉,浑身没劲眼前时不时有星星点点出现,而到了后期,人们开始吐血、踌躇、浑身发冷,往往一夜之间一死死一片人。
但最可怕的是,得了这场瘟疫的人意识始终清醒,从发病到死亡,病人始终清醒地明白自己的发病全过程,直至死亡。这场瘟疫,让人们冷酷地感受到一个人从生病到死亡的全过程,活生生看到自己从生到死,何其残忍。
乌日剌赖虽然内心后悔,但表面上依旧装作非常淡定,时常对手下说:“瘟疫是黄色皮肤的人才能生的病,我们的皮肤是白色的,我们不会得这种疾病的。这是一场阴谋,真对我们的阴谋,我们要消灭他们。”
然而越来越多的人质疑他反对他,以至于如今的乌日剌赖看上去有点疯癫,大家不过是遵守帝国律法听从他的命令,但在内心之中,许多人鄙夷他的疯癫与自大。乌日剌赖再也不是十年前那个横刀立马征战南方大陆的帝国猛鳄了,现在的他看上去只是穷凶极恶罢了。
此时那乌桓小将又跑来传话了,说道:“而今双方战平,岂非无聊,不如接下来我方出三将,你们出三将,三将三将混战,赢到最后的赢得胜利,如何?”
张孝武见双方平手,知道这一战必胜,冷笑道:“正有此意。”他转身看了看众将,道:“可有人随我出阵?”
第三百零九章 张孝武一敌三
兀松面露担忧,他知道张孝武性格倔强争强好胜,只能心中祈祷他能全身而退或大获全胜,又向申东林与萧开眨眨眼睛,萧开暗中备好弓箭,若是张孝武性命危险,他便不顾叫阵规矩张弓射箭救出人来,那边申林东也早做准备。
此时张孝武举起斩马刀,大声呼喊道:“谁与我一起杀敌?”
众将士跃跃欲试,纷纷扬言报仇,遍观诸将中,个人战力最强的反倒是几个校尉。副将萧开长于弓箭不善近战,曹礼办事认真但也武艺稍微高人一头,胡立善射、金盛乃步战之将,反倒不如倪尔春、冯魁等人。于是张孝武点将道:“倪尔春、冯魁,随我出阵!”二将兴奋异常,翻身上马紧随在张孝武身后。倪尔春身长八尺,面色蜡黄,虬髯满面,手持一柄狼牙棒,他头大身长,没有适合佩戴头盔,便索性弃了头盔头戴黄色包巾。这冯魁生得脸白身长,眉浓唇厚鼻高嘴阔,头戴英红盔一身锁子甲,手持点金枪,大喝一声站在张孝武身后。众将对张孝武格外有信心,跃跃欲试地看着对面的三将。
天上的雪花偏偏落下,风雪越来越大了,张孝武整理了一下头盔,大笑道:“兄弟们,待吾等灭犬夷,杀异人!”
那乌桓三将策马上前,却并未莽撞,而是勒住战马之后先是自报家门道:“帝国之矛阿加文!地狱犬贝克纳!帝国猫狐乌拉乌尔罕!”
张孝武三人面面相觑,心说这乌桓人是不是有点中二,中原人自报家门是指出生地,哪有自己叫自己绰号的,你们以为自己是小日本呢?
张孝武直接道:“雍州,张孝武!”
“幽州,倪尔春!”
“并州,冯魁!”
乌桓三将以为那是绰号,心说看来对面来将毫无名气,他们目标一致,击杀张孝武,干掉这个圣汉鬼将。
张孝武手持斩马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倪尔春与冯魁左右护法,乌桓三将自报家门后同样杀了过来。双方十几万大军围观这六将斗法,一时之间惊呆住了,只见刀枪繁花棍棒飞舞。张孝武势大力沉,坐下战马黑风也受到感染嘶鸣叫嚣,六匹马六个人如同转灯一般打了起来。
张孝武迎上了帝国之矛阿加文,倪尔春对上地狱犬贝克纳,冯魁与乌拉乌尔罕打成一团。
这帝国之矛阿加文手持三尖矛,重达三十斤,对外号称三百斤神矛,虽然别人也知道这三尖矛没有百斤种,可除了阿加文,几乎无人能挥舞起来。张孝武斩马刀朝着那阿加文面颊砍去,阿加文举枪抵挡,只听得“咚”地一声,双方兵刃一震,便是坐骑脚下也是尘土飞扬,整个大地仿佛都震动起来,可见双方一击的力量之大。
张孝武吸取了过往的教训,以刀背相击,而阿加文浑然不惧,大笑三声,举矛刺来。张孝武撂刀上挑,反身一刀,阿加文三尖矛转了个圈,挡下这刀。
“当当当当……”
两人刀矛相击,连撞十八下,张孝武越大越兴奋,而阿加文却越打越心惊,眼前这位鬼将力量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他的三尖矛反倒越发沉重起来。双方交手五十回合之后,阿加文力气不支,左右看到贝克纳与乌拉乌尔罕同样与对手战平,忽然大叫一声:“乌拉!”
这是他们三人的暗号,在双方酣战之时,众人放弃对手,以搏命方式杀掉鬼将张孝武,只要杀了张孝武,便是此战败北也是值了。
贝克纳与乌拉乌尔罕立即放弃对手,策马杀到。
一刹那,张孝武五感通天,神识发达,只感觉天上雪花飘落的速度都慢了几分。他先是闪身躲开贝克纳的长枪,斩马刀挑开乌拉乌尔罕的钩枪,身体向后一趟错开了阿加文的三尖矛,左手一摊将那三尖矛矛柄抓在手中,随后起身一拉,阿加文随同那三尖矛一同飞了过来。
众人一阵惊呼之中,张孝武探手将阿加文扯了过来,直接亲在马上,那阿加文正要反抗,被张孝武斩马刀刀把猛地一凿,砸在后脑之上,昏了过去。
贝克纳见状惊恐后撤,张孝武策马过去,只见刀光一闪,贝克纳被腰斩马上。乌拉乌尔罕吓得肝胆俱裂,勒马转身时却被张孝武一刀砍在腿骨之上跌落马下,随后被自己的坐骑发疯踩死。
一瞬之间,张孝武擒阿加文,斩贝克纳,杀乌拉乌尔罕,三将几乎同一时刻被张孝武灭了个干干净净,所有人都看呆了,甚至包括一旁的倪尔春和冯魁,二人面面相觑,心说咱们这是在给将军添乱来了吗?是不是有点多余?
乌桓大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三将遭遇,心中惧怕不已,乌日剌赖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心说哪里有如此凶悍的武将,这人还是人吗?倒是乌尔坎哈最先反应过来,大喊道:“大王,不能让他捉走阿加文!”
乌尔坎哈提醒了众人,兀立塌忙道:“何人敢去救人?”
乌桓诸将心有所忌,这张孝武是何等凶悍,哪有人敢现在出去送死。他们从前一直听说这鬼将狡猾,能征善战,哪里想到他的个人武艺如此高强。乌日剌赖看了一圈众将,却见众人低头不敢看他,心中一阵恼怒:“要你们何用?要你们何用?”
众将只是低头,全当缩头乌龟,不听不想不予理会,乌日剌赖气急攻心,忽然眼前一黑,吐了一口血昏了过去。众人连忙上前,倒是乌尔坎哈拉住兀立塌说道:“吩咐萨苏,萨丁速速救人!”
兀立塌当即大喊:“萨苏,萨丁,速速救人,一定抢回阿加文。”
萨苏萨丁兄弟二人得令之后立即拍马冲出阵营,这边汉军因为张孝武大获全胜欢呼不已,张孝武拎起来阿加文扔给冯魁,吩咐道:“立即栽回去,献与城内百姓!”
冯魁大笑:“喏。”
身后城内城上城下军民又喊又叫,张孝武之勇武胜利,让木城军民百姓哪能不热血沸腾,更有观战的城内士绅道:“当女嫁鬼将,生子如先之。”
第三百一十章?萨氏兄弟
城头上看武将单挑的陶止若与竺无霜二女捂着耳朵,免得耳膜被周遭众军士的助威声和叫喊声震聋,两人彼此看了一眼,忍不住偷笑起来,心中各自为自己的意中人骄傲不已。
这陶止若早就做好了此战结束便离开木城的想法,可没想到张孝武一战杀三将,端地是英雄盖世,心说这便是我的意中人了,一声能喜欢上这样的男子,便是死也愿意了。但她虽然中意与他,却依旧不能嫁给他,因为她知道这样的男子汉,肯定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这对于陶止若来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
“唉……”陶止若心中一叹,眼神愈发迷茫起来。
竺无霜倒是心思单纯,她只是单纯的崇拜信任,对张孝武崇拜到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的地步,她只想着以后跟随在张孝武身边,宛如一个迷妹般,做个尾巴即可。
义军众人也各个激动万分,众说纷纭,将这张孝武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一样的人来。
“今生能在鬼将账下效力,便是死了也无憾了。日后与人说起,谁不羡慕我今日之举,当时我远赴塞北义援鬼将御敌,还有人说三道四,说我必定送命塞北。可如今想想,能与这等勇武男儿同为袍泽,便是真的死在塞北,又有何遗憾?”
“将来老了,我在儿孙面前说起这段往事,那又是何等潇洒自豪。”
“圣汉帝国有张孝武,可佑帝国五十年!不,可保佑帝国百年不被犬夷窥视!”
“谁说不是呢,这大胜乌桓犬夷,可传为国之盛事了。日后回到中原,自是一番谈话,江湖中人再也不会有人能目睹这一盛况了。”
“可惜咱们此行杀的犬夷太少,遗憾,遗憾至极。”
“你不是太少,你是没有杀到,你说说你,杀了几个犬夷?是一个,还是两个,还是三四个?”
“切!你还说我,跟在大军身后,能杀到犬夷才怪,那些人……太过彪悍。”
“这才是咱圣汉的天军,哪里像是中原的乡兵,见到了土匪山贼都吓得龟缩城内不敢露头。”
“中原乡军都烂到骨子里了,他们只会欺负百姓而已,有一次缠着一个入城寻亲的媳妇,真是无耻至极。”
“难怪中原处处造反,原来英雄好汉都在塞北。”
“是了,只可惜塞北的好军佐,却不知中原之糜烂啊。”
说到中原的乡军,众人又是一阵气恼,这群人真是烂泥扶不上墙,也许许多军卒退役回乡之后,心中便不再有什么家国,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只想着赚钱勒索,以至于一些乡军反倒像是土匪一般的存在。而这种土匪行径,越是向南越是厉害,毕竟帝国北方边患较多,且大军驻扎在帝国北方,而南方多是乡军驻防,如此便造成了南方乡军屡屡其他百姓,导致南方各个地方百姓不停地造反。便是去年一年中,岳州一年收不上税金,百姓都在逃难造反,哪有人种地。
在所有人心中,张孝武便是他们的救星,是他们眼中帝国军人的标杆,而此时,这标杆身后突然杀出两个乌桓将领来。叫阵挑阵结束,汉军大获全胜,按理来说乌桓理当认输才是,万没想到他们恼羞成怒又杀出两个武将。仔细看去,原来是斩杀了校尉楚捷的那两个乌桓玄甲将。
“将军心!”
“贼子无耻!”
“犬夷杀来,速速回看!”
“卑鄙人,无耻至极!”
“犬夷不过如此!”
“将军回看啊,勿让他们偷袭得手!”
众人内心焦急万分,恨不得冲上去代替张孝武一般,尤其是祖公茂胡立等人更是策马冲了出去。
然而张孝武却自信一笑,他早就知道对方会派人夺人,转身一看却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没想到他们派来了这两个玄甲将出战。
这两人的玄甲就是两个铁乌龟,打不动打不得,你打他十下人家蛮不在乎,可是人家还回来一刀,自己便完了。张孝武心中一想,斩马刀并不合适破解重甲,想要破解重甲必须用重锤。他忽然看到了倪尔春手持的狼牙棒,那狼牙棒长八尺,锤头九斤重,正合他意,便对倪尔春说道:“倪尔春,你我交换武器,你给我掠阵,看我将此二人斩于马下。”他又道:道:“冯魁,将这俘虏带回去,这两人交予我来。”
冯魁忙道:“将军,我留下来……”
“滚蛋,别碍事!”
“喏!”
倪尔春忙递上狼牙棒,张孝武将斩马刀给他,拎着狼牙棒冲了上去。倪尔春哪里会在一旁掠阵,立即策马冲过去,却不想张孝武的黑风跑的太快,一下子将他拉开,只留下一地尘土。
“这什么破马。”倪尔春郁闷不已。
远处,乌桓将领萨苏大喊:“留下阿加文,保你不死!”
萨丁也吼叫道:“汉狗!受死!”
张孝武沉默不语,一马当先杀了过去,那乌桓将领萨丁萨苏二人立即左右夹击,长矛刺来,张孝武勒住黑风之后一个转身,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流星一闪,张孝武的身影堪堪错过二矛。他冷笑不已,便抡起狼牙棒砸了过去,这萨丁萨苏见状,一个抵挡,一个刺杀,与张孝武来来回回杀了几个回合却无可奈何。
张孝武对他们也无可奈何,毕竟这兄弟二人配合娴熟,且他们的坐骑乃纯种乌桓马,比张孝武的坐骑黑风还要高大强壮灵活,张孝武吃亏便吃亏在战马上,但他手中狼牙棒也引得萨苏萨丁忌惮不已,不敢靠得太远,免得被砸到,也不敢离得太近,免得他们像阿加文一样被生擒。
倪尔春追了上来,大喊道:“两个打一个,毫不卑鄙!”便挺刀杀了过去,他武艺尚不如关城,但胜在萨丁、萨苏将注意力放在张孝武身上,被他偷袭几刀。
可乌桓二将玄甲坚硬,斩马刀砍不破玄甲,倪尔春反倒被萨丁一枪刺中手臂,吃痛之后忍痛反手一刀,但砍在萨丁身上,全然无恙,反倒又被萨丁一矛砸在手臂上,倪尔春的斩马刀跌落地上。
第三百一十一章?杀双萨
倪尔春身体踉跄,险些坠马,他连忙闪开萨丁的几招,拔出腰刀准备冲过去,但那萨丁更加狡猾,一矛刺在了倪尔春的马颈之上。
“嘶……”
倪尔春的坐骑吃痛抬起前腿,将他跌落马下。
“倪尔春后撤,我来救你!”张孝武抡起狼牙棒挡住了萨丁的进攻,随后接连三招将萨丁逼得后退,倪尔春见状忍着痛脱离战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眼看着便能杀了那汉将,乌桓二将又岂能放过与他,萨苏杀过来挡在张孝武面前救下萨丁。
萨丁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再一次追了过去,眼看着倪尔春命丧敌手,此时张孝武猛地一策战马,黑风得令冲了出去,宛如一道黑光杀到萨丁跟前。萨氏兄弟两人惊诧万分,这张孝武的动作简直快如闪电,他先是躲开萨苏的进攻,随后寻了个空隙,撩起一锤砸在萨丁的马臀之上。
“嘶……”
萨丁的战马吃痛跳了起来,虽然是乌桓良马,却也禁不起铁锤锤击。这也是张孝武受到萨丁刺倪尔春战马的启发,既然你单挑不守规矩伤人战马,我又何必守着规矩,半将他的战马打伤。那战马吃痛之后先是一跳,随后后腿一软跪在地上,萨丁连忙伏在马背上,长矛杵地,矛尖距离倪尔春后背只有三寸。
倪尔春向前滚了几下,终于躲开攻击,后怕得望了一眼,却见张孝武趁机抡起狼牙棒锤了下去。
“嗡!”
狼牙棒发出破空之声,噗嗤一下,狠狠地砸在萨丁的头盔之上,直接将萨丁的脑袋从脖子砸进了胸腔之中。
那乌桓将萨丁连叫声都没有,便径直地跌落在地,立即毙命。
萨苏见兄长到底,顿时红了眼不管别人,与张孝武以命搏命。此人身着玄甲,便是以命搏命也是受不了伤,反倒张孝武处处受到遏制,左右抵挡。
两人再次交手三四十招,都累得气喘吁吁,两人全力一搏,“轰”的一声!武器相撞之后发出巨大声响,两匹战马居然同时后退三步。
两人对视一眼,萨苏厉声道:“杀我大哥,我必杀汝!”
张孝武冷笑不已,道:“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萨苏大吼一声,举矛刺来,张孝武喘了几口气之后也回复了几分体力,轮着狼牙棒,将狼牙棒当做斩马刀,招招攻向萨苏面门。
两人又是三四十招,萨苏似乎越打越泄气,逐渐势弱,又是三四十招之后,萨苏佯装不敌,虚刺三枪拔马撤回。张孝武见状追杀过去,却不料这萨苏跑了十几步后忽然一招回马枪杀来。
萨苏的这一招回马枪是他的绝招,百试不爽,他曾经用这一招杀过十几个敌将,无人能躲开这一招。
然而张孝武千钧一发之际,五感再次逆天,一个闪身堪堪错过矛尖,然后单后拎着萨苏脖子将他擒住。
此时张孝武浑身上下一身胆量满是戾气,他单臂举起萨苏大吼道:“乌桓犬夷听了,今吾可生擒汝军,明日吾便可杀到尔等都城,若不退军,吾必率鬼卫屠尽乌桓大地!”随后将萨苏高高举起,咔嚓一声,脖颈扭断。
乌桓众军见状吓得后退三四步,一些人甚至吓得坐在地上,两腿之间尿了出来。他们没想到那鬼将如此凶悍,杀三将擒二将,简直如天神下凡一般不可阻挡。乌桓人笃信撒教,撒教中的最高神是太阳神,太阳神坐下有一个最厉害的守护神,保护人间和天堂,这个守护神被乌桓人信奉为武神旦丁。看着张孝武那气势如山的模样,许多人甚至嘴里默默念道:“这是旦丁转世,旦丁转世啊!”
张孝武冷冷一笑,再一看那乌桓将萨苏,居然被他拎着脖子拧断了颈椎。原来这乌桓玄甲虽然刀枪不入,可脖颈处却柔软,居然被张孝武掐着后脖颈直接捏断了颈椎,死的不能再死了。
“丧气。”张孝武将萨苏扔在地上,拖着狼牙棒回身望去,只见到乌桓大军人人胆战心惊,甚至不敢对视。
众汉军见张孝武又是连杀两将,军心更加高昂,纷纷大声呐喊道:“鬼将无敌!圣汉长存!”
“鬼将无敌!圣汉长存!”
张孝武大笑着说道:“二郎们,与我杀过去!”
“杀!”
城下一千士兵与众将,便随着张孝武掩杀过去,乌桓军心低落,连忙后撤一千步,以箭雨抵挡,方才逼得汉军不得不回城。汉军敲锣打鼓放着爆竹庆祝大胜,而乌桓这边更是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宛如丧家之犬,狼狈回营。
那乌日剌赖终于醒来,询问道:“赢了吗?”
兀立塌望着账外六具尸体,痛哭不已,尤其是那萨丁和萨苏是他的心腹爱将,随着他南征北战攻城略地,哪想到如今折损在木城城下。他大哭道:“输了,输了,全都输了!连萨丁萨苏也折在张孝武手中,他们的玄甲也被夺走了,咱们这场叫阵,败了啊。”
乌日剌赖听闻之后又一次伤心难过,忍不住吐了一大口血,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军中哪有能打得过鬼将的人了,他颓然地躺在蒲垫上,双目无神地看着帐顶,气若游丝一般问道道:“兀立塌,我们真的不该来到木城吗?这木城,是有什么诅咒吗?为什么乌兹人陷落在此,为什么鞑塔人陷落在此,为什么我们也要面临瘟疫的诅咒。”
兀立塌哭声停止了,长叹一口,犹豫片刻说:“木城是否具有诅咒,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木城如同羊汤里的脆骨,既没有肉,又不能少,但看着还诱人。叔叔,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了,而且我怕说出来,你会生气。”
“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吧。”乌日剌赖又叹了一口气,自从离开鸦金粮仓,他便感觉气息不足,现在他终于服老了。是的,乌日剌赖今年五十五岁,虽然比大哥毕力突可汗五岁,可现在他发现自己对失败的承受能力远不如大哥毕力突。
第三百一十二章?乌日剌赖之死
兀立塌见叔叔是真的泄了气,心中高兴万分,这才大胆地上前进言道:“叔叔,我们还是按照乌尔坎哈的计划,将那生了瘟疫的汉军送过去,只需要两个月,整个木城便成了死城。叔叔,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乌尔坎哈,可是他是个智者,是一个一心为乌桓家族的老人。我们即便占领了木城,可一旦汉人叩关,我们也是守不住木城的啊。叔叔,你问问诸将,谁愿意留守在这里,谁愿意做木城的守将?”
乌日剌赖起身看了看众人,众人低下了头,没有人愿意留在这里,即便他们大军占领木城。这几日人们发现饮水日渐稀少,又听附近的牧民说,木城只有一条地下水道,便建在了木城之下,乌桓大军已经开始接雪水充渴了。
乌日剌赖终于叹气。
兀立塌又道:“我军必需撤回鸦山大营修养,这瘟疫已经蔓延开来,我军若是不修整数月,只怕我们也会和他们一样,命丧塞北啊。”
“放吧,撤吧,你来下令,我老了,老咯!”乌日剌赖颓丧地说道。
兀立塌得令之后,立即找到乌尔坎哈,笑着告诉他自己已经夺回了指挥权,看样子乌日剌赖心气没了。乌尔坎哈却摇头说,你的叔叔乌日剌赖是在为这次失败找一个背黑锅的人,而你就是那个背黑锅的人。兀立塌大吃一惊问为何我要背黑锅,
乌尔坎哈说:“撤退命令是你下达的,这战败的责任自然由你承担。”
兀立塌吃了一惊,忙说:“可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南征木城。”他不认为叔叔会借此机会诬陷自己,他明明是向自己服软了,怎么又变成了一个阴谋?兀立塌挠了挠头,说道:“老师,你会不会想得多了?”
乌尔坎哈冷笑,说:“你知道吗?你有六个叔叔,但只有他一个人成为乌桓大王,其他的五个叔叔哪里去了?”
兀立塌道:“他们不是死了吗?”
“谁害死的他们?”
“这……”兀立塌不敢说,因为他知道那五个叔叔都是被自己的父亲杀死的,子不言父之过,叔叔们正是因为威胁到他的位置,才被父亲杀害。
“他们是被乌日剌赖借手你父亲的手杀死的。”乌尔坎哈咬牙切齿道,“乌日剌赖,绝不是一个善良的人,这次撤军,一定会成为他打击你的借口。”
兀立塌惊恐地后退两步,坐在椅子上。
“他南征之举有一半获胜希望一半战败可能,可你下令撤退,却是百分百的战败,所以这个黑锅不是你来背,难道还是我吗?”乌尔坎哈盯着兀立塌的眼睛,蛊惑道:“王子,只怕你回到都城之后,便是可汗对你问罪之时,你除了占了土城后又将其拱手送给靺鞨人外,还立下哪些功勋,做出哪些贡献了?鸦金粮仓,是乌日剌赖攻打下来的,塞北,是乌日剌赖占领的,你除了下令撤退,还做了什么?土城,让给了靺鞨,那是什么成就?在大家的眼中,是看不到你一招将北方大陆搅得一团浑水的,他们只看到金子,美女,领土,牛羊,可偏偏你什么都没带回来。所有好事都是他做,所有坏事都是你来背锅,你觉得你还能做得了乌桓小王吗?你的弟弟们,你的其他叔叔们,对你的位置虎视眈眈许久了。”
兀立塌挠着头,万般无奈地求教:“我该如何?”
“撤军!”
“还撤军?”
“对,撤军。”乌尔坎哈附耳道,“撤军时,告知军士众将,乌日剌赖身患瘟疫,需要静养休息,其他人不得打扰。然后咱们杀了他,将他尸体埋葬在罗兰废墟,回报可汗与国内就说,全军得了瘟疫,乌桓大王乌日剌赖也身患此病,并于行军途中病逝身亡。此他死后,你便是乌桓大王了。”
兀立塌仔细一想,需得富贵险中去,若是自己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了,必定被人落井下石,只要叔叔走了,那么所有的贡献功劳都是自己的了。他越想越兴奋,越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便与乌尔坎哈仔细商议计划。
次日,乌桓大军释放了一万金城汉军战俘,并宣布拔营后撤,遵守约定。乌桓士兵们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在打仗了,回去养病了,回去占领鸦金粮仓了。
李沅部骑兵见状并未阻拦,只是在后频繁追杀,逼得乌桓人疲不堪言。
乌桓大军行至罗兰废墟之后,兀立塌听从了乌尔坎哈的建议,带领这两个护卫强行闯入了乌日剌赖的营帐。乌日剌赖的身体已经渐渐好转了,他以为侄子找自己商量事情,问道:“我亲爱的殿下,你有什么事吗?”
“叔叔,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说吧。”
“如果我汗父有一天没了,你会支持我做可汗吗?”
乌日剌赖瞠目道:“你胡说什么!谁没了?你父亲没了?我的哥哥,他怎么了?他生病了,还是被刺杀,还是意外?”
兀立塌抽动着脸上的肌肉,道:“叔叔,我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和我争夺汗位?”
乌日剌赖正要起身,兀立塌的亲信上前将他按住,乌日剌赖大怒:“大胆!拿开你们肮脏的手,我是乌桓大王!”两人并不理会,将他死死地按在床上,乌日剌赖身体虽然恢复了一些,可以就没有什么力气,只能希望大声叫喊来吸引卫兵的注意。
但兀立塌随后的一席话将他的希望打碎,他说道:“你的卫士,都得了瘟疫死了。”
“什么?”乌日剌赖心中终于害怕了,“你要杀了我,是吗?”
兀立塌叹了口气:“如果刚刚你表示支持我做可汗,我肯定不会杀你,可是你让我失望了,叔叔,你是一个非常有野心的人,你对我的威胁太大了。”
乌日剌赖立即哀求道:“我亲爱的侄子,我愿意侍奉你做乌桓可汗,我愿意成为你忠实的仆人。你不要杀我,你忘记了吗?你小时候差点跌入水中,还是我救了你,你有一次被毒蛇咬中,也是我寻找了最好的医生,我给了你无数次生命,只求你给我一次生命,我亲爱的侄子。”
兀立塌忽然跪在地上,哭道:“叔叔,我亲爱的叔叔,我也舍不得你走啊。”他捂住了脸,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然后挥挥手,两个亲信将乌日剌赖勒死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木城,封城!
杀了自己的叔叔之后,乌桓小王兀立塌随后痛苦着向乌桓全军发布了一个让人伤心难过的不幸的消息,因感染瘟疫,他的叔叔,乌桓大王,乌日剌赖昨夜不幸病逝,享年五十三岁。尽管乌日剌赖执意南下的决定让许多人心中愤怒,也导致乌桓全军陷入瘟疫之中,但他毕竟是大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乌桓大王,全军顿时哽咽难过起来,甚至有一些人嚎啕大哭。
兀立塌一脸悲切地看着众人,心中却冷笑不已,他随后下令全军身穿黑色衣服以祭奠这位为帝国开疆扩土的乌桓英雄。但因为他是瘟疫而亡,兀立塌随后宣布将叔叔的尸体焚烧,只带骨灰返回乌桓帝国,并且军中所有因瘟疫而死亡的人必须焚烧尸体——包括乌日剌赖的侍卫们。
乌桓军中曾经有过一种规矩,主将死则近卫陪葬,但是自从毕力突做可汗之后,便废黜了这种不合理的制度。但兀立塌为了掩盖自己刺杀叔叔的消息,便下令乌日剌赖的近卫全部殉葬。
全军祭奠两日之后,兀立塌下令立即撤退,在抵达鸦金粮仓之后,他立即听取乌尔坎哈的建议将士兵分为两部分,感染瘟疫的士兵住进金城,其他未感染瘟疫士兵住在鸦山大营。
乌尔坎哈充分认识到瘟疫的厉害之处,正在无能为力的时候,此时塞北忽然下起了大雪,佳澜河封河,人们不得不烧雪水和冰水饮用。烧开的热水杀死了大部分瘟疫细菌,以至于乌桓大军并没有受到瘟疫太大的影响,前后只死了一万多人,这不得不说,他们占尽了天时之利。
乌桓撤军之后,其他各个藩属国仆从军纷纷撤回国内,鞑塔荒原南部,罗兰至两狼关一代,再一次回到了汉军手中。
此时的张孝武,虽然击败了乌桓南下的大军,逼得他们不得不后退,可他却知道,战胜乌桓人的不是自己,不是汉军,而是瘟疫。
瘟疫逼得乌桓人不得不休战,瘟疫也逼得他们不得不撤退,尽管木城之下连杀数将之举让张孝武的名声和人气达到最高,人人呼唤其为战神,但这个战神如今却面临着比乌桓人更加危险的敌人——瘟疫!
张孝武高兴不起来,非但不高兴,反而内心充满了惊恐和不安,他深知瘟疫的可怕。瘟疫这个难以战胜的敌人,它从不休息,且从不接受投降。
在张孝武两世的记忆中,人类与瘟疫战斗的场景每个几十年总要上演一次。
前生时,给人类造成最大损失的便是中世纪欧洲黑死病的鼠疫问题,这段时间被称之为欧洲中世纪大瘟疫,从347到353这短短的六年时间里,黑死病夺走了两千五百万欧洲人的生命,而正因为两千五百万人的死亡,才导致了欧洲人不再迷信宗教,才有了文艺复兴运动,才有了后来的科技发展。
张孝武记忆中的第二大瘟疫,则是产生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美国堪萨斯州,美国因参加战争,美国总统威尔逊为了避免瘟疫而产生的士气低落,于是掩盖了消息。当时的中立国西班牙,发现瘟疫之后立即报道,反倒被一战各国污名化为西班牙流感。西班牙流感导致全世界四千万人的死亡,也导致了一战不得不被迫结束,但欧洲各国心中却并未真正的认为应该停止战争,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原因之一。
在张孝武记忆中第三次印象深刻的瘟疫,则是产自于美国病毒实验室并夺走十几万美国人性命的,而为了掩盖美国研究基因病毒武器的真相,美国人极力污名化并将最先发出警报的中国污蔑为病毒来源国。然而事实则是,被他们污名化的国家强势崛起,美国则陷入人文与经济的混乱,实在难以想象一个世界第一的国家用损人不利己的方式来对付敌对国家,简直脑残至极。
在这个世界中,瘟疫同样也存在,例如大道末年发生的瘟疫,竟然夺走了大道皇帝的性命。太乾帝突然继位皇帝,也是得益于此,然而龙都城的瘟疫夺走了十分之一龙都人的性命,以至于瘟疫结束之后,太乾帝不得不从各地选拔匠人强迁入京,充实人口。
瘟疫的可怕在于它不予许对手投降,张孝武比所有人都忌惮万分,他也牢记贺兰宗的叮嘱,绝对不能放任何一人入城。
于是,在所有人欢呼庆祝之时,在一万金城士兵兴高采烈奔向木城城门之时,张孝武在城墙上冷静地说:“关闭城门,不得放任何一人入城。”同时,张孝武宣布城内与城外人不得接触,城外一万士兵立即自行前往疫庄等待后续命令。
一万汉军好不容易活了下来,难道被袍泽抛弃吗?尽管有贺兰宗的警告,可众人依旧迈不过去心中的那道坎。其中陈青最为焦急,他赤红这双眼看着昔日袍泽,却不能伸以援手,牙齿都咬的吱吱作响。
胡三万于心不忍说:“将军,其实城里还能安置这些人,咱们可以再城内给他们划一片区域……”
“你忘了吗?人家贺兰军候也不同意他们入城。”胡立立即提醒道,“诸位,瘟疫入城,谁能保证不会传染?”
“他们若是死在外面,谁是凶手?”申林东苦笑道,他自然想得更加深远,朝廷会否追究他们。
萧开看着张孝武,说道:“将军,你的意思?”
“我还是不同意他们入城。”张孝武内心纠结万分,但态度却异常坚决:“我们打得过乌兹,打得过鞑塔,打得过乌桓,但我们打不过瘟疫。城外有一万感染瘟疫的人,他们如今全都是感染源,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万人进入城内之后,我们木城就会像金城一样,成为不设防的城市。我不能用自己的怜悯,用你们的性命,用木城来做这个赌注。”
胡立和祖公茂道:“将军所言极是。”
阮清文提醒道:“将军若是不收他们入城,只怕被外人所知,将军会被弹劾。”
申林东道:“对,我也有此担心。将军,万般功劳,不如别人一张嘴的诋毁。介时将有人说,功时功过是过,功过岂能相抵,将军又有何法?”
张孝武蔑笑道:“弹劾我?”
阮清文道:“将军胸怀坦荡,但我为官多年,见到最多的不是那些能做事的官员,而是那些小肚鸡肠心生嫉妒的庸人。将军在塞北立下千古奇功,可在他们眼中,将军便是一个外人罢了。将军,你是平民出身,万万不可走错一步,万万不可啊。”
众人不由得苦笑,张孝武左右踱步,胡立立即喊道:“他奶奶的,前也不是,后也不是,朝中的人御敌不行,给自己人捅刀子倒是在行?”
阮清文苦笑:“只怕如此。”
张孝武看了看众将士,说道:“一切由我承担,不放病卒入城,一切由我承担,从今日开始,木城,封城!”
第三百一十四章?防疫八策
木城封城的军令传达下去之后,立即引起了城内百姓军民的异议,更有义军江湖人想要问清理由,如今义军首领乃紫金刀冉谷师,。冉长老便代表众人来塞北将军府询问,却见府上文书正在写着布告文书,上面写着“防疫八策”四个大字,顿时感兴趣了,拿过来一张布告看到:“塞北将军严令,防疫八策,若有违者,当街杀之!
第一策,身患瘟疫士兵与百姓,立即移入疫庄修养,疫庄内外一切听从贺兰军候之令,若有违者杀无赦
第二策,从即日开始,塞北百姓不得食生水生食,所有入口之物必须煮沸煮熟后方可饮用,若有违者杀无赦;
第三策,辎重营和治安营,用石灰或草灰将所有疫庄瘟疫士兵经过之地浇撒一遍,以石灰杀毒根源,以草灰断毒前进路途,若有破坏防疫者,杀无赦;
第四策,从今日开始,百姓军士如无必要,不得外出家门,不得相互串联,将军府分发外出令,交由治安营分派,若有无凭条而出行者,杀无赦;
第五策,全城军民佩戴面巾,以隔绝瘟疫于空中传播,塞北第一皮革厂即日起生产面巾分发给百姓军民,若有外出拒绝佩戴面巾者,杀无赦;
第六策,即日开始,军士暂停训练,百姓留于家中,每户人家发放三百斤米面,若有苛待少一两一钱,杀无赦;
第七策,即日开始,全城大夫学徒等一众统一归塞北将军府调配,所有药物归塞北将军府统一调配,若有不服从者,杀无赦;
第八策,治安营即刻接管全城,若有违反禁令者,不服管教者,杀无赦,斩立决。”
冉谷师忙拉住一个文书,问道:“请问先生,这张布告是何时张贴?”
那文书道:“今日午后,于城内四处张贴,并广传塞北各地。”
冉谷师又看了几遍防疫八策,啧啧有声,便索要了一张回了义军营地,传与众人,众人观看之后各有看法,纷纷扬言这八策简直太过严苛,若木城按照这八策防疫,倒是能遏制瘟疫,只是将人当做囚犯一般囚禁,实在过甚。义军大营中的江湖豪客们自由惯了,哪里肯忍受这般约束,便有人当夜去了酒肆,却见酒肆也关门,青楼也打了烊,再私下寻找,除了米店和肉铺,全都关了门不做生意。
次日,便有人送来了面巾,并将防疫八策贴在营地门口,兀松亲自前来解释说:“诸位豪侠,非是木城囚禁众人,实在是这瘟疫猛如虎,还请义军城里纠察队,防止有人私自外出。”义军倒也没有为难兀松,他们知道这防疫八策并非兀松所出,一定是将军作为,便只能私下里认为将军怕死,又讨论他不允许城外兵卒入城之举,倒也心存感激。毕竟没有人愿意和兵卒住在一起,若真是被感染了瘟疫,城里又有多少大夫能够治疗呢?
张孝武名声在外,城内城外众人皆服从其令,因此防疫八策很快执行下去,全城照做。而城外疫庄内的兵卒们也得到了安置,疫庄刚好能够容纳一万人,人人都能有吃住的地方,倒也不会一时之间饿死渴死。鬼卫每日送去用水,又送去五千石粮食和一万双被子,交给军候贺兰宗统一指挥管理。
那贺兰宗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将一万兵卒分为五队,第一队为将死之人,单独住在一起,无需工作,第二队为稍微重病队伍,每日工作便是照顾重病者,第三队是教轻病卒,每日工作是挖运烟石准备取暖过冬,第四队也是轻病卒,负责给众人做饭烧水,第五队也是轻病卒,负责私下打猎给战士们补充营养,毕竟木城送来的只有粮食和食盐,没有什么油脂提供,大家恢复病体不利。
几日之后,张孝武晋升贺兰宗为疫庄指挥使,虽然职务不在兵部行列,但是为了方便管理疫庄。
贺兰宗原本在军中威望甚众,大家自然听他的命令。他得了张孝武的亲笔书信,又将防疫八策告知众人,并四处张贴。众人照做之后,见贺兰宗盯着书信,便问道:“军候,那鬼将是否有什么过分之举?”
贺兰宗摇头道:“鬼将很是客气,你看,这书信结尾为:贺兰兄,瘟疫恐怖如斯,然今年冬季来临过早,兄率领万余伤兵既要对抗瘟疫,又要对抗严寒。先之先行拜服,望贺兰兄担此重任,他日痊愈,先之当与兄痛饮赔罪。”
众人见书信很是诚恳,便对这鬼将怨气少了许多,又见贺兰宗放下书信,咳嗽了几声,众手下上前询问,贺兰宗言道无妨,又说道:“防疫八策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实行起来太过困难。亏得木城粮仓殷实,否则这八策就是笑话。”
“若是金城用了这防疫八策……”
贺兰宗摇头道:“金城被重兵包围,哪有时间实行防疫八策,不过若是张孝武彼时在金城,金城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攻破了。”
一个武将道:“大人,属下只觉得蹊跷,那乌桓人为何劳师远征匆匆离去,莫非只是因为瘟疫?”
贺兰宗道:“乌桓人不过想连根拔掉我中原汉人在塞北的最后据点罢了,只是没想到这木城与他们来说是个鸡肋,恰逢瘟疫感染了大军,乌桓人便随即撤了。我倒是想让他们将咱们都杀了,在天上看着这十五万大军折戟木城,也好过抱着带病之躯苟延残喘。说起来,乌桓人中果然有能人,懂得轻重,知道进退,当有可为当有不为。兵家大忌者,优柔寡断,难舍难弃。于此,倒是这鬼将才是将才,他如今已经是三品武将,未来可期啊。”
“听说这鬼将年纪不大,你们见过吗?”有人问到。
另一人回答道:“见是没见过,但我听闻这鬼将今年不过才二十岁年纪,身高九尺脸大如盆。”
“胡说呢,那日他阵前斩杀乌桓大将,咱也远远看了,不过是八尺半巨汉,倒也不到九尺之高。”
顶点
第三百一十五章 神圣的烧烤领地
圣汉许多尺寸采用十二进制,如一日为十二个时辰,一年为十二个月,一斤为十二两,一丈为十二尺,换算地球尺寸,九尺便是身高两米多,身高八尺应该是一米八十多的高度,倒也和张孝武的身高相符。不过张孝武的身高在这个时代,也算得上是一个大高个了。
“那鬼将果真二十岁?”
“对,二十岁。”
贺兰宗道:“这鬼将倒像是经历过当年龙都大瘟疫的人一样,妖孽得很。”
又有人说:“如此见多识广,应是世家子弟,懂得抵御瘟疫方法也不足为过。”
“哪里哪里,此人乃一介平民,尚无士族之身,听说他阿爷不过是一镖师罢了。”
“啊?那他便是天才了。”
却有人也反对道:“这防疫八策,也不知能否抵御,他不过是提了个办法,看把你们美的,好像这防疫八策便能治好瘟疫一般。”
“便是治不好瘟疫,可总算是有人想出办法了,总比没办法等死的好。”
“说的极是,有办法总比没办法好,不管那办法是好是坏。”
“唉,要是军师在,便好了。”
“得了吧,军师在金城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还不如这鬼将呢。”
张孝武的故事是一段传奇,毕竟军中大多数人都是平民子弟,只有一些高级军官将佐才是士族出身,因此众人对他的传说便越传越玄。而张孝武阵前接连斩杀乌桓数将,将乌桓人打得丢盔弃甲,一蹶不振之后不得不撤军返乡,更是成为许多士兵心中的传奇。只是因为他拒绝众人入城,一些人对他心存怨恨,趁机生事罢了。
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张孝武这个传奇的故事,足以让他们铭记一生,流传子孙后代。
贺兰宗听了众人的讨论,微微一笑,吩咐道:“遭遇如此瘟疫,人家允许我们留在疫庄已是仁至义尽,便是你我死了也怨不得别人。从今日起,咱们照做那防疫八策就是。张孝武是塞北将军,统领整个塞北军民政事,你我必须听他的。”
这圣汉三百年立国,从未听说一介平民子弟能够统领一方军政大权,无论未来如何,历史之上,这鬼将必将占据一席之地。
疫庄抗瘟照办木城,木城抗瘟如张孝武的防疫八策,而佩戴面巾便是一个巨大的挑战,面巾又是什么样子?张孝武亲自做裁缝,只做了后世的“口罩”,只不过这面巾口罩只有一层布罢了,目的是尽量减少人们通过空气而感染。好在张孝武及时封城,城内外并不联系,百姓极少又感染者。
张孝武成了一个裁缝,亲自制作口罩,府内的女人们比他手更巧,依葫芦画瓢之后,竟然比他做的还好。张孝武盯着芒种手中的精巧口罩,挑三拣四说:“这不如我,那不如我,这里还不如我……”
芒种气得放下口罩说:“将军,你一个大男人跟我一个小丫鬟计较什么?”
袁婉秋吃吃一笑:“将军是个不服输的性子,万事都要争个第一。”
“将军跟我比绣花吧?”芒种问。
张孝武翻了个白眼,逗得两位姑娘花枝招展,张孝武捏了捏芒种的脸蛋说:“你个胖丫头,整日只会和我生事,再吃下去,你就成了胖丫了。以后我不叫你芒种了,我教你胖丫如何?”
芒种气得哇哇直叫道:“我不叫胖丫,我不叫胖丫,我就叫芒种,左芒种,我姓左。”
正说着话,竺无霜欢快的像一只小鹿半跑来了,手中拎着十几只鸟,张孝武看去,原来是一群麻雀。竺无霜拎着麻雀显摆道:“将军,快看,我打到了什么?”
张孝武笑说:“竺女侠太有才了,你是如何打到的?”
竺无霜道:“这些雀鸟经常去辎重营里偷粮食,那辎重营的温大人见我武艺高强,便高新聘请我们一个人专门去辎重粮仓打鸟,我们也不要什么银子和粮食,只要这雀鸟。哪想到见我们打得多了,那姓温的说话不算是了,非要给我们粮食,他们自己留着雀鸟,你说过不过分。”
“那这雀鸟……”
“自然是我们打得,我们拿了便走,他还能派人拦截我们怎地,除非日后不想求我们了。”竺无霜笑说,“姐姐说,将军昨日偷偷给咱们义军送来了一头牛,改善了义军的伙食,不如把这些雀鸟送给将军,虽然不是什么大礼,却也是一片心意。”
袁婉秋忙问:“陶姐姐为何不来?”
竺无霜道:“陶姐姐去医馆帮忙了,她虽然擅长下毒,却也是为数不多的女大夫,并且救人的本事比许多大夫强得多。陶姐姐在医馆中,可是一手折服了许多男大夫。”
张孝武道:“哪有只会下毒不会救人的人呢,但凡能下毒会下毒的人,更会医人。”
袁婉秋抿嘴道:“所以懂得医人医生,其实也会给人下毒?”
张孝武饶有兴致地接过雀鸟,忽然想到了一道名菜烤鸽子来,说起烤鸽子,东北烤鸽子绝对是天下一绝。张孝武曾经在东北一个叫五常的小城市中吃过鸽友会烧烤店里吃过几次,那个味道着实让他久久不能忘记。既然回不去现代了,索性在古代给自己找一点乐趣,便一拍巴掌说:“咱们今天烤鸽子——烤麻雀,一醉方休。”于是便火急火燎地区准备家伙去了,烧烤架,木炭,钳子,茱萸粉以及其他香料,总之能够找到的香料有一样算一样,都让他找来了。
烤麻雀之前需要先用开水烫了,然后拔毛去内脏,随后煨口。张孝武忙的不亦乐乎,还不允许家中家将和女人插手,说对于一个东北人来说,烧烤是他神圣而不可侵犯的领地,容不得外人指手画脚,甚至一粒盐都不能多放。
芒种一拍脑袋,叹道:“将军又作妖了。”
竺无霜附耳问:“将军如何作妖?”
芒种低声回答:“将军爱吃,也爱做一些美食,灵机一定便发明一种食物,我看啊,将军将来一定会是个大胖子。哼!整日说我是胖丫,我看他才会成个胖子咧。”
张孝武烤的不亦乐乎,烤完之后发给众人,众人看着这黑漆漆的雀鸟,违着良心赞道:“将军的烧烤,乃塞北毒一份。”张孝武听了夸奖他烧烤做法之后洋洋自得,比别人夸他勇武还要高兴,自己吃了一口,吐在地上:“呸!什么玩意!怎么这么苦?”
第三百一十六章 劝说义军
几日之后,天降大雪,掩盖了城外的尸体和乌桓来不及拆掉的营帐,张孝武站在城头望着漫天的大雪,心情格外沉痛。听闻疫庄又死了三百多人,他们正在焚烧尸体,那尸体产生的气味随着北风飘到了城中,百姓们也知道那是烧尸的味道,纷纷关紧门窗。
“呼呼呼——”
张孝武紧了紧披风,身边的副将萧开同样紧了紧披风,道:“才十月末便如此大雪,只怕……今年有不少冻死的人,好在城内粮食足够。管大人从中原运来了一些香料,另外他和西鞑塔的一个部落联系上了,听闻那里有一处盐湖,只是湖盐苦涩,但价格却低得很。”
张孝武后悔自己为什么学的是计算机,他要是唐砖里的云烨,不就能炼制精盐了吗?他仔细用自己初中高中的一切化学知识回忆,食盐里发苦是因为有了氯化镁,而去掉氯化镁的办法……抱歉,早就丢给了化学老师。
萧开打了个喷嚏,说:“去箭楼里吧,外面风太大了。”
张孝武随他一起进进了箭楼,说道:“塞北算是天灾和人祸合在一起了,好在那乌桓没有决意攻城,若是他们拼命攻城,咱们只能放弃木城了。”好在木城有一个大粮仓,木城的四万余人暂时不需要考虑吃喝问题。
张孝武随后问起了各军营对封城的看法,萧开说众人虽然不理解为何军令如此严苛,但大家都习惯了令行禁止,倒也并不觉得什么了,只是因为没了训练,大家无所事事,于是军中赌博之风日益盛行。
“也就是闲的。”张孝武也被封城过,自然知道无所事事的难受,大家整日无所事事,跟关在牢里没两样。现代人还可以看电视、玩电脑、玩手机,这古代娱乐如此贫瘠,又哪有什么项目可以供大家消遣。
此时兀松从城下赶来,上前说道:“将军,义军准备向将军告辞返回中原了。”
张孝武皱眉起来道:“告辞?”他当然不会阻止别人回家乡,只是此时瘟疫横行,他们若是走了,路上感染又该如何?
“对,如今犬夷威胁已除,年底将至,义军众人思念家乡,众人自觉留此无用,便特地告辞。”兀松道。
张孝武想了许久,才说:“你让义军盟主过来,是冉长老吧?”
“是冉长老。”兀松道,自从王枭坚与东方舍失踪之后,义军便举荐了紫金刀冉谷师做代盟主,但冉谷师威望并不服众,这个代盟主也做得有些不稳。
不一会儿,冉谷师便来到箭楼,见众人围坐在炉火旁取暖,便上前拜会。张孝武拉他过来坐在一起,又侍卫给大家在炉子上暖酒,张孝武奉上一杯,冉谷师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暖透了,顿时赞道:“好酒。”
张孝武笑说:“酒是一般,只是这冷天喝了暖酒,的确痛快。”箭楼里也有炉灶,这炉灶烧的是烟石,因为砌了风道,毒烟倒不会弥散在箭楼里。
张孝武让大家喝了一圈,冉谷师终于说道:“将军,塞北大捷,吾等留此无用,倒不如回家,特此向您拜别。”
张孝武道:“冉长老,非是我强行留你们在此,只是如今瘟疫横行,我是担心你们出城之后感染瘟疫。”
冉谷师道:“城内控制极好,这瘟疫并不厉害,又岂能染上?再说我等习武之人身强体壮,瘟疫,不足为虑。”
张孝武内心哭笑不得,这木城控制为瘟疫控制得太好,反倒让众人觉得瘟疫问题题大做了。别说义军心生怀疑,便是军士文武们也渐渐放下心来,胡三万甚至提出补办一个庆功仪式,被张孝武当即否决了。他知道,任何病毒都不会被冻死,只是暂时被封存罢了,所以他担心这些义军出城之后忍不住捡取城外乌桓的财物留作纪念,并感染瘟疫细菌,并将其携带回中原,引起中原浩劫。
为了避免中原浩劫,张孝武不得不强行留住他们,他看了看天气,说道:“如今冰雪尚薄,若厚了一些,我自然允许大家回去。”
“为何?”
“冰雪厚了,城外的一切都会深埋,包括乌桓的营帐。”
冉谷师眼睛一转,明白了缘由,顿时红着脸气道:“将军可是怕吾等贪慕城外犬夷钱财?”若不是对方的身份和地位,冉长老早就跳起来叫骂了。昔日冉谷师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他曾经是少室寺弟子,因为有人侮辱佛门,便份儿挑战,接连打赏了许多人,被少室寺逐出师门,最终成了丐帮的长老。也许是年纪大了,见多识广了,再说遇到张孝武这种打又打不过的英雄,冉谷师还是决定以理服人。
张孝武微微一笑,他知道冉长老是误会自己了,便解释说:“若是钱财,我反倒不担心了,因为众英雄并非冲着金钱才出关协助,而是家国情怀。可我担心的是城外物件上沾染瘟疫,冉长老,义军走后,定然会有人留下一把乌桓的刀或者一面旗子,或一件犬夷的衣服当做纪念,也好回到中原后与家乡朋友有所交代。而这些物件之上,沾染了污秽,瘟疫便留在期间,极可能他们将瘟疫带回家乡啊。”
冉谷师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保证道:“他们不会拿这些玩意,我会勒令他们禁止捡拾城外一切,如此可好?”
张孝武依旧摇头,坚定地说道:“冉长老,若是我,我都会随手带一些纪念品,更何况他们。义军本便是江湖各帮派组成,因为有犬夷威胁才听首领话语,如今威胁告解,他们又岂能听你的话了?我猜想,冉长老前来,也是因为许多人闹起来,是也不是?”
冉谷师被说中来由,顿时老脸一红,他这个代盟主虽然年纪大,可威望却远不如王枭坚,尤其是一个牺牲的王枭坚。如今义军想要回去,也是因为众人要求,而冉谷师有没有威望服众,便只能代表大家向张孝武说清,只是涉及面子问题,冉谷师也不好承认,便说道:“这个……也是丐帮的意思。”
第三百一十七章?病卒逃亡
张孝武却丝毫不给情面,直接拆穿道:“我想丐帮应该不想走,至少这个冬季不想走,想走的不过是一些名门大派吧?犬夷大败,塞北安定,三年的塞北战争终于告一段落,他们一定想回去好好宣扬一番自己。唉,虽然大家为保家卫国而i到木城,可共患难易,同富贵难啊,他们的心思,想必冉长老也是清楚的。”
冉谷师又被说中,尴尬一笑,道:“将军,若是强行留下他们,只怕引起众人不满啊。”
张孝武自然不惧怕众人不满,这两千多义军比起中原数千万百姓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想了想,才说:“如今封城,军民具一,无论是义军还是百姓,当必须听从命令。冉长老,还需您老人家转告,一月之后,封城结束,但如今却一个都不能走。”
冉谷师告退而去,兀松才说道:“将军,言重了。”
张孝武叹气道:“但愿瘟疫不严重,我宁可言重。”
义军算是暂时被强行留住了,不过张孝武也知道留他们不久,毕竟人心是无法用命令和要求遏制的。义军想要回家的心,无非就是眼下冬季i临,还有两个多月就过年了,中原汉人无论什么身份,总习惯性回到家中和家中长辈在一起守岁过除夕。
义军不是军人,自然不会有军人一般的觉悟,张孝武也只是多留他们一阵子,并且等待陈关西将银两运送回i,也好尽早给大家发放赏银。他也担心义军骂他无情无义,还旁敲侧击让竺无霜打听一下,竺无霜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叽里咕噜转个不停,指着他吃吃笑道:“合辙你也怕别人骂你呀?”
张孝武哭笑不得道:“我不是怕别人骂我,我是怕别人误会与我。我封城是为了他们好,可若是被人误会,便是比冤死还冤死。”
竺无霜拍了一下手说:“你放心了,大家虽然有那么一定点怨气,但都知道你是为了他们好,大家最多就说你反应过甚了而已。大家也知道你把兵卒关在了疫庄,避免了瘟疫的传染,所以有人认为无事了,可以回家了,你不让大家伙儿回家,他们就多留几天便是。”
大德元年十月二十八,木城城内出现第一例瘟疫死亡病例,是哪个最早发现瘟疫的斥候,张孝武立即下令焚烧他的一切,并将屋内撒满了石灰以杀灭细菌病毒——而此时疫庄,已经由一万多人,减少到了九千余人。
短短十日之内,疫庄内有一千个兵卒死亡这个死亡速度甚至超过了金城时。由于众人居住在一个营房里,往往发病之时,一死一营房,其凄惨模样让人恐惧。而疫庄内除了瘟疫致死,许多士卒心存绝望自杀,也增加了贺兰宗的麻烦。
贺兰宗尽心尽力治理疫庄,但疫庄许多人并不是他手下,几个人悄悄地储存了粮食,裹着被子便偷偷向两狼关逃走了。贺兰宗i不及发觉这些人,毕竟最近死亡的人太多,他以为他们也死了,便没有理会。
这些人绕过木城,向两狼关行去,顺着风雪艰难行走了三日三夜,终于i到了两狼关城下。
当狼卫见到金城战俘时,一个个热泪盈眶,将其引到关内。
木城三次大捷的消息引得狼卫羡慕不已,新任狼卫统帅慕容延懊恼不已,万没想到塞北的那个小家伙居然一飞冲天,接二连三战胜乌兹、鞑塔和乌桓前后三十万大军,以一万鬼卫战胜三十万犬夷,非但创造了圣汉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大捷,也让许多士族将领脸面无光,风头全都被张孝武这个平民出身的小子抢走了。
随后,张孝武的书信传到了两狼关,告诫其塞北瘟疫,木城封城。
慕容延起初紧张了一段时间,还禁止人们出入两狼关,然而随着时间的前进,慕容延发现瘟疫并没有引起灾难,甚至许多百姓不知道瘟疫。于是他下令重开两狼关,关外百姓可以进城互市。
对于慕容延的盛情款待,几个从疫庄逃出i的生病汉军士卒感动不已,便将自己所有经历说给他听。而最让慕容延感兴趣的,便是张孝武断然拒绝一万余人入城修养,而是将他们赶到了疫庄这一无情举动,此举可以说是“赶尽杀绝”,迄今为止,汉军病死快两千余了,都是拜张孝武所赐。
“太无耻了!”慕容延手下将领气得跳了起i,“此人狼心狗肺!如不是金城诸将拖延,他又岂能安心做他的将军?过河拆桥,无耻至极!”
慕容延手下纷纷大骂张孝武,倒是慕容延伸手压了压,说:“这张孝武毕竟斩杀了诸多犬夷,不管他是用计也好,运气也好,总归在皇上的眼中,他就是替帝国挣了面子。你们有本事在此吵吵嚷嚷,为何没有三胜犬夷?”
一个军候道:“那是因为咱们狼卫只能守关,若是皇帝让咱们出城寻找犬夷交战,咱们早就立下赫赫战功了。”
慕容延点点头,说道:“郑军候所言极是,然事不可为也,过去便过去了吧。而今咱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疫庄的九千多袍泽惨死!肇录事,立即草拟奏折,我要参他张孝武一本草菅人命,背叛袍泽!郑军候,点两千士兵,带一千马车,立即赶往疫庄,接走袍泽!他张孝武不给袍泽治病,咱们狼卫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亡。”
“喏!”
奏折随着狼卫一起出发,一个向北,一个向南,但显然向北的狼卫速度更快,只用了两日,他们便赶到了木城。贺兰宗大惊失色,匆匆找到狼卫军候,忙说:“不能走,他们不能走,一旦他们入关,后果不堪设想!”
郑军候冷笑三声,道:“狼卫不能见死不救,贺兰军候,你还是自己管好自己的事儿吧,若是再跟着那张孝武走下去,只怕……前途就毁了。一个平民子弟,能有多大出息,你被他骗了啊。”
士兵们听说可以入两狼关修养,顿时一个个顾不得贺兰宗的阻拦,纷纷随同他们赶往了两狼关而去。贺兰宗只得派人告诉木城,有七千多生病士兵,已经向中原而去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毒娘子告别
两千狼卫抵达木城而绕之时,张孝武便已经知道了,并且已经猜出i他们要做什么。但他并没有阻止,当得知大约有七千身患瘟疫士兵被狼卫接走,前往两狼关治病之后,张孝武内心矛盾重重,内心纠结万分,一夜之间急得白了鬓角的头发。他知道这些生了瘟疫的人入关之后会给中原带i什么,然而他能阻止吗?
他敢阻止吗?
他阻止得了吗?
一旦他阻止,他犯下的过错便不只是放弃瘟疫病身的袍泽了,那就是造反,那就是将整个圣汉变成自己的敌人。张孝武不过是因为数次击败犬夷而新晋晋升的三品将军,在朝廷里,他无权无势,没有任何根基,即便出了事,也没有任何一人替他说话。
“好在事先得了太子的账本,也算是误打误撞了机缘巧合,或许还真能用得上,找一些人帮我个小忙。”张孝武心想。
刚刚坐下,张孝武便看到兀松赶i,陡然见他鬓角斑白,吃了一惊道:“将军,何必如此焦虑,你的头发……唉……”
张孝武摆摆手,示意他坐下,又吩咐王一瑾寻一些点心过i,两人喝着茶吃了点心,算是吃了早饭。
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两人吃饭悄无声息的,别人误以为正厅无人,一声声欢笑声传i,原i是陶止若i到将军府府上与竺无霜告别。两人说话间i到正厅,突然见了张孝武与兀松,忙施礼问候,陶止若上前说道:“张将军,承蒙在塞北的多日照拂,今日特i道别。”
张孝武收了点心和茶水,兀松也停止了晨食,两人上前还礼,张孝武问道:“你们义军上下已经决定好了?”
陶止若道:“是的,大家都决定好要走咯。”
兀松道:“可瘟疫横行……”
陶止若道:“瘟疫只在疫庄罢了,外面哪里还有瘟疫的咯?”
兀松道:“城外疫庄的人,已经被狼卫接走了,他们回中原了。”
陶止若大吃一惊,叫道:“他们身患瘟疫!难道——霍乱中原?”
张孝武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陶姑娘,我先前担心的义军返回时路上患病,反倒不重要了,那些身患瘟疫的金城士兵才更让人担忧。”
竺无霜立即跳过i说:“将军,那些人回到中原,会引起中原的瘟疫?”
张孝武想了想说:“大概会,但今年入冬较早,人们平日不会走动,应该不会大规模爆发。我担心的是明年春季,明年中原或许会有一场浩劫。十五万乌桓大军败给了瘟疫,更何况手无寸铁,毫无准备的百姓。”他转向陶止若,恳请道:“陶姑娘,如今我有一事相求,望你能转达给义军众人。”
“将军但说无妨咯。”陶止若一双大眼睛盯着他说。
“义军若执意返回中原,一定要将塞北上发生的瘟疫如实告知中原各地,请中原各地严加防范,务必将木城中施行的防疫八策告知各地。”张孝武神色有些激动,他忍不住上前抓住陶止若的手,恳请道:“这是我最后求义军一次了,一定要将瘟疫的事情告知各地,严加防范,务必严加防范。”
陶止若被握住了手,顿时心中一震脸色绯红不已,她后退一步挣脱开他的大手,竺无霜吃醋道:“将军,你弄疼姐姐的手了,知道你喜欢人家,也用不着这么着急吧?”陶止若更是被她说了一个大红脸,轻捶了她一下,嗔道:“胡说八道的咯。”
张孝武这才注意刚才的行为有点过了,他连忙道歉,的确忘记了男女大防,好在人家似乎并不在意,并且看起i陶姑娘也没有明显拒绝。倒是竺无霜插嘴之后让大家很是尴尬,兀松咳咳地咳了几口说道:“陶姑娘,事关中原百姓,还请义军及时告知。”
陶止若点了点头当即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回望过去,见张孝武正在目送他,心中微微一叹:“真是个木头。”
竺无霜忽然说:“将军,姐姐要走了,你不送一送吗?”
张孝武一拍脑袋,忙走上前i,顺便送她出i。因为封城的原因,街道上没什么人行走,只有几个治安营的士兵在巡街而行,见到是将军带着两个女人,连忙闪过一旁。
走了一会儿,竺无霜气道:“将军,你就这么送人吗?不说点什么?”
张孝武道:“此时无声胜有声。”
“呸呸呸,我才不信咧。”竺无霜推了推陶止若,说:“姐姐,你说,你有什么话说?”
陶止若便只是看了张孝武一眼,终于说道:“当时若是我,也会跳入佳澜河里的咯。”
张孝武全身一震,呆呆地看着陶止若,竺无霜不明所以问道:“姐姐你说什么呢?”陶止若微微一笑,鞠身告别转身离去,竺无霜便追了过去。
张孝武许久之后才笑了起i,回到府中,见兀松正带着一批文书们讨论着什么,他走过去询问,兀松才说:“我们这些文官认为,既然慕容延派兵接走疫庄里的兵卒,并且不与你这个塞北将军打照顾,要么是他性格刚烈不屑与你交往,或者不齿你将兵卒安置于疫庄的行为。但还有一个猜测,那便是慕容延乃真小人,他接走那些病卒,不过是想接机参你一本,并且一定会夸大其词,甚至让朝文武熟人参你一本。”
张孝武道:“我知道此人靠不住,单凭他参吧。”
兀松摇头道:“此人狼子野心,所图非小,将军一定要注意。先前你不过是木城守将,他自然拉拢与你,可如今你是塞北将军,与他平级,他又岂能心甘情愿。”
张孝武淡然一笑,道:“等着吧,等两狼关出问题再说。”
另一边,义军终于得到了允许还乡的消息,却因为疫庄里的生病士卒先回中原了,于是众人纷纷抱怨起i。一些人开始犹豫,到底是该不该走,走了担心染上瘟疫,不走又担心担心家人得瘟疫。还是陶止若说,将军认为天气越加寒冷,导致百姓不得不在家避寒,与封城无疑,他担心的是明年出暖花开。众人稍微思索之后认为极有道理,便有一些人准备离开此地。
第三百一十九章 王枭坚归来
此时忽然有一男一女两个牧民前来木城,由于木城封城,官兵自然不允许牧民入城。却见其中那个身高八尺中年壮汉摘掉帽子,高喊道:“吾乃义军首领王枭坚,还请劳烦通报。”
守城官兵听闻,顿时大惊,所有人都以为王枭坚死了,万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众人连忙告知张孝武。张孝武急匆匆来到城门,打开城门,见来人果真是王枭坚,便引他入府,并询问那日之事。
王枭坚说,那日逃出疫庄之后,他们一路向东逃走,期间在一片沙漠之中,神剑门掌门东方舍不幸掉入流沙之中,而他则逃到了一个鞑塔的小村落中,被人所救。不几日,鞑塔战败,许多鞑塔士兵纷纷逃回家乡,村里里的鞑塔战士返回来,但更多的人没有返回。几个鞑塔人见他是汉人,便要杀了他,王枭坚当时身体许多,不能抵挡。
但好在收留他的人家女人苏雅拔出亡夫的刀子,将那几个鞑塔士兵赶跑,原来这苏雅是看中了王枭坚。苏雅年纪也只有二十二岁,十六岁嫁给丈夫,但丈夫除了酗酒便是打仗,几乎不在家,六年来也没有子女,人们都以为她不能生养。苏雅的丈夫听了别人的话,准备另娶一个女人,恰逢此时被征召入北鞑塔。
王枭坚对苏雅感激万分处处帮忙,让从未得到爱情滋润的苏雅大为感动,苏雅便觉得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的男人。于是,在王枭坚最危险的时候,苏雅不顾危险,拿刀子赶走了同村的人,保护下了王枭坚的性命。她哪里会想到,她保护的是一个在中原响当当的高手,如果她不出手赶走那些人,只怕那些人全都会被王枭坚反杀了。
但部落族人却并不感激苏雅,他们认为她的所作所为是背叛了村庄部落,应该被所有人排挤排斥。
王枭坚身体渐渐恢复,见有人侮辱苏雅,便出手将那群人赶跑了,苏雅这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武艺这么厉害。草原的女人最喜欢的自然是英雄壮士,王枭坚身材高大但为人彬彬有礼,对她也尽力照拂,苏钰于是便决定一定嫁给他。于是在一天夜里,她直接睡在王枭坚怀里。
王枭坚自然也没有拒绝,两个苦命鸳鸯在这草原上成了家人,过上了神仙眷侣的日子。尽管两人语言不通,但许多事情并不需要语言。他觉得他天生就应该娶她,而两人似乎一个眼神便可以相互明白对方的意思。
因为邻人厌恶,不断有人驱赶,尽管王枭坚武艺高强无人敢惹,可总被人排斥的感觉让二人非常生气。王枭坚便让苏雅跟他一起去汉地生活,苏雅毫不犹豫,收拾收拾牛羊,一把火烧了毡帐,便随着丈夫来到了木城。
张孝武听了王枭坚的故事之后大笑不已,连说:“王盟主,没想到你桃花运不绝,当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王枭坚也老脸一红,这段缘分来的巧,也来得及,甚至他并未多想便有了一个女人。王枭坚曾经也有过一个妻子,只是当年妻子难产而亡,王枭坚便再也没有续弦的打算。他将一切投入到捕快的工作中,成为了幽州著名的捕快,让多少通缉犯头疼不已。后来他与家人闹翻,流浪江湖做了丐帮的舵主,便再也没有招惹过女人,万没想到别人打仗杀人,他打仗得了个媳妇。
张孝武说:“晚上设宴款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王枭坚摇头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才是。”
张孝武哈哈大笑,道:“咱们俩算是解不开的缘分了,你救了我,我也救了你,哈哈哈。一斤,去告知义军,说王盟主平安归来了。还好他们没走,若是他们走了,只怕你成了光杆武林盟主了。”
王枭坚忙说:“在家只是义军盟主,哪里敢称得上是武林盟主,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义军得知王枭坚平安归来,纷纷跑到将军府见他,当东方圣道得知自己的父亲死于流沙,并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手足无措,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阿爷是英雄,如此死法,当得豪杰。”王枭坚自然是同意这个说法,只是东方圣道的这个态度让人有点哭笑不得,他拍拍东方圣道肩膀说:“你阿爷说,你有什么困难,只管找我。”
东方圣道说:“我若求你,一定是我已经死了。”
众人不禁莞尔,这东方圣道的确与常人不同,难怪他阿爷要多次托孤,只怕是个憨郎。
晚间,塞北将军府设宴为王枭坚举办欢迎仪式,迎接他的归来,义军主要代表和军中代表算是趁机“团建”了一下,无非是大家在一起就着面条喝酒。木城缺少蔬菜与肉类,虽然不缺少白水面条,可这白水面条吃多了也难受。
好在这时候苏雅贡献了两头羊,对于这位大方的“嫂子”,众人虽然因为她的鞑塔人身份而感到一丝丝别扭,可却不能不赞叹她的好爽和大方。不过后来大家打听到,原来苏雅和王枭坚是一路赶着羊群过来的,人家有一百多只羊……
宴会结束之后,义军众人纷纷返回营地,张孝武单独留下王枭坚住在府上。将军府内房院众多,张孝武家人很少,王枭坚便和妻子苏雅暂时住了下来,但苏雅不愿意凭白受人恩惠,送给了芒种十只羊作为感谢。
张孝武将王枭坚拉到偏厅,并将瘟疫与自己的担忧说与他听。王枭坚虽然未经历过瘟疫,但他经历过蝗灾,幽州历史上经常闹蝗灾,一旦蝗灾到来必定生灵涂炭饿殍遍野。而瘟疫同样如此,到那时人将不人鬼将不鬼,他相信张孝武的话,保证道:“返回中原之后,我必广告天下塞北瘟疫之厉害。”
张孝武道:“塞北瘟疫其实最是狡猾,它最快发病一个月,最慢发病四五个月,所以许多人并不在意,还只是认为一场小风寒罢了。”
第三百二十章?打麻将否?
就在义军欢迎王枭坚返回木城的同时,两狼关内却爆发了瘟疫,先是狼卫士兵感染,随后传到了狼卫将领,而后又传染到了青楼与酒肆,以至于不久之后全城渐渐受到感染。
瘟疫传播如此之快的原因,是因为两狼城人口密度大,商业发达,百姓们感染之后虽然能够得到有效救治,可守将慕容延请示了瘟疫,却并未加以控制,以至于瘟疫很快蔓延开来。塞北瘟疫最大的特点并不是发病快,而是发病慢,持续时间长,因此反倒利于传播,以至于在短时间内整个两狼关几乎无一幸免,人人剧烈咳嗽。
百姓们起初也毫不在意,每当季节交换之际往往有伤寒感冒咳嗽现象,多数人挺一挺、撑一撑也就过去了。但这一次大家发现撑不住了,几乎全城人都在咳嗽,连慕容家也的人也染了瘟疫咳嗽不止,他的长子可能对瘟疫抵抗力差一些,居然病倒了,这才引起了他的注意。
慕容延这才想到木城的防疫八策,但此时实施已经迟了,好在慕容十三对父亲劝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若阿爷忌惮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瘟疫若再不加以控制,只怕这两狼关就要折了啊,我们慕容家也会因此被圣上责罚啊。”
慕容延这才害怕了,立即下令严格按照木城的防疫八策施行,而许多百姓因为听说瘟疫一事,纷纷向中原逃去,也将瘟疫影响带到了中原。慕容延想到了自己弹劾张孝武一事,内心些许内疚,但事关自己的前途,他不敢写奏折证明清白,便只装作糊涂罢了。
慕容十三知道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只能苦笑不已,自己写信给张孝武,让他提防着点朝廷中的明枪暗箭。恰好陈关西出塞,慕容十三便将书信交给陈关西,托他带给张孝武。
几日之后,陈关西押送五万两白银回到木城,首先便被隔离了起来,他还纳闷呢,怎么一入城便被关押了呢。
张孝武很快得知两狼关内瘟疫情况,冷笑不已,对左右说道:“慕容老儿活该受死,这两狼城,被他所累!”
兀松道:“两狼关重于木城,若两狼关有事,则中原危险。”
张孝武笑道:“无妨,有我塞北鬼卫在此,断然不怕犬夷来犯。”
众将深以为然,又得知两狼城内瘟疫横行,暗暗心说还是将军方法得当,否则木城也得落得与两狼城一个下场。又过了几日,陈关西以及他的手下先后剧烈咳嗽起来,这才知道自己得了瘟疫,心中担忧不已。张孝武面戴口罩找到他,安抚众人情绪,并对大家说:“瘟疫不可怕,只要应对得当,我们一定能挺过去。”
犹豫塞北缺少医药,鬼卫应对瘟疫的办法也只能是硬撑着,好在大雪很快来临,大雪的到来也让木城暂时安全了下来,人人都藏在家中过冬,没有人再出门闲逛。
义军众人便在此时纷纷告辞,离开了木城,返回中原而去。张孝武留王枭坚多住几日,王枭坚却拒绝道:“有我约束大家,路上还安全一些,若是我不约束,只怕这些人会在两狼城感染了瘟疫。”
张孝武道:“一定记着,喝开水,不能喝生水,所有食物必须煮熟了才吃。防疫八策,你可以自己改变一下,毕竟不是每个地方都是塞北。”
王枭坚告辞而去,义军纷纷离别,张孝武去寻找陶止若,却只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个地址,那地址正是岭南药王谷所在。张孝武明白她的心意,但他从来也不是一个为儿女私情牵绊的人,也不是一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首领,他只是将这封书信珍重地收藏了起来。
陶止若不告而别,独留一封书信,而竺无霜却留了下来,她的理由是作为塞北将军贴身护卫,她必须保护将军安全。张孝武哭笑不得,问道:“你别说那些鬼话,告诉我实情,你为何不回中原家乡?”
竺无霜这才勉强解释说:“我阿爷我阿娘给我定了一门娃娃亲,我是不愿意嫁给一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这才逃婚出来的,哪能轻易回去?”
“合辙你是逃婚啊,你义父知道吗?”
“知道啊,他说,他护着我,见了我阿爷之后他劝说。”竺无霜气呼呼地插着腰说,“哪想到他先走了,还娶了个鞑塔婆子,一点没有做义父的样子,这就把我给丢弃了。将军,你说我是跟着他们夫妻走,还是留下来,你说?”
张孝武笑道:“那你就留下来吧,否则府上三缺一,玩什么都少了点。”
“玩什么?”
“麻将。”
“麻将是何物?”
张孝武感慨道:“麻将,是天底下最好玩的棋牌,是——我事先警告你无影手竺无霜,你要是跟我玩麻将的时候用你的武艺,当心我把你手绑起来。”
竺无霜拍着平坦的胸脯保证道:“那还用说,我从来不跟朋友玩赖,你快教教我怎么玩麻将。”
张孝武道:“首先,咱们得先有一副麻将,我才能教你玩法……”
麻将的出现,给无趣的木城封城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由木头打造的麻将很快受到了所有人的欢迎。张孝武教大家的麻将玩法很简单,就是最简单的垃圾胡玩法,后来大家觉得玩法太过简单了,便询问张孝武还知道什么其他玩法。张孝武只会两种玩法,一种是垃圾胡,另一种便是吉林长春的下蛋麻将,显然他更擅长下蛋麻将,赢得竺无霜、芒种和袁婉秋三女月钱全都没了。
为了对付张孝武,竺无霜开始耍赖了,用了她的功夫偷牌换牌,每每赢了张孝武不少银子。看到自己口袋里的银子日渐减少,张孝武这才发觉不对劲,竺无霜矢口否认自己玩赖作弊,张孝武又抓不到她的把柄,只能气得不再和她们玩麻将,没事去街上巡视去。
比起去年冬天,今年的冬季更冷,张孝武担心百姓们会饿死,并担心中原气候。他们很久没有收到朝廷的邸报了,也不知中原如何,甚至两个月前发给朝廷的奏折也没了消息。
张孝武心中怀疑,难道朝廷对于击败乌桓大军,并不在意?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友苏钰
朝廷自然在意鬼卫大军大胜乌桓这一仗,而且这一仗太过漂亮,仿佛如传奇演义一般,什么阵前叫阵,武将单挑,以一己之力连杀敌将。张孝武先前的故事再加上最近的风光,足以写成一部传奇来,但恰恰是因为风头太盛,以至于朝廷上下不知如何封赏了。
一个平民子弟,以鬼将之名,统帅塞北青龙残军,接连击败各路犬夷大军,并帮助大德帝开疆拓土,谁能说给他什么个赏赐?
大德帝也为难了起来,按照惯例,张孝武当赏赐三品侯,由于张孝武是雍州河间府蕴县人,大德帝需赏赐他为三品河间侯。赏赐一个侯爷并不是刻意压制,而是为了方便皇帝未来继续奖励,例如笃山伯力挽狂澜拯救了朝廷,由二品伯晋升为一品伯,而明年九月皇帝大婚迎娶笃山伯孙女之后,皇帝更会晋升叶向东为三品笃山郡王。
张孝武年纪轻轻,又没有家族支持,四世三代为国效力,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得到三品河间侯已然是破了圣汉的惯例了。所以嫉妒者自然心有不甘,人家左丞相张宽在朝中效力四十五年,如今也不过是一个二品夫爷,凭什么二十岁的张孝武就能做侯爷?
于是大家心照不宣地暂停赏赐,说是等着塞北完全平定再说,尤其是乌桓大军虽然铩羽而归却并未折损严重,明年春暖花开之后,乌桓极有可能再一次南下。皇帝也只是下令赏赐鬼卫十万两白银,暂时并未给与过多的赏赐。
因为乌桓大败,圣汉帝国与乌桓帝国的协议暂时作废,护送庐陵公主一行北上的苏钰终于返回了龙都。
五月份时,朝廷决定将庐陵公主嫁给乌桓小王兀立塌,但苏钰护送她时恰巧遭遇洪水,于是车队便被洪水拦住了一个月的时间。等洪水退去,庐陵公主因为思念母亲过甚,在雍州病了,苏钰生怕庐陵公主病逝,连忙请各地名医。
等庐陵公主病情好转,已经到了十月,苏钰也得知乌兹与鞑塔大败的消息,心说好么,这张先之好一个厉害的将领。车队行到珲州时,又听闻乌桓也被大败了,苏钰顿时傻眼了,乌桓大败,这和亲还和不和了?
和亲吧?
将公主下嫁给一个战败的犬夷,太丢朝廷面子。
不和亲吧?
已经答应了番邦,又岂能食言?
苏钰一番踌躇之后,忽然得到四皇子的秘密书信,四皇子在书信中说,乌桓食言在先,攻占了金城,并屠杀了金城士卒,苏御使可以再等等圣谕。于是苏钰便又等了几日,果然接到了传报,因乌桓撕毁约定,圣汉决定停止公主外嫁,勒令于是苏钰护送庐陵公主返回龙都。庐陵公主喜极而泣,苏钰也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承担骂名了。
从龙都出发到珲州,苏钰等人走了足足五个月,而从珲州回到龙都城,他们这一行人居然只用了五天。回到龙都之后,大德帝赏赐了苏钰一个闲散的官职,司职藩理院司理,在藩理院,除了司丞就是他了。可苏钰这个外来户,一到藩理院便被架空了,司丞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言下之意就是你最好什么都别做,只做一个吉祥物就好了。
苏钰知道自己就是笃山伯的一个工具,笃山伯绝不会在意自己的前途,于是也没有去求笃山伯,毕竟一个正四品的藩理院司理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官场尽头了。
于是苏钰便不插手藩理院的任何事,甚至上朝都不用他去,每个月领着月俸,喝着小酒跟别人吹嘘自己多多厉害。他心怀不满,满腔愤愤。他看每一个人都不顺眼,看每一个大臣都是鸡鸣狗盗之徒,于是整日买醉花间。
人人都知道苏钰曾经是龙都府尹,如今又是藩理院的司理,对他虽然态度恭敬却不尊敬,毕竟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在朝争中失去了靠山的人。
找苏钰麻烦最多的便是七皇子轩辕子动,只是如今的七皇子学聪明了,不自己出手,而是派一些人暗中给苏钰找麻烦,不杀他不打他不骂他,专门恶心他。例如苏钰去青楼买酒,结果结账的时候忽然发现钱袋子丢了,苏钰回家之后,有人送来专门送来一堆死猫死狗说是贺礼等等。
苏家上下的态度忽然大变,因为苏钰招惹了皇族,甚至他的大哥让他独立出户,气得苏钰大闹苏家。好在苏老爷子做主,将分家出户一事压了下去,老爷子也明白,苏家虽然现在遭难,遇到小人报复,但苏家的崛起还是要看苏钰的。
忽然有一日听闻有人弹劾张孝武,于是便询问缘由,打听得知前后。原来是张孝武风头太盛,多次击败犬夷,如今又战胜了乌桓,兵部的人认为一个平民做了三品将军已经到天了,赏无可赏,便准备找他麻烦。于是兵部有一个小吏弹劾张孝武不尊号令,于第六团死士营时贪污军士的军饷,并且有死士营校尉黄升的证词。
苏钰恼怒异常,这黄升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污蔑别人清白,死士营军饷一直存在黄升手中,张孝武作为校佐又何时能接触到军饷银钱,当真荒谬。然而他又打听,兵部还真准备用这个做借口,免了张孝武的塞北将军一职。更加诡异的是,那黄升去兵部画押作证的时候,竟然突然暴毙了,于是他的证词便成了悬案,有人说人之将死必吐实言,也有人说黄升一介小人污人清白。
但弹劾张孝武的奏折,却依旧被送到了皇帝面前。
苏钰如今只是一个闲散的官吏,对于别人污蔑友人一事无能为力,可他又无处发泄,于是一腔愤恼化作动力。他决定闭门写作,用了三天便写出了一本《鬼将行》的。苏钰知道这本书必定引起朝廷乃至天下反应,于是委派了心腹去其他地方刊印了一百本,随后分发到龙都各处。至此,龙都各坊均收到了《鬼将行》,而故事精彩至极,如身临其境一般,顿时成为整个龙都最受欢迎读物。
苏钰虽然印了一百本《鬼将行》,可坊间自己印刷了上万本,龙都城内的说书人纷纷说着这本故事,往往能吸引无数读者。张孝武人未到龙都,龙都上下已经充满了他的故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民间百姓中是多么受欢迎。
顶点
第三百二十二章 《鬼将行》
龙都街头巷尾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个叫《鬼将行》,尽管百姓们厌恶塞北之战,且因为青龙军战败塞北,很多百姓不愿讨论关于这场战争的一切。百姓们哪里知道,在塞北还有一个小将在力挽狂澜,还有一个平民出身的子弟以一己之力独抗几十万犬夷联军,甚至将他们杀得大败而归。
什么土城三箭射退百万犬夷也就罢了,还有俘营擂台杀塞北三金刚,入死士营护送顾家小姐路上剪灭塞北沙匪,为第六团及木城百姓断后火烧乌桓骑兵,护送于是苏钰和七皇子北上舌战北夷文官,劝走十几万靺鞨与北夷大军,灭乌兹大军,刺杀鞑塔王力高图,木城下连斩五将生擒一将,这些种种故事,让龙都百姓如痴如醉。
但由于《鬼将行》这本中涉及到了七皇子,而且朝廷一致认定劝退靺鞨与北夷大军的人是七皇子轩辕子动,在《鬼将行》中,七皇子完全是一个透明人,可有可无,甚至没了七皇子根本不影响,他的存在反倒不如鬼将手下一个叫做王一瑾的侍卫,于是很多人明白过来,其实七皇子根本没有参与其中,是朝廷有意将功劳给了七皇子。
联想到七皇子在龙都城内的种种不堪行为,众人也一致认定,七皇子根本不可能偷偷随着大军北上。
不久,更有人爆出,当时御使苏钰北上时只带了三十六个侍卫,且这些侍卫临走之前都签了绝命书,连侍卫都觉得必死无疑,一个皇子又岂能以身涉险。便有人去求证那三十六个侍卫,他们自然没有得到皇上的告诫,也不知其中缘由,便力证道:“七皇子?根本不存在?他那种胡闹惹事的性子,怎么敢让他去塞北,万一他惹怒了犬夷,我们岂非被当场煮熟了给野人吃?”
《鬼将行》这本写得精彩至极,很快传到了宫中和众大臣手中,于是有人又趁机弹劾张孝武试图抢占七皇子的泼天之功,谁都知道,劝退犬夷的人是七皇子嘛,而也正因为此,七皇子才得以被皇帝饶恕,勒令其回皇子府反省三年。现在若说七皇子一事是假消息,岂不是在说朝廷撒谎,皇帝撒谎?
皇帝岂能撒谎?
皇帝若是撒了谎,那国家颜面何存,圣汉帝国颜面何在?
大德帝勃然大怒,下令封查所有《鬼将行》的书籍,并统一销毁。与此同时,大德帝下令给金衣卫,彻查《鬼将行》的作者。然而《鬼将行》作者西门吹灯只是一个笔名,谁都可以叫自己西门吹灯,又从何查起。
金衣卫统帅王敬之犯了难,从前但凡这种查案工作全部交给银衣卫来做,金衣卫只负责两个工作,一是监视众大臣是否有反意,二是将各地情报及时有效地传递给皇帝,让他们办案查作者,虽然并非大材小用,却也驴唇不对马嘴。
王敬之立即想到了曾经的龙都府尹,那个险些被自己杀死的苏钰来,这小子虽然胆小如鼠贪财如命,可为人却有几分本事,担任龙都府尹两个月,办了三十几个案子。于是王敬之便找到了苏钰,苏钰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还以为王敬之发现了自己。不过当得知王敬之求他查找这个西门吹灯是何人时,苏钰反倒笑了。
“玉帅,如今我不过是藩理院的一个小小司理,又岂敢插手金衣卫一事?”苏钰忙道。
王敬之忽然说:“你可以帮着我们金衣卫做事。”
苏钰刹那间明白过来,王敬之这是拉拢自己入金衣卫做事,他脑筋飞速转动,忽然笑了起来,说:“玉帅玩笑了,我若是去金衣卫,岂非抢了玉帅的饭碗,再说我也没有能力统领金衣卫。你也知道我这个人爱财,我怕我做了金衣卫统帅,金衣卫日后成了专门敛财的户所了,您说是不是?”苏钰这么说也并无不可,因为从品级上,苏钰与王敬之是平级的,他若是去了金衣卫,按照品级来说,只能取代王敬之的位置。
于是王敬之哈哈大笑,道:“我倒是缺一个助手啊……”
苏钰道:“若是赏金足够的话,我倒也能兼职帮忙。”
王敬之哑然片刻,道:“每个月一百两银子,和四方先生一起助我,如何?”
“一百五十两。”苏钰立即还价。
王敬之:“……”
让贼查贼,自然是查不到贼的,苏钰也知道王敬之为什么一定要拉自己入金衣卫,因为王敬之的金衣卫始终无法将触角伸到鬼卫内部,更无法拉拢鬼卫诸将,所以将目标打到自己的身上。但苏钰也知道自己存在的价值,狡兔死走狗烹,因为鬼卫存在的威胁,金衣卫必须依靠他,所以鬼卫绝不能倒。
至于《鬼将行》的作者西门吹灯,嗯,就让他去吧……
《鬼将行》大受百姓们的欢迎和热爱,究其原因在于三点,第一点是故事写得太过精彩,第二是百姓需要一个外胜强虏的英雄,第三点便是张孝武出身草根平民,而百姓们同样也需要一个平民出身的偶像。
圣汉帝国是二元社会,士族人口稀少,但掌握着几乎帝国全部资源,平民百姓人口众多,但作为士族的依附而生存,尽管圣汉帝国在各地设立蒙荫堂广泛教授平民小孩读书识字,但这些小孩读书识字的目的却是为士族服务。而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表面上是平民百姓唯一摆脱现有身份,为官晋级的机会。
但纵观每次科举天地人三榜中,士族学子便占了八成,另外富家出身者占了一成,还有一成才是天下平民学子。但这一成平民学子也仅仅是从官罢了,真正想能够成为士族,或者说摆脱平民身份,实则难之又难。张孝武的出现,让很多人看到了希望,也让很多人意识到,如今的士族中有许多废物,国家危亡之际还需要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挺身相助。
于是,张孝武便成了许多士族官吏的眼中钉肉中刺,对于这样一介平民出身的将军,他能力卓绝,屡立奇功,还有民间的声音支持,谁能不嫉妒?别说普通官佐,便是笃山伯对张孝武如此受百姓爱戴也心中玩味。
第三百二十三章?帮倒忙
笃山伯在百姓心中的名声一贯不高,毕竟笃山伯家高高在上,极少与百姓接触。笃山伯家的家奴在龙都也是横着走,若与别人冲突起i,百姓肯定吃亏多一些。再加上笃山伯杀起人i毫不留情,在西北并州平乱的时候,笃山伯曾经下令屠城,以至于并州与司州百姓提到笃山伯又是咬牙切齿,又是担惊受怕。
嫉妒之心,让兵部上下无人肯说张孝武的好话,即便他立下赫赫战功,赏赐给他的军衔官身等一切还都是大德帝的意嘱。如果按照兵部的操行,他们必定会拖着,拖到大德帝淡忘了此事,拖到张孝武给他们送一些金银礼物才是。
而恰逢此时慕容延的弹劾奏章送到兵部,众人看到慕容延将塞北疫庄一事说与兵部,顿时大吃一惊,比起弹劾张孝武贪墨军饷,这拒绝上万名青龙军兵卒入城治病,实在不值一提了。
这才叫想什么i什么,天上掉馅饼,于是兵部众人联合了督查院共同弹劾张孝武,这边对张孝武的奖赏尚未达成一致,那边弹劾的奏章如雪花般飘到了皇帝的御案上i。
大德帝见了这些弹劾奏折,先是大吃一惊,后又不觉有他,见有的奏折弹劾张孝武刻薄寡恩,将苛待青龙军将士,试图独占奇功。有人弹劾张孝武忘本,他本出身青龙军,如今却将青龙军拒之门外,实乃无情无义之人。又有人弹劾张孝武卖国求荣,木城守军从不主动出击,犬夷大败乃天气所知,张孝武贪功独报。还有人弹劾张孝武可能毒杀了前太子,要求刑部彻查此事,一定要还太子一个清白。
大德帝微微一笑,立即招心腹上前,而今他面前的心腹则是三人,金衣卫统帅王敬之,兵部员外郎施泰恩和翰林院吕柏亭。君臣落座之后,大德帝问道:“诸爱卿,如何看待张孝武苛待青龙军一事?”
三人都是人精,听到皇帝这么闻讯,便知道这张孝武一定是触怒皇威,惹得皇帝不快了。于是王敬之道:“金衣卫一向只听皇名,不问朝政,皇上如何说,我便如何行动。”
施泰恩与吕柏亭心中骂道老狐狸一条,施泰恩说道:“此子当敲打。”
大德帝见有他知自己心意,忙问:“为何这般说?”
施泰恩道:“陛下,刚过易折,既然陛下想要一把好刀,必须反复打磨才是。”
大德帝哈哈一笑,道:“有道理,有道理。”
吕柏亭也趁机说道:“我观此子,七分忠良三分狡黠,若是不遏制此子野心,只怕日后变成了三分忠良七分狡黠。”
大德帝道:“既然众家如此建议,我便允了就是,只是此子的确为国家立下赫赫战功,不能敲打过盛,当须斟酌。施爱卿,你在兵部,拟一个折子。”
“喏。”施泰恩忙道。
吕柏亭建议道:“陛下,您须得借笃山伯的口i敲打此子。”
大德帝笑容停止了,一脸的阴鸷,气得喘了几口粗气才平定情绪,道:“是啊,我得看他的脸色!”
三位大臣顿时跪在地上哭道:“陛下,臣有罪,臣不能为陛下排忧解难,有罪啊!”
大德帝咬牙道:“你们无罪,有些人的罪,不可饶恕。”
送走众大臣,大德帝赶往西宫向皇太后请安,太乾帝驾崩之后,张贵妃母凭子贵成了皇太后,享受着后宫中万人之上的感觉。大德帝原配妻子唐氏如今是皇贵妃,唐贵妃深知自己出身低微,明年皇上将迎娶笃山伯叶向东的孙女叶玉莹入宫为皇后,便只能依托于皇太后,所以日日再次伺候,深得太后赏识。
张太后和大德帝母子连心,知道这叶氏入宫必定会成为皇帝的掣肘,可却又不得不迎娶叶氏,只能忍下这口气。好在皇帝明年九月份才迎娶叶氏为后,这一年的时间里,张太后的日子过的极为舒心。
“皇儿见过母后大人。”大德帝鞠身行礼,作为皇帝,即便是拜见母亲也是不需要跪下i行礼,反倒是周遭的所有宫女和妃子都双膝弯曲身体向前盈盈一拜,齐声道:“见过陛下。”
大德帝点了点头,走上前去,见张太后正在和唐贵妃下棋,此时唐贵妃,张太后眼看着就要获胜,便忍不住说:“应该在这里拦一下。”
“观棋不语真君子。”张太后立即说道,她差点就杀了一条大龙,结果遇到儿子捣乱,当真生气了。
大德帝立即说道:“见死不救是小人。”
张太后气得扔了棋子,唐贵妃也瞪了皇帝一眼,心中责怪他坏了母后的雅兴,见张太后没有继续下棋的心思了,便让宫女收拾一下。张太后喝了一口茶,说:“你肯定又是有什么不愉快的,i我这儿找我别扭了,是吧?哀家真是欠你们兄弟三人的。”
“那倒不是。”大德帝微微一下,坐在母亲身边,笑说:“阿娘,你还记得儿子说过,有一个少年将军能帮我吗?”
张太后道:“是不是那个张孝武?”
“对,正是他。”
“又怎么了?”
“百姓心中,张孝武虽为国有功,但毕竟非士族出身,引得满朝文武的嫉妒。”
张太后虽然做贵妃的时候便政治智慧不足,但她一心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她想了想,说:“二者取一,皇儿应该知道选哪一方了吧?”
“儿子明白,只是担忧如此寒了张孝武的心。”
“陛下,士族支持我轩辕家三百年,没有士族的支持,圣汉帝国将如何以对?”
“母后教训的是。”
张太后又道:“我听闻京城里的戏班子最近在拍什么《鬼将行》,你可知此事?”
大德帝哭笑不得,道:“那《鬼将行》说的便是张孝武。”
唐贵妃插嘴道:“我听闻,说的是张先之啊。”
大德帝到:“母后,张孝武字先之,张孝武便是张先之,张先之也是张孝武。”
张太后笑道:“皇儿可让戏班子拍好了,给哀家看看。这么好的一出戏,居然不先给官家过眼,岂有此理,着实该死。”大德帝只有一个结发妻子唐贵妃,以至于后宫冷清,张太后又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戏班子拍新戏,不给她过过眼,着实气恼了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张太后
大德帝听了张太后之言后妒忌之心大盛,心想这张孝武的故事,居然传到了皇宫里了,连母后都得知此事?他侧眼冷冷地看了一看太后身边的宫女嬷嬷,那嬷嬷见皇帝眼神凌厉,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说:“陛下,是外人说的,不是宫里的人传的。”
“谁?”
“陛下的姨娘陈夫人,前日进攻探望太后。”
大德帝冷哼一声,道:“她是想给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求官吧?”
张太后气道:“你怎么就那么看不起陈家兄弟?他们毕竟是你的表弟,里外里都是亲人,你说,若不是亲人帮你,外人谁能帮你?”
大德帝未置可否,他能坐上皇帝,外公一家的确出力不少。
唐贵妃见这母子似乎又要吵起i,连忙转移话题说:“陛下,陛下,这《鬼将行》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外面传得神乎其神的?”
大德帝叹了口气,心说这《鬼将行》可不是一般的戏文,她不知道里面的主角就是张孝武,而且其中涉及到张孝武说服北夷王爷退兵一事,如果依照母后的性子,看到这段戏文,一定会气得将唱戏的全都给砍了头。于是他犹豫再三,才解释道:“母后,朕已经全城禁止公演《鬼将行》,并收取其书,尽数焚之了。”
“为何?”张太后忙问。
大德帝道:“这本散书里,将张孝武描写成了有神鬼之能的武将,忠心为国,将其他武将文臣写成了草包一样,又映射先皇塞北攻略错误,故而引起朝中大臣们的不满。朕已下令彻查此事,只是金衣卫不善查案,银衣卫又已经取缔,如此便只能慢慢寻找。”
“岂有此理!这天下是我皇儿的,谁在诋毁皇家?这张孝武也是,不懂收敛,不知进退!”张太后护犊子的性子又上i了。
大德帝心中一暖,虽然太后有点不懂大局蛮不讲理,但是她始终爱护自己袒护自己保护自己,她未必是一个合格的后宫之主,但却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张太后又说道:“我听闻今年龙都城内发生了几起怪事儿怪案,若是银衣卫扔在,倒是会震慑城内一些妖魔鬼怪。”她又想到了当日银衣卫率兵攻打皇宫一事,心中一颤,后怕不已,忙道:“日后银衣卫,一定要掌握在咱自己人手中,我看动儿就不错,如今他立了功,回了皇子府,也不能总是这么困着,是不是?不如这样,你就封他一个银衣卫统帅,你看如何?”
大德帝微微一愣神,立即想到了母后是心疼七弟了,可七弟被放出太庙已然是朝中众人宽恕,笃山伯看在自己即将迎娶其孙女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让子动做银衣卫统领,只怕没几天他便会横尸街头。
以七皇子的性子,必然会惹是生非,更会连累自己和张党,大德帝立即笑着说:“母后,七弟还需历练,我听金衣卫说,他在府内可没有老实,派人去找笃山伯的麻烦了。”
张太后与唐贵妃忍不住啊了一声,大吃一惊道:“可有此事?”
大德帝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七弟睚眦必报,那日害他的人,他会一个个报复回i。可是笃山伯又是什么个性子,你们也知道,此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杀招。我担心有人会故意引诱七弟犯下大错,从而我再也救不了他。”
张太后忙道:“你得仔细说说他了,这个孩子……还真是长不大。”
大德帝道:“我自然会教训他,但他还是太小了,幼稚得很。母后,不若给七弟寻一门亲事,如何?”
张太后大喜:“我也正有此意,皇儿可有中意人选?”
大德帝摇头道:“我哪有什么中意人选,再说皇子择妃,本便是母后的工作,我一个皇帝若是整日想着保媒拉纤,岂不让御使弹劾?”
张太后及一众宫女笑得前仰后合,她说道:“正是这个道理,正是这个道理,但他是你弟弟,一奶同胞的弟弟,这样吧,你让心腹大臣留意着一下,看有哪些人家的闺女贤良淑德,哀家亲自提亲。”她又说道:“这样,不如让陈果和陈实这兄弟二人……”
大德帝心中一叹,说道:“母后,这陈果和陈实,虽然是我的表弟,可我却知此二人在龙都放印子钱(高利贷),开窑馆,贩牙人(买卖人口),开赌场,强抢农田,贩售私盐。母后,他们在您面前表现得像一只小绵羊,在百姓面前却是两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财狼。”
西宫里惊呼声四起,众人均吸了一口冷气,张太后忙道:“别无可能!”
大德帝到:“母后,若不是我暗中维护,他们二人早就被龙都府尹斩首了。下次姨娘入宫探望,你便告诫他们一声,好好士族,若是再不收敛贪得无厌,被笃山伯遇到,只怕是我和外公也维护不得。”
张太后道:“能不能是他们手下奴才罪恶多段,打着他们的名义干尽了坏事?”
大德帝心说看i母后还是不相信这兄弟二人,便只好哄道:“母后,孩儿也不知是他们属意,还是手下人狐假虎威,只是姨娘i了,你必须叮嘱他们,收敛收敛再收敛。我做皇帝的暂且收敛行为,他们这皇亲国戚,怎么就不知收敛?若是被人抓到了把柄,弹劾起我这个做皇帝的,我这脸又往哪里放?”
张太后立即说道:“对,不能让他们连累皇儿的名声。”
大德帝又道:“另外,我听说他们总是去找七弟玩耍,您知道七弟暂时囚禁在皇子府,一时半会儿不会被他们带坏。可谁知道以后呢,况且七弟找笃山伯麻烦,便是借着他们的手,他们还当我不知道,却不知他们的一言一行早就在金衣卫监控之下了。”
张太后气急了,一拍桌子,怒道:“这二人居然敢撩拨动儿,该死!真真该死!”
“太后息怒。”唐贵妃忙抚着张太后的后背劝说起i,大德帝也上前奉劝,张太后这才止住怒火。到底是母亲向着儿子,这外甥再亲,也不如亲生儿子亲,若是外甥带坏了儿子,做太后的又岂能善罢甘休。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朱雀之殇
第三百二十五章朱雀之殇
正是宵食时间,大德帝便留在西宫进食,正吃着呢,太监春喜速速来报,说江南叛军消息急报,大德帝放下碗筷向母后告辞,匆匆离去了。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唐贵妃起身相送,坐下之后暗自伤心。
张太后见了,拉过来唐贵妃的手叮嘱说:“陛下这一年来,可是比先前疲倦了许多,将来皇后入宫,肯定会为难与你。你一定要与皇上一条心,别给他找麻烦,也别和皇后对着干。”
唐贵妃垂泪道:“太后,你知道陛下最是怜我一人,我又岂能让他分心。”
张太后长叹一声,唐贵妃是轩辕子孝的发妻,知书达理贤惠孝顺,与轩辕子孝也是夫妻恩爱,从来不会给儿子找任何麻烦。虽然唐贵妃出身小门小户,其父如今也只是一个夫爵,可唐家家教极好,若非拉拢笃山伯,大德帝又岂能让自己的发妻做贵妃。
张太后也知道儿媳妇委屈了,便愈加对她更好。
大德帝回到养心殿,兵部尚书施勇,兵部左侍郎具鸿枕,兵部右侍郎赵步,兵部员外郎施泰恩四人具在此。大德帝急道:“发生何事?”
施勇上前道:“朱雀军团,统帅,河源伯赵劼,遇刺身亡。”
大德帝身体一阵恍惚,后退两三步,春喜忙扶住了皇帝。赵劼率领五万朱雀军团一直在江南平乱,即便龙都发生巨变,赵劼也不敢离开江南,唯恐一旦离开,这各地叛军便会做大,从而席卷全国。可大德帝万万没想到,河源伯竟然遇刺身亡,他连忙问道:“谁刺杀了他?”
“刺客不详,但幕后定然是天火教逆贼。”具鸿枕道。
大德帝道:“朱雀军团如今何人代统?”
具鸿枕道:“副帅衡阳侯刘毅。”
大德帝问:“此人如何?”
施勇道:“此人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虽无争功之能,却守土有法,河源伯意外身亡之后,衡阳侯立即约束三军,收缩阵线,未给叛军反击机会。”
大德帝紧皱眉头,道:“看来依靠不得这衡阳侯了,得另寻良人统帅朱雀军团。”
施勇道:“陛下,臣有一策,可平定江南叛乱。”
“爱卿说来。”
“陛下可恳请笃山伯率白虎军平乱,将朱雀军团调回龙都。”施勇道,“朱雀军团在外五年之久,兵力疲乏,必须修整了。”
大德帝点点头,道:“春喜,派人去急召笃山伯入宫。”
“喏。”
笃山伯本便在家中休息,此时被皇帝急召入宫,心知定有要事,便带着两个义子双刀虎杨振和碧眼虎罗修入宫。禁军统领恰是三眼虎李沧澜,他得知义父连夜入宫,立即上前请安。笃山伯边走边问发生何事,李沧澜并不知情,但兵部一众要员全部赶到了皇宫,定然是军国大事。
进了养心殿,大德帝连忙上前,双眼赤红道:“笃山伯,你可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陛下,发生何事?”
“河源伯赵劼,遇刺身亡。”
“啊?”笃山伯大吃一惊,不由得握住了大德帝的手说:“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三日之前发生,就在庐阳城。”兵部尚书施勇上前道,“朱雀军团累死了三匹马传递回来的急报。”
笃山伯深吸一口气,许久方道:“我与赵劼多年挚友,当年他前往南方平叛,我还约他回来时一并在雷山赏雪饮酒,万万没想到,这一别竟然是永诀。是谁如此大胆?”
施勇道:“正在查案,大抵上应该是叛军所谓,天火教的孽畜吧。”
“哼!天火教不除,帝国不稳啊。”笃山伯道,“可怜河源伯,本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落得身死异乡马革裹尸……”
众人潸然泪下,比起河源伯与笃山伯并称为帝国两大柱石,哪想到如今河源伯会身死江南,帝国的天都要变色了。
包括皇帝在内,众大臣默默无语,倒是小太监春喜看到大家疲倦,连忙让人送来椅子。皇帝招众人落座,众人坐好之后,依旧无人说话。
许久之后,笃山伯长叹一口气,终于先开口道:“军中不可一日无帅,想必此时应该是衡阳侯代帅位治军。”
“伯爷所言正是。”施勇道。
笃山伯摇头说:“衡阳侯刘毅,此人擅守不擅攻,平定江南重任,不能落在他的头上。”
大德帝忙问:“伯爷认为,谁能做朱雀之帅?”
笃山伯眉头紧锁,心中思考了几个人,翻来覆去也觉得不妥,只能叹气道:“若南阳郡王双腿无疾,当可担此重任。”
施勇等人心中大骂,谁不知道南阳郡王,若是南阳郡王双腿没有残疾,只怕这四大禁军帅位任他去挑。笃山伯转头看了看施勇,问:“兵部可有何章程?”
施勇道:“兵部一时之间也拿不出主意了,这江南叛军狡猾多段,朱雀军团用了五年时间寻找决战,可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主力。五年了,五年了,江南叛军便如同泥鳅一般,每每从朱雀军团手下逃脱,又何谈决战。”
笃山伯气道:“说那些废话作甚,兵部是没了办法吗?”他看了看兵部众人,忽然见到施泰恩抬起头来,随即又低下头去,忙指着施泰恩说道:“施尚书,我看令公子似乎有见解,人说施家公子乃第二个顾雍,我倒要听听施小子你的办法。”
施泰恩正要谦虚,却又听笃山伯说:“你若是没办法,我看也不用做兵部员外郎了,免得别人说兵部的人尸位素餐,你说是吧?”
施泰恩倒也不生气,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笑,上前向皇帝拘礼说道:“陛下,伯爷,小子还真是有一个不成熟的小建议,讲出来给大家听听,倒也博人一乐。”
“你说。”大德帝忙道。
施泰恩道:“江南叛军藏于民间,我朱雀五万大军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只要大军在江南,叛军就永远藏于地下。不若大军放出风声,将撤回龙都大营,如此贼人定然欣喜若狂,自以为胜了朝廷。如此一来,贼人定然不安心隐藏于地下,必定纷纷露出水面,届时再派遣一得力干将率领数千精锐,便可将江南贼人尽而诛之。”
顶点
第三百二十六章 仅此而已
大德帝等人听罢,觉得此法甚妙,其实对付天火教的反贼,用不着大张旗鼓。五年前先皇太乾帝之所以让赵劼率军出征,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赵劼是支持五皇子轩辕子孝的,也就是如今的大德帝。赵劼之所以支持大德帝,是因为他与顾雍有仇,当年顾雍曾经在兵部推演桦树河一战时天马行空布军,而遭到赵劼驳斥。
当时顾雍乃帝国武状元,又是皇亲国戚,自然半分不怵赵劼,于是与赵劼据理力争,二人好一顿争吵。若本是争吵也就罢了,赵劼的儿子赵路见顾雍言语无礼,便上前揍他,结果反被顾雍三拳两脚打趴在地。河源伯颜面扫地,扬言若顾雍在兵部,他便不在兵部轮值。
先皇太乾帝担心赵劼干涉太子登基,也担心赵劼因为与顾雍的私仇而枉顾国家大事,便将他派往江南平息叛乱。然而江南叛乱,大军反倒无用了,以至于五年来依旧无法彻底根除叛军。
然而笃山伯思考之后,立即表示反对,他说道:“朱雀军团狡贼五年,非但贼子找不到,连主帅都折损了进去。若是撤退,三军军心如何?诸位莫非忘记玄武军团战败桦树河之伤,自那次之后,便是再造一支玄武军团,也没了精气神,士气低落不说,战力地下,见犬夷便望风而逃。圣汉禁军不能再有一支玄武军团了,圣汉禁军,不能再败了。”
如今玄武军团虽然有六个团,但却只有两万人,兵将皆为伍长什长都尉等,士兵极少,只是短暂维持守护皇城的需要。而桦树河一败之后,玄武军团便再无一点战意,甚至连银衣卫攻打皇宫,这玄武军团都不敢出面平乱,可见其兵将是何等的胆无能。
但笃山伯话未说尽,除了玄武军团外,还有一支战败后无法重建精气神的军队,青龙军团,而青龙军团一贯号称是帝王军团,直属于皇帝或太子麾下,这支军团的精气神也被打散了,从此之后哪有戍卫皇族的强军了呢?
“笃山伯,可有高见?”施泰恩涨红了脸,鞠身请教道。
笃山伯想了许久,才说:“若只行军指挥,南阳郡王便足够了,他伤的是腿,却不是脑子。要我看来,南阳郡王比很多人的脑子都好用,兵部可有不服?”
施勇苦笑着点点头,倒不是他不能反驳,只是没想着跟一个残疾人比长短。
众人心中纷纷玩味,合辙这朝廷是你笃山伯说了算呗,前脚说南阳郡王不行,后脚又说非他莫属,正反话都是你的,我们兵部在此何用?不过谁都不敢说些什么,毕竟如今朝廷还真是笃山伯说了算,甚至皇帝也不去反驳。
稍许,大德帝微笑点头,他隐忍下来怒火。大德帝五皇子轩辕子孝比太子轩辕子循强的地方,便是他能隐忍,一个忍字,让他最终成为了帝国皇帝。大德帝笑道:“如此便照伯爷说的去办,兵部,拟定章程。”
“喏。”施勇忙道。
笃山伯忽然问道:“对了,关于塞北情况,朝廷争执了一个月了吧?”
施勇道:“是,此子有功于帝国,但放弃袍泽,乃死罪,这……奖惩之法,实在是诸多争执。”
大德帝问道:“关于张孝武的奖惩与国家大事相比,原也是事一桩。可是兵部各执己见,反倒耽搁了要事,不知叶大帅如何看待?”
笃山伯捋着胡子道:“不过是一个边塞的三品将军,哪里需要如此费劲心思。有功便赏,有过便罚,仅此而已。”
施泰恩上前道:“伯爷,弃援袍泽,当死罪!”
笃山伯哦了一声,说:“兵部,连胜犬夷扭转塞北战局,当何赏赐?”
掌管兵部官佐授考的具鸿枕道:“赏士族之身,以功劳,当赏赐三品侯。”
尽管笃山伯欣赏张孝武的勇武,可张孝武却犯了忌讳,并且未向自己投靠,自己何必保住了他而得罪众多士族将军,便慢悠悠地说道:“功必赏过必究,我圣汉天朝向来赏罚分明,当日便是七皇子犯错,陛下不也是罚了吗?这子不救袍泽,以至于众怒难平,是该好好罚一罚了。年轻人,总该吃一些苦头,这几年他顺风顺水惯了,老夫也怕他太过骄傲,目中无人呢。”
大德帝又道:“伯爷,不知这其中之言,是真是假。您在塞北与那鬼将有所接触,若鬼将实乃无情无义之人,朕不能用此人啊。”
笃山伯却道:“陛下,该如何罚他,是您做主,老夫哪敢多言呢。”
大德帝心中暗暗骂他老狐狸,这种惩罚人的事儿反倒让自己做了,也不知他口袋里卖的是什么药。他看了看众人,说道:“兵部,免去张孝武塞北将军一职,免去三品侯的赏赐,塞北设立招讨使总领塞北军民要事,改日让吏部拟定个名单来,交给朕看一看。”
次日,兵部左侍郎具鸿枕上前启奏,朱雀军团统帅,河源伯赵劼,因旧疾病逝,享年六十一岁。一时之间朝廷震动,议论纷纷,这赵劼毕竟是与笃山伯齐名的两大帝国柱石,居然于军中病逝了,多少让人难以接受。当即有御史上前说道:“河源伯赵劼向来身体硬朗,断然不会贸然病故,还请陛下派人查勘,还河源伯一个公道。”
大德帝心中大骂,你个笨蛋御史,是朕让兵部这么说的,也好给赵家一个心理安慰,你倒好,让朕派人去查案,糊涂到家了!
张宽冷哼一声,道:“现在是讨论查勘隐情的时候吗?不分轻重的东西,下去。”
那御史吓了一跳,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连忙怏怏退下。御史隶属于督查院,全国十七州设十七个御史台,专门负责勘察岳州官场以一切。这说话的是岳州御史,他最是熟悉岳州一事,自然知道河源伯赵劼身体向来极好,想着若是赵劼死了,朝中便再无人制衡笃山伯了,作为张党的下属,他便参了一本。
然而这马匹却拍错了,河源伯赵劼之死,让朝廷很是被动,各方平权制衡便是一场博弈,这时候又岂能得罪笃山伯,冤枉笃山伯。张宽若是不申饬他,只怕笃山伯反应过来,这督查院又是一场浩劫。
顶点
第三百二十七章?石翀献计
文人的报复是让人遗臭万年,可武人的报复却能屠杀满门,张宽小心翼翼地左右逢源,尽量维持朝廷的平衡,更不容许有人贸然破坏这种平衡。
“兵部可有拟议?”大德帝忽然开口道。
兵部尚书施勇上前道:“兵部斟酌考虑,能胜任朱雀军团统帅者,唯有南阳郡王一人而已。”
众人再一次哗然,众所周知,南阳郡王双腿残疾,行动不便,又岂能胜任一军主帅。可众人抬头看向左右丞相,却见张宽与王承皆点头认可,众人都不是傻子,心中反应过i。如今四大禁军中,青龙军残部、白虎军团、玄武军团皆归笃山伯统属,若是这朱雀军团也归了他——他可真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制衡他了。
也许许多大臣不是实干家,可他们却是合格的政治家和阴谋家,想到南阳郡王一个残疾人领军出征,远比四大禁军全部归属笃山伯一人好了许多,便再也不敢有人反对了。
实际上,若因为南阳郡王双腿残疾,所以他的人缘一直也不错,南阳郡王不争不抢,作为开国十三功勋之后,南阳郡王向i忠于帝国,这也是为数不多开国后封郡王的异姓王爷。
“臣,支持南阳郡王挂帅。”
“臣附议。”
“臣亦附议!”
笃山伯心中冷哼一声,表面上却微微一笑浑不在意,他没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野心,可形势所为,偏偏把他逼到这个位置。他又岂能不明白这些文臣的心思,所以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大德帝立即准许,下旨令南阳郡王领朱雀军团统帅一职,即刻赶往岳州统军。
一事完毕,另有兵部员外郎施泰恩奉上奏折,兵部关于如何奖励与惩罚塞北将军张孝武不救袍泽一案,按照君臣约定,免去张孝武塞北将军一职,只任鬼卫统领,并免去其三品河间侯。
这个惩罚对很多人i说非常严重了,免去晋升士族机会,也许再等待这个机会要十几年后了,见皇帝允了,众人只能感慨这张孝武没有背景,也没有人肯给他说话。
但有人却横出一脚,这人便是吏部侍郎王逸,原i弹劾张孝武私自任命木城县令,至惘闻国法,理当重罚。王逸执意严惩张孝武,好在吏部管不到兵部,然而王逸随后又弹劾兵部包庇张孝武,气得兵部上下咬牙切齿,这王疯子,得谁咬谁。
“陛下已经决定,王侍郎勿多言。”右丞相王承忽然说,王逸见直属上司斥责,心中不服,但依旧退下。
王承道:“陛下,如今外患清除,但内患四起。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今年突降暴雪,导致的中原欠收,而南方今年也因为叛乱而导致粮食减产,农部官员们推测今年年末到明年可能出现大规模的流民。”
农部尚书与侍郎们立即上前道:“陛下,今年天灾人祸,百姓恐怕食不果腹。”
尽管大德帝免除了战争税负,也免除了部分地区的农税,可三年多的战争还是让国家元气大伤,尤其是百姓更苦不堪言。大德帝立即询问农部可否放粮济民,农部尚书苦笑说由于塞北的战争,中原各地粮仓几乎全都支援了塞北,以至于官府放粮赈灾也筹措不及。更重要的是,一直以i都是圣汉粮仓的江南地区,如今正在闹着暴动,岳州一年交不上一粒粮食。
“众爱卿,可有其他办法?”大德帝于正德大殿问众大臣道。
众大臣纷纷低下了头,国家没粮食,大家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凭空变出粮食i吧。大德帝看向张宽,张宽也苦笑连连。
大德帝心中生气,若抡起政斗在场的都是高手,可偏偏遇到治国大事你们没了办法。大德帝颓然地走回到龙椅上,忽然听到有人说:“陛下,臣或许有一个建议,可以一试。”
大德帝立即转身,见到居然是户部侍郎石翀,顿时兴奋地问道:“石爱卿有何办法?”
石翀被赦免之后,回到京中修养半年,张宽原本推荐他做吏部侍郎,但石翀却拒绝了,他说在并州一年之中,他发现许多地方官吏并非不治或无能,而是毫无办法。例如西北地区土地贫瘠,百姓赋税极少,导致地方官吏生活困难,官员都生活不下去了,又岂能不贪赃枉法。石翀向张宽提出建议,帝国必须平衡官场官吏收入支出,让官员先活下去,活得好,官员才能安心治国。
张宽觉得石翀更加成熟了,便将他调往户部主持工作,户部尚书见石翀到i,便将大部分户部工作交予了他,自己乐得做个清闲的官儿。石翀立即上前说道:“陛下,中原及北方年初时遭遇洪水,年末时又遭遇严冬,以至于土地无有产出,百姓解饿难耐,南面会滋生叛乱。但帝国疆域广阔,上有许多肥沃土地函待开发,例如岭南地区。那岭南地区虽然为我圣汉国土三百年之久,可如今依旧人烟稀少。”
所谓岭南地区,便是帝国最南方的苍岭地带,苍岭以东到海边为永州,苍岭以西到断山为寿州,苍岭以南至十万大山为越州。而自古以i苍岭地区便是蛮夷各族土地,在中原战乱之际,中原百姓纷纷向南逃走,他们在苍岭周围建立了中原人的城镇,并与当地蛮夷产生冲突或血液融合,逐渐形成了融合了中原与蛮夷的岭南文化。
而圣汉帝国立国之后,圣太祖派遣大军征讨岭南,用时十年征服岭南地区,并将不服圣汉的蛮夷赶到了十万大山中。圣太祖在岭南规划了三州并移民五十万,三百年i,岭南汉人百姓增长到了三百多万,岭南也是朝廷最放心,却也是最忽略的“蛮荒”之地。让人费解的是,越是朝廷不在意的岭南地区,其百姓越是对帝国忠诚,这就像是家中越不被父母重视的孩子,往往是最孝顺的孩子一样。
第三百二十八章?笃山伯十八义子
如今岭南百姓八成为汉人,两成为汉蛮后代,所有纯正蛮族全都被赶入十万大山,或者逃入十万大山后的南疆诸国中。但岭南三州比起中原及其他地方,生活条件实为最差,其岭南三州中以越州生活条件最差,因为靠近十万大山,时常有蛮族骚扰掠夺。而永州和寿州也因为山野湖泊众多、瘟瘴四溢、蚊虫虎狼横行,以至于许多中原百姓将其认为是危险之地。
三百年间,除了官府强制要求移民冲边,极少有中原百姓愿意向岭南地区移民,甚至连江南的叛军也不愿意逃亡岭南。这其中固然有岭南百姓多忠君爱国,也有江南人固有的看不起岭南人的传统思想作祟。
石翀献计道:“陛下,仅岭南永州,土地面积便是中原雍州三倍之大,而人口却只是雍州五分之一,若将中原百姓向岭南移民,便可解决几个问题,一来可以解决中原及北方土地兼并,百姓无地可耕的问题;二来岭南遍地野生水果,可以解决灾民饥饿问题,不至于流民横生;三来永州气候炎热,粮食可以一年生产两季,反观中原一年只能生产一季,移民之后自然可以让百姓吃得饱。”
众大臣们纷纷彼此对视,纷纷点头附和,更有兵部尚书施勇说:“陛下,中原饥民移民到岭南,必然会与当地一些山民产生冲突,而若汉民与蛮人冲突争斗,反倒让流民将怨气投给他们。届时我朝廷大军再伸以援手……”
大德帝大喜,道:“石爱卿,你可有移民岭南的办法?”
石翀立即上前道:“早已写好。”
“拿来。”大德帝接过了奏折,仔细读了一遍,仰天大笑正要称赞,忙想到了什么,立即让太监春喜传给笃山伯观看。朝中百官不敢多言,笃山伯接了奏折,看了一遍之后笑道:“是个好计策。”
大德帝大笑道:“好!高!妙!便按照此法施行,众卿家可有其他异议?”
这石翀是张宽学生,又是朝廷的实干派,朝中哪有人敢反对。而今眼看着灾民形成,大家若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必然会被皇帝派去安抚灾民,到那时候不得被灾民给吃了才是。于是所有人纷纷附和,更有甚者早早地给族人消息,让他们早一些去岭南永州购买田地或者荒地,趁机赚朝廷一笔钱或移民一笔钱。而所有奏折中,两狼关感染瘟疫的奏折,却被某些人视而不见了。
石翀算是暂时性解决了北方灾民的问题,但这个问题不知能否如愿解决,便需要看石翀又多少本事了。
“臣无异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大德帝道:“如此即可,石爱卿,你可有何要求?”
石翀道:“陛下,移中原之饥民入岭南,势必会触犯一些人的利益,介时自有小人弹劾与我,还请陛下与众位大臣明了,石某人一心为国别无他意。另,臣需要数个猛将辅佐,以震宵小。”
大德帝想到了被刺杀的河源伯赵劼,心中担忧石翀也因为干涉了他人利益而遭到暗杀,便问道:“石爱卿以何人护佑?”
石翀笑说:“有一人可保护我安全,他人不敢侵犯,此人便是鬼卫统领,张孝武。”
众人大惊,怎么又是张孝武?
这家伙阴魂不散吗?
朝廷刚刚处罚了他,这会儿石翀居然要重用与他,难道他们……许多消息灵通的人立即想到,那张孝武是石敬的部下心腹,石敬又是石翀的弟弟,如今石翀复出,必然会提携弟弟的手下,难怪石翀要用张孝武。
笃山伯却眉头一紧,道:“石大人,乌桓犬夷撤军,并不代表乌桓无能力南下。那乌桓大王乌日剌赖暴毙,可乌桓主力犹在,调张孝武随你去治理饥民,何人能受得住塞北?”
“这……”
“所以张孝武不能离开塞北。”笃山伯定下调子说道。
石翀苦笑不已,看来笃山伯对张孝武这个年轻人非常忌惮,他又说道:“陛下,我听闻张孝武手下有四大军候,各个能征善战本事非凡,臣移民岭南治理南疆,需要一些助手,不若兵部将他们调来协助臣。”
大德帝微微一笑,心中却对朝中诸事了然于心,道:“依石爱卿所说的办。”
笃山伯回到府上,几个义子立即上前鞠身问候,他的十八义子中,有八子在城外禁军大营中主持大局,八子在龙都城内各处行事,另有两个义子在江南平乱。
眼跟前的,便是城内八义子中的四位,分别是碧眼虎罗修,笑面虎欧阳宏,飞箭虎丁德满,双刀虎杨振。这四人之中,碧眼虎罗修是笃山伯叶向东十八义子中的第四子,委任稳重,一直是笃山伯的左膀右臂,时任兵部武备司别驾,主要负责各地军官考核与升迁,是兵部最核心的官员。别看兵部员外郎施泰恩是皇帝面前红人,可员外郎就相当关于兵部尚书的秘书长,在兵部体系中,罗修才是实打实的实权人物。
飞箭虎丁德满是笃山伯的第七义子,任中门将军,统管龙都城外城城墙防务;笑面虎欧阳宏,笃山伯第八义子,时任白虎军参将,负责替笃山伯打探各地消息;双刀虎杨振,笃山伯第十四义子,武艺高强一身是胆,对笃山伯极为忠诚,时任笃山伯侍卫统领,并因保护笃山伯而被赐为御前侍卫,是为数不多可携兵刃入皇宫的外臣。
另外四位义子各自执行公务,无法前来,笃山伯倒也不以为意,他坐定之后,沉默不语,欧阳宏上前道:“义父,那赵劼一死,只怕大臣们更加对付我们。”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而实际上,大臣们对付的只有笃山伯。可笃山伯若是倒了,谁能再扛起白虎军大旗?
笃山伯虽然有十八个义子,可没有一个义子能够取代他的位置,甚至这十八个义子被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功勋上反倒不如那在塞北整日与犬夷作战的张孝武。想到这里,笃山伯开始有意让手下义子锻炼一番,第三义子锦毛虎吕游和第十义子罗刹虎江麒麟便被他派往朱雀军团任职锻炼,以期待他们能够夺得功劳,成为十八义子的砥柱。
顶点
第三百二十九章 有女玉莹
几个义子上得前来,笃山伯摆摆手,疲倦地坐在虎座之上。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尽管是武将出身,但毕竟岁月不饶人,笃山伯叹了口气。欧阳宏立即奉上一杯热酒,笃山伯一饮而尽,这是他的老习惯了,众人不绝有他。
等笃山伯再次抬头时,罗修立即上前,道:“义父,江南之患,若以施员外郎所言,倒也可行。”
笃山伯道:“你以为,谁能担此重任?”
罗修道:“我十八虎,皆可担此重任。”
双刀虎杨振立即说道:“是啊义父,我等皆可震慑宵,义父无需担心。”
笃山伯却摇头说:“朱雀军团在江南平叛五年,为何屡屡除不尽,还不是因为朱雀军团军中有内应,你们若想领功,只怕会被他们给坑害得皮毛不存。”
“啊?”众人大惊,“内应?”
欧阳宏道:“是有内应,那河源伯之死,恐怕也是因为他在追查内应的缘由,否则叛军又何故将一个无能的赵劼杀死,换成南阳郡王?”
丁德满忙道:“那三哥和老十,岂不危险?”
欧阳宏道:“他二人并无危险,他们身边皆为我白虎军精锐,且二人身边携带重病,徐徐图进并未冒功,定然不会有任何危险存在。”
笃山伯道:“南阳郡王做统帅,倒也是个良策,昨日我已应允。”
罗修道:“义父,你看着张孝武一事,是否是张宽的阴谋?”
笃山伯摇头一笑,与众人说道:“张宽并未将张孝武放在眼中,倒是陛下身边的魑魅魍魉给他出了个主意,想通过我的手来惩治那张先之。”
双刀虎杨振道:“我去教训他们一番?”
“胡闹。”笃山伯训斥了一句,杨振讪讪而笑,他倒是单纯没那么多心眼,但对笃山伯却极为忠诚,乃是笃山伯的侍卫统领。笃山伯又道:“张先之草民出身,又不喜结交,自然在官场中无有支援。这等人,若是顺风顺水自然别人赞之,可若是稍有不顺,便有诸人落井下石置之死地。尔等记住了,只要你做了官,有了官身,无论文官武将,便不再代表自己。便是自己再能,也必须有人支撑,你看那张先之,破乌兹,败鞑塔,退乌桓,放在你们身上哪一件不是奇功一件。然而此间却被众人弹劾,便是无有依托的原因。一个力量再逆天,又如何,能抵得过众人力量?”
欧阳宏又道:“义父,吾听闻李存义与顾雍出现在玉门关一带,好像他们去了西域,是否派人追查此事。”他是笃山伯的耳目,替笃山伯打探天下消息,这其中自然包括那顾雍。先前,顾雍和李存义是他们的心腹大患,如今他们的心腹大患则是张宽。
笃山伯点头道:“此事交给你来办。”
“喏。”
笃山伯又处理了一番军中要事,略有一些疲倦了,便回到家中休息一番。酣之后,笃山伯又被人吵醒了,睁眼看去,原来是自己的孙女,人称天下第一才女的玉莹,正读者一本吃吃笑着。叶家规矩很大,但笃山伯却独宠这孙女,因生母早逝,孙女玉莹从长在他身边,翁孙二人虽不说相依为命,也感情笃深。
笃山伯并没有因为孙女打扰了休息而生气,他宠溺地看着孙女,和声细语问道:“看得是什么,引你如此发笑?”
玉莹抬起头笑了起来,指着手中一本杂书,引荐道:“阿翁你看,这是坊间流传的《鬼将行》,很是有趣。”
孙女自幼便喜欢读书,十岁时依然读遍天下佳作,十三岁便会作诗写文,文章得张宽赏识,赐予天下第一才女之称呼。近年来读书多了,连一些杂书也看了,笃山伯自然不会看那些闲书,便教训道:“明年便要成亲与皇家了,还是如此孩心性,哪里是什么天下第一才女?以后这些街边杂物,不要读了,没落了你的身份。”
玉莹却扯着爷爷的衣襟撒娇道:“阿翁也取笑人家,不过是外面的人拍你马屁,才叫我什么天下第一才女罢了。哼,我知道他们没安好心,为何叫我天下第一才女,是因为我面貌丑陋吗?”
笃山伯大笑三声,偏爱地拍拍孙女的脑袋,叶玉莹冰清玉洁的脸庞一双美眸如一潭秋水般莹莹可人,若有人说她难看,除非他是个瞎子。笃山伯的孙女一出生便有一双让人过目不忘的慧眼,哪里难看了,他抚了一下孙女秀发,安抚说:“我家玉莹,乃天下第一好看的人,哪个敢说我孙女难看,我摘了他的脑袋。”
玉莹顺势抱住爷爷的胳膊,央求说:“阿翁,玉莹求你一件事呗。”
笃山伯立即警觉道:“除了出府,余事好说。”
玉莹气馁不已,噘着嘴道:“阿翁欺负人,不出府,我还求阿翁何事?”
笃山伯敲了她一个响头,道:“明年就是皇后的人,还玩心大重,实是不该!”玉莹气得扭过头去不理会他,过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看到爷爷正在盯着天上的云彩发呆,忙问:“阿翁阿翁,你在看什么?”
“看那云。”笃山伯若有所思道,“你看那云无定式,今朝还是庞然大物,明日便会烟消云散。世间纵有绝代风华,可又能持续多久呢?”他想到了自己,如今虽然权倾朝野,可这种风光又能持续多久?这几年之中,朝中形式起起伏伏,谁有能想到太子随着先皇而去,五皇子成了新帝。
玉莹知阿翁心中忌惮,便笑说:“顾先生有一首诗说那云,阿翁可否愿意一听。”
笃山伯微微一笑,龙都城内说顾先生,便是那顾雍无疑了,只是如今这顾雍如丧家之犬,不知何处。顾家和李家虽然并非逆贼,可如今也成了过街老鼠,除了老友照拂,余人哪里敢例会一二。
见爷爷点头,玉莹略带崇拜地说道:“顾先生十六年前作诗作‘天下非云景,云生海上楼’,便说那云如美景变幻多端。”
笃山伯笑道:“这诗是他次女满周岁时所做吧,我还依稀记得。”
“对呀,对呀。”玉莹想到这里,顿生郁闷,道:“阿翁,人家女儿满周岁送了一首诗,你孙女满周岁时,阿翁你送了我一把刀……”
第三百三十章 解诗
想到孙女没变成自己想要的武艺高强女孩,而是随了儿子的心性,成了一个才女,笃山伯便忍不住笑道:“可惜你从小不喜刀兵,那把东瀛宝刀乃东瀛列岛进献宝物,据说是东瀛铸刀大师所做,没想到你把它扔在箱子里了。”
“红罗抹额坐红鞍,阵逐黄旗拨发官。秋戍卢龙番鼓哑,夜屯白马虏星寒。铁球步帐三军合,火箭烧营万骨乾。兵器徒知是凶器,止戈为武帝心宽。兵刃乃男儿家的玩物,女儿家哪里愿意碰。”玉莹挥了挥手中的书册,道:“且兵器乃凶器也,便是再能的人,一旦沾上了兵器,便是沾了一辈子兵器,可最后又岂能独善其身?”
笃山伯眼睛一眯,淡淡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小家伙,说吧,打了什么心思?”
玉莹一吐香舌,微微一笑说:“孙女能有什么想法呢,只是觉得不公罢了。那张孝武能征善战,却被人诋毁,任人弹劾,岂不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笃山伯道:“你若是关心天下,将来恐有杀身之祸。”
玉莹吓了一跳,忙问:“为何?”
笃山伯一拍桌子,佯怒斥道:“你今日关心朝政,他日为后必定后宫干政,历朝历代后宫干政者,无不为族人引来杀身之祸!你还不知错吗?”玉莹没想到爷爷生了气,忙跪在一旁,却不说话。
笃山伯也知自己这孙女外柔内刚,家中将她嫁给五皇子为后,她却满不欢喜,但身为叶家人,又岂能身自由主。他从玉莹手中接过那本杂书,翻看第一篇,便是一首诗:“
将归
张孝武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
谁道澜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咦——这诗——”笃山伯读了这首诗,不由得呆住许久,终于恢复了神色问道:“这诗是张先之那个小鬼所做?”
玉莹忙道:“是也,此诗作是张孝武所做,天下皆知。”她眼中之中满是崇拜,道:“开篇的‘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便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萧瑟战场,那百姓们连生计苟活也无所去处,他出身平民,最懂百姓疾苦,也只有他的出身,才会注意小民的生存。第二句‘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更是精彩至极,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枯!阿翁,众人皆知你身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可有谁知道你身边袍泽牺牲多少,封将之人,必然满身鲜血屠戮敌人埋葬战友,真乃万骨枯成。第三句‘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战争四起,神灵也难过,那张孝武当真心怀百姓的人,他从军为将,为的不是自己,而是为了天下百姓黎民,便是这一句,他的境界便高于他人许多。最后一句‘谁道澜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说别看佳澜河两军对垒仿佛没有战事,可那江河里流淌的鲜血,告诉所有人战争的可怕。”
叶玉莹的脸上露出了悲悯的哀伤,徒然难过起来,道:“为什么要你杀过来我杀过去,为何国与国之间不能彼此和睦,为何总要死人呢?”
笃山伯怔了许久,回味起这首诗来,论文采,他虽然不如已故的儿子和孙女,可士族出身的他比许多书生秀才还要强许多。可他征战如此多年,却也写不出这般境界的诗词,这首诗磅礴大气怜悯天下,虚怀若谷,由一个才二十岁的小将口中做出,实在难以想象此人的心性。笃山伯忍不住说道:“这张先之倒是出乎我的预料之外,原来他并不在意些许利益,胸怀天下,君子坦荡荡,倒是我小觑了他。”
玉莹道:“阿翁岂能小看别人,定是心中有事,何妨说与孙女听听。”
笃山伯又笑说:“莹儿可是咱们家的智囊,说与你听,你或能解除我心中疑惑。”他饮了一杯茶,才慢悠悠说:“那张孝武,我有意收他为义子,但此人骨子里桀骜得很,当须敲打一番。”
玉莹道:“阿翁看好他?”
笃山伯微微点头,想到自己的十八义子,竟然无一能匹敌张孝武,他们或文采不如,或武艺不如,唯独待人处事方面和出身方面强于张孝武,由此看来,此子打磨之后,或许是一把利剑。
几日之后,兵部公文与圣旨同时颁布,大德帝派遣季御使北上宣旨。为了避免张孝武拥兵自重不服朝廷号令,兵部公文中还有四个调令,分别调鬼卫副将萧开任公车将军,协助石翀治理岭南与中原饥民,调鬼卫军候申林东前往幽州担任幽州守军军候,调军候祖公茂前往江南岳州入朱雀军团平叛,调军候胡立前往益州西南关卡雪龙关任雪卫军候。
张孝武手下四大干将全部被调走,并且天南海北各地,目的便是防止鬼卫因不满而生事。这一招在圣汉立国三百年时间内屡试不爽,盖因为圣汉军营采用直属长官举荐制度,因此一营将佐皆为军候心腹,而军候一旦成长为将军,他的手下立即会被拆散全国各地,以此来防止武将拥兵自重。
圣汉帝国这一套应对武将做大的办法,对一些胸怀坦荡者自然不会有任何影响,而对于一些野心勃勃者,影响甚大。但也有一些例外,例如笃山伯,义子部下满天下,即便调动,对他影响甚微,可入张孝武这般被调走全部心腹大将者,便不一样了。
但这道公文尚未传到木城,塞北便爆发了大规模的瘟疫,这场瘟疫从金城开始发起,随后向木城扩散,并最终扩散到了两狼城,与此同时,由于两狼城内大量的鞑塔惊慌,纷纷逃回塞北各部落,又传染到了各部。在塞北荒原的北方,乌桓人也将瘟疫传到了北方大陆,塞北各地瘟疫四起,已然遏制不住。
塞北瘟疫最大的特点便是致死速度慢,病患常常拖上四五个月才身亡,几乎没有人向木城一样严防死守。
大德元年十一月初,王枭坚率领义军离开木城,赶回中原,并将塞北瘟疫的消息传到了中原各地,而但并未引起百姓和官府的主意,甚至有些人下令将那些妖言惑众的江湖人捉拿归案。
第三百三十一章 鬼卫四将(1)
大德元年十二月中旬,负责传旨的御使季海终于在漫天大雪之中抵达木城,季御使记得上一次来到木城同样是满天的大雪,未曾想到第二次来到此处,依旧是漫天大雪,不得不说季御使与大雪有着非同寻常的缘分。
张孝武将季御使迎接到塞北将军府后,率众将接旨听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塞北将军张孝武率众驱逐犬夷,骁勇忠君,特御赐金腰带一条,玄翎金甲一副,玄铁斩马刀一把,另御赐黄金五百两,白银二千两,绢布一千匹,允其三乘车——”
三乘车指的就是三匹马驾驭的车辆,圣汉帝国有明文规定,天子可九乘车,宰相也只是五乘车,各部尚书可四乘车,不过大家都习惯性乘坐用一匹马的车驾。天子赏赐三乘车不过是一个待遇颜面,三乘车不意味着什么,最多就是在正式场合下排面大了一些。
张孝武倒是并不在意,他反倒对那丈八斩马刀大感兴趣。由于铸造工艺的限制,他使用的斩马刀经常会扯断,尤其是与敌人武器相撞之后,那是因为炼铁时铁器掺入了硫元素。而皇帝赏赐的玄铁斩马刀必然是用最好的精炭炼制,绝不会轻易折断。当即有武官将张孝武的赏赐送了上来,王一瑾立即上前接下,但险些拎不住那斩马刀,张孝武见那分量更是欣喜不已。
然而兀松却心中一惊,他看向阮清文,阮清文也惊诧莫名,只有如此赏赐,只怕这不是什么赏赐,后面会紧接着带来坏消息。
“张孝武部将萧开,率军反击鞑塔并大获全胜,斩杀鞑塔叛军一万二千余,赏赐玄铁黑甲一副,燕翎弓一副,黄金三百零,白银一千两,并加赐萧开任公车将军,即日调往兵部任职——”
萧开惊讶万分,众人也惊讶不已,公车将军?
所谓的公车将军,最早是负责管理兵部战车的将军,但如今的战斗早已经过了以战车为主的年代,所以公车将军主要负责皇帝的出行仪仗。这个职务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很让人意外,因为这就意味着萧开要离开木城,离开塞北,离开鬼卫,但从此之后他便成为皇帝眼前的护佑武将。人人都想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对于很多人来说,公车将军这个职务和魏远的前车将军一样,公车将军负责皇帝仪仗,前车将军负责皇帝出行安全,只是一个贴身保护皇帝,一个保护车队,但两人都是皇帝的近臣。
众人皆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青睐于他,毕竟公车将军一般由皇族担任或士族大家子弟出任,而萧开作为边军副将居然受到如此提携,实在有些出乎常理。众人看向萧开,萧开也同样惊讶得不知所措,用他的一只眼睛看着众人,又看向张孝武,张孝武面露惊讶,但示意他接下赏赐。
萧开却倔强地摇了摇头,道:“御使大人,那些赏赐我就不要了,我想继续留在塞北,我这个人是大老粗,读书不多,识字不多,做什么公车将军,只怕有损国仪。”
兀松忙道:“萧大人开玩笑了,定然是高兴坏了。”
萧开正要说话,阮清文一把拉住了他,笑道:“恭喜萧将军,贺喜萧将军。”
季御使并不恼怒,反而微笑说道:“这是圣旨,不是商量,萧将军,领赏吧,还有其他大人的打赏呢。”
“我……”
张孝武拍了拍萧开的肩膀,命令道:“谢陛下赏赐。”萧开长叹一口气,未见的有多高兴,上前接了赏赐。张孝武低声道:“日后赴京见到魏远,对于他联系联系。”萧开道:“这京师便是龙潭虎穴,不如塞北白里透明。”张孝武道:“陛下亲自点你的名,便是信任与你,不可辜负圣恩。”
“鬼卫胡立,多次率军反击犬夷,于国有功,赏赐玄铁黑甲一副,燕翎弓一副,黄金三百零,白银一千两,调任益州雪龙关任雪卫军候,着令其组建雪卫胡字营。”
胡立跳了起来,指着自己的脸,叫道:“我去益州?”
季御使点头说:“正是,去益州。”他见众人望着自己,索性解释起来,道:“众位,我来前打听过一些内情,那西南益州紧挨南羌的雪龙关,守将蒋艾年近六旬,多年来带病驻防,旗下武将被南羌人打得不敢出关,朝廷认为其有损颜面,早就想更换血液了。而蒋艾身体每况愈下,雪龙关更需要一个干将来继承蒋艾的衣钵,扬我国威。”
南羌人素来野蛮,他们仗着地势山高,藏匿于高原之上,经常下山掠夺汉人财产与女人,多年来一直是帝国疥疮,既无法根治又不得不治理。胡立双眉吊了起来,砸着嘴说道:“我不愿意去益州,我受不了那边的气候,听说那边一年到头都跟蒸笼一样,我……我……算了,我接旨。”众人笑了起来,不过这笑多少有点勉强,又一个人要走了,而且还是去遥远西南的益州,可能此生再无见面之日,厅内弥漫着一股离别的难舍之情。
张孝武叹了口气,萧开和胡立被调走,看来祖公茂和申林东也会被调走,鬼卫四将只怕留不住了。
果然,季御使继续宣旨:“鬼卫申林东,多次率军反击犬夷,并亲手斩杀敌将首级,赏赐玄铁黑甲一副,穿云枪一副,黄金三百零,白银一千两,着令其调任幽州,担任幽州清武任清武城军候守将。”
申林东心中却暗暗惊喜不已,这清武城就在龙门关东南侧,紧贴大海,每年最常遇到的便是东瀛海盗袭扰。东瀛国发生国战,国王与诸侯交战,诸侯与诸侯交战,以至于百姓流离失所,更有活不下去的百姓与东瀛士兵沦落为了强盗与海盗。由于圣汉帝国富庶,东瀛海盗经常驾驶小船不顾海浪貌似漂洋过来劫掠,作为帝国最靠近东瀛国的落脚点,清武城自然成了海盗们袭扰最多的地方,清武百姓守着大海却不敢下海捕鱼,成为最苦的百姓。
顶点
第三百三十二章 鬼卫四将(2)
清武城地理位置特殊,除了毗邻东瀛列岛,清武县还是保障龙门关龙卫后勤的重要粮道,因此东瀛海盗也经常会冒死劫掠龙卫军粮。为了剿灭海盗,龙卫与清武守军屡次联手驱逐,却杀之不绝灭之不尽,前后两任清武守将皆葬命于东瀛海盗之手。
幽州最大的问题便是这清武,以至于朝廷武将听闻前往清武,都要提前找关系调往别处或直接称病拒不上任。如果说萧开和胡立去的都是养老的地方,这申林东去的可是四战之地,赴死之所。
季御使不待众人提问,直接说:“兵部得闻申军候武艺乃塞北第二,仅次于张将军,而张将军需镇守塞北抵御犬夷,因此不得调动,便只能劳烦申军候赶往清武城。这清武城,也非得申军候领军才是,余人既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申军候若是拒绝,这清武城百姓可就要年年遭殃了。”
“臣,接旨。”申林东不假思索立即上前接下赏赐,他安耐住心中的隐隐激动,调往清武城虽然危险,可在清武城他便是守将,便是城主。申林东虽然敬服张孝武,可内心之中却一直不愿做第二,他渴望单独军作战,不再张孝武的羽下。
张孝武自然明白申林东是一只苍鹰,而非猎鹰,他拍了拍申林东的肩膀,点点头道:“以后你的对手就是海盗了,若有困难,传信给鬼卫,你始终是鬼卫的人。”
申林东激动不已,道:“将军,多谢。”
阮清文恭喜道:“申大人,越是危险之地,反而越是得功名之所,你我众人皆为人才,当取功名如探囊取物。在此,吾等提前祝申大人旗开得胜,斩杀东瀛犬夷。”
“多谢众人。”申林东道。
季御使继续宣旨道:“鬼卫祖公茂,悍不畏死,每战必杀敌与阵前,于国有功,赏赐玄铁黑甲一副,玄铁双刀一副,黄金三百零,白银一千两,着令其调任朱雀军第十八团任军候,组建祖字营,协助平叛江南叛军。”
张孝武倒吸了一口凉气,江南?居然是江南!
祖公茂皱着眉久久不上前,既不说话也不反驳,一如他的性格一般,沉闷刚毅。众人担心起来,越是这种闷不做声的人,越是容易做出过激行文,阮清文立即给了张孝武一个眼神,意思是这圣旨不得不接,张孝武心中叹息不已,缓缓说道:“祖军候,接赏赐吧,你我身为军人,理当听从国令。”
“喏。”
祖公茂这才不情不愿地上前接赏,众人看得出来他的恼怒,到不是因为他被调往江南平叛,而是因为朝廷突然将鬼卫四将全部调走,且每个人都调往危险之处。
那萧开面临的是政治风险,胡立面临南羌危险,申林东面临东瀛之患,而祖公茂的去处才是最危险的,江南叛乱。
江南叛乱的始由,只是因为一桩小事,一个新到岳州的县令相中了一户人家的女儿,要娶人家做小妾。哪想到那户人家虽然家资不富裕,却是一户有骨气的人家,宁愿女儿给穷人做妻,不愿女儿做富人妾氏,于是惹得那县令大怒。那县令的狗腿子家奴便唆使人故意招惹女子家人,并诬陷别人与天火教反贼有关,于是县令便以此威胁女子嫁给他做妾。
岂料到那女子父母刚直不阿,在狱中自尽,狱卒将此事透露给女子,女子一头撞死在县衙门口。此时引起了当地轩然大波,百姓纷纷涌到县衙门口讨要说法,那县令昏招尽出,竟然下令驱散人群,混乱中一个幼儿被踩死,更是引起了百姓躁动。
恰逢此时征收秋粮,往日官府欺压百姓,今日百姓怒火一并爆发,于是百姓冲到了县衙打死了县令和几个官员捕快。朝廷得闻,太乾帝误以为灾民造反,勒令岳州守将下令镇压。那岳州守将随后派遣以前是并镇压反民,但岳州乡军如同豺狼虎豹一般,不但严苛镇压灾民,还勒索抢夺百姓,引起了当地百姓更大反弹。此时天火教教众起兵造反,这才引起了双方仇杀,继而导致江南叛乱。
江南叛乱在于朝廷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错误决定,也在于官府和百姓的对抗,因为江南稻米一年两熟,素有江南丰而天下足的说法,因此朝廷在江南的税收向来比北方更重,当地百姓对于官府压榨一直苦不堪言,如今有人挑头造反,索性便反了,他们并不知道朱雀军主帅已经被杀身亡。
祖公茂对此不屑一顾,他若是没胆量迎接困难,便再也没有人有胆量了,他只是想到鬼卫四将皆被调派四处,很显然朝廷这是在打压鬼卫。
但张孝武却笑着说道:“很好,很好,大家都得意重用,这说明朝廷很看重众位。我以为朝廷只能躲在大家背后,却没想到我们的所为都在别人的眼中,不枉大家舍生搏命。我以往最担心的便是有人贪墨功劳,而今看来,兵部众人都是明辨是非之人。”
众人苦笑附和,大家都不是傻子,都看得出,为什么张孝武手下的四将被调走,朝廷不过是借此办法削减鬼卫的战斗力,也意味着朝廷开始提防他们了。张孝武想过有朝一日,朝廷会用手段遏制边军的发展,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季御使道:“张将军,接旨吧。”
“臣,领旨谢恩。”张孝武上前接旨,但见季御使依旧微笑,但脸上却满是不忍,便说道:“季御使,本将备下薄酒,还请小聚一番。”
季御使却摇了摇头,转身又从盒子里拿出了第二道圣旨,脸上满是苦涩,犹豫许久才说道:“张将军,实话说于你听,朝廷不止下了一道圣旨,我手上还有一道圣旨,只是这圣旨内容让人气恼……我私传给你吧。”
张孝武心中一惊,道:“这……”
季御使道:“有人弹劾你遗弃青龙军卒,导致数千青龙军兵卒身亡,另外,还有人弹劾你拥兵自重不服朝廷管教,这第二道圣旨,是——对你的处罚。”
第二道圣旨
张孝武他难以自控地握紧了腰刀刀柄,内心腾一下升起了一股火,他压抑着自己的怒火与情绪,深吸了一口气。
季御使吓得连忙按住了他的肩膀,苦劝道:“张将军万万不可冲动,万万不可冲动啊。”
张孝武手上青筋凸起,咬牙道:“季御使放心,我是军人,不是莽夫。”
季御使叹了口气,将圣旨直接塞进了张孝武怀里,说:“朝廷的事儿,我看得不甚明白,何以有功之臣反而惩罚,何以小人得以重用。但我看得清人心,张将军一心为国,公正无私,在塞北拯救了上万青龙军将士,又赶走了犬夷大军,保护我北方疆域,功盖千秋,岂容诋毁。”
张孝武看了看圣旨,还给季御使,道:“还请季大人当众宣旨吧。”
“这……”
“无妨,我鬼卫乃圣汉之军,生为汉人,死为汉鬼。”
季御使这才打开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塞北将军张孝武,主持塞北军民大事期间公务繁忙,为免民事困扰,体恤功臣,特令其担任鬼卫统帅一职,取消塞北将军职务,塞北民事交由塞北经略使承担。塞北经略使人选待选其中,在此期间,张孝武暂代处理塞北民事,钦此。”
“臣,领旨,谢恩。”张孝武自然气得够呛,然而他忍了下来,并且不动声色上前接旨。
季御使按了一下,安慰说:“张将军不必气恼,外人来塞北也不会过多干涉与你,谁都知道这木城因为有你才存在,也因为有你才有塞北疆域,所以这个塞北经略使不过是个苦差事,谁都不愿意来。只要他们不来,这塞北还是你的地盘。”
“我的地盘?”张孝武冷笑,“这里缺少用水,土地稀薄,我要这里作甚?整个塞北的汉人都在木城,居民加在一起不过四万余人,我在这里做山大王吗?”
季御使忍俊不禁道:“朝廷也有这个打算,对于帝国来说,这塞北实则无用,不过是地图上多划了一片区域罢了。可这里不产粮食,不产金银,不产铁矿,甚至不适合做马场,每年反倒需要户部拨饷银与军粮,所以御书房内的御使们也不觉塞北之用途——唯一的用途,只怕是日后流放的犯人有了惩戒之地。”
张孝武道:“国内竟然如此看待塞北?”
季御使道:“没了鸦金粮仓,塞北什么都不是。”
张孝武仰天长叹,随后蔑笑着接过圣旨,道:“还请季大人稍微休息一下,一瑾,好生招待季大人。”
“季大人,请。”王一瑾带着季御使和众人前往偏厅休息去。
张孝武随后看了看众人,众人也无奈地看了看他,众人默默无语,整个议事厅充满着复杂的气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发出响动,大家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心中想着自己的心事。
圣旨太的态度突然,对鬼卫影响太大了。
许久之后,张孝武一拍桌子,道:“圣旨既圣旨,吾辈自然当谨遵圣旨。忠君报国,不可妄自疲惫,心怀二心。萧开、胡立、申林东、祖公茂。”
“末将在。”四人出列。
张孝武道:“你四人将远赴他乡,身边无有可用之人,我没别的好想送,你们各自带领一阵队军士护卫左右,尽可从军中挑选。”
四人愣住了,抬起头来仔细看着张孝武,张孝武道:“你们去各地,身边没有心腹不行,行军作战不同其他,必须要有心腹护佑。这一阵队人不过五百只数,未必能祝你们旗开得胜,但能保护你们平安无虞。”
“将军——”四人同时单膝跪地,感动万分。
张孝武将四人扶了起来,大笑道:“其实我最高兴的,是这三年来,你们跟着我从死士营到鬼卫,居然都活了下来,没有缺胳膊少腿儿。所以我希望,你们去其他的地方,下次我见到的也是全须全羽的你们,别给我弄个英勇标记回来。哈哈哈,走走走,给季御使接风去,再仔细询问一些。”
“走,喝酒去。”
“今儿定要灌醉胡军候。”
“那可不容易,胡军候是大海的肚子,灌不醉。”
几个人拉拉扯扯叫叫喳喳,实际上是希望用喧闹来安抚四人,四人也装作乐呵呵的样子,先行去了醉仙楼。胡三万落在最后,站在张孝武身边致歉道:“我们没打探到这个消息,实在是有负……”
张孝武摆摆手:“无妨,大雪封路,再说这事朝廷内部大事,我们不知道实属正常。”他随后说道:“三万,接下来将探子派往京城,你在京城建立一个联络点,将来我们会到京师,这个联络点要用到。对了,赵锁不是正在赶回吗?你派人联络赵锁,资助他在龙都城购置一处田产,专门售卖塞北的皮靴。”
胡三万道:“派多少人给他?”
“二十个伙计。”
“喏。”
胡三万正要走,张孝武又将他叫住,说道:“见部分银子转移到龙都。”随后张孝武亲自来到偏厅邀请季御使,季海上前感谢赏银,张孝武说总是麻烦季御使,又何来感谢二字。季海说鬼卫四将调动,实乃兵部正常调动,他们知道你手下能人辈出,而兵部多得是吃空饷的酒囊饭袋,少的是实干的军人,故此才多调动你的部下。
张孝武又问我少了四个干将,朝廷会调派军候过来吗,季御使说朝廷会调来两个军候,但这两个军候应该是因罪被发配或者因罪被贬,指望不上他们,你的手下还是应该自己提拔。
“说到提拔……”张孝武笑道,“除了他们四个,我手下还真有许多能人。”
两人说这话,离开了将军府,见到路边一些孩童嬉戏玩乐,季御使笑道:“木城反倒比两狼城繁华了,那两狼城街上空无一人,说是犯了瘟疫,我们这一行人吓得不敢在两狼城停留,直接过关了。”
张孝武多问了一句:“狼卫如何?”
“没见着几个。”季御使道,“通关时也没见到几个,估计因为天气寒冷,躲起来了吧。”
张孝武心中冷笑,狼卫绝对不会因为寒冷而躲起来,狼卫在关卡的守军数量减少,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瘟疫在两狼关爆发了……
顶点
第三百三十四章?鬼将不行
第三百三十四章鬼将不行
众将没什么心思吃食,想到即将天各一方,萧开、申林东、胡立、祖公茂四人便长吁短叹,但却又无可奈何。若是朝廷对他们不公,这四个人倒也跳起脚i谩骂挑衅了,然而朝廷将他们调走,属于正常的武将调动,但凡不想谋反的人,便只能接受这份差事,他们毕竟是圣汉的军人,而军人自古都是执行命令的。
倒是胡立,向地上啐了一口痰道:“老子算是看透他们了,都是一群狗娘养的。”
其余众人苦笑起i,举杯敬酒,张孝武与季御使碰杯之后,两人一饮而尽。兀松笑问:“季大人,再次莅临塞北,感受如何?”
季御使笑道:“这次感觉安全得多。”
众人大笑不已,犬夷大军退去,自然安全得多,这季御使到也会拍马屁。
季御使喝了一杯之后,继续举杯道:“四位大人,季某在此恭祝你们,未i官路亨通。”
萧开和申林东举起了杯,祖公茂摇了摇头,倒也举起了杯,偏偏胡立说:“大丈夫应该忍辱负重,自古英雄多磨砺嘛。”
“你忍辱负重什么?”阮清文道,“兵部是信任你等,为何没有叫我去中原做官?”
胡立不悦道:“我看就是有些人看咱们不顺眼,他奶奶的熊!”
阮清文道:“怎地,你是幼童,还得人人哄你不成?”
萧开笑道:“咱们老胡就是没长大。”
胡立举起酒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杯,这酒量惊呆了季御使,他不由得说道:“胡大人不要郁闷,其实未i未必是坏事,这官路,漫长着呢。”
胡立道:“我知道未必是坏事,可也未必是好事,我只希望我们别死在外面就行了,官路?哪i的官路啊。我说诸位,我现在就怕的就是别人在背后捅我们的刀子。你看咱们打败了犬夷,得到了什么?居然被他们拆得七零八落,好像咱们要谋反似的……”
张孝武一拍桌子,斥道:“少胡言乱语。”
胡立闷不做声,又喝了一口酒,阮清文笑道:“大汉子民,哪有谋反的心思,又不是岳州的那些叛党。咱们边军孤守塞北,若非忠于圣汉,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i呢?”
萧开道:“老胡一喝醉就这样,季御使别见怪。”
季御使淡淡一笑,道:“我知道诸位心中苦闷,你们打败了犬夷,保住了木城,也遏制了瘟疫。但是别人找你们的麻烦,总归是有借口的。我经过两狼关时,发现两狼关整日都在烧尸体,方知这瘟疫可怕。若我是你们,也会如此选择,没什么可说的,你们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阮清文笑说:“若满朝皆为季御使,我等又岂能如此想下场。”
张孝武转移话题问道:“如季御使这般,为何在御书房却又屡屡遭受排挤?”
季御使才郁郁地说道:“出身?”
“出身?”
“对,我出身平民,虽然自由博览群书,但始终是个平民出身。”季御使无奈道,“我没有爵位继承,而御书房三十位御官,除了我之外皆为士族子弟,将i必定继承士族爵位。”
张孝武好奇道:“这士族身份,竟然如此重要?”
季御使道:“自是十分重要,听闻张将军出身武师家庭,尚且不知咱圣汉的律法,圣汉土地皆为皇上的土地,是赏赐给百姓,并向百姓收取地租,这地租便叫做粮税。而士族是皇帝的近臣,世代效忠皇帝,因此为了奖励士族,允许士族的土地不用缴纳一分钱粮。”
兀松解释说:“士族不用交田税,平民却需要缴纳田税,但也是其一。”他就是士族出身,只不过他父亲活着,他尚未继承爵位罢了,自然了解其中前后,兀松又道:“另外,士族行商时方便通行,关卡不会盘查剥削过甚,若是一般百姓,那些官兵非要扒一层皮不可。所以百姓不得不依托士族大家做事,否则难以生活。”
阮清文道:“做生意是其次,最重要还是粮食,江南为何要造反,还不是因为北方多士族,江南多富户,因为士族太多,导致北方各地无法收粮,只能加重南方粮税。圣汉帝国时曾说,江南各地粮税为十二分税,也就是十二分之一的粮税。后i江南的粮税增加到了什一税,又增加到了b1税。五年前,我听闻江南粮税甚至达到了七成甚至八成,百姓岂能不造反?”
张孝武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如此说i,这士族反倒成了国家顽疾?”
“是啊。”阮清文道,“可皇族却又必须依靠士族的支持才能治理国家,因此士族身份很难获得,每次封士,必须得皇帝亲自封號才是,而每任皇帝最多也不过册封二十个左右士族,所以这士族身份,便显得更加宝贵难以获得。”
提到士族身份,季御使便想到了河间侯,他低声说道:“若非一件事发生,张将军今日便是侯爵士族。”
众人惊讶不已,侯爵身份何其宝贵,整个帝国不过一百多位侯爷,那两狼关的慕容延也是个侯爷,谱摆的比谁都大。
胡立着急问:“快说快说,是什么侯爵,又发生什么了?”
季御使倒是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悠悠地说:“各位,不急,不急。”
“你倒是不急,可却急死我们了。”胡立叫道。
季御使这才干笑一声:“先共饮一杯,再与你们说清。”众人连忙饮下,季御使这才说:“兵部有规定,开疆扩土者,必封侯。张将军率领青龙军残兵组成鬼卫,连胜犬夷各部,保住了帝国颜面,按理i说是该封侯的,只可惜一本书毁了全部。”
“一本书?”
“对,一本书。”
“什么书?”
“《鬼将行》!”
季御使从怀中逃出一本书,放在桌子上,笑说:“此乃《鬼将行》,流传于京中,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都看过或听过这本书,在龙都,鬼将张孝武张先之,便是圣汉头一号功臣。张将军,你若是圣汉头一号功臣,笃山伯算什么?张丞相算什么?皇上算什么?”
“不可胡说!”兀松与阮清文几乎异口同声道。
季御使淡然一笑道:“看了这本书,你们便知道,是我在胡说八道,还是有人在陷害你们。”
第三百三十五章 毒娘子的信
众人大吃一惊,张孝武立即将这本《鬼将行》抓在手中,匆匆翻阅起来,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只看了几页,张孝武便颓然地将书递给身旁的兀松和阮清文,回头对季御使问道:“何人如此吹捧与我?此乃捧杀之策。”他没想过是老友苏钰为了给他出一口气而写的书籍,恐怕他若是知道了,非得气得口吐鲜血不可。
而在龙都城的苏钰,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说:“有谁又在骂我?定然是七皇子那个狗杂种——不对,这么骂好像把先皇骂了——七皇子那个王八羔子,额,貌似还是骂了先皇——算了,他们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苏钰帮了个倒忙,招惹了皇帝的愤怒和众臣的嫉妒,以至于张孝武的鬼卫四将被拆分,连张孝武本人也被降了职,还被免了河间侯的奖励。
季御使缓缓道:“便是因为这本书,原本陛下打算封你的三品河间侯也搁置了。这本书的作者是谁无人知晓,但我猜想此人肯定是想捧杀与你。而且此人如此熟悉与你,要么是你的朋友,要么是你的敌人,掌握你的一切。但这并非重点,张将军,庸才人嗤之,天才人妒之,以你之才,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嫉妒。”
张孝武道:“季大人过奖了,我不过是机缘巧合,运气所致,那是什么天才。”
季御使却摇头说:“非过奖,此乃实心之言。但张将军也无需在意,他们便是嫉妒又能怎地?你大败犬夷独占鳌头,难道不许别人嫉妒你们,说你们坏话?给你们造谣?你能管住别人的嘴吗?别说是你了,便是陛下,也管不住百姓的悠悠众口。”
人人心中一杆称,他们管不了造谣者的嘴,便只能干看着他们讥笑造谣却无能为力。
季御使又道:“塞北鬼卫立下开疆扩土之功,三百年间,尔等是唯一一只开拓疆域的军队,所以尔等才从一介平民兵卒,只用了三年时间便成了将军,副将,军候,左近校尉,校尉。你们的路走得太顺了,你们只注意到眼前的敌人,却没有注意到后背的敌人。”
阮清文感同身受,苦笑道:“面前的敌人也许杀不死我等,反倒是背后捅刀子的人才危险。”
众人一时之间沉默起来,的确,先前众人坐看朝廷里张党、笃山伯党、帝党相争,以为与自己毫无关系,没想到这三方居然一致对外,着实恶心了大家。
季御使又说说:“人若是跑的太快,必须停下来歇上一歇。诸位,慢一慢,缓一缓,诸位可相信自己能力?”
“自然是相信。”张孝武道。
季御使大笑:“既然相信自己的能力,还怕什么,鬼卫少了四将,依旧是鬼卫,四将在各自发展,又是四支鬼卫。”
众人大笑,张孝武也朗声道:“季御使言之有理。众位,我们一起敬季御使一杯,未想到季御使一介文人,竟然心胸似海宽,比我们这些武人看得透彻想得明白,反倒是我们拘泥局限了,一起敬季御使。”
“请——”
一顿酒宴吃得宾主皆欢,张孝武将季御使安排在将军府别院内,又前往军营巡视一阵,返回时已然深夜,身边只有关城带着亲卫们护佑跟随。关城知道张孝武心情不佳,便不过多言语,二人带着亲卫行走在路上,只听得见踏雪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
走了几步,又有雪花落下,砸在张孝武的脸上,他笑了笑,那雪花立即融化了,他忽然问道:“不知疫庄内众军如何了?”
关城道:“他们有吃有喝有烟石取暖,定是不愁了。”
“哦。”
“将军。”关城欲言又止道。
张孝武说:“有话快说。”
“咱们就听朝廷如此摆布?”
“否则呢?”张孝武道,“还能造反不成?”
关城道:“那倒……不会……吧。”
张孝武淡淡一笑,继续前行,鬼卫并没有谋反之意,张孝武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并不会愚忠于帝国或者皇族,可纵观鬼卫将士们,他们出生在帝国,成长在帝国,生活在帝国之中,纵然如今圣汉帝国有千般不好,百姓也鲜有叛国者。即便是江南叛乱,他们反的不过是贪官污吏,倒也不是这圣汉帝国,更不是皇族。
“唉……”张孝武长叹一口气,回到将军府,又对关城说:“萧开他们走后,你们要多担待一些了,这亲卫营校尉,你就不要做了。”
关城急了:“将军,我做错什么了?我改还不行吗?”
张孝武踢了他一脚,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木头脑袋!鬼卫九营,留在亲卫营最没出息,过些日子他们四个离开之后,你去代替申林东做第一营锐士营担任左近校尉。你以为你能偷懒怎么地?做梦!”
关城听罢兴奋地问道:“我做第一营左近校尉?将军,你让我做锐士营校尉啊?哈哈哈哈……”
张孝武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转头道:“算了,我考虑一下。”
“我做我做!我肯定做的比申军候要更好……更努力!”关城紧握拳头激动道,他又想到什么,忙说:“那谁做亲卫营校尉?”
“夏铭。”
“夏半面?”
“谁是夏半面?”
“老夏的绰号,他不是半张脸嘛,所以外面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半面将军。”
张孝武愣了一下,随后想到夏铭半张脸被毁了容,如今整日带着面具的模样,便点点头道:“就是夏铭。”
回到将军府后,张孝武稍微洗漱了一下,此时仆人来报说胡三万深夜前来。张孝武忙问发生何事,胡三万沉声道:“他奶奶个腿儿的!那个弹劾你的人,我们机要营如今查到了,是郢川侯慕容延。”
张孝武点头道:“我猜到了,除了他也没有别人。”胡三万欲言又止,张孝武道:“有屁快放,有话快说。”胡三万才说道:“月前,陶姑娘临走之前找到了我,并留给我一封书信。她对我说,如果郢川侯要坑害与你,便让我把书信打开。若是郢川侯不会害你,就不让我打开书信。她说,事关重大,看信的人会招来杀身之祸,让我慎重保留,紧要时再交给你。”
第三百三十六章?天火教十八护法
张孝武接过书信,看到信函用蜜蜡密封,说明胡三万并未拆封过,也不知道其中的内容。他皱起眉头,为什么陶姑娘要将信函交给胡三万,而不是自己,并且叮嘱他除非慕容延要害自己,否则不得将此书信交给自己呢?这封信中藏着什么秘密?
胡三万又道:“将军,陶姑娘临走之前曾经与我说过,这封信,和一个人有很大关系。”
“是谁?”
“曹焉。”
张孝武一下子酒醒了,忙问:“曹焉?她还说什么了?”
胡三万摇头道:“其余的没说。”
张孝武迫不及待地拆了蜜蜡,打开书信,仔细阅读起i。他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头上冷汗渐渐流了出i,他万万没有想到,原i和自己有情愫的毒娘子陶止若陶姑娘,其真实身份竟然是天火教的十八护法之一。而两狼关签收将曹焉,便是被她所毒杀,她受到四圣使之一的蓝衣使者指派,调配了几种药物交给了蓝衣使者,随后几日曹焉便暴毙了。
那天火教除了教主和副教主外,另有四圣使,分别是黑衣圣使,白衣圣使,红衣圣使和蓝衣圣使,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黑衣圣使谢鹏飞,此人在岳州领导叛军对抗朱雀军团。而最神秘的是白衣圣使,江湖上只听过他的名字却从未见过其人。这蓝衣圣使一般活动在帝国北方,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毒娘子陶止若,竟然是反贼!杀了曹焉!
张孝武内心剧烈震动,他怎么想不到那陶姑娘居然就是天火教的反贼,而且还是江湖上喊打喊杀的魔教的十八护法之一。难怪她叮嘱胡三万,除非万不得已不得将此信交给张孝武,胡三万也遵守承诺并未拆开信函。
他知道朝廷痛恨天火教,这个教派被朝廷视为魔教,因为他们曾经刺杀过皇帝,曾经鼓噪过宁王造反,更在江南反抗朝廷,可他万万没想到,陶姑娘居然也是天火教的教徒,还是十八护法之一。如果这个秘密暴露出去,那么王枭坚与丐帮,竺姑娘甚至自己,都要受到株连。
他无法承受这样的结果,更无法承担众人的牺牲,所以他只能把秘密咽进肚子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陶姑娘悄然离去,因为她是反贼,而他是官军,他们注定是敌人。
张孝武将信塞在油灯下点着了,那信函很快化作了一缕烟灰,消失不见,这个秘密对于他i说,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处。而陶姑娘将此书信交给了胡三万,并不是她知道胡三万是自己的心腹,而是天火教知道胡三万负责打探消息。
换而言之,天火教对自己的了解,远超过金衣卫对自己的了解,难怪天火教在短短三十年间便先后刺杀皇帝并且造反,他们的确有如此能力。他忽然一阵后怕,如果当初陶止若愿意嫁给自己做妾氏,那么他会不会接受。想i想去,他觉得自己能够接受,而他之所以三番五次招惹陶姑娘,其实内心也是心存爱意不知如何表达。
他内心一惊,终于明白为什么陶姑娘会不告而别,临走之前会对自己说那些话了,推测一下,天火教应该是让她用美人计靠近自己,并留在自己身边为奴为妾都好,日后好利用自己或刺探情报。然而陶止若并不愿意这么做,她不愿意虚情假意,也不愿意背叛张孝武,更不想害他,所以她才不告而别,并且返回药王谷隐居下i。
“这个傻姑娘哦。”张孝武心中苦笑起i。
“将军,我下去了。”胡三万道。
“老胡?”
“啥事?”
“没什么事儿,天太晚了,注意安全。”
“好咧。”
望着胡三万离去的背影,张孝武觉得有一些心情复杂,此前的对手不过是明面上能够看得见的犬夷各部,而此后要面临的对手则是看不见的小人。
他知道自己和慕容延终有一天会成为对手,因为朝廷城里塞北之后,他们便会天然的形成敌人,因为他们都是边军。而圣汉的规矩则是,边军的军饷一半由朝廷拨发,一半由当地协饷,因此大多数边军坐在地区,边军守将便是当地最高行政长官,例如塞北将军和两狼关太守。
边军最大的收益便是出入国境的厘金,当然,边军也经常自己倒卖货物赚取金钱补贴家用。而慕容延之所以弹劾张孝武,便是因为朝廷将边界延伸到了塞北,导致两狼关成为了内关。
此前,客商在两狼城内与异族商人进行交易,而如今塞北被纳入疆域里,客商们便将贸易地点改为木城,导致狼卫无法收取大量厘金与税金,他们势必会阻挠甚至对客商加以重税。而如果两狼关遏制商贸,自然会卡主木城的脖子,如此双方便形成了天然的对立关系。双方最大的矛盾就是,大家都是边军,都需要自筹部分军饷,而双方的存在导致必须争夺厘金。
“错就错在,在相距如此接近的地方,设立了两支边军。”张孝武盯着地图苦笑不已,圣汉帝国有九支边军,分别是两狼关狼卫,雪龙关雪卫,月亮关月卫,龙门关龙卫,玉门关玉卫,天河关天卫,蝴蝶关蝶卫,瓜山挂瓜卫,以及塞北鬼卫,这九支边军中,除了鬼卫和狼卫彼此紧贴,其他任何关隘相距不少于百里,根本形成不了竞争关系。
此前张孝武能够与慕容延达成合作伙伴,其原因有二,第一便是慕容延需要用张孝武i对付曹焉,但如今曹焉已死,慕容延执掌狼卫,他的态度立即转变过i;第二便是张孝武此前拿了青龙军的军费,导致鬼卫并不缺少银子和粮食,因此也无需收取厘金和税金,从而让木城逐渐恢复生气。
可以后呢?
木城暂时不收厘金和税金,商贩们自然愿意在木城交易,两狼城也从此将变得萧条。
张孝武无需考虑金钱的压力,可慕容延不考虑不行,毕竟慕容延的狼卫拥有两万士兵,每个月的薪俸便是五千两,而张孝武这边每个月只需要拿出两千两便足够。
所以张孝武的统兵塞北,手下无一人有反叛或背叛的心思,且张孝武对手下既不吝啬,也不穷大方,赏罚分明,手下将士也绝不会因为饷银问题而烦恼。用现代的话i说,这个老板从不拖欠员工工资,也不找理由克扣工资,甚至每逢节日会发奖金,每逢假日都会搞团建活动,员工又怎能不效忠老板。
“慕容延,老狗,既然你不给我面子,我也不让你好过。”张孝武狞笑道。
第三百三十七章 北方的消息
打了个冷颤,一股冷风顺着门缝吹了进来,张孝武抬眼望去,是竺姑娘拎着灯笼进来了。
竺无霜拎着一个饭盒,笑意盈盈地说:“就知道你肯定没睡。”
“怎么,给我送宵夜?”
“不是,我哪有那么好心。”竺姑娘大咧咧地说,“不过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睡不着,想找人喝酒吧,还没有人陪着我,所以看到你屋里的蜡烛还亮着就过来看看。怎么芒种不住在偏房?她可是你的大丫鬟。”
张孝武笑道:“芒种也渐渐大了,总住在我的屋子里也不好,我就寻了个借口让她出去住了。”
“什么借口,能干的走芒种?”
“她打呼噜。”
“哈哈哈……”竺无霜笑得直不起腰,“你真是……这是真事儿吗?”
张孝武摇摇头,不知可否,结果来食盒,打开来看居然是炒兔子肉,期间还用了麻椒和茱萸,他惊讶地说道:“你从哪弄来的麻椒?”
“从一个商人那里买来的,益州的商人,前些天带了许多麻椒过来。”竺无霜又哪出酒来,一瓶一瓶地放在桌子上,排的整整齐齐。
张孝武心中一阵无语,这竺无霜性格太像是现代的东北姑娘了,人家南方姑娘是找男人喝酒是为了给男人创造机会,可东北姑娘那是纯馋酒……甭管多漂亮可人的东北姑娘,喝了酒之后都跟疯婆子似的,你若是喝醉了,她拎着你的衣领大喊:“嘎哈呢?养鱼呢?你还是不是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这点儿就完犊子了?操蛋!”
“四瓶酒,我三个,你一个,怎么样?”竺无霜撸着袖子问。
张孝武一阵无语,这姑娘咋这么彪悍了,是受到塞北的气候影响了吗?他忽然记得竺无霜老家似乎是江州人。难怪了,人说江州女子温柔如开水……
开水的酒量不错,但三瓶之后还是倒了,张孝武看着趴在桌子上的竺无霜,心说这姑娘心真大,他让人将她送了回去,却没有注意到竺姑娘被女仆们驾走时眉头的紧蹙。
大德元年十二月二十日,御使季海在拜别众人之后,先行离开木城。原本张孝武打算让萧开护佑他并一道前往龙都,他已经选派了校佐包胤和贾斯也作为萧开助手,并选拔了二百精锐,岂料到萧开以妻子怀孕六月为缘由,因故留了下来。
十二月二十二日,申林东率部离开木城,张孝武又以鬼卫名义送了他五千两银子以作活动资费。申林东感激不尽,不知说什么好,张孝武笑道:“多杀东瀛倭寇,就是最好的回报,最好杀的他们三百年不敢登陆中原。”
十二月二十五日,祖公茂率部离开木城,张孝武同样资助其五千两银子作为盘缠,祖公茂收了银子之后并没有过多言语,欢送了他一把飞刀。张孝武知道这飞刀是祖公茂贴身暗器,对他极其重要,如今送给自己,便是表明了心意,便微笑手下。
又过几日,终于到了大年三十,全国各地各户都欢欢喜喜准备迎接新年到来,尽管塞北一样寒冷,但百姓们终于等到了一纸解封令,可以在城内自由行走交往。百姓们走上街头相互问候,近三个月的封城,让很多人都憋坏了,连那青楼的生意都火爆异常,解封当日,据说许多红倌儿第二天都下不来床了。
鬼卫将军府也热闹非凡,张孝武不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可芒种不是,又长了一岁的芒种更有大人样了,只会护卫和仆人们挂红灯笼,贴窗纸,包羊肉饺子。
说起来这个饺子的出现也和张孝武有关,封城之后的他也和全城百姓一样,每日吃着官府发放的面饼,只能充饥全然没有什么美味滋味。于是张孝武便自己做饭,顺手发明了饺子,众人吃了之后纷纷大声叫好。
倒是倪尔春说道:“幽州也有这种食物,不过大家叫饼包肉。”
“我就叫它饺子,以后大家也叫它饺子。”张孝武指着饺子,铿锵有力地说道,仿佛别人跟他抢夺命名权就是抢夺他的孩子一样,众人不由得莞尔一笑,谁能跟他抢命名权,他愿意叫什么便叫什么吧,芒种却好奇问道:“将军,你为何叫它饺子?可有其他寓意?”
“饺子饺子,交在子时,这道菜应该是大年夜时守岁时吃的。”张孝武笑说,众人仍是不解,但不妨碍这饺子成为比面饼更加流行的美食,很快风靡了整个木城。
年三十这天,张孝武也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不再理会军政,但又从胡三万处得到了一个好消息,赵锁得到命令已经前往了龙都。赵锁经历了一些遭遇之后,变得沉稳了许多,不再那么欢脱躁动了。
萧开因为妻子怀孕留了下来,那胡立却是借口不能耽误过年赖在木城,这两人如今都搬到了将军府中居住,带着几个部将每日喝酒比武,好不快活。
胡三万成了城里最忙的人,每天不是打听中原的消息,便是打听犬夷的消息,整日将消息集中、过滤、分析,然后送给张孝武。最近胡三万又打探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北夷国变。
北夷国上将军朴贤烈率军返回国都之后,既没有支持大王子做汗王,也没有支持二王子做汗王,而是直接干掉了大王子、二王子和王后三人,在部将的支持下发动兵变自立为汗王。朴贤烈是先王的堂弟,算是叔叔窜了侄子的王位,也是朴氏家族正常的王位变动。
张孝武得知之后,便想到了那如同老狐狸一般的朴贤烈,想到他成为北夷的王,便不由得替靺鞨感到担心。比起朴贤烈来,阿耶谷朗泰和阿耶谷巴赫这兄弟二人就太年轻了,如果说这兄弟二人是猛虎,那么朴贤烈便是千年的狐狸精。
他仔细想来,当年朴贤烈为什么要率军出兵塞北荒原,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与汉军死磕,其真实的愿意,大概就是讲北夷国境内的大军全部调走,继而掌握军权,为他能够撺掇王位做万全准备。而北夷汗王朴望京还傻乎乎地信任这个弟弟,将北夷国百分之八十的军队交给他支配。
试想一下,当朴贤烈率军返回之时,即便朴望京依旧身体健康,也是退位之时,朴望京他们爷三个,也不如朴贤烈一个人的智慧。而北夷国这么多年与靺鞨人斗得不相上下,更是让张孝武想到了三国中的一个枭雄,司马懿。
顶点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大年三十
朴贤烈绝对是一个如司马懿一样的枭雄,司马懿为什么会中诸葛亮的空城计,那是因为狡兔死走狗烹。朴贤烈为什么会成为上将军,因为只要靺鞨还存在,那么朴望京便必须支持朴贤烈,必须给他兵,给他钱,给他权力,以至于他的军队占全国军队百分之八十。
同样是统领全国军队,朴贤烈和笃山伯叶向东相比,显然他更具有野心,毕竟他是皇族,而笃山伯世代忠良。朴贤烈篡位称帝,在北夷人心中不过是朴家的内部权力之争,北夷人依旧效忠于朴家,所以即便发生了篡位,北夷国依旧平安度过,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兵变与战斗。
“这个老家伙,真是厉害,甚至当初答应我们退军,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张孝武赞叹不绝,他倒是没有怨朴贤烈利用了自己,只是对此人的谋略微微感到害怕,如果他和朴贤烈面对面地再进行一番较量,他没有信心能够赢下那只老狐狸。
“噼里啪啦……”
门外响起了爆竹的声音,张孝武抬起头,与胡三万相视一笑,走了出去,见到芒种正在和家中的几个厮烧爆竹。爆竹是真正的竹子,并不是什么黑火药,当竹子在火中炙烤之后,便会膨胀爆炸,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每爆炸一声,家里的女人们便欢呼一声,活脱脱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竺无霜见张孝武出来了,便一蹦一跳过去,将手中的竹节给他,说:“将军,你也烧爆竹吧。”
“幼稚。”张孝武便说便接过竹节,然后蹲在篝火旁烧爆竹,气得竺无霜大呼叫,还说自己幼稚,那你倒是别玩爆竹呀。
胡三万蹲在一旁,篝火映红了他的脸,张孝武看去,居然发现他在抹眼泪,说:“老胡,老胡?”
胡三万忙转了个身,说:“风真大。”
张孝武哈哈一笑:“风大个屁!你想家人了?”
胡三万道:“想个屁,我不想。”
张孝武道:“不想个屁!你想家人就直说,装什么呢?男人想家不是错,男人若是不想加才是错,没责任心,不会顾念家人的人,不配是人。”
胡三万道:“说不过你的歪理邪说,我刚刚是想我阿娘了,时候一过年三十,我阿娘便带着我和我妹妹烧爆竹,我娘一手抱着一个,我和我妹妹便不停地烧爆竹,烧爆竹,烧爆竹……呵呵呵呵,有趣的很咧。”
张孝武被胡三万的话吸引住了,他笑了几声,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木墩上,也回忆起了自己时候。过年总是欢乐的,尤其是孩子更是欢乐,他们无忧无愁,不用担心未来,也不用顾虑家人。
他记得自己时候,大年三十那天经常不在家过年,往往都是拿着压岁钱和伙伴们在一起玩乐,不是去街边放爆竹,便是和一群邻居家的伙伴找其他街道的朋友们打群架。也许是他外表安静但骨子里却流淌着战斗的血液,每一次不是被打的鼻青脸肿便是被人家家长堵在门口告状。好在那时候他家还有资产,父母溺爱,没出什么大事。后来家人赶上了九十年代东北工人下岗大潮,作为技术工人的父母双双下岗,家里生活拮据了。
他还记得十二岁那年的年夜饭,家中只有四个菜,一盘大豆腐,一盘炖肘子,一盘水果罐头,还有一盘鸡炖蘑菇。那是他记忆里家中最寒酸的时候,但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围坐在火炉旁,父亲喝着酒,母亲看着新闻联播,他也很乖巧地没有和伙伴们去玩。
后来,父母做起了生意,家中条件越来越好,而自己似乎也越来越不在家中过年了。直到他上大学之后,父母交通意外,留给他一大笔遗产和赔偿金,才让他忽然明白了家的重要性。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人生最悲惨的莫过于此,以至于他从此之后对待家庭非常看重,对成家也非常谨慎。
从内心来说,张孝武是一个非常传统且保守的人,他虽然换了许多女友,但却始终慎重对待婚姻,认为婚姻就是从一而终。即便他穿越到了此间,他也只有一个夫妻之名的九儿,可九儿却永远也不能回到他身边。
想到了九儿,他忽然觉得很遥远,似乎九儿的脸庞越来越模糊起来,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已经过了三年了。
想到这儿,他忽然揶揄起来,不知原来的世界怎样了,特不靠谱有没有连任,还是下野了?他估计特别不靠谱同志得下野,这老家伙满嘴胡诌八咧,前言不搭后语,跟一个神经病似的,能连任——除非那个国家都特么是一群二b铅笔。
关城上前告假,说今晚需要回去陪妻子们……
张孝武指着他又好气又好笑:“你特么刺激我,还妻子们!?我一个都没有!”
关城笑说:“将军若是需要女人,整个木城的女人都回到门口排队。”
“滚蛋吧你。”张孝武挥手将他赶走了,这烦人玩意!
“对子贴那!窗纸上的燕子贴歪了!灯笼挂起来,等什么等?现在就挂!爆竹怎么没了呢,我不是让你们多买一些空心竹吗?简直气死我了!”
芒种俨然成了府上的女管事,虽然年纪不大,但动作麻利说话又干脆,指挥得府内下人不敢怠慢。
张孝武忽然想到自己作为东家,必须要给大家准备红包,便回到屋子里准备了一些红包,封好了银子,随后着令所有下人过来,依次给每个人一封红包。红包里都是一两银子或二两银子,芒种得到的最多,足足十两银子,婉秋姑娘也得到了八两银子,倒是竺无霜不乐意了,因为没她的分儿,她质问道:“为何我没有红包?”
“你也不是府内的下人啊。”张孝武哭笑不得。
竺无霜双手叉腰气道:“那我不管,我也要红包,我还免费给你做护卫了呢。”
张孝武见她生气倍觉有趣,又想到竺无霜孤独在外,于心不忍,便给她悄悄封了一百两银子的红包,并叮嘱道:“财不外露,心心。”
竺无霜道:“向来只有别人心我的,哪有我心别人的,信不信我能悄无声息地拿走你伸手的其他红包。”
张孝武连忙捂住了口袋道:“没了,没有红包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除夕夜
门口传来了欢笑声,原来是萧开和胡立他们回来了,这几个家伙自从住在将军府之后,便开始不务正业了。今天是大年三十,这几个人居然约好了一起出门打猎,而且一大早天不亮就出去了。守城门的官兵一看,嚯,是自己的老上司,哪敢阻拦,纷纷打开城门让他们出去狩猎。
他们今天的运气太好了,一整天抓了两只野羊、一只狐狸、六个兔子和三只狍子,由于今年雨水充沛的原因,塞北荒原几乎成了塞北草原,导致动物数量暴增,尤其是兔子,数量更是翻翻。大家不喜欢兔子,因为兔子喜欢打洞,而战马奔跑的时候一不心踩在洞里必定折了腿,那折了腿的战马最终不得不落得被杀的下场。
胡立大声嚷嚷:“将军,看,咱们今天晚上有口福了。”他拎着四只肥兔子,这兔子被一箭穿身,看样子应该是他猎到的,若是萧开,肯定只射中兔头不会伤身。
“好生可惜。”芒种嘀咕道。
“什么?”
“好生可惜。”芒种说,“若是没坏了两个洞,这兔子皮还能做衣服呢。”
“也不打紧。”婉秋姑娘说,“我来缝补。”
“还是秋姑娘心灵手巧,芒种,你得好好学习学习。”萧开打趣道。
芒种气道:“哼!萧大人,再不回去,你婆娘就要打你屁股了,让你一天到晚都在外面玩耍,连怀孕的婆娘都不顾。别说我们没提醒你啊,她现在生气着呢。”
萧开一听,扔了黄羊就跑了,众人一阵大笑,萧开这么一个将军,居然怕老婆,也当是鬼卫上下一阵笑谈。
如今杏芝身怀六甲,身材又胖了不少,整日被萧开哄着,日子过得比谁都快乐。鬼卫军佐们的家眷大多不在木城,毕竟此处寒苦,又时时有犬夷南下的威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危险,因此大多数人不会把家眷留在此处。
这萧开离不开杏芝,杏芝也舍不得离开萧开,便住在了木城,两人相互扶持相互照顾,虽然经常也吵嘴打闹,但二人感情笃厚,今年又怀了孕,若不是一纸调令让萧开前往龙都担任公车将军,只怕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离开此处。
望着萧开欢跑的背影,张孝武心中暗暗忖道:“或许萧开离开鬼卫,能取得更大发展,可续是我限制了他。”
将军府今年的大年夜热闹非凡,大厅里一桌坐着张孝武、萧开、胡立、李春城、胡三万、王一瑾、兀松、管骧,另一桌则是倪尔春、包胤、贾斯也、崔七郎、屈明、金盛、曹礼、李沅、夏铭和严雄。这其中包胤、贾斯也即将随萧开赶赴京城,崔七郎和屈明即将随胡立前往益州雪龙关,所以这一天是不禁酒的。得益于粮食储备丰富,木城去年酿了不少酒。军营里也敞开了喝,
酒菜上齐,张孝武首先举杯,道:“多余的话不说了,今天咱们没有将军与军候,我是张孝武,你们叫我张贤弟也罢,叫我先之也罢,叫我武也罢,总之不许叫我将军大人。来,诸位,咱们必须连喝三杯,这第一杯酒,咱们要庆祝鬼卫三胜犬夷,乌兹、鞑塔和乌桓,这三路来者不善的大军,皆被我等一一击败,当不当痛饮一杯?”
“当痛饮一杯!”诸将叫喊道,便是兀松这个文人也放下了斯文,撸着袖子高喊:“打得好!打得好!吾辈书生,今生能有如此慷慨赴塞北机会,当为吾这一辈子经历的最大幸事,虽死无憾咦!”
“你这秀才,真不会说话。”胡立责备道,举起杯高喊:“谁他娘的不喝光,谁老婆偷汉子!”
“哈哈哈哈……”
众人一饮而尽,这第一杯酒,果然是滴酒未剩。众人喝得可是塞北的烈酒,虽然度数不高,可是喝进肚子里依旧火辣辣的,兀松连连吐舌头,为了掩饰自己的酒量叫道:“好酒,好酒。”
胡三万笑道:“军师用杯子吧。”
“诶,你这就看不起军师了!”胡立叫道。
兀松道:“吾辈书生骨气傲天,岂能换杯子?”
张孝武又各自倒满,举起第二杯,道:“这第二杯酒,咱们庆祝鬼卫成军,咱们这群被人抛弃,被人利用,被人看不起的溃军残兵,组成的死士营,未想到成了边军卫所,成了名震天下的鬼卫。如今瞒说塞北、犬夷各部,便是中原,便是江南西南与岭南,又有谁不知咱们鬼卫大名?这鬼卫的名其,靠得就是大家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使,力往一处发。诸位,鬼卫成军,便是我们所有人最终努力的成果,鬼卫,不是我张孝武的鬼卫,鬼卫,是你萧开、是你胡三万、是你兀松、是你胡立、是你李春城、是你王一瑾、是你管骧,是你倪尔春,是你李沅,是我们所有人共有的鬼卫。鬼卫军团就是咱们的孩子,如今看着孩子长大了,我心里高兴!来,咱们痛饮这第二杯!干杯!”
众人面面相窥,这个“干杯”是什么意思?
张孝武举杯至饭桌中央,笑道:“一起碰杯,一饮而尽,意为干杯。来,兄弟们,干杯!”
“干杯!”
众人举杯上前,痛饮这第二杯酒,不过第二杯酒下去,许多人的脸就红了,其中以兀松的脸红的最厉害,但也不觉得酒辛辣了。王一瑾年纪最,酒量也最差,这时候脸也红着,却又不敢偷酒被众人责罚,只能拼命地呼吸,大口大口地吃羊肉。
众人大笑之后,张孝武继续倒了第三杯酒,兀松苦着脸看着自己的酒杯就又满了,只能舍命陪君子,起身道:“速速饮来,速速饮来,我要让你们看看,读书人也是不好惹的!”
胡立大笑:“我来惹你。”
这胡立喝酒千杯不醉,众人哪敢和他对饮,兀松方道:“我不和姓胡的喝酒。”
胡三万道:“嘿,咱们你们说话还带上了我?”
“哈哈哈哈……”
第三百四十章三杯酒
张孝武举起酒杯,大呼一声,胃里的酒气四散,他深吸一口气,又道:“这第三杯酒,敬的是诸位彼此,不是我敬你们,也不是你们敬我,是咱们一起互敬,敬的是什么呢?敬的是友谊,是友情,敬的是真心,敬的是战场之上你我能背靠背,将彼此的性命依托于对方。我张孝武今年二十岁,过了今晚子时,二十一岁。在我这二十年中,我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安全感,有你们在我身边,我便放心,有你们在,我便安心。你们是我的依靠,拥有你们的友谊,是我最大的骄傲。我觉得我们最成功的的,不是击败什么犬夷,也不是创立了鬼卫边军,而是拥有了彼此的友谊!我提议,敬彼此,敬兄弟,敬袍泽,敬真心,敬友谊,友谊万岁!干杯!” “干杯!” 话说到这里,众人纷纷动容,情绪所知,王一瑾甚至留着眼泪举杯相碰,众人皆一饮而尽,随后大笑不已,大笑声中,不知几人心中感动落泪。不过唯独王一瑾已经泪流满面,难以自已了,众人嘲笑不已,王一瑾哽咽道:“我从小就是被人遗弃被人嫌弃的人,从小就是人家的奴仆下人,从来没有一天吃饱饭,今日能够有这么多哥哥,我高兴,我开心!我——” 只听得噗通一声,王一瑾醉倒了。 张孝武忙让人将王一瑾扶到一旁的坐床上休息,摇头道:“这小子,酒量得练练。” 胡立道:“先之,你以为别人都如你一般身强力壮?” 胡三万道:“胡立,我看你才是天赋异禀吧?” 胡立一拍大腿道:“我天赋异禀之处,又何止饮酒?” “吁——” 李春城抬杠道:“你喝酒天赋异禀,我们倒是早就领教了,可你说别的天赋异禀,我们却不服了,要不然你亮亮家伙?” 众人大笑,胡立道:“这儿是将军府,我岂能随便亮出兵刃?” “你都私自携带兵刃了……”萧开难得冒出一句荤笑话,顿时引得众人再一次大笑不止。 胡立举杯便冲着萧开说道:“老萧,明年一别,我去劳什子西南益州了,你呢,就保护着石翀去了,日后若是再见只怕难了,不如咱俩痛饮三杯?” “怕你不成?”萧开起身倒酒,两人叫阵单挑起来。 另一半张孝武拉着兀松和管骧也痛饮起来,李春城和胡三万勾肩搭背喝了起来,众人皆找了个对手饮酒,饮酒之后,再找他人继续饮酒。 这个时代的酿酒技术并不成熟,酒味辛辣但度数却低的可怜,按照现代标准,他们喝下去的米酒不过二十度,所以人人都能痛饮。于是这些男人趁着大过年的,一个个拼酒,不到子时,便一个个醉倒了。最后坐在酒桌上的只有两个人,酒量最好的张孝武和怎么喝都不醉的胡立。 酒桌上的人,大多数都是胡立灌倒的,大家兴致上来了,纷纷要把胡立灌醉。胡立是来者不拒拒者不来,既然你们要管醉我,我就先灌醉你们。于是酒桌上的人被胡立灌了一圈,然后全都醉了。 张孝武让下人将大家抬回去,没家眷的也住在厢房里,将军府内厢房众多,又拍了丫鬟小厮看守,免得他们醉得厉害踹被子受风寒。 见众人下去了,张孝武吃了几口肉之后便走到门口,胡立起身,张孝武道:“撒尿?” “走!” 远处,芒种气得又是跺脚又是无奈,这些男人怎么这么喝酒,简直不成样子。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只得吩咐下人好好打扫,屋子里到处都是呕吐的味道,简直难闻得要死。竺无霜走来,芒种指着张孝武的背影说:“无霜姐姐,你去替我看着点儿他们,别醉倒在雪地里冻死了。” 张孝武与胡立二人默契一笑,走出大厅,风一吹,“哇”的一声,二人全都吐了。 吐了几口之后,张孝武坐在一旁的雪地里,胡立跑到一棵树下撒了泡尿,回来坐在他身边。张孝武道:“这棵树是枣树,你大冬天的跟它撒尿,明年结的枣子,肯定带着尿味。” 胡立道:“没事儿,带着我的味道,你们吃了之后肯定想起我。” 张孝武哈哈一笑,一脚踹过去,胡立应声而倒,又重新爬起来坐在一旁,道:“酒后打人可不对啊。” 张孝武道:“我还以为你真千杯不醉,这脚下也拌蒜么。” 胡立郁闷道:“我以为你喝醉了之后手脚迟缓,哪想到快得看不到影子,直接看到衣服上的脚印子了。人家都是喝了酒变得软绵无力,你倒好,怎么更厉害了?” 张孝武大笑。 胡立突然止住笑,说:“先之,你带着大伙儿,反了吧!” “什么?”张孝武哽住了,宛如晴天霹雳砸在头上,吓得一身冷汗四溢,他立即左右看了看,没有其他人,紧张的心才放了下来,气道:“别胡说八道。” “咱们在塞北,自己管自己,我受够那些士族的欺压了,妈的,出身不好,就要受到打压吗?”胡立握紧拳头愤恨地说道。 张孝武道:“你我皆为帝国子民。” 胡立愤恨道:“先之,这个朝廷,烂到家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四个人明升暗降,去了各地,能活着都是一桩幸运之事。我烂命一条,无牵无挂的,但你看看老萧,老申和老祖,他们三个都是拖家带口,若是他们三个有什么危险,谁来照顾他们的儿女?尤其是老萧,妻子身怀六甲,若是他被那些士族害死,孩子还没见到阿爷,便成了孤儿。” 张孝武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些?” 胡立道:“我么,当年被罚去疫庄做犯卒的时候,就想着老子以后再也不听朝廷的了,要不是遇到了你,我只怕去山林里做那山水大王,逍遥自在了。我不介意头顶上有皇帝管着,我是看不惯这士族,士族把持着一切,田地,商贩,前途,穷人一辈子都是穷人,你想要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首先就必须有士族身份。否则就算是再能干,你能晋升到哪里去?大人,你之所以大胜乌桓反被贬,便是因为你不是贵族。”更新最快s:/ s:/
第三百四十一章 胡立的身世
张孝武沉默不语,长吸一口气,苦笑几声,胡立又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两人沉默许久,张孝武才问道:“这些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可即便如此,一个稳定的帝国无论有多么糟糕,也比一个无序的混战世界强许多。”他想到了萨达姆时代的伊拉克,卡扎菲时代的利比亚,这两个独裁者是被审判了,然而两个国家却成了军阀割据混战不堪百姓生灵涂炭的国度,即便现有的秩序并不能让人满意,可没有秩序的世界又是多么可怕。
如今强大的士族已经存在,想要铲除士族就需要圣汉帝国自下而上发动大规模的暴动,而暴动伤害最大的并不是士族,反倒是百姓,毕竟士族只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百姓,而最终得利的不过是新崛起的“士族”而已。
反抗压迫者,最终一定会成为新的压迫者,无论什么体制什么政治什么时代什么世界,压迫者是永远存在的,就像贪污犯永远杀不尽一样,人们能做的就是让自己更加适应,或让歪曲的世界不至于崩塌罢了。
“唉……”张孝武长叹一口气,苦笑不已。
胡立道:“先之,你知道我是哪里人吗?”
张孝武笑道:“我记得,你是并州的,并州野汉子。”
“哈哈哈哈……”胡立大笑,“并州野汉子,你也知道这个典故?”所谓并州野汉子是来自于百年前的一个故事,其内容大致于隔壁老王的故事一样,说有个并州商人来到龙都,勾搭了旁边寺庙里的尼姑,然后又勾引了一个大户人家的妻妾,又勾引了数个有夫之妇,最终被人发现,这并州的野汉子逃回了并州深山里。
张孝武道:“我在土城时,我的上司讲过这个荤笑话。”
“并州野汉子,并州野汉子……”胡立咂咂嘴,问道:“你知道并州的金张城吗?”
“我不知道。”
“金张城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它坐落在大西山山脚下,它的东侧就是并州定阳府,西侧则是玉门关的玉门府,因为并州金张城发生叛乱,立即将帝国通往西域的要道切断了,所以朝廷立即派遣白虎军前往并州平叛。白虎军抵达并州之后,没有兴趣听叛乱百姓解释什么,白虎军统帅下令将金张府团团围住,金张府的百姓格杀勿论一个不留。整个金张县十几万百姓,皆被白虎军屠杀殆尽。”胡立恨意四起,“我就是当时为数不多从白虎军屠刀下逃脱出来的孩童之一。”
张孝武吃了一惊,他是第一次得知胡立的身世,居然如此离奇,便忍不住追问道:“白虎军杀你全家,你的仇人应该是白虎军,是笃山伯才是,而不是朝廷。”
胡立摇头道:“金张县百姓之所以谋反,是因为金张府独产一种叫做金蝉子的药虫,也不知那个王八蛋向太乾帝谗言,吃这种虫子能延年益寿,他就下令金张人必须献出金蝉子。可你知道政令传到金张府之后,成了什么样子吗?每人需交三只金蝉子!要知道整个金张府,一年不过能找到百只金蝉子。”
他握紧了拳头,一拳砸在雪地上,手指被地上的石子硌出血来,但他浑然不觉,继续说道:“每人交三只,若是交不出来,当须缴纳钱粮做罚款。金张人不堪重负,这才造了官府的反,不过是希望朝廷停止这昏庸政令。可那笃山伯为了立功充算人头,杀了整个金张府的人,全府的百姓啊,十六万余人,十六万余人啊!”胡立说着哭了起来,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嚎啕大哭。他喝不醉,但想到了过往,想到了同年的回忆,这才失声痛哭。
张孝武也叹了口气,见仆人下人们闻讯跑了过来,便摆摆手冲他们下令道:“你们下去吧,我和胡立聊一会儿。”
下人们听了吩咐之后,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走远了一旁观看着,正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也不知这胡大人为何如此伤心,莫非是因为要离开将军?原来胡大人如此忠心于将军,由此可见将军人格魅力之高,大家没有跟错主子。
胡立见了仆人望向这边,不好意思起来,立即收了哭声,却依旧咬着牙愤恨地说:“这个朝廷,我对他仁至义尽了,可他若是再负我,就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张孝武立即说道:“我不能反,你也不能反。我知你心中不忿,可知老萧他们心中坦然吗?他们也是心中不服,谁愿意离开熟悉之地,去个陌生地方,周遭别说朋友,便是说话的人都没有。时时防着别人是否坑害你,给你下套,抓你口舌治你的罪。他们也不想走,可咱们能反吗?咱们若是反了,别说钱粮了,便是最重要的生盐香料都没有了。木城四万多人,就能自给自足的生活?”他摇摇头,一手按在胡立肩膀上:“我只当咱俩都喝醉了,这些话,万万不可与别人讲,木城之所以存在,我们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圣汉帝国做我们的靠山,我们若是因为自己打了几次胜仗就自鸣得意,其下场——可想而知。”
胡立呆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我明白,我就是心中憋着一股气,贼他娘的!贼他娘!”
张孝武也冲着老天大喊:“贼你娘的,把我扔在这么个破地方!”
胡立呆了一下之后哈哈大笑,他以为张孝武说的是塞北,却不知道张孝武说的是这个世界,便仰天痛骂道:“贼你娘的老天爷,老子怎么不生来就是富贵人家!老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两人痛骂老天之后,相互大笑,过了许久,张孝武忽然说:“胡立,别人我不担心,我最担心的便是你。”
“哦,我尽量吧。”
“你别哦了,你这张嘴肆无忌惮,在咱们鬼卫没有小人,没有人说你坏话,也没有人告你的状!可是别的地方却未必,那益州不是咱们兄弟们的地盘,你去了那里,必须要小心谨慎,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胡立道:“先之,我若是不说话,岂非气死急死?我得说话,我必须说话,你也知道我,我是忍不住。不过你的苦心我自然明白,我会小心小心再小心,尽量不给人可乘之机。若是实在犯了什么错,大不了我请个还乡令,回家做个田舍翁,如何?”
张孝武道:“你做田舍翁都强过做军官,没有老兄弟们的照应,别人肯定不会容你。”
“我自然晓得其中。”胡立道。
第三百四十二章 干柴
“嘎吱嘎吱嘎吱——”
踩雪的声音由远及近,张孝武一转身,见竺无霜穿着一袭白衣身披白色毛绒披风走了过来,她一脸关切地询问道:“你们是把这积雪当做棉被了吧?赶快回去吧,免得受凉。城外瘟疫还没好,你们再得了风寒,可就不妙了。”
“竺姑娘所言极是,所言极是。”胡立跳起来,道:“我回去了,守岁。”
张孝武也起身,与他拜别,胡立冲他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张孝武回了一个不要瞎说的神色,胡立立即撇撇嘴,意思是你别装正人君子了。
竺无霜上前说:“将军,你才喝了酒,自然不觉得冷,可若长久坐在雪中便会中了寒毒。”
张孝武笑道:“我知道,中了寒毒之后,便会觉得浑身炽热,脱光了衣服躺在雪中,直至冻死,是也不是?”穿越前他的老家是哈尔滨下面的一个小县城五常,小时候经常看到喝醉酒的人冻死在路边,可奇怪的他们都脱了衣服被活活冻死。他小时候不懂其中道理,等到他长大求学之后,才知道原来人在冻死之前,皮肤会散发热量抵御寒冷,而人此时会觉得浑身炽热脱光衣服散热,这便是为什么冻死鬼都是光着身子的原因。
竺无霜点点头,要扶他回去,张孝武摆了摆手,诚谢道:“我能走,劳烦竺姑娘了。”竺无霜很是失望,却装作浑不在意,故意呛声道:“摔倒了可别怨我没帮你,当心迈不过去门槛。”
张孝武哈哈一笑,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他的屋子分两间,外间叫做偏房,一般住着丫鬟或者暖床婢女,平日里芒种住在这儿。不过芒种毕竟年纪小,今天还指挥府上的下人做事,这会儿早就回自己房间睡着了,连守夜都忘了。里面一间是卧房,卧房和偏房中间原本有一座屏风遮挡,但张孝武觉得碍事,便撤了,只有两道帘子挂着。
张孝武撩开帘子,却见丫鬟袁婉秋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坐在一旁等他。他洗了一把脸,又洗了脚,回到了床上坐下,婉秋端着水乖巧地鞠身施礼,转身下去了。
隔着窗纸看向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夜空之中,今晚的月亮最亮也最圆,好一副冬雪映明月的景色。
“嘘……”
张孝武不知不觉已经在这个世界生活三年了,匆匆回顾过去,感慨良多。他先前不怕死,也不惜死,他以为即便自己死了,也能穿越回去,回到现代生活中。也许他还是那个张副科长,
然而如今的他越来越发现不能死,死不起。一旦他死了,他的这些兄弟们怎么办?一旦他死了,那些刀子暗箭将直接射杀在他们身上,他忽然觉得,人活着怎么这么累,怎么要有如此之多的牵挂。
“越做官,越难做人。”张孝武悻悻自言自语道。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张孝武抬眼望去,见是袁婉秋,端着热茶和点心,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然后合上了门,免得外面的冷风吹进来。她见张孝武没有睡觉,连忙行了个万福,道:“大人,您喝了许多酒,怕是没吃多少东西,吃点热茶和搞点吧。”
张孝武正巧肚子有一些饿了,便坐在桌子旁吃起来糕点,吃了一口,发现里面居然是桂花,惊讶道:“这是……”
袁婉秋道:“这是桂花糕,是婢子家乡的美味。”
张孝武道:“你老家是哪里?”
“老家江南杭州松江府人。”
“哟,那里可是文人辈出之地,素有松江才子半杭州,杭州才子半江南之称。”
袁婉秋抿嘴笑道:“所以大人也想不到,我阿爷会是银衣卫统领吧?”
“的确没想到。”张孝武笑说,吃了两个桂花糕,又喝了点茶,说:“你阿爷是有本事的人,能从一个武进士做到银衣卫统领。不过你也不用为他难过,他若是没有跟错人,此时怕是已经官至刑部侍郎了,而且多年之后,你家的爵位又能升几级。只可惜造化弄人,跟错了太子。”
袁婉秋道:“婢子倒没有多想,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阿爷给家里带来了富贵,也带来了劫难。婢子心想,若是阿爷没有去龙都,做什么银衣卫,只怕也没有那么多杂事,更不会落到如此。时也命也,婢子如今在将军身边做个丫鬟,倒也安心,不用害怕歹人迫害,更不用担心被冲入教坊司。”
教坊司是隶属于刑部,专门培养歌舞伎的地方,里面的歌舞女往往是家里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女儿,或者是罪犯株连到家的女儿,教坊司收取的女孩年纪不过十二岁,袁婉秋年纪十六,因此才没有被冲入其中。
张孝武喝了一口茶,感觉浑身有点发热,问道:“这茶是……”
“这是婢子家乡的茶,叫做红姜茶,用红糖和生姜浸泡,再辅佐岳州龙前茶,用雪水浸泡,再用温火煮上半个时辰。”袁婉秋介绍道。
张孝武笑说:“你还懂茶道?”
“不懂,都是我阿婆教我的,她才是茶道大师,只可惜是女流。”袁婉秋抿嘴笑说。
张孝武看到她盈盈一笑,忽然觉得百花盛开,万紫千红驶来,袁婉秋一双月牙眼居然如此美丽。他从前就是到袁婉秋长得漂亮,觉得将这样一个漂亮的丫鬟放在身边,看着也是一种享受,可是却从没有今天这种感觉,如此强烈透彻,有一种原始的占有欲从他的内心爆发出来。
他觉得今天是喝多了,挥挥手,让婉秋下去。婉秋关切地盯着他好一会儿,看他面红耳赤,担忧他身体状况,说:“我就住在偏房小床,将军若有吩咐,叫我一声就可。”
“不用,天气太冷了,偏房没有暖炉。”张孝武看她越是内心冲动,索性闭上眼睛躺了下去,挥挥手。不过他的内心却突然升起了一股欲望,一个恶魔仿佛在对他说:“你还在守着什么?”
“我只是不想拖累别人,就像我没办法保护九儿一样。”
“但你需要一个女人,看吧,这个女孩她喜欢你,愿意做你的女人,她不需要你保护。难道九儿需要你的保护吗?”
“难道不需要吗?”
“你就是胆小而已,谁让你的保护。”
他的眼睛越来越红,仿佛恶魔占据了内心,眼神渐渐迷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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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三章 烈火
婉秋盈盈一拜,用她独有的清脆可人的声音回答:“将军,婢子倒是不怕冷的,唯恐你今晚喝酒多了,婢子愿意照顾你。照顾你也是婢子的幸运,婢子在想,若不是阿婆将婢子送到府上,婢子的下场不知如何,遇到将军也是婢子的幸运……”
一双大手忽然将她抱了起来。
张孝武心跳极快,如果婉秋推开他或者尖叫一声,他就会放开手,然而,婉秋忽然转身抱住了他,呢喃:“我愿意。”
干柴被烈火点燃了,且熊熊燃烧。
清晨的阳光斜射入房内时,已然是翌日的上午,没有人进来打扰,张孝武睡了一个好觉。
他年轻力壮,身体恢复能力极强,他只觉得神清气爽充满了力量,脑袋倒是有一点昏沉沉的,昨天还是喝得有点多。他觉得自己的胳膊有一些酥麻,便转身望去,却见散发零落的少女枕在他的怀中。他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仔细看来,是赤裸着依偎在他怀里的婉秋姑娘,脑袋顿时嗡地一声,他很快仔细地回忆起昨夜自己的种种旖旎,不由得咂咂嘴,笑了起来。
人说喝醉酒了便酒后生事,且往往次日忘记昨日的一切,但这一切对张孝武来说纯属胡扯,他自然是清晰地记得昨夜发生的一切。只是饮酒之后,他体内最原始的欲望隐约控制不住,兽性终于爆发出来。
正所谓“食色性也”,对美食和美女的占有欲,是人的本性,张孝武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禁欲多年的他,昨晚当真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他两世都不是处男,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清纯生的问题,倒是对真正的妻子九儿没有过非分之举,仅仅是抱一抱亲亲嘴罢了。
与妻子没有夫妻之实,反倒与其他女人有亲密之举,张孝武也觉得自己似乎太别扭了。他揉了揉发胀脑袋,再次低头看着婉秋,越发觉得她格外迷人,肌如白雪肤若凝脂,一双灵巧的鼻子,睫毛冗长覆盖着双眸,酣睡时露出笑容。
张孝武的脑子一时间有点短路,这就是自己的女人了……
“其实这也不错。”
张孝武倒也没有什么自责或反省,昨夜的一切,似乎更加处于原始的欲望。
婉秋长长弯弯的睫毛动了一下,然后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呼扇地睁开了,见到张孝武吓了一跳,连忙逼近了双眸,然后整个人像一条泥鳅一样钻进了被窝里。张孝武一伸手,又将肌如白雪的她抱了出来,婉秋害羞得不行,整张脸涨红着,糯糯不语。
“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太过分了?”张孝武像是在问,也像是在自言自语,婉秋声说:“婉秋愿意的。”
“其实我……”他想说他昨天的确是因为美色而要了她,但话到嘴边却说:“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就是昨天喝多了,把平日想做却压抑不能做的事做了,不过看来倒也蛮好。”
婉秋轻咬贝唇,低语说:“奴家没有责怪主人,奴家是暖床丫鬟,早就做好了准备。”
所谓的暖床丫鬟,其实就是给男主人准备用来陪睡的,而夫人身边的通房丫鬟更是公开给男主人的伴侣。只是没几个女主人愿意给自己的丈夫找其他女人,因此夫人身边的丫鬟一定是聪明伶俐却长相普通的,而家中但凡有几分姿色的,不是被夫人安排了婚事,就是被卖了,例如《水浒传》中的潘金莲。
张孝武摇了摇头,似乎现在自己做的,不过是顺应这个时代,逐渐适应这个时代而已。他掐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还真是能给自己找借口啊。
婉秋又道:“大人可知,往往流放女眷的下场吗?”
张孝武奇道:“流放女眷的下场?不是被许配给一些边军吗?”
婉秋抱紧了他:“阿婆说,许配给边军老卒的女眷,都是私下使了银子的,落得最好的下场罢了。若是没有银子的女眷,往往成为营妓,身子和命都不是自己的,想活活不成,想死死不了。更有甚者,我阿婆曾道,太乾九年,桦树河一战,玄武军团被困桦树河东岸无法渡河无法突破,他们没了粮食便杀了营妓制作人脯。”
张孝武大吃一惊道:“人脯?人肉做的肉脯?”
婉秋道:“是的,家翁便是当年桦树河一役生还的汉军将士,他在临终之前将此秘密告知了阿婆(奶奶)和我阿爷(父亲),阿爷被斩首之后全家流放,阿婆才对我说一定要来将军府,宁愿做丫鬟下人,也好过做营妓。”
张孝武道:“八千流役犯,没有人做营妓,也没有人做苦役。”
婉秋感动道:“大人,便是因为你善待我等,奴家才愿意服侍你,你是好人,你也是我们的恩人,如今你是奴家的男人,便是为奴为妾,奴家也是愿意的。”
“为奴为妾吗?”张孝武愕然了一下,圣汉法制有一妻二妾三婢制度,其具体办法便是一个男主人只能娶一个妻子,为夫人,为家中之女主,负责所有女眷佣人家奴,甚至包括管教妾婢。夫人生子为嫡子,可继承家业和爵位,地位最为尊贵。
二妾指的是最多拥有两个妾室,这两个妾氏被府上下人们称之为姨夫人,但大多数姨夫人都是夫人的丫鬟或心腹,她们生的孩子是庶子,除非夫人生不出嫡子,否则不能继承家族爵位与家产。
三婢,指的是比妾室还要低的婢夫人,一户人家做多娶三个婢夫人,通常是男主人在外面买来的漂亮女子,例如在青楼看中了一位清倌人(在青楼中卖艺不卖身的处女),因为其出身低微,只能做婢夫人。婢夫人生的孩子甚至不能算做庶子,因为他们不能继承家中爵位或家产,只能拥有男主人赏赐的资产,一旦男主人发生意外,婢夫人和他的孩子甚至可能被赶出家门沦为乞丐。
大多数能娶得起一妻二妾三婢的人家,也断然不会缺了婢夫人的生活用度。妻妾婢制度,也是古代为了维护家庭稳定而采取的不得已制度,如果一个大家族没有上下级关系,反倒让许多人蹬鼻子上脸不知自己位置,不利于家庭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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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四章 二夫人
古人纳妾是为了延续子孙,圣汉虽然有一妻二妾三婢制度,可其中有一个前提就是妻子三年不孕方可纳妾,一妾三年无男丁可纳二妾,总而言之,圣汉律法规定,如果女人没有生出儿子,男人才可以继续纳妾婢。可若是妻子生了个男丁,这个男人再纳妾就必须要征得夫人的同意才行,否则便是死斗没有机会纳妾婢。
张孝武看着婉秋小心翼翼的眼神,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心中为这个时代的女孩感到阵阵悲哀,他小心地呵护一下她,低声安慰道:“以后咱家没有什么妻妾婢之类的,你就是夫人,二夫人。”
婉秋愕然了一下,这就从一个暖床丫鬟直接晋升为了夫人了?等等——这个二夫人,又是什么东西?二夫人,却是超出了婉秋的认知范围,做妾夫人便是妾夫人,做夫人便是做夫人,又哪里来的二夫人。
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张孝武,许久才问起来:“大夫人是谁?”
张孝武想到了九儿,心里不由得一叹,苦笑说:“你想知道吗?”
“嗯。”婉秋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胸膛撒起了娇。
张孝武用他粗糙的大手抚着她的后背,让婉秋感觉到了无比充实的安全感,他淡淡地笑着说:“现在咱家没有大夫人了,她也不可能回来了,她是……”想到了靺鞨人独特的巫女制度,想到了九儿看着他好奇而陌生且拒绝的眼神,他心中一哀,不由得摇了摇头说:“她是神的女儿,是不可能继续嫁给凡人的,所以她回到神的身边了。”
婉秋听不懂他的话,但是很快明白过来,那个大夫人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不由得心中窃喜起来,她紧紧地抱住了张孝武,这个男人从现在开始就属于她了。袁婉秋对张孝武的情感并非一见钟情或者日久生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依靠和对强者的崇拜。她知道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依靠一个强大的男人才能生存下来,比起其他人来说,险些被全家抄斩的婉秋姑娘,更加珍惜这个男人,也更加懂得他要什么。
她知道无论是陶姑娘还是竺姑娘,甚至小小的芒种都喜欢张孝武,可是她们都没有自己的近水楼台先得月,她更知道像张孝武这样的男人,是绝不会被一个女人套住锁住,所以现在的她更加珍惜独宠她一人的时刻。
她轻声呢喃道:“那我就是二夫人了?”
张孝武见她欢喜的样子,也不由得开心起来,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说:“二夫人,昨晚我喝多了,没尝到滋味,现在必须让我好好尝尝甜头。”
虽然婉秋昨夜才破瓜,但为了迎合张孝武,还是努力地抱住了她,重着呼吸,呢喃说:“夫君,怜我。”
白日宣淫自是不妥,尤其是这大年初一,所以张孝武只折腾了一个时辰,便起床了。反倒是婉秋被他弄得死去活来,这会儿晕了过去,沉沉睡下了。张孝武穿戴整齐,便走出了门,见院子里人丁不多,原来见将军没下来,大家也全都偷懒了。
有眼尖的下人见张孝武去后院练武,连忙招呼大家忙起来,只是为何大丫鬟芒种如今却不出屋?
“兴许她昨天晚上困得太晚了。”有下人说。
“她为何困得晚?”
“听墙根了呗。”
众下人顿时哄笑了起来,有人道:“她不过才十二三岁,莫非也起了春心?”
“你这不废话吗?不想做夫人丫鬟,不是好丫鬟,别看她年纪不大,但是谁让咱们将军屋里头没有女主子呢?”
“别说没女主子,如今不是有那么一位吗?”
“这倒也是,万没想到这婉秋丫头倒是有本事,以后咱们就不能称她为秋丫头了,只能称呼她为夫人。”
“谁能想到,一个卖身府内的罪奴,居然摇身一变成了夫人?”
“想不到,想不到……”
张孝武没听到下人的议论,独自在后院的演武场跑了十圈,这十圈下来足足八千米,累得他满头大汗。平时他跑完之后,婉秋总会递来热水和毛巾,这会儿婉秋沉睡着,居然没有人服侍,几个下人傻呆呆站在一旁听候吩咐。
“毛巾,热水。”张孝武无奈道,下人连忙去准备了,此时便看到萧开迈着四方步走了过来,张孝武正要说话,没想到萧开先说了:“大人,我妻子让我纳妾,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张孝武瞪着眼睛道:“你妻子这么大度吗?”
萧开奇道:“自然,我妻子又不是妒妇,如今她身怀六甲,劝我纳妾,又何谈大度不大度。”
张孝武挠了挠头,头发散开来,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汗珠,心说原来是我想差了,这个年代中,还真有人劝丈夫娶小老婆。可若是换做现代,若是那个妻子劝丈夫在外面找人,只怕是丈夫的脑袋早就成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了。
想到这里,方知穿越至此倒也并非一无是处。
“你准备纳妾吗?”
“不准备。”
“好男人。”
“纳几个婢子就行。”萧开认真地回答,“妾氏太严重了,还是婢子好,不喜欢了可以送人。”
张孝武心中一阵冷汗:“我特么的还以为你是个好人……”
关于娶了婉秋一事,张孝武并没有怀疑什么下药什么勾引之类的阴谋,因为那天晚上他并没有喝醉,意识非常清醒。他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而不是“被人所害”,如果说真的有“害”,只能说是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导致禁欲多年破解。
他并非对女人不动声色能够禁欲的柳下惠,也不是不喜女人专门喜欢男人的龙阳君,所以他才在那一瞬间选择了占有婉秋,而不是犹犹豫豫婆婆妈妈。对于九儿,他心存愧疚,这也是纳婉秋为二夫人的原因,但二夫人到底是夫人还是妾氏,府内的下人们倒是糊涂了。
若是婉秋升级为正房夫人,却要讲究许多习俗了,尤其是要请媒人换八字选吉日等等。若是纳妾,则只需要请亲朋好友喝顿喜酒,收一下份子钱与贺礼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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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章 余人离去
婉秋是一个非常懂事且温柔的人,即便做了二夫人,也没有对下人吆喝什么,除了芒种给她挑了一个丫鬟服侍左右,并没有人提出任何要求。倒是芒种自己越看张孝武越不顺眼,有一天忽然气呼呼地找到张孝武,说:“家主,婉秋姑娘,到底是夫人,还是姨夫人?”
所谓姨夫人,就是下人们对妾夫人的尊称,张孝武见她一张胖脸气呼呼的,忍不住笑说:“你生什么气?”
芒种道:“人家辛苦操持这么大个家,也没给个姨夫人,她倒好,替你暖了床,就做二夫人了?这二夫人到底是夫人,还是姨夫人?”
张孝武忍不住揉起了忙中的辫子,笑道:“年纪,想什么呢?”
芒种哼了一声,道:“过了年,我都十三岁了。”
“哟,长大了?”
“自是。”
“是长胖了。”
“你……我……我不胖。”芒种涨红脸道,“我这是结实,我听府上的嬷嬷说,越是壮实的女孩,越能生养。”
张孝武敲了她一个响头,警告道:“年纪,别想那些,你可是我的管家。这个二夫人,也是夫人。”
“那夫人呢?为何留着夫人的空位?大人是准备给谁留着的?”芒种追问。
张孝武道:“大人的事儿,孩儿别总追问。”
大年初一的晌食,张孝武向手下人宣布了纳陪床丫头婉秋为二夫人一事,然后当天夜里他又被几个兄弟们给灌醉了。管骧特地跑过来送贺礼,回头又找到袁家老太太,向她通报了喜事,袁家上下欢喜不已,自此袁家攀附上了富贵,再也不是罪奴之身。
袁老太太将几个孙子叫到身边,说道:“从现在开始,咱们袁家终于能光明正大地生活了,但是袁家仇人很多,为了你们的安全,你们几个改名字吧。老大袁石,你叫袁始凯,老儿叫袁始旋,你叫袁始德,你叫袁始胜。你们四个兄弟,一定要齐心协力,重振袁家。”
接连五日,张孝武沉浸在兄弟们的酒肉和身边的美人身上,渐渐地让人觉得鬼卫将军沉迷女色不所事事,也引得其他诸将连连感慨。
张孝武的确是沉迷享受,自从被朝廷背后捅了一刀之后,他也有一点英雄无奈的感觉,索性近来塞北无战事,他就关了门叮叮当当造人了。
大年初六的时候,芒种又跑过来找到张孝武,说:“竺姑娘走了。”
“竺姑娘怎么走了?”张孝武这些天整日和婉秋待在一起,这才忽然记得似乎许久没见到竺无霜了,这个女侠怎么这个时节走了呢?
芒种撇嘴道:“还不是你冷落了人家咯。”
张孝武道:“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谈什么冷落。”
“哼,也不知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都看得出来竺姑娘中意与你,你倒是对他视而不见,铁石心肠。”芒种更是火大。
张孝武淡淡一笑,他当然知道竺无霜的心思,他又不是傻子,说起来前世也算是花间老手,看女人虽然不太完全准确,却也八九不离十。才十七岁的竺无霜初入江湖,作为百花门门主的唯一女儿,九指义丐的义女,自然受到了悉心的保护。而竺无霜爽朗的性格也结交了许多江湖朋友,并没有遭遇江湖险恶,对于她来说,最危险的事情莫过于认识了毒娘子陶止若。但陶姑娘虽然身为魔教中人,却并未害人,而这个魔教的称呼,也不过是因为天火教一直以来以反抗朝廷的残酷统治为己任,才被官府定性为魔教。
涉世未深的大姐,一出山便与义父等人率领义军前往塞北支援张孝武,在她的心中张孝武是个大英雄,而竺大姐对张孝武的崇拜自然而然产生。
竺无霜毕竟出身名门正派,是大户人家的大姐,不可能给张孝武做妾氏,所以他们之间注定是不可能,他又岂能耽误了人家的婚事。
婉秋和竺无霜不一样,婉秋属于罪奴,可以说婉秋姑娘的身份其实是个奴隶,甚至没有户籍,可以随意买卖。张孝武纳婉秋为二夫人是救了她,重新给她一个新的身份,而这个身份不但让她恢复了国人的身份,地位还远比一般人尊贵。
然而竺无霜这样尊贵的大姐,又岂能给人做妾室,便是她自己愿意,她的门派和家族也不会同意。张孝武明白,竺无霜却不明白,芒种也不明白,所以他只是让胡三万派人去保护竺姑娘,返回中原一路安全。
胡三万一方面派人去寻找竺姑娘,一方面又将这些日子打探来的消息报给他,说了一件奇事,兵部调来三个官佐支援木城,然而这三个官佐迄今为止还未到两狼关。
“也许是过年了,他们在家享受。”
“我想他们是怕死,都以为来塞北必死无疑。”
“不能,帝国军人,又岂能怕死。”
“将军是看惯了边塞的军人,却不知中原军人,哪里有点军人的样子。”
正月初十,张孝武送行胡立、崔七郎、屈明和二百军士,这些人将前往益州雪龙关上任,他同样资助了他们金钱盘缠,并且给了他们二百多匹塞北的健马。
鬼卫的马圈还有战马有三千多匹,这些畜生中大多数都是鬼卫数次战胜犬夷之后夺得,尤其是大胜力高图大军时抢掠最多。而木城也是南部鞑塔地区最大的城市,牧民想要换得物资必须来到此处,牧民手中最多的便是畜牧资源,以至于木城根本不缺少战马。而胡立、祖公茂、申林东等人上任时,山高路远难行,必须要代脚的战马行路。
胡立倒也没说感谢的话,他转身上马,整理了一下头盔和衣甲,故作豪迈地说:“我这就去益州了,你们别想我。”
“哈哈哈,没人想你。”作为老部下,曹礼开着玩笑叫道。
“走了!”胡立策马而行,走了十几步,忽然调转马头回来,到张孝武身旁,说:“将军,他日你为龙凤,我必率大军护佑前后。”
张孝武摆摆手,胡立快马扬鞭远去了,目送到他们消失,张孝武再转身见到萧开,萧开立即说:“我妻子马上就要生育了,这个时刻我走不得,你也不能撵我。”
胡三万笑说:“对,咱们对公车将军要好一些。”
萧开点头不叠道:“我怎么感觉尔等怠慢朝廷命官?”
“你这家伙……”张孝武大笑。
回到府上,张孝武随即下令:“正月十五,假期结束,该重新整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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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 重振鬼卫
过了正月十五之后,张孝武果然重整旗鼓,他首先大肆提携手下,为众人加官进爵,并赏赐金银,诸将大喜,随后张孝武公布晋升令:
晋升温如玉为鬼卫副将,负责全军训练;
晋升胡三万为鬼卫副将,兼任机要营左近校尉;
晋升李沅为鬼卫副将,兼任骑兵营左近校尉;
晋升关城为锐士营左近校尉;
晋升李春城为健士营左近校尉;
晋升金盛为死士营左近校尉;
晋升张通明为治安营左近校尉;
晋升曹礼为甲士营左近校尉;
晋升倪尔春为辎重营校尉;
晋升夏铭为亲卫营校尉;
同时晋升陈关西为机要营校佐,晋升冯魁为亲卫营校佐,晋升王怀礼为辎重营校佐,晋升彭彪为锐士营校佐,晋升荀布为健士营校佐,晋升裴恩为死士营校佐等。
尽管四位良将被调走,可鬼卫军中并不缺少强人,曹礼、关城、李沅、倪尔春、张通明、温如玉等人都各有所长并非庸才。萧开等人得知军营中的人事之后,也放下心来,原来军中一切大事都掌握在将军手中,反倒是他们胡思乱想。
正月十六,张孝武下令温如玉督管全军训练,被禁足一个冬天的鬼卫们终于被释放了出来,不过第一天的跑步便让许多人暴露了软肋,只有一半的人成功地绕着木城跑了二十里,另外一半的人半岛全都累趴下了。
张孝武并未责备他们,只是第二天稍微降低了标准,将二十里的长跑便成了十里的奔跑,随后的几日逐渐增加。二月过后,鬼卫重新整合军队,军队缩减到一万人之数,被裁撤的士兵大多数是体能不合格或原为金城的士兵,他们被裁撤之后并无怨言,只是重新做一个老百姓而已。
二月初八,兵部公文迟迟来了,要求贺兰宗率领青龙军卒即刻赶回龙都禁军大营,重建青龙军。疫庄内,贺兰宗手下只剩下不到一千士兵,他们度过了漫长的冬季,也扛过了瘟疫,忽然得到军部的命令,欣喜不已。
贺兰宗立即与城内的陈青商议,陈青大喜,他还有三千直属手下以及其他五千伤兵,若是再加上贺兰宗的一千人,勉强凑够约等于一万人数。而这一万人便是青龙军的种子,重建青龙军的重任,便落在了他们身上。
然而当陈青下令之后,却愕然发现那八千伤兵中只有不到两千人愿意和他回去龙都,甚至包括自己的手下士兵也不愿意随他返回龙都,至于重建青龙军,许多人并无兴趣。经历了生死,经历了多年的战争,这些士兵已然看淡了前程,他们选择了平淡的生活。
陈青大怒,拉过来先前器重的一个都尉,怒火冲天道:“为何弃我而去?”
那都尉哭道:“军候,青龙军已经完了,青龙军,再也不会有了。咱们回去中原,也不过是另一个玄武军团,整日守着龙都城的城墙罢了。大家伙儿商量一下,留下来,娶妻生子,延续后代,拱卫咱们圣汉最北方的疆土。军候大人,我们都想在此落地生根,都愿意留下来生活。”
“留下来生活?”陈青冷笑,“留在这四战之地?留在这塞北?”
那都尉道:“大人,实话与你说吧,我们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有鬼将张孝武,有他在,木城不可破,塞北不可乱。回到龙都,我等都在担心遭到排挤,也担心遭到暗箭所伤。咱们……毕竟曾经是太子的人呢。”
陈青哑然,他们都曾经是太子的心腹爱将,可如今的皇帝偏偏是太子的死对头五皇子,他甚至不能保证自己回到龙都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只能哭笑连连,转头走了。
那都尉单膝跪地,哭道:“祝军候大人,平安,富贵!”
富贵平安暂且不知,但六千青龙军士兵宁愿留在塞北做百姓也不愿意回去继续做禁军,这给贺兰宗和陈青的南归之路带来了一丝丝阴影。
贺兰宗所部还有一千一百人,城内金城士兵两千一百人,合并三千二百军卒,鬼卫资助其粮草马匹,合军粮八千石,战马二百匹,驮马一百匹。贺兰宗向张孝武等人表示感谢,并言道:“此前多有照拂已然不胜感激,今将军仍旧如此慷慨,实乃让贺兰心中感激万分,他日有缘,贺兰定要与将军一醉方休。”
张孝武也是第一次见到贺兰宗,虽然两人做了四个月的邻居,可因为瘟疫的原因,双方直至送别时才见面。但这不妨碍张孝武对这位红脸汉子的欣赏,只觉得这贺兰宗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汉子。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塞进贺兰宗手中,低声道:“贺兰军候,我这里有一封情报,如果你经过两狼关时慕容延不放青龙军士兵,或可利用得上。若是他放那七千多士兵走,你便烧了他吧。”
贺兰宗皱眉道:“为何?”
张孝武摆摆手,不说什么,转身看看陈青,陈青上前道:“将军,恩不言谢。”
张孝武哈哈一笑,道:“婆婆妈妈。”
等张孝武转身走后,贺兰宗便打开信函,与陈青一起看了这封信,两人大吃一惊,这消息不亚于惊天地震,因为信函中记载着曹焉之死的秘密。为了独占狼卫军权,慕容延勾结天火教,毒杀了曹焉,
“这个消息,该不会是他借我们的手陷害慕容延?”陈青嘀咕起来。
贺兰宗道:“有这个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应该是为了帮我们,你看这书信后面,均是两狼城内的产业,城内八成产业都是他慕容家的,这郢川侯是真的将两狼关当做自己的家业了,长此以往,两狼城便成了慕容家的王国,他就是国王,两狼城内的居民百姓便是他的子民。”
陈青道:“难怪他要毒杀曹焉,不对,即便不是曹焉,只要任何一个人来做两狼关守将,其下场只有一个,死!”
贺兰宗道:“这个情报,除非情非得已,你我不能用来,否则招来杀身之祸。”陈青深以为然。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里外不是人
大德二年二月十八,青龙军贺兰宗与陈青率部南下,然而当他们路过两狼关时,看到关内场景更是心中一沉。
此时已经是春天了,便是塞北也已经开始冰雪融化,关内更应该春暖花开了,可入得两狼关却看到的是人丁凋零,昔日繁花早已不再,街上看不到什么南北商人贩夫走卒,连狼卫也士气低落。往日守卫城墙的狼卫士兵至少近千人,可贺兰宗定眼扫过去,发现高大坚固的两狼关城墙上只有寥寥不多的一百多人,甚至不到一百人。
“怎么回事?”贺兰宗拉着陈青问道,陈青也是茫然,连忙派人打听。
不久之后,打探消息的传回信息,原来去年冬天两狼关爆发了瘟疫,而那瘟疫便是从七千名疫庄来到两狼关的士兵中爆发,以至于两狼关百姓纷纷南逃。等两狼关内军民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多人已经感染了瘟疫,以至于春节之后,两狼关日日有死者。
幸运的是,贺兰宗早早吩咐士兵必须带面巾入城,并且自带用水,避免了瘟疫二次感染队伍。可不幸的是,先前从疫庄逃到两狼关的七千青龙军士兵,如今只有三千多人还活着,他们之中死了三千多人。
他们见到贺兰宗之后悔恨万分,纷纷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在两狼关,他们只是政治筹码,却因为瘟疫的爆发而成为了弃子。
对于一群张嘴要粮食,伸手要钱,要药品的弃子,两狼关的狼卫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他们的下场比疫庄的人要悲惨得多。
疫庄当时只剩下一千三百多人,经过了一个冬季的修养,春天到来之时,只有二百多人病死,其余一千一百多人全都活了下来。他们原本非常痛恨张孝武,以至于接到朝廷命令时疫庄里的士兵没有人选择留在木城。
可是再看看这些袍泽的下场,他们悲从中来,许多士兵叫嚣着找慕容延报仇,陈青与贺兰宗相视一看,怒从中来,立即率军围住了两狼关将军府。
慕容延吓了一跳,好在他府上家将众多,再加上狼卫军营就驻扎不远,连忙派人调来狼卫护佑。
陈青骑在马上,手指两狼关将军府的大门,破口大骂道:“慕容老狗!当初你哄骗我青龙军将士随你入关,却害得他们死亡过半,你存的是什么心?老狗!别躲在里面装死!你以为害死我数千青龙军就此无事了?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你要是不出来赔罪,老子火烧两狼关!老子杀了你们狼卫!”
陈青倒是吹牛了,虽然狼卫感染瘟疫,许多人正在军中医治,但狼卫两万多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抡起战力,狼卫并不比他们若。他们这三千残兵又如何能杀得了人家狼卫,所以他只是在门口叫嚣谩骂,却没有过分之举,目的便是让两狼城所有百姓和狼卫看看,这慕容延因为一己之私而坑死了数千兵卒。
贺兰宗冷笑不做声,随时注意周围,但见狼卫大军到来,才挥挥手,策马上前道:“慕容将军,我知道你处于好心好意接纳了我青龙军将士,可是你也看到了,你的好心却帮了倒忙。我们在木城的青龙军卒病死者区区不足二百人,可据我所知,留在两狼关的青龙军卒死了三千多近四千人。我们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人不能白死!”
慕容延见狼卫出现,这才放心打开府门走了出来,他左右看看那些义愤填膺的青龙军卒,心知惭愧。当初他为了弹劾张孝武做好人,亲自带人将病卒接回两狼关,没想到弹劾倒是弹劾成功了,张孝武的塞北将军被解职,只担任鬼卫统领将军,相当于官降一级,然而他的代价太惨重了。
狼卫迄今为止,病死三百余人。
两狼城百姓迄今为止,病死八百余人。
两狼城百姓逃走者,五千余人。
慕容延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又岂能不把怨气责怪到兵卒身上,可是那些兵卒又都是他带来的,因此狼卫上下也诸多不满。
作为狼卫统领和两狼关守将兼任两狼城太守,慕容延是肯定不会当众承认自己的错误的,而近日贺兰宗与陈青率兵围困两狼城将军府,更是让他颜面扫地,岂能善罢甘休。慕容延赤红着眼睛,愤怒地说道:“小小军候,胆敢如此猖狂,实在是欺人太甚!狼卫听令,将此逆贼拿下!”
贺兰宗大吼一声:“谁敢!”他迅速解下弓箭,朝着慕容延张弓射箭,慕容延吓了一跳,冷不防坐在地上,只听得当啷一声,头盔被弓箭射中跌落在地。贺兰宗大吼道:“谁敢对我青龙军卒下手,我便杀了他。慕容延,你一个边军守将,敢下令谋杀圣汉禁军,你是想谋反不成?”
慕容延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心中后怕起来,又听闻贺兰宗所言,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气急败坏,狼卫若真是围剿青龙军,只怕他这个郢川侯也别想做了。甭管多大的官位,只要涉及到谋反,朝廷决不轻饶。
慕容延在家将的护佑下重新站了起来,指着慕容延道:“将你的人带走,免得在此祸害我狼卫军民。”
贺兰宗冷笑不停,道:“郢川侯,咱们青龙军和你的仇,算是结下了,你等着吧,日后只要有一个青龙军卒活着,你郢川侯的日子绝不会好过!”言罢,调转马头离开此处,身后青龙军卒两军合并,六千多人彼此搀扶着离开了两狼关。
慕容延脸色铁青,他也知道这些青龙军一定会嫉恨自己,可这又能怨恨谁呢?他也不是算命先生,会知道这瘟疫如此凶猛,乃至狼卫已经遭到重创,他又找谁说理去?
想来想去,慕容延觉得都怨张孝武,若不是张孝武做了鬼卫统领,若不是他在塞北搞事情,自己也不会引病卒入关,更不会得罪青龙军,自己这才是里外不是人。
此时有部将来报:“有几个商队恳请出关,前往塞北木城交易。”
“出关交易?”
“是的。”
“两狼城就又交易市场,为何要出关?”
“他们说,木城更方便与牧民交易……”
慕容延大怒:“从今日开始,两狼关封关!除驿卒外,不允许任何商户出关,也不允许任何百姓出入两狼关,违令者,斩!”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什一税
两狼关借口瘟疫私自封关,自然惹怒了张孝武和木城的军民。
木城军民所需要的食盐与香料大部分都是从中原买入,如果没有了中原的商贸,木城百姓吃喝都会有问题。然而狼卫给出的理由也是无可辩驳,毕竟因为瘟疫导致狼卫守备不足,具狼卫士兵说,两万狼卫病了一万八,只有两千多人坚守城池,每日实在不堪重负,不得不关闭城门。
张孝武却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慕容延完全没有必要阻拦自己的商队,可他偏偏不给自己面子,这说明慕容延跟自己撕破了脸皮。自上次慕容延私自接走兵卒,并参了他一本之后,这个梁子就结下了。
“郢川侯啊郢川侯,这只老狗!”张孝武忍不住破口大骂,不过慕容延封关却带来了一个好处,那便是萧开等人一时半会儿不能入中原,而朝廷派来的武将也不能出来木城。
张孝武相当于在府上养了几个家将,为了避免这几个人无聊,张孝武给他们分别按上了参将的职务,在军中帮温如玉做事训练兵卒,免得他们闲出病来。
萧开带着包胤、贾斯也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军中,开始想办法折磨士兵了。
郢川侯慕容延封关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朝廷,但此时瘟疫逐渐在中原开始蔓延,摄于当年龙都瘟疫的恐惧,有朝臣说着瘟疫的源头便在关外,应该支持慕容延封关。又有大臣奏报说瘟疫时由异族带来,现在应该停止与异族贸易,避免异族将瘟疫带进圣汉帝国。在经过朝臣的一番争论之后,大德帝也听取了朝臣意见,勒令两狼关封关,等待瘟疫结束之后重新启关。
朝廷的圣旨传到两狼关后,慕容延便更加肆无忌惮了,甚至用弓箭驱散了想要入关的塞北鬼卫,警告道:“尊圣旨封关,若有靠近,杀无赦。”
张孝武听闻后冷笑数声,言道:“塞北瘟疫已停,中原瘟疫开始,我们尚未禁止中原人前望塞北,他们反倒先闭关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日有他们哭的时候。咱们不要理会就是。”
因为封关的原因,几个月后木城军民开始缺少食盐和香料了,而且木城生产的皮靴也卖不出去,管骧一时半会儿急得白了头发。他找到张孝武,向张孝武诉说今日难处,张孝武也召集众人商议。这兀松虽然是盐商出身,可他却不会做生意,遇到经济问题,只能捧着本书摇头晃脑道:“打!他们两狼关不是中了瘟疫吗?打就是了。”
“你这是什么军师?”管骧哭笑不得,“你这是要造反啊。”
兀松道:“我懂得行军布阵,也懂得诸子百家,但是却疏于人心算计,此问题当须阮大人来解决。”
阮清文道:“这郢川侯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跟我们作对,我又有什么办法?倒不如真的按你所说,打他一个大嘴巴,吓唬吓唬他,他才知道轻重。”
管骧气恼道:“让你们出主意,还不如自己想。将军大人,不如我们找犬夷做生意,如何?我们让商队直接向西到乌兹汗国境内,向西北去乌桓帝国,或者向北去东北夷汗国,向东去鞑塔汗国,总之既然不能与中原继续交易,我们就和他们交易。”
阮清文道:“与犬夷交易的确危险,我们先前才与他们大战一场,恐怕……”
张孝武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如此,管骧,派出一支商队去靺鞨人的土城询问一下,他们需要什么,能提供什么。我记得他们喜欢牧牛,也喜欢去山里采摘蘑菇干菜,我们缺少干菜,但多刀剑兵器。”说到这里,不得不说木城因为发生太多战争,导致兵刃、盔甲、皮铠、军服,甚至战马也俘获不少。而且管骧还让人酿了酒,以至于木城物资还算是丰富,只是物种单一了一些。
兀松笑道:“卑下支持与犬夷互市。”
管骧也笑说:“去年我们便尝试与犬夷互市,他们并未与我们产生冲突。”
张孝武说道:“去年雨水充沛,今年塞北处处绿意盎然,我们应该效仿鞑塔牧民放牧养殖,再寻找一些耐旱的农作物种植。去年我们的土地没有收成,一来是因为中原百姓习惯种植中原农作物,而许多农作物都是耐旱耐旱的,所以今年开始,必须寻找耐旱耐寒的农作物种植。塞北这么大,我们木城如今也才四万人口,肯定不会饿肚子。人只要不饿肚子,就有生活下去的动力。”
管骧建议扩建城池,在木城外围再建立城墙,将木城的规模扩大如今的四倍,张孝武等人经过考虑拒绝了修建城墙的建议。他允许百姓在城外修建民房,并开设手工作坊和集市,并制定了“什一税”,及收取收入的百分之十作为税金,取缔了厘金与其他任何税金,鼓励工商贸易,极大地鼓舞了人心,
随着木城商队向四周寻找交易可能,木城再一次繁华起来,人不会被尿憋死,而木城众人也想尽办法让木城资源更加丰富。很快,在夏天的时候,许多异族商队也纷纷来到这里,他们带来了各地的商品甚至奴隶,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木城与周边游牧民族与渔猎民族的交易,并没有被异族拒绝,反而引来了更多的商人,一时之间木城居然成了黄金之城一般。实际上很多时候异族对中原繁华与富庶的渴望,并不需要用武力作为唯一手段。
异族人也是人,他们不是禽兽,更不是白痴,当允许通过自己的贸易交换到自己的心仪之物后,他们自然愿意用最简单的方式交易。
而通过与异族做生意,也让张孝武更多的了解了异族,了解了他们在想什么,在做什么,在渴望着什么。为了更好的与异族贸易,张孝武下令禁止人们用“犬夷”等歧视性词语,只允许称呼“异族”或“外族”,并在木城的城墙上写着宣传标语:“人人生而平等,各族均为神子。”
实际上,这句话是西方的撒教的一句翻译,撒教原文是“教众为神子”,意思是只要相信撒教,就是神的孩子,而神的孩子是平等的。张孝武将这句话改为各族均为神子,更是受到了异族的支持与欢迎,甚至有人说他是为数不多真正了解异族的汉人官员。
第三百四十九章 学外语
尽管张孝武以击败异族而扬名,并取得如今的成就,但并不意味着他仇恨异族,甚至于他并不觉得异族所做所为有何过错。如果他是一个鞑塔人,他也一定要争取鞑塔汗国的强大,如果他是一个乌桓人,他也会帮助乌桓帝国征服四周各国。因为他是一个汉人,他必须帮助圣汉帝国——可他并没有历史仇恨,即便是九儿的仇,经过这么多年的杀戮,他也逐渐的淡忘了。
如今他提出拉拢异族,不仅仅是因为两狼关封关,更是因为他想要维持鬼卫在塞北的地位和安全,他更想让木城军民能够过上相对较好的日子。为此,他不惜与异族结好,不惜学习异族的文化和语言,他请了四个异族人,分别学习鞑塔语,北夷语,乌桓语和罗兰语。
而之所以学习罗兰语,是因为罗兰语是鞑塔语的母语,而鞑塔语又分为十几种口音,有的时候他们彼此也听不懂对方的话,倒是大家都能听得懂罗兰语。而乌桓语中有一半的单词都源自于罗兰语,并且两种语言的语法结构和字母完全一模一样。罗兰帝国灭亡这么多年之后,反倒是它的语言还保存了下来。
让张孝武意外的是,二夫人婉秋的语言能力强过他千百倍,同样学一句罗兰话,张孝武用了三天时间才能背下来,而婉秋只用了片刻便能一字不差地背诵下来,并且长时间不忘。这让张孝武感觉到非常羡慕,他坚信笨鸟先飞,倒是芒种直言不讳道:“有些笨鸟就是鸟,他本来是能飞的,可有些笨鸟生下来是鹌鹑,根本就不能飞。”
张孝武气得满脸胀红道:“鹌鹑,也能飞!”随后他忽然叫道:“鹌鹑,你在哪里见过?”
芒种道:“以前,胡商带到木城过,不过这东西肉少,所以大家没怎么养,反倒不如养几只鸡咧。”
张孝武痛心疾首道:“可惜我的东北烧烤厨艺,没有了鹌鹑,就没有了很多乐趣。”
芒种道:“大人你喜欢吃鹌鹑?”
张孝武道:“我喜欢小动物。”
芒种道:“大人,我也喜欢小动物,原来你也喜欢小动物,我倒是第一次知道,我想在府上养猫养狗养羊养小鸡养小鸭……大人你呢,你如何喜欢小动物?”
张孝武想了想,异常认真地说:“我当然喜欢小动物,这么跟你说吧——顿顿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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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四月份,冰雪完全消融,众人却发现今年的水少了许多,原本木城东侧和西侧会在每年冰雪消融后形成两个天然湖泊,张孝武为东侧的湖泊取名为东湖,为西侧的湖泊取名西湖,然而东湖很快就干涸,而西湖也只有浅浅的一层,眼看着即将干涸。
在城里久了,张孝武本打算在西湖旁郊游一番,却只看到了这番景象,女眷们好生失望,可张孝武却有一些害怕,他担心今年是一个旱灾年。回程之后,他立即找到当地士绅,询问起今年的气候,当地士绅说道,往年这种情况也常见,只是一般来说西湖干涸的时间在六月份,但今年四月份干涸,多少让人心中担忧。
“将军,今年会有旱灾。”管骧考察了当地环境,又询问了当地的老人,得到这样的结论。
“木城常常缺水,这里原本便不适合居住。”张孝武也无可奈何,当年木城并不是一个大城市,仅仅因为在这里挖掘出了地下河道,打了几口井,便逐渐成为了一个村子,一个集市,一个小镇,制止太乾帝下令在此修建一座城池,这才有了木城。而木城的存在,全系依赖着地下河道的存在。
地下河道的用水,最多能够供养四万人,如今的木城已经达到了用水极限,一旦今年旱情爆发……
“我有办法了。”张孝武大叫一声,叫齐了所有人,为了解决用水的问题,张孝武特地设计了类似于新疆坎儿井的城市地下水利工程,但这个工程投资巨大,需要大量人力物力,张孝武只能逐步实现。
一方面在城内修建坎儿井,一方面张孝武派出几支队伍寻找其他水源,然而寻找水源的人却意外地在木城正东面二百里处的沙漠深处发现了一处盐井。那盐井在亿万年前应该是一处海洋的深渊,因为沧海桑田的变化,逐渐便成了一块风沙掩埋的硬地。除了盐井,人们还发现了一些贝壳和化石,只是有些模糊不清,大家不知道是什么化石。
一般海盐比较粗糙,可此处盐井中的海盐细腻光亮不说,且极少有苦涩味道,乃食盐中的天然精盐。如此的好盐被找到,当真让张孝武等人大喜不已,非但木城军民最大的难题食盐问题就解决,精盐还可以向异族各国出口,等于木城有了一处天然的金矿。
张孝武立即派人前往盐井取盐,先行挖掘了一千石回来,并用精盐当做福利,给木城每户人家按照人头,每人发了五斤精盐。一时之间,家家户户因为食盐多了,开始制作腌肉,城内各处人家都挂着腌肉,成了木城的一道风景。
木城缺水,代表着南鞑塔缺水,缺不代表整个鞑塔荒原缺水,因为整个塞北荒原资源异常丰富,只是分部不均。鞑塔荒原东部地区多为沙漠,除了靠近佳澜河两岸草木茂盛外,其余均为一片死地;鞑塔荒原的西部地区每年的降雨是其他地区的三倍之多,高山峻岭下片片大草原,本是最适合牧民生活之地,但因为靠近西域各国,经常受到西域各国的骚扰和劫掠;鞑塔荒原的南部地区,既木城与罗兰废墟一代,多为草原、沙漠和戈壁滩的驳杂地带,土地贫瘠缺少降水和水源;鞑塔荒原的北部地区则多为草原、森林与沼泽,因为一年中有半年以上为冰雪覆盖,因此不适合种植任何农作物;而鞑塔荒原的中间地区便是最适合生活的鸦金粮仓,只可惜如今鸦金粮仓落在了乌桓人手中,被狮子夺走的肉,鬣狗又怎能抢得回来。
第三百五十章 五月,瘟疫爆发
太乾帝登基之后图谋佳澜河中段这片沃土,他认为彻底占据此处之后,将可辐射四周,今儿控制整个塞北荒原。他徐徐图进,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占领鸦金粮仓,继而控制整个塞北。太乾帝深知用武力手段后患无穷,便用移民冲边同化的方式来汉化塞北,只可惜这个计划因为鞑塔人对财富的分工不满,继而引起了内战。
恰好给了乌桓人以借口入侵塞北,继而占领塞北。乌桓人占领鸦金粮仓,却暂时没有移民此地,此处反倒成为了他们的鸡肋之地。
但鞑塔因为争夺汗王而内战,北夷国变,靺鞨人丁稀少无法争夺,而圣汉又自乱阵脚,暂时让乌桓人把持着鸦金粮仓——张孝武倒是想此时出兵鸦金粮仓,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即便他打得下来,却守不住,反倒搭上许多袍泽性命。
在鞑塔荒原的南部地区,虽然缺少水源,却有丰富的煤矿资源,也就是牧民们俗称的烟石。
张孝武派人勘察燃煤,发现木城北侧及疫庄附近有一处巨大的露天烟石矿,其长度甚至达到五十里。别人不知道燃煤的重要性,他又岂能不知,有了燃煤,就意味着钢铁时代为期不远了。但有煤矿的地方往往缺水,这也是传说中的“水火不容”,木城依旧面临水源缺少的问题。
就在木城开始风风火火建设之际,瘟疫终于在大德二年开始在中原爆发,两狼关的百姓大多数都逃到了代州,以至于代州最先爆发问题。但与问题同时爆发的,则是代州的洪水,谁也没有想到,在大德帝继位之后,北方连年闹洪水,刚刚播种的土地泡在了水中,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瘟疫加洪水逼得代州百姓向四周逃去,而两狼关封关,大量北方饥民与流民向南方逃走,同时也带去了瘟疫。
由于圣汉国内对塞北的这一场瘟疫并不重视,百姓与地方官员准备不足,以至于瘟疫逐渐向珲州,并州,幽州,雍州开始蔓延,随后传到了龙都所在的司州,又向东部青州、徐州、扬州蔓延开来。
也许是经过了一年的时间,瘟疫逐渐发生了变异,它变得更加凶猛了,不再像塞北一样发病时间短暂,并且症状不明显,而是变得迅猛且发作之后人们剧烈咳嗽,甚至呕血而死。如此一来,中原百姓开始发生恐慌,逃亡者不计其数,上百万百姓向南方逃去。
代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三万人。
珲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五万人。
幽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两万人。
雍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一万人。
并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一万人。
司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六万人。
青州,到五月,因瘟疫亡者达到一万人。
徐州,扬州……
各地瘟疫爆发,地方官员纷纷向朝廷奏请救援,尤其是洪水肆虐的代州与珲州,更是惨上加惨,两州八万人的数字只是地方记载,可有些地方连乡正和里正都死了,哪里来的准确统计。
石翀刚刚制定的向南方移民冲边政策,尚未开始执行,百姓便自发跑去了南方,使得石翀根本不用劝说任何人。中原百姓在遇到异族入侵时,为了守卫乡土往往死战到底,可遇到了瘟疫,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逃跑,根本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和决心。然而石翀更加担忧起来,北方的移民带给南方的不是生产力,而是瘟疫,这会让南北方百姓产生对立,继而爆发混乱。
石翀立即向大德帝奏请派军队维持百姓向南方转移的秩序,并分发给逃难百姓粮食,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石翀本便是户部官员,又岂能不知朝廷钱粮有多少?
如今的大德朝可以说是吃亏在太乾帝的肆无忌惮挥霍基础上,太乾帝有功于帝国,却透支了帝国。大德帝即便想做什么,一来没钱,二来没权,石翀也不知道自己的移民南方,开发岭南计划能执行多少,能帮助病榻中的帝国多少。
北方瘟疫爆发,中原瘟疫渐起,南方瘟疫开始,龙都自然也难以幸免,五月份开始便爆发起了大规模的瘟疫,其爆发的核心便是白虎军军营。
笃山伯做梦都没想到,祸从天上来,白虎军爆发瘟疫,以至于整个龙都都笼罩在瘟疫的阴影之下。龙都城四大营中,青龙军有士兵两万人,白虎军八万人,朱雀军(留守部队)一万人,玄武军两万人,禁军总兵力十三万人。但瘟疫爆发之后,白虎军这种人员密集的军营反倒受灾最重,反倒是朱雀军受灾最轻。
在此时贺兰宗向笃山伯进献了“木城八策”,并有陈青及三千多青龙军卒作证,木城八策非常有效地遏制了瘟疫的蔓延。
笃山伯招来贺兰宗询问道:“那木城是否严苛执行此八策?”
贺兰宗道:“鬼卫执行得一丝不苟,毫不懈怠,起初有些违令者,但张孝武下令将其活埋之后,便再也没有敢违令者。”
笃山伯吸了一口冷气,厉色道:“活埋?”
贺兰宗道:“正是。”
陈青道:“其实只有两个活埋的,其他的都是砍脑袋的。”
“砍了多少?”
“大概二十来个。”
“什么罪名?”
“不带面巾,对了,张孝武给它起名口罩。”陈青说着,从怀中掏出口罩来,递了过去,道:“伯爷请看,这便是口罩。”
笃山伯看了看,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一块方巾两条带子,道:“就因为不戴这个,便被砍头?”
陈青点头说:“对,砍头对象不分人,砍了的一个还是鬼卫的都佐,还有一个是张孝武的家丁,说家中有人生病着急回家忘记戴了,也被砍了。”他苦笑道:“这木城八策执行之后初的确死了不少人,可若是不严苛执行,只怕死的更多。木城内因瘟疫受死者不过十人左右,而疫庄内……”
“起初死了一千三百人,后来被狼卫接走了七千人,疫庄内也死了一百五十人,其余人全都活下来了。”贺兰宗道,“木城八策,的确非常有效。”
笃山伯道:“明日我带你二人上殿,与百官细说。”
“多谢伯爷。”
第三百五十一章?讨回公道
陈青与贺兰宗都是败军之将,回到龙都之后却没有立即投靠笃山伯,反倒是笃山伯主动拉拢了他们。对笃山伯i说,那些摇尾乞怜的人让他看不起,而如贺兰宗和陈青这种血场中杀出i的武将,入得了他的法眼。
两人退出笃山伯府之后,相视一望,点了点头。
策马回应的路上,贺兰宗忽然拉住了陈青,说道:“明日,我要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这你别管,我这件事会招i杀身之祸,所以你明日不要上朝,否则会连累与你。”
陈青立即红着眼睛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我兄弟二人出生入死,难道你不能对我说吗?你怕我出卖你吗?”
贺兰宗嘘了一声,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明天你称病不要上朝,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陈青道:“你先说。”
“你先答应我。”
陈青犹豫了一下,说:“好,我答应你。”
贺兰宗这才说:“我要为三千七百兄弟讨回公道!”他双目充满着仇恨,咬牙道:“他慕容延用我三千七百名青龙军将士的命,换得了两狼关守将一职,我不能让他就这么逍遥自在地活着。”
陈青大吃一惊:“你要当朝弹劾郢川侯?”
“对,我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弹劾郢川侯。”
“你可知郢川侯与笃山伯的关系?昔日郢川侯在龙都担任殿前武士时,笃山伯便是殿前将军,慕容延是笃山伯的老下属。那笃山伯屯军十五万驻扎在两狼关时,都是郢川侯在沟通辅佐,协调粮草!你此时弹劾郢川侯,有几分胜算?有几分证据?你可知,那笃山伯可能为了保住慕容延,杀了你啊!”
贺兰宗铿然道:“我没有胜算,此去可能身死,所以我才让你明天称病。我若是死了,将i你i重建青龙军,可若是我们都死了,谁i重建青龙军?”
陈青气道:“你就不能和我一起重建?”
贺兰宗笃然道:“有些事我不做,有些话我不说,我就会死!我会把自己给气死,把自己给憋死。你知道为何我明明能够继承爵位做一个安乐的王爷,却愿意投身军营吗?因为在军营里我可以有什么说什么,用不着整天跟一群龙都城各大士族的少爷们整日嬉戏,也用不着跟他们勾心斗角。”
“但你也不比如此啊,你这么做,便是鸡蛋碰石头,别说你一个小小军候弹劾,便是满朝文武大员,也弹劾不动他郢川侯。”陈青劝道,“郢川侯是开国功臣,传了多少代人了,怎会因为你的弹劾而倒台。可若是不成,你翻到会遭到报复!别说你只是一个侯爵,你就算是个郡王,皇上也不能保你。”
贺兰宗拍了拍马颈,决然道:“我意下已决,必须为那三千七百人讨回公道,便是身死又何妨。”
两人回到军营,陈青已然不能阻止,只得说:“你有何心愿,若是你真的当庭被罚,我好替你完成。”这是在让他写遗书了,作为贺兰宗的好友,陈青也只能帮助他至此。
贺兰宗想了想,说:“我没有什么心愿,我倒是有一番建议,那张孝武文武双全,虽然年纪尚小且平民出身,但此人胸襟宽广,翌日若他入朝堂,必然有一番作为。你可投奔与他,用他i铲除朝廷邪佞,恢复我圣汉国威。”
“邪佞……是笃山伯吗?”
贺兰宗缓缓说道:“笃山伯,张宽,王承,这些人全都是邪佞,他们或结党营私,或欺凌少主,或自私自利,没有一个将国家放在心上,这些人,都该杀!”
“塞北防疫八策者,若有违者立杀之!第一策,身患瘟疫者引入疫庄;第二策,军民百姓生食水粮;第三策,以石灰或草灰铺路;第四策,全城军民佩戴口罩;第五策,官府管调大夫与药品治疗瘟疫;第六策,百姓军士家中禁足;第七策,官府发放粮食;第八策,全城军管。此乃木城八策,以上若有违者杀无赦,斩立决。去年开始执行之时,便有两人违反命令,被活埋之。而后又有二十三人违令,皆杀之。此后,再无一人敢违令,瘟疫虽然发生在塞北,可木城得瘟疫而身死者十几人,到二月吾等青龙军卒离开木城前,瘟疫已完全灭迹。”
贺兰宗的声音很平缓,却在大殿上引起了百官的议论。
这木城八策说出i平平无奇,可执行起i却雷厉风行,而且取得的效果却又如此显著,顿时让深陷瘟疫恐怖的龙都城百官感觉迎i了希望。三十年前龙都大瘟疫让许多人对瘟疫谈之色变,以至于如今瘟疫从北方南下,龙都城内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员都吓得想要逃走。在人心惶惶之际,实际上无论做什么,即便是错误的政策,也能够起到镇定人心的作用。
左丞相张宽问道:“那木城是否严格执行?”
贺兰宗道:“是,严格执行,但凡有违令者,杀无赦。”
“杀了多少人?”
“二十几个,从此之后再无违令者。”
“木城多少人?”
“军民四万。”
“四万人杀了二十几人,的确不多,震慑效果也是可以接受。”张宽道,他并不会因为贺兰宗是笃山伯推荐而轻易否决防疫八策,毕竟这是如今唯一的对抗瘟疫办法。
笃山伯出列道:“启奏陛下,此八策之法,若早一日实施,则瘟疫早一日被消灭之。”
大德帝问道:“百官,可有其他疑问?”
然而右相王承却上前说道:“陛下,防疫八策虽好,但部分计策难以于京城实施。”王承担任右相五年,年过七十,近i精力日渐不济了,也早就过了与张宽、叶向东等人争权的年纪。比起他们,王承更加愿意为帝国做一些事,所以虽然王承有时候装糊涂,但在他不装糊涂的时候,众人非常尊重与他。
大德帝也连忙问道:“右相,何出此言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龙都的问题
王承伸了伸腰,他的老腰不适合长时间站着,几个学生一阵心疼,又见老师搭起了精神,侃侃而谈道:“这木城防疫八策中的第一策、第二策、第三策、第四策、第五策皆容易实施,可第六策开始便难以实施了,张孝武要求百姓全都留在家中,须知木城军民才四万人,而我龙都百姓八十万户,人丁两百万口,将这两百万全都禁足在家,何其难也。这第七策更是荒谬,若两百万人全部禁足家中,每天每户人家资助粮食两斤计算,便需要每天发放一百六十万斤。诸位可知一百六十万斤粮食有多重吗?若是粟米,则需要堆满半个正德大殿。请问诸位,可知官府粮仓多少粮?此乃区区龙都,粮食尚且不缺,可北方从去年开始便闹起了粮荒,饥民无数。官府从哪里弄粮食赈济给百姓?户部,各地粮仓,可否赈济?”
笃山伯皱起了眉头,显然这每日一百六十万斤粮食的数字吓到了他,一百六十万斤便是一万六千石,这个数字太过惊人了。
张宽也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的确需要斟酌一二,木城百姓极少,自然官府发放得起,龙都乃恒宇最大城池,放眼天下,又有哪里比龙都城繁华,岂能用木城之策强植于身。”
“二位丞相说的有道理。”
“是啊,小小木城自然好处理,这百万人丁的龙都么……”
“防疫八策,好归好,可贸然使用,龙都城反而会乱起i。”
“依我所看,还是慎重啊。”
“要不然姜还是老的辣,二位丞相为官多年,还是看得远。”
笃山伯捋着胡子说道:“嗯,二位丞相,此防疫八策,还得我等仔细斟酌使用,我看不如让左相i负责如何?”
张宽一听,吓了一跳,自己一介文官如何能领导防疫大事,他立即说道:“陛下,微臣年纪大了,实在精力不济。不过微臣推荐一人,或可领此重任。”
“谁?”
“笃山伯。”
笃山伯侧着脑袋,说:“左相,为何是我?”
张宽道:“昔日大道末年时龙都城瘟疫,伯爷亲自参与防治瘟疫,且大获全胜,满朝文武哪有伯爷的经验。另外,防治瘟疫一事,许多事情必须当机立断且涉及其他,满朝文武也只有伯爷能够决断,而不被阻拦。微臣记得太乾元年,因瘟疫导致龙都城粮价大涨,都城内的各大粮店不是皇亲国戚便是士族亲贵,一个比一个让人头疼,一个比一个难惹。除了伯爷,只怕他们没有一个怕的。”他苦笑两声,“便是老臣,他们那些视财如命的商人也是不怕的,且老臣一介文人,只怕动了他们的利益,会被他们派人刺杀啊。”
大德帝惊道:“那些商人竟敢如此?”
户部尚书朱连义上前道:“陛下,昔年户部右侍郎寇德衡曾经于徐州赈灾放粮,然粮船遇阻,寇大人方才得知是地方官吏勾结江湖帮派阻碍救援,目的便是高价售粮。寇大人令人砸开河盗阻碍,强行将粮船运抵徐州,徐州粮价暴跌,却不料一夜时间,粮仓大火,烧了三十万石粮食,寇大人也险些命丧火场。陛下,商人、官吏、帮派勾结起i,便是一张庞大的利益网,但凡有人触犯了他们的利益,他们便会拼死相搏。”
大德帝问道:“寇大人如今在哪?”
“寇大人于十年之前已然告老还乡,于三年前病死家中。”
大德帝问:“户部,龙都城还有余粮多少?”
朱连义道:“回禀陛下,龙都城官粮粮仓内有粮食两百万石,供给官家、皇宫与军营,勉强足够到明年三月,然百若将这些粮食接济百姓,仅能维系两个月,不到秋收,城内将无粮,所以官粮不能济民。”
大德帝点了点头,忽然礼部尚书胡霆说道:“九月二十六日,陛下大婚,普天同乐,应于此前治理。”众人才想起i今年最重要的一件事,皇帝大婚,耽误什么都不能耽误皇帝的大婚,尤其是迎娶的皇后为笃山伯的嫡亲孙女。
笃山伯心中最是看中孙女大婚,更是不想自己的孙女大婚受到瘟疫影响,于是道:“既然朝廷有托与我,我便承了此事,还请诸位大臣通力合作帮助与我,我等共御瘟疫。”
既然龙都城内防疫一事确定,便该论到天下大事,户部尚书朱连义再次出列道:“北方代、珲、青、徐、并、雍、司、幽、扬等九州,因瘟疫病死者,达二十万人。”为了提携自己的学生石翀为户部左侍郎,张宽特地提携了朱连义作为户部尚书,而朱连义又是王承的学生,两人一拍即合。
“嚯——”
百官吸了一口冷气,二十万百姓因瘟疫受死,这才是五月份,按照瘟疫流行的规律,通常瘟疫会影响三年,如果这问题霍乱三年,只怕圣汉帝国百姓凋敝,不剩几人了。
大德帝急了,道:“这该如何是好?”
众人无人能出主意,大德帝焦急不已,如今官方统计下i,帝国已经死了二十万子民,他这个做皇帝的如何能不失态。他本想做一个超越父亲的好皇帝,他不好武不好斗,也不想掏空家业争霸天下,然而却没想到这才登基两年,便接连遭遇洪灾、叛乱、瘟疫,若非张孝武打退了北方的犬夷,只怕他能想到的灾难便全都凑齐了。
想到张孝武,又想到他的防疫八策,大德帝忽然说:“左相,能否调张孝武入京,商议如何防治瘟疫?”
张宽道:“此人倒是对付瘟疫有一套,或可临时调i咨询建议。”
吏部左侍郎王逸立即说道:“陛下,伯爷,左相,难道满朝文武对付不了瘟疫,非要依靠一个外臣武将?他怎成了救世主?此人杀起袍泽i毫不犹豫,心狠手辣,绝非一般人物,若让他i治疗瘟疫,只怕瘟疫没死几个人,百姓反倒要被他个血流成河。”
王承道:“陛下,如今若有人能治理瘟疫,便是利民之功臣,死一些不服王法者又能如何?三十年前龙都瘟疫横行,仅京城内病死百姓三十万人,便是三十年过去了,龙都城再也没恢复三十年前的繁华。”
张宽眼中一亮,看i王右相倒是支持这个鬼将。
第三百五十三章?不怕死的贺兰宗
既然说到了三十年前的龙都城,许多在场的老人都有印象,笃山伯苦笑一声,出列说:“龙都城到大道帝时最为鼎盛,犹记当年年少时,万国i朝,城内金发碧眼的胡姬比比皆是,乌桓、北夷、南蛮诸国王子宁愿做一汉民,不愿回国做国王。”的确,大道皇帝虽然在位短短十七年,然而为帝国累计了巨大的财富,那财富让太乾帝用了二十九年,而今到了大德帝时,反而国库空虚,连粮仓里的粮食都凑不齐了。
大德帝问道:“三十年前龙都多少户人?”
王承道:“户百万,人丁二百四十万。”
大德帝看了看笃山伯道:“伯爷,你有何见解?”
笃山伯道:“依老臣看,这张孝武既然有本事提出木城防疫八策,自然有本事提出圣国防疫八策。且以法度,外臣每隔三年必须觐见天颜亲自向吾皇汇报各地情况,不如趁此召见张孝武。”
张宽道:“臣附议!”
王承也忙说:“臣亦附议!”
“臣附议。”
随后石翀出列,向皇帝讲解移民永州一事,提出因为瘟疫关系,极可能引起南北方百姓的对峙与冲突,希望朝廷派遣大军镇压。大德帝询问笃山伯,笃山伯当即保证派遣禁军一支军队保护石翀,并归石翀调配,这支军队便是青龙军第六团。
随后众人依次奏报,又处理了几桩朝事,已然到了正午,众人渐感疲倦,大德帝也打了个哈欠,御官见状立即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忽然,久久不言的贺兰宗起身出列,道:“启禀陛下,臣要弹劾两狼关守将,狼卫统帅慕容延,慕容延有六大罪!”
百官与皇帝又是浑身一震,连笃山伯也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贺兰宗,因为他们此前并没有说到此事,怎么突然就弹劾慕容延了,还六大罪?
笃山伯自然知道这青龙军与狼卫冲突一事,可双方随后平息了下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变故,也并未死伤一人,他以为青龙军这便偃旗息鼓了,岂料到青龙军依旧记着仇恨。这会儿贺兰宗居然在大朝典时公然弹劾郢川侯,无论弹劾成功与否,他们其中之一必然有一人要撤掉士族爵位。
“这个疯子!”笃山伯心中暗暗怒道。
张宽也用怀疑的眼神盯着笃山伯,意思是莫非你授意与他?笃山伯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大德帝脸色一沉,道:“贺兰爱卿,你可知你弹劾之人是谁?”
贺兰宗朗声道:“臣自然知道,此人便当朝郢川侯,开国十三功臣之后,慕容家族世代镇守两狼关,狼卫真正的主人。无论谁做狼卫统帅,最终,狼卫始终掌握在慕容家手中,那狼卫就是慕容,慕容就是狼卫。长此以往,国家危险,陛下危险,江山危险了!”
“你混账!”顿时有大臣大骂道,“岂有此理,空口白牙,岂容你如此污蔑当朝重臣?”
“陛下,此人信口雌黄,实乃乱国之辈!”
“目无尊长,一介小小军候,胆敢弹劾便将大将!”
“包藏祸心!”
“此人一派胡言,断然不能有此惯例!”
大德帝反倒精神了起i,他自然知道贺兰宗,这贺兰宗的母亲是自己的姑姑,贺兰宗算是真正的皇亲国戚。按照辈分算i,贺兰宗算是他的表兄,不过贺兰宗的母亲兰仪公主乃一介宫女,地位不高,以至于在皇亲国戚中也没有太高地位。而兰仪公主嫁给了贺兰王,也不过是用i拉拢归化小族,三品的闲散郡王。
他抬起头问:“贺兰宗,你可知随意弹劾侯爵的下场?你是不是不想继承郡王爵位了?”
贺兰宗朗声道:“众人尚未听取我弹劾的六条,又岂能知道我是空口白牙污蔑他人?还请陛下允许我在此将郢川侯罪状一一列出!”
笃山伯恼怒不已,他气恼的是这贺兰宗居然向自己隐瞒如此重要的事,居然当朝弹劾边关统帅,而这个贺兰宗还是自己带到朝堂上的,这岂非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弹劾慕容延是自己授意?这个贺兰宗居然胆敢利用自己的信任i弹劾边关重将,如果由他弹劾,以后这种黑锅定然由自己i背。亏得他还看好这个贺兰宗,本打算提携他作为禁军第一团将军,看i这个人也是一个不受控制的人,不可重用。
于是,笃山伯忽然大喝一声道:“陛下,此人疯言疯语,当插下去。”
张宽与王承等人心中一震,不可思议地望向笃山伯,两人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笃山伯这是在做甚?将朝廷武将从大殿上插下去,这话只能从皇帝口中说出i,而作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此时更应谨言。
这笃山伯竟然代替皇帝,下令将弹劾大臣的武将插下去,这岂非要凌压天子一头?你有何能耐代替皇帝下令?
百官也神色各异,便是一直支持笃山伯的兵部尚书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今日笃山伯之举太过霸道,将百官置于何处?
便是殿前将军也惊讶不已,他是插,还是不插?
那笃山伯自然是因为脾气火爆,可话说出口后,便后悔了。
大殿之上他岂能让人将大臣叉出去?
一时之间,整个朝廷竟然没有人敢发出声音了。
贺兰宗知道笃山伯一定会维护郢川侯,所以他反倒不怕什么,直接说道:“陛下,贺兰宗忠心为国,有本启奏,若有人阻拦与我,才是真的包藏祸心。”
笃山伯道:“陛下,此人信口雌黄,实在不配为一营军候,我边关重将一心为国,又岂能容许他人污蔑,寒了边军的心?若这个口子一开,那其他边关重将又会如何去想?”
兵部别驾罗修上前道:“陛下,边军饷银向i是朝廷支付一半,地方支付一半,因此地方有些许不妥,也在情理之中。贺兰军候弹劾,又从何说起?若是日后边军怕这个怕那个,只怕才是真的兵力疲惫,人心不稳,谁都但求无过不求有功,没有了斗志与军心。陛下,臣以为,贺兰宗将陛下置于此般境地,实乃欺君之罪,当诛!”
第三百五十四章 弹劾
“嚯!”
众人吸了一口冷气,谁不知道罗修是笃山伯的人,听他的意思,这冒犯了笃山伯的人便会被株杀,那以后朝廷中谁还敢与笃山伯一较长短,干脆大家都回家的了,免得站在大殿上为官还要连累家人。
“罗别驾此言偏颇!”又是那王逸跳了出来。
众人看去,原来是他,便忍住不笑,心说除了他外也没有人敢如此硬撼笃山伯了吧。此人倒是耿直得可爱,别人怕死,偏他不怕死。
罗修冷笑:“兵部行事,吏部还是不要随便插手。”
王逸却道:“我说的可并非兵部行事,而是为官行事的规矩。”
罗修道:“看来王侍郎要教我如何为官了?”
王逸道:“不敢不敢,在下才疏学浅,又岂能教授罗别驾,不过我倒有一句话要告诫所有为官者。”
罗修道:“但听指教。”
王逸道:“若弹劾他人便要株杀,那督查院也不要留了,御史也不要存了,免得看到了丑事不敢声张。听罗别驾的意思,督查百官一事不容他人,难道让陛下亲自督查?你想累坏陛下的身体不成?咱们效忠的是陛下,是官家,百官皆有弹劾之权,为何不能弹劾?怕这怕那,还做什么官?”
罗修大怒,指着王逸道:“干活没能耐,指桑骂槐巧舌如簧倒是有一套啊。”
见百官争吵起来,大德帝却突然笑了,他挥挥手,众人不再说话了。大德帝才说道:“众臣,勿扰,且听一听这贺兰宗的说辞。那些人,是如何让帝国危险的?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圣汉帝国广开言路,不以言论治罪,便是街边书生也能谈论国事,又岂容大臣来说。”
“万岁!”
百官听闻之后,顿时吓得跪了下去,连笃山伯也不得不跪在地上。他忽然意识到,大德帝这是在将自己的军,这一番话表面上说慕容延,实际上,剑指自己。
笃山伯听出其中涵义,其他人更听得出来,大德帝对笃山伯粗暴干涉朝政心中不满终于爆发了,笃山伯连当朝弹劾大臣一事也要干预,大德帝又如何能忍受。
那贺兰宗索性也放下负担,直接拿出奏折,当众读道:“其罪一,勾结异族,于犬夷南下围攻木城之际,不发一兵一卒救援,导致木城危险,若非鬼将统兵有方,将士上下齐心,木城早已被攻破,何谈塞北安定;
其罪二,拥兵自重,郢川侯将狼卫尽收私用,将帝国军队当做慕容家私兵,两狼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狼卫真正的主人是谁,两狼城内只知城主,却不知皇帝是何人;
其罪三,治军无能,狼卫统帅曹焉统军之时,兵强马壮战力盎然,然而慕容延为帅时,狼卫兵疲将罚,毫无斗志,狼卫疏于训练却勤于嬉戏玩乐,城内赌档妓院酒肆,无不满是狼卫将佐;
其罪四,引瘟疫入中原,原本那瘟疫只在塞北横行,若非慕容延为功名擅自将七千兵卒引入关内,导致狼卫大受感染,百姓向中原逃去,岂能致使中原瘟疫爆发;
其罪五,虐杀袍泽,那七千病卒入关之后,慕容延便将他们遗弃角落不管不问,七千病卒缺衣少粮无碳,许多士兵不得不冲到龙都城里向百姓乞讨要饭,若非他如此苛待病卒,两狼城内又岂能有百姓染病?七千病卒引起遗弃,病死者三千七百人之多;
其罪六,曹焉之死疑点甚多,臣在两狼城时便听百姓谈论起,那曹焉忽然之死乃身中剧毒导致昏迷,而城内唯一靠近曹焉者非慕容延不可,臣请陛下彻查曹焉一案,还曹焉一个公道!陛下,百官大人,贺兰宗所奏报者,有人证物证,另有两狼关百姓与青龙军卒证词与血手印,还请陛下明鉴!”贺兰宗说完,一仰头,准备迎接任何攻击。
显然,贺兰宗弹劾郢川侯慕容延并非一时冲动,除了最后一个曹焉之死外,其余五条罪状都有证词,而最后一条曹焉之死,却是最诛心的。朝廷斗志中,最忌讳私下杀人,慕容延若真杀了曹焉,那便是犯了百官禁忌,违反了为官之道,当遭到所有人不齿与嫌弃。
笃山伯想替慕容延说话,但此时他忽然记得义子欧阳宏曾经对自己说过,那曹焉之死非常蹊跷,先前突然昏迷,而后身体渐渐枯朽,最终成为了人干而死。欧阳宏认为曹焉是被毒药毒死,且那种毒药无声无息无有解药,甚至昏迷的曹焉意识清醒,只是不能言语不能动弹,活活饿死。
如果有这样的毒药……
笃山伯打了一个冷颤,如若真相是慕容延用这样歹毒的毒药毒倒的曹焉,那么慕容延的心思就太过歹毒了。他先前并不觉得慕容延敢于给自己的上司下药,可如今想来,自己的这个老部下,还真有这个胆子。
大德帝看了一眼督查院与刑部,督查院司丞立即起身道:“陛下,请明示。”
大德帝又看了一眼笃山伯,见笃山伯眼中流露疑惑,心中一笑,道:“这样吧,督查院与刑部联手勘察,若郢川侯遭受不公,便治贺兰宗诬陷之罪,若实有其事,贺兰宗忠心为国当重伤,郢川侯如何发落便交给督查院。伯爷,左相,右相,可否?”
“皇上圣明!”右相王承立即说道。
张宽与笃山伯也起身道:“谨遵圣旨。”
大殿内气氛一时之间压抑起来,大德帝起身,御官道:“退朝!”
“恭送陛下!”
百官鞠身唱道,大德帝回到后殿,他端坐许久,心中还在回忆朝中大事。今天算是早朝下朝较早的一天,往日要到正午才能下朝,而今日之所以这么早下朝,是因为王逸和罗修吵了起来。大家都知道,这王逸是个不怕死的硬骨头,而那弹劾郢川侯的贺兰宗又是一个什么角色呢?
大德帝吩咐,让人立即将贺兰宗的卷宗调来,太监春喜连忙让人调来卷宗,大德帝仔细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发笑道:“这贺兰宗出身富贵,这么多年才混得一个军候,可见此人——嘴里没什么把门的,倒是个直肠子,有啥说啥。”
春喜心翼翼地道:“陛下是看好他?”
大德帝笑道:“看好他个屁,水至清则无鱼,他这种性格,不适合做人下属,谁用他谁头疼。”
顶点
第三百五十五章 月华湖
贺兰宗这样的人比较适合做百姓心中的偶像,却不适合做任何人的部下,他也比较适合做一个仗义的朋友,但不适合做一起工作搭档的同事。
大德帝虽然年轻,可也知道贺兰宗能用,却不能重用,为官太过正直的人,反而处处遭受排挤。今天他在大殿上弹劾郢川侯,无论郢川侯是否有所述情节,是否情节严重,都将所有人包括皇帝至于尴尬境地。若非笃山伯暴怒犯上,只怕皇帝自己也会敲打与他,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想到这里,大德帝心中一叹苦笑起来,做个皇帝比做个皇子难多了,做个傀儡皇帝,更难。
“皇上,可是热着了,我让人将冰盆拿来,您看怎样。”太监春喜忙关心地问道,这冰盆便是放着冰块的瓷盆,每年皇宫的地窖里都会储藏上万块冰块,以供给各宫各妃夏天消暑使用,今年天气特别的热,冰块用得也极快。
大德帝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去月华湖钓鱼去吧,今日不批阅奏章了,都是一些拍马屁的话,以后这些溜须拍马的折子,御书房就挡一挡。奏折成了争相拍马屁的文会,做官的不想着如何治理地方,却只想着溜须拍马,如何能替朕守好江山?”
“喏,咱这就去吩咐。”
月华湖就在养心殿旁边,如今正是消暑的好时节,大德帝让人准备了鱼竿和鱼饵,寻了一个纳凉的地方,坐在湖边垂钓。周遭的太监不敢打扰,默默退到一边鞠身站好,只有太监春喜在一旁默默地为他的鱼钩上食。春喜忙让几个小太监用扇子给皇上扇风,但见大德帝双目盯着湖面,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春喜摇了摇头,心中一叹,他知道大德帝在想着什么,他在想着如何从笃山伯和张宽、王承手中夺回权力,如何让元老院听从自己安排,作为一个皇帝,谁不想大权独握,谁又愿意做一个傀儡。
春喜今年二十五岁,他从五岁开始,便跟在轩辕子孝身边做贴身太监,如今轩辕子孝做了大德帝,却依旧让他做贴身太监主事。大德帝没有让春喜做殿检太监或执事太监,并不是不想提携他,而是因为春喜年纪尚小,在皇宫内没有心腹和跟班,为了避免他被人坑害陷害,暂时将他留在身边几年,等春喜有了资历之后再升他做其他管事。
春喜倒也兢兢业业地伺候皇帝,从不向大德帝索要任何,也不抱怨或者替谁说话,深得大德帝的信任。此刻,大德帝心浮气躁,又岂能钓什么鱼,钓了一会儿,鱼跑了几次,气得他将鱼竿扔在一旁。
春喜敬茶道:“陛下,钓鱼就要耐心,您今儿是失去了耐心了。”
大德帝叹了口气,道:“是我犯了混,可今日若不发一下火,明日他连你都敢当庭杖毙,你信不信?”
春喜知道他还在生笃山伯的气,便笑道:“伯爷大抵是不敢的。”
大德帝道:“他如今是不敢,可若是再得寸进尺,便敢了。人心总是南平的,就像贪婪者,多大的赃款都填不平他贪婪的心。”
“陛下言之有理。”春喜忙道。
大德帝道:“这张孝武倒是一个能人,只是此人是个刺头,需要继续历练。”
春喜笑道:“皇上看人,自然是极准的。”
大德帝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你就会拍马屁。”
春喜笑说:“小人也用不着会别的本事,只要拍好您的马屁,这辈子就值当了。”
大德帝抚掌大笑起来,道:“你这人还真是有趣哩,去准备船只,我们到湖心钓鱼。”
春喜忙提醒道:“陛下,这几日都有阵雨。”
“无妨,无妨!”大德帝笑着起身,让人准备船只去了。从前他做皇子的时候,经常因为与太子争斗处于下风而苦闷,于是便找高人请教,高人便教他如果内心不宁静时便去河边钓鱼,然后仔细思考当下处境,让内心恢复宁静。
大德帝轩辕子孝在随后的皇子生活中也是这般做的,他以不争为争,结交文人墨客,与人为善,支持义学蒙学,在士林之中大受称赞,也因而奠定了争储时的群众基础。说到钓鱼,大德帝虽然不是此种好手,倒也并不含糊,只是今日内心着实焦躁,这才想到了泛湖垂钓。
月华湖中的皇舟有三种,一种是体型硕大的江轮横舟,此船长十丈宽三丈,可在大江大河海洋中航行,在船尾处有一水轮作为动力,一艘船可以乘坐军士三百人,三百年前曾经作为圣汉帝国的水军战船行驶在龙河之上大破江南。圣汉帝国立国之后,江轮横舟这样的战船便成了历史,帝国再也不用耗用巨资打造这种战船,于是便在月华湖中保留了两艘。不过江轮横舟体型太大,操纵时需要十几个人和八匹骡马,并不适合水中垂钓。
第二种船便是普通的帆舟,五丈长一丈宽,昔日太乾帝喜欢在帆舟上饮酒作乐招待重臣,曾经有传言说,七皇子轩辕子动便是太乾帝在船上和张贵妃怀孕的。所以大德帝对着帆舟也有忌讳,总觉得乘坐这帆舟会想到某些事。
第三种便是轻木小舟了,有两丈长三尺宽,船上有个坞棚避阳,只用一个船工,最适合垂钓休闲。往日大德帝就乘坐这轻舟垂钓,今日倒也不例外,两人上了船,另有两个侍卫也上了船,还有一个船工撑船驶向湖心。
湖面平静,但气温略高,几只燕子掠在水面上,一些鱼儿欢快地跳跃在水面上。然而春喜看了看天气,这种闷热酷暑的天气,让他有些喘不上起来,即便是行舟湖面,也依旧不舒服。他低头看了看大德帝,见大德帝打开了鱼竿,坐在一张椅子上,椅子旁边放着两块冰砖,冰砖上镇着几牙西瓜。大德帝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专心致志地垂钓起来,便只好将话憋在心中,免得冲撞了皇帝。
两个御卫和船工也不敢说话,也免得惊扰了鱼群,静静地等着皇上垂钓。
第三百五十六章 红鲤鱼
所谓御卫,便是御前侍卫,也是皇帝为了拉拢各大家族而挑选他们的家族继承人做贴身侍卫。这些御卫并不属于御林军,御林军保护的是整个皇宫,而御卫只负责保护皇帝,数量也仅仅五十几人,他们不归御林军中郎将李沧澜管辖。御卫的统领便是大德帝的大舅哥,也是唐贵妃的亲哥哥唐琦。不过此人虽然能力平平武功不行,可偏偏因为唐贵妃受宠,深得皇上的信任,平日连李沧澜都不放在眼中。今日唐琦不当班,这会儿正在龙都城最大的青楼里听戏呢。
微风吹过,湖面上荡起了波纹,大德帝吃了一牙西瓜之后,看着那水波荡起,水面上偶尔跳起几条鱼来,便微微一笑说:“今儿若不钓上来十条鱼,咱们就不回去了。”
春喜笑道:“皇上开玩笑了,别说十条,便是五十条也能钓得到。这些鱼儿见了皇帝的龙颜,便是投胎转世也能投个富贵人家。”
“偏生你会花言巧语,倒也是有心人一个,赏你一天假。”大德帝笑道。
春喜忙道:“谢主隆恩,咱天生就是个爱享福的人,跟在圣人面前便是享福,放了假反倒是受罪了。还请陛下体恤咱的苦衷,容得人在陛下前后伺候。”
大德帝微微一笑,继续垂钓。
也许是心情渐渐变好,不一会儿便上来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众人声叫好,各自拍着马屁。
大德帝“嘘”了一声,众人连忙禁声,不敢打扰,春喜蹲在一旁将鲫鱼装进了鱼篓中。这鱼篓上窄下宽,鲫鱼进去之后又蹦又跳,可惜逃不出篓筐,春喜声说:“任你本事如何,你是陛下的猎物,就别想着逃了,谁能逃出陛下的五指山呢?”
大德帝呵呵一笑,继续专心垂钓。
又过一会儿,那鱼漂猛地动了起来,大德帝连忙抽杆,却发现那杆子迅速被拉进水中。大德帝急了,忙叫道:“帮我拉杆子!”
春喜连忙上前,与大德帝一起抓住了鱼竿,两人合力拉着这条鱼。春喜惊呼:“陛下,这条鱼一定非常硕大。”
两个御卫干着急不敢帮忙,若是他两人再去船头,这船便会偏颇,于是他们只能流着汗着急干瞪眼。船工忙说道:“皇上,您休息休息,让他俩来拉鱼,我看这鱼得十来斤中,否则没这么大力气,连船都摇晃了。”
大德帝让春喜拉住了鱼,这才坐回到船舱里休息,边看着两个御卫拉鱼。两个御卫也是想多表现一会儿,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条鱼拉累了,最终被拉了上来。众人定睛一看,发出嚯的惊奇声来,原来这条鱼足足二尺多长。
春喜抱起了鱼,啧啧惊呼:“陛下,您调到一条二十斤的鱼。”
大德帝也喜出望外,这种欢喜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但凡垂钓者能钓到如此大鱼,肯定要纪念一番。他哈哈大笑,从船中拿出酒来,一边饮酒一边亲自用手拎了拎,虽然没有二十斤这样的夸张,但也有七八斤重的样子,便忍不住又大笑起来,先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拿纸笔来。”大德帝微醺,喝道,春喜忙拿出了纸笔,递给大德帝,只见大德帝一边说一边写道:“数尺丝纶垂水中,银钩一甩荡无踪。鳞鲤鱼虾纷沓至,平生独宠钓鱼龙。”
这大德帝也是足够的臭美,今天本来只钓到了两条鱼,偏偏一条还这么大,所以他骄傲地宣城最喜欢调这种大鱼,并将它取名为鱼龙。众下人自然拍起了马屁,夸耀皇上钓鱼技术好,又夸耀他作诗极好。
那七八斤重的大鲤鱼被春喜放到了鱼篓中,在里面乱蹦乱跳,春喜感慨道:“这鱼倔强至极,不过怎能逃得了陛下的手掌心。再有能耐又如何,还不是陛下的盘中餐。”
皇帝开心,做奴才的自然也开心,两个御卫和船工频频盯着鲢鱼,大德帝知道他在说什么,心情好了许多,不过与这条大鲢鱼搏斗耗尽了力气,肩膀有一些酸痛,便说道:“再钓一会儿,就回去吧,今日也不钓十条了,这一条大鱼便抵得上十条了。”
“自然自然,别说十条,二十条也抵得了。”春喜笑说。
大德帝休息了一会儿,天气渐渐变凉了,风一吹过,除了闷热之外倒是非常舒服。春喜看了看云彩,说:“怕是要下雨。”
大德帝仰头望天,笑道:“还早着呢,我再钓来。”
春喜递上鱼竿,大德帝继续垂钓,不一会儿,天色便阴了下来,那鱼漂也在乱动。春喜焦急说:“陛下,回吧,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大德帝怒道:“闭嘴,我这条鱼立即上来了。”
春喜只好老老实实闭嘴,心中愈发担忧起来,他看了看船工,船工也是一脸的担忧,这月华湖面积不,若是起了风浪,他们这艘轻木舟虽然没有危险,可船上毕竟是皇帝,若皇帝出了任何意外,他们几人绝对掉了脑袋。
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这老虎哪里那么好伺候。
大德帝全神贯注垂钓,不在乎周围环境,可春喜他们却不能不在乎,眼看着远处似乎下起了大雨,那雨慢慢斜来,春喜记得头上流了汗。
忽然,鱼竿猛地被一拽,大德帝惊喜道:“上钩了!”他死死拉住鱼竿,一如刚刚钓上大鲢鱼一样,看来今天收获颇丰,又是一条大鱼。那鱼被勾住了嘴,急得跳了起来,红光一闪,“啪嗒”一声又落回到水中。
众人抬眼一看,居然是一条红色的鲤鱼跃出水面,顿时连连惊呼道:“红鲤鱼!吉兆!吉兆!”
春喜激动道:“陛下,吉兆啊,月华湖多少年未见红鲤鱼了,没想到今儿被您钓了上来,当真是鱼龙!是鱼龙!”御卫们也争相溜须拍马起来。
“哈哈哈哈,今儿我非要钓上你不可!”此时在大德帝的心中,这条鲤鱼已经不是鲤鱼,而是笃山伯。他和鲤鱼的斗争已经不是钓鱼了,而是在和笃山伯的争权。他把对笃山伯的恐惧,害怕,隐忍,在此时刻全部爆发出来,他一定要钓上这条鱼,就像他一定要干掉笃山伯一样。
顶点
第三百五十七章 坠湖
“哗哗哗……”
大雨倾盆而下,龙都地处司州中南地区,龙河北岸,米山的南侧,建都时间不过三百年。
龙都原址比如今的龙都城向南二十里原,位于龙河岸边,但龙河年年涨水,导致龙都府一年时间内有半年时间是在救灾。于是三百年前,圣太祖下令将龙都城向平移二十里,新都城坐落于密山脚下,便有了今日的龙都城。
后来因有皇帝名密,于是密山改名为米山,如今的龙都城便北靠米山,南临龙河,东有禁军大营,西有五关镇守,地理位置极佳,除了自然灾害,几乎牢不可破。可就是这自然灾害,让龙都城苦不堪言。
司州地区每年夏季都要经历十几场暴雨,龙都城自然不可避免地遇到暴雨袭击,但龙都城最大的问题是雨后降水无处可去,导致经常发生城市内涝。
苏钰的前一任龙都府府尹便是因为无法解决此问题,被众人追责,最终贬到边乡去做了个县令,而苏钰倒是幸运,只在任了两个月,没经历过治理水患的难题。
这月华湖实际上也是皇宫为了应对水患而建立,有了这月华湖,落在皇宫四处的雨水便有去处,不至于宫殿泡在水中。
相比于皇宫内有月华湖,其他各大门阀只能将家里的地基修筑得高一些,如此便造成了百姓人家和街道成了水池与河道,龙都城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却也毫无办法,只能归咎于老天爷了为何经常降雨了。
船工见又下起了大雨,再看看万岁爷兴致勃勃的样子,不知是走是留,他用眼神看了看太监春喜,见春喜正在给皇上披上雨披,便只能任由雨水拍打全身,站在船尾等候命令。
春喜撑着一把伞,却在大德帝的头顶上,他的全身反倒被雨淋湿了,两个御卫也紧张兮兮地盯着皇上。
岸边,四条快船立即出动,向皇帝的船驶来,一条帆舟也紧随其后。
大德帝全神贯注与鲤鱼搏斗,然而不久之后,只听见雷声隆隆,湖面上的风渐渐变大了。大德帝心中焦急万分,他将鱼竿递给春喜,说:“你来和它拉锯一会儿,我去休息。”
“奴才领命。”春喜忙接过鱼竿,大德帝转身走进了船坞,吃着冰镇西瓜,稍稍地休息了一会儿,恢复恢复力气。从前钓鱼哪里需要休息,没想到做了帝王,身体反倒虚弱了许多。
保护皇帝的其他船全都开了过来,那红鲤鱼依旧没有被钓上来,大德帝心中烦躁起来,难道预示着他和笃山伯的斗争不能取胜?
“我是真命太子,又岂能被你所打败。一条鲤鱼不能战胜,又如何能战胜兵马大元帅!”大德帝急了,重新回到船头,抢回鱼竿道:“我今天不掉上它来,便不回去了。”
众人哭笑不得,咱们这个大德帝委任稳重聪明,怎么这个时候犯了倔脾气。人们常说,越是聪明的人,在犯倔脾气的时候越是不会听别人劝告,看来大德帝便是如此。
大德帝站在船头,死死地拽着鱼线,拒绝了春喜和御卫们的帮助,这跳红鲤鱼大概两斤左右,大德帝一个人就足以对付它。于是他与那红鲤鱼争斗了许久,那红鲤鱼终于力气不支,被慢慢拉了过来。
大德帝哈哈大笑,叫道:“春喜,准备兜。”
“好咧。”
春喜立即拿着兜,准备兜起那红鲤鱼。
未曾想鱼篓中的那条七八斤重的鲢鱼突然从竹娄中跳了起来,啪的一下砸在大德帝后背上。大德帝一个趔趄,一头猛地栽倒,坠入湖中。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春喜立即尖叫道:“陛下坠水了!陛下坠水了!快救陛下!”
周遭的其他船只立即冲了过来,十几个侍卫纷纷跳入水中救人,哪想到人一多反倒乱了,有个御卫不会水也跳了进去,呛了水后一把拉住大德帝的脚踝,竟然将他拽入湖中。
大德帝万万没想到,这群御卫没帮上什么忙,反倒险些害死他。其实大德帝本会水,且水性不错,根本不需要他们救援,偏偏御卫们护主心切,一个个冲过来,一双双手反而让他无法游泳了。
关键时候还是船工有经验,将船桨递了过去,大喊:“皇上,抓住船桨!”
大德帝吃了许多水,昏昏沉沉几乎坠下去,这时候猛地抓住了船桨,被船工给拉回到舟上来。反倒是几个御卫们险些淹死,见皇帝安全了,才游到船上。
回到船上之后,大德帝咳出了许多湖水,他看到御卫们像是一群盲目的鸭子一样,更是气得够呛。这些御卫还偏偏不是笃山伯义子李沧澜的手下御林军,而是他抽调京城贵胄功勋子弟组成的殿前侍卫。这些人都是他在培养的心腹,没想到这些公子哥平日看着衣甲光明气宇轩昂,号称文武双全,却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险些害死自己。
忽然有人喊道:“齐公子淹死了!”
“褚少爷也淹死了!”
“快救人,快救人!”
“不好了,不好了!”
“一群笨蛋!”大德帝又急又气,恨不得把这些御卫们全都扔在水中淹死得了。
“陛下!”春喜急得眼睛都红了。
“无妨!”
“咔嚓——轰——轰——”
大雨倾盆而注,大德帝一边咳嗽一边躲进了船舱里,春喜跪在船舱门口道:“皇上,咱家保护不周,咱家保护不周……”
“进来,没你的关系。”大德帝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喜欢迁怒别人的人,他如今虽然昏沉沉的,却也知道春喜绝不会害他,并且整个皇宫,除了母后和唐贵妃外,便属春喜最忠诚于他了。
那船工见状,心中意识到皇上坠湖,将来必定有人追责,太监春喜是皇上的心腹,御卫都是京城贵胄之后,除了自己一个普通的阉人船工没有依靠,别人都不会被追责。船工见惯了皇宫内的争斗,也知道稍有不慎便会有杀身之祸,这会儿他明白过来,自己若是想活着,只能逃走。
想到这里,船工突然跳下了湖,随即消失不见,引得周遭御卫连胜惊呼。
第三百五十八章 惊宫
船工跳湖引起的惊呼传到了舱内,大德帝正要问话,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整个人晕了过去,春喜惊叫:“皇上!皇上你怎么了?”轻舟没了船工,开始在湖面上打转起来,春喜紧紧抱住皇上,免得他磕到碰到,反倒是自己的脑袋撞在了仓板上流出了血来。两个水中的御卫们立即把住了船,却不敢上船,只能在水中喊道:“皇上,皇上,我们扶住了船了,您别担心。”其他轻舟又上来将大德帝乘坐的轻舟团团围住,几个船工见状忙用绳子彼此连住。
大风吹过,并排在一起的轻舟平稳了许多。
那御用帆船终于过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大德帝抬进了帆船里,见大德帝冻得浑身发青,不知所措起来。春喜叫道:“将陛下衣服脱掉,用棉被包裹!”御卫们这才七手八脚扒光了皇帝,被子裹住了他身体。
帆船立即向岸边开始,岂料到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帆船摇晃了起来,大德帝从帆船的床铺之上滚了下去,砸在地上。
“咚”地一声,吓坏了众人,然而大德帝却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赤身裹被,头痛欲裂,春喜哭道:“陛下,陛下!”
大德帝点点头,道:“怪哉,怪哉,今日阴风阵阵。”
“咔嚓——轰隆隆——”
雨越下越大,风也越吹越大,似乎在预兆着今日的不同。
春喜扶大德帝重新做上了床榻,又服侍大德帝费劲地穿了新的衣裳,便看到大德帝一头的汗水,忙吩咐道:“姜汤,姜汤有吗?”
一个宫女忙跪在地上说:“回公公,岸上才有,船上没有。”
“废物。”春喜怒骂。
大德帝又是一阵头疼,躺在床上,虚弱地说:“去清华宫。”清华宫是唐贵妃的宫殿,两人虽然没有子女,但大德帝非常喜爱唐贵妃,这会儿头昏脑涨,只记得去唐贵妃处了。春喜忙吩咐船工快些靠岸,船工说不如让御卫们帮助划船,否则这逆风而行,几个船工一时半会儿划不动。
春喜恨极了这些酒囊饭袋的公子哥御卫们,下令道:“你们几个,立即划船,皇上但凡有一点身体不适,我让你们生死不能!”
御卫们今日跳下水救皇帝,原本是想表现一番,可惜这十几个御卫太想表现了,结果坏了事,险些将皇帝害死。这会儿大家心里一肚子气,身体又在发冷,浑身打颤,却让他们外面顶着倾盆大雨划船,当真过分至极。但众人又敢说些什么呢,春喜太监得宠,大家只能听从吩咐,于是一个个顶着大雨划船。
几个心思反应快的御卫们知道,皇上坠湖可不是一件事,事后一定会有人追查,虽然大家无事,可架不住别人推卸责任,尤其是那个贴身太监。于是几个人一边划船一边低声策划着,随后与大家口口传授,将一切责任推给坠湖的两个御卫、太监春喜和那跳湖的船工。大家都是公子哥,虽然平日争风吃醋,可此事涉及性命与家族,众人一致团结起来。
皇帝落水的确是个惊天的消息,顿时让整个皇宫炸裂开来,得闻大德帝去了清华宫,张太后哭着跑去清华宫。此时清华宫内外站满了人,任凭大雨哗哗拍在身上,众人哪敢离去,皇上自从入了清华宫,就一直昏迷着。
御林军已经团团围住了清华宫,一排排御林军衣甲鲜明长枪耸立,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着担忧和不可思议,御林军统领三眼虎李沧澜双目赤红地守在清华宫外,他的一只手按着宝剑,另一只手握着尖枪,内心焦急地等待着义父的到来。
除了太监春喜之外,十四个御卫和六个船工全都被抓了起来,另外还有一个逃跑的船工,下落不知。
李沧澜不知道这是意外还是阴谋,但皇帝如果出事,那就是国变之举。他不能不考虑有些人要谋害皇帝,而这个谋害皇帝的人,也一定是为了祸乱帝国。此时的圣汉帝国已经形成了微弱的平衡,皇权、相权和军权三者之间巧妙地相互制衡相互依赖,虽然帝国大地灾难频繁,但帝国依旧有力。
然而,如果皇帝出事,破坏了平衡,帝国将走向何去何从便不知道了。
“师叔,你说这是不是阴谋?”李沧澜的师侄闵八尺声地问道,他是李沧澜二师兄的徒弟之一。
李沧澜的师傅有四个徒弟,大徒弟连自成早年与人争斗被杀,二徒弟白葵武艺最差但徒弟最多,三徒弟便是天下第一勇将李存元,四徒弟李沧澜也是师傅的关门弟子,深得真传。
这白葵收了三十六个徒弟,并将其中八个人派到了师叔李沧澜身边,闵八尺便是其中之一。李沧澜自然重用自己的这些师侄,且因为李沧澜武艺高强,又时常教诲他们,以至于这些师侄们非常尊重李沧澜,把他也当做师傅一般对待。
李沧澜年纪不大,待人亲和做事认真,师侄们也愿意与他相处,但是今天,大家发现李沧澜的确是急了。皇上落水,他这个御林军中郎将又岂能逃脱得了惩罚,如果皇帝因此而出生不测,只怕李沧澜也人头不保了。
“唉……”李沧澜长叹一口气,“谁知道呢,景聪审讯出什么没有?”
“我去看看吧。”
李沧澜摆摆手:“算了,等景聪一会儿,问出什么他自然会及时通知我们。”
“对。”闵八尺道,“吴迪、滕达他们已经去围捕御卫的家人了。”
“围而不捕,没有伯爷的命令,不许抓捕京中贵胄。”李沧澜忙吩咐道,皇上一出事,大家都手忙脚乱了起来。
闵八尺忙转身跑去传话,担心传得迟了,他们将御卫们的家眷抓起来,如此便祸事大了。
李沧澜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心中焦急万分。
远远的,他看到一群宫女太监顶着雨抬着轿子过来了,前面打头的太监力士们手中高高举着灯笼,不需要看人,只看排场就知道这是西宫的张太后来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克夫
整个皇宫里,敢这么大摇大摆地行走的人,除了太后她老人家也没有别人。但张太后今年不过才三十9岁而已,而且曾经作为龙都城的第一美人,如今的她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几岁,甚至比皇帝的两个才人看上去还要魅力十足。
李沧澜远远地看着她成熟且美丽的面容,身体怔住了,心脏噗通噗通乱跳起来。闵八尺见状忙提醒道:“师叔,师叔,迎驾。”李沧澜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率众前去迎接,前方的嬷嬷挂着一脸的雨水,说道:“太后驾到!”
“臣迎接太后。”李沧澜道。
张太后看也不看他,直接说道:“过去。”
“喏。”
太监力士们没理会李沧澜和他的御林军,径直进入了清华宫。
李沧澜心中苦笑,随后起身道:“护佑太后。”
御林军们送着太后进了清华宫的大门,随后又来到了清华宫内廷,见上百个宫人披着雨披在忙碌着。其实大家都在瞎忙,只是为了免得让人看到自己闲着而遭到责罚,清华宫的宫女们立即将太后迎了过去。
“我儿如何了?”张太后焦急地问,宫女不敢回答,张太后更急了,一路小跑来到门口,那唐贵妃双眼红肿,一边哭着一边焦急地向外看去,见张太后来了,忙迎了上去,梨花带雨地哭道:“太后!皇上落水了!”
张太后急道:“怎么回事?”
“说是钓鱼,不小心坠入水中。”
“胡闹!”张太后冷哼一声,“春喜,你给我过来!说清楚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谋刺圣上?”
春喜连忙将前后解释了一番,“皇上水性极好,少时还在龙河中浮水,本不会如此,哪想到那些御卫纷纷涌过去,反倒让皇上进退不得,喝了不少的湖水。奴才以为,定然是有人想要害陛下,才让陛下呛水的。”
张太后气道:“那些御卫们全都该杀!”
“中郎将已经将他们全都抓起来了。”春喜说。
“中郎将也不是好东西。”张太后怒道。
唐贵妃忙说:“母后,母后,中郎将就在外面,慎言呀。”
“哼!保护皇帝不利,要什么中郎将!”张太后气道,他又问道:“太医呢?太医来了吗?”
唐贵妃忙说:“董太医来了,现在正在里面救人呢。”
张太后一听到“救人”二字,顿时吓得脚软了,哭道:“我可怜的儿啊,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好不容易做了皇帝,还有人害他呀。”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关心儿子过于心切,张太后默默叨叨念起了大德帝小时候的故事,说他如何如何聪明,说他读书刻苦用功,说他过目不忘,又说他如何如何被太子迫害,又如何得到士林的支持。
唐贵妃见张太后又哭又说,只能在一旁安慰,嬷嬷也连忙上前给张太后顺顺气,免得他伤心过度。
“本来还打算9月……”张太后忽然顿住了,一拍手,说:“我记得曾经找过闻天院司丞算过我儿和叶家女的八字,那司丞说过,叶家女命格太硬难以匹敌,若非真命天子否则便会克夫克父。她爹娘便是中年早死,以我所见便是被她给活活克死,而我儿尚未娶她便险些淹死,如今看来,那叶家女子的确克夫,哼!我儿大难不死,定是因为她,可怜我儿,莫非日后经常要被她这妖女所克?”
唐贵妃急得握紧双手,纠结道:“母后,那可怎么办?我倒是不在意宫内有个皇后姐姐,毕竟已经有了两个妹妹,可我担心陛下的身体啊,她若真是克夫,那陛下……以后可怎么办呢?”
张太后拉着唐贵妃的手说:“哀家自有打算,绝不能让那妖女入宫。”老太太的犟脾气上来了,她原本也不是一个懂大局的人,更是一个护犊子的母亲,这会儿把气全都撒在了尚未过门的儿媳妇身上了。
春喜不敢说话,只能等着董太医,不一会儿,董太医才走了出来,张太后等人忙围了上去,董太医知道他们问什么,直接开门见山说:“皇上无碍,只是呛了水,伤了肺脏,需要一段时间静养罢了。”
“我儿需要静养多久?”
“少则三月,多则一年方可痊愈,在此期间不可动怒、不可劳累、不可受寒。”董太医道。“太后殿下,贵妃殿下,老朽已经调配了药方,又给陛下针灸了一下,此时他已然睡下了。明日午时大概会醒来,到时候臣亲自为陛下服药,这会儿容臣回太医院为陛下熬制补药。”
“辛苦董太医了。”张太后忙道,“我儿明日应无大碍?”
董太医道:“无有大碍,只是不得操劳焦急,否则会落下病根,难以根治。”
等董太医走后,张太后继续咒骂笃山伯的孙女叶玉莹,说她是克夫之女,说她害得皇上落了水。张太后的咒骂听在宫女们的耳中,大家彼此面面相观,心说原来未来的皇后娘娘居然是一个克死父母的女子,这会儿还未入宫便克得皇帝险些溺水身亡,那又岂能引入宫中。
宫女们整日压抑在这宫内,一件小事便能引起大动荡,更何况如今这么大一件事,顿时整个皇宫全都知道了皇上坠湖,又传说未来的皇后克夫,更是议论纷纷人心浮动。
又过了一会儿,左相张宽也连夜进宫了,张太后哭着扑倒父亲怀中,更咽道:“阿爷,我儿他……他……险些呛水而死。”张宽立即训斥道:“哭什么哭,你一个太后,成何体统。”张太后更咽了几声,终于恢复了常态,张宽询问起皇上的一切,唐贵妃立即秉明了一切,又让春喜说明前后。
张宽想了想,慎重说:“皇上只是失足落水而已,没有什么歹人能够行刺皇帝。”
“阿爷,他们明明就是……”张太后急了。
张宽立即说道:“听我的,是皇上垂钓不慎落水,并无大碍,皇上龙体健康,此刻正在沐浴更衣。告令李沧澜,整个皇城都给我统一口径,不得胡说八道,如果嚼舌根子的,杖毙!”
第三百六十章 坤恩泽临
作为圣汉帝国的左丞相,张宽自然顾虑到的更多,即便皇帝是遇刺或者被人故意谋害,也不能让人得知此事,否则有损国体,有损皇帝形象,更是直接赤裸裸地打脸满朝文武。
他且不管真相如何,一定要让人知道皇帝只是不心落水而已,一件平平无奇的事,绝不能大动干戈,也不能给任何人插手朝政的机会。想到这里,张宽忽然说道:“立即宣九皇弟入宫。”
张太后忙问:“为何要宣子炽入宫?”
张宽道:“由子炽日夜守着陛下,别人不得靠近。”
张太后随后想到了什么,脸色惨白起来,张宽也叹了口气,低声道:“若非老七子动实在不成气候,又岂能轮得到老九子炽日夜照顾。子炽虽然才年仅十三岁,但他作为皇族,就应该明白此时事关重大。”
“嗯。”张太后猛点头。
张宽召来李沧澜,问了前后,李沧澜说已然控制了所有人,并且派人搜索那跳湖的船工,还派人将所有当事人的家人全部抓起来。张宽虽然觉得如此大动干戈有所不妥,但他如今也只能相信李沧澜,叮嘱道:“宫内消息不得泄露出去,否则杀无赦。”
“喏。”李沧澜认真道,随后又道:“御卫也该整治了。”
张宽随即想到李沧澜可能想要趁机吞并了御卫,便摇头说:“兹事体大,不得妄动贵胄之后,将他们看起来便是。”
李沧澜微微一笑道:“早就看押好了。”
张宽眉头深锁起来。
又过一阵时间,笃山伯也带着人匆匆来了,张宽立即率人迎了出去。两人简单地交谈一会儿,那笃山伯叶向东也知道了前后经过,安慰道:“陛下吉人天相,且长命百岁,此番定然无事。”他转身又道:“沧澜,将闻天院司丞叫来。”
“喏。”
两人随后走进了清华宫,不久便来到皇帝榻前,却第一眼见到了张太后挡在皇帝面前,面无表情地说:“皇儿需要休息,尔等先行下去。”一旁的董太医点了点头,笃山伯与张宽相互看了一眼,除了内间,来到外屋客厅,纷纷苦笑不已。
赶走了两人,张太后稳坐在儿子跟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大德帝,像所有母亲关心儿子一样,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别人。
人人都知道张太后不识大体,可她今年不过才三十九岁,生大德帝轩辕子孝时她才十四岁,对于自己的第一个儿子,她的关心超过任何人。
圣汉皇宫有要求,嫔妃生子必须由更低一级的妃嫔所抚养,所以皇子们有三个母亲,一是六宫之主皇后,为母后;第二位是生母,为母上;第三位养母,为母亲。
但太乾帝宠爱张贵妃,在轩辕子孝时便交给了一个才人抚养,后皇后病死,张皇后成为六宫之主,更是宠爱儿子,这样轩辕子孝才有了竞争皇位的机会。
张太后虽然几次三番地为儿子争夺皇位扯了后腿,可偏偏太乾帝宠爱他,并不以她为年老色衰。其实如今的张太后正是大好年华,浑身散发着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再加上她驻颜有术,也难怪李沧澜也被她迷得失魂落魄。
张太后对别人都好,可就只对笃山伯一家厌恶至极,他也知道此时不能得罪与他,便不予理会,虽然不顾大体不识大局,但满朝文武都知道张太后的性格,倒也不以为意。
笃山伯在外间便与张宽约定,大德帝落水一事不得声张,宫外绝不可传出消息来,并要求李沧澜加强御林军管理,要求后宫总管太监何伏严苛监管宫女与太监们。李沧澜请查御卫们的家庭,但这五十几个御卫涉及到了龙都城的大多数贵胄,笃山伯又岂能得罪他们,便吩咐说:“撤回外面的御林军吧,只从内部查起,一定要找到那个船工。”
“喏。”
笃山伯想了想,说:“御卫们说,见春喜站在皇上身后,便看到皇上落水了,这个春喜……只怕也有嫌疑。”
张宽忙道:“春喜觉悟嫌疑,此人身家清白,且自五岁开始便跟在皇上身边,忠诚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笃山伯道,“沧澜,将春喜请去问话,此事必须寻个究竟,皇上不能无缘无故受辱。”
“喏。”
张宽心中一叹,看来这太监春喜,性命难保了。
闻天院司丞此时也匆匆赶来,笃山伯二人忙问起了近日天象,那司丞面色为难,并不愿意多说。笃山伯急道:“到底有何隐情?”
张宽也说:“有什么不能说的?”
闻天院司丞袁德犹豫许久,他来回踱步,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叹了口气,心中说道:“今日之后,龙都再无我袁德立足之地,罢了,罢了,泄露天机,看来我也时日无多了,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游山玩水,寻找一良徒,倾囊相授我毕生所学吧。”
笃山伯道:“算命的,你不是第一神卦吗?你可知近日国运?”
袁德苦笑:“陛下想必是遭遇不测了。”
“啊?”二人大惊。
袁德袁司丞又道:“臣近日夜观天象,发现帝星一侧伴星光芒大盛,导致紫薇帝星暗淡。此乃伴星耀主之奇相,这等奇特星象已经百年未遇。大帅,丞相,若伴星继续闪亮下去,则帝星便会愈加糜弱。近日大雨,帝星掩盖,但臣耗尽心血为圣汉算了一挂,竟然发现此卦乃两千零四十八卦中的坤恩泽临之卦象,故此才推断,陛下应该是遭遇到了什么,不过陛下应该无恙,只是受到了惊吓,生了病罢了。”
“袁司丞,这坤恩泽临是什么卦象,为何我却不得知?”张宽急忙忙问,他也是饱读诗书涉猎百家,关于周易挂算更是略懂一二,但他却只知六十四卦,未听过两千零四十八卦一说,更是不知这坤恩泽临是什么意思。
笃山伯虽然是一介武夫,却也颇通文理,听袁德口中的话更是觉得他有本事,便问道:“六十四卦中,何来坤恩泽临?”
顶点
第三百六十一章 仙女,妖女
袁司丞正色道:“这卦祖原本是四千零九十六卦,后传给了他的妻子姜女,姜女觉得繁琐难懂,便只学了其中一半,便是这两千零四十八挂。后来姜女将这两千零四十八挂记了下来,便是奇门遁甲。姜女将奇门遁甲传给了八个徒弟,但八个徒弟愚笨,也只学了一半,以至后来流传到民间的,也不过是六十四卦。师门有幸得到这奇门遁甲,臣也是学习了这两千零四十八卦,对其中内容一知半解,便靠着这个手艺,才做了这闻天院司丞。”
笃山伯道:“传闻奇门遁甲有飞天遁地之术?”
袁司丞哭笑不得:“奇门遁甲不过是卦象批注一书,所谓飞天遁地,不过是后人对未知的一种谬解罢了。若是能飞天遁地,我们这些学道的早就去做神仙了,还哪里会在红尘中度日,家师仙逝时七十二岁,若是神仙书籍,家师岂能先去?”
张宽摆摆手,又问说:“你便说这坤恩泽临卦象,到底是什么意思?天女是什么?天上的仙女不成?”
袁司丞道:“所谓坤恩泽临,卦象上的意思,便是说百姓黎民遭遇豪杰之时,天上的仙女会下凡帮助凡人普度众生,拯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此乃天降祥瑞,我圣汉百姓应该是有救了,我龙都城抵御瘟疫,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却是好事一桩,你应早些报与陛下。”张宽笑道。
笃山伯冷笑:“若是卦象能治理得了瘟疫,那还要我们这些文臣武将作甚,倒不如请一堆道士和尚,天天诵经念佛,祈求上天赐福。”
“非也非也。”袁司丞道,“卦象卦象,也是对未来或当下管中窥豹罢了,卦中虽然看到有女子拯救黎民,却不知她为谁,如何拯救,在哪里拯救,也许她不过是拯救一地罢了,也许是恰巧此时瘟疫退去。若因为我这卦象,众人不再抗议了,那这天女出现,反倒成了妖女,她再谣言蛊惑百姓一番,百姓更是以为她是仙女下凡了。”
张宽道:“莫非你说的这仙女,也是妖女?”
袁司丞道:“仙女妖女,并不在与我,而在于天下大势罢了。”
张宽又问:“那帝星暗淡,伴星耀主呢?”
袁司丞想了想,道:“结合坤恩泽临卦象,便有一些奇怪,若真有仙女普度众生,便极有可能女子执掌庙堂。可我圣汉帝国,又岂能让女子执掌庙堂,岂非玩笑。只是这帝星么……”
“帝星如何?”
“帝星将会越来越弱,那女子却越发光耀人间。帝星不会湮灭,只是将会暗弱下去,久榻病中啊。”
“啊?!”
笃山伯与张宽二人面面相窥,帝星病弱,如今皇上虽然性命堪忧,却依旧昏迷不醒,莫非就是这女子所导致?可这女子到底是谁?谁能让皇帝羸弱得如此不堪?
笃山伯一把抓住袁司丞的手,质问:“此妖女何人?”
袁司丞哭笑不得:“臣看得了未来一隅,却看不到未来一切,伯爷可是难住我了。”
张宽与笃山伯彼此看了一眼,露出深深担忧来,张宽追问:“那这女子身在何妨,你能算得出来吗?”
袁司丞道:“我已然泄露天机,便是算上十卦也算不出她了,只是这人应该距离皇上并不远,此乃伴星。”
笃山伯问道:“伴星可是嫔妃?”
袁司丞道:“或为嫔妃,或为宫女,或为百姓,或为官妇。”
笃山伯气道:“你这算命的,说了等于白说。”
张宽却想到,若是伴星,并非一般人担当得起,只有大德帝身边的女子才算得上是个“伴”,其余人不算什么。可大德帝身边只有一个张太后和一个唐贵妃,另外有两个才人甚至算不得妃嫔,这四个人哪个是伴星?
张太后?张宽自然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她本便不是一个大智慧的人,正因为她并不太聪明,反倒让大家放心她做六宫之主。
唐贵妃?她更是门户人家之后,唐家最大的官员便是御卫统领唐琦,还是托着了唐贵妃的福气。如今皇帝遇难,唐琦这个御卫统领只怕是做到头了。
至于两位才人,一个是给皇帝生了皇子的宫女,一个是给皇帝生了女儿的宫女,两个才人原本都是五皇子府的宫女,皆为唐贵妃身边的丫鬟,无论是出身还是地位,甚至不如唐贵妃。
这四人,又哪有一人能做那伴星?
伴星?
张宽忽然瞠目,他想到了一个人,未来的皇后,笃山伯的孙女,京城第一才女叶玉莹。若说谁成为伴星,只有她一人而已,人说她是京城第一聪明女子,又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不亚于当年自己的女儿,如今的张太后。若真有伴星耀主,坤恩泽临,那么毫无疑问,便是这笃山伯的孙女。
此时袁司丞摇了摇头,叹息道:“所谓卦象,真亦假时假亦真,假亦真时真亦假,有时算数,有时又算不得数。人说求卦不过是为了求心安,若是每卦灵验,人活着还有何种乐趣,二位上官,您说是不是?今日天色太晚了,又逢暴雨倾盆,闻天院年久失修,臣需得观看一二,诸位,告辞,告辞。”
袁司丞是走了,可是却留下了让张宽和笃山伯都心烦意乱的话来,张宽担忧不已,倒是笃山伯冷笑道:“这袁司丞疯言疯语惯了,说什么帝星微弱,简直胡说八道。吾皇万岁,又岂能被这疯道士三言两语说的病弱?要我看,这袁司丞倒不如回家去做个道士,免得他胡说八道祸乱朝纲,给人口舌。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宽笑了笑,说:“伯爷,今日我留下,看看皇上这边需要什么照顾,你还是回去休息吧,明日早朝……停了吧。”
“是该停了。”笃山伯点头道,“如此,有劳丞相了。”
“伯爷慢走。”
“丞相留步。”
笃山伯回到家中,越想越不对劲,这袁德的话中有话,似乎寓意着什么。他不顾深夜疲惫,立即带人来到闻天院,敲开闻天院的大门,询问司丞在何处,门仆忙带着笃山伯来到袁德的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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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袁德夜逃
龙都城各院与各部的职能和使用存在稍许不同,所谓八部六院,既兵部、户部、吏部、礼部、刑部、工部、农部与河部,而六院分别是督查院、太医院、太史院、太学院、藩理院、闻天院,八部归右相王承管理,六院归左相张宽管理,二者办公地点为皇宫内的丞相府,丞相府夜间不留人,而八部与丞相府相同只作为办公地点,不允许留宿。反倒是六院,既有办公地点,又有居住功能,例如太史院。
圣汉帝国的太史院,其功能作用类似于国家档案馆和信息库,不仅仅记录皇宫里的一切,还记录官府与民间各种信息,以及圣旨的备份与奏折的备份。自然,对于历史记载,太史院也不能保证完全百分百的客观公正,甚至几十年后还会重新修历史,毕竟每一任皇帝都需要美化一下自己。
闻天院的职能主要用来祭祀,皇室注重礼仪,虽然有礼部主持各种国家仪式,可对于某些占卜与祭祖,皇子皇女们的大婚选日,则必须由闻天院来承担。所以闻天院在八部六院中,其职能与地位最低,甚至每次上早朝,只需要排一个代表即可。或者司丞、或者司理、或者员外郎、或者别驾,甚至有时候为了锻炼闻天院的新人,他们会派遣闻天院詹士上朝面圣。由于闻天院排位在最后一排最边缘的位置,其实皇帝也注意不到哪天闻天院换人上朝。
闻天院的官员与朝廷其他部院大不同,其他部院的官吏或经过科举考试或武举考试,但闻天院官吏需要精通周易八卦占卜炼丹等数术,以至于闻天院官吏大多数采用举荐制甚至学徒制。
袁德的父亲便是闻天院的侍读,而他的师父也做过闻天院别驾,而今袁德做闻天院司丞,也得到了闻天院全体官员的支持,因此在闻天院袁德的威信极高。
笃山伯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仆人面色古怪地回来,说道:“伯爷,我家司丞大人,不在家中。”
“什么?”
笃山伯随后带人强闯袁德的院子,见仆人们扔在,袁德的家人却不见了,他推开袁德卧房的门,只见油灯前放着一个纸人,剪成了读书的样子,由灯光衬托之后,仿佛袁司丞在深夜读书一般。也难怪仆人们过去许久才回来,回来之后面色古怪。
笃山伯问道:“你们可知袁司丞何时回来?”
“回来有一个时辰。”
“何时离去?”
“却是不知。”
笃山伯眉头紧皱,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书信,信函是写给张宽的,但他没耐心等着张宽告知他信函内容,便擅自打开了。信函内容简单,无非是向左相辞别,并向陛下谢罪,具体原因则是擅窥天际,事后必定遭遇天劫,袁德说官做的越大,这天劫报复越厉害,因此为了全家人的安全,便决定辞官为民,游方江湖,做一个隐士去了。
“这个袁德……”笃山伯望着窗外微微亮起的天色,有些发怔,他回想起了袁德的话,心中些许担忧起来。他也觉得袁德似乎在说自己的孙女,未来的皇后,所以这才担心地一问究竟,万没想到的是,袁德居然逃走了。笃山伯内心更加惶恐了,他将书信还给仆人,又带着手下回了府。
由于取消了次日的早朝,百官难得轻松了许多,然而昨夜许多京城贵胄被御林军给包围起来,再结合今日取消早朝的事,顿时引得百官与贵胄们的猜疑。随后有人发现皇宫四门紧闭,除了御林军外不许任何人出入,大家纷纷猜测起来。
到了傍晚时分,又有御书房御使传来消息,三日内暂时停止早朝,所有奏折如常交由御书房批注。大臣们忙问皇宫内发生何事,御使们也摇着头说不知道,御书房虽然在皇宫内,但因为规矩,不与宫女和宦官接触,因此也不得而知。
但所有人心中都存在着一个怀疑,皇帝出事了。
皇上真的出事了,董太医预测大德帝次日醒来,然而皇帝却昏迷了三日之久才苏醒过来,可苏醒之后,他的身体依旧极差。那日落水之后染上了风寒,由于一直压在心中的压力巨大,导致沉积在他体内的所有疾病一并爆发出来。董太医也是费尽了毕生所学,才将皇帝从昏迷中救得苏醒,没想到皇上醒来了,董太医却病了。
大德帝苏醒之后,让张宽、王承和笃山伯三人暂时处理朝政,三人自然领命。大德帝又召来皇子,皇子今年才五岁,由于母亲出身低微,他平日并不与皇子亲近。然而他担心自己时日无多,又担心朝臣立九弟为新帝,便让皇子轩辕成化时刻陪伴自己左右。对于九弟,大德帝虽然平日喜爱,可在这关乎皇位的问题上,他做出了非常冷酷的选择。
大德帝单独招来王敬之,告诉他,如果自己身体不行,务必杀掉七弟轩辕子动和九弟轩辕子炽,又让王敬之立即毒杀四个轩辕子衿。王敬之吓了一跳,万没想到速来以仁义和诗文才华著称的皇上,行事如此果决毒辣,别说皇族,就连同胞兄弟也要处之而后快。
大德帝见他犹豫不决,冷笑道:“玉帅,怎么,连朕的话也不听了吗?你也想像袁德一样消失吗?”
王敬之浑身一震,立即跪在地上谢罪,随后返回金衣卫所,招来心腹四方,向四方和盘托出皇上的要求。四方听罢,哭笑连连,道:“杀老四,杀老七,杀老九,最后,你得自杀。”
王敬之道:“我不杀他们,也是死。”
四方想了想,道:“皇上这条路,不再保险了,我建议投奔笃山伯。”
“投奔笃山伯?”
“对。”
王敬之摇头苦笑:“不可能了,自我投了皇上,便被笃山伯拒之千里啊。”
不久之后,四皇兄轩辕子衿酒后暴毙,据说酒后吃了一些媚药,过量而死。为了掩盖丑闻,对外宣称轩辕子衿酒后因病去世。
次日,皇帝经过十天的修养,重新上朝,但大德帝脸色苍白,说话无力,百官纷纷担忧不已。大德帝心理冷笑,依旧佯装身体虚弱的样子,沙哑道:“诸位爱卿,奏报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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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佯病
见皇帝脸色变得越来越差,百官中立即有不少官员上前,请皇帝保养身体,甚至还有几个官员当庭哭了起来,说大德帝为国操劳,吾等惭愧万分,请大德帝一定要保重云云。又有官员弹劾太医院乃庸医,大德帝心中感动不已,想着臣子们其实还是离不开自己的。众人又哭又闹了一阵,时间过去了半个时辰,才进入正事儿。
笃山伯出列举荐欧阳宏主持瘟疫治理,欧阳宏效仿张孝武,出台了龙都城防疫八策:
一策,即日开始,龙都城军管;
二策,全城大夫立即前往太医院,由太医院负责治疗瘟疫病人;
三策,地角坊负责安置所有瘟疫病人,个人家不得私自藏匿瘟疫病者;
四策,龙都城及司州地界,粮价不得私自涨价;
五策,即日开始,全城百姓不得食用生水;
六策,龙都城街道需用石灰与生灰清撒;
七策,百姓人家每日最多只许两人出门,士族人家每日最多只许五人出门;
八策,瘟疫期间所有打家劫舍违法勾当一律斩立决。
龙都防疫八策比木城八策措施上轻了许多,管理也松懈不少,但确实因地制宜,并未盲目效仿木城的苛责,毕竟木城有木城的特点,而两百万人口的龙都又有它的特殊性。但龙都防疫八策却并未提及佩戴口罩的问题,因为欧阳宏听了太医院的建议,太医们认为人们完全不需要佩戴面巾或口罩,认为它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臣附议。”张宽与王承出列道。
大德帝也点了点头,虽然大德帝与笃山伯存在严重的权力争斗,到如今大德帝也深知笃山伯其人野心不大,并没有将他取而代之的打算,笃山伯也是为国为民为己罢了。相比其他只会溜须拍马的官员,大德帝反倒信任笃山伯,并允之奏报。
随后张宽又奏言石翀已经担任钦差前往北方各州协助移民南方,请皇帝追封其为钦差大臣九州督办,给与其更重要的生杀大权,避免地方官吏拖延大事,大德帝心说难怪没看到石翀,亦允之。
而后各个官员奏报要事,最后督查院奏报,经过督查院的核查,郢川侯慕容延并无反意,尽管贺兰宗弹劾的八项中有些涉及部分,可慕容家族效忠帝国三百余年,若有反意则两狼关早就易主了。
“故此,臣请治贺兰宗污蔑之罪。”督查院司丞戚屹道。
大德帝眉头一皱,心说这贺兰宗还是得罪的人太多,连外公也不包庇他了。然而,就因为贺兰宗人员太差,不结党营私,大德帝反倒想要保他一命,至少从辈分上来说,贺兰宗算是他的姑父。
于是,就在大家等待皇帝作出决定之时,坐在龙椅上的大德帝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随后脸色血红,张宽见状立即让御官下令退朝,百官此时更是议论纷纷,不明白发生何事,却又私下猜忌起来。
六月十八日,早朝取消,但龙都防疫八策贴出,立即受到了百姓们的支持,大家都希望能够出台这样的政策来保护自己。只是好经也得好僧来念,到了下面,便又生出许多坏事来,一些人趁着瘟疫机会变相搂钱,引得百姓天怒人怨。
六月十九,大德帝再次早朝,册封轩辕子动为楚王,册封轩辕子炽为晋王,册封皇子轩辕成化为赵王,百官哗然。因为按照皇族的规定,太子封为秦王,与太子竞争皇位的皇子才被封为晋王,此前的晋王,恰恰就是如今的大德帝轩辕子孝。
皇帝如何立九皇弟为晋王?
百官望向左相和笃山伯,却见此二人气定神闲不以为意,百官这才停止了议论,而后大德帝又册封晋王担任御官一职,百官便更加确定,皇上身体应该是出现大碍了。
大德帝虽然因呛水和伤寒昏迷三天,气候修养十天依旧不见好转,但意识清醒,他明白如今的九弟经常跑到太后身边伺候,也明白自己一旦出事,太后一定会推荐九弟做新皇帝。轩辕子炽虽然年纪,可心计却不少,大德帝想要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必须要除掉九弟。于是他想到了捧杀,先将九弟封为晋王,而后再步步引诱其犯错。
次日,大德帝又秘密召见了董太医的土地郭太医,问道:“我还能活多久?”
郭太医惊诧道:“陛下虽然身体有恙,但三四十年是不成问题的,只是最近三年一定要修养,且暂时不能近女色,存着一口青阳之气。”
大德帝大喜,道:“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大事?”
郭太医道:“陛下,您只是心中抑郁结闷,再遭遇坠湖一事,那日又恰逢阴雨天气,受了风寒,哪能有多大的事。陛下并非身患绝症,只是诸多病聚在一起了,不过这场大病之后,陛下的身体肯定是不如从前了。还请陛下听微臣的建议,您因为寒毒入体,三年内不得沾染女色,否则……便是微臣,也不能保证什么了。”
大德帝笑了起来,说:“郭太医关切,朕自是明白,但还请郭太医向外放出话去,说朕的病,坚持不了几年了。”郭太医面色大变,颤颤巍巍不敢说话,大德帝又道:“郭太医,有人想要害朕,若是得知朕的疾病并无大碍,他们会变着法的继续害朕,可若是得知朕时日无多,反倒会放松警惕,你明白吗?”
“微臣明白。”
“你想要活下来,就必须帮我隐瞒,我若是被歹人害死,你可知自己下场。”
郭太医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臣以全家性命担保,一定会听从皇命。”
大德帝阴笑起来,他知道,无论是外公张宽,还是母亲张太后,如果自己没了还有九弟,可自己没了,儿子轩辕成化的命也就没了。他而后召来轩辕成化,因为母亲出身低微,轩辕成化一直生活在担惊受怕中,见了父亲,轩辕成化吓得低下头不敢看他。
大德帝心中泛起了内疚之情,最喜欢的女人唐氏只能做贵妃,自己的长子又对自己恐惧排斥,而接下来自己还需要娶一个根本不喜欢的女人做皇后,想到这里,大德帝气得吐出一口血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召见张孝武
六月二十日,早朝时,大德帝宣布御官吕柏亭担任龙洋县县令,晋王轩辕子炽担任新的御官。龙洋县便是三百年前龙都的原址,如今的龙洋县也是龙都府下龙都六县中最重要的一个城市,承担着龙都城的南北供应和漕粮运输,甚至于玄武军团也驻扎地在龙洋县周围。龙洋县与龙都城中间有两条大路,一条是供人行走的官路,一条是供给船只运送货物的水路。南北各地商贩多以水路运送,每年只是水路运输的通牒费用,便是一大笔银子,所以全国所有的县,没有任何一处能有龙洋县富裕。这龙洋县,也成了全国百县之首,甚至其重要性超过边远的知州或经略使。
吕柏亭做龙阳县令,顿时惹得不少人眼红不已,也有人趁机开始拉拢起他来,万没想到一个御书房的御官,如今成了百县之首。可以想象,再过二十年,左右二相的位置必有他一个,若是如今打好关系,未来可期啊。
轩辕子炽也窃喜于担任御官,虽然从未有过皇族子弟担任御官的先例,可他岂非历史第一人?年纪轻轻的轩辕子炽,不免得意洋洋起来。其实这御官的官职尚且不足六品,所谓御官便是早朝时站在皇帝身旁,替皇帝读奏折,替皇帝传话,唱喝上朝与退朝等等口号的传声筒。虽然御官的职务不高,但却是皇上最亲近的人,也是皇上的心腹,由晋王担任御官,这说明皇上已经让年仅十三岁的晋王接触政令了。
但九皇子做御官,相当于变相地向宣告着一件事,大德帝真的不行了。皇帝病弱,龙都瘟疫,值此人心惶惶之际,张孝武接到了入京觐见皇帝的圣旨。
张孝武忙向御使打听缘由,新御使笑道:“塞北的防疫八策,引起京中共鸣,皇上召你入京便是询问塞北的防疫之策。”张孝武随后问起了中原瘟疫,那御使摇头苦笑,说中原瘟疫严重,而且部分地方洪水泛滥,部分地方却又干旱无雨,今年又是一个灾年。御使一路向北经过司州,雍州,代州和珲州,无一不是受灾严重地方,有些田地甚至无人耕种。一个月前,中原便有二十万人死于瘟疫,如今一个月过去,不知病死者多少。
张孝武惊呼道:“中原瘟疫岂能如此严重?便是瘟疫最初发生之地塞北,亦无此之严重。”
如今塞北的瘟疫已经消失了,百姓们恢复了日常生活,甚至木城人口还增加了许多,就连萧开的妻子杏芝都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萧开的儿子取名萧无病,大家笑说你这是将名当做大名,以后做了士族是要被人嘲笑的,萧开说我的儿子,我愿意叫他啥名就叫啥名,管别人鸟事。
那御使又说,因为张孝武入京朝圣,公车将军萧开代任鬼卫统领一职,待鬼将面圣返回塞北之后,再行入京就职。那公车将军不过是兵部下面的一个牙所,并不属于什么重要部门,萧开去不去都是一样。
萧开自然愿意留下来,张孝武也放心将鬼卫交给萧开,便安排入京面圣的随行,行军书记王一瑾,军司马阮清文,机要营校佐陈关西,亲卫营校尉夏铭,五十个亲卫,以及萧开的两个部将包胤、贾斯也。
王一瑾负责管理钱财与后勤,阮清文熟悉京中情况,陈关西负责情报消息,夏铭负责保护安全,而包胤和贾斯也则提前到京中熟悉环境,这两个人充当张孝武的哼哈二将,一群人倒也分工明确。
此外,此次面圣还需要携带大量礼物,除了缴获的犬夷盔甲与兵刃外,最重要的礼物便是鞑塔可汗金甲。
此外,因为木城的土特产就是牛皮靴和精盐,张孝武准备拉一些入京,看一看这些物品能否贩卖。管骧得知此消息后非常激动,立即着手安排,不但将去年拖欠中原客商们的的八千双靴子放在马车上,还多拉了五千双牛皮靴让他去贩卖。
张孝武得知管骧的打算,顿时郁闷不已,心说我这可是面圣,你给我弄一万多靴子是什么意思,便将他召开当面说道:“管县令,这一万三千双靴子,你知道要拉几车吗?”
管骧道:“不过就是八辆马车而已。”
张孝武气得吐血:“还八辆马车,还而已,你当我们去面圣,还是去做生意?”
管骧道:“将军这话就说错了,难道面圣的同时不能做生意?做生意耽误面圣吗?再说你们去了中原,拿到了卖靴子的钱,到京师之后也好活动活动,送送礼。”
张孝武挨不过他,只得承接了这艰巨的任务,结果面圣的车队由原本的四辆马车拖拉补给,变成十五辆马车,其中五辆车是队伍补给,八辆马车拉着皮靴,两辆马车拉着精盐。而为了保护货物,原本五十人的亲卫队伍不得不扩充到八十人。
亲卫营有三百人,要在其中选择八十人伴随将军入京,这可是一个好差事,谁都想陪着张孝武入京,于是一个个找到夏铭要求入京。夏铭被吵得头都大了,便问道:“你们都说自己应该入选八十人之中,那么不如咱们比个赛,得了前八十名的人入京,如何?”
“公平。”
“最好。”
“吾等支持!”
夏铭便在将军府内举行了一场骑、射、武、力、文的比赛,一共五项,分别比试骑马,射箭,武艺,力量和读书识字,其中前四项大家自然明白,可不明白的是第五项,为什么要比试读书识字?夏铭说,此次入京面圣,你们代表的是塞北鬼卫,若是你们入了城,大字不识,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知道,岂非丢人现眼。
众人皆服,便按照夏铭的要求比试起来,张孝武也趁机安排鬼卫各营,安排塞北行事。
萧开代任鬼卫将军,兀松辅佐军事,管骧辅佐民事,三位副将各司其职,各营左近校尉与校尉需得听从安排,胡三万派人随时传递情报。但胡三万却说:“中原瘟疫严重,大人还是拖一段时间再走吧。”
张孝武不以为意,只是叮嘱大家好好经营木城,万勿让犬夷钻了空子。
第三百六十五章?上门八大样
将军府上的女管事芒种慢悠悠地给张孝武打理行礼,仿佛她慢一些打理,张孝武便迟一些走。芒种年纪虽小却事事精明,尤其是在这个早熟的年代中,女孩家更是早熟,张孝武也放心吧家里的大小事托给芒种。比起虽有心机却性格温婉的婉秋,性格泼辣的芒种更能够够治理下人,管好下人,也正因为她的泼辣,府上才没有下人敢犯错。
“将军,你这一去多久?”
“三五个月。”
“三五个月,都入秋了,咱们塞北又该是下雪了,还请将军在下雪之前赶回来。”
张孝武笑了,问:“你想要啥?”
芒种道:“我一个下人,感想要啥。”
张孝武道:“你尽可以大胆地去想嘛。”
芒种皱着小胖脸想了一会儿,说:“我想吃龙都的酥糖,我以前服侍夫人的时候,见她吃过一块,她说那是龙都最好吃的酥糖。她吃了一块,给她的狗吃了一块。”
“好,我这次给你带两块。”
“将军恁小气了。”
“哈哈哈……”
而婉秋也拉着他的衣襟依依不舍,自从得知他要去面圣,也不知这一去几月,以至于这几天晚上婉秋夜夜缠着他索要不停。婉秋这文文静静的女子,一时之间便成了床上的女将,还真让张孝武有一点措手不及。
“奴家想着,要是怀了你的孩子,等你回来的时候,可能便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婉秋憧憬道。
张孝武愣了一下,顿时哈哈大笑,道:“人十月而怀胎生子,我今往龙都而行,最快三个月,最慢五个月,你若是能三五个月就生个娃儿,那便是神仙了。你听过一句话吗,猫三狗四?”
“没听过什么意思?”
“就是说猫怀孕要三个月,狗怀孕要四个月。”
婉秋疑惑道:“我家养的猫儿,怀孕一个多月就生了,断然没有三个月。”
张孝武道:“人的一天是猫的两天,所以猫儿只需要人的一个半月就足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安安心心在将军府中生活。”
婉秋“嗯”了一声,小声说:“我阿婆(奶奶)想见你一下。”
张孝武知道袁家老太太有非常之手段,甚至连阮清文都忌惮她,帮她将孙女送到自己身边。而最后果然婉秋成了自己的二夫人,一切都如老太太算计一样,但这么久了,老太太居然忍着没有见自己,这会儿见自己,只怕是另有所托。他若是能办自然办得,若是办不得,也不会勉强自己,装什么英雄好汉。
说起来张孝武虽然纳了袁婉秋为二夫人,可却从未来过袁家,只是让人多多照拂袁家,这次登门还是孙女婿第一次登门,他不知道什么规矩,便询问起了阮清文。阮清文忍不住笑起来说:“首次登门,你得备以重礼,龙都人家讲究八大样,金银绸缎自然不用说了,其他物件也得准备。”
张孝武不懂这个时代的一些风俗,倒也不排斥这种风俗,毕竟自己莫名其妙地魂穿到这个世界,还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多久。他便让人准备好了八大样,分别是:一千两银子、一对金镯子、一匹绸布、一架马车、一石粮食、一石精盐、一头牛、一匹驮马。这八样礼品即便是放在中原,也是大户人家才能出得起的,小门小户人家的八样分别是:一锭银子(五两)、一个银镯子、一匹布、一袋米、一把菜、一斤肉、一双被、一套以上。
婉秋见了这八大样礼物,大为惊讶,因为她本是奴籍,根本不需要聘礼,甚至被打死了也不会送官。而今张孝武如此对她,岂能不让她感动,哽咽道:“若是我阿翁与阿爷泉下有知,定然安然了。”
张孝武微微一笑,道:“你既然是我的人了,我断然不能委屈了你和你的家人。”
例如准备好后,张孝武提前一天派人送去奉帖,次日便带着包胤和王一瑾前往袁家。
袁家如今与刚来时大不相同,当初他们被发配到此,五六十号人挤在一间茅草屋中,由于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一天到晚哭闹个不停,休息不好吃穿不好。如今的袁家攀附上了张孝武后,已经有自己的单独小院,尤其是婉秋做了将军的二夫人后,袁家在木城的地位直线上升。
袁家长子银衣卫统领袁琪被斩首时,袁琪的两个弟弟也战死在皇宫之下,袁家的第二代没有男人,只有一个被休回家的女儿,但袁家却有五人,分别是袁婉秋的堂哥袁始凯,袁始旋,堂弟袁始德,袁始胜。袁老太太相信,凭借着这五个孩子,袁家将来一定会恢复昔日荣光。
来到袁家之后,张孝武由仆人领进门,便看到了庭院中这兄弟四人正在比武,每个人都手持竹棍以为刀具,用着家传的刀法。见到张孝武来了,兄弟四人可能为了表现自己,出手招招迅速花式百出,但出招用力用尽,反倒弄巧成拙漏出破绽来。四个兄弟武艺着实不高,又缺少高人指点,花拳绣腿煞是好看,可惜全无用处,便是最厉害的老大袁始凯,也只是徒做样子罢了。
张孝武看了几眼后便摇了摇头,四兄弟练武完毕,收了功,齐齐其来到张孝武面前,袁家大孙袁始凯道:“将军来访,怠慢不周,还请原谅。”张孝武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不过面向老成,袁始凯不敢称呼他为妹夫,便只能称呼他为将军大人,这种说法倒也没错,只是生疏了许多。
张孝武道:“冒昧打扰,惶恐惶恐,还请家兄引见长辈。”
没想到袁始凯却忽然问道:“将军刚刚观我兄弟武艺如何?”
张孝武道:“武艺?”
“对。”袁始凯道,“吾家传袁家刀法,爷叔一辈便是以此刀法挣得仕途。听闻将军乃百战神将,武艺非凡,还请点评一二。”
张孝武道:“你们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袁家兄弟愕然道:“自然是想听真话。”
顶点
第三百六十六章?花拳绣腿
张孝武性格有一说一,并不隐藏,直说道:“以竹棍代替真刀,固然保护了同伴,但竹棍轻盈,真刀笨重,真正在战场上时,可能挥刀三下便提不起刀,更逞论面临凶狠的犬夷杀敌保命。”他接过来竹刀,随意的用手一挥,只听见嗡嗡的劈空之声,却无力量,便摇了摇头,问道:“你们平日的袁家刀法,所用佩刀重量几何?”
袁始凯道:“我们用的是柳刀,也称为汉刀,是帝国衙役、捕快常用的刀具,刀长四尺,重二斤二两。因做了流役,我们袁家子弟不敢保留,这才迫不得已用竹刀练习。”
张孝武点头道:“我在蕴县时见过汉刀,但我们边军不用汉刀,大家用的都是腰刀,腰刀长三尺,重一斤九两。”
袁始凯奇道:“为何边军的刀反倒比中原轻短?如此对敌之时,岂非危险?”其他袁家子弟也凑了上来,他们还以为边军刀具大多数都很长很重,万没想到还不如衙役使用的汉刀。
张孝武等人笑了,他说:“吾等边军平日配三刀,既一把七尺长的朴刀,一把三尺长的腰刀和一把两寸短刀。如果在野外与敌人交战,有时大家还会佩戴九尺矛枪。汉刀远战不如朴刀与矛枪距离远,近战不如腰刀与短刀灵活,所以弃用。另外,汉刀狭长,容易折断,倒不如腰刀了。”
原来如此,袁家子弟纷纷点头,袁始凯忽然又问:“将军认为,除此之外,吾等武功还有哪些改进之处?以我们兄弟的水平,入得军队,是否能做得了什长、都尉?”
张孝武摇头道:“若是一群壮丁被强拉入军营,以你们的武艺倒是能做伍长,可说做什长,那样非但害了袍泽,也害了你们自己。尔等武艺招式繁杂,袁家刀法也似乎是为了制敌,而非杀人。你们的招式若是放在我鬼卫军中,只怕三招必败无疑。”
袁始凯等人不信,张孝武也不出手,转身让包胤与他们对战。
包胤见状,为难道:“将军,他是你大舅哥,我打伤了他,你不会怪我吧?”张孝武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他踹进了圈内,包胤的胆子反倒大了起来,手中拎着四尺竹竿,笑说:“有点长了,用着不习惯,容我切短了一些。”
袁始凯道:“一寸长一寸强,你若骄傲,我也不给你留情面了。”
包胤折断了一尺,随后用白布包好,便看似闲散地走向袁始凯。
袁始凯见状,“哈”地叫了一声,举刀刺来,包胤随后抵挡,连挡三下,忽然一脚踹出去。那一脚正朝着袁始凯的下体,吓得他连忙后退,包胤趁机欺身而上,以刀抵刀,然后一个头槌砸在袁始凯的鼻子上。
“咚!”
袁家老大袁始凯,被包胤给生生砸晕了过去。
一招,袁始凯便败了,张孝武还以为他能挡得住三招,看来一招都挡不住。
那袁始凯躺在地上,不由得疼得叫出声来,鼻子流出了鲜血,洒在衣襟上,其他人连忙围了过去。袁始凯捂住了鼻子,眼泪鼻涕鲜血一起流出来,也不知是委屈的还是疼得,那酸爽简直渗人。
张孝武见袁始凯败了,且败得如此迅速,猫哭耗子一般叫道:“啧啧啧,包胤,你怎地出手如此狠毒,那可是我的大舅哥啊。”
包胤哭笑不得,道:“将军,不是你让我毫不留情吗?”
张孝武道:“我何时让你毫不留情了?”
包胤道:“将军,你踹我一脚,就暗示我一定要出手不留情面,你看,我照办了吧?”
“愚夫!愚夫!愚夫!”张孝武心里一边憋着笑,一边骂着包胤,然后和其他大舅子小舅子们将袁始凯扶到一边。
好一会儿,那袁始凯才恢复了过来,然后捂着鼻子哼哼起来,张孝武心说不会折断了鼻梁骨吧,包胤也后怕万分,不过见张孝武看他,立即说:“将军,我是听你吩咐。”
张孝武心中腹诽道:“你大爷的,我让你手下不留情,你也别把他给毁容了啊。”
那袁始凯鼻子流血不止,好半天才恢复如常,这才意识到自己闭门造车与真实军人之间的差距,他觉得自己有好几个招式应对对手,可在那种千钧一发之际,似乎手脚不听大脑使唤。并不是谁的招式多,谁能赢,那包胤不过前后几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可偏偏却赢了他。袁始凯忙问:“将军,包大人这样的身手,在军中排行多少?”
张孝武道:“这么说吧,他是校尉中,武艺最差的,甚至一些士兵都能打得过他。”
袁始凯不信,包胤笑道:“将军说的没错,我做校尉不是因为我武艺好,是因为我善于养马善于骑马。地上武艺我不行,但马上功夫,我却不怕他们。袁公子,咱们俩要不然比一比马战,我不用兵刃,赤手空拳,若是我不能生擒你,我就不当校尉了。”
袁始凯忙摆手,他倒是会骑马,可却一点马战都不会,不过从今天开始,他倒也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差距了。
张孝武道:“你骑马多久了,人家才多久,居然要和别人比马战,还要脸不。大公子,别理会他,蹬鼻子上脸。”王一瑾在一旁憋着笑,将军太坏了,指桑骂槐,不过这袁家兄弟倒也真是无礼,明知今日将军到访,非但不出门迎接,还在院中比武,分明是给将军一个下马威,只可惜他们三脚猫的功夫反倒丢了人。
袁始凯尴尬笑道:“婆婆在里面,我带你们过去吧。”
袁家如今住在三进门的院子里,走过最后第三道门才来到女眷生活的地方,正中的大屋便是袁家老太太生活的主屋,旁边则是袁家大媳妇,袁家二媳妇,袁家三媳妇以及袁家小姑母生活的房屋。袁老太太三子一女,三个儿子都参与了叛乱,而女婿为了避免被袁家牵连,将袁家女儿休出家门。四个长辈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因为出身官府人家,保养得当,远比木城许多三四十岁女子看上去年轻许多。
第三百六十七章?袁老太太
第三百六十七章袁老太太
袁家四兄弟老老实实地将张孝武二进院中,先是向四位长辈问安,袁始凯便开始介绍四人,先是大伯母,也是张孝武的丈母娘,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矮胖的女子,满脸带笑地看着自己的姑爷,显然很是满意张孝武。
随后第二个是袁始凯和袁始德的母亲,按照辈分,张孝武叫她叔母,是个瘦高个,美貌细挑看起i很不好惹。
第三个是三叔母,三叔母年轻许多,是袁始旋和袁始胜的母亲,便是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也依旧美丽。
最后一个是袁家小姑母,与袁婉秋有五分相似,也是个温柔如水的女人,所以才被娘家欺负赶出家门。
张孝武曾经以塞北将军之名发过一道婚配令,所有适婚未婚或寡居女子必须婚配嫁人,否则官府将强制其婚配于还乡老卒,组建家庭生儿育女。这道婚配令也导致了今年木城新生儿出生率大增,管骧曾经汇报,只是今年上半年,木城便有一千个小孩出生。可眼看袁家的四个女子并未婚配他人,便知道这袁老太太不知用什么办法,让管骧私下放过了袁家。老太太先是将孙女安排在自己身边,她知道凭借着孙女的美貌和温柔一定会成为张孝武的枕边人,而管骧等人自然忌惮未i的将军夫人,对其网开一面。
于此,张孝武心中对老太太有了一个进一步判断:冷静沉着,老谋深算,控制欲强,外加有钱。袁家虽然被抄家,但老太太一定人人老精鬼老灵,不知在哪里藏了许多金钱,眼看着袁家众人吃穿不愁,虽然不如往日,可依旧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四人的衣着虽然没有绫罗绸缎,可以就干净大方,远比木城本地女子传得讲究许多。
四位长辈对张孝武很是欢迎,张孝武向王一瑾点点头,王一瑾连忙将八大样礼单奉上,算是补了聘礼。
袁家虽然落魄了,但袁家毕竟是大户人家,规矩少不得,八大样是最起码的礼节。
四位长辈更加满意了,尤其是一千两银子,可是结了袁家如今的大急。袁婉秋的母亲,也就是张孝武的丈母娘,立即将他引入主屋,袁老太太早已坐在椅子上等着张孝武。
张孝武进了屋便见到一个干瘦的老太太坐在席榻上,想到自己是人家的孙女婿的身份,便忙跪在地上乖乖地磕了三个头,才说:“不孝孙女婿张孝武,见过婆婆。”
汉人的规矩便是初次见家中老者,按照规矩需要三叩首,见张孝武如此尊重,袁家老太内心开怀不已,她笑呵呵地上前亲自将他扶了起i,说:“孙女婿起i吧,虽是远远见过,今儿倒是第一次见到本人,果然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婉儿跟了你不委屈,不委屈。”
张孝武顺势起身,坐在一旁,袁老太太又细细端量了他一番,当真是越看越欢喜,一旁的大儿媳妇咳嗽了一声提醒,袁老太太这才说:“我听闻你字先之,便以先之称呼你吧。”
“由得老太君。”张孝武道。
袁老太太又道:“先之今年三十几岁?”
张孝武心中郁闷,自己有那么老吗?便解释说道:“孙女婿今年二十有一,过了下个月就二十二。”
袁老太太听他年龄,便更加欢喜了,这孙女婿只比自己的孙女大三岁,原以为他三十多岁了,万没想到如此年轻。年纪轻轻便取得如此佳绩,日后自然飞黄腾达,袁家振兴指日可待。
袁老太太让人奉茶,张孝武见了,果然是岳州的龙前茶,便喝了一口,沁人心扉,果然是好茶,老太太亲自煮的茶,远比婉秋的手艺更加精湛。张孝武不由得赞叹了一声,袁老太太笑了起i,随后问起张家的一切。
张孝武便说自己早年丧母,幼年丧父,亏得邻人接济自己才长大,后i为了抵御土匪做了民团,然后稀里糊涂被派到了塞北。又讲到了土城,并在土城娶妻,成亲当夜便遭遇犬夷攻城,土城陷落之后妻子为了不拖累他而投河自尽,辗转i到木城,经历一系列事件后成长为而今的鬼卫将军。
袁家女人们早就听过张孝武的故事和传说,可是第一次亲耳听到他自述故事,更是几分惊险与不同。不知不觉,张孝武讲了一个时辰自己的故事,才喝了口茶后,笑着说道:“而今要去龙都面圣,才想到尚未登门拜访,惭愧之际,亡羊补牢登门致歉,还望日后经常走动。”
袁老太太叹道:“我家婉秋能嫁与你为妇,是她的福分,也是她的命数,否则她一个京城官宦家的大小姐,怎么会沦落至此。人说姻缘天注定,我相信你们便是缘分注定的。以后我们两家为亲,还请将军万勿嫌弃婉秋,她从小懂事聪明,但没伺候过人,服侍不周之处,蛤青见谅。”
张孝武忙道:“老太君教导出i的孙女,定是极好的,婉秋待我极好,我娶她为夫人乃三生有幸。我听闻婉秋有个大哥?”
袁老太太道:“婉秋的大哥是家中老大,但十三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唉……没福分享受,但也是万幸。那孩子脾气秉性与我家大郎一模一样,若是他还活着,如今二十二岁,倒是与将军年龄相同。将军也知道我家三位郎君皆因支持太子而战死,婉秋大哥若活着,定然也是战死皇城之下了。”
张孝武不知该怎么往下接话,他并不是一个擅长闲聊的人,也不习惯与老人聊天,毕竟自十八岁后他就没有长辈了。
袁老太太见张孝武尴尬的样子,主动说道:“如今你入京面圣,切记与人为善,万勿招惹。京师士族彼此亲朋相连,稍有不慎,便会得罪许多人。”
张孝武忙问起龙都内的关系,袁老太太便给他介绍龙都城一众大员以及他们之间的亲属朋友师生关系,张孝武的记性不好,老太太讲得也很慢。讲着讲着,天都黑了,张孝武渐渐地也对龙都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老身自幼长在龙都,幼年时龙都城之繁华,是今日不能比的。”袁老太太感慨道。
张孝武心说您本家不是岳州人吗,怎么又是龙都人了?
第三百六十八章?一百零八坊
袁老太太便解释说,她娘家姓卢,本是龙都人,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在科举中考取了人榜,到了岳州做了县丞的主簿,她家这才搬到了岳州。后i她便嫁给了岳州袁家,夫家去世之后,长子袁琪继承了爵位三品陈留夫。袁琪引起能力受到提拔,后i更是做到了龙都府银衣卫统领,袁家也便搬到了龙都居住。
“虽然我娘家早就不在龙都了,可少时我父曾在龙都府衙做过帮办,协助龙都府尹做龙都城的地图勘验,这龙都府地图自小便印在我的脑海里。”袁老太太骄傲地说道。
龙都城有一百零八坊,每坊面积大约一百亩左右,不过有些坊的面积较小,仅五十几亩,有些坊的面积超过百亩。
龙都分皇城,内城与外城,内城三十六坊,外城七十二坊。内城住官,外城住民,此外在龙都城外还有一些百姓散落居住,大多数都是龙都府的农人。但是龙都城之所以如此庞大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外城的七十二坊没有城墙,这是因为龙都城实在太过庞大了,庞大到若是兴建城墙将外城包围起i,其造价和花费难以估量。而七十二坊最开始的设计便是一个个军事堡垒,只是自从建立四大营之后,七十二坊的军事用途已经荒废了,便成了百姓居住的地方。
由于龙都城是圣汉的国都,所以外城七十二坊的百姓大多数都在为内城达官贵人服务,以至于很多百姓背后背后都与官宦人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张孝武总结道。
袁老太太听了,忍不住笑起i点头说:“是的,是的,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若有不长眼的欺辱你,万万不要客气。正所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咱们是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张孝武立即想到了中国的边防军暴揍咖喱国惹事士兵i,猛点头:“婆婆放心,我基本上惹事,我只杀人。”
袁家老太太告诫张孝武,不要和任何势力走得太近,如今笃山伯虽然一家独大,但笃山伯已经六十有三,而皇帝才二十九岁,再过十年未i可期,万万不可只看眼前利益。张孝武又问可否向张党示好,袁老太太摇头说:“张宽门生故吏遍布朝廷,若非军权为笃山伯独掌,只怕张宽便能遏制朝廷。所以笃山伯不能倒,大德帝需要用他i平衡张宽,尽管此人扶持大轩辕子孝为皇帝。”
“婆婆的意思是,大德帝连他的外公也忌惮?”张孝武惊讶道。
袁老太太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圣汉帝国向i压制外戚,忌讳后宫干政。我曾经听我阿爷说过,太庙之中立下石碑,说三百年前圣太祖曾经求卦,算得圣汉王朝命运,必将亡于女子之手。所以轩辕氏皇族的女子们若有一点点干涉朝廷的嫌疑,便会被废黜爵位打入冷宫,更有甚者诛杀全家。”
张孝武摸着下巴,忍不住低声道:“这轩辕家还真是厉害啊。”
袁老太太叹道:“皇族子弟自幼受到精心培养,从八岁开始便熟读历史典故,自十二岁开始便着手准备争储,故此非但比常人早熟,还比一般人心狠手辣。你听说过七皇子剥皮一事,可你知道如今的大德帝,小时候因为一个太监给他推秋千时太过用力,将其荡了出去,便罚太监在雪地中跪了一宿。”
“那小太监……”
“活生生冻死了。”
“唉……”
“你最要提防的,便是大德帝。”袁老太太叮嘱道,“此人向i喜怒不形于色,心思深沉,但比起太子爷i,此人更加危险。太子爷虽然昏庸,可太子爷从不出卖自己人。”
张孝武心说,你要知道太子爷为了保住自己的一对儿女而出卖了他所有的眼线给我,就不会下这个判断了。皇家没什么好人,只是太子爷这个人比较护短罢了。想到照顾太子爷的一对儿女,张孝武觉得自己应该面圣时顺手去帮一帮他们。可若是他们生活无忧,自己便不会过多打扰,毕竟比起他们的身份,反倒做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更安全。
袁家老太太是一个难得的政治人才,只可惜是女流之辈,她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对于龙都城的大事小情非常熟悉,也几乎对每个人的秉性了如指掌。也恰恰是因为老太太的原因,在袁家遭遇劫难之时,除了三个儿子外,袁家其余人竟然毫发无损。
张孝武从内心里敬重袁老太太,也许是他即将赴京,袁老太太虽然与他第一次见面,却教他许多许多,甚至直到自己感觉疲倦了,才叮嘱道:“先之啊,老身唠唠叨叨这么久,想必你也疲倦了,只希望你能听进去一二,不枉老身今日告诫。”
“婆婆放心,先之虽然年少,却深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道理,若非老人家叮嘱,只怕我入了京师,倒是先给人家笑话了才是。”张孝武长揖到地。
离开袁家之后,张孝武内心对这次龙都之行充满信心,他又准备了许多礼物献给皇帝,包括鞑塔汗王金甲,力高图的头颅,乌桓九将的兵刃,另外准备了一匹乌桓健马,虽然不是纯种乌桓马,但也比张孝武的坐骑好得多。
管骧负责准备礼物,叮嘱道:“还有五十坛塞北烈酒。”
“你是怕我路上寂寞?”张孝武笑问。
管骧摇头道:“这烈酒是用i清洗面巾的,中原瘟疫横行,你们虽然不足人数少,可吃穿住行区域,皆为疫区,万事小心为上。我特地给你们待了几千张面饼,便是免得你们遭遇瘟疫。”
张孝武:“几千张面饼……管大人,你这纯粹是不想让我们吃香的喝辣的,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啊。”
管骧大笑:“随便将军怎么想,但这面饼还是要带的,烈酒也要带的。切记,入了关之后,面巾不可轻易摘除。”
“关内不是洪水猛兽。”张孝武道。
管骧依旧担忧,阮清文笑道:“我自会盯着他们,尤其是将军。”
管骧却道:“我更担心的是,因为你们不会做生意,把我这一车队的货物赔了,该如何是好。”
张孝武:“……”
第三百六十九章?南下
准备的这些天,夏铭已经选好了八十个亲卫,但这八十人的选择并非仅仅限于亲卫营内部,而是扩大到了整个鬼卫。夏铭向张孝武建议说,不如让各营待晋级官佐前往亲卫营担任兵佐将领,以备用伍长担任亲卫营士兵,以备用什长担任亲卫营伍长,以都佐担任亲卫营什长,以校佐担任亲卫营都尉,如此以i,这八十人的官佐亲卫,便成了张孝武的心腹跟班,俨然成为张孝武的“御书房”。
张孝武倒是想到了军官培训班,猛夸夏铭好点子,自己怎么没想到将基层官佐抓在手中,进而进一步控制鬼卫。别看这区区八十人的亲卫队人员稀少,可各个都是干将,都是未i鬼卫的核心,自跟随在张孝武身后,便是他的心腹嫡系,只忠于他一人。在这个时代中,人只要被打上了某一派系的标签,便是一辈子,八十人也从此之后只能跟着张孝武一条道走到黑。
“我怎地从未发现,你有如此才干?”张孝武赞叹道。
夏铭想了想,说:“以前我有小聪明,但贪生怕死,可自从毁了容之后,索性放开了心思,我这条命都是捡回i的,还有什么可顾忌的。”说话间,夏铭摇了摇头,松动了一下脸上的面具,让空气流入其中,冰凉的空气让他的脸稍微舒服了一些。那面具戴在脸上还是有一些不舒服,这面具是木头雕刻的,戴在脸上有些闷热,若是戴得久了又疼又痒。张孝武曾经想给他制作一个铁面具,只可惜木城的工匠打造不出适合夏铭的面具。
有些人身上缺点和优点都很明显,有些人的优点和缺点并不明显,而有些人是因为他的优点掩盖了缺点,例如张孝武,有些人则是缺点掩盖了优点,例如苏钰。不过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大部分人存活于世,并非因为他的缺点或优点,而是因为这个人既有优点,又有缺点。
夏铭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曾经他贪生怕死,可死过一次之后便不再惧怕,曾经他也是庸庸碌碌随大流的官佐,可自从i到鬼卫之后,与这群杀出个前程的兵将们在一起,激发出了他身体之中的能力,反倒让他自己发现了自己的能力。
人需要自己逼自己一下,毕竟人都是逼出i的。
大德二年,六月二十日,张孝武和他的面圣队伍开始上路了,八十个鬼卫精锐,各个身穿铠甲头戴狼盔面着黑色面巾,他们身带三刀和羽箭,披着猩红斗篷,一人双马,每个人都士气饱满。
张孝武望去,忽然大笑:“不消半个时辰,你们定然热得跟狗崽子一样,赶紧卸了甲。”
夏铭等军士也大笑起i,都是为了出行仪式更加庄重一些,倒也没什么用处,身着三十斤的铠甲,再加上头盔三刀和羽箭,一身行头加起i五十斤重。
“得了,得了,都是自己人,用不着显摆。”张孝武又笑道,“夏校尉,我发现你有点闷骚啊。”
夏铭挠着脑袋憨笑不已,人靠衣裳马靠鞍,他自觉这一身行头下i,京师没有人敢小瞧鬼卫。但不得不承认,夏铭虽然人丑,可选配衣着装备却远比木城众人,众军士这一番打扮下i,当真叫做英姿飒爽,连城内的女人见了也忍不住红着脸。尤其是八十个人只露出眼睛,更是给人一种神秘感和威严感i——除了太热憋得慌。
待将士们卸甲轻壮之后,张孝武向萧开、兀松、管骧、胡三万等人挥手告别,率众南下入京面圣。
如今盛夏炎热,行军队伍走到半路便热得难受,好在大家骑着马,倒是不需要消耗脚力,阮清文计算着行军的速度,说道:“若是以此行军南下,二十天可达京师。”
张孝武道:“我都忘了关内的生活,甚至忘记关内的道路了,离家太久了。”
阮清文道:“将军是雍州河间府人,我记得雍州在珲州、并州和司州之间,将军可以回老家看看。”
张孝武想了想,摇头:“回去作甚,我家里早就没有亲人了。”
阮清文道:“你还有相邻,他们不是待你极好吗?”
“这倒是,没有他们,只怕我早就饿死了。”张孝武笑道,“面圣返回时,我回家乡看上一看。听那御使说,中原多地瘟疫旱灾,也不知蕴县如何了,是否灾情严重。若是灾情严重,或可带他们出关谋生。”
“关外旱灾也是不轻,东湖西湖早已干涸。去年此时,东湖和西湖的水,还能养活数万犬夷呢。”
“是啊,去年洪灾,今年旱灾,这老天爷可是变着法的欺负咱们。”张孝武苦笑不已。
阮清文坐在马背上,用扇子拼命扇风,王一瑾笑说:“原i阮先生也怕热。”
阮清文道:“我非但怕热,还怕死了热。”
张孝武将水囊递给了他,说:“阮先生怕热,是因为阮先生是书生。”
阮清文道:“在这军营之中,哪里还有书生一说。”
众人皆笑了起i,不远处,却见到远处竟然有一队商车缓缓驶i,大家惊讶不已,因自从中原瘟疫开始,两狼关便封关了,这商队是从何而i?大家连忙奔了过去,那商队的护卫们见状吓得立即抽出了刀子准备接战,但很显然,与这一支队伍相比,商队的护卫们只是给自己壮胆。
等双方靠近了之后,商队发现竟然是官军,并且高高竖起一张骷髅一样的鬼脸的旗帜,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面旗帜,有人认出说:“塞北鬼卫,是塞北鬼卫。”
王一瑾策马上前,询问道:“吾等圣汉帝国塞北护军鬼卫军团,前方何处i者?”
对方商队立即打起了旗子,一个“顾”字高高升起,一个掌柜下了马车,上前寒暄道:“将军请安了,在下顾家商号塞北商队的总掌柜,在下姓张名才字东亮,此次特地率领商队前往木城,重启木城顾家商号。这里是通关文牒和商契,还请将军过目。”
王一瑾上前检查,发现证件完好,交还与对方后返身禀报。
第三百七十章?顾家商号
张孝武让那名叫张才的掌柜前来问话,又吩咐大家趁机休息一下,吃晌食喝一些水。商队的人见状,立即讨好一般地奉上点心和水,阮清文忙推辞说鬼卫不接外人粮食。那些商队的伙计们立即感慨道:“这才是天军,这才是圣汉军人。”
阮清文奇道:“怎么说?”
伙计道:“我们路过两狼关时,差点被扒掉一层皮,那些该死的。便是在中原,最怕遇到的就是官军,他们简直比土匪还土匪,唉……”
张孝武一边喝着酒,就着面饼和咸肉干,一边等着张才过来。不一会儿,一个稍微有点矮,有点黑,还有点胖的人憨态可掬地走了过来,拘礼道:“小人顾家商号塞北总管事张才,见过塞北将军。”
张孝武点了点头,招他近一些,询问道:“你们顾家商号,可是军师顾雍家的商号?”
那张才道:“正是。”
张孝武打趣说:“你们顾家蛮有意思,有危险第一个跑,没危险第一个来,倒是不知该说你们勇气可嘉还是见风使舵了。”
张才红着脸说:“回将军的话,我们做生意的,最怕危险,可没有了危险,自然争着前来做生意。”
张孝武问:“如今顾军师下落不明,顾家何人主事?”
张才道:“顾家商号家主尚在,而且军师大人是我家三少爷,顾家的生意一直以来都是大少爷打理,我家大少爷名叫顾钊,虽然不如三少爷名扬天下,但在龙都城,我家大少爷的名气却比三少爷大得多。”
张孝武惊讶道:“原来顾军师不是顾家的家主,我还以为……”
张才微微一笑,拘礼道:“顾家家主乃老爵爷,老爵爷如今身体依旧硬朗,哪里轮得到三少爷做家主。三少爷,是族中一员,顾家既有三少爷,又有其他公子。前年虽然顾家遭遇劫难,可顾家依旧未倒,顾家商号如今还能前往塞北从商。”
张孝武恍然大悟,看来士族的确不同于普通百姓,家大业大,即便没有了顾雍做靠山,顾家依旧是一个龙都城的豪门望族。看看如今的顾家商队,六十多匹驮马拉着一车车的货物,不得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士族之所以是士族,就是因为他们树大根深,绝不会轻易因为某件事而倒下。
那张才又道:“家主说,鬼将名震塞北,犬夷不敢南下,而今天下之大,却四处横生瘟疫于反贼,反倒是塞北初定,平安无虞。我顾家倒不如将生意重心转移到塞北,有将军这座定海神针,塞北未来几年将必定不会发生战事。于此,吾等商队才敢出关贩售。”他转身介绍起来,说:“将军,请随我来,我想这一车车的货物,木城军民百姓定然极其需要。”
张孝武便跟在张才身后,看他介绍起来。
此次顾家商号派到塞北的商队总计五十辆马车,只是绸缎便足足装了十车,还有十车的瓷器,十车的铁器,十车的香料,另外十车则是其他杂七杂八。其中最让张孝武奇怪的是铁器,历来素有两狼关外不得私自贩售铁器一说,倒是张才笑道:“这个说法早就过时了,现在只要有银子,狼卫绝不会阻拦,甚至帮我们运送铁器。”他随意打开一个箱子,里面居然全都是大小不一的剪刀,又打开一个箱子,居然是一箱子的针。
顾家商号贩售的铁器大多数都是生活用具,包括铁锅、剪刀、针梭、铁锯、门锁、铁链子、铁钉、铁锹、菜刀、剁骨刀、小刀、铁锤等等,并无违禁品。不过铁器经过锻造可以制造成为兵器,所以铁器出关一定量还是会给圣汉带来安全隐患。
如今木城最需要的,其实是香料,百姓尝试过在木城周围种植各种香料植物,包括茱萸子、豆蔻、丁香、花椒等,可是产量低不说,成活率也不高。张孝武看着一车车的香料,心中高兴不已,随后他又看到了一样货物,盐,顿时目瞪口呆,拉过来张才说:“这……”
张才道:“将军,非是我不肯多带一些盐,我们带了十车的盐,但是在两狼关时,被狼卫给截去了八车。若非八车盐被强行买走,我们也出不了关,抱歉抱歉。但我能保证,下个月,还会有辆车盐送到木城。”
张孝武摇了摇头,直接带着他来到自己的车队,掀开油布,指着自己车队上的盐说:“你看看,我们的盐。”
张才也目瞪口呆,一辆辆数了过去,愕然道:“大人,你们……”
“我们有盐井,我们不缺盐,你看看木城的盐。”张孝武随便打开一包,张才看了看,见这木城盐居然如此白皙干净,远比自己的粗盐好得多,顿时惊呼道:“此乃精盐,盐中精华,只有宫中和达官贵人才能吃得起。”
王一瑾道:“我们木城百姓,一般用它腌肉腌菜。”
“浪费!太浪费了!”张才叫道,他来回踱步,然后才说:“将军大人,不如这样,你们将这一车盐送到龙都的顾家商号总号,我愿意以三倍价格购买。”
张孝武正要答应,却忽然笑了,说:“我们的确是想送到龙都卖掉,不过价高者得而已,若有人出高出三倍价格,我们也是愿意卖的。”
张才急了,忙说:“将军,顾家商号绝对不会再价格上欺压与你,这经验三倍价格卖掉,绝不占你便宜。”
张孝武道:“这样吧,精盐木城很多,你们可以用货物来交换精盐,至于我车上的这些精盐,就当做见面礼,送给顾家了。”
“那怎么成,我们顾家做生意讲究的是买卖公平、诚信为本,将军的便宜不占,百姓的便宜也不占。”张才道,“这样吧,我写一封书信,大人可将这几车精盐运到顾家商号,他们定然会知道其中前后因由。日后鬼卫和顾家可以多多来往,我们互补长短。”
张孝武大笑:“你这总掌柜,倒是七巧玲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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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过狼关
两人又交谈一会儿,张孝武随后问起了顾家家人,实际上是在问顾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尤其是二小姐,两人算得上是朋友。前年经历那些糟粕之事,不知她如今怎样了。张才说道二位小姐,不由得摇头叹气,说:“我顾家的清白,全被那七皇子给毁了,唉……”
“莫非她们……”
张才道:“二位小姐自然是清白之身,可是发生抢掠一事,谁还敢迎娶我家两位小姐。百姓造谣说我家小姐污了清白,可是颠倒黑白,然而又有几人愿意听得解释,我顾家又如何去解释。唉……只能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了。”
“我与二位小姐有过一面之缘,待我前往龙都时,希望拜会她们,望开导心结。”
“若将军能开导二位小姐,顾家上下感激不尽。”
吃过了饭,两支队伍便继续各自前行,张孝武向南,顾家商队向北,临走之前张才塞给了张孝武一张两千两银子的银票。张孝武注意到这票号是大通票号,却不知这大通票号又是何地的票号,便询问阮清文,阮清文说大通票号是当朝财神已,户部尚书向端家开办的。
这向端向家可是当朝第一富户,不过向家向来不参与朝争,不给任何人站队背书,只忠于皇帝。于是向家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朝廷无论落败还是成功的皇子,都不会动向家。只是向家的大通票号,只有五处,其中龙都城便有两处,另外三处则在徐州、杭州和益州。
“龙都城的人都说,将银子存在向家,最是保险。”阮清文解释道。
张孝武记得袁老太太提起过向家,说向家是龙都朝廷的常青树,无论朝廷发生什么,向家总能站到最后且毫不动摇。张孝武倒是不相信,向家会真的不为任何皇子站队,若果真如此,向家定然做不到天下第一富。
傍晚时分,两狼关到了,王一瑾上前递交文书,那守关隘的小将回答说:“天色已晚,情况不明,还请劳烦城外诸人等待明日开关。另外,明日开关只有午时一个时辰的开关时间,大人们明日准备好才是。”
包胤与贾斯也顿时大怒起来,二人气得摘下羽箭准备射箭过去,张孝武摇了摇头,王一瑾也拦住了他二人。包胤道:“混账玩意,我非弄死他不可!”
张孝武冷笑一声,下令驻扎城外,对那小人不予理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且看他得意吧,将来若是落在我等手中,定要将他活埋。”张孝武道,他眼神中的寒光扫到城墙上,那城墙上的小将吓得一个激灵后退两步,连忙躲在墙垛后面,避开了城下的锐利目光。
张孝武等鬼卫将士当夜便驻扎在城外,除了蚊子多了一些,倒也并无不妥。张孝武反倒更加安心,若是驻扎在两狼城内,他反倒担忧狼卫半夜会害他们,更担心将瘟疫传染给他们。不过他担心多余了,那瘟疫已经霍乱完了两狼城,如今的两狼城虽然人丁少了一半,可却再未发生过瘟疫。用张孝武穿越前的一句话形容,便是两狼城用八分之一的人口死亡成功地实现了全民免疫。
这凄惨的代价也让慕容延老了十岁,因为他的长子也死在了这场瘟疫之中,而他又面临着督查院的纠察。督查院派来的官员住在两狼城一个月了,前后调查关于慕容延的一切,慕容延却又不得不全力配合,免得让朝廷觉得他果真有谋反之意。
慕容延也是对贺兰宗非常嫉恨,恨他胡说八道,他倒是忘了,为了博取名利,他害死了数千青龙军卒一事。万事有因有果,他却只看到了果,不去看因由,凡事怨别人,从不反思自己。
张孝武懒得和慕容延争怒,次日午时,率领手下进入两狼关,并让大家佩戴好盔甲兵刃,随时准备战斗。鬼卫的一身行头穿戴好之后,却是吓坏了狼卫,连慕容延也被惊动了,赶过来看鬼卫的一身行头,棕色盔甲红色斗篷,面带黒巾只露出双眼,肩抗朴刀随时准备战斗的姿态,让慕容延气得够呛。
张孝武也看到了慕容延,却并未表示,也并未下令士兵停留,径直穿过两狼关,两狼城,沿着两狼谷道南下而去。这二人甚至连面都不愿意见,连客气都不愿意装一装,怨恨越级越深。
“阿爷,这张孝武年少无知,您千万不要……”十三公子慕容音忙劝过来。
慕容延恼道:“此人脾气秉性,比笃山伯还大,可没笃山伯的本事,便别学笃山伯的脾气。你派人传报给笃山伯,就说此子入京,定然会搅动龙都风云,让笃山伯小心。张孝武非但是个硬骨头,还是一块有毒的骨头。另外,将咱家藏着的那棵千年雪参送给伯爷。”
慕容音无奈地苦笑起来,慕容家曾经与鬼卫相处融洽,也曾经是亲密盟友,然而也不知父亲从何而起,处处针对张孝武,反倒与鬼卫结为仇家。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张孝武屡次击败犬夷,可以说是年轻军官中最能打的,将来一定受到重用。他不知父亲为何耿耿于怀,说到底,张孝武并没有对不起慕容家。
说到底,还是利益二字,因为塞北的崛起,导致慕容家赚钱最多的贸易互市转移到了木城,进而影响了慕容家的收入。
慕容延让十三公子带着礼物赴京感谢笃山伯,而十三公子自己的生意也变得差了起来,尤其是今年的瘟疫外加封关之举,更是拒绝了无数商客来往,百姓逃离两狼关,青楼几乎无人问津。于是十三公子慕容音便决定,趁着这次赴京,他要将翠烟阁搬到京师去,十二金钗也全部移去龙都。
慕容延吝惜羽毛不愿涉猎青楼窑馆生意,便任由儿子自己做决定,而后回到房中,看到已故长子慕容战的猩红矛枪,慕容延最喜欢的便是他的长子慕容战,只可惜这一场瘟疫最终夺走了慕容战的性命,当真时也命也。
慕容延顿时老泪纵横,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便坐倒在地上。其他几个儿子,反倒是女里女气的十三子慕容音最有出息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老爷出事了……”仆人大喊。
第三百七十二章?饿殍遍野
过了两狼谷道,便是代州了,代州地处中原正北,拥有四府十七县,分别是代州府、朔州府、杨泉府和宣化府,其中代州首府自然是代州府,而靠近两狼关的便是代州府。代州府距离两狼关二百里,骑马赶车要走五日,众人并不着急,沿着官路一路前行。
可入了关,张孝武等人便感觉大不相同,按理来说,塞北多荒漠戈壁,应该比关内还要炎热,可万没想到到了中原,他们感觉中原地区更加炎热。大家骑着马走了一会儿,便汗流如注,张孝武忙让贾斯也寻一处地界购买雨伞,用来遮阳。
“距离官路最近的是尚义县,不过尚义县不在官路上,当年修建官路时,尚义县与官路之间有三条河,为了免得造桥麻烦,官路并未链接尚义县。哪成想河水改道,三条河反倒把官路给冲了,而尚义县的县太爷们也不想花钱,便也不修一条官路分路。”阮清文摇着头说,“大概官老爷们只顾着赚钱,没想着给自己修一条路吧。”
张孝武道:“贪官污吏哪里都有,杀之不尽灭之不绝。”
阮清文道:“看来将军是支持一些官吏贪污?”
张孝武想了想说:“你要知道,世人皆自私,唯有圣人清高名,然而世间有几个圣人?谁能说自己又是圣人?我不敢保证,你也不敢保证,既然天下间更多的是俗人,俗人便要自私。你不允许别人占一些小便宜,别人便会将你的话当做放屁,甚至在你危难之际捅你一刀。我自然不赞成贪污,我只是默许大家占一些小便宜,我想皇帝也不想自己手下官吏们个个都是圣人——毕竟圣人只能教化思想,却做不了事实。”
阮清文笑道:“最怕的就是那些贪污着金银,却一点不肯为百姓做事的官吏。”
“那种狗官,自然是见一个杀一个。”张孝武笑道,“可惜我不是督查院的御史,管不了他们。能官贪一些么,也就贪了,可是庸官贪污么,活该被杀。”
阮清文摇头道:“将军还是应该树立高标准严要求,否则众人会以为将军鼓励贪污。”
“这倒是。”
两人说话间,贾斯也从尚义县回来了,不过面色古怪,张孝武问起缘由,贾斯也说:“尚义县城内,连衙门都没有人了,街道上更是空旷得很,几户零零散散的人家,见到我们之后全都藏了起来。”
“可是你们吓到人家了?”
“不曾啊,我们只有五个人,如何吓到别人。”
张孝武看了看天色,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天黑了,不如住在尚义县城里,今夜早早休息,明日一早出发。”
“喏。”
来到县城门口,果然无比凄凉,城门口一个值守的门丁都没有,再看看城门上的灰尘与蜘蛛网,众人哭笑连连,万万没想到堂堂一个县城居然如此荒凉,更别说四野百姓了。入了县城里,只看到路上空无一人,街道上倒是有几条野狗出没左右,见到这群人后顿时吓得四散。
包胤拿出弓箭准备杀几条野狗,张孝武道:“中原瘟疫横行,焉知此间野狗是否带着瘟疫?”包胤吓得忙收了弓箭。
众人来到尚义县的驿站,贾斯也上前敲门,忽然听到了应答的声音,驿站之中居然还有驿卒,众人顿时心中大喜。好一会儿之后,驿站的门终于打开,一个干瘦的老头颤颤巍巍走了出来,见到众人先是一愣,随后跪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说:“小老儿尚义县驿长武石翰,见过诸位将军大人。”
张孝武道:“给他一个口罩再说话。”
贾斯也扔过去一个口罩,吩咐道:“戴上它,如吾等一样。”
那驿长拆开口罩,看了看众人,这才带上口罩,说:“都是要死的人了,戴不戴这个又有何用?”
贾斯也问道:“武驿长,这尚义县为何如此荒凉?”
武驿长回答道:“尚义县原本百姓就不多,乃全国最穷苦县城之一,而今天下大旱,瘟疫横行,百姓自然都跑了。”
贾斯也道:“为何县衙也空了?”
武驿长道:“那县令得了瘟疫死了,衙门里的其他官员也都跑了,大家都是为了活命,谁还能顾得了谁。如今在县城中的,大多数都是我这样的老人和一些孤幼罢了,大家都逃不动,或者担心路上被人吃了,这才留在家乡。”
众人一阵惊呼道:“吃人?”
“对,吃人。”武驿长无奈道,“尚义县本就是穷县,本地多的是石头,少的是土地,百姓年年吃不饱,恰逢逃难,路上吃一些同类也是难免。便是城内也有易子而食的,唉……”
众人一阵无语,大家知道中原贫苦,可没想到如此贫苦。包胤说也许是因为尚义县特例,其他地方未必,大家只能希望如此。武驿长随后又说,驿站没有粮食许久了,他上一次吃饭还是在三天前,这些日子都是靠吃树皮活着。
张孝武道:“给老人家二十个面饼。”
“喏。”
武驿长接了面饼之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历来都是驿站接待官家,哪有官家接济驿站的,这才想到询问对方身份。当得知对方便是鼎鼎大名的鬼将张孝武后,武驿长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张将军乃圣人转世,若非张将军,圣汉危咦。”
尚义驿站住不下这近一百二十人的队伍,除了八十个亲卫外,还有赶车的十五个车夫,不过这十五个车夫也不是寻常百姓,而是从鬼卫辎重营中选出来的精锐。武驿长便打开了驿站旁边几乎人家的大门,说他们都逃荒了,家里无人,可以自由入住。
众人见驿站破破烂烂,反倒不如住在邻居家中,于是简单打扫一番,众人便陆续住下。张孝武住在一大户人家的主家卧室,除了一些灰尘外还算干净,其实这户人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最值钱的便是一张床,还没有被子。
尚义县饥饿到什么程度?
张孝武睡了一宿,愣是听不到老鼠的声音,连老鼠都没有的县城,能饥饿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顶点
第三百七十三章 相邻械斗
次日一早,夏铭来报,说驿站门口来了一群饥民,跪在地上恳求乞讨食物。原来昨天武驿长吃了一些食物之后,便带了一些面饼在城内寻找孤幼,给大家分发一些粮食。所以这一早,很多灾民纷纷跑到驿站,恳请张孝武给他们分一些食物。
张孝武不忍见这上百灾民受苦,便吩咐道:“每人两张面饼,无论大小,并不得争抢,不得欺压他人,若有违反者杀无赦。”
王一瑾便去给灾民分发粮食,这面饼最是顶饿,也最易存放,一张面饼省着点吃可以吃五天,两张面饼便能吃十天。事后,王一瑾说:“两狼关重启了,开关了,你们若是想活命,可以去塞北。塞北虽然也疾苦,但至少大家还吃得饱穿得暖,总比留在此处饿死强。”
“多谢小郎君,我等老了,走不动了,想着若是死了也死在家乡,不愿走了。”一个老者说道。
见到了尚义县百姓的疾苦,原本兴致勃勃的行军队伍顿时沉默起来,大家想到了自己的家乡,也不知自己老家,自己的亲人如今如何了,他们是否如尚义县一样疾苦?尤其是几个来自于穷困地区的兵丁,更是忧心忡忡家人。
“唉……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张孝武感慨道。
队伍继续上路,大家却不觉得阳光毒辣了,比起阳光照射,尚义县的惨状更让他们感到忧心忡忡。张孝武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德帝执意停止北方战争,并且迟迟不给木城增员金银粮草与兵丁,原来前方打仗艰苦,却是掏空了后方基业。
“说到底,圣汉凋敝起因是太乾帝好战。”阮清文道,“他身在京师,看到的也只是京师的百姓,而京师得全国供应,京师百姓自然不会陷入饥荒。那岳州为何造反,还不是因为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也是如尚义县一般?”王一瑾忙问。
阮清文摇头道:“尚义县土地贫瘠,又恰逢灾害,老百姓自然不会怨恨官府,而且你看县令都病死了,他们能怨谁去。而岳州不同,岳州土地肥沃,乃圣汉粮仓,当年有江岳熟天下丰的说法,可想而知岳州百姓若是不纳粮,定然不会挨饿。我想肯定是粮税太高,导致百姓自己种粮反倒吃不饱,人人心存怨气,自然造反了。”
张孝武道:“那岳州反倒不如尚义县了,至少尚义县遭遇的是天灾,而岳州却是人祸。”
“是的,人祸重于天灾。”阮清文无奈道。
沿着官路继续前行,一路之上见到荒凉的土地,贫瘠的农户,以及寥寥无人的原野,甚至偶尔能够看到举着粪叉准备劫道的土匪。张孝武不过派人驱散了他们而已,他实在想不通,既然国内已经如此凋敝,太乾帝为何还发动那样一场战争,他是在拿着百姓玩游戏,将人命当做旗子吗?好在如今大德帝当政,开始注重休养生息,只是倒霉的是,大德帝登基之后又恰逢天灾,圣汉帝国还真是命运多舛。
几日之后,众人终于抵达代州城。
作为代州的首府,代州城自然远比尚义县繁华,这里终于有了人气,而让他们始料未及的是,来到代州城之前,他们遇到了一场大规模的械斗。原来代州城外有一条河,名曰代河,在洪涝时,这代河是代州的灾星,可在如今干旱之时,代河便成了救星。由于官府每年都会修筑河堤,导致代河河堤越修越高,如此便造成了河水水位有时超过农田高度,在洪涝时自然危险至极,可如今旱灾便显示出它的灌溉方便。
但代河也已经水流悉数,灌溉得了上游,便灌溉不了下游,于是为了争夺水利灌溉,经常会发生村镇械斗。这次械斗的便是上游的巴镇和下游的柳家堡。由于圣汉帝国官吏只到县一级,镇村基本上是县令委任或地方自行推荐,因此村镇并无衙役,一个镇或者一个村就是一个单独的小王国,因此一旦两个村镇发生矛盾,那便是掀起日本战国式的“国战”。
这两个镇子参加械斗的人,加起来得有上千人,官府衙役远远看着不敢插手干涉,唯恐连累自己。张孝武等人恰好路过,便看到了这惊人的一幕,上千人的械斗还真是精彩,一伙儿穿灰衣,一伙儿穿黑衣,不过不一会儿两伙儿便都成了血衣。
大家的武器也不过是农业工具棍棒等等,虽然也有用刀剑的,可并非军刀,倒是极少有用猎弓的。但大家混战一起之后,这猎弓极其容易杀伤自己人,于是大家扔下猎弓拎着棒子继续斗殴。
众人斗殴也就罢了,可偏偏在官道上,原来官道左边是巴镇,官道右边是柳家堡,两方约好了在官道上决斗,可倒是把张孝武等人阻拦住了。
“咱们看看热闹,注意警戒,军士配甲,以免伤及吾等。”张孝武当即下令,若有靠近吾等三丈内,杀无赦。
“喏。”
然而大概是被鬼卫的武装力量吓到了,八十人的亲卫,手持骷髅鬼脸旗,面带黒巾,身披重甲,猩红披风随风飘起,一排排朴刀闪着亮光,两个镇子的民壮迅速分开,都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群“黑煞神”,唯恐他们是对方的援军。
两个镇子各派一人前来询问,王一瑾上前道:“塞北鬼卫,赴京面圣,闲人避让!”
“鬼卫?鬼将?”两镇百姓听到鬼将大名,顿时崇拜之心油然而其,纷纷凑过来想要看清楚谁是鼎鼎大名的鬼将,连争斗都停了。张孝武无奈得很,本以为会看到一场斗殴,没想到成了大型粉丝见面会。
随后两个镇子的里正(相当关于镇长)都赶了过来,恳请鬼将给自己主持公道,张孝武道:“我不是你们县令,又如何能给你们主持公道?”
两个里正异口同声道:“余人不服,只服鬼将,鬼将一心为国杀灭犬夷,名震天下,我等皆知张将军大名,君实乃忠君爱国之辈,国之栋梁,定然处事公正,公断定是非,我等绝无二话。”
第三百七十四章 止斗
张孝武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感动,但同时也很无奈,合辙自己还成了青天大老爷了,不过由此可见,能够得到百姓从承认,也不负他在塞北舍生杀敌了。可这种邻乡之争最是难以断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张孝武看了看阮清文,阮清文低声建议说不如两人灌溉各取一日,单日巴镇,双日柳家堡。
张孝武招来里正,将阮清文的建议说给两人,但两个里正却同时反对。张孝武心说你的,刚刚还说绝无二话,这特么又反对,你们两个老登还要脸不?
巴镇里正说:“我们巴镇有一万八千亩土地,他们只有一万二千亩,这如何公平?要我说,应按照田地面积来算,这样吧,我们三日他们两日,依次轮换灌溉如何?”
柳家堡里正说:“我们柳家堡虽然只有一万二千亩地,但我们水田多,他们没有水田,将军也知道水田需要用水,他们旱田不需要用那么多水。以我来看,我们两日,他们一日,这才公平。”
“你们水田多,就要多水吗?我们巴镇人还多呢。”
“你们巴镇的人都是佃户,我们柳家堡都是农户,能一样吗?”
“怎么?你们柳家堡的人是人,我们巴镇的人就不是人了?”
“你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
“想打是吧?”
“打就打谁怕谁!”
“来啊!”
“来啊!”
两个里正年纪都不了,可是谈到用水的问题,一个个扯着嗓子用力嘶喊,谁也不让着谁。见里正都吵起来了,各自的乡民更是纷纷举起手中棍棒,准备再一次投入战斗。
张孝武听得头都大了,说到底,一条河不能同时养活两个镇,一个镇想要活下来,另一个镇就得饿死,若一条河分给两个镇,则两个镇都可能有人饿死。但他们即便有人饿死,也比尚义县强得多,尚义县几乎全县都饿死了。
“闭嘴!”
张孝武大吼一声,震惊四座,两镇百姓纷纷后撤,依旧怒视对方。
“将军可有定夺?”两个里正忙问道。
张孝武哪有什么主意,不过想到了尚义县的凄惨,这巴镇和柳家堡又算得了什么呢,于是他眼睛一转,大喊道:“所有人,收起武器,各自退回到官道两边。听我吩咐!”众乡民虽然乡勇械斗,却终究是百姓而已,不敢违令,便暂时收起武器后退几步,有些受伤的赶紧包扎治疗,继续听鬼将吩咐。
张孝武坐在战马上,虎目四顾,喝声道:“而今相邻几个县都已经饿死数万百姓,你们两个镇却因为抢水而械斗,可知你们若是抢了水,别人就得全饿死。难道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大家都想活下去,可活下去就要置对方于死地不成?你们说,若是你们每镇放水一天,你们会不会都饿死?”
两个里正相互看了一眼,说道:“虽不会饿死,可大家都吃不饱。”
“那就是了,你们至少还活着!”张孝武继续说道,“今年旱灾,只要能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只要能活着,就不要在乎自己吃的好不好。我途径尚义县,听闻他们县令都饿死了,驿站的驿长见到我们的时候,三日之前吃了最后一顿饭,还是树皮。你们现在斗狠,好得很,好得很,各自死个四五百人,谁也不缺口粮了,岂非皆大欢喜?”
两方人望着彼此,心中揣测着,其实他们也不想械斗,大家不过为了活命罢了。他们见过尚义县以及其他各地的灾民,知道他们活不下去了,甚至为了防止灾民掳掠,他们组成了乡保队驱赶灾民。他们自然不希望自己成为灾民一份子,更不想流离失所,对于汉人来说,没了土地没了家,就相当于没了生命。
“所以,一阵放一天水,虽然不能让所有人活着,可却能让大部分活着。”张孝武道,“另外,今年缺水,所以你们不要种植水田了,因为以后会越来越缺水,种植水田等不到秋季,你们全都得饿死。听我的话,重一些早熟快熟抵饿的粮食,今年不要想着吃饱,你们唯一的目的,就是活下去。”
“将军,塞北能活下去吗?”一个乡民问道。
张孝武想了想说:“塞北,今年同样干旱,但百姓还能活下去,你们若是有多余人口,今年的土地养活不了他们,大可去塞北讨生活。”阮清文赶紧扯了一下他的衣襟,让他心说话,万一真的招惹数万百姓跑去塞北,那塞北也撑不住啊。张孝武倒是不以为意,如今乌桓修养之中,双方仅仅止战罢了,并非终战,而乌桓修养完成之后必定南下滋事。一旦塞北战事再起,塞北最缺的便是兵源,而兵源自百姓中来,缺少百姓人民,又岂能抵挡得住虎狼之敌。
离开两镇之后,阮清文询问缘由,张孝武便说出自己的担心,阮清文沉思许久,方道:“将军觉得乌桓还有能力南下?”
“乌桓实力尚存,上次入冬南下失败,不过因为瘟疫爆发罢了,事前事后乌桓折损不过数千人马。”张孝武皱眉道,“乌桓十几万大军南下,折损寥寥数千便仓皇撤军,若不是瘟疫严重,又岂能如此轻易放过木城。乌桓是一定要南下的,而且木城时一定要攻克的,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等这次面见圣上,我定要请战夺取鸦金粮仓。”
阮清文摇头,指着枯黄的田野和干燥的土地,说道:“你看如今国内情况,又岂能继续征战?大德帝修养与民,非好战之皇,而今民生凋敝,百姓生灵涂炭,陛下必然不允兴师远征。”
张孝武笑道:“可若是我愿意自掏腰包,不用朝廷出一两银子一兵一卒呢?”
阮清文惊道:“木城不过一万鬼卫,你能带着一万鬼卫收服鸦金粮仓?”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张孝武笑了起来,身体向后松弛了一下,扭了扭屁股,这做马太久屁股也会难受,尤其是蛋蛋会发热,更是难受。
他狭长明亮的眼睛远远地望着地平线尽头,那是代州城,代州的首府。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往往他的笑容之后,必定会带来死亡。
阮清文不知如何奉劝了,他知道张孝武一旦下定决心,就一定早就做好打算了,只能叹气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将军万勿忘记你自己的话啊。”
第三百七十五章 锤杀门官
代州城存在已经有一千多年,为代州首府,因其相邻代河而得名。代州城生活百姓约三万户十几万人,是代州最大的城池,城廓为木城四倍之多。阮清文说代州最多可生活百姓二十万人。
三百年前,代州曾经是圣太祖前进的基堡,圣太祖起兵幽州,先吞并了代州,随后在此地屯兵十万。作用北方广阔疆土,圣太祖在群雄疲惫之际挥师南下,一举奠定了圣汉三百年江山基业。此外,代州城也盛产刺客,圣汉帝国赫赫有名的刺客,过半都是代州人。
说话间,众人来到代州城下,张孝武却看不出代州城的古朴,只觉得城门的门官趾高气扬欺压百姓特别可恶。几个交不起厘金的百姓被那门官三两鞭子抽倒在地,若是跑得慢了,少不得一顿毒打。
“这看门口如此乖戾!”张孝武愤怒道。
阮清文忙说:“因圣太祖在此起兵,以至于代州不少人都是京城富贵的亲戚,所以这边的官场最是难做,稍有不慎便得罪了京中望族。”
“狗屁望族,连自己的狗都看不住。”张孝武冷哼道。
王一瑾上前传阅通关文牒,那门官看了看,吊儿郎当地说:“上官皆为贵人,进京面圣,自然无需缴纳入城税。可上官身后的车队却是商队,必须要缴纳入城厘金,若是不予缴纳,就别怪下官无力了。”厘金和入城税是一座城最重要的财政收入之一,一般来说是受本地知府或县令支配,由他们分出部分税收交给乡军。
但代州与别处不同,代州穷,非常穷,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再加上代州人彪悍好斗,常有匪盗出没,于是代州守军(乡军)是实打实地三千之数,并分散在代州四府十七县中。
别处州郡富裕,却是养活的起三千乡军,可代州太穷了,代州知州无法十足给乡军提供军饷。于是代州守将汾阳侯明任便提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建议,他要代州四府十七县的城门税和厘金充当军费,其余不取。代州衙门运转收入自然有其他方法,于是知州便与汾阳侯达成了这个协议,并要求入城税不得过高,以免遭到弹劾。
汾阳侯并没有要求过高的入城税,他给出的规定是成人入城两文钱,老人及幼童入城一文钱,婚丧入城免税但须交给城门值守乡兵喜饼。对于汾阳侯制定的入城税,百姓纷纷拍手支持,直说汾阳侯不愧是镇守代州多年的老好人啊。
汾阳侯明任祖上开国大将,受命镇守代州,只是其子孙后代却一个比一个无用,到了这一代汾阳侯时,因为实在没有替皇帝办过什么事儿,如今已经成了三品汾阳侯。如果再不作出什么成绩,只怕下一任家主之时,汾阳侯一家就会被贬到一品汾阳夫了。
对于代州百姓来说,不管是汾阳侯还是汾阳夫,都是他们惹不起不敢惹的人。
最近,汾阳侯忽然神气起来,原来是汾阳侯的女儿已经与郢川侯定了亲,准备明年嫁给郢川侯家,两位侯爷联姻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士族经常会彼此联姻巩固关系,联手扼杀平民的出头之日。而如张孝武这般,从一介平民做到封疆大吏的,圣汉帝国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作为汾阳侯官家的连襟,今日北门值守崔喜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人,此人在城内横行惯了,前些日子顾家商队出城,原本出城不需要厘金,可愣是被崔喜刮了一层油,为此他格外得意——顾家算什么,是龙在代州城就得盘着,是虎在代州城也得卧着。连顾家的商队都敢刮油,这崔喜的胆子算是越来越大。
因为厘金属于商业税,并没有标准,所以各门收取厘金不同,甚至全凭心情,恰巧,今日崔喜的心情就不怎么好,因为他赌钱赌输了。但凡赌鬼都有一个缺点,没钱的时候喜欢玩命,穷横穷横的,再加上他的靠山是他的连襟,汾阳侯府的管家,以至于他行事更是肆无忌惮。
张孝武抬起了头,看了看门官,又看了看城内,摇了摇头。
阮清文苦笑道:“看来,代州守将和代州知州,并不欢迎大人。”
张孝武道:“他们不是不欢迎我,而是看不起我的出身,我是平民子弟,他们是士族之后。”
阮清文道:“都是人,都一个脑袋一副躯干,谁又比谁多什么呢?”
张孝武是三品武将,而代州守将汾阳侯明任不过是从三品武将,按照规矩,汾阳侯应该列队出迎。然而非但汾阳侯没有迎接,甚至连代州郡知州和代州府知府都不曾迎接,由此可见自己是被圣汉的官场同时排挤了。
既然你们排挤我,我也不必与你们客气,该用国法用国法,改用家法用家法。
张孝武知道这汾阳侯是一向看不起平民百姓,他偏偏要碰这个钉子,看是锤子硬,还是钉子硬。他用眼神示意包胤上前,包胤立即策马上前,骂道:“瞎了你的狗眼,看不见这么大一面旗帜,居然阻拦鬼卫?”
“管你是鬼卫还是毛卫,告诉你,我还是汾阳侯爷的家将呢,你敢动我一下试试?”那门官崔喜梗着脖子仰着下巴,嚣张地说。
包胤回身看了看,张孝武点了点头,包胤一个大嘴巴扇了过去,那崔喜只觉得嗡的一声,随后天昏地暗,栽倒在地上。众人一片哗然,守门的乡军顿时围了上来,但看到鬼卫兵强马壮,眼神中又是充满了恐惧,不由得小退一步。
崔喜被人扶了起来,一边脸顿时红肿了,然而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跳起脚来大骂:“日你狗娘!敢打老子,老子让人挖你家祖坟,烧你宗祠,日你婆娘……”
张孝武见他吐口脏话,勃然大怒,冷笑一声道:“杀了。”
一旁的贾斯也立即拔出短刀,对着这门官的脸百年甩了过去,只听见“啊”呀一声,那短刀直接扎在门官的左眼窝上,短刀卡在眉骨上,只怕这刀直接穿透眼球扎在脑子里。
那崔喜疼得满地打滚,贾斯也却忽然策马冲上前去,抡起手中狼牙棒便将此人的脑袋砸得粉碎。
那脑浆,那头骨,那鲜血,那皮肉,宛如被砸碎的西瓜一样,溅溢八方。
第三百七十六章?主动惹事
守城的官兵们吓得四散而逃,生怕少长了腿,跑得慢了也被杀。他们当然听过鬼卫大名,更知道鬼卫在塞北杀敌无数,只是没想到他们杀起自己人i也毫不犹豫。人说那鬼将张孝武喜欢吃人脑,喜欢用人心下酒,看i果然如此,刚到代州城,便砸碎了一个脑袋。
百姓们也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躲在一旁不敢抬头,生怕看到对方的脸便被杀死。鬼卫,鬼卫,今儿终于见到鬼卫了,今儿也终于知道鬼卫是什么了,鬼卫就是一群恶鬼啊。那崔喜不过就是嚣张了一些,竟然当街就被杀了。城门上站着二十i个守军,愣是半个字儿不敢说话,这中原的兵,果然跟塞北的兵没法比。
此时贾斯也却下了马,从门官崔喜碎裂的脑袋中找到自己的短刀,又用崔喜的衣裳擦干净了血迹,随后插回到腰间,重新上马,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杀人不过就是踩死一只蚂蚁而已。
“入城。”
张孝武淡淡地说,仿佛只是死了一条野狗而已。
张孝武让人宰杀了门官之后,便径直前往驿站,期间并没有在意什么,他熟读圣汉律,知道地方官吏无辜阻拦官军执行公务,可杀之而后报,便派人向代州守备府通报了一声。倒不是他故意挑衅汾阳侯,而是这门官平日嚣张惯了,遇到了一个比他更嚣张的人。
这崔喜也是倒霉透顶,惹到谁不好,偏偏惹到了张孝武,更倒霉的是,因为他的主子怠慢了张孝武,引得张孝武迁怒与他。
这一招杀鸡儆猴,血腥非常,周遭的百姓们纷纷逃走,守城的乡军们看着鬼卫入城,也不敢阻拦了。若这群人不是鬼卫而是犬夷,只怕他们逃得更快。
代州驿站就在代州城北门不到二百步的地方,鬼卫前方部队刚刚到代州驿站,后面的车队甚至尚且仍在城外,众人不敢休息,准备着兵刃武器,给战马松弛肌肉,趁机喂水喂草料,准备迎接那汾阳侯的报复。
代州驿站距离北门太近,一个驿卒远远地看到了崔喜被杀,顿时报告给了驿长,驿长见状哪敢怠慢,将驿站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拿出i供奉,生怕也落得崔喜一个下场。
“冲动了,冲动了!”阮清文苦笑,“汾阳侯定会报复,这里是代州,这里是他的地界,将军怎敢杀人?我以为你伤了他辱了他即可,万没想到你杀了他。”
张孝武道:“汾阳侯与代州知州于我恶意,而消灭恶意的最好办法,便是消灭对手。我杀门官是附和圣汉律法的行动,他们若是胡搅蛮差,我倒要给他们点儿颜色。”
阮清文摇头道:“他们若是弹劾你呢?”
张孝武道:“我还怕弹劾吗?”
“唉……”阮清文长叹一口气,这张孝武张先之有时候聪明得让人难以置信,有时候深谋远虑得不像二十一岁,可有时候却又太冲动。难怪,他年纪不大,虽然阅历丰富,但毕竟脾气秉性尚未成熟,白白惹下这种祸事。
汾阳侯明任在代州算得上是土皇帝,手下三千守军(乡军),但分散在四府十七县中,平均每县不过一百人,每府不过三百人,而代州城的守军最多,足足五百之多。
果然,在锤杀了汾阳侯的家将之后,汾阳侯坐不住了,他虽然文不能言武不能战,可平日大家都让着他,导致他觉得自己武艺天下间少有敌手。于是汾阳侯点起城内四百个守军,拎着汉刀盾牌便杀i了。
代州城的百姓哪见过这种阵势,平日三五十个军汉出i,他们都吓得躲在一旁唯恐伤到自己,可万没想到这两三百军汉同时出动,虽然步伐不统一,可统一的制服外加统一的兵刃,一个个脸上充满着杀气的表情,顿时吓得更是躲在墙后。一时之间,代州城鸡飞狗跳,百姓士绅们纷纷彼此相问,这是怎么了?
由于鬼卫入城之后便进入驿站,所以代州城内百姓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尤其是天色傍晚,许多百姓已经回家去了。可随后,百姓们便被门外的吵闹声吸引住了,一个个趴在墙头看热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崔值守被杀了。”一个趴在墙头的闲汉对四邻哑着嗓子喊道,这人一脸兴奋,唯恐天下不知,哑着嗓子都差点破音,心里着实是高兴坏了。
“啥?崔喜被杀了?”其他相邻立即兴奋地瞪大眼睛,纷纷伸长了脖子,甚至几个女人和老人也跑过i听热闹。谁不知道崔喜啊,汾阳侯家管家的连襟,专门给汾阳侯收取厘金的看门狗,而这条狗还特别喜欢咬人。如今崔喜死了,众人自然欢呼雀跃不已,而且杀他的人竟然是大大有名的鬼将张孝武。
“恶人自有恶人磨!”
“嘿!怎么说话呢?张将军怎么就恶人了?”
“人说他是厉鬼转世。”
“您这话说的,好像你前世不是鬼似的,人死了不都得是鬼吗?莫非你前世是一只耗子?”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谁是耗子,我的意思是,张将军这样的人,才能镇得住那些坏人。我可没说张将军不好。”
“不是你说恶人还有恶人磨吗?”
“你听错了。”
“嘿,你还狡辩,诸位街坊邻居,你们评评理。”
“你们别吵了,要不然咱们跟过去看热闹吧?”
“你疯了?已经宵禁了,被官府抓到,不得罚的你倾家荡产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却也并没有阻碍明任的大军,四百守军很快到了驿站门口,列阵于前,明任正要说话,忽然看到一支箭箭朝着他的脑袋射i。
“嗡!”
明任只觉得头顶一凉,再抬头时发现,那羽箭将明任的头盔射掉,箭矢去势不减,直接扎在明任身后一个小厮的手臂上,那小厮疼得哇哇大叫。明任摸了摸脑袋,脑袋还在,再摸了摸头顶,一缕头发掉了下i,顿时吓得三魂六魄丢了二魂五魄,直愣愣地看着驿站里走出的一队队鬼卫勇士。但他只看到了刀刃,一排排明亮雪白,翻着寒光的刀刃。
第三百七十七章 吓尿了
一队队全身棕色甲胄,头顶笠盔,披红色披风,面戴黑色面巾,手持朴刀的军士冲了出来,随后列阵相迎。九十六个军士,列阵三排,朴刀锋刃向前森森冷寒,杀气冲天。
乡军们顿时被对方武器装备和那杀人的气势震慑得说不出话来,此时突然听到对方口中高喊:“杀!”
“杀——”
一股排山倒海的杀气迎面扑来,只看到众乡军膝盖一软,噗通噗通纷纷跪倒在地,丢盔弃甲,别说对战了,便是对站都不成了。
主将成了傻子,士兵被吓得给人跪下了,这群代州守军刚打一个照面,就成了别人的俘虏。
跟在后面偷偷观望的百姓们顿时拍手称快,这群该死的乡军,平日欺负老百姓倒是本事非凡,可面对鬼卫了,一个个都成了活王八。
乡军敢于鬼卫对战吗?
且不说乡军手中的兵刃汉刀短于对手,单单是军服配甲就不是对手,鬼卫一个个甲胄鲜明,绝对是铆铁硬牛皮的汉铠,这种汉铠只有圣汉禁军且什长以上才能穿戴,而乡军呢,只穿了一身单衣号服,打什么打,战什么战?他们砍鬼卫一刀,细长的汉刀不过在汉铠上留下一刀白印子,人家朴刀砍过来,这边就是肢体横飞血流四溅。
正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儿见到鬼卫了,终于明白人家为什么能打败犬夷,斩杀力高图了。傻子才会与鬼卫打,五十万犬夷都打不过一万鬼卫,五百乡军跟鬼卫作战?吃饱了撑的!
江湖上传说,鬼卫统领鬼将张孝武天下无敌,单挑无敌,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虽然不知道谁是鬼将,可看到鬼卫,大家大概也明白,什么样的人带出什么样的兵。鬼卫尚且如此,鬼将肯定是身高一丈的恶汉。
一个身材高挑虎背蜂腰的武将走了出来,径直来到汾阳侯面前,说道:“见到官上,为何不敬礼?”
明任莫名其妙地鞠身作揖,然后才反应过来,盯着对面的人,心翼翼地问:“您是……”
“张孝武。”
“拜见张将军。”
“嗯,所来何事?”
明任感觉到排山倒海一般的压力传来,膀胱一愣,一股热流顺着裆下流了出来。他内心羞愧万分,但很快找到了托词,说:“因家中事,故而忘记迎接将军,还请大人勿怪。今天晚上翠烟楼,职下邀请大人饮酒寻乐。”
张孝武摆摆手,道:“不必了,明日一早赶路,早日赴京面圣,早日回塞北杀犬夷,哪来的时间。”言罢,张孝武转身回到驿站,他手下的鬼卫也整齐地收队回营,随后,驿站门关上了。
明任一阵尴尬,好在此时天已经黑了,别人看不到他被吓得尿了裤子,免得他丢了大人。
一个校尉忙问:“大人,咱们……半夜烧了驿站,烧死他们啊?”
明任回身一个大嘴巴,骂道:“混账玩意,他是受陛下召见,入京面圣的,你他娘的出什么馊主意。他要是死在了代州地界,我就得被发出爵位,你懂吗你?”
那校尉忙赔礼道歉:“属下不懂,属下不懂,多谢将军提点,多谢将军提点。”
明任倒不是真的气那手下校尉,只是为自己刚刚的无能而感到羞愧愤怒,通过殴打手下的方式发泄情绪。可这种羞辱又如何能通过他们发泄出来,他懊恼万分,不该软弱,不该让步,他应该硬气起来。可一想到张孝武那阴森森的目光之时,明任又感觉一阵颓然,仿佛老鼠遇到猫时那种天然的恐惧,不知从何而来,他是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张孝武了。
——不对啊!
——我就看到他眼睛了,我居然只看到了他的眼睛,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汾阳侯明任捶胸顿足,今儿是丢人丢大了,当真面对从战场上下来的死神,他就没辙了,人家压根就没有把自己当做对手,自己还在这里给人下马威,打算用羞辱他的方式博取亲家郢川侯一笑——丢人丢大发了。
“将军,咱们现在……回去吗?”校尉声地问。
“废话,欢迎仪式做完了,不回去好好休息,你还打算作甚?”明任一瞪眼睛,说道。
代州守军颓然撤军,与来时气势汹汹截然不同,百姓们纷纷躲起来,等代州军撤回之后,这才纷纷露头,彼此看了看偷笑不已,随后回到家中与族人诉说起今日的奇谈来。那代州军果然只能使欺软怕硬的主儿,见到了鬼卫居然就这样怂了,军士们竟然纷纷跪倒在地,那一向在代州趾高气扬的汾阳侯,居然陪着笑还被拒绝。
这个时代,百姓之间消息的传递速度非常缓慢,所以当鬼卫整装一宿次日出发之后,人们才知道鬼卫昨夜来过,并将那个总喜欢欺负别人的汾阳侯给羞辱了一番。
快哉!
乐哉!
汾阳侯在代州的名声可不怎么好,一来因为他把持着入城税和入城厘金,虽然入城税少,可他处处设卡,有时候经常会派人在城外人们必经之路上设卡收税。另一个谩骂他的原因,是因为他变着法的增加入城厘金,例如一个柴夫入城卖柴,除了交一文钱的人头税外,还要缴纳三分之一的厘金。
那一担柴不过只能卖个六文钱,便被收了两文钱,那柴夫辛苦一天出去买粮食的钱,一日赚得不过一文钱,甚至还要倒贴。更让百姓不满的是,汾阳侯收厘金没有任何标准,以至于百姓们怨声载道,说他欺软怕硬。
事实证明,汾阳侯的确欺软怕硬,这不,连守门的乡军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不负往日的嚣张跋扈。然而汾阳侯却没那么容易释然,如此之辱怎能让他轻易放下,他回到侯爷府后立即写信给自己的结义兄弟,镇守在杨泉府的校尉刘厚,让他替自己出了这口恶气,并叮嘱他一定要筹备足够的兵马,因为鬼将张孝武武艺高强,甚至一番比试之后打败了自己——这汾阳侯简直是不要脸他妈给他开门——不要脸到家了。
写好信后,汾阳侯让人连夜将书信送了出去,并下令代州城守军不得招惹鬼卫,故意示弱。
第三百七十八章 他们不敢
杨泉府乡军守备校尉刘厚既是汾阳侯明任的手下,又是他的结义兄弟,刘厚这个人头脑简单但忠于刘厚,平息代州民乱或者剿匪多由他来执行,号称代州第一勇将。刘厚平生三大爱好,一好酒,二好色,三好财,于是明任便给他美酒,给他美女,给他权力让他收取厘金与入城税。而刘厚也投桃报李,对明任言听计从,接到他的书信之后,刘厚立即纠集兵马为义兄报仇雪恨。
刘厚先前看书信,说着张孝武与明任大战二百回合不分胜负,一个不留神被他阴招所败,刘厚当然知道明任的武艺稀松平常,心里便认为鬼将张孝武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他对张孝武一无所知,只是知道张孝武名震塞北,知道鬼卫多次击败犬夷。可狼卫也多次击败犬夷,作为曾经的狼卫都尉军官,刘厚实在看不起鞑塔犬夷和那些马匪们。
“不过如此,此人欺世盗名,遇到我代州第一猛将,就要露处原形了。”刘厚心中骄傲地想道。
杨泉府有乡军三百,刘厚又从周边的其他县城抽调五百乡军,还从当地各地主家中借来护院五百,临时组成了这一千三百人的队伍之后,刘厚信心爆棚。
“只怕我的军队一出现,他们这支八十人的队伍就吓尿了。”刘厚对左右说道。
鬼卫面圣队伍因为携带货物,走得并不快,且如今天气炎热路上难行,走了三天之后,队伍终于来到了杨泉府留肃县。留肃县的官路经过一片山林,且周边有高山峻岭,张孝武随即下令将士备马着甲准备战斗,随后又派遣夏铭带人探路,以免大意失荆州,被不长眼的土匪围攻造成损失。
虽然他们一路上见到土匪的都纷纷避让,可这山势和地形以兵家而言,实在是一个能以少胜多的险要之地。然而正在夏铭准备前行时,却突然看到对面出现了大队人马,他们居高临下旗帜鲜明,正得意洋洋地睥睨着鬼卫。
当前一人身体肥胖头大如斗,一脸的络腮胡子,头扎幞巾手持大斧,他一手策马一手用斧尖直指张孝武,大喝三声,道:“代州杨泉府守备校尉刘厚,恭迎鬼将一行。”
张孝武顿时皱起了眉头,对方足足上千人,居高临下手持武器兵刃,眼神中流露杀机,根本不像是迎接的队伍。张孝武自忖自己的人缘还不至于好到有人摆出如此大的阵仗迎接自己,更是对这个刘厚一无所知。他对左右说道:“准备接战。”
“喏!”
王一瑾立即拿出哨子,吹响了口哨,鬼卫亲卫得讯之后,掀开朴刀上的护板,举起刀锋,将备马放在身后。
刘厚见到对方亮了刀子,顿时大声嘲讽道:“张将军,该不会心虚胆小了吧?我们这群人欢迎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你呢,你这个人还真是——须知这代州虽然土匪不多,可也各个都是好手,你们这些队伍遇到了大队土匪,只怕连人家塞牙缝都不如。所以我来护送,不必感谢,不必感谢。”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包胤说着,摘下马槊,道:“将军,我去会会他。”
张孝武说道:“让他们离我们一箭之地,否则杀无赦。”
包胤骑马过去,告诉他们不必护送,若靠近一箭之地便杀无赦。
刘厚冷笑一声,顾左右道:“刘栋,带你的人过去,我偏偏要看看,距离他们一箭之地怎么了,我就不相信他们敢动手。”
刘栋是刘厚的堂弟,得令之后立即带着手下什队出列,许许抢先走了过去,并且嚣张地笑说:“塞北鬼卫么,不过如此。”
包胤策马转身回阵,众乡军哈哈大笑,此时突然看到鬼卫集体列阵搭弓。众乡军内心一阵紧张。
刘栋转头看了一眼堂兄,刘厚道:“走过去。”得了刘厚的支持,刘栋喊道:“别怕,跟我靠过去,我就不信了,他们敢跟我们硬碰。”
张孝武道:“雁翎阵,我为阵首,夏铭左翼,包胤右翼,贾斯也王一瑾护我左右。”
“喏!”
“羽箭准备,缓步提速,前进百步再提速,注意阵型。”
“喏!”
“哒哒哒哒……”
鬼卫八十四人战马开始提速了,虽然他们并非骑兵营,可塞北军士人人都会骑马射箭,虽然骑射不如骑兵营,可也弓马娴熟。
“哒哒哒哒……”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反倒是刘栋害怕了,他频频回头看向刘厚,但刘厚依旧自信。刘厚的自信在于他们人多势众居高临下,且他打着迎接的名义,“护送”面圣队伍。难道张孝武嚣张到连袍泽都敢杀害?刘厚自然不知道鬼卫在代州城杀了门官一事,汾阳侯根本没有把自己的遭遇说给他听,若是刘厚知道张孝武的性格,只怕就不会做出这个让他后悔的决定了。
“相距三百步。”王一瑾喊道。
“二百五十步。”
“二百步。”
“一百五十步。”
“一百步。”
“八十步——射!”
“嗖——”
“嗖——”
“嗖——”
近百羽箭飞去,又准又狠的羽箭顿时将那二十六人的什队笼罩起来,箭锋加以骑兵冲锋速度,让羽箭速度极快。那二十六人第一时间被射成了筛子,每人身中六七支羽箭,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钉死在了原地。
刘厚傻眼了,他顿时意识到,对方把他们当做犬夷,这种作战方式,他曾经在两狼关狼卫军阵中练过。刘厚也曾经在狼卫军中从军五年,五年之后便还乡,并被汾阳侯明任发掘提拔。对方的雁翎阵最适合破阵,但最强调阵首,阵首非但是死士还是全军最勇猛的人担任。
然而敢做阵首之人,又岂能是如此武艺,只是一眨眼时间,对方已经靠近了,堂弟刘栋与二十五个手下全都死了。
鬼卫随后射出三轮箭雨,三轮之后张孝武下令:“藏弓!拔刀!”
“拔刀!”
“圣汉——”
“万年——”
“杀——”
“杀——”
张孝武一马当先冲杀过去,在他的身后,其余军队亲卫眼神之中充满了斗志与决死的气势,他们越过了二十六具尸首,直杀杨泉府上前守备乡军。
第三百七十九章?代州土匪
杨泉府守军根本就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反杀过来,实际上很多人都是来凑数的,甚至他们身上穿的军服都是临时从库房中拿出来充数,目的就是为了恐吓住对手。然而对手没有被恐吓住,反倒杀了过来。
“啊!”
“跑啊!”
“死人啦!”
“哒哒哒哒……”
张孝武斩马刀一挥,三个挡在他面前的人便成了六段尸身,他直取刘厚,那刘厚刚刚举起长斧,不知是该抵挡还是该转身逃走,便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压在自己身上,然后便感觉天旋地转。
张孝武将他连人带马砍成两段,随后马不停蹄地将杨泉府守军杀了个对穿。他大喊道:“掉头!”
当亲卫调转马头之后,却发现除了官路上一排排尸首,其余守军四散而逃,藏身与林中,别说武器兵刃,他们甚至将军装都扔了,一个个恨不得爬到树顶山顶,唯恐自己跑得慢了身体碎成两截。
一百余人,死于此番鬼卫的冲锋之中。
敌人没了,鬼卫一时之间有点恍惚,不知是前进还是其他。
王一瑾问道:“将军,现在我们……干啥?杀回去吗?”
“还杀个空气,都跑没了。”张孝武笑道,众军士刚刚提起杀意,却只看到敌人土崩瓦解逃入山林,仿佛蓄力一拳砸在稻草人身上一般难受。
包胤气道:“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他扯着嗓子对那些逃入山林中的代州军大喊:“来啊,继续战!不要怂!”
代州军跑得更快了……
鬼卫为骑兵,自然不肯入山林中追击,张孝武便下令返回车队,他们看着地上的尸首,表情不屑。不知他们有了什么鬼胆子,居然敢在此阴人,也许他们觉得自己的阳谋让别人无可奈何,可这些人也太单纯了,鬼卫是什么军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是从尸山中杀出来的。
阮清文此时才在两个士兵的护送下骑马赶了过来,他看着一地的尸体,只能摇头叹气想办法弥补。他先前没有阻止张孝武大开杀戒的原因,是他也看得出来,这些代州军不怀好意,上千人的队伍护送他们,若是他们半路上动手,鬼卫必定吃大亏。而以张孝武的性格,必定不会受制于人,一定会先下手为强。他想到过张孝武前去虚与委蛇,然后趁机擒住那敌将,怎想到张孝武摆开阵势直接掩杀过去,直接杀散了代州军。
——这就是张孝武的作风。
阮清文的马蹄越过一句句一刀两断的尸首,来到张孝武身前,说:“将军,为今之计,只能先弹劾代州军试图行刺与你。”
然而张孝武的思想显然不和他在同一频道,他看着那些尸体和四散而逃的代州军,冷笑一声:“中原守军,如今怎地变得如此无用。”
王一瑾道:“中原守军经常对应付匪患与民乱,平日欺压欺压百姓,自然养成了欺软怕硬的习性。他们打仗不行,但阴人却在行,昨日汾阳侯打不过便跑,回去之后连夜叫人。若是咱们带着这些尸体回去与他质问,他只会说不知情罢了,而且还会倒打一耙说我们欺压代州军卒。”
张孝武皱着眉头道:“这些混账玩意,除了一肚子坏水能坑害自己人,便是欺压百姓了。死就死了,死的反倒轻松了,烧了一些祸害。”
阮清文道:“但代州军也多为百姓子弟,其实他们也是平民。这些亡者,哪里有什么士族,都是平头百姓啊。”
张孝武道:“终有一日,我将消灭这士族制度。”
“何其难也啊,何其难也。”阮清文苦笑,“圣太祖建立士族制度,便是为了巩固江山永存,帝国三百年,这士族制度已经根深蒂固。”
张孝武道:“阮先生的意思,这士族制度在三百年前并不存在吗?”
“对,三百年前并没有士族制度。”阮清文道,张孝武若有所思,阮清文道:“等一下我来写奏折,告发代州军恶举。”
张孝武却道:“不必如此麻烦,就说吾等途径代州杨泉府,巧遇杨泉府守备剿匪,双方酣战之际,鬼卫出现并杀散土匪。然杨泉府守备——这人叫啥?算了,不重要,总之杨泉府守备不幸阵亡,吾等携带其尸首回城。”
阮清文愕然道:“还可以这么写?”
张孝武道:“要不然呢?”
阮清文一拍额头,大笑道:“将军之机智,胜过我千百倍。”
张孝武道:“阮先生夸张了,哪有千百倍,最多十几倍吧。”
阮清文:“……”
杀散代州军只用了片刻,然后收敛他们的尸首却用了一个时辰,主要是他们的尸体都成了两截,贾斯也还趁机带着几个人抓回了三十几个俘虏,一问才得知他们是杨泉府大户人家的护院,昨天就被集中起来分发了军服和礼物。护院们以为土匪攻城或者入山剿匪,便并未在意,直到看到鬼卫旗帜才明白,今天是来给刘厚刘大人撑场面来着。可即便如此,大家也知道双方不可能打起来,毕竟都是官军,残杀幕僚是要被诛杀的。
然而护院们万万没想到,鬼卫直接杀过来了,连谈都没谈——太凶残了。
“代州最大的土匪武装,是什么?”张孝武问。
“是清风寨,清风寨在清风山,清风山是代州府、杨泉府和珲州的博阳府交界地,清风山有八百八十八座山峰,官军数次围剿而不得。”
“那清风寨干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儿?”
“抗税。”
“除此之外,是否伤害百姓?”
“这个……倒是不曾,人听说清风寨只杀贪官不杀百姓。”
“有意思……”张孝武摸着下巴笑道,“你们这些人回去之后只管宣传,清风寨杀了欺压百姓的官军,并将恶霸,这武将叫什么?”
“刘厚。”
“你们要对老百姓说,刘厚是被清风寨杀的。”
那人犹豫一会儿,说:“可……可……大家都看到了。”
“那你们就是记错了,若是有人胡说八道,污蔑刘厚等人为朝廷战死的功绩,官府大可直接杀了就是。”张孝武不屑说。
第三百八十章 刘厚之死
因为距离的原因,逃溃的杨泉府守军尚且暂时并未回到杨泉城,所以杨泉城内的官府和百姓对刘厚被杀一事暂时不知情。于是张孝武便立即下令,由包胤与贾斯也带着五十个人,并押送这三十多个俘虏提前回城,当先宣传刘厚带兵剿灭清风寨而丧命的消息。
比起这个时代,张孝武更知道舆论的重要性,古代说三人成虎,近代说悠悠众口,实际上很多消息还都是被迫接受。
历史上最著名的就是唐太宗修史,一方面将隋朝皇帝写得昏庸无道,一方面将自己一个胡化汉人写得伟大光辉,还将自己做的丑事全部抹除。将隋朝的坍塌建立在昏庸无道上,而隋朝之所以坍塌的重要原因,就是隋朝开创的科举制度彻底取代了由名门望族垄断官场的世袭制度、举荐制度和九品中正制等制度,触怒了全国所有权贵与家族,继而遭到军阀集团的倒戈。
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给朝廷一个什么交代,给百姓一个什么交代。张孝武知道朝廷因为金衣卫的存在,一定会知道真相,也知道前因后果,所以他并不着急,也没想着后悔。
朝廷需要的,是一个为国尽忠的英雄,而不是党同伐异的庸官。
当然,张孝武并没有有恃无恐,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告诫朝廷中那些敢于欺压自己的人,和他作对的下场只有一个,死。
不用说什么精神征服对手,因为人们对于仇恨的记忆远远大于恩馈的记忆,所以才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说法。张孝武面对对手,只用一种办法,就是肉体上消灭对手,尽管这个办法后患无穷,可快意恩仇,不让自己受气。张孝武宁可后面面对麻烦,也不想着窝窝囊囊地活着。
但杀了刘厚,要先抢占舆论阵地,将刘厚的死退给别人。张孝武招来陈关西,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陈关西立即率领一伍人马离去。
随后众人继续赶路,在天黑之前来到杨泉府聂县,聂县已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当看到鬼卫大军之后,城门上竟然挂起了白旗。聂县县令哭丧着脸出城迎接,毕恭毕敬道:“聂县县令陈晓,供应塞北将军一行。”
“哦,你知道我?”
陈晓道:“张将军大名早就传遍了中原大地,下官虽然区区七品知县,也是知道张将军名震塞北杀灭犬夷的英雄事迹的。”
这个县令倒是有意思,没有学其他官吏一般排挤与他。
张孝武等人再休息一夜之后继续赶路,次日傍晚终于抵达杨泉城,此时的杨泉城早就被鬼卫控制,包胤带着十几个人守着城门,贾斯也带着十几个人守着杨泉府军备大营。好么,三十多人便占了一座城,简直不可思议,然而更不可思议的是,杨泉府知府一脸恭笑地迎接张孝武一行。
人的笑容是真是假,很容易看出来,阮清文说:“这个马知府是真心欢迎我们,你看他的笑就从没停过,两只眼睛都快飘起来了。”
张孝武低声问:“可知缘由?”
阮清文道:“大概是这刘厚欺压知府吧。”
“守备其他知府?”
“对。”
“守备敢犯上?”
“天高皇帝远,守备只是听从配合本地知府,但他受命于代州守将。”阮清文道,“圣汉为了避免出现军阀寡头,文官与武官时两套体系。”
“但在边塞……”
“边塞不同,边塞因长期面对犬夷威胁,这才有武官管辖文武,而在中原,大多数情况都是武官听从配合文官,却不隶属于文官。”
“原来如此。”
晚上马知府设宴款待,张孝武本不愿赴宴,毕竟他与马知府不熟,唯恐他暗中加害。但马知府亲自邀请,热情地将他拉到本地最大的青楼酒家饮酒听乐,反倒让张孝武心中奇怪。马知府见状,笑着解释了自己高兴的原因。
张孝武才知道,原来马知府与杨泉府守备刘厚矛盾甚深,马知府是三年前从徐州调任代州杨泉府的,他本是益州人,在此毫无根基,而刘厚在此十多年,根深蒂固。原本二人应该和睦相处官官相护,只是这刘厚性格桀骜冲动,不把别人放在眼中,尤其是背靠汾阳侯,更是行事肆无忌惮,根本不在于这马知府。
马知府来到杨泉府时,竟然被守门的乡军逼着要了入城税,当时气得马知府几夜睡不着觉,而事后刘厚不过是将钱送了回来,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二人矛盾由此而生。
等马知府执掌衙门之后,更是知道刘厚这个人,此人贪酒好色敛财,经常搞得杨泉府民怨沸腾,许多百姓前往知府衙门告状。自古以来民告官都要先打二十板子,可以说极难成功,毕竟官官相护,可这刘厚不愿搭理马知府,自然不理会马知府的警告。刘厚不但不收敛,反而嘲笑马知府胆懦弱,被百姓胁迫,哪里像一个做官的。
马知府将此事报给了知州大人,但知州大人与汾阳侯沆瀣一气,反倒责怪马知府初来乍到不懂官场规矩,还警告他若是再不与刘厚好好搭档,便弹劾其扰乱代州。
马知府这才知道代州官场水有多深,只能暗叫倒霉,装作一个鹌鹑一样心谨慎地为官。
如今刘厚被杀,马知府在杨泉府再也没有政治对手,自然欣喜若狂。席间马知府喝了许多酒,絮絮叨叨地说了自己这么多年受到的委屈,张孝武虽然陪酒甚多,但并未喝醉,倒是与杨泉府衙门上下认识了起来。
马知府酒后大笑道:“张将军,刘厚只能说倒霉之际,这么多年刁蛮惯了,竟然招惹清风寨,哈哈哈……他活该啊活该!”
张孝武笑而不语,清风寨在代州西南,而刘厚死在了杨泉府与代州府交界处——此处是代州正北——马知府明知刘厚死因,却仍旧认定刘厚死于攻打清风寨,只能说明马知府也极力掩饰刘厚之死,他不愿意自己的地界上出现官军内斗。
马知州酒量不好,很快醉了,次日醒来,得衙役通报说:“刘厚一家,昨夜被入城的土匪杀害,十七口死于非命。”
“下令查封刘厚家产!”马知州脱口而出,随后忙改口道:“保护现场,保护刘厚家惨死的现场,绝不能让人破坏,免得我们找不到贼人。”衙役面色古怪,转身离去。
第三百八十一章 故人之子
张孝武知道刘厚全家被诛杀的消息时候,已经是次日中午了,昨晚虽然马知府先是喝醉了,可杨泉府衙门其他官员却在酒桌上坚持到底。这些地方官员虽然能力不行,但酒量非常强,张孝武等人并未放松警惕,所以喝得不进行,却也架不住他们轮番劝酒。
众人睡到了次日中午,总算好好休息了一夜,但次日衙门府的衙头便面色古怪地上门询问。张孝武这才得知,原来昨夜刘厚一家十七口竟然被灭门了,上到八十老母,下到五岁幼子。刘厚好色归好色,却只将妇人养在外门,不带到家中,所以他的老母和妻子以及嫡子下人等都被杀了,反倒是养在外门的妾和庶子幸免遇难。
根据这种推断,衙头说极可能是鬼卫所为,他们不知道刘厚在本城的其他侧室,于是只是杀了刘厚的老母妻子。再加上昨夜鬼卫入城之后,为了防止刘厚手下报复,继而控制住了杨泉城的守军,所以马知府更加确定是刘厚所为。
当然,马知府虽然认定是张孝武让人干得,目的是为斩草除根,可他不能向朝廷汇报此事,便写了奏折,说此乃清风寨所为云云,但还是派衙头向张孝武通风报信。
见那衙头面容古怪,张孝武哭笑不得,道:“你们怀疑我干的?”
衙头忙说:“不敢!不敢!”
夏铭道:“吾等昨夜在驿站之中,始终未曾离开,驿站内驿卒可以作证。”
衙头连忙道歉道:“在下并未怀疑。”
王一瑾道:“你那表情分明在怀疑。”
张孝武苦笑:“马知府怎么说?”
“他说是清风寨的逆贼所为。”
“你们都当做借口?”
“不敢……”
“说实话!”
那衙头点头道:“大家说,能悄无声息将一十七口灭门的,一定是本事非凡之人,整个杨泉府都没有这样的人。除了……外人。”
夏铭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质疑道:“所以你们内心认定是我们干的?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我们有必要这么做吗?”他本来长得就仇,再加上半边脸上带着一块面具,眼中带着戾气,顿时吓得那衙头后退几步坐在地上,惊恐道:“不敢不敢——不,不会不会,绝不是你们做的。”
“别吓唬他了。”张孝武将夏铭拉到身后,解释说:“鬼卫还不至于连五岁幼儿都杀,而且昨晚我们住在驿站,哪里会出去杀人。驿站驿卒和周边的邻居可以作证,我们没有外出。至于在军营和城门的鬼卫,更是与乡军相互监督,根本没有机会。”
驿卒们也纷纷证实他们的清白,衙头连忙致歉,说:“这刘厚一生得罪人太多,也是活该死后被人灭门报仇。”
张孝武没干过这种事,他不会偷偷派人去人家家里灭门,他如果想杀刘厚,就会明着杀他,而绝不会暗中下手。
可他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尤其是清风寨在杨泉府有十几个暗哨,这些人都是清风寨的内应,分别负责销赃、采购以及打探消息等等。
清风寨虽然只是一个土匪山寨,但寨主却深谋远虑,早早地做好打算。一旦城中有任何响动,清风寨能及时做好准备,几日之前刘厚集合了上前兵丁,可是吓了清风寨好大一跳。刘厚集结好了大军之后却向北出发,仿佛并未有攻打清风寨的意图,但内应说,刘厚并未说明要攻打谁,只告诉属下说,会迎接一场恶战。
清风寨大寨主宋冲认为,杨泉府唯一能称之为一场恶战的,便是攻打清风寨,所以宋冲认为刘厚是想声东击西,便下令严防杨泉府守军。一日之后他们得到了消息,刘厚战败被杀——清风寨傻眼了,寨主亲自带人来到杨泉府查明真相。
宋冲带着清风寨十八罗汉入城后不久,便得知杨泉府知府出城迎接鬼将张孝武,又听闻这刘厚之死是因为攻打清风寨,反倒被清风寨所杀。宋冲等人气得哇哇大叫,他们什么时候杀了刘厚,又什么时候背下这个黑锅。好在当日逃走的人太多,清风寨从逃回的地主护院口中得知,那刘厚因为不知天高地厚,想要截杀鬼将张孝武,反被其杀害。
“杀得好,杀得妙!”宋冲大笑不已,几个兄弟们甚至激动得哭了起来。
清风寨中许多人都是被刘厚逼得家破人亡落草为寇,而刘厚经常以剿灭清风寨为借口勒索百姓钱财,导致清风寨与刘厚宿愿甚深。
“刘厚已死,但刘厚家中一定埋藏许多钱财,寨主,不如我们……”
“这条蛀虫,必须杀了他,但不要动钱财。”
“为何啊寨主?”
“钱财是事,此番杨泉府守军损失惨重,将来我们随便攻打一户为富不仁的地主便是,眼下鬼卫在城内,我们携带金银容易被发现。”宋冲是个聪明人,要求属下不得窃取刘厚家中一分一文。当夜,清风寨众人便连夜冲入刘厚家中,将刘厚家中上下十七口一同杀害。
杨泉府众人见敌人只杀人,为谋财,便心中误以为杀害刘厚家人的是鬼卫,是张孝武下令斩草除根。
张孝武将杀害刘厚一事诬陷给清风寨,清风寨一报还一报,将杀害刘厚家人一事诬陷给了他,以至于杨泉府衙门虽然表面上恭听张孝武说此时与鬼卫无关,内心却认定了是他所为。杨泉府的衙役与衙头们没有继续深查下去,他们唯恐被鬼卫斩杀殆尽,马知府以江湖侠客报仇为名,发了一个乱七八糟的通缉令,并上报给朝廷和知州大人。
张孝武知道再怎么解释也于事无补,索性便不去解释。鬼卫休息半日之后,正准备离开杨泉城,此时阮清文却神色激动地跑来,大笑道:“足慰平生,足慰平生啊。”
“阮先生你这是捡到钱了?”王一瑾笑道。
张孝武莞尔道:“能让阮先生失态,一定是发现了不得的事,我猜上一猜。”
阮清文笑道:“那你猜一猜,若是猜中了,我重重有奖。”
包胤与贾斯也拉着夏铭也凑了过来,说:“我们猜中了也有奖?”
阮清文捋着胡子道:“自然有的。”
张孝武道:“阮先生出身富贵,又曾经贵为顾军师幕僚,因此绝不会因为一点钱财之事惊喜。”
包胤道:“那可未必,若是钱足够的话。”
贾斯也笑道:“你以为谁都像你啊。”
张孝武说:“非是钱财,哪有如何?人生追求无非财贵气色罢了,不是财,不是贵,阮先生也没有什么顺气之事在路上——啊!我明白了,阮先生是相中了一位女子?!恭喜贺喜,阮先生在木城孤身一人,我早就觉得你应该纳妾陪伴了。”
王一瑾立即鼓掌道:“我支持阮先生纳妾。”
“纳你个头!”阮清文哭笑不得,随即解释起来,原来阮清文寻到了故人之子,而这故人之子,还是阮清文的启蒙老师康慎的独生子。
康慎早年受宁王之乱的连累,最终被流放到岭南,早就与阮清文失去联络。康慎被流放岭南之后,恰逢执官知道康慎学识非凡,岭南百姓多为流民、犯人、蛮夷,需要中原教化,便由康慎做了当地的教谕。康慎便在岭南教授百姓中原文化,传播文明,因教导百姓有功,太乾二十年时便被免除了罪籍,成为岭南百姓。
康慎之子康天恩五岁时便与全家流放岭南,自幼受到父亲精心教育,文采飞扬,他十八岁便考取了解元,十九岁中会元。然而二十岁时父亲康慎病逝,康慎深知朝中多危险,便临终前要求康天恩不再继续参加科举,平生只做吏不做官。
康天恩无奈答应了父亲,便经过康慎老友推荐,前往杨泉府的教学司吏,负责教授考评的书吏。
教学司放简称教坊,是负责管辖一府之地科举和教学的机构。圣汉科举考试分为三级制度,乡考、州考和国考,乡考是指一府内所有考生参加的考试,考中第一名的称之为解元;州考又称为会考,考中第一名的称之为会元;国考则是在全国选拔九十人,中者称之为举人,而后这九十人再进行科举,分天地人三榜,入翰林院学习为官之道,其中前三十名及天榜三十名入御书房,由皇帝亲自教谕,而国考第一人称之为状元。因此若有人先考取了解元,再考取了会元,最终中了状元,被称之为连中三元,连中三元者必将记录在历史书册中,并广为传颂全国各大私塾教坊。
如今康天恩不过二十六岁,早早娶妻成家,但因为只做吏,家境贫寒勉强维持。而康天恩认为当年可以连中三元,载入圣汉史册,却因为父亲去世,自己既要守孝又答应只做吏不做官,造成如今窘迫。
康天恩本不愿求助阮清文,可如今家中太穷,其妻说家中粮米已经不足以支撑到下个月,望着饿得嗷嗷痛哭的儿女,康天恩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他早就认出了阮清文,也知道父亲的这个优秀的学生,最终弃文从武追随顾雍,他不想求助阮清文,却不得不求助于他。
阮清文拉过来康天恩,向众人介绍,张孝武却紧皱眉头,将众人带回屋内,苦笑道:“阮先生,此时鲁莽了。”
“将军何意?”阮清文不解。
张孝武道:“我们杀了代州杨泉府守备刘厚,又杀了他一百多手下,他们虽然因吾等尚在而不敢反弹,可若是我们走了,他们势必会报复。你将康先生带来,岂非将恩师之子置于危险境地?”
阮清文大惊失色:“这……我万万未想到此事啊。”阮清文被康天恩找到时,只想到了能与昔日恩师之子会面,却未想到带来的后果,这便将危险带给了康天恩。但此时,阮清文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之处,焦急万分。
反倒是康天恩上前拘礼,道:“无妨,无妨。张将军,在下寻到阮师兄,便是心存毛遂自荐之意。”他摊开衣袖,苦笑道:“将军看我,已然穷困潦倒一无所有,家中幼儿无粮可食。此番不怨阮师兄,我别无他法,只能举家投靠。还望将军不弃,收容一介书生。”
张孝武上下打量了这叫做康天恩的书吏一番,见他衣服虽然破旧但很整洁,虽然有补丁可补丁上的针线却绣的极好,可见此人平生喜欢整洁,生活规矩极好,是一个自律性非常强的人,而针秀极好,足见其夫妻琴瑟和鸣恩爱有加,也可见此人的品性极佳,即便如此聘请,其妻子始终对他呵护如初。只是一打眼,张孝武便断定眼前这年轻人,既有野心又能自律还有一定的操行,而他毛遂自荐的方式,也让张孝武这个武人大生好感,于是便问道:“你如今乃杨泉府书吏,难道不知投奔与我,随时面临生死选择?”
康天恩笑道:“张将军严重了,良禽择木而栖,康某一介书生罢了,名如草芥。只是不忍家中妻儿饥饿,人活一世,不能给妻子儿女富贵也就罢了,总不能让他们饿死荒野吧。”
张孝武道:“你有何特长?”
康天恩想了想说道:“除了读书,别无他长,唯有伴随父亲身边时学习如何治理民政,修建水利,教化百姓学生而已。某家的本事,实在不足一提,愿意做将军书吏而已。”
阮清文道:“师弟你是谦虚了,若是你参加科举,连中三元者必定是你,未来宰相也未可知。”
康天恩道:“我父亲深陷宁王之乱,我乃罪臣家属,又岂能受到重用。父亲当年正是看准了这一条,担忧我做官越大,未来被人抓住把柄越深,攻击越加凌厉,这才不允许我继续参加科举。”
张孝武想了想,说道:“带着你的家人,随我们赴京吧。”
康天恩大喜,长揖到地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随即,将早已写好的告别书信交给了衙门,并与发妻儿女们匆匆打点好了行礼,随着鬼卫大军离开了这杨泉。随着康天恩离开杨泉远赴京师,杨泉府重新平静下来,可这平静,不久便被清风寨破城所打破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赴清风寨
从杨泉府杨泉城向南出发之后,众人发现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差,而山路林路越来越多,鬼卫众人也不得不更加心翼翼。
此时的路上,陆续有白骨和新死的尸首出现,有的是饿死的,有的是得了病病死的,大多都是流民。张孝武唯恐瘟疫感染队伍,便下令车队远离那些尸首,并且在每次休息时,强调士兵上下搜索水源周围五里以内,若有尸首倒在在水中,此水源一定不能饮用,若没有尸首,也必须煮沸之后方可饮水。
如此心谨慎之下,队伍终无一人感染。
再行两日,众人终于来到珲州、代州与雍州的交界清风山,望着那绵延起伏的清风山山脉,张孝武内心担忧不已。
从代州到珲州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穿过清风山的山林道路,当然,大家也可以绕过清风山,只是绕行需要大家多走半个月。
张孝武招来康天恩,询问他是否了解两条道路,康天恩说清风山山路其实也是官路,只是依山而筑,容易遭到埋伏。而绕山道路也不安全,尤其是当下瘟疫横行,路边死尸更多,容易感染士兵。
“报!陈大人回来了,还带来了一群人。”王一瑾喊道。
“闷油瓶找到清风寨了?”张孝武笑道。
原来陈关西提前离开鬼卫,目的便是快马加鞭赶到清风山寻找清风寨,向其表达合作之意。而不凑恰的是,清风寨寨主宋冲因为刘厚集结了兵马,便率领人马离开了清风寨,当先来到了杨泉府,如此双方错过了碰面机会。
好在宋冲的人行军迅捷,不像张孝武等人保护着自己的商队,行路缓慢,宋冲刚刚回到寨子,便遇到了在寨中做客的陈关西。陈关西找到清风寨之后,受到了清风寨的款待,等宋冲返回之后,陈关西随即表达了鬼将对他的敬仰之情和合作之意。
宋冲自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山大王,但秉持着替天行道匡扶正义的意志,在百姓心中名声好过官府数倍,如今忽然得到鬼将的垂青,顿时大喜不已。随后,宋冲便与陈关西一道下山迎接张孝武等人,刚刚出清风山,便遇到了鬼卫一行人。
陈关西立即引荐宋冲,张孝武下马上前,拱手道:“久仰宋寨主大名,义薄云天,今日得见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宋冲见对方一个堂堂三品武将竟然下马相迎,感动不已,三两步跑上前来笑道:“张将军过誉过誉了,某家不过是一个苦命人,集合了一群同样苦命的兄弟,逃入山林落草为寇,实在称不上什么英雄。若张将军不弃,还请入清风寨休息片刻,兄弟们歇歇脚。八百山林的清风山中山寨众多,容我一一通报,让大家护佑张将军过清风山如何?”
张孝武道:“若是如此,只是麻烦了宋寨主,先之我心中过意不去,过意不去啊。”
“张将军,你是英雄,护佑中原文明,我们能替你办点事儿,乃三生有幸。”宋冲激动道,“将军一定不要拒绝,现在还请稍稍休息一下脚力。”
“如此有劳宋寨主了。”
“将军客气,请。”
“请。”
清风山不是一座山,而是山脉中最有名的一座山,山上有一座千年道观清风观,清风观不问世事,不问争斗,专心修道,不理凡间。清风寨并不在清风山中,而是在一座山谷之中,此山谷坐落于山中,四周山峰做城墙,中间有溪流流淌而过,当真是一处鸟语花香静谧优雅之地。
若不是因为清风寨百姓在此生活,张孝武简直觉得此地便是桃花源处。
鸟语、花香,醉清风。
难怪此处被叫做清风山。
张孝武等人来到此间之后,宋冲介绍此地原本称之为清风谷,清风寨坐落于此之后,便改名为清风寨了。
当年发现清风谷的是清风观的道人们,那些道人眼看朝廷苛政猛于虎,百姓被各种赋税逼得走投无路,不得不逃入山中躲避衙役,于心不忍之下便将灾民安置于此山谷之中。于是清风谷内生活的逃难百姓越聚越多,便形成了最早的村落,而百姓们之后便自发地组成了清风寨。
如今的清风寨寨主宋冲是清风寨的第三任寨主,第一任寨主因为反抗官府的围剿,与官府作战时被杀死;第二任寨主本是江湖大侠,带领众人反抗朝廷,但却因为深信叛徒而遭到出卖,被官府活捉之后凌迟处死;宋冲原本是一个镖师,因为走镖被劫,无奈落草为寇,被第二任寨主重用。后来,第二任寨主惨死,宋冲便接了他的衣钵,成为清风寨的大当家。
“我本应该对官府忌惮,但我却对将军深信不疑。”宋冲说。
“为何?”
宋冲道:“除了张将军大战犬夷,护佑中原文明,招募中原武林侠士,最终打得犬夷丢盔弃甲逃回北方之外,还因为张将军出身。”
“我的出身?你是说我是一介草民出身吧。”张孝武笑了两声,“那刘厚也是出身平民,你们却不信任与他。”
宋冲摇头笑道:“因为我出身镖行,而将军也出身镖行,你我算是同宗同源。”
张孝武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对,我们可是同行,不过我阿爷是镖师,我还没资格做镖师,只在镖行里做一个镖手。”
“我之前只不过是个趟子手,哈哈哈哈……”
张孝武惊讶道:“宋寨主竟然是趟子手?佩服佩服!”
宋冲大笑不已,心说还真遇到熟人了。
镖局往往有一支或数支镖队,幕后老板叫做东家,总负责人叫做大掌柜,负责所有镖队的叫做总镖头,负责一支镖队的叫做镖头。一支镖队由一个镖头,几个镖师和十几个镖手组成,所谓的镖手是镖师的徒弟或者镖局的雇员,但能力不如镖师。因为镖师是可以与镖头商议或者负责走镖的一部分,而镖手只能听令。镖手也分各种工作,有在前方探路的趟子手,有赶车的车夫,有扛旗的旗手。镖手也有高低之分,镖手中地位最高的便是趟子手,因为他们必须要懂得绿林切口,在前方开路的时候,遇到劫道的首先要对上切口。
而镖局走镖,需要三个本事,一是靠山,二是人脉,三是功夫,趟子手是整支队伍最前的人,自然要八面玲珑一些,若是一个莽夫憨郎做趟子手,甚至可能引发冲突,给镖队带来不可预估的损失。
两人进入山寨之后,张孝武饶有兴趣地观察了山寨的内部,山寨前方是练武场,后方是农舍,最后则是农田。清风寨的农田面积大约只有一百亩,而出来迎接的百姓就有四五千人,这些旱田根本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因此寨子虽然名声在外,却非常贫穷。
张孝武眼看着一群孩光着身子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这群精兵强将,比起鬼卫武装到牙齿而言,清风寨简直穷酸到了极点。
康天恩在张孝武身边声说:“寨子里的百姓远不止于此。”
“其他人呢?不好奇出来观看?”王一瑾问。
康天恩很不好意思地说道:“很多人家只有一件衣服,所以……夫妻二人换着衣服出门,另一个人应该是在家里。”
“啊?”众人皆惊讶不已,不是说山大王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怎么会穷得只剩下一件衣服?
康天恩解释道:“清风寨说到底是一个土匪城寨,官府对其禁运,不允许百姓与商人和他们交易,所以他们只有所有东西都缺少,甚至包括粮食。”
张孝武听在耳中,心中微微一叹,这才是真正的山寨,这才是真正的土匪窝,而非人们想象中的花花世界。不说这山寨了,张孝武前世的时候曾经去过威海旅游,当初大力开发威海楼市,建立了许多海景房,他的一个同学就被销售说动了心,在威海买了两套海景房。可惜海景房周围只有海景房,没有商店、没有医院、没有学校、没有市场、甚至没有公交车站,通往海景房区的只有私人承包的汽车。
没有了贸易,住在海景房的人全都得饿死,以至于威海海景房成了全国最大的骗局,数万来此投资的人哭喊着甩卖,却始终卖不出去。缺少贸易,再好的房子也是一个坟墓。
清风寨山清水秀,可惜作为土匪窝,一直以来被军事和经济的双重制裁,虽然名声甚好,可也只剩下名声了。
来到聚义厅,张孝武率众人落座,此时见到清风寨的十八好汉,各个都精干黝黑,远没有想象中那么恣意。看来山寨生活表面风光,实则艰难至极,就像是陕北红区一样,一切都要自己自救。可土匪有没有人家陕北红区领导们的智慧,所以生活越加窘迫。
双方各落座之后,一时之间没有话说了,张孝武忽然想到自己栽赃给清风寨,便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说道:“宋寨主也知道我们此次登门的意思,实则前来道歉,刘厚之死与清风寨无关,可冤枉给了你们,实在是抱歉抱歉。”
宋冲见张孝武心中坦荡,顿时一暖,忙说:“张将军如此坦诚,羞煞我等,羞煞我等。”
“为何这般说法?”张孝武奇道。
宋冲将自己带人杀了刘厚一家十七口之事说给众人,张孝武等人哈哈一笑,阮清文道:“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
张孝武道:“总之此事是我等引起的,理应我等赔礼道歉才是,这样,我等别无余资,倒是有些精盐。一斤,分出两车精盐与众位英雄,作为我们的道歉诚意。”
宋冲等人忙推辞起来,张孝武说不必推辞,此乃我等心意,宋冲等人自然缺少精盐,这一车精盐解了燃眉之急。见张孝武如此大方,宋冲忽然想到自己有一件礼物,便在心腹耳边耳语一阵,随后心腹跑到宝库,拿来一把铁锏。
那宋冲笑道:“这把铁锏乃是一个逃亡武将所用,他逃到清风山后便一病不起,后死在了清风寨。他没有透露自己的性命,反倒说这把铁锏叫做紫金锏,乃天下铸造大师欧阳子穷极一生铸造而成,本打算献给宁王,岂料到宁王谋反,被诛杀全家,受牵连着不计其数。此人杀出重围,东躲西藏,最后流落清风山。所谓宝剑配英雄,这把紫金锏我等无人能用,我看将军骨骼惊奇,便送给将军做礼物。”
张孝武单手接过紫金锏,险些掉在地上,顿时大吃一惊,这紫金锏怎地如此沉重,甚至其重量超过了一般朴刀。他忍不住咦了一声,赞叹道:“紫金锏果然不一般啊,这……”他抽出腰刀,与紫金锏奋力一磕,只听得当的一声,腰刀竟然从中断开,顿时惊住了所有人。
张孝武右手拎着紫金锏,向地上石块上奋力砸去,又听到叮的一声,那地下的石块竟然被砸掉一块,露出裂纹来。
“好兵刃,好利器。”张孝武大赞道,众人纷纷贺喜。
而后张孝武又问这利器为何清风寨人不用,宋冲苦笑说清风寨那没有人有那么大利器可以单手持握紫金锏,因为紫金锏长四尺(一米二),重五十斤,非天生神力者不能使用。这紫金锏说到底是一个破甲神器,在战场中使用最好,平日打斗时若用它,还没等到靠近敌人,便被敌人灵巧闪躲近身杀死。
宋冲苦笑说,清风寨十八好汉,没有人能挥舞得动这紫金锏。
铁锏分为双铁锏与单铁锏,双铁锏三尺,单铁锏四尺,紫金锏是标准的单铁锏,可单手持握或双手持握,挥舞起来破甲破刃无可抵挡。铁锏比铁锤灵活,兵刃更长,因此很多人都喜欢用铁锏做武器。鬼卫军中铁锏用的最好的要数已经投奔了靺鞨的白皓,也就是阿莱阿库拓耶,不过白皓用的却是八瓣金瓜锤,即便用铁锏也是用双铁锏。
张孝武随手舞了两下,虎虎生风,引得众人一片叫好之声,张孝武也喜欢这铁锏,便道:“宋寨主美意,在下受领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路有白骨
正在说话间,听闻传报,说清风山四龙寨得闻鬼将张孝武做客清风寨,特地前来拜会,由于得到的消息比较晚,今天只来了六个山寨的好汉,这八百八十八座清风山内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山寨,不过大家彼此联系并不算多,宋冲也只是和周边几个山寨关系较好而已。众人一方面前来拜见这位大英雄,二来也想和鬼卫结好关系,难得有官府愿意与他们如此面对面对话。
当然,大家更愿意见识一下张孝武本人,毕竟鬼将在中原名气太大,张孝武战神形象着实名动中原,那些整日打打杀杀的山大王,心中对张孝武崇拜至极。张孝武本来打算休息片刻动身,可见到众英雄纷纷前来,便不得不停留下来,与众英雄们聊起绿林中事。
清风寨立即准备晚宴,别看清风寨穷,可是他们却不缺少肉,飞禽走兽打了一大批,尤其是寨中的猎户射箭功夫极高。先前缺少精盐,清风寨百姓缺乏力气,做的食物口感也不好,如今有了张孝武资助的经验,大家将食物做得极其美味。
鬼卫车上还有烈酒,张孝武便让人那是二十坛烈酒,与众英雄饮酒畅聊。
张孝武道:“承蒙诸位看得起在下,我听闻宋寨主为人仁义,想必他的朋友也一样护佑百姓,大家落草为寇实属无奈,但有一点万万记住,一定要学宋寨主一般不可残害百姓,否则遭到百姓唾弃之后,将来官府诏安时也不会诏他啊。”
众人听到诏安,顿时大感兴趣,毕竟能够重新成为国人,成为官吏,没多少人真的愿意做土匪。而张孝武谈到诏安,也不过是想到了《水浒传》里的故事,他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诏安的先例,换做任何一个朝廷来说,诏安土匪都是无奈之策。可对于圣汉帝国来说,清风山这些土匪着实不成气候,既没有什么威胁,又伤及不到国家稳定。
想到这里,张孝武便提出一个建议,说道:“想要朝廷诏安,必须先让朝廷意识到你们的作用,你们能否让朝廷看在眼中。若是你们只是草芥蝼蚁,朝廷自然不必重视你们,可若是你们让朝廷疼了……”
众人只觉得大妙,随后心中很是古怪,这个张将军听起来似乎在挖帝国的墙角啊?
休息一夜,次日宋冲带领十八好汉与其他寨主一通护送鬼卫穿过清风山,而沿路上时不时出现大小土匪,他们不是来劫道,而是来拜见张孝武。宋冲笑说,若是张将军将来在朝廷混不下去了,回到清风山,他们愿意公举张孝武做清风山总寨主,统领清风山三十六寨。
张孝武大笑,说道:“我乃平民子弟出身,将来必定受到攻击,若是真有落难之日,只希望大家不要捉了我送给朝廷就是。”众人大叫吾等必定奉将军为总寨主,此乃死约,张孝武笑着挥手与众人告别,离开了清风山,抵达珲州地界。
越向南行走,他们越是能看到更多的流民与灾民,珲州虽然曾经富裕,但如今却也陷入灾难之中,百姓生活艰苦,甚至一些百姓吃着榆树钱叶子拌着敷糠。
“军爷行行好吧。”
“军爷,给口吃的吧。”
“军爷,我们要饿死了。”
“军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军爷,你要老婆不?三块饼子就行,三块饼子,我女儿卖给你。”
“军爷……”
张孝武不忍心看着灾民,可是他们的粮食也不多了,给了灾民,他们又能吃什么,只能忍着怜悯下令驱散灾民。
半夜驻扎的时候,忽然营地听到一声惨叫,众人立即操刀子跑过去,见到一群灾民扛着一匹马就跑。等他们追过去的时候,见到那马已经被分尸了,几个灾民一边吃着生马肉,不顾他们的愤怒,低头啃食着,仿佛即便是被杀死死了,也要吃掉嘴里的肉,做一个饱死鬼。
“我杀了他们?”夏铭问。
张孝武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夏铭看了看众灾民,叹了口气说:“滚吧,将军不忍杀你们,你们要有自知之明,下一次,绝对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回到营中,张孝武睡不着了,坐在一块石头上,仰望星空,那漫天的繁星格外耀眼,照得四下透亮。
阮清文带着康天恩走了过来,张孝武问:“阮先生也睡不着觉?”
阮清文道:“睡得着才怪,这些灾民,就像一匹匹饿狼一般。”
康天恩却说:“将军,只怕用不了多久,杨泉府的百姓,也将会成为这样的饿狼。人若是饥饿起来,其实就不能称之为人了,那就是行走的牲畜。”
阮清文笑说:“惠也,你很了解他们啊。”
康天恩甩了甩头,苦笑道:“师兄可知为何代州内为何少灾民?”
“为何?”
“代州灾民早就逃入南方了,人吃人的事,早就发生了。”康天恩道,“易子而食,卖儿卖女,早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代州之灾已过,珲州灾难才刚刚发生。”
张孝武想了想,忽然说:“也就是说,代州百姓因为瘟疫和干旱早早逃亡,剩下的人反倒能活下来。”
康天恩道:“所以王朝更变时生灵涂炭,而过后五十年到一百年便是盛世天下,便是因为土地众多人口稀少,在此期间百姓拥有了广阔的土地,他们吃得饱穿得暖,娶妻生子烦恼尽去,岂能不盛世。”
张孝武问道:“康先生是认为战争与灾难,并未坏事?”
康天恩道:“事有两面,瘟疫带走了代州四成人口,不管是死亡还是逃去南方,却解决了代州人多地少的烦恼。代州原本土地贫瘠,养活不了那么多人,所以一旦人多地少百姓挨饿,他们只有一个办法,造反杀人。这就是所谓的大乱之后的大治,而大治之后必有大乱。”
张孝武听了之后,总觉得对方在诡辩,可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对方,既有道理又别扭,想得他脑子生疼。康天恩还要说话,忽然听到队伍中间幼儿哭声,原来是他的孩子饿了,连忙说声抱歉回去照看一下自己的幼子。
第三百八十四章 美人六十九
阮清文看到张孝武面色古怪,呵呵一笑,打趣道:“我这师弟……当真有才华,他因为诺言而不能科举,心中愤懑。”
张孝武问:“你觉得这是才华?”
阮清文反问:“为何不是?”
张孝武道:“你的师弟可是个狠人,你信不信?”
“狠人?比你还狠吗?”
“嗯,是的。”
阮清文道:“我却不信,他可是解元会元。”
张孝武道:“你多了解你的师弟?”
阮清文想了想说:“我只知道他是恩师的独生子,其他的……并不了解,他家被抄家流放的时候,他才六岁,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但我保证,恩师的人品极佳,他教导的儿子,也不会错。”
“也许吧。”张孝武忽然又问道:“对了,阮先生,我一直听说宁王之乱宁王之乱,而我阿爷原来还是宁王的护卫之一,但我阿爷却是不愿意与我细细说明这宁王之乱,朝廷似乎也对宁王之乱讳莫如深。你知道这宁王之乱吗?可否告知于我,宁王之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阮清文想了一下,回忆道:“宁王之乱乃二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在龙都城求学,倒是知道一二。但我所说的也不过是一家之言,将军只当一个笑话听来,万万不可偏听偏信才是。”张孝武点点头,表示听听而已,阮清文道:“说起来,宁王是一个毁誉参半之人,能力卓绝但品性不佳,遭人嫉妒却不知收敛,尤其是遭到先帝太乾帝的嫉妒。”
张孝武道:“不是说他狼子骄奢淫逸,野心觊觎帝位,还秽乱后宫吗?”
阮清文晃了晃脑袋,说道:“秽乱后宫一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因为这件事是灭宁王之后才流传出来。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毕竟我当年不过十八岁,在京中学馆一心馆求学。对了,我的老师康慎在一心馆教书,同时,他也是宁王家世子的启蒙教师。宁王孩子太多了,只是给他家世子们做启蒙教师的人,便十个老师,我的恩师也是其中之一,拿一些俸禄而已。没想到就因为这点俸禄,宁王祸事之后,我老师被牵连,大好前程尽去,全家被抄家流放岭南。”
“王世子居然不用翰林院的学士,而用一心馆的教书先生做启蒙教师,这宁王有意思了,是亲民?”张孝武笑道,他知道龙都最高学术机构分别是太学院、翰林院,却是不了解其中区别。
“恩师便是翰林院学士。”阮清文解释说,太学院是考生中天地人三榜进士之后继续深造的地方,进士在此学习三年为官之道,其中表现差的进士则会分配到各地从事官吏工作,并从九品官(县盐茶使、典使、河伯使、吏目、土丞等)开始,而太学院表现优秀者选拔为翰林院翰林,翰林学士将直接补充进入六院八部担任吏目,而天榜三十人则进入御书房帮助皇帝批阅奏折参与国家大事与机要密事。
翰林院学习的学士已经意味着他们将来最低将从八品官吏做起,所以翰林院学士也是官员,只是不担任职务,拿着朝廷的俸禄。其中部分翰林学士会被京师要员或富商聘请担任西席,教育童子,不过因为学士享受朝廷俸禄,所以出任西席只是为了与朝廷官员拉好关系。例如康慎,之所以给宁王教育子女,也是因为想要搭上宁王这层关系,为日后做官打好基础,岂料到受到连累,反倒遭了秧。
阮清文道:“宁王对恩师等人极好,其薪俸时朝廷薪俸的十倍之多,翰林院中愿意做宁王府西席教员者不计其数。”张孝武从听说宁王好色强抢民女的故事,而今阮清文却赞扬宁王,多少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阮清文又道:“不过,宁王好色倒是真的,宁王尤其喜欢少女,的确强娶了不少少女做妾。有人曾经作诗,说:京师美人曰一百,宁王府内六十九。”
张孝武又笑道:“这是你的诗作吧?”
阮清文哈哈大笑,摇头道:“岂敢岂敢,我哪有那个胆子,有那个胆子又不怕被宁王党羽打击者,乃顾雍也。彼时顾雍年十九岁,便敢于写诗讽刺宁王,深受太乾帝喜爱。”
“我看他是嫉妒吧。”张孝武偷笑,不过转念一想,这顾雍文武双状元,英俊风流,也没什么可嫉妒的。
“尚未可知,尚未可知,但龙都城内的男人,无不嫉妒于宁王。”阮清文笑道,“当年宁王因支持太乾帝夺嫡而立下赫赫功劳,以至于太乾帝对其非常依仗,但因为宁王才华横溢,太乾帝对他也非常忌惮。宁王之所以表现出来的好色如命,一方面是他本便好色如命,二来也是为了给皇兄看,一个色狼并不会对皇位产生威胁,多少表现了自污之意吧。”
张孝武感慨万千,羡道:“若是将来我威胁到了皇位,我也愿意装作色狼,收纳天下美人,整日与美人嬉戏打闹,不问政治不问苍生,你看可好?”
阮清文却摇头,正色道:“自然不好,老虎再怎么隐藏也藏不住獠牙,宁王最终还是被逼反了。”
“逼反?”
“对,逼反。”阮清文眼神冲充满了感叹,“太乾帝知道自己的儿子们,没有一个能比宁王有才干,大皇子不说了,就是一头肥猪,二皇子的母亲德妃又是宁王的部下,三皇子早死,四皇子当时年纪尚,五皇子也刚刚出生。而宁王呢,年轻英俊风流倜傥,号称六十九美人为伴。皇上让他治理扬州盐政,他只用了一年时间便使得扬州盐税增加三倍,并且制定了盐律,沿用至今。这宁王一边治理一边不忘自污,他给朝廷赚一百两银子,自己要拿走三十两银子,所以先帝自然信任他。”
“可从什么时候不信任他了呢?”
“从他担任龙都府尹。”
“龙都府尹?”
“对。”阮清文道,“龙都府比较特殊,全国其他各府城一地执掌均为知府,可龙都府乃天下国度,其行政官僚级别甚至高于司州府知州,所以圣汉帝国立国之后便设立了龙都府尹,龙都府虽然身在司州境内,龙都府尹却比司州知州还高半级。”
顶点
第三百八十五章 怀疑
张孝武点头表示明白,龙都府尹就相当于共和国的首都市高官或魔都市高官,行政级别自然高于许多省高官。
阮清文继续说道:“宁王担任龙都府尹的原因,便是因为京中权贵子弟行事过分,他们经常喝酒打架调戏民女,扰得龙都城百姓民不聊生。太乾帝任命了几个龙都府尹,可他们都不敢怼那些公子哥动手,或者抓之后又迫于压力不得不放人。太乾帝头疼不已,只得派出宁王治理他们。宁王知道龙都府的银衣卫和衙役们无能,便组建了长刀队,人人一把斩马刀,杀了三人之后,吓得京中公子哥们从此之后老老实实,再也不敢胡闹。”
张孝武笑道:“我阿爷便是其中之一,难怪他用斩马刀。”
阮清文道:“无人能治理的京中公子哥们,被宁王三个月治得服服帖帖,京中权贵无不对其尊敬有加,此举更是引得太乾帝嫉妒。龙都治理之后,宁王辞去了龙都府尹一职,但长刀队别无去处,宁王便将他们收为门客。正是因为长刀队的原因,先帝更加忌惮宁王,虽然宁王陆陆续续辞去了许多门客,可谁也不敢保证宁王的长刀队不会犯上作乱。”
张孝武忽然想到一件事,他父亲当年离开宁王府,会不会就是因为宁王为了避免被猜忌,而私下与长刀队达成了某种约定?
“后来发生一件事,最终导致了宁王作乱。”
“是何事?”
“据说宫里的一位妃子写了一首诗给宁王,表达了仰慕之情,这首诗不心被太监看到,偷偷报给了太监总管,太监总管报告给了先帝,引起了先帝勃然大怒。”
“这……这特么勾引嫂子啊?”张孝武忍不住笑道,“他不是喜欢少女吗?怎么还勾引起熟妇来了?”
“此事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也许是为了除掉宁王而栽赃陷害,也许是真的勾引妃嫔——嫂子吧。”阮清文也忍俊不禁,“这宁王优秀是优秀,却不是没干活勾引其他官员夫人的事。曾经有一个朝廷官吏其妻甚美,宁王得知之后便跑去人家观看,还给人写情诗表达仰慕之情,最终那官员气得杀了其妻后悬梁自尽。”
张孝武瞪大眼睛,忍不住脱口道:“我靠!这宁王是种马吗?这种事也能干的出来?”
阮清文道:“所以宁王此人,毁誉参半,对于他的谋反也是史官来定论,可史官又听从先皇。”
张孝武记得阿爷说过,宁王对手下极好,即便别人说宁王人品如何如何不好,却没有怨恨之意,只是不愿过多提起宁王府的生活。看来宁王的人品的确是有待商榷,可宁王的才华与能力却也不得不让人钦佩。
“宁王那么多妃嫔美人,他的孩子呢?”张孝武好奇地说,“他肯定子女过百了吧?”
“宁王一百二十个儿女,全部被毒杀。”阮清文的回答,让张孝武吓得险些坠马,一百二十个子女全部被杀,那可是太乾帝的亲侄子侄女,就因为他父亲宁王能威胁到皇位,便被杀了?亲生的侄女,亲生的侄子,太乾帝与宁王是一奶同胞,同父同母所生,一百二十个侄子侄女全都被杀了,太乾帝的心肠果然比他儿子大德帝要很得多得多。
大德帝不过是杀了一些夺宫之日的逆首,发配流放了逆首的家人,简直不如太乾帝十分之一。
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如此。
宁王的故事让张孝武更加意识到皇权的可怕和冷酷,所谓伴君如伴虎不是说说而已,未必他冒犯了帝王,极有可能是他被帝王嫉妒。想到这里,张孝武忽然觉得权力甚至有点索然无味了,他想到了自己穿越之此。
先是为了活着,然后为了报仇,接下来为了塞北的青龙军,为了自己手下一万兄弟。张孝武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貌似从未为自己活过一次。
“我喜好什么呢?”张孝武思考起来,他不好酒不好色不好财不好权,貌似心无旁骛。
阮清文见他冥思苦想,笑问:“将军何必感叹于此,宁王之时发生太过久远了。”
张孝武笑道:“我不是为宁王的故事感叹,我是为自己感慨,宁王的爱好就是美女,可我的爱好是什么,我的追求又是什么呢?阮先生,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的爱好是什么吗?”
阮清文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如今张孝武名利禄都有,要权力有权力要美人有美人,作为一个平民成为一地之主,执掌塞北军民大权,持鬼卫大军名震天下,他又能缺乏什么呢?他认为张孝武不知足,用另外一句话来说就是吃饱了撑的,想了想后,阮清文摇了摇头,咂舌道:“你喜欢自在,不受约束。”
张孝武抚掌笑道:“正是如此!”
珲州首府珲州城在珲州的东部,从清风山的官道不经过珲州城,张孝武等人自然看不到珲州城这座千年古城,如果他们亲眼看到,便会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灾难,珲州城内外饥民无数,百姓哭喊着恳请官府放粮救济百姓,但官府始终不敢放粮。半个月前,徐州发生灾荒,济阳府放粮济民,引发数十万灾民蜂拥而至,济阳府粮食发放数日之后便已无粮。于是济民暴动,攻破济阳府,并在城内祸乱全城,导致济阳府遭到暴民屠城。
珲州吸取教训,不放粮济民,只要求灾民南下前往岭南,但此时灾民已经没有力气南下了,他们饿到在珲州城下或饿死在城下。珲州城百姓也人心惶惶,唯恐灾民暴动。
珲州路上,同样时不时地出现死尸与白骨,鬼卫将士们士气逐渐低沉下来,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保家卫国驱逐犬夷。可再回头看看身后,他们保卫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呢?一个国内饥民无数,官员贪污受贿,朝廷内部忙于党派争斗的圣汉帝国?
圣汉帝国,张孝武等人第一次感觉如此沉重,也第一次如此无奈。
“将军,我们……错了吗?”王一瑾发出疑问。
包胤气道:“咱们守的是一个什么江山?”
“唉……”
第三百八十六章 牛马羊
带着重重心事,张孝武等人穿过了灾民遍地的珲州,终于来到了国家的核心地带司州。
司州是帝国中心,但却不是帝国的地理中心位置,因为随着圣汉疆域向南扩张,地理的中心已经变成了司州南侧的牧州,而牧州与司州只隔着龙河相望。司州其位置相当于张孝武穿越前的民国直隶省一样,具有极其特殊的地位和作用,而司州知州与司州守将必定是皇帝的重臣与亲信。
珲州与司州之间有一个关卡,名曰藤关,因坐落于藤山脚下而得名。过了藤关,便是司州了。
来到司州,众人立即感受到了此间的不通,司州境内竟然没有灾民,打听之后才得知,原来石翀将所有来到司州的百姓全都抓去岭南开发疆域了,以至于看起来司州仿佛没有灾民一般。所以司州非但没有灾民,连乞丐都没有,张孝武笑说:“如此一来,司州岂非没有丐帮?”
众人大笑。
司州比起其余各州守备更加森严,入司州境内的藤关便遇到了司州军的盘查,但司州军并没有为难鬼卫一行,他们按照规定检查后依次放行。司州军表现得有理有度,对张孝武既不谄媚,也不排挤,大家以为他们见惯了高官,实则是司州军纪律严明。
对于鬼卫携带的货物,司州军也并没有阻止或收取厘金,只是叮嘱其运送到龙都之后,必须在城外进行二次检查,得令牌后送往目的地,若没有目的地,便只能前往六工坊登记。
所谓的六工坊,不是一个叫做六工的坊楼,而是六个专用从事手工的坊楼,属于龙都城一百零八坊中的外七十二坊。龙都城的大多数手工品都出自于六工坊,那里未必有天下间最巧的能工巧匠,但六工坊连在一起,便形成了一个最简单的工业区域链。
张孝武感慨说道:“到了司州,才总算是看到正常的军人,圣汉军人,理当如此才是。珲州军和代州军,简直就是土匪,难怪人们对朝廷不满,这些人当真能抹黑帝国。”
阮清文却道:“那是因为司州守将,不是别人,正是笃山伯的亲外甥娄春归。此人带兵军纪严明,为人刚正清廉,满朝上下无人不服无人不敬。”
张孝武笑说:“又是一个笃山伯党人。”
阮清文却道:“此言差矣。”
“何也?”
阮清文眨着眼睛说:“娄将军非但不是笃山伯党人,恰恰相反,他非常反对笃山伯。可以说,若天下间有任何人能与笃山伯对抗,张宽排第一位,那么娄将军便排第二位。只可惜娄将军一直被排挤在中枢之外,仅仅是一个州守将罢了。笃山伯知道娄将军对他的敌视,所以千方百计把他排挤出去,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俩人看不到对方,却少了争执。”
王一瑾道:“笃山伯如此嚣张霸道,没想着铲除娄将军?”
阮清文道:“俩人毕竟是舅甥关系,还不至于铲除对方,笃山伯为人霸道是霸道一些,但他却不是一个残暴之人,也非一个昏庸之人。娄将军在司州声誉极高,笃山伯若是敢杀娄将军,那司州军定然会不惜一切为娄将军报仇雪恨。”
“那他们为什么会不和?”王一瑾道。
阮清文笑说:“说起来,他们之间还有宿仇。”
张孝武顿时来了兴趣,忙追问道:“这个宿仇是因公还是因私?”
“因私。”阮清文道,“我也是听说而已,笃山伯年轻时与他的姐夫娄世雄一同出塞杀敌,但二人出征困于敌后。两人拼命杀出重围,只可惜为了掩护笃山伯,娄世雄战死。笃山伯独活,娄世雄战死,所以娄家认为笃山伯为了苟活而牺牲了娄世雄。正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便是自己的亲舅舅也不行,娄春归于是与舅舅笃山伯结为死敌。”
张孝武道:“笃山伯又怎么能害死自己的姐夫,此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小人。”
阮清文笑道:“这倒未必。”
“哦?”
“因为无论娄春归如何反对笃山伯,可笃山伯总归不惩罚娄春归,谁能没说是心存内疚的缘由?”
张孝武想了想,还真有这个可能,可大丈夫行事又岂能为私情牵绊,也许其中另有缘由吧。
藤关之后便是藤山县,藤山县并不算有名,但在他的境内却有一处休闲胜地,圣汉帝国的皇家猎场,并且驻扎着一支御林军。这支御林军也是唯一一支驻扎在龙都城外的御林军,当然,也被所有人认为是流放之地,但凡有被发配到此间的御林军,必定是犯了过错的人。
鬼卫众人准备在藤山县休息一夜准备次日出发,便住进了藤山县驿站。如今已经是接近八月了,但中原地带依旧其后炎热,不见下雨的意思。藤山县驿站的驿长说,整个七月份,藤山县只下了三场雨,比起其他地方算是好的太多了,且藤山县靠近皇家猎场,百姓可以偷着去皇家猎场打猎。
“百姓去猎场打猎?官家不管吗?”张孝武奇道。
“先帝已经十年不来猎场了,大德帝登基两年,也不来猎场。猎场里动物太多,所以只要不被御林军撞着,他们也不会多管,不过若是被御林军撞着,少不得扒一层皮。”驿长笑道。
夏铭忽然来报,说发现几匹马受了病,纷纷倒在地上,众人大惊,连忙跑过去。只见七八匹马趴在地上,而另外还有几匹马脚步踉跄,也摇摇欲坠,张孝武大呼道:“战马得了重疾,必须救治,城内可有兽医大夫?”
驿站中的驿卒本便会治疗马疾,但驿卒看过之后说他治不了,不过城内有一个外号牛马羊的兽医,是给皇家猎场专门治疗畜生疾病的兽医,因为守在猎场收入太低,便在城内做起了兼职兽医。
这个牛马羊在御林军里还担任小吏,因为他治疗畜生的手艺非常好,只是被困在了皇家猎场,便只能潜下心来研究兽医学问,反倒精进了手艺。
只是皇帝不来猎场狩猎,他这御用兽医便没有了用。
第三百八十七章 马虫
役卒来到牛马羊家中,却发现此人正在与人饮酒,便强拉着他过去,牛马羊可能喝大了,一拍桌子怒道:“谁敢动我?我死给他看看!”
众人一阵无奈,说道:“鬼卫统领,鬼将张孝武,张将军。”
“什么鬼?”
“鬼卫!”
“什么将?”
“鬼将张孝武!”
牛马羊蹭一下站了起来,拉着老友的手,说道:“走走走,我带你去看鬼将去。”
“……”那驿卒脸都抽抽了,说:“牛大夫,人家是堂堂三品武将,你这般……怕是不妥吧,人家又不是戏园子里的伶人。”
牛马羊不服了:“怎么着?我连皇上都看到过,看看他又如何了?他又不是琉璃做的,莫非看一眼就看坏了?”
“是先皇,而且还是十五年前。”他的友人取笑道。
牛马羊道:“甭管先皇还是现在的皇帝,总之比他三品武将大许多吧?还不许人看了?我就不信了,老道,是否与我观上一观?”
驿卒忙劝道:“牛大夫,您就别闹了刑部?只是你一人去也就罢了,还带人参观,是不是太过分了?万一鬼将大人生气了,杀了你怎么办?”
“杀了我,谁给他治马?”牛马羊自信道,“而且我告诉你啊,我这友人可不是别人,说出去吓死你,他是当今……”
那友人忙道:“在下袁方,是一介乞食小道,牛兄喝醉了,万万不要胡言乱语。”
牛马羊顿时清醒了一下,不过还是死要面子说:“我非要带我兄长过去,怎么样吧?要么我不去,要么就一起去。”
役卒无奈,他能怎样,办不成事他挨罚,便只好答应他们一同前去,但叮嘱说见到鬼将了,一定说袁道长是牛大夫的助手,万万不可说其他人。牛马羊挥手说知道了,偏你这般啰嗦,二人便随其他人前往驿站而去。
来到驿站,见一群人围着一个身材硕健高大威猛的年轻人,但此人戴着黑色面巾,看不清楚脸,驿卒介绍说着此乃张将军,二人上前拜见。张孝武态度说劳烦牛大夫医治一下马匹,如今已经有十二匹马脚乱倒地了,昨日还没有发生此等现象。养马的辎重营军卒立即详细说明了情况,负责治疗的驿卒与牛马羊也详细说了自己的判断和疑惑。
牛马羊便来到马圈,仔细看了看这些病马的症状,诊断了半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张孝武问道:“牛大夫,这些马,生了什么病?莫不是马瘟?”
牛马羊摇头道:“不是马瘟,也不是什么疾病。”
“那它们怎么了?”
牛马羊神色轻松,说道:“我的诊断是这些马的肚子里生了虫,而且这些虫子定然不是在藤山县感染的,应该是在珲州境内或者代州。我久居藤山县,并未见到如此症状的马虫,不过应该可以治得好,只是需要耽搁几日了。”
“若此最好,最好。”张孝武等人轻松下来。
牛马羊仔细询问,原来这十二匹马曾经在一段小溪之中一同饮水过,极有可能当时感染了不知名的虫子。
“大夫一定有医治的办法。”驿长劝慰众人道,众人纷纷点头。
牛马羊道:“先来三斤花雕老酒。”
“用花雕老酒给战马治病?”驿长笑道,“这种治疗方法我倒是第一次见过,你见过没?”驿卒也忙摇头,说没有见过。
牛马羊瞪了他们一眼,道:“这花雕老酒是给我吃的,给什么马治,我说给马喂酒了吗?不喝酒,我就治不了病啊。”
众人:“……”
牛马羊不愧是御用兽医,只写了一个方子,便抓药给病马吃掉。
病马吃了不消片刻,便开始拉稀,不久之后拉出了一坨坨的白色长虫,牛马羊让人将白虫全都烧了。不过唯恐其他马匹有病未爆发,便也给其他马儿吃了一些药,随后所有马匹都开始拉稀,但真有其他马匹拉出白虫来,引起一片惊呼。
牛马羊道:“就是这些马虫了,我得留下一些做样本,吓唬吓唬御林军。”
驿长笑道:“牛大夫,您就是御林军一份子。”
牛马羊撇嘴道:“不不不,我不配,我不配。”
众人一阵大笑,这小老头倒是有趣的很,战马虽然治好了疾病,可至少需要修养三天才能重新上路。恰巧众人干了一个月的路,着实疲惫了,如今来到司州,倒是不急了,于是张孝武便下令在藤山县休息三天。
而对于治好了马疾的牛马羊大夫,张孝武让王一瑾拿出五十两银子做诊金表示感谢。五十两银子足足是牛马羊的四年薪俸,然而牛马羊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自在惯了,却把银子推却到一旁,蛮不在乎地说“我不要金,不要银,你想要感谢我,答应我一件小事即可。”
“哦?那你要什么,你说上一说。”张孝武好奇道。
牛马羊眯着眼睛道:“我只要你摘下面巾,让我看看,名震天下的鬼将张孝武到底长什么模样就行,总不能我跟别人说我给鬼将效力过,人家问我鬼将什么样,我说我没见过他什么样子?人家还以为我在吹牛呢。”
张孝武哈哈大笑,心说这个要求倒是非常有个性,这个牛马羊绝不是一般的秉性,不过有才能的人向来脾气古怪,牛马羊只是随性了一些,倒也并非嚣张乖戾。于是张孝武便摘了面罩,微笑着说:“见过牛先生。”
牛马羊看到这鬼将居然如此年轻,并且相貌堂堂,顿时惊讶一番,正要点评,却听到身边老友咦了一声,忙转头问道:“袁兄,怎地了,你发现什么?人说你是天下神相,你看出什么来了?”
那自称袁方的道士盯着张孝武的脸,仿佛他的脸上长了什么东西,看得张孝武有一些起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笑问:“我脸上有饭渣吗?”
牛马羊道:“张将军勿怪,我这老友,乃是一名游方道士,最喜欢给人测字算命看相,尤其是喜欢给大姑娘小媳妇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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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八章 逆天改命
“咳咳咳……”袁方一阵脸红,恼怒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简直侮辱于我,我还用给人摸骨,我看着那个人,便知道此人忠奸,更知道此人是水性杨花还是忠贞烈女。”
“佩服佩服。”牛马羊哈哈大笑。
袁方转过头来,望向张孝武,然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张孝武立即追问道:“这位道长,你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得了绝症,不可医治了吗?你要是不说明白,我这些日子得吓个半死。”
袁方笑了起来,说:“那倒不是,只是我观将军的面相,一生杀戮无数,征伐四方,应是战陨疆场年不过二十才是,可又看将军已近三十年纪,实在怪异。”
王一瑾等人顿时憋着笑面色古怪,张孝武郁闷不已,他相貌堂堂充满冷峻凌厉的气势,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男子,而且美男子也没有能力震慑三军,不过他的面容看上去的确是比年纪老很多,便说道:“这位道长,我今年只二十有二岁。”为了信服对方,他还给自己增加了一岁。
袁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又仔细盯着张孝武的脸,许久之后才犹豫地说道:“着实奇怪,你阳寿已尽,为何能活到现在?将军,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张孝武道:“我身体健硕,无病无灾。”
袁方沉吟道:“将军的面向,我看不出来,着实怪异,怪异。可否将将军的生辰八字报于我?”
张孝武努力回忆了一番,才说道:“生于圣汉十年五月初五子时三刻。”
袁方掐指一算,面色惊讶道:“怪哉怪哉,不妨直说与将军,你之阳寿十八而过,便是说你过了十八岁之后便已经阳寿已尽,早该回到阴间轮回转世去也。然而将军如今无病无灾官运亨通,除非——除非逆天改命。可这逆天改命需要极大福运,非一般人能够办到,并且施法之人需要牺牲自己才能帮你。贫道着实想不通,会有何人帮助将军,若将军是士族豪门也就罢了,可我听闻将军出身平民,乃镖师之后,所以我才感觉怪异。将军时候,可是遇到了什么天大的福缘不成?这逆天改命,说是非一般福运之人遇到。”
张孝武先是想到自己穿越的身份,这是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自然不能说出口去,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憨郎,憨郎醉心于学武,每日历练武功,没遇到过什么福缘,而且憨郎痴傻成性,也不会被外界吸引,便道:“我十八岁以前头脑浑浑噩噩,记不得许多事,只记得阿爷自我出生之后便打磨我的身体,以药水浸泡钢筋铁骨,乃至于我武艺高强。可若是说福缘,我还真没有想到过什么奇遇,只是我十八岁零十个月时,在土城大战,与犬夷将佐同归于尽,从三丈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却反而摔清醒了。”
如果说有福缘,他能够穿越到这个世界也算得上是一种福缘,毕竟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能有如此经历——当然,他也是第一次死,没什么经验——尽管这个世界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美食、没有娱乐、没有这没有那,但这个世界有一群可信的兄弟,有一帮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人生在世无非活得是一个舒心顺心,张孝武觉得自己如今活得非常顺心,从这一点上来说,他还真是得了极大的福缘。
“原来将军从前是个憨郎。”牛马羊语不惊人死不休道。
张孝武哈哈一笑:“对,从前我被同村人叫做我张憨郎,如今见到我这般,估计会惊讶得眼珠子掉在地上。”
牛马羊道:“将军真性情,国人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一筹。”
“福缘,福缘也。”袁方抚掌一笑,“古有以损阴德而逆天改命,但也可命运交换。那与你同归于尽的敌将乃大福运之人,你与他同归于尽之时,你二人命运发生转变,他的福运完全落在了你的身上,你的死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众人一听,顿时大感神奇,夏铭道:“这人的命运还可交替?”
袁方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曾在道藏中看过记载,却有如此逆天改命之说。从前只是传说,如今方见到真人。若是想给将军相面,贫道需要看那与你交替命运之人的面相,因为如今的你的福运皆是来源于他。”
张孝武大笑:“置死地而后生。”
“对,置死地而后生。”袁方大笑道。
次日,鬼卫暂留藤山县,张孝武也睡得日上三竿才起身,众人也早已经起来了,正在城内闲逛。按照规定,鬼卫不可以穿军装过市,大家都穿着便装,不过因为同一的黑色衣服,以至于藤山县百姓看到这些黑衣人后以为什么帮派。甚至连藤山县本地的帮派都在以为有外地人要来抢地盘,但打听之后才知道是鬼将张孝武手下鬼卫,暂时在此休息。
张孝武的故事在司州流传最广,虽然朝廷视为禁书,可也挡不住百姓们的好奇之心,不少说出人和唱戏的拿《鬼将行》改装为剧本。如今偶像来了藤山县,顿时纷纷跑到驿站去观看,张孝武刚刚吃了饭,便听外面人声吵杂,仿佛菜市场一般。
驿站往往设立在城门旁边或不远处,便与入城的官人休息,也避免了干扰百姓生活,当然,另一方面也有反腐的本意,至少城门口远离青楼酒肆。不过腐败哪里是路远能挡得住的,青楼歌女和红倌儿经常坐马车来驿站表演,尤其是靠近龙都的藤山驿站,更是经常招待赴京的官员和离京的官吏,平日哪有什么百姓来到驿站。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驿站的在县城里的地位和本县的衙门是一样,都是一个平民百姓禁足的地方。他们不同之处在于,驿站中住着的是其他地方的官员或武将,不是本地的县太爷而已,所以驿站门外也绝不会如今日一般如此热闹,听那吵闹的声音,门外应该有至少上百人聚集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摸着天张先之
“外面是发生什么情况了?怎么这么热闹,人很多啊。”张孝武先找到驿长问询道。
那驿长捂着嘴,面色古怪地笑道:“回将军的话,百姓们得知您住在这里,便都想来看看您的天颜。”
“天颜这个词不要乱说。”身后的康天恩提醒道,“天颜指的是天子容颜,不是一般人能用的赐予,否则将给别人带来杀身之祸。”
驿长连忙给了自己两个嘴巴,说:“看我这张嘴,不会说话,没读过书,脑子也不灵了。不过百姓听说您在这里,都想瞻仰瞻仰……”
康天恩气道:“瞻仰是看死人的脸,你没事儿别瞻仰这个瞻仰那个,不吉利。”
“抱歉抱歉,我这张臭嘴啊!”驿长干脆直接说了:“外面的百姓就是太喜欢将军了,可以说是日思夜想,为伊消得人憔悴,所以都跑了过来。”
康天恩一拍脑袋,干脆不纠正了,这驿长用词也太过分了。张孝武瞪了一眼驿长,心说你丫不会用词就别乱说话,没人当你是文盲。
不过当得知外面百姓们等着看自己一眼,张孝武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我是大明星的错觉。得意了一番之后,他很快清醒过来,因为他毕竟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太想给别人看自己。如今瘟疫盛行的时候,如此之多的百姓聚在驿站门口,着实有一些让人担忧。张孝武让夏铭出去驱散人群,不允许百姓在外逗留观看。
“喏。”
夏铭出门之后,便吓得百姓后退三步,因为他半面的妆容着实能吓哭孩,夏铭便告知众人,将军需要休息,若是再敢打扰,必定重罚。百姓这才徐徐退去,不过他们走得很慢,仿佛张孝武能够在这时候出现一般。
张孝武自然不会出门给他们观看,他还要在这儿生活两天,若是被人认出来,只怕只能当做一个熊猫了。他拿出备用衣服来,换上了一身普通的服装,夏铭惊讶道:“将军,你的衣服怎么是土灰色的?我们的便服都是黑色的。”
张孝武得意道:“我有媳妇,你们有吗?”
众人这个郁闷,眼看着张孝武打扮好了,背着紫金锏,带着斗笠,如同江湖大侠一般从驿站后门溜溜达达出去了。
这么多年来,张孝武第一次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在街上闲逛,不过他身材高大蜂腰猿背,看上去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人,再加上戴着斗笠背着一把兵刃,普通百姓立即认出此人便是一介游侠,自然离得远远的。所谓游侠并不是什么好称呼,首先一个游字就意味着他们居无定所,而汉人百姓最在意的便是土地,没有了土地和家园的游侠,充其量不过是比流民生活好一些。可一个侠字又意味着他们会武功,会武功又浪荡江湖生活,这样的人往往十分可怕,少不得是一个无牵无挂的拼命三郎。
张孝武自然想过装扮其他身份,可惜他脸色的煞气和高大的身材装不得其他人,司州百姓生活较好,身材高大者甚多,但入张孝武这般身材高大的人仍然少见。他走进了一间酒楼,招呼店二随意上几个菜,便听到有人低声说:“那边的汉子很高啊。”
“你看他太阳穴高高隆起,定然是个武林高手,少说也有先天之功。”
“莫非他也是来争做藤山派掌门女婿的?”
“看他年纪不大,应该如是。”
“那可如何是好,我还想着自己做那乘龙快婿呢。”
“你就算了吧,你武功还不如我。”
“可我比你年轻啊,你都四十了,我才三十八。”
“你这混账,你也比我不到哪里去。”
“咱们比这个就没意思了,还不如比武功。”
“好,比武就比武,不过这么个比武不妥,不如我们去藤山派再比武,他家不是在比武招亲嘛。”
“好,一言为定。”
张孝武耳朵很灵,听着这两个老头的意思,这藤山县还有一个武林世家藤山派,而且还在招女婿?他倒不想做人家的上门女婿,只是对这门派和比武招亲大感兴趣。于是便转身凑了过去,向二人拱了拱手道:“二位大侠有礼了,晚辈一介游侠张先之,江湖人称摸着天,途径藤山县。刚刚失利听闻比武招亲,不知这比武招亲是什么意思?”
“在下焦毛狮子张福宽。”
“在下雷霆大力手张任泉。”
张孝武先是一愣,而后大笑道:“原来咱们三个都姓张,居然这么巧。”两人顿时也大笑起来,那张任泉道:“贤弟是哪门哪派?”
张孝武道:“弟是家传武艺,父亲乃一介镖师,自幼随父亲习武,不过不愿替人卖命,便浪荡江湖。”
“贤弟潇洒至极,潇洒啊。”张任泉笑道,他说话公鸭嗓子,仿佛一口浓痰在喉咙里下不去上不来,听着让人费劲,偏偏他还喜欢说话。
张孝武道:“哪里哪里,不过是不想循规蹈矩罢了。”
张任泉道:“年轻人就是喜欢闯荡江湖,没什么,我们这般年纪,不也是喜欢在江湖中浪荡着生活吗?哈哈哈哈……”张孝武也笑了起来,倒是那张福宽一直阴着脸,像是并不喜欢与张孝武接触,张任泉又道:“说起这比武招亲,甚为有趣。我讲与你听——”
“稍等!”那张福宽忙道,“我先问你,你是否成亲?”此人身材五短,却穿着长衫,仿佛为了掩盖长衫下的兵刃,不过因为身材太矮了,坐在椅子上,长衫下的一对铁钩便露出了一半。
“在下已经成亲了。”张孝武老实交代。
张福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点头说道:“成亲了就好办了,张兄,你讲给他听吧。听听也无妨。”
张孝武忍不住笑问:“你们是怕我与你们争抢?大可不必担心,我偶尔来到此地,打算去龙都求得生活,不会停留在此地的。”
张福宽道:“我们不是怕什么,我们是……是担心你受伤,你若是不去参加比武招亲,自然不会受伤,讲给你也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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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章?比武招亲
张任泉依旧哑着嗓子,咧着嘴大笑道:“参加比武招亲也是无妨嘛,这就是一桩江湖美谈,再说人家藤山派家大业大,你若是真的成为了人家的乘龙快婿,也用不着去龙都讨生活了。”
张孝武笑道:“两位大侠放心吧,我不会参加什么比武招亲。人说娶妻娶贤,我连那比武招亲的大小姐什么样,是丑是美,是贤惠还是刁蛮,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是丧寡之妇都不知道,怎么会去参加劳什子比武招亲。”
“这倒也是……”
“啪!”只看到几个汉子拍着桌子站了起i,几个人都是身穿劲装带着兵刃,一看都是不好惹的江湖汉子,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哪门哪派。几个人刹那间将他们三人围了起i,当先一个三十i岁的汉子怒道:“你们三个混账玩意,居然敢如此诋毁仙子,信不信我拧下你们的脑袋当球踢飞?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竟然敢如此编排他人,气煞我也!”
张孝武虽然不惧怕这几个人,不过刚才的话的确有点背后说人闲话的意思,心中很是不好意思,忙拱手说道:“在下失言了,失言了,向诸位大侠道歉,不该这么说人家。”
那人却不领情,吼道:“道歉有用的话,要我们这些大侠做什么?告诉你们,从今儿开始,你们别想去参加比武招亲大会了,识相的话滚得远远的,否则老子让你脑袋开花。”
张孝武哂笑道:“你让我们脑袋开花?我不信,官府不会让你这么做的。”
众人一听,纷纷笑得前仰后合,连张福宽和张任泉也摇头苦笑,低下头去,装作不认识他一样。张孝武不明所以,那人道:“不知道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咱们江湖中人自有江湖中人的规矩,江湖中人比武争斗乃是光明正大,官府不会管我们之间的仇杀。不过,若你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从此之后成为一个普通百姓,受官府保护,咱们倒也不会为难与你,否则官府才不会掺和江湖争斗。”
张孝武露出一副原i如此的模样,仿佛第一次知道江湖与官府之间的联系与区别,众人见他如此这般模样,顿时认定此人不过是一个浪荡儿,装作一副江湖大侠做派,实则草包一个,更是看他不起。那汉子一拍桌子,叫道:“听见了没,我让你滚出藤山县,不要参加什么比武招亲。”
张任泉也忙说:“贤弟,你还是别去了,比武招亲是擂台打雷,生死不计,以你的武功——长得高力气大未必能活下i。”
张孝武道:“多谢张兄提醒,我只是去看看热闹,平生还没见过比武招亲咧。”
旁边的汉子气得够呛,居然无视自己,他直接伸出手去打算揪着张孝武的衣领,嘴里嚷嚷着:“我说话你没听见吗?你是聋了还是傻了,连我崧河三鬼之一的苟程的话都——哎呀——疼疼疼!”原i他伸出手去揪人家衣领,却反被张孝武直接抓住了手,张孝武手中稍一用力,那叫做苟程的人顿时疼得直冒汗,求饶道:“放开我,放开我,君子动口不动手,我要与你继续说道说道!”
张孝武一甩,苟程顿时后退两三步,正要发火,却见张孝武将紫金锏拿出i放在桌子上,咚地一声,桌子居然被震裂开了。苟程见张孝武手持铁锏举重若轻,又看铁锏十分沉重,顿时意识到这人武艺非凡,便指着他说:“你等着,比武招亲之时,我再会会你,兄弟们,走!”
张孝武冷笑一声,张任泉二人都傻眼了,原i这几个人不过是外强中干,刚刚自己差点被吓晕过去,实在是太丢人了。张孝武继续询问藤山派的比武招亲,张任泉便说起i,原i这藤山派是藤山县第一大帮派,江湖中的名门正派,藤山派掌门凑巧也姓滕,叫做滕达,江湖人称神鞭无敌。江湖中所说的鞭大概分为软鞭和硬鞭两种,软鞭是指软绳长鞭,硬鞭便是铁鞭。
鞭和锏不同之处在于,铁鞭更轻,如同竹竿一样有节,利于江湖争斗,而铁锏是三面体或四面体,更适合在战场上砸盔甲。从造价上i说,铁鞭因为做工更加精细,所以价格更贵一些。
滕达早年沉迷习武与闯荡江湖,在闯荡出名号之后,便归隐老家藤山县,创建了这藤山派,并广收弟子一百零八人,成为藤山县最大的江湖正派。而滕达一直有一个心病,他成婚较晚,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滕盈儿,并没有其他子女。若是有人能娶了滕盈儿,便能继承这藤山派偌大家业,因此i提亲的人比比皆是。
然而滕盈儿却对提亲的人不甚感兴趣,她说她一定要找一个盖世英雄或武林大侠,例如天下义丐王枭坚或者鬼将张孝武这样的人,否则一切免谈。滕达唯恐女儿脑子坏掉了,等到七老八十都还嫁不出去,便举办了比武招亲的大会,希望英雄才俊们能够崭露头角。
张孝武问:“这滕小姐今年年纪是?”
“二十有二,算是大姑娘了。”
“哦,难怪她阿爷着急。”张孝武笑道,这个年代女子十六七便嫁人为妇,二十二岁还未成亲,的确算是一个老姑娘了。
吃了饭,张孝武主动付了饭钱,并约定明日一早去藤山派,随后返回驿站。
见了阮清文,张孝武便将自己白天的经历说给了他听,阮清文哈哈大笑说莫非明日你想去藤山派参加那比武招亲,张孝武说我们还要在此两天,左右无事,不如过去看看江湖争斗是什么样的。
阮清文说你去看看也可以,万万不可上去打擂,万一惹下风流债,回去之后我没办法向秋夫人交代。张孝武大笑说我只对江湖感兴趣,对江湖儿女不感兴趣,阮清文眼睛一转说那可未必,那个毒娘子陶姑娘是怎么回事,还有百花门门主女儿又是怎么回事?
“天色晚了,睡觉!”张孝武转头就走。
第三百九十一章 赴藤山派
次日,张孝武早早吃过饭后便直接去了城外,寻找藤山派。藤山派自然是藤山县的招牌门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稍微一打听,张孝武便来到了藤山派山脚下。
藤山派坐落在藤山半山腰的一片幽谷之地中,景色宜人气候清新,周遭鸟语花香。早上的晨雾氤氲缭绕,仿若仙境一般,行走在林中山路中,仿佛行走在天宫路上。偶尔有一只野兔或松鼠奔跑过路,还好奇地看了看身边的旅人。
“好一处仙境。”张孝武走进山林之后,不由得感慨赞叹。
山风吹过,略微有一些寒冷,他不由得紧了紧披风,正要继续前行,却忽然看到路边一个人影蹲在树下。
“这位兄台,你蹲在此处,实在拉屎吗?”张孝武大声问道。
那人蹭一下站起来,指着他怒不可赦,却半句话说不出来。此人身材消瘦脸色蜡黄面若鸡皮,身穿土黄色长衫,头戴纶巾,手持一把细剑,身形看上去有些扭捏。
此人气愤不已,一蹦一跳地跑了过来,身上还带着一丝丝香气,迎面扑了过来。“原来是兔爷儿。”张孝武不由得后退一步,告辞道:“不好意思,打扰了,在下是想问藤山派所在,既然兄弟不便,在下继续寻找就是。”昨日张任泉说,藤山派便在此山中,只是山路崎岖,多有岔路,沿路之上竟然没有遇到过其他人可以打听。
那人沙哑着嗓子沉声道:“你这人真是无礼!这条路上不去,你应该在刚刚的岔路口向另外一条路走——你也是参加比武招亲的?”
张孝武道:“正是如此,昨日我本约了好友一起去看热闹,他们说有一百多个武林高手参加比武招亲,我就是过去看看武林高手什么样。可万没想到,上山的路如此崎岖,路上也没有一个指路牌,这藤山派隐藏得很。”
“武林高手有什么好看的,”那人道,“你是来看热闹的?”
张孝武大笑说:“对对对,我就是纯粹看热闹好奇罢了。我这人从就喜欢看别人打架,比斗鸡斗狗都有意思,看江湖人打架,岂非妙哉?”
那人立即问道:“看起来你是不喜欢江湖人咯?”
“为何?”
“你将江湖争斗比作斗鸡斗狗,肯定是厌恶江湖。”
“错,恰恰相反,我喜欢这种生活,向往这种生活。”
“原来你是个假把式,我还以为你是个大侠。”
“在下摸着天张先之。”
“在下黄衫客应备。”
“看你穿着,与你外号果然匹配,像个芒果成精。”
“看你身高,却与你外号不怎么匹配了,你不过是高……”应备走过去想比量一下两人的身高,但香气在此扑去,张孝武连忙后退两步,警戒万分,应备便问道:“你做什么?为何如此恐惧与我?”
张孝武心中对兔爷儿很是反感,可是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又说不出来歧视的语言。在现代,这些男同或者女同们势力非常强大,经常掌握着舆论话语权,甚至在西方逼迫政府同意他们结婚。张孝武作为一个传统的中国男人,虽然没有结婚,可却非常反对这种人,便说:“这个如今中原瘟疫,人和人之间还是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你说是吧,最好带上面巾或口罩,可以有效预防飞沫传染。”
应备听得云里雾里,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
见应备露出这种女儿家的动作,更是坚定了张孝武的判断,于是拱手告辞,向山下走去。那应备眼珠子咕噜一转,立即跟了过去,说:“兄台,等等我。”
张孝武忙道:“不敢不敢,在下才二十二岁,当不得兄台。”
应备道:“巧了不是,在下也二十二岁。”
张孝武大吃一惊,看着他鸡皮一样的皮肤,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说:“阁下——长得挺成熟,哈。”
应备解释道:“弟自幼得了这种怪病,寻访了天下医生,药吃了不少,连邪魔外道的武功也练了不少,却还是治不好这种病,反倒是练功练得如今这般。唉……”
张孝武心中顿时觉得他可怜之际,为了治病,把自己练得男不男女不女,快赶上东方不败了。
应备又道:“我这次来藤山派也是看热闹来的,顺便打听打听,看有没有江湖中人知道治疗我这疾病的能人或者神药。你看我才二十二岁,看上去跟五十多岁的老人一般,唉……”
“这个兄台,别伤心了。”张孝武安慰道,“正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老天饿不死瞎猫!”
应备又翻了个白眼,还是双眼皮的……张孝武又打了个冷颤,低着头赶路。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藤山派门口,几个藤山派弟子在门口登记,张孝武问为何登记,藤山派弟子说你不登记比武,来这里凑热闹吗?凑热闹滚远一些,我们家大姐比武招亲,可不是让别人看热闹逗闷子的。原来藤山派设下比武招亲,却不允许无关人前来观看。
张孝武转身向应备耸了耸肩,却见应备上前说道:“黄衫客应备,特为姐而来。”
藤山派弟子见这人身材矮皮肤焦黄宛如一个老头,身上还有香气,顿时皱起了眉头道:“年龄,籍贯,门派。”
“二十二岁,籍贯司州,家师铁笔仙鹿杖元。”
那藤山派弟子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写,很明显这是一个不要脸的凑数的人,都这么老了,居然还来参加比武招亲。
“怎么?我不符合要求?”应备问。
那藤山派弟子道:“你……不是开玩笑的?”
“自然是为了滕姐而来。”
那藤山派弟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写好了资料,并递过来一个牌子,说:“进去吧。”
张孝武目瞪口呆,拉过来应备,问道:“你不是来凑热闹的吗?你怎么报名参加了?”
“我是看热闹啊。”
“那你还自报家门?”
“这又怎么了?不先混进去,怎么看热闹,你这人死脑筋呢。”
“那你自报的家门……”
“假的。”
“假的?”张孝武吃惊道。
“嘘……”应备急道,“你瞎咋呼什么啊。”
“你怎能骗人呢?”
“我这是善意的欺骗,算不得是骗人。”
“狡辩。”张孝武言罢,走到藤山派弟子面前,道:“在下摸着天张先之,籍贯雍州,师门雍州平安镖局。”
几个藤山派弟子上下看了看他,纷纷大笑不已,一个弟子说道:“原来是镖师的儿子,镖师,不好好保你的镖,来此地凑什么热闹。”
张孝武一梗脖子道:“人总要有梦想的,人要是没了梦想,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应备在一旁鼓掌说:“好,好,说得好。”
几个藤山派弟子心说这句话哪儿就好了,梦想跟咸鱼有一文钱关系吗?不过这子倒也符合条件,藤山派弟子便给他写好了牌子,张孝武接过牌子一看,上面写着“贰佰零伍号”。
“我擦!我差点就二百五了!”张孝武心中这个别扭,只得委屈地将牌子揣在怀里。抬头见应备向他抛了个媚眼,顿时心里一凉,低着头进入大门,打算进去之后与他分开,免得被这兔爷儿恶心到。只可惜黄衫客不这么认为,他可能是感觉来这里看热闹需要找个熟悉的朋友,恰巧最熟悉的人便是张孝武,便紧随着张孝武,还说:“张兄,不要走得那么快,等等。”
藤山派正门之后便是一面照壁,照壁上是藤山派最基本的藤山十三鞭招式,这藤山十三鞭是藤山派最基础的武功招式,可并非所有门派都愿意将自己的武功招式公之于众,这滕达果然是非常人,竟然大大方方地将藤山十三鞭武功招式告与众人,顿时引得江湖众人赞叹不已,说滕掌门真是胸襟宽广虚怀若谷之人。
绕过照壁之后,便是藤山派的巨大的演武场,面积足足两个足球场之大,张孝武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心说这藤山派也太有钱了。他看了看地面,清一色条石铺设的地基,期间撒上细沙。要知道藤山乃至司州地区,几乎没有沙子,最近的沙场也在珲州的浑河,可见为了修建这座巨大的演武场,藤山派花费了多少金钱与心思。
“滕掌门,真有钱啊。”张孝武感慨不已。
黄衫客应备也忍不住说道:“难怪那么多人要做滕掌门的女婿,若是做了他的女婿,那万贯家财岂非轻易得手?”
张孝武道:“怎么江湖中人也在乎钱财?”
应备道:“这不废话吗?只要是人,没有不重视钱财的。”
张孝武却觉得不对劲,因为滕达太有钱了,他拿了青龙军的军费才赚取第一笔金子,而滕达仅仅凭借在藤山县收徒就能赚到万贯家财?绝不可能!他判断,这滕掌门一定是有什么大机缘才会赚到这么多金子,才能建立起如此气势宏伟的藤山派。
场内有二百多位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众人三三两两地坐在椅子上,所有的椅子围绕着一张三丈长宽的擂台。汉人的擂台不是不设边缘与绳索的,因此那擂台便只是一个正方形没有边缘的台子。二百多青年才俊与一百多藤山派弟子围绕着擂台坐立,由于藤山派建立在山中,即便是上午,擂台也是背着阴,众人躲在山中并不觉得如何炎热。
“应兄,此处是个避暑的好去处。”张孝武感慨道。
应备笑道:“张兄打算在此避暑了吗?你只要做了藤山派的女婿,便是可以一只留在此间避暑的。”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愿意咧。”张孝武翻着白眼道,“我一个大好男儿,岂能被儿女之情牵绊。我刚里公啊……”
“我刚里公是……什么意思?”
“你跟你讲的意思。”张孝武笑道,“正所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怎么会想要继承他圣藤山派的万贯家业。你看滕掌门,从一介布衣打拼到如今一派掌门,并创当下如此赫赫家业,靠的是什么?”
“是什么?”应备忙问。
张孝武道:“头脑与心肠!此人一定是头脑聪明异常,心肠狠辣非凡!若非如此,一般人又岂能创下这般家业。所以我也劝你,别凑什么热闹,有这么一个又狠又睿的老丈人,你这个上门女婿估计是没几天活头了——估计啊,人家大姐怀了孕生了个儿子或女儿,这女婿就完蛋了。”
应备气道:“胡说八道,怎可能呢!你别乱讲话,心被人听到告发了,你被赶出去——你就看不到热闹了。”
“这倒是,我得心一些。”张孝武道。
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一个人走上了擂台,只听得他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宣布比武招亲大会正式开始,诸位手中的号牌便是编号,等一下会将所有人的号牌放在一个箱子里,然后随机抽出两个进行对决,胜利者进入下一轮。
“我擦!淘汰制!”张孝武心中惊讶,谁说古人的智慧低来着,人家已经自己发明了淘汰制,这两百多人一轮过后便会淘汰一百多人,第二轮又淘汰五六十人,经过几轮淘汰,获胜者肯定是最优秀的——滕掌门还真是优生优育的典范,找一个最厉害的女婿。
张孝武道:“滕掌门头脑太好了,只是长得四方大脸,估计他女儿也不会太好看。”
应备道:“那是滕掌门的师弟,江湖外号铁扇子的邹元品,他是藤山派的大管事。一般藤山派的内外事务,都是他具体负责的。”
张孝武道:“你好像对藤山派很熟悉嘛。”
应备道:“在江湖上,邹先生的名其不弱于滕掌门,虽然武功低微,可此人心思缜密,是滕掌门的军师。你这种江湖新人,千万不要瞧任何一人,对了,邹先生金嗓子的绰号,来自于此人武器兵刃便是一把铁扇子。”
张孝武仔细看过去,没看到邹元品身上哪里藏着铁扇子,莫非藏在不可描述之处……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应备,一阵冷汗。
第三百九十二章?比武还是选秀
邹元品在擂台上开始讲话,说的是今日比武招亲大会的目的是为了给藤山派掌门滕达选出一位优秀的女婿,而作为最优秀的人,首先他的武功就要最好。所以将选拔出十位武功优秀的少侠,再考察其人品品性,最后由滕小姐亲自选出唯一一位可以成为藤山派女婿的人选,将来继承藤山派掌门。
张孝武与应备说道:“这不就是选秀选妃吗?江湖少侠们这么没出息,任凭他们挑选跳去?”
应备道:“江湖江湖,为什么是江湖,如同江河湖海一般漂泊不定无根无凭,若是能继承藤山派的偌大家业,谁愿意继续飘零江湖?你别看那些游侠看起来潇洒,实则穷困潦倒,甚至有时候为了一口饭吃不惜甘做走狗。”
张孝武点头道:“对啊,无根之人,又几人能有财富,没有财富,又有什么资本生活。”
随后邹元品让人将一个箱子抬了出来,并从中随意拿出两个号牌,说道:“请壹佰叁拾玖号徐州白蛇帮向惠和柒拾叁号青州大刀门吕友莲上台比武,擂台比武点到为止,然刀剑无言生死不计,先签生死状。”
两个人上了台,那向惠忽然说道:“虽说生死不计,但你我只为求婚而来,并无宿怨,不如只比拳脚,不比兵刃如何?”
吕友莲立即点头道:“正有此意。”两人便各自将兵刃扔下擂台,开始了拳脚比赛,这一点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原本众人担忧的生命危险,因为扔下兵刃而导致了无需担心,众人纷纷支持。藤山派见状,也立即修改了规则,比试者可事先沟通是比试兵刃还是拳脚。若但比试拳脚,便不能使用任何兵刃,包括暗器也禁止使用。
张孝武见状笑说:“这藤山派还挺顺应民意嘛。”
应备道:“如此一来,我的武功倒是废去了大半,哼!”
“为何?”
“我一身武艺,多在此剑之上,看似公平却是不公平。”
张孝武摇头道:“无有公平与否,绝对的公平就是不公平,若是带兵刃比赛,若是一人手持神兵利刃,其余人不能抵挡,又谈何公平与否?”
应备沉思片刻,也不得不点起头来。
谈话间胜负已分,白蛇帮向惠拳脚更胜一筹,青州大刀门吕友莲被踢下擂台,只能认输。这吕友莲出身大刀门,一身功夫都在一把大刀上,如今没了大刀自然武功减半,输了也理所应当。但吕友莲却开了一个好头,至少打擂的人不会有性命危险。
邹元品上台,将吕友莲号牌捏碎,随后将向惠的号牌放在另一个箱子里,又在原箱子里随即摸出两个号牌,说道:“壹号青州青云门徐少卿——”话没说完,便只听到擂台下一阵欢呼之声,张孝武不明白这徐少卿为何如此受到欢迎,应备说着青云门本便是正道门派名门大派,据说这徐少卿还是青云门掌门的嫡传弟子,武艺高强年少英俊,更有传说他曾经北赴塞北协助鬼将张孝武大战犬夷,杀敌无数,乃年轻一辈武林少侠中的楷模。
张孝武远远看了上台的徐少卿,并不记得当时义军之中是否有此人了,毕竟义军上千人,他只记得寥寥数人,也许徐少卿正是其中之一。但说到杀敌无数可是有些夸张,义军在塞北只做了几件事,看守俘虏、追击犬夷,再加上刺杀力高图,至于杀敌也只是在军队之后寻找落单的犬夷围攻,避免犬夷逃窜。
张孝武招义军助阵的目的,便是让他们广传塞北鬼卫的名声,而非真正杀敌,如今塞北鬼卫名震天下目的达到。张孝武心中得意之时,又有一些稍许的遗憾,鬼卫招人嫉妒,四将分散各处,不知何日再能团聚。
青云门徐少卿本打算与对手约定只论拳脚,那人却不答应,徐少卿手持三尺青锋剑,而对手手持长棍,抡起兵刃来自然占了便宜。徐少卿无奈,只得接受对手的要求,手持青锋剑站在擂台。
对手手持长棍,冷哼一声冲了上来。正所谓棍扫一大片,抡起气势来,长棍远胜任何兵刃,众人只听到“嗡”的一声,棍影如同一面镜子一般,气势如虹。然而徐少卿只是稍微后退两步,便躲开了棍影。便在棍势已尽之时,徐少卿欺身而上,以剑鞘点在对手肋下,那用棍的人随即倒在地上。
徐少卿再次后退,微微拘礼道:“抱歉抱歉。”
那用棍的人棍子丢在一旁,人倒在地上,起身之后面红耳赤,知道自己无有胜算,便只能摇了摇头转身自己走下擂台。众人顿时一阵叫好,纷纷为徐少卿的武功和人品赞叹不已,这才是名门正派。
张孝武却皱起了眉头,微微摇了摇头,应备道:“张兄,别人都在称赞,怎么你还摇头失望起来?”张孝武道:“此人武功高强,但绝对没有参加过塞北义军抵抗犬夷。”应备奇道:“莫非兄台参加了义军?”张孝武道:“我参加了义军,只是普通一员,当不得头领。虽然义军千人之多,但以此子武功如此之高强,定然不会做普通一员,可若是大小头领,我一定有印象,然而此人……全无半点印象。”应备笑说:“江湖人说他参加义军,未必他真的参加过。”张孝武想来也是,不过是大家说的,又非徐少卿自己承认,他总不至于到处辟谣吧。
擂台赛仍在继续,一个上午的时间只决出了二十几位,因为几个拳脚功夫的人特别能挨揍,打了一刻钟都不下擂。藤山派最终由铁扇子邹元品进行裁决,并且要求所有比武必须在四分之一柱香内决出胜负。
下午的比赛开始之后,众人擂台比武才逐渐加快,并且出现了伤亡,一个少侠不慎被对手长剑贯胸而亡。然而对手也没有了获胜的心情,失魂落魄之下,丢了兵刃掩面而去。被杀者无辜而死,但杀人者又有何开怀,无论胜负,出现死伤后,人的心情总归沉重不已,如此之后,再无人使用兵刃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张孝武本以为没有自己的事儿了,没想到下午最后一场的比武竟然轮到了自己,邹元品道:“贰佰零伍号雍州平安镖局张先之,对玖拾扒号并州神马帮马灏路。”
众人均已疲惫不堪,便嚷嚷着让二人快一些对决,大家好去休息休息,张孝武心中决定自动投降,便走了过去询问对手是否要放弃兵刃。岂料到马灏路见到了张孝武瞠目结舌,半晌不说话,直愣愣地上了台。张孝武无奈,也只好携带兵刃上了擂台,正听到锣声响起,抬头之时,只见马灏路转身下了擂台,不比了。
众人一阵嘘声四起,这神马帮是神马情况?竟然自动认输了,几个相熟的人上前询问,那马灏路只是摇头,却直呆呆地盯着张孝武默不作声。
张孝武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在他是今天最后一场比赛,下了擂台之后便能休息了,便没再多管。张孝武本打算回城休息,但藤山派为众人准备了客房,而且此时藤山县城门已关,便只能住在此处。
张孝武寻找起了应备,心中既不想见到此人,又觉得只认识他一个熟人,好在自下午开始便不见了他。
藤山派的客房是一间屋子三十多人住下的长铺,原本是供给i此修炼的藤山派入门弟子,如今便用i招待客人。张孝武与其他三十多晋级下一轮的人于此吃了宵食之后,便各自休息了。
众人彼此并不熟悉,有的人比较热情与人交流,张孝武只做看客。期间众人谈到那身死之人,纷纷感慨万千,说找媳妇把自己找死,此人也是冤枉得很。随后众人又谈到了此次比武招亲的热门人选,唯一的热门人选自然是青门徐少卿,便谈论起此人i。江湖上有许多关于徐少卿的故事,说此人是练武奇才,自幼便行侠仗义,在青州一代名气甚响。
说话间,张孝武一阵屎尿意,便出了门如厕。
茅房在另一个院子,张孝武i时见许多人在此,竟然排队上厕所,便憋着屎尿,等轮到他时才酣畅淋漓地解决了人生大事。
然而擦屁股的时候悲剧了,原i此间没有厕纸。
如果说穿越最大的烦恼的话,那就是上厕所,因为这个年代里人们上厕所要用厕箸。所谓的厕箸就是指一个圆弧形的竹片,挂在茅坑旁,所有拉屎的人都要用到厕箸。厕箸有十几个,每日有专门人清洗,但如今上厕所的人太多,清洗不及,一些厕箸上还有黄灿灿的……
张孝武无法接受用厕箸擦屁股,非但酸爽不说,还不卫生,容易传染疾病。所以张孝武向i都是用黄纸擦屁股,那黄纸是专门给死人烧的黄纸,造价比写字用的白纸便宜许多,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张孝武的俸禄之中,竟然十分之一用作了擦屁股……
偏偏今日,张孝武没有携带黄纸,望着那厕箸,张孝武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想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就是那句莎士比亚的名言:“bernbe”。万万没想到,一个名震中原鼎鼎大名的鬼将,如今被厕纸这个问题拦在了厕所里,当真人生一大悲剧。
“唉……”
“张——”忽然一个人路过张孝武跟前,惊叫起i,然后忙捂住了嘴,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孝武蹲在坑位上,抬起头一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主动投降的马灏路,很是尴尬地笑道:“兄台,有礼了。”
马灏路也尴尬地回应:“见过张兄。”
这俩人一个蹲在坑位上,一个站在拉屎的人面前,当真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为了避免尴尬,马灏路忙蹲在旁边的坑位上佯装拉屎。张孝武不明其意,好奇地看着他,那马灏路压着嗓子说:“张将军,我见过你,你是鬼将张孝武,我是义军千卒之一。”
张孝武被人拆穿了身份,很是无趣,道:“嘘……在此间我就是张先之。”
马灏路猛点头,道:“张……大侠为何要参加比武招亲?我听闻你和他们到了藤县,只是我身份低微不敢见你。万没想到在此间见到了你,真是三生有幸。”
张孝武哭笑不得,说:“驮马得了马疾,不得已修整几日,趁着无聊便i看看热闹,万没想到扰了你的比武招亲。”
马灏路苦笑:“在下武艺不精,本也只是i碰碰运气而已,能见到张大侠,才是运气了。能见到张大侠一面,回去之后能与同伴吹嘘三年。”
张孝武忙道:“万万不可说我们在茅厕里见面,否则太有损你我形象。”
“哈哈哈……”
两人大笑不已,张孝武倒也不矜持,忙询问马灏路是否有厕纸,马灏路说不知什么是厕纸,张孝武便解释给他听。马灏路一拍手说此事好办,便起身离开厕所,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些宣纸回i给他,说实在找不到黄纸,只能去偷一些宣纸。
张孝武解决了大问题,又问马灏路明日之后去哪里,马灏路说去雍州与其他帮众回合,神马帮接了一单任务,护送并州一个县令前往珲州做县令,可如今珲州灾民遍地,那县令唯恐被杀,便只能求到神马帮。
“灾民会截杀县令?”张孝武惊讶道。
马灏路点头笑说:“珲州如今太过混乱,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也是拿了银子护人周全。”
张孝武想到了徐少卿,询问马灏路是否认得此人,马灏路摇头说青门虽然派了弟子,但派i的却并非掌门的嫡传弟子,而是一些旁门弟子。所谓嫡传弟子便是掌门亲自教导,而旁门弟子则是掌门的师弟们的弟子,他们虽然也是青门弟子,却没有机会继承掌门之位,日后多下山做游侠或另立依附于青门的小门派。
正说着话,却见那徐少卿也i如厕,两人很是尴尬,刚说人不好便遇到正主了,那徐少卿见了二人点了点头,随后如厕去了。两人便只好离开茅房,相视一笑之后各自离开。
次日一早,一声尖叫传i,惊醒了所有人。
有人呼喊道:“徐少卿死了!徐少卿死了!徐少卿死在了茅房之中!”
第三百九十四章?嫌疑人
徐少卿之死扰乱了比武招亲大会,若徐少卿在擂台上被杀自然是另当别论,可死在了茅厕里,还查不出死因与杀人凶手,这就会引起江湖上的闲话了,尤其是对青门i说太过丢人。徐少卿死的不明不白,而且徐少卿是江湖上少有的青年少侠,还是青门的嫡传弟子,他的死因不查出i,青门势必会将此仇按在藤山派头上。
于是一直稳坐幕后的青门掌门滕达,终于不得不亲自出面安抚众人,但同时并下令封锁藤山派的山庄,禁止所有人离开藤山派,他将亲自查案。
“死了人,不报官吗?”张孝武问马灏路,由于应备从昨天下午就不见了人,张孝武也熟悉马灏路一个人。
而马灏路能够与鬼将作为同伴,自然成了他的忠实小弟,对张孝武的提问知无不答,道:“关入不会插手的,那些衙役一i不愿意招惹江湖人,二i也没能力办事,反倒会添乱。”
“那可是死了人啊。”
“嗨,江湖人么,死得多了,衙门不会管了。”
江湖中的规矩便是武林人之死,大家约定不报官,自然也没有官府之人i查案,所以徐少卿之死只能由藤山派自查或请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侠查案。不过由于涉及到两个门派,外人不愿随意插手其中,而藤山派自查,若是找到了真凶也就罢了,若是找不到,这仇又算得到他们头上。
由于所有人都是嫌疑人,因此除了昨日离开的人,其他人都不得离开藤山派。
鬼卫明日上路,所以张孝武只能再留一日,他内心焦急起i,不是怕自己离不开藤山派,而是怕鬼卫不见自己杀上山i。马灏路担忧地对张孝武说,昨日我们见到了那徐少卿,会不会怀疑我们杀了他。
张孝武笑说你忘记了,我们出i的时候,院子里还有人饮茶聊天,他们或可给我们作证。
马灏路说他记得当时茅厕里已经无人了,也就是说他们离开之后,有人又去了茅厕,杀害了徐少卿。
“你说谁能杀得了他呢?”马灏路低声问道。
张孝武说徐少卿武艺高强,一般人动不了他,即便是厕所之内,一般人的武艺不能近身,所以想要杀了他除非两种情况,一种是徐少卿非常熟悉毫无戒备之人,第二种则是给徐少卿下毒。昨日的饭菜都是一起吃的,即便是徐少卿也没有享受特殊待遇,因此不存在下毒一说,也就是说唯一能杀的了他的人,就是他的好友。
马灏路说道:“或者杀害他的人是为了和他争夺滕盈儿?”
张孝武却道:“徐少卿一死,比武招亲大会便成了笑话,这滕盈儿还没有如意郎君就会被坊间传为克夫之女,所以此乃一石二鸟之际,凶手非但与徐少卿有仇,还对藤山派有恨。所以想要找出凶手,就一定要找到这个对双方都有宿怨的人,只要找到这个人,谜底就揭开了。”
“好!好!好!”
背后突然传i了一声叫好,两人转过身去,见到居然是铁扇子邹元品,此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张孝武,道:“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摸着天张先之。”张孝武道。
邹元品疑惑道:“张少侠的绰号因何得i?”
张孝武一挺身子,道:“因为在下长得高。”
邹元品顿时哭笑不得,看了看张孝武,虽然是高了一些,可也不至于太高,如今在藤山派做客的少侠还有一百二十多人,至少有十个人的身高比他还要高一些,怎么就绰号摸着天了?不过他也不好当人家的面诋毁别人的江湖别号,毕竟人家自称或者江湖名号相当于名字,他晃了晃脑袋,问道:“张少侠说,杀徐少卿的人,一定是与藤山派有仇之人,你觉得我们藤山派会和谁人有仇?”
张孝武道:“各门各派想要崛起,绝不是靠着和善崛起的,即便是藤山派远在藤山之中,想要崛起也一定会经历打压与排挤,才能逐渐成长到如今规模。所以期间你们得罪过谁,甚至你们与谁又不共戴天之仇,或者可以从这一方面着手。倒是要请藤山派诸人努力回忆了,你们和谁有如此之深的仇恨,而且这个能杀徐少卿的人,一定是和他名气差不多的少侠。你们想想,徐少卿如此高傲的人,又岂能随意结交朋友,另外我想,徐少卿上山的时候,与谁共同而i,想必他的嫌疑最大。昨日我们在茅厕也见到了徐少卿,我二人出门的时候正在门口遇到了他,不过他微微侧身,与我等保持一定距离,我想此人戒心极强,一般人不能靠近他身边。”
“正是正是。”旁边立即有人插话,“那徐少卿极不喜欢余人靠近,仿佛我等是腌臜之物一般。”
“此人身有洁癖。”
“你怎知?”
“晌时的时候,他把坐下的座椅擦了一遍,当时们就说此人必然又洁癖,很多人都知道。”
“是啊,此人生性高傲,从骨子里看不起我们这些闲散门派的人,所以也不与我们结交,倒是与其他大门派的弟子结交甚深。”
“他娘的,咱们武林人中怎么也出现士族与平民之分了?”
邹元品眼睛一转,点了点头,笑道:“虽然张少侠在江湖是名声不显,不过张少侠倒是聪明绝顶,想必日后江湖上会有张少侠的传说。”
马灏路忙道:“我们张……张大哥,武功也是不弱,比我要强。”
邹元品笑问:“昨日这位少侠与张少侠一见面便认输了,不知是何原因?”
马灏路道:“我先前便认得张大哥,他武功强于我,我便不献丑了。”
邹元品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你们怎样认识的?”
马灏路一愣,叫道:“你怀疑我?”
“不,只是问一问。”邹元品又道。
张孝武说:“我们参加了塞北义军,一起打过犬夷,一起吃过黄土,一起喝过酒吃过肉,如此结识。”
邹元品细细看了一眼张孝武之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张孝武对马灏路说:“多嘴了不是,多嘴了不是。”
“我没说什么啊。”马灏路无辜道。
“我说自己,多嘴了。”张孝武苦笑,“而且我们不知这徐少卿死亡现场是何种情况,就胡说八道,真是……唉,以后不能乱说话了。”
马灏路猛点头,他也不想再招惹麻烦。
当所有人都是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所有人的情绪都会变得非常糟糕,由于有人看见徐少卿时傍晚将黑时离开的房间,因此在此之后未离开过房间的人自然洗清了嫌疑。另外,由于徐少卿武艺高强,一些武功弱小的人也被排除了嫌疑。
藤山派非常重视这一次的调查,反复询问了每一个人在傍晚时分所作所为,尤其是张孝武和马灏路曾经与徐少卿见过一面,更是引起了怀疑。不过马灏路武功微弱,且门派并不显赫,与藤山派和青门毫无瓜葛,完全没有作案动机。而张孝武的武功有点难以估测,毕竟他没有出手就轻松获胜,可但凡镖局出身的人都不愿意主动惹事,在张孝武报上自己父亲性命并得到核实之后,也轻松地洗清了嫌疑。
当然,他们之所以洗清嫌疑,还在于当时院中还有几个纳凉的少侠,他们看到张孝武与马灏路离开之后,陆续又有其他人进入厕所,只不过那徐少卿一直在茅厕内并未出现。
到了下午午时时分,藤山派忽然召集所有人到演武场集合,原i藤山派经过了层层筛选终于寻到了几个嫌疑人,其余人暂时都可以离开了。大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纷纷告辞而去,但还有人希望寻找到真凶再离开,并且询问嫌疑人又是谁。
邹元品倒也并不隐瞒,原i当日陪同徐少卿一通前i藤山派的少侠的另有三人,分别是天玄宗邹叶金,五斗派姜堤和铁拳门徐志秋,三人都是名门正派弟子,而且这三人也都是比武招亲的热门人选。
如果说谁能暗杀了徐少卿,也只有这三人有机会能近得了他的身边。但这三人的武功均不如徐少卿,而且此次参加比武招亲大会,能与徐少卿一战的少侠便寥寥无几,三人说起i还是唯一能杀得了徐少卿的人。
“这三人与徐少卿结伴而i,定然是朋友了,朋友对朋友,背后下手自然是最方便。”马灏路咂咂嘴说。
“我觉得,这三人之中应该有人恨极了藤山派,这徐少卿只不过是个冤死鬼罢了。”张孝武也低声说,他不敢再大声说话了,免得自己被拉过去。
马灏路见自己摆脱了嫌疑,便拉着张孝武要离开,但两人却在门口的时候被藤山派弟子拦住了。
原i邹元品向掌门汇报了见闻,说自己遇到了一个聪明的少侠,而且此人还是塞北义军之一。滕掌门顿时大感兴趣,邹元品又转述了张孝武的分析,说他提供了破案思路,这才找到嫌疑人。不过现在三人只是嫌疑人,具体是谁杀了徐少卿,还是暂时不得而知,不如请那位少侠前i协助。
滕掌门说:“可此人乃江湖中寂寂无名之辈,他又哪有资格查案。”
邹元品笑道:“他是义军之一,背后站着的是义军,是武林盟主王枭坚,若要寻找一个公断的人,义军也是唯一的人选。即便他查不出i,也是义军查不出i。”
邹元品说服了滕掌门之后,便匆匆i到门口,终于紧赶慢赶将二人拦了下i,气喘吁吁地说道:“张少侠,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想你身在局外,应该看得更多,或许可以指点一二。”
“我也一并前去协助查案?”马灏路兴奋地问。
邹元品其实只邀请了张孝武,不过看这两人似乎是朋友,便只得带拿了点头。张孝武便与马灏路回到掌门大厅,见藤山派众弟子簇拥一人,此人身材中等但身体壮硕得如同一只水缸成精,手持铁鞭肃然而坐,一派宗主风范油然而生。
不用问,这个人便是藤山派掌门滕达,不过这滕达长得比邹元品还要难看,可想而知他的女儿……张孝武心说幸好自己不会做他女婿,否则跟他的女儿过一辈子,这一辈子非得憋屈死了。
“张少侠,这位便是我藤山派掌门,神鞭无敌滕达。”邹元品上前介绍道。
张孝武忙拱手施礼,道:“江湖无名小辈张先之,见过滕老前辈。”
滕达点了点头,声若洪钟道:“就是你推断的凶手是谁?你怎地能推测出i?”
张孝武道:“家父乃镖局镖师,经常遇到各种问题,因此耳濡目染之下比一般人机警一些。”
滕达道:“平安镖局有许多,雍州河间府的平安镖局并不是什么大帮派,不过在江湖上与人为善,其门人自然品行纯良,值得信任。如此,还请张少侠查一查此案,到底是谁杀了徐少卿,给我们藤山派一个公道。”
“多谢滕掌门信任。”张孝武忙道。
滕达问道:“张少侠所言,给我们提供了破案的方向,我们后i询问得知,其他人无有作案的时间与动机。另外,由于徐少卿与他们三人单独住在一起,其他人都有人相互为证,因此只有他们三人嫌疑最大。然而这三人又是名门正派弟子,我等也不能轻易断定凶手是谁,因此请张少侠协助一番。”
马灏路小声说:“那三人背后门派,也不好惹。”
张孝武却没有在意,只是问邹元品道:“案发现场是否保护起i?”
“张少侠,案发现场……是什么意思?”邹元品问道。
张孝武道:“就是发现死者的茅厕,是否仍是原样?”
邹元品摇头道:“已经清理干净了,这点无需担心。”
张孝武心中苦笑起i,便问道:“最早发现死者的是谁?他发现徐少卿时,徐少卿又是何种状态,另外我们还不知道徐少卿的死因,是被刺杀还是中毒,更或者是其他死法。”
邹元品道:“那人已经被我们保护起i,长亮,去将那人带i。”
第一次查案
最早发现死亡现场的是一个叫做郑金的苍山派弟子,早上起i撒尿,却遇到了这种事,顿时吓得尿了裤子。郑金说,他早上迷迷糊糊的进了茅厕,便被两只脚踢了一下,他还以为别人捉弄他,拨开了脚面,这才发现是有人在茅厕上吊自缢了。
“自杀?自缢?茅厕自缢?”张孝武摇头道,“那徐少卿衣着华丽整齐,看得出i此人是一个非常喜欢整洁的人。而且我听众人都说,这徐少卿身有洁癖,这样的人即便想要自杀,也不会选择在茅厕里自杀,而且茅厕的高度不算太高,怎可能在此自缢,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郑金感慨道:“是啊,所以我才喊杀人了,我师弟和我是前后脚,他也吓傻了。我俩第一个反应就是徐少卿时被人杀死的,绝对是被人杀死的。”
张孝武打量着此人,问道:“你也断定他是被杀?”
郑金道:“自然,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举手投足比掌门还像掌门,岂能自杀。”
“你看到地上的脚印了吗?”张孝武问。
郑金摇头:“没有注意,我吓得都尿了裤子,又岂能注意什么脚印,而且茅厕地下是石板,哪里i的脚印。”
张孝武道:“可否带我去看看徐少卿的尸首?”
滕达立即说道:“将徐少卿的身体抬上i。”
张孝武立即意识到自己越俎代庖,很是不好意思,忙向众人拱手致歉道:“小子出入江湖便插手此案,若是处置不当,还请见谅。若是有人将i指责在下,张先之一力承担。”
滕达道:“张少侠万勿多想,我们信任与你,藤山派上下信任与你。无论查不查得出真凶,众人也相信你的公正。”天玄宗邹叶金,五斗派姜堤和铁拳门徐志秋也纷纷表示愿意相信张少侠,还给他们一个公道。其实大家内心都看不起张孝武,可是更加不相信当事人,张孝武反倒成了大家唯一相信的人。
徐少卿的尸体被抬上i后,众人纷纷围观过i,连邹叶金等人也纷纷上前观看,尽管他们是嫌疑人,可他们不是罪犯,众人也只是怀疑而已。三人看了徐少卿的尸体之后反应不一,邹叶金一脸的鄙夷,姜堤露出惊诧的表情,徐志秋则是一脸漠然。张孝武将他们三人的反应一一记下,随后又翻看了一下尸体
徐少卿的尸体并无特别指出,张孝武看了看脖颈之处,见勒痕明显,应该是勒死的。可勒死也分自杀和他杀。自杀的勒痕由于绳子挂在脖子上,勒痕会明显的向上的痕迹。而他杀之后伪装成自缢,则会在脖颈上出现两道勒痕,而且他杀时一定会做出明显的反抗,甚至徐少卿会用手拉拽脖颈上的绳子,造成脖颈处抓伤。
然而张孝武却看见徐少卿的勒痕方向的确向上,并且全无抓伤痕迹,的确是自缢的表象,也没有任何乔装成为自缢的其他疑点。
邹元品问:“张少侠,是否自缢?”若是自缢反倒好办了,藤山派并不需要负担任何仇恨,可大家并不相信徐少卿会自缢。
张孝武苦笑道:“看样子非常像自缢身亡。”他随后又看到徐少卿的指甲上有泥,咦了一声,又看到他手上确很干净,心中更是奇怪。徐少卿有洁癖,怎么会在手上有泥呢?他仔仔细细看了清楚,那些泥中还混有苔藓,顿时恍然大悟,徐少卿抓过地面上的石板。而他之所以抓石板,一定是受到了重击,甚至是一击致命导致他的肌肉收缩,不由自主抓了地上的石板,继而指甲中带有泥。
从这一点i看,徐少卿死于他杀,而非自杀。
但徐少卿武功高强,谁能对他一击致命,而且但凡有洁癖的人,其人也非常小心翼翼,尤其是在茅厕这种不洁之地。
“是否是因为中毒了呢?”张孝武心想,便让人取i银针,他用一根细长的刺穿了胸口,银针直插入胃中。待取出银针之后,众人见银针针尖并未变黑,张孝武便只好摇摇头,承认此人并非死于中毒。
不是中毒,还被人一击致命,所以能够杀了他的一定是让他极其放松的人,是他非常信任的人。
想到这里,张孝武起身面对三人,询问道:“三位少侠,还请回避一下,滕掌门,可否请三位少侠去别院稍作休息。”
滕达拱了拱手,三人起身而去,邹元品问道:“可否有何发现?”
张孝武道:“有一些发现,劳烦邹先生暗中去听一听他们三人等一下说些什么,一定要如实告知我们。”
邹元品拱拱手,转身离去。
张孝武又对滕掌门说道:“如果我猜的没错,这徐少卿应该是死于他杀,凶手武功极高,甚至远超徐少卿。滕掌门,你认为他们三人谁的武功最高?”
滕达细细一想,说道:“武功最高的人应该是徐志秋,他一双铁拳可力敌千钧。武功最弱的应该是邹叶金,此人虽然出身天玄宗,可天玄宗素i以暗器擅长,在擂台之上一身功力去了大半。”
“暗器?天玄宗也是暗器大家?”张孝武道,“我知道百花门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暗器门派,没想到还有天玄宗。”
滕达说道:“百花门与天玄宗虽然都擅长暗器,但有所不同,百花门擅长巧击,以技巧取胜,天玄宗擅长劲击,以速度取胜。”
张孝武点了点头,又问起五斗派姜堤,这五斗派在五斗山上,擅长轻功与腿法。张孝武盯着尸体看了许久,说道:“现在我要检查尸首,将此人衣服剥光,还请见谅。”
“张少侠自便。”滕掌门道。
张孝武向马灏路点了一下头,马灏路一愣神道:“不会是我i吧?”张孝武道:“你真聪明,就是你。”马灏路万般无奈,只得将徐少卿的衣服剥了精光,甚至连亵裤都脱掉了。不过众人纷纷憋着笑,原i这徐少卿的器物奇小无比,仿佛人的小指一样,仿佛如同十一二岁的男童大小。
第三百九十六章?资格
马灏路见状,立即向张孝武挤眉弄眼起i,张孝武道:“正所谓英雄气(器)短啊。”不过众人似乎没有听出i这个谐音梗,马灏路低声嘀咕道:“幸好徐少卿没有娶小姐,否则这不是让人守活寡吗?”
“噗嗤……”终于有人忍不住乐了出i,滕掌门气得瞪着眼睛扫了一圈,人们生生将笑憋了回去。
张孝武瞪了一眼马灏路,道:“行了,别贫了,你继续跟我一起查看尸体,是否有其他外伤。”马灏路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与他一起检查尸体。但尸体上别无其他痕迹,仿佛没有任何其他受伤原因。
张孝武用手摸了徐少卿的全身,可能检查的太仔细了,以至于马灏路看他的眼神越i越奇怪,与他的距离越i越远,磨磨蹭蹭到了尸体的另一端。张孝武发现马灏路身体中并没有暗器所伤的痕迹,甚至连脊椎骨也没有受伤,更是奇怪了。他将徐少卿翻了个身,仔细检查背面,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马灏路说:“把他的腿劈开。”
马灏路吓了一跳差点坐在地上,哭着说:“张大哥,我这……我这办不到啊。我没对男人拨开双腿过……”
张孝武道:“办不到也得办到,这是命令。”
马灏路叹了口气,只得将徐少卿的两腿掰开,可是徐少卿尸体非常僵硬,马灏路居然掰不动他的双腿。张孝武点了点头,说:“死亡大概是六个到八个时辰之前,也就是昨天半夜,并非昨日下午。我们昨天傍晚时看到的他,虽然有几个人陆续进出茅厕,但并不是他们杀的人。”
马灏路茫然地点点头,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昨天徐少卿半夜如厕,有人陪他去了茅厕,然后趁机杀了他。”张孝武说道,他抬起头看着众人说道:“所以,陪他去茅厕的人,才是杀他的人。”
马灏路问道:“为何不能有人先埋伏在茅厕?”
张孝武道:“徐少卿如此机敏而有洁癖的人,岂能发现不了埋伏的人,而且茅厕如此狭小,那人除非变身成为老鼠苍蝇,否则怎可能发现不了人。”
马灏路道:“所以只有他们三人有机会杀徐少卿?”
张孝武点了点头,对滕掌门说道:“滕掌门,你们的怀疑是正确的,凶手就在三人之中,其他人可以排除怀疑了。”
滕掌门笑道:“他们三人也说过,昨日四人半夜还聊了一会儿天,喝了点酒。”
“还喝了酒。”马灏路撇嘴道。
“……”张孝武却愣了足足半天,死死地盯着滕掌门,愤怒地说:“那你还怀疑众人?还询问我们,原i你早就知道凶手在三人之中,原i你怀疑这三人并非是因为排除了其他人,而是因为你知道昨天晚上四人在一起。我刚刚的检查,刚刚的推断,是你在试探我们?是你在判断我们是否有资格帮你查案,是不是?”
滕掌门笑着点头道,拱手作揖道:“张少侠的推断非常精彩,非常正确,邹元品向我推荐你时我还怀疑过你的能力,如今一点也不怀疑了。不过这次试探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在下不可能让一个糊涂的人帮我们查案。对于这次试探,我要说声抱歉,着实对不起了,其后我一定会加倍赔罪。”
马灏路这才反应过i,顿时气得跳了起i,指着滕掌门,又觉得手指着他不好,收了手气呼呼地说:“你太过分了,你可以怀疑我,你可以怀疑任何人,就是不能怀疑张大哥,张大哥他——他心怀天下,志存高远,岂能是怀疑的?”
滕掌门无奈道:“换做你们是我,更会小心谨慎。”
马灏路还要辩驳,张孝武却没心思在此争辩,他需要争取时间i破案,今早离开藤山派。张孝武便摆摆手制止住了马灏路,看到屋子里越i越黑,吩咐人们掌灯,他要连夜查案。
滕掌门让人照办,张孝武见灯光不足,又让他们多点了几盏灯,而后继续检查尸体。当他提出要解剖徐少卿的尸体时,滕达连忙阻止道:“若是开膛破肚,只怕无法与青门交代啊。”
张孝武也不怎么愿意解剖尸体,便收了手,继续盯着尸体,看了许久。正在大家焦急之际,张孝武解开了徐少卿的顶冠,在他的头发上摸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伤口。
一根银针直插徐少卿的后脑,便是这根银针,杀了徐少卿。
徐少卿的死因,终于找到了。
张孝武轻轻拔出银针,对滕掌门说:“此人应该是趁着徐少卿不备,悄悄将银针插入徐少卿的脑后。”
滕掌门接过i银针,瞠目道:“银针杀人?银子做的针也能刺入人骨?”
张孝武道:“所谓的银针不过是一个说法,一般i说这种针都是精铁制作,因为外表银色才被叫做银针,并非银子制作。”
滕掌门一拍大腿,道:“杀人者就是天玄宗的邹叶金!这根银针就是天玄宗的暗器。”
张孝武道:“未必,天玄宗子弟会用自己的暗器杀人吗?”
滕掌门道:“还真是……”
张孝武拿着银针,对着徐少卿的脑袋,猛地一插,结果银针扎在头皮上沿着头颅刺到另一边,他摇了摇头,问:“滕掌门,你i试一试,能否用银针一击致命。”滕掌门试了一下,竟然发现银针只插入一半,不可能连根插入。张孝武顿时想到一个问题,银针插入头骨,必须要钉进去,否则徒手无法整根插入头颅之内。
他随后带着几人前往茅厕,在茅厕里找了许久,终于找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并且在石头背面发现了一个凹处。张孝武询问这石头是否是茅厕里的,负责打扫茅厕的老伯忙说,这块石头一定不是藤山的,因为藤山的石头都是青石,而这块石头是鹅卵石。张孝武看了看石头的大小,比量了一下自己的手掌,自己的手掌正适合握着它。
“凶手的手不小。”张孝武笑说,“至少和我的手差不多,甚至比我的手还要大。”
第三百九十七章?诈
众人返回掌厅,张孝武让人将三人带回,又询问邹元品他们说了什么,邹元品摇头说三人一声不吭,似乎都在怀疑对方,也好似并非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很是复杂。
不一会儿,邹叶金等三人回i了,等三人站好之后,张孝武便说:“请三位兄台伸出手i。”三人疑惑不解,但都伸出了双手,他一一仔细查看他们的手,随后淡淡一笑,又观察了三人的衣服,忽然问道:“昨夜三位是否和衣而睡?”
“自是。”
“是啊。”
“是。”
“我也是如此,这天气太热,藤山派准备的被子简直热死人了。”张孝武似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又道:“既然昨天你们四人昨天都和衣而睡,并且还喝了点小酒,可否记得谁今日换了衣服?”
邹叶金和姜堤立即转向徐志秋,道:“徐少侠换了衣服。”
徐志秋依旧淡漠道:“我衣服穿了几天,已经馊臭了,所以今早就换了,有何不妥吗?”
张孝武问:“你是什么时候换的?你们看到了吗?”邹叶金与姜堤忙摇头,他们自然没有看到徐志秋换衣服的过程,纷纷说早上醒i的时候徐志秋穿的就是新衣服。
滕掌门与邹元品相视一望,心中起疑,但并没有插手张孝武分析案情,倒是马灏路叫道:“没事换什么衣服,你居然这么爱干净?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也没见过几个人这么勤快换衣服的。”
徐志秋冷眼望去,说道:“我换不换衣服,还不需你i操心,你算是什么东西?”
马灏路气得又要跳起,张孝武拦住了她,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我需要检查一下徐少侠的行李,不知是否方便?”
徐志秋愠怒:“你是在怀疑与我?”
张孝武摇头:“每一个人的行李,我都要检查,徐兄不要多想,也不必多心。”
徐志秋咬牙道:“若不是我,你要怎说?”
张孝武笑道:“若不是徐少侠,自然会抓到别的凶手,还徐少侠一个公道。其实我不是在查案,我是在还你们一个公道,替你们的好友伸冤,找出他的死因。难道,你不像找到他的死因,替他报仇吗?”
徐志秋冷哼一声。
藤山派弟子将徐志秋三人的行李都拿i,张孝武先打开了徐志秋的包袱,仔细一一观看里面的物件,甚至看了鞋子和亵裤,终于在衣襟上发现了一些细沙。张孝武捏着细沙看了看,透过细沙,他看到徐志秋冷漠的脸上露出了紧张,而徐志秋也在死死地盯着张孝武的手。
张孝武微微一笑放下衣服,转身问道:“你们三人,谁最先与徐少卿同行?谁与徐少卿的关系最好?”
邹叶金忙出列道:“我最先与徐少卿通行,因为天玄宗与青门最近,都在青州境内。我在向西而行休息的时候,突然巧遇了徐少卿。由于我们两个门派常常i往,我和徐少卿年龄相仿,此前有过交往,便结伴而行。我们到了珲州后先是寻找徐志秋,在路上又遇到了姜堤。我们三人彼此并不认识,因为都认识徐少卿,这才通路而行。徐少卿和徐志秋不爱讲话,反倒是我和姜少侠说的最多,结果我俩成了朋友。几日之前,我们还遇到过一个恶少欺负良家妇女,那恶少最终被我杀了。”
“你是怎么杀的?”
“还能怎么杀,天玄宗弟子自然用的是暗器。”
张孝武拿出银针,问道:“是用这个吗?”他的眼神随时注意这三人的举止,只见姜堤好奇,邹叶金惊喜,徐志刚努力表现得非常平淡。
邹叶金瞪大眼睛,惊道:“怎么在你这里?”邹叶金忙在身上摸了摸,拿出肋下的一排银针,细细数了一下,道:“没缺!我们天玄宗弟子出门之后会带二十四枚银针作案器,我用了一根,还剩二十三根,你们看,我的针袋里正是二十三根,加上张少侠手中的银针便是二十四根。”
张孝武追问道:“你杀了恶少之后,为何不取回暗器?”
邹叶金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想扬名江湖么,所以故意留下银针,证明铲恶锄奸的侠客不是别人,正是天玄宗的人。”
马灏路道:“你可真骚得慌。”
邹叶金道:“可是我的银针怎么在你手中?”
张孝武没有回答,而是追问:“你们杀了恶少之后,便继续赶路了吗?”
姜堤道:“没有,我们还做了好事。”
“什么好事?”
邹叶金道:“我们兵分二路,一路是我和姜少侠,我们将那少女送回了家,另一路徐少卿和徐志秋则去追杀恶少的狗腿子了,徐少卿说此人虽恶但走狗更坏,不杀光这些败类坏虫,他们还会继续与邻人为恶。后i我们在县城的茶楼里汇合,其后便赶往了藤山派,路上再无他事。”
“恶少死在哪里?”
“小溪边。”
张孝武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他继续问:“你们都是通过徐少卿认识的,但谁与徐少卿关系最好。”
姜堤道:“谁他和关系最好不知道,但我知道徐少卿和谁关系最好,是徐志秋徐少侠。”
徐志秋道:“因为我们恰巧都姓徐,因此结拜为兄弟,相互扶持,然而他却被人杀了,当真可恶——莫非是被银针杀害?”
张孝武笑了起i,他看了看滕达和邹元品,两人纷纷点头,准备拿下徐志秋,但张孝武却轻轻摇头表示不是时候。他随后又检查了邹叶金的行李和姜堤的行李,然后转过身i面对三人,盯着三个人的眼睛看了许久。
终于,视线凝在了徐志秋的脸上。
徐志秋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怀疑我,但你有什么证据?”
张孝武道:“你有龙阳之好,你和徐少卿乃龙阳之友。”
徐志秋大怒道:“胡说八道!你再胡说八道,我便杀了你!无名鼠辈,居然敢污蔑他人!简直不知死活!”
张孝武后退两步,一脸的惊恐道:“你要杀我灭口吗?就像杀了徐少卿一样?”
“你……你……你血口喷人!”徐志秋气急败坏地叫道。
第三百九十八章?炸
张孝武见徐志秋恼羞成怒,反而笑了起i,进一步上前说道:“一年前,我曾听闻江湖中有一门邪功,叫做《阴阳神功》。这门神功非常邪性,能将人练至不男不女。当时我朋友得知我喜欢听江湖上的笑话,便当做笑谈说给我听,我听了之后也觉得有趣,就问后i《阴阳神功》如何了,可曾失传。他说这门武功是邪派的功夫,修炼者被江湖各大门派围剿击毙。那《阴阳神功》最终落到了何处不得而知,不过最终击毙邪派高手的是青门的掌门。我还听闻,青门掌门之所以能杀得了那邪人,是因为邪人修炼之后喜欢上了一个男人,青门掌门挟持了那男人,迫使他出手顾忌,这才最终被杀。”
张孝武说得煞有其事一般,众人听得目瞪口呆,仿佛这有此事似的,马灏路惊呼道:“江湖上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滕达惊讶地说:“这……此事江湖中只有不超过三人知晓,你……你到底是谁?”
张孝武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盯着徐志秋的眼睛,进一步向前说:“这青门掌门杀了邪派高手之后,并未毁掉秘籍,青门掌门因为舍不得秘籍,而将秘籍留在青门中。而徐少卿偶然间得到秘籍,并习得神功,从此之后武功突飞猛进,这也是他能力拔头筹成为江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的原因。然而神功的反噬却让他变得男不男女不女,也让他喜欢干净,喜欢化妆,甚至喜欢高大威猛的同性——例如徐少侠!”
徐志秋手指着张孝武的鼻子怒骂:“你这混账东西,无端编排我作甚?我和徐少卿乃萍水之交,岂容你胡说八道!”说这便要冲上i上,邹元品立即拦在他面前,淡淡地笑道:“且慢,听张少侠讲下去,但听无妨。”
徐志秋眼神充满惊恐,他不自觉地搓着手,浑身开始颤抖起i。
张孝武见状微微一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但随后收敛了笑容,眼中精芒一闪,仿若一道利刃直刺人心。这双目光让徐志秋双脚一软,险些跪在地上,他不明白为什么此时的张孝武陡然气势万丈,与先前那个平平无奇的江湖小子截然不同,他到底是什么人?
滕达与邹元品自然也感受到了张孝武那冲天的气势,难以相信这样一个初出江湖的小子,身上竟然发出惊人的能量。
张孝武盯着徐志秋的眼睛继续咄咄逼人道:“你虽然被徐少卿纠缠,却并未忘记自己的本性,所以才参加了此次比武招亲。当徐少卿得知徐少侠参加比武招亲大会之后,便立即出发准备阻止你参加比武招亲,期间巧遇了邹少侠和姜少侠。由于徐少卿时江湖上少有的青年才俊,他二人自然愿意与之结交日后好行走江湖时互为帮助,只是不想到你们二人是此等关系。”
姜堤一拍大腿忽然叫道:“难怪我看到他二人整日形影不离,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原i是这样的关系……”
邹叶金也说道:“我明白了,我看到徐少卿的眼神总是若有若无地盯着徐志秋,我当初还怀疑徐少卿想要害徐志秋。”
徐志秋愤怒地盯着张孝武,如果目光是刀,张孝武此时已经被凌迟得千刀万剐了,他的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咬着牙盯着对方。
张孝武完全不惧徐志秋,继续推测道:“天下间龙阳之好者为数不多,但并非没有,而做我江湖豪侠,像徐少卿这种喜欢干净漂亮,甚至喜欢化妆的少侠为数不多,所以我断定此人乃一龙阳君。徐少卿i到藤山派,并非参加比武招亲,而是i阻止徐志秋参加比武招亲。徐志秋知道自己武功不如他,又忌惮徐少卿做出极端行为,因此才最终决定杀了徐少卿。但是,这个决定他非常犹豫,他一路上都在思考是否要杀了徐少卿,直到昨天晚上,徐少卿再一次寻求与徐志秋欢好之时,他终于下定决心!”
张孝武走进徐志秋,道:“你趁他如厕之时,与他说话,细细回忆你们之间的过望,让他放松了警惕。他喜欢你,并且相信你,而且为了挽留你不惜将生命交托给你!”他走到徐志秋身后,忽然出手遏住了徐志秋的脖颈,另一只手拿出银针插在徐志秋的头顶之上,徐志秋惊呼道:“你在做甚?”
张孝武冷冷地说道:“然而你贪慕藤山派的万贯家财,你忘恩负义,你背信弃义,你甚至杀了一个挚爱你的人,杀了一个最相信你的人!你就是用这根银针,扎在了徐少卿的顶冠之上,你用鹅卵石砸,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你砸了十下,将银针死死地砸进了徐少卿的头颅之内。然后,你将徐少卿吊在了茅厕内,制造了他上吊自缢的假象。”
“不!不!没有!”徐志秋挣扎起i,“我不可能这么做,不可能!我怎能用银针杀死他,我不会用银针,难道我能用手掌见银针扎进人的头骨之中吗?你看我的手,我若是用手砸下去,我的手也会被扎破!”
“你心虚了!”张孝武放开了徐志秋,转到他的身前,将银针递给了他,又从怀中鬼使神差地掏出了一块鹅卵石,问:“你认识它吗?”
徐志秋后退一步。
张孝武道:“你自然不可能用手砸下去,可你用这块石头砸下去的,在徐少卿死后,你心虚害怕,你还担心邹叶金他们醒过i,于是你慌忙地逃了回去,甚至忘记把这块石头扔在哪里了。你以为随意一丢,别人断然发现不了。不过很遗憾,藤山的石头都是青条石以及青碎石,藤山根本没有鹅卵石。”
徐志秋嘴唇颤抖起i,道:“不,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张孝武道:“你知道吗?其实你杀他的时候,他本i能反抗,甚至能杀了你,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他用手撑住了身体,让你更方便地砸下去。他愿意被你杀死,他宁愿用自己的死i成全你,可是你太愚蠢了——不,是你太歹毒了!你为了摆脱徐少卿,栽赃嫁祸给藤山派,甚至不惜引起青门与藤山派的仇杀!你甚至用了计中计,你用银针杀人,你打算日后就算开棺验尸,人们也会怀疑天玄宗,你不惜引起三派仇杀!”
第三百九十九章?爆
徐志秋双目赤红,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他的牙齿发颤,眼神闪烁。张孝武进一步压迫他,步步紧逼道:“你知道吗?你所作所为徐少卿全都知道,甚至他知道他会被你杀害。我们在他的行李内发现了他一封绝笔信,他准备自杀以成全你的未来,他所有的阻拦都只是一种试探。如果你真心诚意地想要娶藤山派掌门的女儿,他便会给你自由,从此诀别江湖!然而你迫不及待地杀了他,你杀了他!你对得起徐少卿吗?你对得起他吗?你对不起他!你对不起他!你对不起他!他对你那么好,你居然杀了他!”
听到徐少卿准备自杀成全自己,徐志秋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了,他大喝一声举止疯癫地冲了上去,大声喊叫道:“混账!他对我好?他是个混蛋,你也是个混蛋!徐少卿就是个兔爷,我受不了他,我再也受不了他了!”
邹元品与滕达立即扣住了他的手,但徐志秋已经完全被逼疯了,他一拳一个将邹元品和滕达打倒在地,继而大喊:“我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纠葛,我再也不想和他在一起,我感觉到恶心,我觉得非常恶心!混账!混账玩意!你们都让我恶心!我是个男人,我他娘的才不愿意和一个兔爷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要接受他的好意?”张孝武凌然不惧,迎上去问道。
徐志秋癫叫:“那是因为他可以帮我成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侠,我们铁拳门在江湖上寂寂无名,为什么我会成为江湖上有名望的少侠,因为我和他一起惩奸除恶,因为他能帮我,他不遗余力地帮我,他一直在帮我……”他说道这里,黯然起来,“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他居然……他居然要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太自私了,他要毁了我,他要毁掉我啊!”他忍不住失声哽咽,然后堂堂七尺男儿却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孝武心说,你用得着人家的时候,怎么不嫌弃人家是龙阳,你用不着别人的时候,又嫌弃人家是兔爷儿,天底下怎么有如此无耻之人。马灏路嫌弃地咦了一声,说:“你们两个大男人——太恶心了。”
张孝武道:“有龙阳之好的人,也未必都恶心,可利用别人之后又害了别人的人,才最恶心!”
邹元品愤怒地指着徐志秋道:“你们之间的仇恨再如何多,但也不能坑害我们藤山派,我藤山派又与你有何仇怨?你怎能如此污秽我藤山派!简直岂有此理!”
邹叶金也气急败坏道:“亏得我把你当做朋友,你居然要用此毒计杀我们天玄宗!你太不是人了!”众人纷纷大骂起来,
徐志秋空旷,茫然地看着房顶的横梁,说:“我没办法,我实在没办法,我被他纠缠得要死了,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清楚,劝也劝不服,我能怎么办?”
“唉……”滕达摇头道,“冤孽!冤孽!”
姜堤道:“多谢张少侠还我们清白。”
邹叶金也忙说道:“多谢张少侠,否则我将给天玄宗带来毁灭与灾难。”
滕达道:“对,对,从此之后,摸着天张先之,将名扬江湖!只是这个摸着天的绰号,似乎——不妥。我觉得你该叫做神算子,神算子张先之。”
张孝武忙摆摆手,他转向徐志秋,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人,又贪婪,又愚蠢,又自以为是。你的才能配不上你的野心,这才是最致命的。如果你真的有万丈雄心,为什么不去北方参加义军阻击犬夷?你死在前线,少不得是个大英雄,若是不死,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条汉子,余人尊敬。我想你之所以不去塞北,是因为你怕死,贪生怕死爱慕虚荣,你活该遗臭万年。”
徐志秋忽然之间跳了起来,猛地冲向张孝武,但张孝武只是一闪,正准备还击的时候,却发现徐志秋一脚踹在姜堤身上,借着力量向外逃去。
几个藤山派弟子立即阻拦,却被徐志秋三拳两脚打倒。藤山派弟子武艺不错,可徐志秋是在拼命,且徐志秋也是江湖上少有的武艺高强少年侠客,普通藤山派弟子又如何是他的对手。
更多的藤山派弟子从四周冲了出来,他们手持单鞭,拼了命向徐志秋发起进攻。此人坑害藤山派,众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生啖其肉,然而他们武功低微,竟然被徐志秋再一次打倒,直到邹元品出手,才被一鞭打中了手臂,随后被众弟子擒住。
徐志秋挣扎着大喊怒骂道:“你们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藤山派这些人,这些混账王八蛋,你们这些宁王余孽,当年独吞宁王宝——”
邹元品铁扇子猛地敲在徐志秋的脖颈之后,将他打晕过去,其余人没有在意徐志秋最后的话,只有张孝武注意到了宁王,因为他与阮清文聊过关于宁王的故事。张孝武注意到其他人将注意力放在案件本身,而非藤山派上,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去多想。
滕掌门道:“此人因情杀害青云门嫡传弟子徐少卿,明日,我亲自将其押送至青云门,并将徐少卿的尸体运回去。不过,期间过程还请诸位画个押做个证。”
“这是自然。”
滕掌门立即立即请私塾先生写好经过,并请在场众人画押,张孝武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又按上了手印。这份证词将会送给青云门和铁拳门,以平息两家的怨恨,虽然双方都会对藤山派不满,可比起杀徒之仇,如此化解自然是最好。
“江湖就是缺一个执事的衙门。”马灏路开玩笑道。
邹元品道:“若是江湖也有执事衙门,那朝廷肯定不允了。”
众人不由得点起头来,江湖之所以是江湖,就在于他们不想听衙门的指使,可却又脱离不了衙门的控制。如今江湖上能够称之为衙门的,便是武林盟主王枭坚,然而王枭坚只是率领义军时的盟主,平日并不算输,且王枭坚本人并无凌云之志,即便回到中原,也只是游历天下不知所踪了。
第四百章?比武招亲的原因
随着徐志秋被带下去,杀害徐少卿一案终于告破,众人皆大欢喜,张孝武略感疲惫,但大家显然对这个初出江湖的摸着天张先之,是如何推测出徐志秋为凶手大感兴趣,马灏路也瞪着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问道:“张大哥,你怎么算出来他是凶手?他们三个人,不能是姜少侠?”
姜堤揉着退苦笑道:“我打不过徐少卿,而且就算我打得过,我也完全没有必要害他吧,我和他认识时间不长,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他被徐志秋一脚传来,连忙抬腿抵挡,虽然没有被击中要害,但腿却被踹得生疼。
张孝武道:“几个方面做出的判断,第一点,在茅厕里发现的石头。那是一块鹅卵石,背部有一处凹槽,我对比了一下凹槽,发现正好能将银针放入其中。所以首先确定了他使用银针背插入鹅卵石,而这块鹅卵石大正适合他捂在手中。而这块鹅卵石,邹少侠的手和姜少侠的手,握在手里起来会露出来,从而引起别人的怀疑。也就是说,你们手太了。”
邹叶金哭笑不得:“这么说来,我们手,反倒帮了我们。”
“这是其一,并非绝对。”张孝武继续说道。
“其二,我在徐志秋的衣服中发现了几粒细沙,所以我想一定是他藏着鹅卵石的时候,石头上携带的。而藤山除了青石便是泥土,根本没有沙子,由此我断定鹅卵石在他身上。
其三,所有人都知道徐少卿是自缢而死,而他刚偶然间提到了银针,谁会想到银针,只有凶手。他是想试图用银针来误导我们,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其四,他的手太干净了,干净的像是早上洗过一样。你们四个人昨晚饮酒之后便睡了,所以并未洗漱,而今天早上从发现徐少卿之死到现在,你们三人并没有洗漱过——偏偏他的手非常干净,难道不奇怪吗?”
众人想来,的确如此,这摸着天张先之对细节的观察远超众人,邹元品笑道:“掌门,我说的没错吧,此子非同寻常。”
滕掌门笑道:“嗯,是个良人。”
马灏路又问:“那你怎么知道他和徐少卿是那种龙阳关系?还有《阴阳神功》,真有这种神功吗?”
张孝武笑了起来,点头说:“有,这个故事也是真的,只是当初我的朋友当做笑话讲给我听,他知道我喜欢江湖的故事。”
马灏路与邹叶金惊呼道:“这门神功当真这么神奇吗?”
滕达沉声问道:“你的朋友是谁。”
张孝武道:“滕掌门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滕掌门好奇走了过去,张孝武道:“王枭坚。”
滕掌门瞠目结舌,道:“你们是……朋友?”
张孝武笑道:“当然。”
滕掌门道:“难怪你知道这江湖秘闻,不过恐怕从此之后,这条江湖秘闻,便再也不是秘闻了。而青云门得到《阴阳神功》秘籍,只怕日后会招来杀身之祸。”
张孝武笑道;“那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若是他们早些将那害人的邪功毁掉,又岂会引火烧身?”
马灏路道:“张大哥,你是怎么推断徐志秋杀害徐少卿的过程?”
张孝武自信一笑,道:“我蒙的。”
“啊?”众人不由得退了一步。
张孝武道:“我诈他的。”
“你……”众人哭笑不得,万没想到他在诈徐志秋。
张孝武道:“包括那封不存在的书信,包括我所有的推断,我都在诈他,让他自己承认,让他以为我们百分百确定他是凶手!所以我诈他!怪只怪他心肠歹毒却心思简单,而且对杀害徐少卿心存悔意。做人呢,要么就别做坏事,要么就坏得彻底,否则只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眼看天色全黑了,他只好再一次休息下来,准备明日下山回城。
次日一早,张孝武早早起床,洗漱一番之后向滕掌门告辞,一通前来告辞的还有马灏路、邹叶金和姜堤,然而滕掌门却抓住张孝武的手,说:“张少侠,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张孝武立即说道:“只要不让我做你女婿,什么都行。”
“……”滕掌门道:“做我女婿很委屈你吗?你来参加比武招亲,不就是为了做我的女婿吗?”
张孝武摇头道:“我只是对江湖颇为好奇罢了,却不想做你女婿,而且我有两个妻子了,你能让自己的女儿做妾吗,滕掌门?”
滕掌门想了一下道:“那很简单,你休了她们就是。”
张孝武摇头苦笑道:“结发之妻不可弃。”
滕掌门哈哈一笑,说道:“我是在与你玩笑而已,我的女儿,再怎么不听话,我也不会让她做。不过张少侠,我倒是真求你另一件事,我觉得凭借你的智慧,一定能够办到。”
张孝武立即后退两三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滕掌门,我可不敢答应你。若是你让我陪你去青云门作证就算了吧,我还有事去龙都,实在是抽不开身。”
马灏路忙道:“对,对,张大哥要去龙都办更重要的事。”
滕掌门笑道:“我不是让他陪我去青云门,我是求他帮我寻找一下我的女儿滕盈儿。”
“啊?”其他人全都傻眼了,找闺女?滕盈儿难道丢了?这还比武招亲呢,怎么新娘子没了?
滕掌门苦笑着说:“其实半年之前,我和女儿吵了一架,她便浪荡江湖去了,我这次举办比武招亲,一来是准备找一个乘龙快婿做她夫君,另一方面是引她回来。我女儿脾气古怪,她知道我举办比武招亲大会,一定会回来捣乱。可惜没等她捣乱,徐少卿却死了,徐少卿一死,便用不着她出手了。只可惜徐少卿之死,让她的名节反倒受辱。唉……我真是好心办了错事,我女儿大概不会原谅我这个糊涂阿爷了。”
张孝武心说我又不是天眼,上哪给你找女儿,但看到滕掌门一副老父亲的担忧表情,还是安慰道:“滕掌门,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但若是有姐消息,一定会通知到你。若是发现了姐踪迹,我把她给你绑回来。”
滕掌门哭笑不得,但却非常认同他的“绑”字,说道:“张少侠若真发现女踪迹,若是绑回来,老朽定然感激不尽。”
第四百零一章?宁王宝藏
张孝武随后便告别藤山派众人下了藤山,马灏路也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山,而邹叶金与姜堤被留了下来,应该是商讨如何将藤山派遭到陷害一事告知江湖众人,也好给藤山派挽救声誉,尤其是滕姐的声誉。
待出了藤山派,马灏路嬉笑道:“张大哥,我看出来了,滕掌门是准备让你做他女婿。你看他的眼神,简直就是老丈人看女婿的眼神,他太中意你了。”
张孝武亦笑道:“不行不行,我都说过我有妻子了。”
马灏路道:“张大哥你的身份,足以妻妾成群。”
张孝武摇头笑道:“妻妾成群也意味着麻烦不止,你知道,一个女人是五百只鸭子,若两个女人在一起就是一千只鸭子哇哇乱叫,我岂能受得了妻妾成群。”
马灏路又道:“男儿谁不想三妻四妾,只是有些人无此条件罢了。”
张孝武想了想,悠然道:“你我对女人的要求不同,我对女人的要求很简单。”
“是什么?”
“年轻,漂亮,身材好。”
马灏路:“……我还以为张大哥要说才女呢。”
张孝武瞪着眼睛义正言辞道:“再有才华,长得不行,也是不舒服的,你看我,是个简单的人吧。”
马灏路拍马屁道:“张大哥绝对是一个简单的人。”
张孝武又道:“再说你看看滕掌门,他的长相,他的女儿——能有多好看?”
马灏路细细一想,顿时打了个冷颤。
两人说笑着下了山,却在山脚下的茶肆中看到一个人,正在悠闲地品着茶,张孝武定眼一看,居然是那身上总是带着香气的应备。应备见了他们,忙起身拱手施礼,张孝武忙还礼,而马灏路也不明所以地还了礼,低声问道:“张大哥,这老头是……”
张孝武介绍道:“一面之缘的朋友。”又上前道:“应兄弟,又见面了。”
应备苦着脸道:“我听闻昨日发生命案,不巧我前日还没上擂台,便被人认出身份,被赶了出去。”
张孝武笑道:“难怪我没听到你的名字。”
应备道:“藤山派狗眼看人低,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你看,发生命案了吧。对了,你们怎么尽早才下山?”
马灏路正要炫耀徐少卿案破解的过程,张孝武拦住了他,抢先说道:“因为我俩昨日见过徐少卿,所以被怀疑时杀人凶手,便多留宿一宿。不过如今我们二人洗清嫌疑,所以才匆忙下山。”
应备遗憾道:“你们该多留一些日子,看看其中因由,当做趣事看看。将来也好给江湖上的人讲讲徐少卿被杀的故事,可惜了,可惜了!若是我不被赶出来就好了,唉……”他而后又问道:“张兄去往何处?”
张孝武道:“去京城。”
“恰好……”
张孝武摇头道:“应兄弟,我有机密之事,不便与人同行,还请见谅。”
应备只好遗憾告辞,张孝武与马灏路赶回了藤山县后,马灏路说那人似乎在专门等你,张孝武摇头笑了笑,两人便告辞分开。
等张孝武回到驿站,见到众人已经准备好了,阮清文微微一笑,说:“我就说吧,将军肯定平安归来,来来来,给我银子。”张孝武哭笑不得,合辙这群人拿自己下赌注呢,王一瑾道:“别忘了我的银子,我还赢二两呢,我就说,最危险的是将军,你们还不听。将军若是发怒,一个人能灭掉一个门派。”
“马屁精。”张孝武佯踢他一脚,王一瑾哈哈大笑。
夏铭汇报亲卫的情况,又汇报说马匹已经完全康复,车队可以继续前行。
“赶路!”
鬼卫重新穿戴好一身装备,张孝武也换下了劲装,穿上了盔甲与面巾,全队出发。鬼卫重新出发的时候,藤山县的百姓纷纷围观过来,大家远远地望着众星拱月一般的鬼将张孝武,议论纷纷,自然是对这位神秘莫测的塞北名将万般猜测。由于军法约束,再加上鬼卫身上都带着银子,因此鬼卫士兵在藤山县买卖公平,不惹事不闹事也不怕事,尤其是去青楼娼馆还还给钱……
见鬼卫士兵离开,街边青楼里的姑娘挥着手帕喊道:“塞北的爷们,回家的时候再来啊,姑娘们等着你们,下次来了,不收钱!”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已,将这原本严肃的气氛打得粉碎,连张孝武都笑得肩膀直抖。远远的人群中,他看到马灏路正在抱着膀子看着热闹,好奇地打量着鬼卫一行人,眼神中既充满了崇拜又充满了遗憾。他向马灏路眨了眨眼睛,马灏路喜笑颜开,挥手告别。
此次藤山之行甚是有趣,张孝武将此故事将给了手下众人,其余人只当笑话,然而阮清文却屏退别人,单独对张孝武说:“我怀疑,那滕掌门便是宁王的掌库之人。”
“宁王的掌库之人?”张孝武奇道,“是什么意思?”
阮清文道:“你知道宁王贪财好色,他好色是出了名的,可是他贪财也是出了名的。后来查封宁王府的时候,却发现宁王府并没有多少金银珠宝,外界一直在传闻说宁王的金银全都用作购买冰刃武器打造军队谋反上了,可实际上宁王反叛时并不过三万,可他却贪墨了多少银子?岂能只有三万军队?所以,人们私下认为,宁王将自己的金银大部分藏在了一处秘密地方,而这个地方只有宁王的心腹知道。在宁王死后,他的心腹独吞了宝藏。”
张孝武兴奋地说道:“所以滕掌门,实际上就是看守宁王宝藏的人?那我们何不如……”
阮清文摇头道:“若他是看守宁王宝藏的人,肯定打死都不会承认,那铁拳门的徐志秋竟然也在怀疑,我猜想,江湖上还有其他人在怀疑。将军,我建议你派人调查一下此人的背景,若此人有过在宁王府的经历,只怕他和宁王宝藏有联系。”
张孝武抚掌大笑道:“此次藤山派之行,收获颇丰,收获颇丰啊!我鬼卫如今正愁金银细软,便有了一个发财之路,妙哉,妙哉。看来日后我得多走走,多碰碰,兴许能遇到发财的机会。”
阮清文苦笑说将军不过是走了狗屎运而已,以后哪能那么容易遇到。
第四百零二章?贪婪的人性
第四百零二章贪婪的人性
过了藤山县,官路再一次笔直宽阔起来,张孝武惊喜地发现,官路的宽度竟然可以容纳四辆马车并排通行,若是中间加上栏杆种上花花草草,妥妥的高速公路双车道。而且圣汉的高速公路还不收过路费,一些农闲的百姓在路边盯着大人物的车队,纷纷猜测这又是哪个大员云云。
对于鬼卫一行,百姓们议论得更多,尤其是越靠近龙都府,看热闹的百姓便越多,毕竟《鬼将行》的说和话本演义,没有人比龙都府附近的百姓更熟悉的了。
“那就是赫赫有名的鬼卫吗?”
“看看他们的盔甲和刀刃,真是威武之师。”
“我觉得比禁军都威风。”
“不过他们的旗子——怎么是骷髅头啊?太吓人了。”
“是不是因为他们的旗子,他们才叫做鬼卫的?”
“我听说啊,那鬼将身高一丈,口若银盆,一口能吃掉一个孩。你们帮我看看,鬼将在不在里面?”
“肯定在,但身高一丈的人,我这辈子没见过,估计上辈子也没见过,那都赶上县城的城墙高了,哪有那么高的人呢。”
“怎么没有,我听说北方的靺鞨人都这么高。”
“你可别胡说八道了,靺鞨人都被鬼卫给打败了。”
“所以我才说鬼将比靺鞨人还高么。”
一些幼童唱起了童谣来:“鬼卫好,鬼卫棒,鬼将武功第一强!”
王一瑾在张孝武身边,嘻嘻一笑道:“将军,将军,他们都夸你呢。”
“嘘……你说话打扰我听他们如何夸我了,别打扰我。”张孝武低声道。
王一瑾:“将军,你这就不谦虚了呀。”
张孝武正色道:“我只是想听一下普通百姓是如何评价我的,奈何拍马屁者甚多,害得我飘飘然起来,不可不可!如此不可啊!正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以后你们听到百姓真实声音,万万告知于我。”
阮清文在一旁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张孝武虽然是赫赫有名的将军,可毕竟年纪并不大,偶尔也有顽童心理,反倒增加了许多生动。
张孝武问道:“阮先生可有话说?”
阮清文深思后道:“百姓不如何读书,只要有人在一旁稍微的夸你,他们就会认为你是天下最好的人,可若是有人编排与你,他们便立即认为你是奸臣。百姓的声音,其实才是天下第最糊涂的声音,因为他们没有声音,他们只是别人的喇叭。”
张孝武仔细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哈哈大笑起来,自古以来百姓都是容易上当受骗的,说他们是善良的,可他们会做出愚蠢的决定,若说他们是可恶的,他们又对一些人的好感恩戴德。
“百姓是水,可水也分沙漠甘泉与滔天洪水。”张孝武顺着他的话总结起来,“若是对他们好的,他们便是沙漠里的甘泉,可若是对他们不好的,他们便会变为滔天洪水。”
阮清文道:“为官的人是管理百姓的人,作为一个管人的人,又岂能处处与民为好。我记得十几年前在并州,有一个叫做金张县的地方,那里盛产金蝉子。金蝉子其实是一种壮阳药,吃了之后男人龙精虎猛,一时之间成为龙都城最受欢迎的补品。有人谗言金张县应该多进献金蝉子,于是太乾帝便下了一道圣旨,这道圣旨激起了民变。金蝉子捕捉不容易,若是那么容易捉到,又岂能堪比黄金的价格?可贵族们却不知道,他们见以为常的金蝉子,对百姓来说是多么难以捕捉。若你是左右丞相,你该怎么办?你会阻止,还是会装糊涂?”
张孝武自然是知道这个故事,因为胡立便是这个故事中的主角之一,也是金张县大屠杀的幸存者,如果他自己是左右丞相,或许会阻止一下。
可他又一想,逼迫金张县百姓大量捕捉金蝉子的决定,应该不只是皇帝一人的主意,而是出于京师贵族的整体需要。如果丞相阻止这道圣旨,非但会得罪皇帝,更会得罪百官,那么百姓呢,会否记住丞相的功劳?
金张县百姓远离庙宇,龙都城百姓根本不关心其他地方百姓的生死,所以没有任何百姓会记得阻止朝廷推行暴政的功臣。吃亏的事自然不能做,当年金张县百姓被杀,也成了理所应当,龙都百姓记得边民无知反抗朝廷,士族高官们也只是认为杀了一群暴民罢了。
阮清文见张孝武脸色阴晴不定陷入沉思,便微微一叹,语重深长道:“有一种矛盾,叫做统治者和被统治者的矛盾,他们天然对立,统治者需要被统治者提供美食、美酒、权力和土地,被统治者需要统治者提供智慧、信仰、好处和武力,所以他们又相互依存。王朝走到最后,往往都是统治者残暴不仁,逼迫被统治者更换新的统治者,此时天下大乱,新王朝建立之后推行仁政,等过了几百年之后,新王朝暮气沉沉,贵族们为一己之私再一次逼迫百姓,如此周而复始。”
张孝武听得认真,道:“难道这是所有王朝的结局吗?”
阮清文道:“纵观历史,没有一个王朝逃脱这个定律。”
“可如果王朝制度不再了,旧王推荐更有能力的新王登基,恢复禅让制呢?”张孝武问道,所谓禅让制度,也就是现代的国家制度,他当然不会把现代制度傻乎乎地放在如今这个帝王统治的时代之中,强行扭转时代,只会落得和王莽一样被人践踏。
阮清文哈哈一笑:“那是不可能的,任何人都要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儿子,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事,便是让自己的血脉权力永固。士族为何会出现,是因为圣太祖知道人性是贪婪的,他给一些人永固权力的机会,所以士族支持圣太祖,将他立为圣人一般。五千年,中原历史上便是禅让制,可是史书记载,禅让制引发了古中原大乱,古国分裂为上百个国家,相互攻伐上百年,导致中原人口锐减到十几万人。将军,万勿低估人性的贪婪,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贪权,有人恋物,只要是人,都是贪婪的。”
“不存在圣人?”
“圣人贪名。”
“哈哈哈……”
两人说话间,鬼卫一行终于抵达了圣汉帝国的都城,天下最繁华的城市,圣汉帝国核心,龙都府。
第四百零三章?平安县
龙都府相当于燕京城置于河北省,龙都府有一府六县,一府城便是龙都城,分为一百零八坊一皇城,而六县分别是龙洋县、米山县、义县、车迟县、五关县、平安县。张孝武抵达龙都的第一站,便来到了龙都府平安县。
张孝武远远看到平安县三个字,心中好笑起来,因为他想到了李云龙,想到了李云龙率兵攻打平安县城的故事,还有那最著名的话:“二营长,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拿上来。”而此平安县自然非彼平安县,龙都府的平安县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它是青龙军的大本营。禁军的四座大本营,青龙军大本营在龙都府东侧的平安县,白虎军大本营在龙都府西侧的五关县,朱雀军大本营在龙都府南侧的龙洋县,玄武军大本营在龙都府北侧的米山县。
青龙军虽然战败了,但青龙军的本部仍在,战地范围颇广,且平安县城内依附于青龙军的产业甚多。而张孝武手下大多数都出身于青龙军,所以抵达平安县后,一些亲卫军官们立即找到张孝武,希望能够回家一趟。
张孝武自然允许,并给他们三天假期,结果亲卫们走了一半,夏铭唯恐有人对张孝武不利,他哈哈大笑:“就咱们这些人,若是有人对我不利,他们也保护不了我。对了,你也可以回家。”
夏铭先是一愣,随后苦笑着脸低下头去,道:“我已经让人通报,说我战死塞北了。”
张孝武道:“你明明还活着,你的妻儿老父母呢?你这么死了,他们怎么办?你的妻子给你守寡,你的父母白发人哭断肠吗?愚蠢!”
夏铭犹豫许久,才说:“我父母住在龙都城,若是倒了龙都城,我会回去探望一番。”
张孝武拿出一张银票,道:“这里是一千两银子,你拿着,算我给你提前预支的薪俸,转交给你的家人。你再告诉他们,如今你在鬼卫当官,戍卫边防北御犬夷,当初刺杀力高图,是你和我一起完成的。”
夏铭感动不已,手下银票,默不作声。
张孝武拍拍他的肩膀,随后下令暂时住在平安县。
由于平安县没有驿站了,众人便找了一个客栈住下,而因为经常有高官路过平安县,此地却是有较大的客栈,可以容纳一百多人同时住下,张孝武便将这家叫做高升的客栈租了下来。但很快,高升客栈的老板便知道住下的客人是谁了,原来是鼎鼎大名的鬼将张孝武,连忙前来拜会。
客栈老板是本地通,也是个伶俐的人,邀请张孝武饮酒,张孝武却之不恭,便吃喝的同时与他打听起了青龙军的近况。
客栈老板说,青龙军战败之后,平安县很多人家都披麻戴孝,而一些依附于青龙军的作坊和店铺,也不得不倒闭了,所以平安县顿时萧条不已。如今瘟疫横行,更是人心惶惶,往来做生意的人已经很少了,除了一些赴京赶考的考生,便是跑官的人。
“什么是跑官?”张孝武问道。
客栈老板没有回答,阮清文先回答了:“所谓跑官,便是去吏部寻找帮助,咱们圣汉官阶共计十七级,正一品,从一品,正二品,从二品,正三品,从三品,正四品,从四品,正五品,从五品,正六品,从六品,正七品,从七品,正八品,从八品和九品。正一品有六人,分别是左丞相、右丞相、太师、太傅、兵马大元帅以及监国太子,从一品有十二人,分别是八部尚书,秦王、晋王、赵王、齐王,但这四王不会轻易封赏。而之后的官吏便更多了,我也不一一例举,但圣汉官场的规矩是八品以下的官吏由各地知州任命,三品至八品官吏由吏部任命,三品以上由圣上任命并有元老院监督。”
张孝武笑问:“这元老院管得还挺多的嘛。”
客栈老板一边给张孝武等人倒酒,一边说:“若是圣上哪天信任奸臣,随便给一个哄他开心的戏子封一个高官,元老院自然是不能同意的。我听说一个笑话,说青州以东的海上有一个国家叫做扶桑国,扶桑国的皇帝是女皇,有一次扶桑女皇宠幸了一个白脸,便封白脸做大将军。那白脸做了将军之后,便成了刽子手,将昔日所有反对他的人全都杀了,将他的好友全都封了官,甚至把他家的猫啊狗啊,都封了高官。你可笑不可笑?”
阮清文道:“所以元老院就是为了防止圣上做出错误决定才设立的,而扶桑国没有元老院,才会出现惊世的笑话。”
“所以跑官的,就是三品以下八品以的地方官员,想要升官或者想要入京或者想要调往富庶之地,来到京城寻找靠山,让他们从旁协助调动。例如天下皆知扬州的盐官和杭州的农官,都是天下间一等一赚钱的官吏。”阮清文说道,“所以想要去这两个地方做官的人比比皆是,在杭州别说做一个七品县令,便是做一个九品吏目,都比在并州做一个县令拿的钱多。很多个官员在地方上搜刮民脂民膏,然后再用民脂民膏到京师送礼送钱,试图做更高的官,搜刮更多的民脂民膏。”
张孝武大怒道:“这些该死的狗官!”
客栈老板哑然失笑,心说你们也是官,怎么还骂起官来了。
阮清文道:“历朝历代皆是如此,将军久在军中,边军向来注重战功而非跑官,所以愤怒也是正常。”
张孝武却摇头道:“不,军中也是如此,别说别人,我也给官上送过礼物。”
阮清文道:“所以送礼向来不是一件不可谈及的事,你送礼是为了能更好的杀敌,而跑官的人送礼,是为了能够搜刮更多的民脂民膏。”他又想到了什么,忽然笑道:“不过送礼的路上,也经常会出一些事,被歹人劫走钱财,被歹人杀了跑官的队伍。有些人为了顺利地跑官,还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派出几支队伍,甚为有趣。”
客栈老板道:“但在平安县,是没有歹人与劫匪的,青龙军驻扎于此,那些劫匪便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在此劫掠。”
第四百零四章?太子的儿女
话题又回到了青龙军,张孝武又问青龙军近况,客栈老板说如今青龙军比较混乱,原i的第六团被大乱之后重编了六个团中,所以如今青龙军仍是有六个团,分别是第一团到第六团,可是物是人非了。如今的青龙军由第一团统领将军是笃山伯十八义子之一的遮头虎初展飞,而第二团至第六团也不过各自只有一个营而已,所以青龙军实际上只有不到三万人,大权还在笃山伯掌下。
张孝武又问起了第六团原守将程褚i,客栈老板说程褚生了一场大病,便辞掉了将军一职,回京中养老了,应该是在兵部典藏司任编修,专门研究历朝历代战争历史,从此之后便成了一个闲人。
“还真是可怜。”王一瑾在一旁小声说,“当年他可是风光无限,人人攀附的实权将军。”
“他可怜什么。”客栈老板撇嘴道,“你不知道他贪了多少金银呢,我听说,只是大车,便足足二十车。有这么多金银可以享用,又做一个兵部闲置不需要操心,他可以算是人生圆满了。当然,最不圆满的,就是他的两个儿子被水淹死了。”
“什么?”
“程褚的两个儿子,下河游泳,结果没想到龙王爷收人,一个漩涡将小哥俩都卷入水中。”客栈老板道,“正所谓有钱赚没命花,有时候人在做天在看,人要是太贪了,老天爷都会收了他。”
张孝武笑道:“你这老板倒是有趣的很。”
最后客栈老板又说青龙军的老人不多了,第六团原副将夏侯宝,因为被发现贪墨军饷而被贬为庶民,第六团原辉字营军候慕容辉也被调往了别处,不知去向,倒是有一个叫做吕中的人,原i是第六团骁骑营的校尉,如今仍在第六团,担任吕字营校尉。
“店老板,你知道的还挺多的。”张孝武笑说。
客栈老板嘿嘿一笑:“干咱们这一行,见得多了,听得也多了,论消息灵通,有时候比那金衣卫银衣卫还强。”
众人喝过酒之后,便匆匆睡下了,张孝武躺在床上翻i覆去睡不着觉,三年时间一晃而过,竟然物是人非。甚至跟随自己的胡立等人,也在全国各地无法相见,这就是人生百态,变化无常。
i到龙都府之后,他忽然想到太子的一对龙凤胎儿女了,如今应该是十七岁年纪,家在车迟县,养父是一个无儿无女的教书先生。那教书先生叫做孟曾,而太子的儿女分别叫做孟释和孟然儿,按照年纪i说,应该是许配人家的年纪了。
当初答应照顾他们,虽然只是暗中派人保护,却并未真正照顾,张孝武想着趁着这几天在平安县休息,他前往车迟县看一看这对太子的亲生儿女。
次日,张孝武将自己的决定告知了阮清文,吓得阮清文说:“你要是被人发现与废太子有关,只怕这官也做到底了。”
张孝武哈哈一笑说:“我会小心一些,我知道谁暗中监视太子的一对儿女,可如今他们并没有危险,这就意味着太子的担忧实则无用,那些人犯不着为了拍新皇帝的马屁而暴露自己曾是是太子暗子的身份。”
阮清文担心他再一次像藤山派一样一去数日,便要求亲自陪着他去,还要带一什队人护佑。张孝武嫌麻烦,便只带着阮清文、王一瑾、陈关西、康天恩、包胤和贾斯也,夏铭带着其他人在本地休息两日。
夏铭嘟囔着又是我i看家,便只好目送他们离开平安县。
车迟县在平安县与龙洋县之间,也是一个靠着龙河的县,面积不大,人口不多,如果不是靠着龙河,它应该是龙都府六县中最穷的一个县。车迟县百姓大多数都是农民和渔民,县内水网纵横,入了车迟县宛如入了江南水乡。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本地叫做车迟县了,任何车子i到本地,都会迟到,因为本地一半路要靠腿,一半路要坐船。
众人终于费尽周折i到车迟县县城,到达之时已经天黑了,城门险些关闭,众人时拿着铜钱才勉强入城。守城门的门官倒是没有恶言恶语,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若非他后i收钱的时候眼神流露出的贪婪,众人还真以为他是个清官。
孟曾孟先生是给城内王财主家做私塾,同时也给别人写书信读家书i赚取一些薄钱养家糊口,孟曾曾经娶过一个老婆,数年之前病死了,所以他们只有一家三口相依为命。虽然城门关了,可天还未黑,张孝武等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之后,便立即i到孟曾家周围。
孟曾家对门是一个豆腐坊,在太子的记载中,豆腐坊老板便是他的棋子之一,因此张孝武先让人将豆腐坊老板叫i,询问他关于孟释与猛然儿的一切。
当听到这些蒙面i人自称是银衣卫余党之后,那叫做马超的豆腐坊老板顿时哭了起i,跪在地上哀求道:“求求你们不要再找我了,我只想活着,我现在只想做一个老百姓,不想再插手任何事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张孝武颇为好奇,道:“怎么?连荣华富贵都不要了?”
马超道:“荣华富贵都是先把脑袋别在腰间得到的,我只想要老老实实的生活。”如今他三个孩子越i越出息,老大还考中了秀才,老二在龙都城的酒楼里做掌堂伙计,老三在蒙荫堂里读书,他只想日后颐养天年,不想什么荣华富贵了。
也难怪他没有向朝廷告密,这马超的确是只想安安稳稳生活。
“他们怎么样?”张孝武问道。
马超知道他在问谁,便说:“我看着两个孩子从小长大,虽然说我是奉命监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虽然穷困,但孟释读书特别用功,和我大儿子一起考中了秀才,人家说我们这条巷子应该叫做状元巷,因为一条巷子两个秀才,这可是本县独一份。”
圣汉科举分为乡考、州考和国考,过了府级的考试叫做乡考,考中者称之为童生,而一个府每年只有二十个童生名额,即便是龙都府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也不过是三十个名额。州考则是整个州的所有学子参加的考试,取前三十名,中者称之为秀才,中秀才者方可参加最终的国考。
参加国考的人除了每一届全国十七个州的五百三十个新秀才外,还有历年不中举的秀才,
足足两千人,最多的时候有四千多人。国考取前一百八十人,这一百八十人为举人,最终再进行科举考试,将这一百八十人分为天地人三榜,分别入太学院和翰林院学习,太学院培养的是低级官员,翰林院培养的是高级官员。(前文已修改)
见马超已经毫无斗志只想平安生活,张孝武并未为难与他,而是询问了他们的金矿,不过孟释虽然考取了秀才,可孟然儿却遇到了麻烦。原i本地的一户韩姓员外看中了孟然儿,想要纳孟然儿为妾,而孟曾虽然穷困,却不愿意养女给人做小妾。这韩员外在本地颇有威望,是本地最大的药材商人,万没想到被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给拒绝了,恼羞成怒之下,便让王员外辞退孟曾。
但孟曾的养子孟释刚刚考取了秀才,王员外担心万一人家以后考中举人,高中状元,怕是得罪不得,便告诉韩员外,你自己想办法,万勿拖我下水。
韩员外便告诫本地所有人,任何人想向孟家提亲,以后韩家的药铺不向他家受邀,也不向他家人售药。
“这是药材商人?简直就是活土匪。”包胤怒道。
马超苦笑:“他家之所以成为车迟县最大的药材商人,就是因为他霸道,他家有八个兄弟,分别做药铺、木材、布匹、烧酒、船运、赌场、妓院生意,还有一个在县衙做捕快,所以全县都怕他们韩家的人。”
“这韩员外多大年纪?”
“五十有三,不过只有五个女儿,没有儿子。”马超气道,“也不知是谁给他算命,说非得孟然儿的生辰八字才能给他生个儿子,否则他将一辈子无子。你说气人不气人,哪有这样欺负人家的,这不是仗势欺人么。若是太子做了皇帝,早就将这韩家连根铲除了,只可惜太子战死北方,唉……”
众人面色古怪,太子战死北方,太子怎么是战死的,太子明明是病死的。张孝武与阮清文相视一笑,看i大德帝是个多情的人,即便是政治对手,为了皇族颜面,他也让人将太子粉饰一番。
阮清文低声道:“皇帝如此柔弱,只怕对帝国不好。”
张孝武道:“会否可能是他乔装于此?”
阮清文道:“他若是假装心善,那就更可怕了,这种人一旦真正掌权,只怕真会屠戮天下。”
张孝武又对马超说:“其实我们只是看看他们生活是否安好,毕竟太子待我们不错,他虽然没了,可我们也不能忘记恩情。等我们解决了孟然儿的麻烦,便从此之后隐姓埋名,如你一般平安生活去了。”
马超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你我皆凡人,非龙子龙孙,何苦为了他们致自己性命于不顾。”
天色黑了下i,张孝武跃入书生孟曾的家中,孟曾正在看着书,另一个屋子里养子孟释也在看书,而孟然儿则在做针线,一脸的愁苦无奈,不知不觉间,豆大的泪珠儿沿着脸颊流淌下i。
张孝武敲了敲门,孟曾抬起头,便看到一个蒙面人径直走了进i,孟曾正要大叫,蒙面人低声道:“孟先生,五年前,你收养了一对小孩,他们身上每人携带一块玉,一个刻凤一个雕龙,是也不是?”
孟曾顿时明白,他们是要带走自己的养子与养女的,顿时脸色变得复杂起i,许久之后长叹一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们回i。”他走到床边,从枕头里逃出几根金条,又放在书桌上,说道:“金子你带走,能否将他们留下i,他们都是孩子,什么也不懂。”
“你知道我们身份?”
“自然是知道。”孟曾摇头道,“可你们做不成的,也别白费心思了。”
张孝武微微一笑:“总好过在此受人欺负好。”
孟曾一愣,而后恼羞不已,低下头去道:“至少他们还活着,跟你们在一起,未必能活着。”
张孝武道:“跟你在一起,真未必会活着,可是跟着我们,一定不会受欺负,你说是吧?”
孟曾气道:“你们带走好了!”
张孝武道:“明日,我们的人i接他们,孟先生,多和养子养女说说话吧。”
孟曾难受地转过头去。
张孝武鞠身告退,转身出门,却看到一男一女站在院中,男孩英俊女孩美丽,果然是太子的儿女,基因就是好。即便他们的母亲是老宫女,这对双生子也生得如此亮丽。张孝武知道看着他们,他们也在看着张孝武,男孩说:“你是我父亲手下吧?”
张孝武道:“你们知道自己身份?”
男孩道:“我们出宫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张孝武点点头。
男孩又说:“我们跟你走。”
“你中了秀才,不参加科举了?”
“参加科举又如何?我是不会给他效命的。”
张孝武很欣赏男孩的干脆果断,道:“你们去和养父道个别吧。”
男孩带着女孩便走进了孟曾的书房,孟曾见到他二人,并未惊讶,只是叹了口气。二人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男孩道:“阿爷,我们去了。”
“麒麟岂是池中物。”孟曾道,“只盼你们日后平安。”
女孩哭道:“阿爷,你要多保重自己,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你左右了,你日后一定要少喝一些酒。”
孟曾转过头去,挥挥手,老泪纵横。
二人徐徐退出孟曾房门,男孩问:“先是准备怎样?”
张孝武道:“我先带你们离开是非之地。”
“好。”二人想也不想地回答。
第四百零五章 霸道的韩家
张孝武将他们带到了客栈,屏退众人,才问起来他们的打算,男孩颇有夺回江山的宏图之志,但张孝武道:“而今朝廷内外平衡,你断然无法夺回江山,且太子统兵青龙军却战败塞北,导致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便是青龙军中也有许多人恨他入骨。你若兴兵,首先讨伐你的便是你父亲原来的手下,他们为了证明自己忠于新帝,必然会拼死力战。”
男孩的额头沁出了冷汗,问:“我们该如何是好?你们会保护我们吗?”
张孝武道:“我与你父亲做了交易,保护与你,但不会支持你夺回皇位,毕竟帝国再也经受不起那种损失——同时我们也无能为力。”
男孩面露苦涩,显然他无法理解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苦笑起来,皇叔已经成为皇帝,而他这个被一直保护起来的皇子,真的成了平民。
“唉……”男孩无奈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我父亲的什么人?”
张孝武道:“我是你父亲的半个朋友,我叫张孝武。”
二人大吃一惊,道:“你是鬼将?!”
张孝武点点头。
男孩激动道:“你真的是鬼将啊,你是不是杀了数万犬夷?”
张孝武道:“杀数万犬夷的,是鬼卫,不是鬼将。”
男孩道:“那你是准备让我去鬼卫吗?”
张孝武摇摇头说:“你不适合去塞北,你亲生父亲的妾氏与子女都在塞北,而且塞北男多女少,你父亲的妾们到了塞北,早早地许配给了光棍军汉,有的甚至已经怀孕了,我担心你看到她们之后会愤怒。”
男孩却笑着说:“鬼将大人错了,我不会愤怒,我知道我父亲是保护我们。身为皇孙,我们很早就知道,想要活下去就一定要藏起来。父亲全都是为了保护我们,所以他们才被发配到塞北充军为奴,而我顺利考取了秀才功名。”
张孝武道:“我觉得你不应该放弃功名,你应该继续参加国考,我资助你在京师龙都购买别院,给你雇用仆人,让你安心读书,早日高中举人。你的才能不可觑,不为皇帝尽忠,也要为天下黎民苍生服务。”他打量了男孩的纤瘦身材,摇头道:“你不是一个当兵的料,还是读书吧。”
男孩只得答应了,反倒是女孩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恬静异常。
“你们的本名叫什么?”张孝武问。
男孩道:“就叫我孟释吧,我不愿意再用本名了,轩辕姓氏,更是一种诅咒。”他看了看妹妹,说:“我是孟释孟子凡,她是我妹妹孟然儿,日后便多多仰仗将军的扶协了,待我他日高中状元,定然报答将军的大恩之情。”
休息一夜后,众人立即离开车迟县,但刚刚离开县城没多久,便遇到数支船拦截,张孝武说车迟县水寇如此猖獗吗?光天化日之下便打劫抢掠财物?阮清文也很意外,说车迟县乃龙都府辖下,不应该有水寇啊,水军便在此不远,他们就不怕被全歼。
等几艘船靠近,一个大胖子站在船头,冷冷地说:“也不知是哪里的过江龙来我们车迟县,在下韩无病,乃船帮的老大。”
张孝武道:“我等赶赴京师参加国考,途径车迟县,未曾拜见,还请见谅。”
韩无病道:“见谅不见谅我不知道,但是你拐走了我五弟的妾,就是你的不对了。听我的话,把孟然儿放下船,我既往不咎。若是想动什么歪脑筋,只怕你有命想没命活。”
孟然儿虽然文静安详,但此时却性格刚毅道:“呸!我才不是他韩无垢的妾!我就算死,也不做你们韩家的下人。”
张孝武不禁对这女孩佩服起来,这一对儿女,性格比太子轩辕子循强多了,一个知进退懂取舍,一个外柔内刚,完全规避了轩辕子循身上的所有缺点——他俩应该继承了老宫女身上的优秀基因。
韩无病冷笑不已,昂着脖子说道:“那就是你的愚蠢了,你也不想想,你走了,你阿爷能活吗?”
张孝武一拍脑袋,转身对包胤和贾斯也说,咱们这一走,还真是害了孟先生,不如这样,你们把这个人抓来,用他来威胁韩家的人。包胤、贾斯也一听,顿时兴奋不已,三两步从船跳到韩无病的船上。韩无病的手下都是跑船的,下手极恨,一般水匪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天下最精锐的鬼卫。
包胤、贾斯也出手便冲着人的喉咙、眼睛、心口和下体而去,即便没有动刀子兵刃,也是招招致命。三拳两脚将韩无病的手下全都打残在地,哼哈地痛苦嚎叫,甚至还有掉入水中吓得不敢上船的。
韩无病也傻眼了,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如此凶残?今日他托大了,应该让二哥的手下高手一同前来。他见左右打不过对手,便忙喊道:“你们对我动手,就出不了车迟县,告诉你们,我大哥韩无敌可是……”
包胤上前将韩无病按在地上,韩无病的嘴还在叭叭叭地嘴硬威胁,便只觉得嗡一声,眼前一黑。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辆牛车上,牛车晃晃悠悠地前行,私下里是一队队衣甲鲜明的士兵,他们全身配甲佩戴面巾目露精光,正在看着待宰的牛羊一般看着自己。
“你们是什么人?我……我错了,我真错了。”韩无病倒是干脆利落,他是江湖人,没有什么骨气,欺软怕硬惯了,眼前这些人明显是惹不起的官人。若是一般官,他也就不怕了,可很明显这些人都是惹不起的军官,且为精锐军队的军官。
王一瑾上前笑道:“你不是威胁我们将军吗?怎么,有胆子威胁将军,没胆子抵抗到底吗?”
韩无病道:“你们到先说说自己是什么人啊,我大哥在衙门里做捕快,或许你们认识。”
王一瑾笑道:“我们没心思认识,不过你应该听说过我们将军的大名。”
“他是?”
“鬼将!”
第四百零六章?龙都外城
韩无病听了之后,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哭腔道:“我哪知道自己会惹着鬼将大人啊,大人不计小人国,你就当我是一个屁,把我放了吧。”
王一瑾哂笑:“也不知你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鬼将大人看中的女人,你也敢抢?”
“啊?”韩无病更郁闷了,“鬼将大人看中了孟然儿?这……恭喜恭喜,贺喜贺喜啊,算命的说,孟然儿日后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还多子多孙。我五弟本以为谁娶了她谁能享受这荣华富贵,万没想到原i是她自己的造化,嫁给鬼将才享受这万般的荣华富贵。我们真是该死,该死,猪油蒙了双眼了。”
王一瑾道:“荣华富贵倒是不在乎,我们将军着实是喜欢这个女孩,昨日只看了一眼便相中了她。怎么你们韩家这么霸道,居然要和我们将军抢夺女人,真是可笑啊可笑,螳臂当车!”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韩无病忙道,“我回去一定告诫我五弟,休了歪念头,免得横死街头。”
王一瑾道:“那你们还要苛待孟先生吗?”
“我们哪敢啊。”韩无病哭丧着脸,“鬼将的岳丈家,谁敢造次,唉……”
王一瑾摸了摸鼻子,满意地笑了笑,然随后掏出了一把短刀,吓得韩无病尿了裤子。王一瑾安慰道:“闭上眼睛,不疼,一会儿就好了。”顿时,韩无病吓得拉了裤子。王一瑾鄙夷地起身,离他远远的,说:“我本打算给你剃光眉毛留个纪念,看你的怂样,士兵,你们把他头发剃光吧。”
“喏!大人。”
那韩无病被士兵们按在车上用短刀剃了个光头,但亲卫们的刀功明显不好,将韩无病的脑袋剔得像是狗啃了一样。韩无病不敢反抗,甚至不敢抗议,只能老老实实乖乖地忍受,终于大家戏弄完毕将他放走了。韩无病连忙跳进河中,将自己的身上洗了个干净,裤子也洗了个干净,这才仓皇逃了回去。
当韩家听到情敌的身份之后,顿时连报复的心思都不敢生起i,老老实实地继续做车迟县当地的土霸王。
而孟释听了王一瑾与韩无病的对话,并没有将此当做保护他们的善意谎言,而是找到妹妹,趁着别人不注意时说:“然儿,我觉得你应该嫁给鬼将。”
孟然儿吃了一惊,嗔道:“哥,你胡乱说甚呢。”
孟释道:“你本是公主,你的使命便是嫁给边关重将笼络人心,若是你嫁给鬼将,当应承了父亲的心愿。且嫁给鬼将,你日后定然会想尽荣华富贵,不再遇到韩家那种地痞腌臜。”
孟然儿低下了头:“哥,我不是什么公主。”
孟释道:“你就是公主!你记住,你永远是公主!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恢复公主!”他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孟释将妹妹看得比谁都重要。
孟然儿担忧道:“哥,你可不能走极端,不能再想着什么皇位,你一旦暴露自己,会连累很多人的。”
孟释道:“你自应放心,你哥我从小见多了阴谋诡计,自然会小心谨慎。只是我想问你,你到底对鬼将印象如何?”
孟然儿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哪有什么印象。”
“你是否讨厌他?”
“不,不讨厌。”
“那就行了。”孟释一拍大腿,笑道:“父母不存,长兄为父,那我就做主,将你嫁给她。”
孟然儿道:“你就是爱胡闹。”
孟释微微一笑:“我可不是爱胡闹,妹妹,我这是为了我们两人的未i好啊。父亲留给我们最大的宝藏,便是能够结识鬼将张孝武,我们要理解父亲的苦心,否则将i九泉之下见到父亲,他老人家会说,两个蠢儿,为何辜负孤的一片心意?”
孟然儿笑了起i,但却不相信他的话,她对张孝武的感觉一半出于好奇,一半出于害怕,全无半点心仪之意。只是见哥哥如此要求,孟然儿便不得不接受他的建议,却知道此事极难。
“便是难办,也不是不能,事在人为嘛。”孟释笑道,“我们在京城的时候,多与他接触,只要接触多了,他自然就会看上你。他身边不是缺一个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吗?你多勤快一些,算是报答他救我们于韩家魔掌的恩情了。”
“嗯。”孟然儿重重点头。
鬼卫的将士们不知道孟释与孟然儿的真实身份,张孝武自然也不会公开,孟释想听鬼卫如何评价太子,可惜大家对太子不感兴趣,大家的话题是中原与塞北的不同。在家乡住了两天,大家甚至有些不适应湿润的气候了,有的人甚至因为潮湿的环境而生了疹子。
张孝武等人也再一次上路,这次,他们便直接前往龙都城了。
龙都城,天下之都,世界第一大城市,由皇城、内城三十六坊和外城七十二坊组成,此外在外城之外,还有一些零星的村镇存在。张孝武不知道一个坊有多大,然而当抵达龙都城之后,才明白坊是什么,因为坊就是一座城。龙都城的一座坊,竟然有木城一半的大小,直接震惊了所有第一次i到龙都的人。
龙都城的外城只有一道一丈高的城墙,根本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阮清文解释说这到城墙防的不是人,而是野兽。龙都城靠近米山,米山盛产豺狼虎豹,从前经常有动物下山吃人,所以才修了这道很矮的外城城墙。只是外城城墙并没有多少士兵镇守,他们在外城城墙上设计了二十八个望楼,平日只有两个士兵观察,其余士兵在望楼里休息。
张孝武远远望去,两个望楼之间的距离足足二里地之远,顿时笑道:“这还真是望楼,完全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
阮清文笑说:“外城将军最是悠闲,甚至大家都不知道谁是外城守将,但内城将军便责任重大了,内城将军又称为龙都镇府将军,如今的镇府将军,便是笃山伯的义子飞箭虎丁德满。”
张孝武道:“也不知他的箭术厉害,还是我的箭术更强。”
阮清文哑然笑道:“飞箭虎i由并非他射箭厉害,而是说他做事如同飞出去的箭矢一样,往往一往无前干脆利落。”
张孝武顿时大笑不已。
第四百零七章 坊城趣闻
龙都城的外城甚至连城墙上都仗着蓬草,更让人觉得有趣的是,外城有城墙但没有城门,只有门洞便于进出,还真是只能阻挡野兽。从全国各地来龙都城的官路便有十条,每条官路路口都有一个什队把手,他们的主要工作是检查和登记入城的兵刃武器,甚至不收取任何厘金。
而之所以检查武器兵刃,则是因为圣汉尚武,别说游侠便是书生也能携带佩剑,但只有一种兵刃能携带入龙都城,便是重量低于二斤的佩剑,其他弩弓、暗器、铠甲等一缕不得入内。
鬼卫的三刀兵刃乃制式武器,必须特别登记备注,为鬼卫登记的禁军士兵是玄武军团执勤军士,见到鬼将门人之后,脸上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简单地登记之后便予以放行了。四大禁军中,青龙军是皇家直属军团,但因为轩辕子循一战将其葬送在塞北,从此成了名存实亡的禁军;朱雀军团长期在国内平叛剿灭叛乱,不用负责都城防御工作;白虎军团负责内城与皇城的防御以及战略准备,因此玄武军团成了四大军团中唯一干脏活累活的。
对于张孝武的传说故事,玄武军团士兵们自然听说了,尤其是此人从一个役卒做到将军,斩杀无数犬夷震慑犬夷,实在振奋人心,引人崇拜。
鬼卫通行无阻,很快进入了龙都城外城七十二坊。
外城七十二坊,坊城城墙高一丈,但许多坊城内楼台高于坊墙,远远望去,七十二坊仿佛争相斗艳一般。张孝武记得前世看过一部电视剧《长安十二时辰》中,长安城的坊城内最高建筑物为各坊的望楼,而龙都城却没有这个望楼系统,无法监视全城全貌。
不过龙都城也有自己的管理办法,每个坊城城墙间隔两丈便于通行,一旦龙都城发生事变,立即关闭各个坊城,只允许官兵在坊间通行,任何私人通行者以叛军论,杀无赦斩立决。
一旦坊城关闭,七十二座坊城便是七十二座孤岛,即便发生任何事件,都能被扼杀在孤岛之中。这就是龙都坊城最佳的管理方式,孤岛式的管理模式,也便于官府集中力量解决问题,罪犯同时也无法逃脱。
阮清文坐在马上,一边介绍一边解释着龙都城各个坊城,坊城内房子的价格也不一样,最贵的自然是内城三十六坊各处房产,最便宜的是七十二坊中靠近外城墙的坊城内的房价,一些赴京赶考的考生一般住在外城的文斋坊,那里多聚集着穷书生,倒也学风浓厚。
文斋坊之所以吸引书生,是因为文斋坊是生产宣纸和文墨的地方,后来许多学子在此写书生活,继而吸引了许多穷书生们在此写作求生。再到后来,一些书商们为了招募作者,便在此底价租房给书生们,并举办了各种绘本的大赛。虽然参赛者众多,可实际上书生们极少露面,大家都用化名写作,免得将来考取功名时被人参上一本,反倒葬送了前程道路。
“那这里就是工厂咯。”张孝武笑道,“改日有机会在文斋坊里找一找,有没有玄幻穿越。”
说到坊城,阮清文又说了一件有趣的事,当年兴建龙都城一百零八坊时,坊城的位置与布局都是闻天院参与设计,负责镇煞兴国风水格局。而各坊城的名字,最初也是按照一百零八星宿命名,分别是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
龙都城从圣太祖迁都,到圣景帝登基建成,前后经历了四十年时间,但建好之后许多坊城不愿意公开自己的官方命名,尤其是有的坊城叫做地损坊、地丑坊、地阴坊,其百姓更是觉得自己的坊名难以启齿。
于是百姓们纷纷前往龙都府衙向府尹请愿,龙都府尹无奈向皇帝奏报,到圣文帝时坊城名才进行了大改。因为圣文帝为人谦和,对待百姓而已比较和善,可以说是圣汉帝国十五个皇帝里最爱民如子的皇帝了,与如今的大德帝颇有几分相似,他甚至允许百姓自己给自己的坊城改名。
整个龙都一百零八坊的百姓都得知此事后纷纷自己取名,全都抛弃了天罡地煞的命名,原来大家都不喜欢以天罡地煞命名方式,甚至连左右丞相居住的坊城都不愿意被叫做什么天魁坊、天机坊,更有被叫做天哭坊、天罪坊的。
当时还有御史弹劾给一百零八坊命名的闻天院,但圣文帝觉得闻天院无错,再者命名不妥也不是什么大错,便一笑而过。
中午时分,鬼卫一行来到六工坊。
六工坊中,顺行坊是专门从事制作和销售鞋子、帽子的工坊,这里可以说是龙都城的鞋类与帽子批发城,众人入了顺行坊的坊门之后,顿时被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
圣汉重农但不抑商,因此商业氛围浓烈,沿着顺行坊大路向前行走,街道两盘满是贩售各种鞋子的店铺。塞北的鞋子胜在用料考究,保暖结实,可是比起琳琅满目造型各异的顺行坊鞋子,塞北的鞋子就不那么好看了。更让大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女子鞋铺童子鞋铺,竟然比男子鞋铺还要多,但张孝武却明白,自古以来女人的钱最好赚,不只是现代人懂得这个道理,古人更是懂得。
塞北的眼线便坐落在顺行坊东三条街上,名字叫做诚正鞋铺,专门贩卖塞北的皮靴,如今的负责人正是张孝武曾经的卫队长赵锁。
再见赵锁时,张孝武等人大笑不已,原来赵锁如今在龙都生活不过一年多一些,竟然变成了个一大胖子,一张黑脸也变得白皙起来,整个人便是一个大白。
众人之中,除了张孝武,只有王一瑾与陈关西与他最是相熟,他两人也笑得前仰后合,王一瑾一拳砸过去,激动道:“此前听闻你被发配到岭南,还以为你遭受多大的罪,哪想到你如今胖成个球,哪里遭罪了?你是被喂胖了,还是闻着空气就能吃饱饭?”
第四百零八章 赵锁
赵锁双眼热泪盈眶地与众人击拳,一别三年,再见后仍能见到老友,自然激动不已,但他依旧嘴不饶人道:“我最初受那些罪算什么,而且从岭南回来后,一路好吃好喝。倒是你们受苦了,一斤,你长高了,也长壮了。闷葫芦,你——你还是吃了屎都不叫一声?”
陈关西踹过去一脚,被躲开了。
王一瑾气道:“我现在不怕你了,要不然我们打一架,比试比试?”
赵锁握紧拳头道:“比就比,谁怕谁,不过今日先比喝酒,改日比武。我还怕你不成,就算你练十年,也不是我对手。”他又说道:“将军,我已经设宴准备好了,今日咱们先去酒楼饮酒,晚上我带你们去香澜坊,你们知道香澜坊是什么地方吗?那里是男人的逍遥窝,在香澜坊,男人可以一辈子不出来。”
王一瑾道:“看来你没少去。”
赵锁道:“我去过一次而已,但我更喜欢龙都美食,而非美人。”
张孝武笑道:“今日我等需要先去兵部报道。车队中鞋子是交付与你,一些货物早就定给了中原客商,只是如今联系不到他们了,赵锁需要你去联络他们。另外车队中还有几车精盐,需要你交付给顾家商铺,由你亲自操办。精盐交易的价格,我们已经与顾家谈妥了,日后塞北的精盐,也直接送到你处,由你这里销售给众人。”
赵锁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不擅长买卖,这里是店里负责打理的掌柜许器许掌柜,我只负责吃吃喝喝,接待大家。”
“看出来了,你干得不错。”陈关西嘣出一句话,顿时逗得大家前仰后合。
赵锁红着脸道:“闷葫芦也会说话了啊?”
陈关西道:“会。”
虽然暂时不能尽欢,但中午的晌食还是非常丰盛的,张孝武也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世界是有外卖的,但京师的外卖一般是店里的伙计而非专门的美团或饿了么跑腿,不过当一个酒楼需要送大量食物的时候,会寻找一些帮闲。京师里的帮闲也是有讲究的,他们必须由各坊的银衣卫差目统一管理,银衣卫索然取缔了,可这些差目在民间依旧享有威望,于是帮闲便成了圣汉帝国专职的跑腿员。
中午的美食,便是由酒楼里的伙计和帮闲统一送来,甚至他们还搬来了桌子,张孝武等人来到诚正鞋铺的三楼,此处早就打扫干净,桌椅摆好,大家围桌而坐,畅聊起来。赵锁说当初购买这家店铺的目的,便是这家店铺有这么一个三层的阁楼,坐在三楼阁楼之中,顺行坊一半可尽收眼底。
张孝武扶着窗子向外眺望,坊间风景果然尽收眼底,顿时觉得心情豁然开朗。
这就是龙都,这就是京师啊。
“将军,龙都城美食乃集天下大成,住在此处,一年三百六十天不带重样的,所以我才这么胖。”赵锁一边敬酒一边说道。
张孝武却不喝酒,说下午要去兵部报道,不宜饮酒,只喝了一些茶水。他笑说:“我此前未来过龙都城,不知龙都城如此之大,也不知此间情况,今日倒是开了眼界。难怪犬夷都称赞龙都城乃天下第一都城,所有异族城市加起来还不如龙都城一半,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阮清文笑道:“所以所有官吏,最不好做的便是龙都府尹,最好做的也是龙都府尹。”
张孝武道:“管理如此之大的城池,的确辛苦,难怪苏钰也只做了两个月龙都府尹。对了,一瑾,准备拜帖给苏家,我们去见见老朋友。”
赵锁道:“苏大人如今不在龙都,他被调去了军中,前往江南了。”
“江南平乱?”
“对,去了朱雀军团,去了江南。”赵锁道,“任行军录事。”
张孝武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这是要害死他啊,他一个龙都府尹,不升反降,如今成了行军录事。”
赵锁道:“我先前拜访过他,他还在我这里留了一些银子,说如果他死了,这些银子就供养自己的孩子。”
“这苏钰居然不信任自己家人?”王一瑾奇道。
阮清文笑说:“若是大家族,彼此之间相互提防之处更多,士族便是如此,还是一个人舒服。”
张孝武道:“阮先是可以回家看看,下午不需要你陪我去兵部报道了。”
阮清文想到去兵部报道会遇到许多原来的同僚,定然非常尴尬,便点点头。
兵部衙门设在皇城,抵达兵部需要先过内城,由于没有了车队,鬼卫行动的速度快了许多,但龙都城内不允许马匹奔驰行进,以免引起踩踏,众人的速度也只是快了一些。来到内城门下,众人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城墙,内城城墙高达两丈半,城墙上站着禁军军士,守卫城内的禁军是白虎军。如今内城与皇城的守卫,全部都有白虎军团负责,白虎军团在保护帝国核心的同时,也变相地软禁了众人。
来到内城,众人的兵刃只能卸下了,依照规定,他们必须将所有武器兵刃交给内城守军保管,包括弓箭弓弩。但内城有一项规定比较特殊,铁鞭铁锏不算兵刃,所以一种人等全都赤手空拳,只有张孝武还带着紫金锏。
张孝武将紫金锏扔给力气最大的贾斯也,贾斯也啧啧惊呼道:“将军,你这铁锏也太重了,末将险些丢在地上。”
“比你的铁锤还重?”张孝武问。
“比铁锤还重。”贾斯也肯定道,“我用铁锤肯定不会伤到自己,要是用铁锏,只怕会伤到自己。”
“那是你不行,我来。”包胤伸手接过紫金锏,然后只听到当啷一声,紫金锏的锏头砸在地面的石板上。包胤尴尬一笑,继续说道:“我来帮你,你松手作甚?”
贾斯也气道:“脸疼不。”
包胤道:“不疼。”
鬼卫虽然交了兵刃,却不卸甲,策马穿过内城城门,进入内城三十六坊。三十六坊紧紧地绕着皇宫而建立,众人只需要穿过四个坊城便能抵达皇城,且一条大路笔直宽阔,高大巍峨的皇城城门,肉眼可见。
第四百零九章 先关起来
“驾!驾!驾!”
几匹马在内城坊间奔驰而过,众人目瞪口呆,这些人又是何人,居然在内城奔马?一些在坊间行走的百姓顿时被马匹吓得惊慌不已,慌忙躲到路旁。一个气愤不已的老人家抱怨道:“又是这些世家的公子哥,又是他们。”
“世家?”张孝武听到之后,问左右道,“是士族吗?”
阮清文无奈地回答道:“将军,世家是士族,但士族却不是世家。所谓的世家,是在士族之上的另一种更富贵的家族,是士族中的士族,他们才是圣汉帝国真正的权贵。”
张孝武点点头,明白了,这些人可不是简单的官二代,而是类似于颜色二代颜色三代一样,而比起原来的国家,如今龙都中的世家子弟可不止是十几代的权贵了。圣汉帝国从立国到如今已经三百零五年,期间有的士族如今成长为富贵的世家,但也有一些士族最终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阮清文道:“世家子弟,理应更加懂得珍惜现状,维护国家,逼近他们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国富民强之上。若国家衰败,外夷入侵,内有匪患叛乱,焉能有他们的生活。可他们却沉迷声色犬马之中,只顾游戏不顾他人,迟早会出大乱子。”
旁边站着一个吏,见到这些人身穿铠甲气宇轩昂,再细细打量旗帜,恍然道:“原来是外地入京的边军将领,难怪气愤,我们这些在龙都久了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最多背后骂他们几句少不更事。”
张孝武听到了,问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吏道:“在下祁忱,为慕容坊典籍吏。”
阮清文知道张孝武不太懂官场职务,便声说:“典籍吏是不入流的吏,负责当地人口管理,具体工作就是清点人口,见证百姓人家生子、结婚、死亡,进行登记注册。”
“祁兄。”张孝武不知如何称呼,便统一客气称呼兄。
祁忱忙道:“将军大人万万不要如此客气,在下折煞了。”
张孝武问道:“这些人在内城里如此骄纵,龙都府尹不管吗?”
祁忱道:“却也是因为龙都府尹如今是平一田的原因,那平一田本为杭州下府的知府,突然连升三级做了龙都府尹,自然是得到朝中大员与世家的大力支持,他又哪敢招惹他们。”
王一瑾在一旁嘀咕:“这就是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软。”
阮清文道:“龙都府除了衙门之外,应该还有银衣卫能够治安。”
祁忱道:“银衣卫今年年初的时候取消了,毕竟他们参与过造反。而且啊,几任银衣卫统领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谁还敢做银衣卫。”
张孝武问道:“银衣卫统领都被杀了?”
祁忱笑道:“谁知道呢,反正是死了,老百姓们自然愿意相信他们是被杀的,如此便有了话题不是?”他仔细看了看众人,问道:“众将军这是从哪里来?”
“塞北。”张孝武回话之后,带领众人前往皇城。
祁忱咂咂嘴,琢磨了一下,忽然大叫起来:“塞北!鬼卫!鬼将张孝武!难怪衣甲鲜明气势如虹,今儿真见到活着的英雄了。我得赶快回慕容坊与众人细说,鬼将入京,鬼将来京城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鬼将入京的确是个大新闻,毕竟在话本评书艺人口中的个人出现了。百姓虽然不至于奔走相告,却私下里传开了,而因为《鬼将行》被禁止传播,也导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传说故事。
有人说鬼将杀人太多,神鬼不可靠近,此次入京师只怕又要有血雨腥风。
有人说鬼将肯定会迎娶一个公主,将来做朝廷驸马爷。
有人说鬼将功高盖主,恐怕会遭到朝廷打压。
有人说鬼将是笃山伯的私生子,所以才能打败犬夷。
有人说鬼将根本不存在,只是大家虚传的故事。
有人说鬼将其实就是笃山伯,只是大家把他想得太好。
对于百姓来说,鬼将太过神秘,而对于朝廷来说,鬼将张孝武终于抵达了龙都,也让大家松了一口气,毕竟,此子在路上惹下了大祸,擅自杀了乡军。尽管当地官府将杀乡军的罪责推卸给了土匪流寇,可朝廷并不是傻子,尤其是金衣卫在各地的密使,早就将真实的消息传给了朝廷,放在了皇帝的几案之上。
“先关起来。”大德帝看着一条条密报,眉头紧锁,心中略有一些失望地说道。
“关在何处?”新的贴身太监启霖忙问道。
“就关在兵部衙门里。”大德帝到,“先关他三天,杀杀他的气焰。”
启霖道:“他手下一百多将士……”
“让他们在子龙军的行营里待着,等待军令,不得擅自妄动。”
“喏。”
等太监启霖下去传话之后,大德帝才疲倦地笑了一下,随后又是一叹,自从大德帝落水之后,贴身太监春喜被问责,并病死于天牢之中,大德帝就明白,有人想要完全的软禁自己。如今的贴身太监虽然是从张太后身边调来的,可大德帝并不放心,也不甘心。
张孝武来时一路之上制造麻烦,惹得沿路官员人人抱怨甚至弹劾,可他明白张孝武这是在自保。笃山伯的势力大到不可想象,甚至如今连皇帝都要退避三舍,而想要搬到笃山伯,关键之处在于兵权。
没有兵权的皇帝,就是一个傀儡,而大德帝至此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一个傀儡,登基以来,他一直以为自己逐渐取得了权力,可如今看来,那只不过是笃山伯给自己一些甜头,让自己暴露了野心而已。
他愤怒懊悔地一拳砸在桌子上,但最后却收了力,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的声音被外面的御林军听到。
憋屈,委屈,不甘,一股脑地涌入了心头,他感觉胸口疼痛无比,随后一股难以名状的恶心感觉涌了上来。他立即转身对着痰盂吐了起来,将今天吃的东西全都吐了,最后还吐了一口血出来。
大德帝顺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尽量让自己的状态如常。
第四百一十章 李沧澜探望
张孝武在兵部衙门的库房里,先是发了一阵呆,随后笑了起来。他让人回去取一床新被子,又对手下说你们放心,这不是兵部再罚我,而是皇帝在罚我。不过皇帝罚我,是因为他在意我,若我是米虫,他又岂能罚我闭门三日。
阮清文不在,诸将只能望向夏铭,好在夏铭曾经在青龙军做过军官,非常镇定道:“将军,我会带好他们。”
手下众人并没有做出激烈反应,负责看守的御林军也松了口气,他们感受到这些边军心中的火气,再加上鬼将的传说,更让他们心翼翼。
张孝武自己关了门,坐在木床上,他想过自己会被处罚,可没想到一到京师便被关了起来,而且还被关在皇城之中。
皇城分为皇宫和衙所,皇宫只是皇帝以嫔妃太监居住,可以说皇宫内除了皇帝一个男人,就是负责守卫皇宫的御林军了,但皇宫内的规矩就是,一旦御林军与宫女或太监私下说话,双方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要被斩首,家人也要受到连累。而衙所则是六院八部办公使用,但也有一部分居住功能,主要则是太医院、太史院和闻天院一些人员居住其中。
兵部衙门在皇城衙所的办公场所并不大,只有二十几栋房子,甚至在八部衙门里排行倒数第三,因为兵部衙门大部分办公场所在内城的琉璃坊和颜书坊,能找到一间带床的房间来安置软禁张孝武,也是不太容易的。
张孝武知道自己一路上惹是生非,肯定会让许多人不喜,可他并不会例会众人,因为他本来也不被士族所喜。既然士族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没有必要讨好他们,结交更多有人。虽然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可若是那条路已经被堵死,他就需要开辟一条新的道路,毕竟上杆子不是买卖。
住在龙都城的第一夜,张孝武便在兵部衙门的一件库房里睡过去的,除了蚊子,其他倒也没什么问题。但龙都的蚊子与塞北的蚊子一比,简直就是巫见大巫,猫见老鼠,见惯了塞北的大蚊子,看到龙都的蚊子,张孝武甚至觉得他们蛮可爱的……
次日一早,御林军端来晨食早点,士兵一言不发,张孝武也没有谈话兴趣,吃了东西之后,张孝武继续等待。
到了中午时分,张孝武略有困怠,便躺在床上继续睡觉。
不久,他听到开门声,立即机警醒来,一手握着紫金锏,眼睛警惕地看着来人。
一个面冠如玉身材硕长英姿勃发的青年武将走了进来,此人身穿单绿罗团花战袍,腰系一条双搭尾龟背银腰带,穿一对磕瓜头朝样皂靴,手中执一把铁骨折扇。
那人上前笑道:“在下御林军中郎将,御前带刀侍卫,李沧澜,见过鬼将大人。”
张孝武一听,此人比自己还高出一级,而且是皇宫御林军的统领,忙起身道:“下官塞北张孝武,见过李将军。”
李沧澜笑说:“早就听说鬼将大名,身在塞北之时一直无缘得见,万没想到今日在此遇见了,这便是缘分,逃也逃不掉,哈哈哈。咱们御林军一日三食,不若一起晌食一边饮酒一边聊聊,如何?”
张孝武道:“我倒是无所谓,只怕耽误将军的事业。”
李沧澜摆摆手道:“我不过就是看守皇城,但具体由别人操办,你我都是统领,若是事事亲力亲为,只怕早就累死了。”他上得前来,一把抓住张孝武的手,大笑道:“我都不在乎,你在乎甚?我知道你在塞北吊打众犬夷武将,可惜我身负军职不得出战,否则一定要与你一同杀敌。今日咱们饮酒一醉方休,改日咱们俩探讨一下拳脚,我也要向你请教如何杀得那犬夷众将的。”他转身喊道:“闵八尺,闵八尺,人呢?”
从外面跑进来一个身着配甲的年轻武将,忙道:“师叔,什么事?”
“去,用最快的时间,到醉仙楼请一桌酒菜过来,一刻钟不见,你就扫一月茅厕。”
闵八尺话也不会转身便跑,骑着马奔驰出了皇城来到富贵坊醉仙楼,醉仙楼是整个龙都最好的酒家,也称得上是最豪华的酒楼。闵八尺下了马之后,三两步进了楼,酒楼掌柜见状忙走过来,正要寒暄,只看到闵八尺直接喊道:“这一桌的菜,那一桌的菜,还有那一桌的菜,没动筷子的,正要上的,都给我装上食盒。在五十个数内完不成,今日我就火烧醉仙楼,吾乃御林军前将军。”
众人吓了一跳,不敢二话,立即装起了食盒。几个客人也敢怒不敢言,他们看到了御林军的骑兵就站在酒楼外,不疑有他,只能乖乖地让店二将饭菜装好。闵八尺让手下拎着饭菜食盒与最好的酒立即赶去,随后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饼扔给掌柜,道:“这些钱够不够?”
酒楼掌柜陪着笑道:“够了,够了,还多余几两。”
“多的钱,就算作我给在座的众位买酒赔罪吧。”闵八尺一拱手道,“今日之事着实紧急,得罪众人了,见谅见谅。”
众客人哪敢不见谅,忙拱手还礼,表示可以理解,再者人家给众人买酒赔罪,虽然嚣张了一些,可礼数也到了。
此时反倒是兵部库房里的张孝武很是尴尬,他不删除与陌生人交谈,不过李沧澜却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李沧澜心高气傲,面的自己佩服的人是非常能说,可面对自己鄙夷的人是半个字都不爱说。虽然笃山伯欣赏张孝武,可李沧澜并不嫉妒,恰恰相反,他认为张孝武在塞北所做的一切,凭借着他的条件,已然是做到极致了。
李沧澜自己也承认,他没办法摘下来力高图的脑袋,且不说力高图手下二十万鞑塔牧兵如何骁勇,单单是杀散他的护卫近他身旁都不能。如果力高图那么容易被杀,早就被他师兄李存义给杀了。他的内心存着一个希望,希望能够跟张孝武好好比试一场,这个愿望只能熟络之后达成。
第四百一十一章 野望(上)
虽然酒菜还没有来到,但李沧澜却兴致勃勃,他拉过张孝武,问起刺杀力高图的细节来,还要看一看鞑塔金甲。这鞑塔金甲与乌桓武将的兵刃就在库房中放着,本是要献给大德帝,可惜大德帝先给关起来了。
张孝武知道轻重,给皇帝看的东西不能先给臣子过目,以免给人把柄,便推卸了一番。
李沧澜倒并没有认为张孝武对他遮掩,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了,见酒菜送来了,便笑着转移话题道:“外面传说你刺杀力高图有无数个版本,我今儿倒是想听听真实的版本。张将军,我们一边吃酒,你一边讲讲。”
张孝武哭笑不得,心说这李将军着实是八卦,便问道:“李将军真心想听?”
李沧澜立即说道:“你也许不知道,我最喜欢做的事可不是带兵看守皇城,保护皇城里的人,我是想与你一样杀敌立功,护佑圣汉。”
李沧澜让人摆好了酒菜上桌而坐,桌子不大,只供两人面对而坐,反倒酒菜多得很。闵八尺办事绝对够分量,便是买酒菜都买了几大盒,的桌子根本摆放不下。
张孝武道:“多谢李将军盛情款待。”
李沧澜摇头道:“若是盛情款待,根本不会在此,我知道你被天子责罚关在此间,但天子只是轻惩,若是真罚就不会留你在皇宫了。依我看来,将来张兄多半要加官进爵,在下不请自来倒是提前结交来了。”
张孝武道:“李将军折节下交,吾不胜容许,又岂敢托辞。”他虽然不好酒,但酒量还不错,直接给自己倒了一碗,笑道:“今日认识李将军,不胜荣幸。”
李沧澜也一边倒酒一边笑说:“吾亦荣幸之至,今日结识杀夷无数的鬼将,当真开怀。”
张孝武笑道:“机缘巧合罢了,其实李将军若是上得前线,成就未必不如我。”
李沧澜摇头说:“说起来要怪都怪我自己,是我想去天下最好的禁军,便来到了白虎军团,万没想到去了塞北却没打过一仗,眼睁睁看着犬夷不能杀敌,当真气煞我也!唉……反倒是你们青龙军,虽然战败了,可是你们此战却几乎将北方各个犬夷国家打得伤筋动骨。在我看来,青龙军非但不应受罚,反而要受到奖励。来来来,饮酒,饮酒。”
他这句话听着让人舒服,青龙军的确是战败,可却不是溃败,而是将北方各国生生拖垮了。张孝武举起杯来,内心感动,一口饮下后笑道:“李将军羡慕塞北的战士,塞北的将士们何尝又不羡慕白虎军呢。说到底,大家都只看到了别人的好处,只想着自己的坏处。不过若是真的互换生活,你真觉得塞北就好吗?真觉得镇守皇宫不好吗?未必见得吧?”
李沧澜哈哈一笑,给两人倒满了酒,再次举杯道:“你说的极有道理,极有道理。来来来,你再讲讲,如何斩杀力高图的?”
“说起来杀力高图,也是多亏了江湖中人的帮助。”张孝武便将中原义军赶赴塞北协助守城,并参与刺杀力高图一事说给他听。只是隐去了秘密地道,而是说自己先前修建疫庄时,为了方便逃脱在疫庄周围挖好的地道,恰好力高图好死不死竟然选择将帅帐放在疫庄之中。又说到了夜间混入力高图营帐,在床下连刺三四十刀,终于将力高图杀死之时,张孝武说:“诸多巧合,造成了力高图之死。”
“艺高人胆大啊。”李沧澜大笑,“我以为你与他大战三百回合最终杀了他,万没想到是躲在床下刺杀。”
张孝武不无遗憾道:“我倒非常想与他交手,只可惜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杀的了对方,哪里还在乎方法是否得当。我认为用了最简单直接有效的方式消灭了对手,避免了我手下将士伤亡,此乃得胜之法,我自然愿意用。”
李沧澜拍起巴掌大笑:“这句话我喜欢听,对了,打仗就是你死我活,千万不得心软,也不得讲什么道理方法。”
两人就着塞北谈论起了兵势与塞北局势来,张孝武也第一次遇到这样喜欢谈论天下的人,两人相差几近十岁,李沧澜的经历不如张孝武丰富,但李沧澜贵在读的兵书更多,谈起如何作战常常引经据典妙语连珠。两人越聊越开心,越聊越高兴,仿若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当真一见如故。
李沧澜是对一些人能推心置腹,但对其他人却冷眼以对,所以他的朋友并不多,也不屑于交往那些他看不上的人。
随后,两人又说到了历史上的战役,张孝武作为一个穿越者对圣汉历史上有名的战役了解不多,而李沧澜从学习文武博闻强识,便与他讲起来。李沧澜尤其对桦树河一战倍感兴趣,桦树河一战导致玄武军团全军覆灭,最终玄武军也没有重现昔日辉煌。
“若我是玄武主帅,背水一战,岂能与敌谈判。”李沧澜愤怒地说,“十万玄武军,被程老将军给活生生葬送了。”
“玄武军团迄今为止还未重建?”
“说起来,并不是不能重建,而是重建之后军团交给谁。”李沧澜道,“那是因为玄武军大权不得轻易交给任何人手中,若军权相争,玄武军反倒不如不建。”
张孝武若有所思,原来玄武军二十年未重建,竟然有如此缘由,当真让人意外。并非军人无能,而是权力不平衡,甚至于平衡权力要远远重于军队重建。而玄武军不重建却让国库恢复了许多,现在的军饷开支已经是五年之前的一半之少。
“说到底,钱财才是军队存在的根本。”李沧澜无奈道。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从中午聊到了傍晚,又从傍晚聊到了晚上,到了深夜终于喝了两坛子酒,两人全都醉了。李沧澜的酒量非凡,但没想到遇到的张孝武酒量更强,实际上在鬼卫,除了千杯不醉的胡立,属张孝武的酒量最强。
而酒后,才是说实话的时候。
第四百一十二章 野望(下)
酒醉之后的李沧澜,第二次说起了桦树河之战,张孝武不知为何他对此念念不忘,便询问桦树河之战与你有何意义,李沧澜先是沉默许久,而后才说道:“家父当初便是桦树河之战中玄武军一员,家师则是少数桦树河之战幸存的武将。”
张孝武这才明白他为何对桦树河之战念念不忘,原来是国仇家恨并在一起,便拍拍他的肩膀道:“日后你我左右率领大军北伐北夷,直捣北夷国都,活捉北夷王,你一刀,我一刀,将其万刀分身。”
李沧澜一拍桌子,道:“我要率领玄武军,踏平关东!”
张孝武道:“我帮你!”
李沧澜神色激动道:“有先之帮忙,某家简直如虎添翼,你先说说如何剪灭北夷?心中可有计划?需要哪些条件?”
张孝武一愣,问道:“你真有这个打算?”
李沧澜红着双眼道:“我的愿望便是踏平关东开疆扩土,岂能儿笑?”
张孝武沉思片刻道:“灭北夷计策实在庞大,我只说我曾经的计划,欲灭北夷,先灭靺鞨。欲灭靺鞨,先拉拢靺鞨。靺鞨八部各有不同,轮流为王,我们可以与他们其中一部或者几部做生意,让他们富裕,让他们成为汉化的表率,如此定然引起其他各部的嫉妒。此后我们挑拨离间让他们自相残杀,并且趁机同化拉拢,如此下来,靺鞨定然亡国。而靺鞨亡国,北夷必亡,这么多年来,北夷迟迟不派大军灭靺鞨,便是因为他们知道一旦灭靺鞨,一是要伤筋动骨,二是要直面圣汉。”
李沧澜道:“你说的是形势走向,那关于行军作战,又该如何打?”
张孝武道:“灭靺鞨不能用兵,灭北夷必须用兵,北夷有自己的语言、文字、文化、信仰和祭祀,所以灭北夷必须以军队攻击。而灭北夷最大困难并非北夷多难打,而是越往北行军越困难,尤其是需要通过十二条江河与数个沼泽,所以只能冬季攻打。然而冬季攻打却又面临着漫长的补给线,而北夷人习惯冬季作战,又兼有地利,占据天时地理优势的他们,才能保留住北夷汗国王庭。所以我们可以一方面大军压境威逼北夷人必须与大军决战,再派两路奇兵,第一路沿着塞北死海沙漠向东北方骑兵速战,另一路沿着东海岸线乘船前行,最终抵达北夷东海海滨,从东西两地直插北夷腹部心脏。”
李沧澜瞪大眼睛,忽然叫道:“你早就想好了对策?”
张孝武笑而不语,却转而摇了摇头,叹道:“圣汉帝国数次北伐北夷而失败,所以一旦提出讨伐北夷,定然会遭到万般阻挠。即便是大元帅,也不会将自己的白虎军团拿出来讨伐北夷,所以这个计策,也只是空想。”
李沧澜哈哈大笑,直接将两坛子酒放在桌子上,道:“来来来,过瘾,过瘾,痛饮!”张孝武舍命陪君子,与他对着酒坛子痛饮一口,这一口酒的确到位了,他晃晃悠悠放下酒坛子,看到李沧澜也身行恍惚,却大笑道:“先之贤弟,若有朝一日,我为北伐主帅,你做副帅,你我共同灭掉北夷,如何?”
“好,一言为定。”张孝武壮志凌云道。
李沧澜开怀大笑道:“我一定会成为大帅,我也一定会率领玄武军团,踏平北夷!”说完这句话,也许是真的多了,李沧澜直接倒在桌子上,脑袋砸进了盘子和碗中,哗啦啦掉了一地的酒菜。
外面的士兵听到声音之后忙冲进来,手下闵八尺叹了口气,见怪不怪地推了推趴在酒菜中的李沧澜,唤道:“师叔,师叔,师叔?”随后发现他真的大醉不醒,只能苦笑一下,习以为常道:“得了,又多了,我这师叔酒量不行还偏偏要喝酒,不过他也就是遇到好友才如此,看来我师叔很欣赏张将军。”
张孝武也愣了许久,他以为李沧澜酒量豪情万丈,可没想到竟然醉的如此彻底,只能笑着摇摇头。不过张孝武内心很是敬佩他,此人有理想有抱负,想着重建玄武军团北伐北夷为父亲报仇雪恨,如今投靠笃山伯受到重用担任御林军中郎将,应该是距离目标不远了。
下人收拾好了一切,闵八尺询问再换一桌酒菜,张孝武说已经吃饱喝足,无需再吃喝了,闵八尺便鞠身告退,并叮嘱道:“我等一定会保护将军安全。”
张孝武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半夜三更之时,忽然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他起身探望,却见一群御林军将库房牢牢保护起来。张孝武转身从箱子里取来北夷人的兵器,握在手中,但随后外面平息了。张孝武睡得不踏实,不知自己即将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次日,张孝武醒来时,只听到外面有人说话,随后又便看到一个仆役端上来醒酒汤和一些点心吃,低着头心翼翼地说道:“将军,请吃一些早点。”
张孝武头痛欲裂,挥挥手让他下去,那仆人下去之后,张孝武回到床上继续呼呼大睡起来,这次真是睡到自然醒,醒来之后非常口渴,便准备喝醒酒汤。但他多了一个心眼,将醒酒汤先是倒了,随后又说道:“外面的人进来,还有醒酒汤吗?”
两个御林军走了进来,道:“将军,我们没有醒酒汤。”
张孝武奇道:“早上的时候,有人来送醒酒汤来着。”
两人面面相窥,道:“早上外面发现一个太监被勒死了,我们去看了一眼热闹,此外便没有见过任何人,也没送过任何东西。军候大人说了,除非你叫我们,否则我们不得进入库房打扰将军休息。”
张孝武大吃一惊,让他们先出去。
过了一会儿,那李沧澜带着人来了,见他桌子上摆着点心,便走过去拿着吃,张孝武连忙阻止,又说了今天早上奇怪的事。李沧澜立即让人找一条狗,将点心喂了狗,不一会儿狗便抽搐死了。
李沧澜勃然大怒道:“谁?是谁敢对张将军下此毒手?”
第四百一十三章 提前召见
张孝武也震惊不已,自己初入龙都,便有人迫不及待地致自己于死地,到底是处于什么原因呢,幕后凶手又是谁?李沧澜询问他可否见到那仆役的面相,张孝武哭笑不得,说那人一直低着头,自己的确并未注意。
仆役低着头,按理来说是规矩,张孝武没注意自然属于正常,李沧澜也很无奈,便询问张孝武是否有得罪的人,张孝武想了一下说:“得罪的人太多了,数不胜数,别说犬夷各国,便是政敌也是不少。”
李沧澜让人招来师侄吴迪,让吴迪全程跟随张孝武,时刻保护张孝武的安全。比起其他师侄,吴迪更加心细一些,保护张孝武绰绰有余,张孝武心中感动,显然昨天李沧澜虽然是醉了,却未忘记承诺,他表示感谢,李沧澜摇摇头。
已经晌午,李沧澜召来下人准备晌食,张孝武忙说:“今日不能再喝了,否则明天没法见皇上了。”李沧澜哈哈大笑,说你想喝酒我也不能陪你,今日宫内值守,另外我要查清此案,势必还你一个公道。
对于李沧澜来说,有人在皇城内下毒,此时非同可,再加上前一段时间皇帝落水一案导致他格外心谨慎。
两人就着简单的晌食吃了起来,李沧澜叹道:“日后你定要心,你乃平民出身,遭到士族嫉妒,若是你得罪了谁,他们一定会抱团害你。你知道士族最大的敌人是谁吗?是百姓,是平民百姓。”
张孝武暗暗心惊,点头表示知道,又问:“李兄,朝廷中,谁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李沧澜想了想,说:“皇上,笃山伯,左相,右相,另外,晋王。”
“晋王?是谁?”
“先帝九皇子。”
“哦。”
“他如今是殿前御官,伴在陛下身边。”
张孝武皱起了眉头,道:“让晋王伴在陛下身边?这恐怕不妥吧,会给朝臣一个不好的信号。”
“实际上……”李沧澜低声说,“皇上身体欠佳,众朝臣也是担忧他。”
“陛下也是一个宽厚的人。”张孝武道。
李沧澜想了想,点头道:“陛下的确是个海量的人,有时候未免太过心软了。”
张孝武向他询问皇帝近况,李沧澜知道自己不说,别人也会告诉他,便一五一十讲了皇帝落水的故事,以及晋王做御官一事。李沧澜又道:“皇上身体每况愈下,左相是想提前培养晋王了。”他又解释道:“先帝的五皇子、七皇子和九皇子都是张太后所生,他左相一直都是皇帝的外公。”
张孝武眉头紧皱,难道皇帝的病已经如此严重了?
李沧澜道:“圣汉帝国三百余年历史中,只有圣冲帝在位时间最短,仅仅四年,便因为得了恶疾匆忙病逝。如今陛下所患重病,实乃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张孝武似笑非笑地看着李沧澜,李沧澜气道:“你该不会怀疑伯爷吧?”
张孝武问道:“下个月,就该是陛下大婚了吧?”
李沧澜道:“是,但这次大婚,不知能否办下去,皇上的身体不允许他沾染女色。”
张孝武笑道:“无论他是否能沾染女色,都必须娶笃山伯的孙女,这是国礼,岂容儿戏。”
“是啊,此乃国礼。”李沧澜心中郁郁起来,他虽然只见过玉莹姐三面,但三见倾心而无他人。李沧澜将这份爱慕之心放在心底,甚至于在得知大德帝因为重病而暂时不能人道时暗自庆幸。可是他也知道,玉莹姐嫁给大德帝,那是国礼,即便将来守活寡做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后,她也还是皇后。
张孝武注意到李沧澜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但并未多想,笑道:“这些时日,本来宫中该忙碌起来,怎么不见喜色。”
“许是因为陛下于此,皇城总管遭到牵连,一时之间无人接手,以至没有人在负责此事。”李沧澜开心一笑。
张孝武更加奇怪了,皇帝结婚耽误了,你高兴个毛线?
李沧澜见张孝武似乎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慌忙解释道:“你知道若是大婚准备,我们御林军又要忙碌起来,不胜其扰,不胜其扰。先之贤弟,你结过婚吗?”
张孝武笑说:“结过婚,只是当时仓促。”
李沧澜道:“我虽然年纪比你大,可因为习武耽误了,反倒在此落后于你。”
张孝武问:“李兄准备将来娶一个什么样的金枝玉叶?”
李沧澜道:“金枝玉叶就算了吧,只要一个心仪的人就行。”
此时忽然有太监传报,说皇帝突然召见张孝武立即入宫面圣。
张孝武心说不是关我三天吗?怎么今天才是第二天,就放了我?莫非因为昨天我喝酒吃肉,被你发现,然后惩罚不了?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洗了一把脸,连忙随着太监入了皇宫。
皇宫之中只有寥寥数处允许外官进入,如面见百官召开早朝的正德殿,皇帝批阅奏折的办公场所正心殿,皇帝单独议事的养心殿,以及皇帝健身游戏的百兽园,而一般外人是根本不可能与后宫的嫔妃有任何接触的。
电视剧里王爷与妃子私情,根本不可能出现,尤其是什么《甄嬛传》、《如懿传》、《宫锁连心》之类的圣汉王朝也绝对不允许有悖人伦一事出现。当年宁王之所以谋反,便是因为被人诬陷与嫔妃有染,以至于宁王不反叛是死,反叛也是死,最终被逼上绝路而死。
张孝武来到的地方,正是百兽园,大德帝此时正在遛狗。
大德帝遛的狗是中原狗中的一众,修长漂亮的细犬,张孝武曾经在《长安十二时辰》之中看到过这种狗,长得非常漂亮,性格也很是温顺。大德帝穿着金黄色的劲装,牵着一条皮绳,细犬跑在前面拖着大德帝,只跑了十几步,大德帝的额头便出了汗。他连忙停了下来,让太监拿来一些丹药补一补,然后继续遛狗。
张孝武远远看了,觉得甚是有趣,这究竟是人遛狗,还是狗遛人,皇帝身体的确不行,常吃补药不如身体锻炼,看皇帝身材瘦弱,的确应该加强锻炼。但他只能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皇帝遛狗结束,再召见自己。
第四百一十四章 面圣
大德帝正巧看过去,见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年轻武将配甲而至,顿时心中大喜道:“可是鬼将?”
张孝武上前单膝行礼道:“微臣鬼卫统领将军,张孝武,觐见陛下。”圣汉的礼节之中,即便面对皇帝,也无需双膝跪地。双膝跪地的礼节非常隆重,或者祭祀天地,或者祭祀先祖,或者答谢恩人,而臣子面见皇帝也只需要单膝下跪,待皇帝喊平身之后便可起立。而多是女子见到皇帝,礼节更加简单,甚至不用单膝跪礼,只需要行一个万福礼即可。张孝武对于圣汉的礼节还是非常满意的,这要是穿越到了明清时代,这两个王八蛋王朝的繁缛礼节便让人崩溃了。
大德帝将缰绳交给身边太监,带着一脸的威严走了过来,但大德帝身上的威严带着一种皇家的贵气与吉祥,再加上大德帝面貌英俊,自然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难怪所有朝臣都说大德帝是圣汉帝国历史上,难得一见的有书卷气息的贤君。
“平身。”
待张孝武起立之后,大德帝坐在一旁,笑道:“赐座。”
张孝武知道礼仪,皇帝赐座只是客气,若是臣子真的坐了,才是不合规矩,便只是后退一步站在椅子旁边,立身听话。
大德帝见张孝武面如星官身姿矫健蜂腰猿背,一身黑色铠甲下蓬勃欲发的肌肉,仿佛随时充满了爆炸的力量,当真是一条好汉,便忍不住说道:“你杀了七个乌桓将军,可有此事?”
“贝克纳,乌拉乌尔罕,阿加文,萨苏,萨丁,一共五人。”张孝武细数道,“并非七人。”
张孝武身后,几个太监将献给皇帝的乌桓武将兵刃奉上,当然,如果奉上人头自然是最震撼,只可惜大德帝不是一个武皇帝,而是一个文皇帝,阮清文这才建议,只献上兵刃表示战绩。他转身之后将五件兵刃一字摆开,一一介绍兵刃用法和对手情况,大德帝饶有兴趣地听他如何对敌,又问:“若我有一员武将天下无敌,岂非能横扫环宇?”
张孝武却摇头道:“武将单挑是五百年前的打发,便是天唐帝国立国之时,已经不再流行,而我圣汉帝国立国之后,更是舍弃了武将单挑的战斗方式。一个武将再如何能打能杀以一敌万,却架不住体力与耐力的限制。陛下可以尝试一下,挥动盘子里的西瓜一百次,若是挥动一次杀一人,可挥动一百次,人的体力也到了一个极限。所以一个武将,在战场上最多能杀十几个人,再多便没了体力。”
大德帝又问:“那为何乌桓还执着用于单挑?”
张孝武道:“其一,乌桓野蛮,战法落后,在西部大陆横扫其他列国之后,骄傲自满。其二,乌桓人误以为我等守城是因为敌他不过,觑了我汉人将领。其三,乌桓人认为攻城折损太大,而他们并未携带奴隶兵,从前攻城,乌桓人以奴隶兵和其他仆从国军队攻城,等双方损耗一定之时,再以逸待劳夺取胜利。而乌桓人每次对阵的对手,要么已经是精疲力尽,要么已经是无心再战,所以他们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夺取胜利。臣以为,乌桓没什么可吹嘘之处,我帝国也无需怕他。”
大德帝问道:“给你多少人,你能夺回鸦金粮仓?”
张孝武道:“陛下不用给我精兵,单凭鬼卫一万汉军,即可夺回鸦金粮仓。然而夺回容易,守住却难,鸦金粮仓远离中原大陆,地处犬夷中央,四战之地,即便能拿回来也要时时刻刻担忧犬夷各国发动战争。”
大德帝道:“所以你认为先皇建设鸦金粮仓,是错误的了?”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张孝武还是如实说道:“先皇蚕食塞北计划属实精彩,必定是无数人智慧结晶,然而时也命也运也,且北方大陆各犬夷列国并非笨蛋傻瓜,他们岂能看不出先皇计划?依臣所见,与其经营鸦金粮仓,倒不如将巨大的经历金钱用在讨伐关东地区,移民拓边关东地区。”
大德帝立即来了兴趣,问道:“何以见得?”
张孝武解释道:“关东地区土地肥沃,山林湖泊河流众多,虽然对手北夷与靺鞨彪悍难战,可北夷太靠近北方,靺鞨人口稀少不足为惧,若是能十里修一城,徐徐蚕食关东,我圣汉帝国早就拓野万里了。”
大德帝又问:“你以为,现在可行?”
“不可行。”张孝武道,“如今圣汉帝国内困何其多也,且不说瘟疫,便是北方旱灾以及南方洪水和南方的叛乱,便已经让朝廷自顾不暇。尤其是南方叛乱,朝廷投入其中的金钱,精力,人力,足以打赢数次塞北之战。”
大德帝苦笑道:“无人不想打赢这场战争,只可惜……唉……”
张孝武不知道皇帝指的是他没有军权,还是这场战争打不赢,但看到他眉头紧锁,便知道其无能为力,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坐吧,我需要你详细介绍一下塞北的一切,我也想知道,我皇兄是怎么输掉这场战争的。”大德帝道,“我知道父皇将所有最好的都给了他,可他却打输了战争,简直匪夷所思。若是他打赢了塞北之战,我这个皇帝的位置,早就是他的了。”
众太监听闻,忙吓得跪在地上,倒是让张孝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皇帝的一句话,怎么把大家吓成这样。
大德帝摆摆手,让大家起身,道:“我要知道,塞北之战的真相,天下第一军师,天下第一武将,天下第一强军,却输给了杂牌军,犬夷军,这究竟是为什么?”
张孝武便从地形与塞北气候先讲起来,又说道青龙军的北伐时机不对,且并未一鼓作气,而是在得到鸦金粮仓和军粮之后消耗对手,想要耗尽犬夷各国元气,却不料被犬夷破城,军败。
“与敌对峙三年,虽敌人元气大伤,然而青龙军与帝国又何尝不是呢。”张孝武叹道,“顾军师的战略部署,最开始就是错的,只是我汉军强大,连战连捷,导致众人初不在意。”
第九套广播体操
大德帝笑了一下,也许是遛狗太过疲倦了,他喘了几大口气,立即有太监奉上茶水,宫女们连忙用蒲扇扇风。大德帝接过,喝了一口茶水,水温非常舒适,身体也舒服了许多,道:“这茶水很好。”
太监们很得意。
“你去教一下来喜过来。”
“是。”
大德帝又转身回来,笑道:“朕这些日子身体虚弱,不似你们边关将士精壮,朕反倒羡慕你们。”
张孝武道:“陛下辛苦,若是身体不甚舒适,臣倒是有一套锻炼之法,若陛下每日早上中午晚上做三遍,可恢复如常。”
大德帝忙问道:“锻炼之法?何种方法?”
张孝武道:“此锻炼方法并非武功,乃是军队操练前热身的动作,动作简单容易,适合所有人锻炼,尤其适合身体不是那么强壮的人。若陛下不嫌弃,臣愿意展示一下,你看看如何?”
“善哉,卿演示一遍。”大德帝立即说道。
张孝武道:“臣斗胆了。”张孝武将铠甲解下,放置于旁,露出一身棕色劲装,他揉了揉护腕,然后开始做起了第九套广播体操来,这套动作还是他从前在图书馆时与某个中学进行中学生爱读红书活动时,因为感觉无事可做,便在学校溜达,正巧遇到学生在和体育老师学习第九套广播体操。他也加入到学生之中,有一个大人参与其中,让学生非常开心,体育老师也是个热情的上海伙子,非常耐心地指导,而学生们也纷纷帮他纠正错误。结果一节课的时间,他便学会了这套体操动作。在其后的工作中,因为每日要面对电脑和计算机,他一直坚持做这套体操动作,以至于比张孝武身体记忆中的张家刀法还要熟练。
“第一招,排云掌!”
“第二招,金钟罩!”
“第三招,无影脚!”
“第四招,剪刀手!”
“第五招,大挪移!”
“第六招,铁布衫!”
“第七招,窜天猴!”
“第八招,打完收工!”
一套体操动作下来,张孝武身体微微发热,并未出汗,不过也许是酒气散去,心情好了许多。
大德帝目瞪口呆道:“这……这套拳脚,似乎没什么杀伤力,但名字却异常响亮。”
张孝武道:“回陛下,这名字是用来吓人的。”
“哈哈哈哈……”大德帝大笑,鼓掌道:“可行,可行!来来来,你教教我。”
张孝武道:“陛下不嫌弃,臣就斗胆教陛下这套武功,不过我希望其他太监们和宫女们也一起锻炼。因为锻炼这种事,一个人没意思,就像赌钱一样,一个人赌钱,哪有什么感觉呢?”
“我没赌过钱,不过你这么一说,我觉得很有道理。”大德帝大笑,挥挥手道:“所有人,都与朕一起,学习鬼将的武功,若是记不住,朕要罚他。”太监宫女们吓得连忙站成一排,大德帝今天穿的是常服,身体活动方便,便站在张孝武身后,跟随者张孝武做广播体操。
“第一招,排云掌!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三二三四,五六七八,四二三四……”
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领着皇帝以及太监宫女在皇宫做广播体操,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张孝武这算是开创了历史先河,估计后面也没有人敢这么做。可大德帝偏偏很喜欢这套动作,做了一遍之后,身体冒出了虚汗,做了两遍之后,着实乏累了。
张孝武见状,便停止了教学,说这套武功每日只需要早中晚练习三遍,便能起到易骨铸筋的作用。大德帝问这套武功叫什么,张孝武说叫做《易筋经》,乃自己师傅传授的武功。
大德帝笑道:“我知道你师傅的故事。”
张孝武奇道:“陛下如何得知?”
大德帝说:“土城中,还有很多士兵逃出生天,有一个士兵后来自宫入了皇宫,做了太监。”他挥挥手,招呼道:“来喜,过来,认一认。”
那叫做来喜的太监早就来了,他身材矮又黑又瘦,低着头走过前来,抬起头热泪盈眶地看着张孝武。
张孝武不认得他,疑惑道:“你是?”
那太监来喜哽咽道:“将军你是神射校尉,来喜也是土城士兵,我原是第二十七团毅营第四阵中都队的士兵,将军没记住我实属正常。我因年幼一直被大家保护,在后方给大家做一做杂活洗衣服,擦盔甲兵刃,没有直面战场。后来土城破城时,与其他人逃出土城。我们大概四十九人,穿过了死海沙漠,最终只有十个人侥幸活着来到了龙门关,其后辗转回到中原。其余哥哥们也已回家了,大家都念着你的勇武,你在土城迎亲时,我还在门口帮着放爆竹。”
他这么一说,张孝武忽然想起来,当初大婚的时候很是热闹,找了一群士兵在门口放爆竹,那些士兵之中的确有一个又矮又的兵卒,不过他当日哪能记住他的脸。张孝武问道:“你知道我的故事?”
来喜道:“将军在讲故事的时候,我也在一旁听着,你说你师父酿出的酒,比宫廷玉液酒还要美味百倍,若是将来你有一日不从军了,便回家开一个酒肆。”
张孝武笑了起来。
来喜又道:“你是二十七团中,第一个替别人做夜不收的人,那个人是我乡邻,叫李向,后来我就没见过他了。”
张孝武不笑了,叹了口气,道:“他战死了。”
来喜低下头去道:“我早就想到了。”
张孝武不知道他为什么入宫做了太监,不过见到昔日战友活着,心下高兴,这来喜年纪大概十七八岁,三年前应该也只是十三四岁,难怪被众人保护侥幸活命下来。他不由得说道:“你能活下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土城之后,我们的袍泽只有寥寥数人侥幸生存。”
来喜豆大的泪珠儿沿着脸颊流下来,拼命地点头,能够被昔日袍泽记住,已然是他入宫之后最高兴的事了。他一直担心别人看不起他,可如今张孝武非但没有看不起他,还与他说话关心着他,岂能不让他感动流泪。
第四百一十六章 御前带刀侍卫
张孝武很想为来喜做点什么,但是来喜已经是宫内的太监,而太监与外臣是不能有任何联系的,其罪行堪比宫女与侍卫私通,所以张孝武也只是点点头笑了笑。来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低着头跪在一旁向大德帝谢罪。
太监下跪与臣子下跪不同,太监下跪必须要双膝跪地,附身贴地,以示自己是皇帝的家奴。
大德帝看到这对袍泽战友,深感于袍泽之情,便说道:“来喜,起来吧,你今后来我身边,做个伴当太监。”
来喜大喜道:“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下去准备吧。”
“是。”
皇帝的一句话,让来喜感动不已,可来喜也不明白为什么皇帝要让自己做他的伴当太监,所谓伴当就是陪在皇帝身边侍奉皇帝的太监。皇帝的伴当自然是最多的,有一百多人,可这一百多人的名额却是天底下最难争取的,来喜不费吹灰之力得了这个职位,顿时引得周遭太监嫉妒连连。太监都是阉人,生理不全导致他们心理发生扭曲,嫉妒心和报复心远超正常人,来喜被突然提拔,可以说是惹下了众怒,将来未必会有好果子吃。
张孝武自然不知道这些个弯弯曲曲的道理,他也没有在皇宫生活,更没有做太监的经历,只是觉得来喜被皇帝提拔,心中为他高兴。
大德帝笑道:“他说你师傅叫做逍遥子,一定是个世外高人。虽然你说你只学习了他酿酒的本事,但我看你文武双全,还做得一首《将归》,当真是世外高人的徒弟。只可惜我见不到此人,遗憾,遗憾。”
张孝武额头冒着冷汗,心说这皇帝想要查找一个人的资料,当真是能把人家的祖宗八辈都翻出来。在这个年代中,能做到消息如此灵通,当真是不容易,他承认先前瞧了金衣卫,看来金衣卫的确有一套。
见皇帝说起自己的“师傅”,张孝武只能硬着头皮说:“家师不过是个江湖散人,教了我之后便不知所踪,臣寻找了数年而不得。臣想他应该是不愿意受到尘世打扰,喜欢自己过着闲散逍遥的生活吧,所以家师才自称逍遥子。”
大德帝悠然向往,又道:“这样吧,你在京城这几日,每日陪我练习《易筋经》,直到完全教会了我为止——既然你要一直教我,我便封你一个出入皇官,御前带刀侍卫,伴我左右。”
周遭的太监宫女们全都愣住了,皇上这是封一个多么重要的官啊,御前带刀侍卫,此前只有一个御前带刀侍卫,那便是御林军中郎将李沧澜,而第二个御前带刀侍卫竟然是鬼将张孝武——皇上对他太信任了,此子未来必定会成为朝廷重臣。
张孝武先是一愣,随后单膝行礼道:“谢陛下信任,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大德帝很是高兴,但也许是太高兴了,忽然咳嗽了起来,太监们忙给他喂药。大德帝吃了药之后,才身体逐渐恢复如常,自嘲道:“我这个做皇帝的,身体如此羸弱,简直让臣子嘲笑。”
张孝武道:“陛下为国家日夜操劳,以至于伤了身体。陛下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身体是前程的本钱,若是身体不行,便谈不上前程了。所以陛下还是要多休息多锻炼,只有恢复了身体,才能治理江山。”
大德帝笑道:“是极,是极。”他的确有一些疲惫了,便道:“鬼将,随我去寝宫,你守在外面,我要好好睡上一觉。”
“喏。”
众太监宫女再一次被这句话惊住了,皇帝的寝宫,非是一般人能够接近的地方,便是李沧澜也没有到过皇帝寝宫。皇帝在寝宫宠幸妃子,所以此处是极为安静又隐私之处,除了皇帝外,没有男人能够踏入寝宫,即便是御林军也要站在寝宫之外。
皇帝让张孝武守着寝宫,很明显就是圣眷隆恩,也变相地向所有人宣告,张孝武是他的心腹之臣。张孝武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些,便随着众宫女太监来到皇帝寝宫,并自觉地守在门口。
也许是太累了,大德帝躺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似乎这么多日子从没有睡过这么香甜,如此的放心。
张孝武守在寝宫门外,心中想了许多,他猜测皇帝如此隆恩与自己,是因为昨日李沧澜找到自己,而李沧澜代表着笃山伯,以至于大德帝认为笃山伯想要把自己拉入他的党派之中。大德帝隆恩张孝武,便逼得张孝武不得不投靠皇帝,而大德帝也趁机向所有人宣布,鬼将张孝武便是我的肱股之臣。
张孝武随后又想到朝廷的势力党派,笃山伯自然是最大的,可是左相张宽也不容觑,尤其是能够左右新帝册立,右相王承看似闲散之人也是心怀鬼胎,有一群人听他使唤,相比较而言,反倒皇帝有一些势单力薄。
尽管笃山伯势力庞大,几乎统治整个帝国,但笃山伯世代忠良,他肯定不能做出不利于皇族之事。而且笃山伯如今年纪大了,皇帝还不到三十岁,臣子们根本不需要考虑。只是因为前段时间皇帝落水,以至于有一些臣子内心动荡不决,并且有臣子让皇帝立晋王为御官。
立晋王为御官,肯定并非大德帝本意,毕竟大德帝有一个亲生儿子轩辕成化,虽然暂时尚未册立为太子,可既然皇帝有儿子,晋王便无争夺皇位可能。
想到这里,张孝武觉得脑仁有些疼了,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喝得太多,而是因为朝廷复杂的形势,党派相争,让他内心非常厌恶。可党派相争是朝廷永恒的主题,只要有百官在,便有百种心思和百种利益,为了利益,人们势必会联合起来与人相争。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朝代的朝堂中没有党派相争,毕竟,朝廷,也是人组成的。
“唉……”
他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御林军站成一排,与他不同的是,御林军皆带着黑色面巾。张孝武不自觉地点点头,心中大赞御林军防疫到位,竟然全都带着黑色面巾,远比外面的人要重视疫情多了。
“轰隆——”
第四百一十七章 寝宫
“轰隆——”
雷声响起,大雨猛然之间倾盆而下,张孝武心中暗叫倒霉,没想到这会儿突然下起雨来。前段时间北方大旱,如今下雨倒是让百姓欢喜不已,也能消消暑。他忙走进了门洞里,其他御林军望着他不敢说话,张孝武见状,笑了一笑先说话了,问道:“你们的面巾,还有吗?”
一个御林军什长忙道:“回将军,此处无有。”
张孝武赞道:“没想到你们防疫做的这么好。”
几个御林军面面相觑,张孝武指着他们的面巾,那什长哭笑不得道:“我们带着面巾,是不能与宫女嫔妃对面,并非防疫。”
张孝武这才恍然,不过带着面巾,若是有刺客混入其中怎么办。但想想也不可能,皇宫的防御比皇城还要严格,别说一般人,便是武林高手也无法进入皇宫之内。皇宫内千方百计地严防宫女与御林军产生私情,带着面巾也是基于此理由。
此时内侍总管等人打着伞赶了过来,御林军与太监虽然不是一个系统,但那什长连忙介绍此人,态度尊敬。
张孝武还以为他们是找皇帝的,可内侍总管却是来找他的,总管也知道皇帝此时正在皇寝中休息,便压低着声音上前贺喜道:“咱家在此恭喜李将军贺喜李将军了,纵观圣汉朝众多臣子之中,您是第一个受到如此隆恩的人,日后还少不得李将军照拂咱家。李将军,咱家这就送来了您的御前侍卫腰牌和服饰,但您自己的武器自备。另外这是一年的薪俸,总计八百两,李将军,请笑纳。”
张孝武道:“一年的薪俸,这倒是有意思了,提前发俸吗?”
总管转身道:“来喜,你帮李将军领着吧。”
“是。”来喜忙道,接过来衣服和银子,总管又亲自将玉牌交给张孝武。
张孝武接过玉牌,仔细看了看竟然是双鱼玉佩,只是正中间写着“御前带刀侍卫”,背后刻着“雍州张孝武”五个字,看来这玉佩是刚刚刻好,总管太监便亲自送来了。人家主动示好,张孝武自然应承,忙道:“请问公公大名,日后还需麻烦公公之处。”
总管笑道:“咱家叫苟德禄。”
张孝武一愣,这苟姓不太好称呼,总不能称呼人家苟公公吧,听着感觉像是骂人……
苟总管知道他在想什么,便笑着说道:“将军可以称呼我为禄公公,咱家在做太监的时候,也有人称我为禄子。”
张孝武忙道:“禄公公见谅了。”
苟总管眯着眼睛说道:“咱家这姓氏也不是自己取的,毕竟是祖上传下来的,别说姓苟,便是姓死,姓屁,咱家也得继承,是不是?”
张孝武笑了起来,这个总管说话待人有一套手腕,难怪会成为内侍总管。
苟总管并不多言,奉上物件之后便带人离开,倒是留下了来喜站在一旁。张孝武看他冻得瑟瑟发抖,便将自己的披风接下来给他。来喜连忙推辞说不敢,张孝武命令道:“这是神射校尉给土城士兵的命令,你敢违抗?”来喜感动不已,这才接过披风披在身上。
什长低声说道:“将军,禄公公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好的,看来你们有缘。”
张孝武知道他在拍自己马屁,不过和一个太监有缘,怎么听来都不是好话。
不一会儿,又一波御林军前来换岗,新来的御林军自然也知道鬼将张孝武的大名,纷纷用眼神偷窥,却不敢明目张胆地看,还不敢与他说话。
新的御林军什长并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张孝武也兴致缺缺,不过御林军能够换岗休息,他却不能,只好靠在门洞里听雨声。
又过了一个时辰,雨停了,此时应是子夜时分,一个太监突然打开寝宫的宫门,恭敬道:“张将军,陛下唤你过去问话。”
“陛下醒来了?”
“刚刚醒来了。”
张孝武便带着来喜,跟在那太监身后进入了寝宫,绕过了两座假山,这才来到了皇帝睡觉的皇寝。
皇寝周遭没有人,很是安静,门口站着一个太监,见到张孝武后直接拉开了门。张孝武走了进去,第一次见到皇寝的内部,然而皇寝却并不如何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内饰也只是淡黄色,地上铺着的地板有种现代感,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年代看到地板,颇有一种亲切感。
张孝武行礼道:“陛下,臣到了。”
大德帝坐在床上,将被子披在身上,笑着说道:“你应该站了许久了,还是坐吧,这一觉睡得太好了,醒来时忽然想到你还站在外面。”
张孝武微微一笑道:“陛下只睡了两个时辰,不算很久。”
大德帝道:“只有两个时辰吗?”
张孝武道:“对,陛下睡眠不好,需要慢慢改善。”
大德帝苦笑:“太医们看了许多次了,朕这少眠的病还是治不好,今日我已经睡得多了,往日我只睡一个时辰便没有困意。”
张孝武道:“睡眠多少决定第二天精力多少,陛下若是睡不着,也可以闭目养神听风辨雨。”
大德帝笑道:“听风辨雨是什么?”
张孝武道:“所谓听风辨雨,指的是风的等级和雨的等级,风有十二级,一级风是炊烟轻浮,这是最弱的风;二级风是树叶轻动;三级风是树叶摇摆,旌旗展开;四级风是沙粒飞起,尘土飞扬;五级风是树摆动,水有波纹;六级风则是树枝摇动,举伞难行;七级风则是步行艰难,大树摇动;八级风为树枝折断,举伞人飞;九级风瓦片吹飞,木屋坍塌;十级风则树木连根拔起,土屋吹倒;十一级风为砖石房屋倒塌,天地昏暗;十二级风则能摧毁一切,万物不存。”
大德帝惊讶不已,道:“这十二个风的级别,是你师傅定的?”
“的确是家师传授,但是不是师傅定的,臣也不知道。”张孝武道,“也许是古人早有记载,家师也只是见多识广,便随口传授给我,我是正事学不会,闲事一点即通。”
“有趣,有趣。”
第四百一十八章来喜
传信的太监先是去了张太后的西宫,得令之后赶往内侍房见苟德禄,但苟德禄此时不再,太监说禄公公此刻陪在皇帝身边,而皇帝在养心殿。于是传信太监来到养心殿,苟德禄得知之后,立即向皇帝奏报,随后才赶回到后宫门口。
苟德禄见到了晋王,笑盈盈地上前说道:“晋王殿下,陛下吩咐,让你立即赶往皇家猎场,片刻不得耽误。”
“你放屁!皇兄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晋王大怒。
苟德禄说:“晋王殿下,皇上刚刚说的,让咱家叮嘱您一下,另外还通传陛下口谕,说晋王必须要在今晚之前抵达平安县,否则皇上将追究您的责任。”
“他……他……他是我皇兄啊。”晋王内心悲痛欲绝道,“我们是同父同母同胞的兄弟啊。”
苟德禄叹了口气,道:“咱家也知道,但晋王还是遵旨吧,否则你们兄弟之间,最后一点亲情也没了。”
晋王道:“公公,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
苟德禄道:“咱家不想掉脑袋,毕竟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而这个皇帝,恰恰不是你。”
晋王恨得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今天的天气略有些冷,已经入秋了,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路面上还有一些水渍,晋王一边走一边踩着水渍,心中恨意大起。他不由得想到了京城的公子哥们,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自己,他随后又想到了自己的老师,也不知这该死的腐儒又会如何编排自己。
“我一定要做皇帝,我一定要做皇帝,凭什么你能做皇帝,我不能?我一定要做皇帝!”晋王心中愤愤不平。
回到晋王府,赫然发现晋王府内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行李,原来宫中早有人传报消息,说晋王被贬到了皇家猎场去看守猎场。虽然大家都知道晋王看守猎场的工作并不会长久,可从中却反应了皇帝的心思,甚至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晋王的下场比楚王还要惨。
在皇族中,兄弟情,父子情,夫妻情,皆是无情,甚至有时双方对待彼此,往往比仇人更加恶毒。
晋王狼狈地坐上了马车,匆匆穿过龙都内城和外城,却没有一个昔日的朋友前来送行,甚至往日在内城中赛马狂奔的世家子弟与公子哥们,也老老实实地留在家中,不愿招惹晋王,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与晋王有关系。
“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走狗,有朝一日,我非要扒了你们的皮。”晋王恨意更浓了,他回身看着繁华的龙都城,心中带着对龙都的无限留恋。
与此同时,笃山伯也离开皇城,在家中召集了几个义子,叮嘱好了一切之后,立即赶赴白虎军营。白虎军大军启程也需要一番准备,但作为白虎军的前锋,第七团必定第一个出发。
笃山伯一路之上忧心忡忡,他得到了更多的情报,南阳郡王兵败自戕,是因为他们非但没有占领岳州,反而丢了江州。而叛军并非依靠刺杀或阴谋获胜,叛军是实打实地在正面战场战胜了朱雀军团,打得朝廷禁军丢盔弃甲一泻千里。南阳郡王是受不了这种兵败的屈辱,这才含恨自戕。
所有人都以为,叛军东躲西藏的七八年,一定是实力弱不堪一击,一定是因为打不过朝廷,可从这次来看,叛军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将朱雀军团摸得一清二楚。而叛军之所以不击败朱雀军团,目的便是休养生息,给自己充分的准备时间,也让更多的百姓心中对朝廷充满怨恨。
朝廷在江南的三州之中,岳州江州民心尽失,如今叛军若攻取了杭州,只怕朝廷真的无法控制了。
“疏忽大意了,他们不是散兵游勇,他们是值得研究的对手。”笃山伯叹道。
欧阳宏在一旁忙说道:“义父,我已经派出白纸人打探消息去了,但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朱雀军团中到底谁是间隙,有多少敌人间隙。他们与犬夷不同,犬夷的间隙是异族人乔装打扮,可叛军的密探,却是我们自己人。”白纸人是欧阳宏手下负责打探消息的密探,而欧阳宏也是白虎军中专门负责消息的参将,朝廷虽然知道白纸人的存在,可却不敢将触手伸到白虎军中。
在笃山伯的打造之下,白虎军团宛如一座铁山一样,固若金汤油泼不进,这也是为何外人无法撼动笃山伯根基的缘由。
“你可有办法?”笃山伯问道,他骑马的速度不快,由于昨夜大雨,导致路面有些泥泞,若是纵马狂奔反倒会摔倒伤马,且大军出发也非一朝一夕之举,笃山伯正好在路上谋划对策。
欧阳宏道:“义父,吾以为,必要时将朱雀军团调回龙都大营南营。我白虎军将士皆为北方人,更加忠于帝国,而朱雀军团有许多南方士兵,不可信任。将朱雀军团调回南营之后,再仔细盘查,即便查不出来,也避免被间隙打探到消息。”
笃山伯道:“此事交给你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周骞事,帮我写一份奏折。”
“大帅,江南河流众多,我大军行军必定受阻。”另一个坐骑马跟随的人说道。
此人便是昔日程褚的参军周文琪,如今周文琪担任白虎军骞事之一,负责为军团提供谋略。周文琪是为数不多受到重用的第六团出身的人,而正因为他的出身原因,笃山伯才安排他做了一个骞事。
“周骞事,你可有何建议?”笃山伯问道。
周文琪道:“卑下以为,白虎军当水陆并行才是。”
“我白虎军没有水军,白虎军将士多在北方选拔,不习水性。”杨振说道。
周文琪道:“白虎军没有,可车迟县却有现成的水军,那车迟县境内河流湖泊众多,人人会水,各个都是现成的水军。若大帅有意,可抽调车迟县境内兵丁组成一支水军,只需稍加训练,便是白虎军的水军。”
笃山伯点头道:“大善!周骞事,此事交给你操办,务必组成三千人的水军,由你单独带领。”
周文琪大喜道:“卑下必定完成任务。”
第四百一十九章?伪吴
皇城分为皇宫和部院两部分,其中六院八部等办公场所只占皇城的三分之一,而太监无有任务是不能出皇宫。所以i喜将张孝武送到了皇宫门口,张孝武与之挥别,而后他又i到皇城部院。如今是深夜了,虽然他也能离开皇宫,可这大半夜的也无处可去,便只好回到了兵部的库房,好在库房里依旧放着床铺,他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次日天刚刚亮,张孝武便听到了外面有说话声音,此时吴迪过i敲门,告知皇帝即将早朝。皇帝早朝时每日辰时开始,也就是七点钟开始,而皇城很大,臣子们必须在此之前i到各部各院,将今日需要奏报的消息写在朝牌上。有的大臣住的比较远,便只能更早起i,而皇帝也辛苦,便是晨食也是吃的匆忙。
张孝武穿戴好后,准备参加自己的第一次早朝,吴迪介绍说因为他是御前侍卫,上朝时站在皇帝身后。这个御前带刀侍卫非是一般人能够担任,属于皇帝的贴身护卫,也是朝堂中唯一允许携带兵刃的人。
“这么说i,大德帝是绝对相信我了?”张孝武心中暗自想道,并充满了对大德帝的感激之情。
吴迪递过i一些糕点,让他吃了这些,免得等一会儿饿肚子,又说其他大臣的晨食要么是在路上吃的,要么是正在吃。张孝武远远望去,果然见到一些大臣正在吃着东西,但大臣们吃东西都很优雅,用袖子遮挡着脸面,吃完之后还用手帕擦擦手和擦擦嘴。
距离辰时早朝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张孝武便准备与吴迪先进入正德殿,此时忽然到有驿使急忙冲入皇城,大喊道:“急报!急报!急报!”
百官匆忙上朝,张孝武也急忙跟着百官跑入宫中,苟德禄见他i的这么晚,立即苦着脸说:“我的张将军哟,你怎么不早些i,咱家还以为你睡过头了呢。快快快,站在陛下右后侧,你携带兵刃了吗?”
“这个……没有。”
“那还是御前带刀侍卫吗?幸亏咱家准备好了佩剑,这是皇上的佩剑,也是尚方宝剑,由你佩戴。”苟德禄将一把佩剑交给张孝武,张孝武带着尚方宝剑便站在大德帝身后。
大德帝见状点了点头,随后便皱起眉头看着乱糟糟的百官和那急报的驿使。
众大臣见到张孝武之后,纷纷揣测此人身份,如此陌生面孔,恐怕就是那被皇帝责罚三日的鬼将张孝武了。关于张孝武的传说众多,于是众人纷纷看向张孝武,看得张孝武很是无奈,觉得自己抢了皇帝的风头。众大臣猜测起i,但有消息灵通的,将张孝武担任御前带刀侍卫一事传与别人,众人心中惊讶,暗暗心说此子未i可期。
传报者是兵部龙都府驿使,若非紧急军情不会传急报,按照流程规矩,天下驿卒将各地奏折交给御书房,再有御书房解读分给各部院。而今日不等早朝开始,驿使便i报告紧急军情,于是众大臣纷纷看着看着那驿使。
“有何急报?”皇帝终于开口了。
驿使这才敢说:“回陛下,江南急报!朱雀军战败退守扬州,南阳郡王于庐阳城自戕殉国,江南叛军占领江州岳州之后,叛军首领王德跃自立称帝建立吴国,伪吴大军此刻正挥师攻打我杭州之地。”
“什么?!”
一言既出,满朝震惊。
众大臣总以为江南叛乱不过是疥疮小痛,哪想到江南叛乱竟然立国,圣汉历史上,可从未有过叛军建立国家的事情。所有人都只是认为江南叛乱,就会像帝国曾经发生过的叛乱一样,最终的结果是平定叛乱,然后斩杀一批人,随后士族立即动用各种关系在江南抢夺良田,逼得江南百姓成为士族佃户。哪想到这一次江南叛乱,叛军竟然自立成王,并建立自己的国家了。
众大臣们此时也没有了争权的心思,毕竟大家争夺权力,不过是内部的利益分派,可是涉及到帝国根本,圣汉帝国的官员们还是远远比明朝的东林党们知道轻重的。东林党为了党派利益甚至可以牺牲帝国,为了家族利益可以出卖民族,面对皇帝是又骂皇帝又义正言辞,转头清军入关就跪地投降,死乞白赖地想要在新朝中做官,可见东林党人的无耻下流。
圣汉官员们再如何争执,也没有想过要毁掉这个国家,面对着中原大地上另一个国家的兴起,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定要保护帝国保护自己的利益。
所有人都望着大德帝,想听一听皇帝的看法,让皇帝拿出主意i。而大德帝此时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住了,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自己勤政爱民,与民生息,善待将士,甚至不忍心杀死叛乱士卒,怎地还会发生如此叛离建国之事。
大德帝无助地看了一眼百官,见笃山伯并没有出现,而左丞相张宽也不在,不知这二人是何原因并未出现在早朝上,便只能看了看王承。
然而王承长于内务,却不擅长处理外事,这等军国大事一般都是张宽与笃山伯做主,他只能连忙低下头去,装做一只鸵鸟将脑袋插入沙子里。
“唉……”大德帝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只能自己拿主意了,他叹气道:“叛军作乱,南阳郡王自戕,此乃国之大事,因此今日朝政不必谈论内事了。”
御官晋王立即大声将皇帝的话传给百官,百官也知道内政一事可以押后,可军国大事是头等大事,不容延后,齐齐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晋王忽然道:“百官可有建议?”
张孝武站在大德帝身后,顿时觉得这晋王怎会如此冒失,因为晋王如今不过是个御官,只是皇帝的话筒,又怎能越过皇帝擅自询问大臣,尤其是他的身份,他是晋王,更应该小心翼翼。
但晋王毕竟年幼,这段时间被一些官员和京中贵胄子弟奉为京师第一公子,甚至有人轻言皇帝患病,将i即便皇子登基,也需要晋王辅佐天下,更有甚者说皇子太小,也许众大臣会奉他称帝。于是晋王脚下轻浮,心中飘飘然不已,甚至此刻他还未感觉自己冒失,正在兴奋地看着百官,仿佛这些人未i都是他的臣子。
第四百二十章?拔银
连张孝武这个武将都看出i晋王的失态了,众大臣又如何看不出i,只是众大臣即便看破也不能说破。他们看了看皇帝的脸色,发现皇帝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顿时心中一寒。右丞相王承不得不咳嗽了一声,以此i提醒晋王注意态度。但晋王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态度冒犯了皇帝的威严,依旧洋洋得意,王承只能叹了口气心中暗暗说此子轻浮,难堪大用,甚至还不如楚王(七皇子轩辕子动)。
王承上前道:“回禀陛下,王贼立伪吴,着实可恶,朝廷必须派遣大军南下剪灭叛军。臣请白虎军南下讨伐伪吴,除笃山伯外,无人能够平定江南叛乱。”
的确,说到带兵打仗,说到镇国,只有笃山伯一人而已。满朝文武众,也只有笃山伯的白虎军最值得信任,尽管大家都私下不满笃山伯独断专行的作风和直i直去的军人做派,可此时此刻,能够平乱的人,唯有笃山伯一人而已。
于是众大臣立即起身道:“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见众大臣附议支持,大德帝心中别无他法,立即吩咐道:“殿前将军,速传笃山伯入朝。”
殿前将军正要出门,便看到笃山伯与左相张宽一同前i,两人神色疲倦不已,不知是走这几步,还是因为江南战事。两人进入大殿时彼此点了点头,显然达成了某项共识,笃山伯率先上前道:“陛下赎罪,老臣早朝i迟了。”
见笃山伯i了,大德帝顿时高兴起i,立即说道:“大帅i了,大帅i了就好。大帅可知江南战事?”
笃山伯点头道:“老臣知道,刚刚遇到左相,我二人仓促之间商议了此事,因此才导致迟行。”
大德帝忙问:“你二人可有建议?”
笃山伯道:“陛下,为今之计,只能不惜国力平叛江南了,那伪吴国建立,若是不早日剪除,只怕会引起连锁反应,给其他地方的叛军立下榜样。老臣请愿,率领白虎军下江南平叛,灭伪吴政权,替帝国分忧,替陛下分忧,不灭伪吴,誓不还朝。”
大德帝想到了张孝武对笃山伯的评价,似奸实忠,笃山伯果然是一个忠臣。在这种危急时刻,笃山伯能够站出i力挽狂澜,又岂能让他心中芥蒂,仿佛昔日笃山伯对他的种种,都是一种鞭策一般,他高兴得从龙椅上站了起i,感动道:“有伯爷出征,帝国无忧了,帝国无忧了。”
笃山伯道:“只是,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陛下,白虎军开拔,尚需开拔银两才是,且粮草筹措也需要银两。”说到打仗,实际上除了军事上的对比,更需要财力的消耗,帝国连年征战,再加上瘟疫、洪水、干旱等天灾,已然国力濒危。
此时右相王承不得不出列,说道:“陛下,如今户部国库空虚,出征饷银还需多番筹措才是。去年一年,朝廷用度赤字三百万两,今年到此时,用度赤字便已经达到三百万两了。许多地方的官员甚至发不出薪俸。”
笃山伯道:“拿不出拔银?”
王承摇头道:“不是拿不出,是没有。大帅,军人保家卫国,为何需要拔银?老臣i看,所谓拔银,实则极坏的先例。”
笃山伯怒道:“你可知这拔银是什么?是军士赴死之前给家人的安顿银子,这是他们的丧葬费,卖命钱!”
王承道:“大帅,非是我不拿,是实在没有。”
中官员低声议论起i,实际上户部的确没有多少银子了,这些年i一直依靠向银庄借钱度日,所以如今朝廷中最依赖的,便是各大银庄。去年,大德帝便封了一个银庄东家士族爵位,便是因为他向朝廷借了四百万两银子,解了朝廷的财政危机。
大德帝神色凝重,难道还要向银庄借银子吗,他摇了摇头,忽然说道:“诸位爱卿,既然国库空虚,而大军拔银必须凑齐,吾等责无旁贷。朕决定,从内库中拨出五十万两银子为白虎军拔银,众爱卿能捐出多少?”
作为皇帝的外公,也是圣汉帝国中最有钱的人之一,左相张宽立即出列说道:“陛下,老臣愿意捐出白银十五万两支持白虎军开拔,以作军资。”
“好好好,六十五万两,六十五万两!”大德帝大喜道,“左相如此慷慨,右相你呢?”
众人望向右相,王承为难至极,道:“陛下,老臣家贫,只能拨出五千两银子支持白虎军南下灭叛。”
“嘶——”
众人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这右相太寒蝉了吧,谁不知道你王家家财万贯,甚至远超张家,怎么就家贫了,你若是家贫,全天下都是喝西北风长大的。不过这王承一向是一毛不拔,为人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如今拿了五千两银子,已然是割肉了。
大德帝并不生气,只是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右相,朕也知道你家穷,而且这么多年i你辛辛苦苦地为这个帝国尽职尽责,虽年纪七十二却依旧操持八部,的确太过辛苦。这样吧,朕念你年事已高操劳半生,准你告老还乡,颐养天年去吧。”
“啊!”
所有人都震惊住了,张孝武也没想到大德帝刚刚还慈眉善目,怎么突然之间就让右相辞官回家,这也太突然了,右相做错什么了,就因为拿银子少了吗?拿银子少,点拨一下就是,怎么还把他一撸到底了?张孝武忽然发现了大德帝的另一面,而这一面竟然如此的可怕,如此的深沉。
众大臣心中非常惶恐,纷纷望向笃山伯,笃山伯老神自在地看着王承,看着这个昔日的竞争对手,拱拱手道:“恭喜右相,贺喜右相,终于能好好休息了。”
张宽也拱手道:“右相操劳,如今闲下i,羡煞我等了。”
大德帝满意地笑了起i,此时此刻,笃山伯和张宽全都被他执掌了,这一招借力打力的确精彩,让王承这个老狐狸掉入陷阱之中。
第四百二十一章?逐晋王
张宽虽然在朝中树立张党,可张党却是一个实干的党派,国家大事少不得张党的人出人又出力,而王承呢?遇到问题便能推就推,遇到难题便能躲就躲,遇到利益倒是拼命扑上前去,如此右相,又岂能治理得好八部。
作为一个左右摇摆,从不表明立场的官场老狐狸,王承可以说是侍奉了三代皇帝,从圣明帝(大道皇帝)到圣庄帝(太乾帝),再到如今的大德帝,但他与张宽不同的是,从不确定自己的政治立场,也不参与夺嫡之争,因此备受圣庄帝也就是太乾帝的信任。
在夺嫡之中,王承自以为自己稳赚不拍,可在大德帝心中,此人不值得信任,将来一旦他身体有恙不能处理朝政,此人势必会投靠他人名下。此外,大德帝对王承的能力也颇为不满,八部在他的治理下反倒不如左相负责的六院,尤其是许多官员任命让人心中诧异。
大家都知道幕后,王承定然是收了不少银子卖官赚钱。最著名的跑官,跑得不是别人,正是他王承。
王承可以卖官赚钱,可是在支持皇帝上竟然一毛不拔宛如铁公鸡,俗话说失利才能得大利。做皇帝的又岂能不知道臣子贪污受贿,可贪污受贿也有限度,在皇帝缺钱的时候,王承只捐了五千两银子,在大德帝看来,就是他对自己的挑衅,他完全没有将皇帝看在眼中。
如果任由王承开了个坏头,大德帝兴致勃勃的捐献活动便会狼狈收场,这才是最终导致皇帝必须要罢免王承右相的原因。
甚至于在此时刻,大元帅与左相没帮王承说一句话,反而落井下石,由此可见,王承一下子将朝廷中所有的重臣全都得罪了。对于免职右相王承一事,不管是笃山伯还是左相张宽都支持,在他们心中知道,这王承为官五十年,家财万贯,至少二三十万两银子能拿得出来的。王承落得如今的下场是理所应当,日后少不得会被追究责任,甚至五十年间贪污所得,也会被一一举报。
“老臣……老臣……”王承此时已经懵了,甚至有些口齿不清,“老臣本打算……回家筹措……筹措十万两……”
大德帝依旧面带微笑说:“右相辛苦了,日后帝国的史官会记住你为官五十年的辛苦,史官,可知否?”
太史院司丞立即道:“臣记下了。”
大德帝道:“右相卸任,然右相部可无人,户部尚书何在。”
户部尚书向瑞出列道:“臣在。”
“由你暂代右相。”
“臣……臣……”向瑞激动道,“臣领命。”
掌权者最怕的就是失去权力,一旦失去权力,整个体系就会崩塌,王承竟然在此时短视如斯,被一撸到底,当真吓到了众人,也惊醒了众人。
“臣愿意捐献五万两。”向瑞说道,作为户部尚书和兼任的右相,他既不能拿的太多,也不能拿得太少,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五万之数。
“臣愿意捐献三万两。”
“臣愿意捐献三万五千两两。”
“臣愿意捐出一万二千两。”
“臣愿意捐出二万两。”
今天上朝的人,竟然数王承捐得最少只有五千两,其余人最少的也是一万两,这下大家可是大出血了,有的家族富裕,但并非所有人家族都有钱,但此时此刻只能硬着头皮捐款,以免落得王承一样被当庭免职的丑态后果。
王承看着众大臣们,再看着整个大殿,忽然晕了过去。
“右相晕倒了!”
顿时众大臣将他搀扶起来,又有太监将他抬出了正德殿。而众人看着王承远去的背影,心中一阵发凉,陡然间意识到,能够继承圣汉帝国的大德帝,并非人们想象中那么软弱可欺,也并非他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文弱。
一旁有太监统计了一下众臣捐献银子数量,献给大德帝,大德帝看了之后依旧眉头紧锁,道:“众爱卿捐资一共一百一十七万五千两,可还是不足。晋王,你捐资多少?”
晋王惊讶不已,自己捐资,自己如何能捐资,自己没什么钱啊。
晋王因为年纪尚,并不清楚自己府内多少钱粮,而为了避免他学习楚王(七皇子),张太后嘱咐晋王府上的钱粮管事,一直告诉他没有多少钱粮。当然,晋王府的确也没有多少银子,毕竟他才刚刚立府,除了薪俸别无收入。
“臣弟……臣弟……臣弟捐一万两银子。”晋王硬着头皮说道。
大德帝微微一笑,点头说道:“我知道皇弟你做御官是个清闲工作,没什么薪俸。晋王府每年受内库不过三万两银子,御官也不过一年二百两银子,你这个御官的薪俸还不如一个县令。这样吧,你去看守皇家猎场吧,那皇家猎场闲置许久,你去经营一番。猎场之中除了土地,皇弟均可自取,也算是朕对你的爱护。”不等晋王反应,大德帝又起身说道:“宣旨,着令龙洋县县令吕柏亭,升任御官,御书房季海,担任龙洋县县令。”
晋王被贬到平安县的皇家猎场,让百官朝臣终于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问题,再温柔的老虎也是老虎。大德帝的确是身体不好,可是若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而轻视了他,是要付出代价的。大德帝也抓住了最好的时机反戈一击,趁着朝廷筹措军饷之际,将自己的政治对手,也是自己的亲弟弟打发到皇家猎场看守去了。
那皇家猎场荒废多年,除了野兽就是闲散的御林军,以及平安县的百姓。晋王想要辩解,也想要为自己争取,然而他忽然知道了,自己就是一个臣子,而臣子,是不能提出任何要求的。
正所谓捧得越高就摔得越惨,晋王便是如此。他失落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极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甚至没有听到退朝的声音。等百官退朝之时,晋王才猛然醒来,他立即望向外公张宽。
张宽也看了看他焦急的脸,心中失望不已,便摇摇头示意让他不要胡闹,稍后再说。
第四百二十二章?下场
晋王不相信张宽此时放弃自己,便要走上前去,却见一个手持天子剑的壮汉拦住了自己,道:“晋王殿下,陛下诏笃山伯与左相单独议事,不可打扰。”
“你是何人?”
“御前带刀侍卫,鬼卫统领,张孝武。”
“你就是张孝武?”
“对。”
如果是平常,晋王一定会考教考教这个鬼将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么生猛,可如今他内心焦急如焚,忙说道:“你去告诉我外公,说我找他有事。”
张孝武看着这张年轻英俊,却焦急愁苦的脸,只觉得此人太过年轻没有城府了,作为一个皇子,他连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了,果然骄傲是人生最大的障碍。而晋王以为大德帝时日无若,众人将来自然会拥立他为皇帝,年纪便骄傲起来,才落得如今下场。
欲让人亡先让人狂,也许大德帝深谙此道。
“你去告诉他啊。”晋王焦急地说,外公张宽一定会帮自己,最起码自己不会被流放到猎场里看动物。晋王从出生到现在,也没有去过皇家猎场,想到自己要去看兔子,看老虎,看羚羊,晋王便觉得自己就是他们之一,等待皇帝的猎杀。
“晋王殿下,保重。”张孝武言罢,转身而去。
晋王站在正德殿内,孤立许久,忽然心想:“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面见母后。”他知道张太后一项护短,自己又是她最的儿子,正所谓老儿子大孙子,张太后对自己宠爱有加,绝不会坐视不管。
随后晋王跑到后宫门口便要直接闯过去见张太后,但此时守在后宫宫门的人,却是御林军李沧澜的师侄景聪。
景聪抬手拦在晋王面前,笑道:“晋王殿下,您不能直接入皇宫,难道您忘了规矩了吗?”
“传报,传报,都什么时候了,跟我提规矩!”晋王大怒,指着景聪的鼻子叫道:“你耽误了孤王是事情,担待得起吗?”
景聪摇头道:“担待不起,所以将必须遵守规矩,不经传报,不能入内。”
皇宫的后宫中,除了皇帝没有其他男人,甚至皇子想要见母亲也需要传报,并且必须在御林军与总管太监的亲引之下面见太后。而如今总管太监一职空缺,便由内侍太监苟德禄暂代此职。
“混账,孤要见母后,还得经过一个阉人同意,难道阉人想要乱国吗?”晋王大怒。
景聪道:“阉人会否乱国,将也不知道,可将知道在皇宫中,谁都得能得罪,最不能得罪的就是禄公公。”
“哼!速去传报!”传信的太监先是去了张太后的西宫,得令之后赶往内侍房见苟德禄,但苟德禄此时不再,太监说禄公公此刻陪在皇帝身边,而皇帝在养心殿。于是传信太监来到养心殿,苟德禄得知之后,立即向皇帝奏报,随后才赶回到后宫门口。
苟德禄见到了晋王,笑盈盈地上前说道:“晋王殿下,陛下吩咐,让你立即赶往皇家猎场,片刻不得耽误。”
“你放——胡说八道!皇兄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我刚刚在大殿上并未听到皇兄如此说法,莫非你在假传圣旨?”晋王大怒。
“晋王殿下,就是借咱家十个胆子,咱家也不敢假传圣旨啊!”苟德禄说:“晋王殿下,皇上是刚刚说的,衡水伯爷在场呢。皇上让咱家叮嘱您一下,说晋王必须要在今晚之前抵达平安县,否则皇上将追究您的责任。”衡水伯便是张宽的爵位,不过张宽是三品伯爵,而笃山伯是二品伯爵。
“他……他……他可是我皇兄啊。”晋王内心悲痛欲绝道,“我们是同父同母同胞的兄弟啊,他怎么能这么做,他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就这么迫不及待赶我走吗?”
苟德禄叹了口气,道:“咱家也知道,但晋王还是遵旨吧,否则你们兄弟之间,最后一点亲情也没了。”
晋王哀求道:“公公,难道你就不能通融一下?我外公也绝不会不管我的,他一定为我说了许多好话,是不是?”
苟德禄苦笑着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晋王殿下,咱家不想掉脑袋。毕竟这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皇帝,而这个皇帝,恰恰是你的哥哥。”
“不就比我早出生吗?”晋王恨得咬牙切齿,转身离去。
今天的天气略有些冷,已经入秋了,刚刚下过一场雨的路面上还有一些水渍,晋王一边走一边踩着水渍,心中恨意大起。他不由得想到了京城的公子哥们,不知道他们会如何看待自己,他随后又想到了自己的老师,也不知这该死的腐儒又会如何编排自己。
“我一定要做皇帝,我一定要做皇帝,凭什么你能做皇帝,我不能?我一定要做皇帝!”晋王心中愤愤不平。
他气势汹汹地往晋王府赶去,想到了皇兄对待自己的态度,想到了外公不理会自己,他发誓一定要让他们看到自己的能力。然而当他回到王府门口,却赫然发现晋王府内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行李,连管事太监都立在一旁,垂头丧气。
原来宫中早有人传来圣旨,宣告晋王被贬到了皇家猎场去看守猎场,王府必须当日准备好一切行李物件,立即赶往平安县。虽然府上所有人都知道,即便晋王看守猎场,这个工作也不会长久,最多就是一种警示罢了。可众人却从中明白了皇帝的心思,甚至可能在未来某一天,晋王的下场比楚王还要惨。在皇族中,兄弟情,父子情,夫妻情,皆是无情,甚至有时双方对待彼此,往往比仇人更加恶毒。
晋王狼狈地坐上了马车,匆匆穿过龙都内城和外城,却没有一个昔日的朋友前来送行,甚至往日在内城中赛马狂奔的世家子弟与公子哥们,也老老实实地留在家中,不愿招惹晋王,也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与晋王有关系。
“你们这些见风使舵的走狗,有朝一日,我非要扒了你们的皮。”晋王恨意更浓了,他回身看着繁华的龙都城,心中带着对龙都的无限留恋。
第四百二十三章?王德跃
张孝武这个御前带刀侍卫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做背景灯,他就是一个背景灯,一个大大的背景灯。站在大德帝身后,他也逐渐发现了大德帝的最大的优点,忍辱负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最妥善的时间里给予政敌致命一击。他觉得大德帝接下来还会继续装软弱,装可欺,等待给予下一个政敌致命一击。
随后他又想到了大德帝对待自己的态度,大德帝今天能如此信任自己善待自己,未来一旦自己威胁到他呢?面对政敌,大德帝与他的父亲太乾帝一样不留情面,只是太乾帝是要灭绝对手,而大德帝则是废黜对手,手段更加柔和一些,可果决丝毫不差。
张孝武无权参与军国大事,在皇帝与笃山伯、张宽等人商议之时,他站在养心殿外,正巧看到李沧澜,两人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等了大概一个时辰,三人商议完毕,笃山伯匆匆离开,倒是张宽看到了张孝武,他显然知道张孝武的身份,但此时此刻无暇顾及张孝武,只看了一眼便走了。
笃山伯也离开皇城,并在家中召集了几个义子,紧急叮嘱好了一切之后,立即赶赴五关县的白虎军营。
白虎军大军启程南下需要一番准备,作为白虎军的前锋,通常都是第七团第一个出发。但第七团皆为骑兵,在江南水乡之地,骑兵反而陷入被动。且第七团一半士兵来自幽州,一半士兵来自青州,这两个地方都是北方寒冷地带,对于平原作战甚至沙漠作战经验丰富,可在水乡作战还是第一次。所以选谁做前锋又是一个难题,以何种方式开拔,还是一个问题。
笃山伯一路之上忧心忡忡,到了白虎军大营之后,他得到了更多的情报。
南阳郡王兵败自戕,是因为他们非但没有夺回岳州大败叛军,反而丢了江州,被叛军连胜十八阵,朝廷大军也丢盔卸甲一泻千里。更让南阳郡王无法接受的是,伪吴叛军并非依靠刺杀或阴谋获胜,叛军是实打实地在正面战场战胜了朱雀军团,打得朱雀军团溃不成军。
性格骄傲的南阳郡王将自己绑在马背上与叛军拼杀,但耐不住朱雀军团溃败,南阳郡王心灰意冷,孤身一人骑在马背上冲入叛军之中连斩十几员伪吴将领,最终力竭被擒。伪吴王王德跃怜惜南阳郡王忠勇,下令让人将南阳郡王放走。南阳郡王只求速死,自戕于阵前,其尸首被南阳郡王府家将抬回来,朱雀军团戴白孝布跪迎南阳郡王尸首回营。
伪吴王王德跃知道此事朱雀军团重聚了士气,于是毅然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回身攻打杭州。而原本应该趁着哀兵必胜之际南下攻打叛军的朱雀军团,此时内部争吵不已,最终错失良机。
“这个西门烈在做什么?”笃山伯失望至极,西门烈是十八义子中的第二个义子,朱雀军团第十四团的统领将军,如今竟然控制不住局面,笃山伯对他自然非常失望。他不由得想到了大德帝身边的那位将领,鬼将张孝武,于塞北混乱之际力挽狂澜,以杂牌兵接连战胜了数支犬夷大军,为朝廷和帝国挽留了最后一丝丝脸面。
如果张孝武换成了西门烈,他一定会先把其他统领将军给杀了,统一军权挥师南下,只可惜西门烈不是张孝武,更不可能有张孝武那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毕竟张孝武一介平民出身,无牵无挂敢于得罪任何人,而西门烈出身士族,身后有庞大的雍州西门氏家族,做不出果决的决定。
“王德跃是个枭雄。”欧阳宏叹道,“百年不遇的枭雄啊。”
笃山伯也不得不认同,道:“若非两军对垒,我倒有意收他为义子。广之,这王德跃,你说一说其人。”
欧阳宏道:“王德跃生于大道十八年,今年不过三十四岁,此人岳州庐江府人士,出身于渔民家中,自幼学习文武,并在十二岁时参加乡试(考)活得童生资格,一时之间被誉为庐江府神童。不过三年之后在参加岳州州试(考)时却意外落榜,其落榜理由极有可能是他的试卷被人掉包成别人,有人取代了他的考试成绩取得秀才资格。”
笃山伯震惊道:“冒名顶替?”
欧阳宏道:“对,白纸人打探出来的消息是这样的,顶替他的便是岳州河道总监的公子高新城,义父应该对他没有印象,但是我说一件事,义父一定知道。”白纸人是欧阳宏手下负责打探消息的细作,而欧阳宏也是白虎军中专门负责消息的参将,朝廷虽然知道白纸人的存在,可却不敢将触手伸到白虎军中,连金衣卫都对白纸人忌惮三分。在笃山伯的打造之下,白虎军团宛如一座铁山一样,固若金汤油泼不进,这也是为何外人无法撼动笃山伯根基的缘由。
“你说。”
“太乾十四年时,宁王曾经举办了百诗宴,期间先帝也乔装其中,那日有一个喝酒喝醉的人口出狂言,说自己必定中得天榜。后来先帝大怒,认为此人品行不佳,绝不可能中榜,然而此人大言不惭与先帝打赌,说自己要是不中便滚出龙都,若是自己中了,先帝滚出龙都。”欧阳宏笑了起来,摇头说,“结果太乾十五年科举,这高新城竟然高中天榜第三十名,气得先帝免了礼部尚书和吏部左右侍郎,连右相娄勃也被免了。那高新城这才得知与自己打赌的是皇帝,竟然吓死了。”
笃山伯记得此人,原来他就是顶替王德跃参加科举国考的人。
欧阳宏继续说道:“王德跃得知自己被人冒名顶替之后状告到了庐江府,庐江府不予受理,又状告到了岳州知州府衙,但依旧不语受理。他的父母气得自戕于岳州知州府衙门口,而他也因为寻衅滋事被关入牢中。后来天火教将他救了出来,他便加入了天火教,可能因为天资聪慧,此人成为天火教教主的义子。更在十年之前,因天火教教主战死,他以二十四岁的年龄成为了新教主。”
“在天火教杨教主时,天火教不过时朝廷的疥疮之痛,虽然难受但无生命危险,然而王德跃担任教主之后,他大力推行百姓均等士民公平的口号,抢夺士族土地分发给百姓平民,以至于受到平民支持。”欧阳宏道,“这王德跃最为危险的,便是秘密发展教众,他宣扬人生而平等,无论如何出身只要信奉天火,便是天火教众,因此秘密参加者甚多,甚至龙都中也有众多教众。”
“冒名顶替,害死人啊!”笃山伯苦笑连连,谁能想到一个几乎将圣汉帝国半壁江山打下来的人,竟然是被科举冒名的神童,由此可见地方官员猖狂到何种程度,连百姓上升的通道都给垄断了,如此下去百姓焉能不反?如果张孝武在此,一定会说,原来高考成绩被冒名,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当权者生了个蠢儿女后,便想尽办法将百姓平民的人生道路夺走,其残忍程度堪比杜鹃鸟了。
欧阳宏又道:“王德跃虽然刚刚建立吴国,但为了准备建立吴国隐忍十年,而建立吴国之后的第一战,便是正面击败朱雀军团。义父,若不早日战胜吴国,只怕后患无穷。”
笃山伯又说:“疏忽大意了,他们不是散兵游勇,他们依然成长为强大的对手。”
朝廷上下所有人都以为叛军东躲西藏了七八年,一定是实力弱不堪一击,一定是因为打不过朝廷,可从这次朱雀军大败来看,叛军早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甚至将朱雀军团摸得一清二楚。而叛军之所以迟迟数年不击败朱雀军团,目的便是休养生息,给自己充分的准备时间,也让更多的江南百姓心中对朝廷充满怨恨。毕竟朝廷在江南的三州之中,岳州江州民心尽失,如今叛军若攻取了杭州,只怕朝廷真的无法控制了。
欧阳宏道:“义父,我已经派出白纸人深入打探消息了,但如今最大的问题,便是朱雀军团中到底谁是细作,有多少敌人间隙。江南叛军与犬夷不同,犬夷的细作是异族人乔装打扮,可叛军的细作却是汉人百姓。”
“你可有办法?”笃山伯问道,他骑马的速度不快,由于昨夜大雨,导致路面有些泥泞,若是纵马狂奔反倒会摔倒伤马,且大军出发也非一朝一夕之举,笃山伯正好在路上谋划对策。
欧阳宏道:“义父,吾以为,必要时将朱雀军团调回龙都大营南营。我白虎军将士皆为北方人,更加忠于帝国,而朱雀军团有许多南方士兵,不可信任。将朱雀军团调回南营之后,再仔细盘查,即便查不出来,也避免被间隙打探到消息。”
笃山伯道:“此事交给你吧,就按照你说的办,周骞事,帮我写一份奏折。”
“大帅,江南河流众多,我大军行军必定受阻。”另一个坐骑马跟随的人说道。
此人便是昔日程褚的参军周文琪,如今周文琪担任白虎军骞事之一,负责为军团提供谋略。周文琪是为数不多受到重用的第六团出身的人,而正因为他的出身原因,笃山伯才安排他做了一个骞事。
“周骞事,你可有何建议?”笃山伯问道。
周文琪道:“卑下以为,白虎军当水陆并行才是。”
杨振说道:“我白虎军没有水军,白虎军将士多在北方选拔,不习水性。”
周文琪道:“白虎军没有,可车迟县却有现成的水军,那车迟县境内河流湖泊众多,人人会水,各个都是现成的水军。若大帅有意,可抽调车迟县境内兵丁组成一支水军,只需稍加训练,便是白虎军的水军。”
笃山伯点头道:“大善!周骞事,此事交给你操办,务必组成三千人的水军,由你单独带领。”
周文琪大喜道:“卑下必定完成任务。”
大德帝从养心殿内走出来,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衬托着他的笑容,许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这么痛快了,大德帝忽然说道:“糟糕!《易筋经》忘记练习了,先之,速速教我。”他说着活动活动身体,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看上他的神色好了许多,江南叛乱伪吴建立,反倒给陷入掣肘中的大德帝创造了机会。
张孝武哭笑不得,不过皇帝有命,他岂敢不从,便带着皇帝重新做了一遍第九套广播体操。大德帝今天也许是太过兴奋了,有一次嚷嚷着去钓鱼,太监宫女们听到他要去钓鱼,顿斯吓得跪在地上。先前大德帝钓鱼差点淹死,这祖宗今天这是闹得哪一出戏?
“陛下,不可啊。”苟德禄跪在地上,春喜就是这么不明不白死的,他可不想成为下一个春喜。
“你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我这次不去湖心钓鱼就是。”大德帝道。
苟德禄道:“陛下,不如我找一个鱼缸……”
大德帝气得给了他一脚,怒道:“混账,我是为了钓鱼吗?我缺鱼吗?”
正在大德帝与太监宫女们怄气的时候,便远远地看到张太后的凤轿被众人抬来,身后带着一百多个太监宫女,如此隆重且焦急地赶来,可见张太后此时内心的愤怒。大德帝不笑了,起身望向远处,忽然说道:“先之,我若是让你杀了太后身边的太监,你怎么办?”
张孝武笑道:“臣忠于陛下,自然是听陛下的。”
大德帝道:“可朕不会保护你。”
张孝武沉默一会儿,反问道:“不是臣保护陛下吗?”
“哈哈哈……”大德帝大笑,眼中充满了野心和欲望,这才是一个随时能生杀予夺的皇帝。大德帝是个文人不假,可文人发起狠来,对待对手同样毫不留情。
张太后凤轿来到养心殿门口,随后放了下来,她坐在凤辇上并未下来,一众宫女太监走上前来下跪问安,口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大德帝言呼免礼,随后他向张太后问安,但张太后却紧锁眉头,气势汹汹地问道:“皇帝,我来问你,你九弟为何被你赶出龙都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宫杀
张太后的质问让大德帝倍感难堪,尤其是在如此之多的人面前,更是让他这个做皇帝的下不来台。大德帝知道什么时候该软弱什么时候该强硬,私下里可以对母后示弱一些,可是公然时必须强硬,以彰显皇帝的威严。
大德帝知道张太后就不是一个讲理的人,自己的这个母亲虽然出身名门,可自幼被外公百般骄纵,又被几个国舅万般呵护,从便是天之娇女,因此反倒养成了霸道蛮不讲理的性格。而母后入宫之后,便以气势碾压所有先皇嫔妃,等皇后病逝,母后更是以贵妃身份统领六宫。至于后宫嫔妃不得随意出宫的规定,母后也是违反了几次,但哪有人敢于苛责太后,更是无人提醒。
几日前,因为思念儿子,张太后擅自出宫来到楚王府,与楚王母子谈笑共度一日,回来之后便向大德帝求情。但大德帝并未松口,对于这个惹是生非的七弟,他也非常头疼,而对于年纪轻轻就野心勃勃的九弟,更是心中愤恨。
大德帝顺势起身,压抑着心中的愠怒道:“母后,时值正午,该是晌食时间,不如入殿食如何?”
张太后并未起身,依旧咄咄逼人道:“皇帝,你这么做,可是在意哀家这个母亲了吗?”
大德帝道:“母后,正因为在意您,儿子才让你食,别饿坏了您的身子。”
张太后怒道:“你在意我,就不会赶走你九弟。”
大德帝抬起头来,缓缓说道:“九弟心里想什么,母后不是不知道,朝中大事,母后还是不要插手。须知后宫干政乃我朝大忌,母后万勿忘记孝帝后宫案。”
圣孝帝是大德帝的爷爷的爷爷的父亲,曾曾曾曾祖父,圣孝帝在位十六年,期间除了一个宫廷案,便是后宫干政,圣孝帝的母亲插手朝堂。于是圣孝帝下罪己诏禁食三日以示惩罚,孝帝的母亲得闻之后痛苦万分,母子二人终究和好。
大德帝如此说来,张太后又怎么听不出来其中涵义,顿时更加恼怒道:“皇帝是在教训我了?”
大德帝道:“儿子不敢,母后,还是食吧。”言罢,他亲自上前准备搀扶太后下凤辇,然而张太后的老嬷嬷拦在了大德帝面前,这老嬷嬷从张太后五岁的时候时候便带着她护着她,可谓资历深厚,便是在宫中,也没有一个人敢于违抗老嬷嬷的话。张太后与老嬷嬷感情笃厚,而张太后在后宫之中能够震慑众妃,老嬷嬷从中出力不少。尤其是太乾帝自九皇子之后,便只有一个早逝的十皇子,其他皇子无一例外不是夭折便是流产,更是因为老嬷嬷手段毒辣。
后宫人见了老嬷嬷,比见了张太后还害怕,老嬷嬷也是看着大德帝长大的,对他的脾性非常了解,然而此时此刻她必须以长辈的身份教诲大德帝,道:“陛下,您时候不是学过,兄弟睨于墙的道理吗?亲兄弟哪有那么大的怨气,您也知道晋王他年幼,本来太后就不建议他建府,说是留在皇子府里多学习学习。他做弟弟的不懂,您做哥哥的就好好教他嘛,何苦让太后为难。您不知道,刚刚得了消息,太后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上次她哭的时候,还是楚王被贬去看守帝陵。”
大德帝问道:“嬷嬷是在教我做人吗?”
老嬷嬷忙道:“老身不敢,老身是陛下的家奴,岂敢教育陛下,只是老身知道忠言逆耳利于行。陛下是一个开明的皇帝,绝不会因为一两句不中定的奉劝,就惩罚老身的。”老嬷嬷自持在宫内德高望重,此时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了,但她的确有这个资本,即便是张太后也要多听老嬷嬷的。老嬷嬷与张太后的感情像是母女和姐妹一般,尤其是当张太后入宫之后,是老嬷嬷全力保护,又充当马前卒左冲右杀,立下汗马功劳,光是死在她手里的皇子就不少于三个。
若是往日,大德帝肯定顺从母亲的意思,不与老嬷嬷计较什么了,可今日非同往日,对晋王的处罚关系到自己的皇位关系到皇权的稳固,关系到皇子的未来,所以他不但要以雷霆万钧的速度处理,还要不留麻烦。而老嬷嬷的态度,显然是张太后的意见,否则一个嬷嬷又岂敢坏了规矩,阻止皇上前行。
大德帝喝令道:“站到一旁去!”
老嬷嬷淡淡一笑后退一旁,显然并没有把皇帝放在眼中,张太后却故意唱反调道:“嬷嬷,回来!”老嬷嬷便重新站了回来,拦在大德帝面前。
大德帝不悦,道:“儿子本打算晚上时候请安,但既然母后来此,儿子便直接与母后讲了。”
“你是想晚上的时候告诉我,你把晋王送出龙都吗?”
“非也。”大德帝道,“母后,江南战事危咦,儿需要与兵部协商粮草调派的问题。另外,今年从皇宫内库之中拨出五十万两银子用于前方战事,所以宫内必须节衣缩食,朕将裁撤一半宫女还乡回家,此事交给苟德禄来办。苟德禄。”
“陛下,咱家在。”
“将一些年老无能的人送回家吧,同时也将一些适婚的宫女早早送出去宫外,免得耽误了人家。”大德帝看了看张太后前呼后拥一百多个宫女太监,叹了口气说:“母后,此后宫内一切以节俭为主,我将带头做起,还望母后支持儿子。”
老嬷嬷倚老卖老道:“陛下,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但老奴还是要说,宫内本来就缺少嫔妃,根本用不着节衣缩食,而且太后尊贵,岂能减少用度?苟德禄,你说是不是?”苟德禄无奈地看着大德帝,老嬷嬷厉声问道:“我问你话呢,回话。”
苟德禄虽然在别人面前威风凛凛,可是面对老嬷嬷便像是老鼠见到猫,吓得不敢抬头,大德帝见了,顿时觉得此人不堪大用。
大德帝看了一圈,只看到一个眼神闪烁的太监饶有兴趣地看着老嬷嬷,便来了兴趣,招手道:“你,过来。”
那太监走了过来,正是来喜,大德帝也认出了他,道:“来喜,你觉得宫内减少一半用度可行否?”
来喜胆子不,立即说:“回陛下的话,宫内用度奴不敢说,但奴知道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可若是天下没了,别人都能掉头跪在别人面前当奴才侍奉新主子,唯独陛下不能。”
大德帝眼睛一亮,这是个聪明伶俐的家伙,心喜不已,转身看了看老嬷嬷,冷冷地说:“嬷嬷,你今年应该是五十六岁了吧,也该告老还乡了,这么多年照顾我的母后,的确辛苦。就这样吧,准你告老还乡,今日离宫,明日离京,永不还京,下去吧。”
老嬷嬷一屁股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然后立即跪在地上哭道:“皇上,皇上,老身知道错了,老身知错了。”
张太后此时厉声尖叫道:“皇帝,你在说什么?”
大德帝道:“母后,我在关心一个年老糊涂的宫女。”
“我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教训。”张太后大怒。
大德帝摇头,态度冷淡地说道:
张太后听到此,终于明白了,皇帝这是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他非但要减撤自己的心腹之人,还要减撤自己的生活用度,简直不像话!张太后又岂能受儿子此等的气,她从凤辇上走了下来,说道:“皇帝,你这是要逼死母后吗?”她搀扶起来老嬷嬷,说道:“站起来,我让你跪了吗?”
老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哭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老奴,但老身也不能留在这宫内的,便是一些腌臜的阉人也能在皇帝面前编排老身了。太后,似这等阉人,留之不得啊,留之不得啊。他哪日在皇帝面前说三道四,挑拨你们母女二人关系,导致后宫大乱,太后何以见先帝啊?”
张太后问道:“嬷嬷,你觉得该如何处置这太监。”
老嬷嬷指着来喜,厉声道:“将这人拖出去,蒸刑。”
来喜吓得冷汗都流了出来,这老女人要把自己活活蒸死,简直禽兽不如,他无助地看着皇帝,皇帝正在愤恨地等着老嬷嬷,但老嬷嬷洋洋得意,似乎在示威一般。
“蠢货!”大德帝心里暗暗忖道,“看来留你不得了。”他转头看了看张孝武,张孝武会意。
此时老嬷嬷指着来喜,吩咐左右道:“太后娘娘吩咐了,你们还在愣着什么,将这阉人驾走!”
几个西宫太监立即冲了上来,眼看着便要抓走来喜,来喜也吓得不知所措了,瘫倒在地,没有了刚刚的镇定。
张孝武此时冲上前去,一脚将一个太监踹倒,又一脚将另一个太监踹得倒退两三步,剩下的两个太监见状不知所措,张孝武上前拎着他们的衣领,随后将他们举了起来,奋力一掷,便将他们扔得两丈开外,砸在石地上哀嚎不已。
老嬷嬷高呼道:“护驾!护驾!”便拦在张太后面前,指着张孝武道:“御林军,速来将这行刺太后之人拿下,拿下!”
张孝武没有废话,冲上去揪住老嬷嬷的衣领将她提了过来,随后奋力向地上一摔,老嬷嬷惨叫一声,爬了起来。
张孝武拔出天子剑,只见白光一闪而过,老嬷嬷的脑袋和身体便分了家。她的脑袋就像一个球一样滚在一旁,身子还僵硬地挣扎了一会儿,终于倒在地上血染养心殿外。
宫女太监们吓得准备四散而逃,连抬轿子的太监都手脚发软,他们哪见过这样的直接杀人,还将脑袋砍飞出去。虽然宫内争斗少不得死人,但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杀人,尚属第一次。
张孝武一声大喝:“所有人原地站好了,再有乱动者杀无赦,斩立决!”宫女太监们吓得瑟瑟发抖不敢乱动,今儿终于见到什么叫做狠人了,这鬼将当真是杀人不眨眼的狂徒,连张太后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过张孝武自然不能去恐吓张太后,吩咐道:“你们三个太监,将这冒犯皇上的狗东西尸体处理掉,免得吓得陛下和太后。”三个太监哆哆嗦嗦地上前来,两个托尸首,一个忍住呕吐拎着老嬷嬷的脑袋,看了一眼皇帝和太后,转身跑了。
杀了老嬷嬷之后,张孝武揖礼道:“御前带刀侍卫张孝武,见过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言罢,果断退回到皇帝身后。
张太后此时完全傻眼了,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今日的遭遇,更没有想过会看到死人,而且死的还是自己最亲近的老嬷嬷,一时之间她的精神恍惚,宫女们忙将她搀扶回凤辇上去。
大德帝眯着眼睛,心中说不出来的爽快,这老嬷嬷就像是压在他心中的石头一样,说道:“太后受惊过度,需要回西宫休息,送她回去吧。等朕处理好国事之后,在去探望母后。”
苟德禄立即喊道:“请太后回西宫修养!”
众太监顿时抬着太后的凤辇走了,走时脚步比来时快的许多,简直可以说脚下生风,片刻不想停留。大家猜测,日后这西宫待遇肯定会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宫女和太监们。
大德帝叹了口气,知道自己今天忍痛下达的命令会引起母子不和,将来少不得被人拿来说事,可自己想要掌权,就一定做出这种残忍决定。他的凶狠,是因为九弟已经对皇权产生了兴趣,而他绝不可能留着一个想夺走自己皇位的人。张太后的包庇和纵容,才是最终导致这场母子失和的原因。
“苟德禄,过来。”大德帝道。
“是。”
苟德禄附耳过去,大德帝声吩咐,苟德禄先是一惊,随后眼中精芒一闪,点头退下。大德帝随后返回养心殿,张孝武等人也跟了进去,大德帝又道:“传金衣卫统帅入宫。”
“是。”苟德禄满脸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老嬷嬷死后,宫内再也没有人能够给自己脸色了,自己将来担任总管太监的路,更加平坦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金吾将
在苟德禄离开之后,大德帝对来喜说道:“你这太监很有眼力,调到朕身边做日班侍奉吧,来喜,来喜,和春喜的名字倒是很相似,唉……”想到了春喜的死,大德帝心情复杂,他不相信春喜会谋杀自己,可偏偏在春喜当值的时候出现这种情况,最终也只能春喜背下黑锅。而皇帝的御卫们因为出身士族甚至世家,最终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惩罚,只是皇帝的御卫也就此解散了,唐贵妃的哥哥唐琦也被贬入龙都府衙们做了一个捕头。
大德帝不信任御林军,毕竟御林军的统领是李沧澜,可他又不得不依靠御林军,因为除了御林军没有人能够保护得了他的安全。想到自己的安全,他又想到了张孝武,他对张孝武自然不能万分信任,可他却表现出万分信任的样子,这就是帝王心术,他需要有人对他感激,也需要有人对他死心塌地。
大德帝转身看了看张孝武,见张孝武不在意地看着远方,便问道:“杀人的感觉是什么?”
张孝武想了一下说道:“回陛下,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自己不是自己,然后呕吐,强烈的呕吐。不过杀得多了,吐啊吐啊吐,就吐习惯了。”
大德帝点点头,道:“你干的好,这个老嬷嬷在宫内速来横行霸道惯了,简直如泼妇一般,甚至连朕的话都不放在眼中。”张孝武淡淡一笑没说什么,大德帝随后又踌躇道:“但你宫杀太后的嬷嬷,御史一定会弹劾与你,再加上前一段时间你屡次被人弹劾,朕不得不处罚与你,你要心里有数。”
张孝武道:“皇上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不过陛下千万不要让我入宫做太监,我家里还有媳妇呢。”
大德帝大笑:“你放心,宫里不缺太监,未来五年,皇宫不纳新太监了。”
张孝武道:“陛下,不必如此节俭。”
大德帝却眼神带着哀伤道:“圣汉三百载,奢靡至今,以至国力衰败,朕若是执迷不悟骄奢淫逸,那圣汉的江山也走到尽头了。帝国如今已经走在下坡路上,若是朕不奋起直追,只怕江山便要在朕的手中断送。”张孝武正要奉劝,大德帝摆摆手道:“你不用说宽慰朕的话,对于圣汉的现状,朕并非一无所知。圣汉远不是百官口中那个昔日的强盛帝国,更不是万朝来服的圣汉了。先之,朕要中兴圣汉,唯有你能帮我。”
张孝武道:“臣必万死不辞。”
大德帝大笑:“好。”他想了想,说;“为了避免接下来百官弹劾与你,所以朕先罚你,免得给人借口。”他左右踱步走了起来,思考了许久,忽然笑说:“如今你是正三品武将,朕罚去你的边军统领一职,调往龙都御林军,连降两级担任正四品御林军金吾将,做李沧澜的副手。”
张孝武奇怪道:“陛下,您让我做李沧澜的副手?李将军做御林军中郎将已然绰绰有余,他整日闲得无聊找人喝酒,我再过去帮他,岂非和他一起无聊?”他像是说错话了一样,随后一拍脑袋憨笑起来,说道:“前日李沧澜找我喝酒,非要向我问起如何战胜犬夷各军,倒是有趣的很。我还以为他是来替笃山伯拉拢我的,却不想他只是问如何与犬夷作战,塞北以及北方的气候和行军条件,甚至详细询问了北方地图,他是想做一个开疆扩土的将军,而不想做谁的鹰犬爪牙。”
大德帝仿佛早就知道此事一般,说道:“朕知道李沧澜的愿望,他想做展翅飞翔的大鹏,但如今在御林军内,他不过是笼中鸟罢了。所以朕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准备将升李沧澜晋升为玄武军第十九团统领将军。”统领将军是正三品,御林军中郎将是从三品,但御林军中郎将护佑皇帝和皇宫的安全,其重要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李沧澜若是不担任御林军中郎将,未来若只是做一个统领将军,官至此生再难以晋升了。
张孝武道:“陛下,李沧澜能拉到我们身边吗?”
大德帝不置可否道:“李沧澜的父亲李宇便是第十九团参将,当年亡于桦树河一役,朕想他一定希望重新恢复玄武军团昔日的辉煌。而笃山伯此时无暇控制手下十八义子,此时正是朕将其分化的最好时机,至于拉拢不拉拢,他是朕的子民,朕提携他还算是拉拢与他吗?你想多了。”
“是臣想左了。”张孝武微微一笑道,他知道李沧澜的心愿,也愿意帮助他实现自己的梦想。
大德帝叹了口气说:“但鬼卫不能裁撤,鬼卫这支能征善战的边军,是朕的一块重要筹码,是平叛讨逆的匕首暗箭。只是这塞北木城嘛……着实是个鸡肋啊,木城若非存在鬼卫,朕要它何用啊。”
张孝武不得不承认,因为木城的缺水少粮,导致朝廷每年需要花大量精力和人力,物力,财力来支持木城的生存,如果不是因为它的战略意义,朝廷早就放弃木城了。可若是木城被放弃,塞北以及北方各族便会立即意识到圣汉的虚弱,趁虚而入攻打中原。塞北是朝廷的面子工程,它的存在关系到圣汉帝国的脸面,因此圣汉必须支持它下去。
大德帝问道:“鬼卫不能撤,木城不能丢,若是你入了御林军,则鬼卫一时无人统领。先之,你可有人推荐一下?此人第一必须忠于帝国忠于皇家,第二必须能征善战,第三不能有太大的野心。朕不想见到第二个笃山伯,更不想见到内战。”
张孝武道:“回禀陛下,臣部下萧开可为鬼卫统领,此人与臣一样,也是平民出身,除了陛下无人可以依靠。且萧开善于指挥大兵团作战,其指挥能力更胜臣一筹。臣与他同事三年,甚至其脾性与性格,绝不会做出出卖帝国出卖皇上的事来。陛下尽可放心用此人,甚至可以密诏其率兵勤王。”
第四百二十六章?只要美人
张孝武的话让大德帝非常欣慰,所谓率兵勤王意有所指,但大德帝并未就这一话题深入下去,而是点头说道:“朕看过此人资历,此人先前不过是一个弓卒手,若非你的推荐与力保绝无晋升可能。不过既然是你的推荐,朕便让他担任新的鬼卫统领,只是要暂时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张孝武笑道:“为帝国服务,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大德帝却摇头说道:“朕不能让臣子吃亏,你说吧,你想要什么,朕可以给你。尽管张口,你若是不张口,朕倒是不知如何奖励你了。你千万不要跟我说你什么都不要,若是什么都不要,那你要的就是朕的江山了。不想要的人,实际上就是想全要的人,你说是吗?”
“是,是,圣上英明。”张孝武大笑起来,他知道任何皇帝都不希望自己的手下是个圣人或者君子,因为圣人或君子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位置。做领导的,也需要抓住手下人的把柄,否则他会寝食难安,时时刻刻担心手下人会将他的黑料爆出。所以任何公司或政府或事业单位,领导与管理层都是利益共同体,领导需要一个不完美的管理层,甚至放任他们违法犯错,从而加强自己的控制能力。
自污而求存,张孝武心知肚明,便微微一笑鞠身道:“臣与陛下不爱财不爱美人的习性恰恰相反,臣既爱财,更爱美人。”
大德帝大喜,嘴上却说道:“银子没有!”
张孝武撇嘴,意思是你逗我玩吗?
大德帝脸上先是愕然,随后慢慢绽放出笑容来,他好生细想一番,忽然一拍大腿叫道:“朕没钱赏给你,但是说到了美女,朕倒是可以赏赐你两个。你觉得顾军师的两个女儿如何?顾家顾清兮和顾若兮,这顾家两位姐都是沉鱼落雁之绝色,且大姐温雅贤惠,二姐也……很活泼。龙都盛传,天下美女出龙都,龙都美人便是一叶二顾三郡主,天下间的六个美人,真保给你两个,如何?”
顾家两位姐?!
张孝武自然认得她们,他更是答应来到龙都之后探望顾二姐,只可惜来到龙都之后便入了皇宫,还未来得及探望罢了。可万没想到皇帝要把顾家的两位姐送给自己,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他连忙问道:“陛下,顾家两位姐如今是宫女不成?”
大德帝笑道:“不是宫女,不过待字闺中,如今仍在顾家。”
张孝武心中奇道,顾家大姐今年应该和他同岁,都是二十二岁,顾家二姐也应该十八岁了,怎么仍旧待字闺中,莫非因为楚王(七皇子)曾经将他们抓到皇子府,导致她们失了贞洁,从而被众人嫌弃?
大德帝知道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说起来也是朕的皇弟荒唐顽皮,他于两年之前的确绑走了顾家二位姐,但他只是气愤不过,对顾家二位姐也是以礼相待,还让宫女太监好生对待。七弟只是胡闹惯了,不会估计其他,却导致全龙都城的人都以为她二人失贞。若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她二人名气甚大,以至于耽误了婚姻。名门望族不愿娶她们做正房,而顾家又不愿意自己家的女儿给人做妾,于是她们二人仍旧在家。好在顾家家底富裕,且身为士族豪门,不愁女儿嫁不出去。我听闻今年年底,顾家准备举办一场麒麟诗会,甄选出天下间才子,招其入赘顾家。”
张孝武忙道:“顾家是想在明年科举之前,找到如意女婿。”
大德帝笑道:“不过若真是麒麟才子,又岂肯入赘顾家。”
张孝武道:“陛下,我也不瞒你了,要是选美人与金银,我只要美人。金银么,只要我还活着还有力气,便能赚到,不过美人么……有句话叫做韶华易老光阴易去,昙花一现若不及时采摘,便真成了落英缤纷。若是陛下下旨,将她们赐给我,臣便勉强接受了。”
大德帝恨不得给他一脚,这大尾巴狼装的,气笑道:“朕只是替你保一个媒而已,对了,你说你已经娶妻?你妻子是何人?”
张孝武便将自己两个妻子的故事都说给了大德帝听,当得知张孝武二夫人是袁琪之女袁婉秋时,大德帝的态度很是奇怪,他丝毫没有生气的表情甚至眼神,仿佛袁家在他心中不存在一样,随后大德帝问道:“你可知一叶二顾三郡主之后,还有四秀五绝?”
张孝武自然不知道,一脸好奇,大德帝便介绍道:“这四秀五绝之所以不提,是因为四秀是龙都城四个大家闺秀和五个青楼绝色美人,只是因为将青楼里绝色美人与郡主相提并论会引人恼怒,于是众人直说一叶二顾三郡主,而不提四秀五绝。这四秀之中,便有袁琪之女袁婉秋。”
张孝武挠头道:“陛下,您对京师美人如此了解,难道就没有招纳的打算?”
大德帝摇头笑道:“朕只喜欢写诗作对,不喜欢美女金银。金银如流水匆匆而过,美女数年之后也成了苦老哀婆,朕自幼看过无数美人成为孤婆,尤其以后宫为多,便知道美人终究迟暮。朕这一生挚爱之人不多,一二人即可,多了都是红粉骷髅。”
张孝武竖起大拇指道:“人与野兽不同之处在于,人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而动物不能,越是能控制住自己的人,内心越是强大。今天我算是见到了,陛下便是这种有强大自控能力的人。”
大德帝大笑:“你这马屁拍得好极了,朕虽不如先帝英武果决,但朕比先帝强于自控,不似他要在宫中容九十九个美人。”说到那九十九个美人,大多数藏在深宫之中养着,其中还有年纪尚的。太乾帝的确一生娶了九十九个嫔妃美人,这九十九个嫔妃美人几乎将后宫所有宫殿都占据了。圣汉帝国没有殉葬制度,今先帝的妃子自然不能留在各自宫中,便只能送到西宫拥挤在一起,往日争相斗艳的她们,如今只能委屈地充当西宫杂役,任由张太后处置,下场可谓悲惨至极。
第四百二十七章?琉璃坊
皇宫中对于如何处置先帝的嫔妃办法,早在圣汉初年便颁布了《宫律》,其中明文规定:皇帝驾崩之后,先帝皇后与新帝生母位列西宫皇太后和皇太妃,如果先帝无皇后,则皇太妃则自动升为皇太后,这也是张贵妃为何成为了张太后的原因。而对于其他先帝嫔妃,《宫律》则要求将她们送往西宫的养颐园内奉养,但其待遇需要进行核减,服侍人员与月俸都要减为原来的三分之一。
养颐园设在西宫之中,归属西宫太后管理,而张太后又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因此后宫先帝嫔妃下场往往极惨。这才大德二年八月,已经先后有六个先帝嫔妃自缢身亡,引得朝野内外议论纷纷。
大德帝道:“先帝的妃嫔倒是麻烦,皇宫每年需要花费大量内库养着她们,尤其是我父皇有九十多个嫔妃美人。养颐园用度便占了皇宫用度的三分之一,朕决定整顿养颐园,可朕又担心缩减养颐园的待遇,会让外人说三道四。你知道我父皇这九十几个嫔妃美人,年纪大者有五十三岁,年纪者还有十九岁者,若是将她们继续奉养起来,只怕内库都要被她们耗尽了。”他苦笑不已,又问道:“先之,你说说,朕该如何减少养颐园的用度,又不至于苛责她们,还不会让人说三道四?”
这种问题的确太棘手,张孝武立即摆手道:“臣是个外人,岂能回答宫内之事,而且事关先帝,我就不说了,就不说了。”
大德帝道:“无妨无妨,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旦说无妨,我未必会听。”
张孝武想了想说道:“若是当个乐呵,那臣就斗胆说了。我以为先帝的妃嫔可以分为两类,第一类是生养过先帝儿女的妃嫔,这些人最好处理,只需要将她们送给儿女养老送终即可。我想她们心里愿意与儿女生活在一起,而陛下的兄弟姐妹们也愿意与生母生活在一起。成人之美乃天下大美,陛下可以一试。”
大德帝道:“可此前从未有过如此处置方法,《宫律》内也并无记载。”
张孝武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所有的规矩都是为人服务的,人不是为规矩服务的。陛下,若是人人都守着规矩生活,谁会推翻天唐帝国,我圣汉帝国又如何建立?规矩是一种对正确行为的约束,可是当一些规矩不适合时代之后,新的规矩就要取代旧规矩。”
大德帝点了点头,心中盘算起来,若是将她们送给自己的孩子,内库自然可以节省下一大笔费用。
张孝武又道:“第二种则是未生育过儿女的嫔妃,可以将她们送到陵园守灵,宫内的一些老太监老宫女也可以随他们过去,在陵园之内给他们划拨院,让她们自己耕种生活,甚至可以让娘家人接济,只是不允许外人踏入陵园即可。当然,她们去陵园可以带着自己的金银首饰,头脑好的肯定会过得好,头脑不好的,那只能勉强生活,怪不得别人。”
大德帝道:“你的意思是,让她们自生自灭?”
张孝武道:“朝廷可以给她们种子粮食和一些银两,让她们自己生活,只需要派遣御林军简单的维持秩序和防止外人进入陵园,我想不会出大乱子的。”
“大善,便如此。”大德帝大笑,立即让来喜记下来。
此时传话的太监说唐贵妃来了,原来唐贵妃是听到张太后被大德帝赶回了西宫,老嬷嬷还被杀了,她唯恐母子冲突,连忙跑到养心殿来劝和。
不过唐贵妃并不明白大德帝之所以要杀老嬷嬷的真正原因,不是老嬷嬷冒犯了他,而是他通过老嬷嬷的血,告诫所有人不得染指皇权,今天是太后宠信的老嬷嬷,明日可能就是他的九弟晋王,或者七弟楚王。
大德帝便让张孝武下去了,告知其择日再招入宫,张孝武领命而去。
张孝武离开皇宫时,又见到了苟德禄,禄公公在宫门口等着他,见他来了满脸微笑,塞给他一个银两袋子。张孝武惊讶不已,向来都是外臣给公公太监塞银子的,哪有太监给外臣送礼的,张孝武道:“禄公公,你这是要折煞我?”
苟德禄笑道:“此乃贺礼,先行恭贺张将军成为天子近臣。”
张孝武问道:“禄公公,我有一事不明。”
“张将军请讲。”
“天子为何如此信任与我?”
苟德禄开玩笑道:“难道你还有二心?”
张孝武立即说道:“自然是没有,我忠于陛下,忠于圣汉江山。”
苟德禄鼓掌道:“那就得了嘛,既然天子信任你,你还有何绰绰不安?你不负陛下,陛下自然也不会辜负与你。”
张孝武道:“我只是觉得就像是突然挖到了宝藏,心里反倒害怕了。”
苟德禄抿嘴一笑:“不必如此,天子信任与你,自然是因为你值得信任,你只需要替天子办好差即可。咱家日后也得仰仗将军护佑,且宫内一些事,需得将军与咱家配合才能办成。”
“好说好说。”
苟德禄又安排了一个御林军门官跟在张孝武跟前,送他前往兵部的驿站。
这门官也是御林军之一,御林军数量不到一万人,但分类许多,有在皇帝面前站岗执勤的,也有在充当杂役的,更有做苦力的。这就像是公务员,既有坐在行政楼里整天吃拿卡要的,也有冲在抗洪防灾第一线拼死工作的,虽然大家都是公务员,也分高低贵贱。君不见每年考公务员者百里挑一,可有一些工作却招不到人或无人问津。
而作为御林军也同样如此,人们常说的御林军都是护佑皇帝的御林军,但那只是其中专职负责站岗执勤的御林军一部罢了。例如这门官,实际上他们还负责给入皇城的各个大臣看护车子和马匹,甚至安排草料等等。
张孝武问起了李沧澜在何处,门官说李将军正在各处检查,他也不知道李将军在哪。张孝武笑了起来,这李沧澜整日被婆婆妈妈的琐事牵绊,的确心中恼火不已,甚至他对笃山伯的感情也不似从前那样了。
张孝武原本打算住在顺行坊的店铺里,但兵部给他们安排了一处客栈,客栈在内城三十六坊中的琉璃坊。
兵部衙门分为两部分,皇城内的兵部衙门被称之为兵部内衙门,琉璃坊内的兵部衙门又称之为外衙门。兵部内衙门只有两个作用,一是存放兵部档案和记录的库录司,二是准备早朝的议事虎威堂;而兵部外衙门则分有九个司所,分别为武举司、仪仗司、功序司、驿传司、军械私、军饷司、禁卫司、稽查司以及军务司,因此兵部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外衙门完成,最终汇总到内衙门虎威堂,交由兵部尚书最终定夺。
而安排进京面圣的边军食宿,则是驿传司的工作,虽然龙都也有驿站,可龙都的驿站只负责收集天下情报,不负责招待边军,因此驿传司将他们安排到琉璃坊内一家客栈之中。据说,这家客栈便是兵部尚书施勇施家的产业之一,每年依靠着这家客栈,施家就能赚到十几万两银子。
张孝武到了琉璃坊之后,先去了军务司报道,随后军务司引来驿传司官员,将他领导了客栈之中。
许多兵部官员纷纷来看看鬼将长什么模样,只可惜此时张孝武心事重重,没有与人交谈的打算。
觐见了皇帝,却惹下了大祸,张孝武只想说:我太难了……
宫杀老嬷嬷并非张孝武的本意,可见到老嬷嬷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大德帝面前,张孝武还是没忍住痛下杀手。杀了老嬷嬷之后,他必定会受到百官弹劾,尤其是张党的人的弹劾,可事已至此,没有后悔药可以吃,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至于说什么如果,没有如果,因为即便回到几个时辰之前,他还是会杀掉老嬷嬷。
人不可能事事都占便宜,杀掉老嬷嬷是在向皇帝表态,即便如此得罪了张太后,也得罪了张党。而不杀掉老嬷嬷,他也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反而得罪了大德帝,何苦而为之。
“来了一趟龙都,结果把自己的鬼卫统领一职给丢了,我这真是得不偿失啊。”张孝武摇头苦笑自嘲了一番。
回到了琉璃坊的客栈之后,阮清文等人见了张孝武连忙围了上来,阮清文忙问道:“将军,我听闻兵部有人说,你被封为御前带刀侍卫,这御前带刀侍卫不过是正五品的官儿,您可是从三品武将。”
张孝武笑道:“消息传得很快。”
阮清文道:“有专门贩卖消息的贩子来找到我,说卖我一条喜讯,赚了我五十文钱。”
张孝武道:“居然还有专门贩卖消息的贩子?”
阮清文笑说:“这种人叫顺风耳,不过是消息掮客罢了,大多数都是与一些口风不严的官员家的下人有关系。”
张孝武道:“那他一定不知道我接下来的祸事。”
“祸事?”
张孝武便将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说给了众人,尤其是宫杀老嬷嬷一事,听得众人顿时目瞪口呆,许久不说话。
“你就当着太后的面,杀了她的嬷嬷?”阮清文瞪大眼睛叫道,“你真的杀了她?你——你干的出来这种事。”他随后摇头苦笑,仰天长叹道:“我千叮咛万嘱咐,万万没想到,你还是冲动了,太过冲动了。”
王一瑾与陈关西等人也低下头去,不知该说什么了,能杀太后的人,将军还真是勇猛,当然,也可以说是鲁莽。
此时反倒是康天恩忽然鼓掌道:“以退为进,自污盘活全局,妙,妙,妙啊!”
“你说什么?”阮清文道。
康天恩道:“我说将军这一招看似得罪了太后,实则向所有人表明了态度,笃山伯知道他定然无法投靠张党,便不会深究。而张党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嬷嬷而攻击朝廷命官,尤其是执掌兵权的地方大员。最重要的是,杀了嬷嬷,陛下终于可以将将军调入龙都,继而将军才能大展拳脚。”
“大展拳脚?”张孝武反问道,“你是说我即将被重用?不过是个御林军副统领罢了,能有什么拳脚可施展。”
众人面色古怪想笑不敢笑,心说将军你可得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装,什么叫做御林军副统领罢了,金吾将可是全天下独一份。御林军中郎将负责的是整个御林军,而御林军金吾将的任务,就是保护皇帝安全,日后您不升官进爵,谁能升官进爵?
“唉……我以为萧开离开我后会在龙都大展拳脚,岂料到是我先来了龙都,这事闹的,唉……”张孝武啧啧苦笑。
康天恩道:“除非天下大乱,否则将军还是在京师为好,有笃山伯在,天下大势必然乱不起来。而将军在龙都之中可以趁机结交权贵,巩固权力,为将来入住朝堂做好准备。”
张孝武问道:“你想让我做第二个笃山伯?”
康天恩反问道:“大丈夫行于世,又岂能芸芸众生?将军已然是云中麒麟水中蛟龙,便是躲在天涯海角,也躲不过这尘世纷争。即便将军能在塞北躲得过朝中纷争,可是将军若留在塞北,一辈子都看着漫天黄沙低头土,数十年如一日的重复生活,以将军猎奇之心如此之重,当真愿意一眼望到死的生活吗?”
阮清文忙道:“不能这么说。”
康天恩道:“师哥,你可知,任何树叶都不可能随波逐流的道理,想混日子的人,最终把自己混得最惨。敢于搏浪者,方能显露英雄本色。”
“说的好,敢于搏浪者,方能显露英雄本色!”张孝武大笑,随后又道:“今儿我带你们吃点好的,一斤,告诉店家,给咱上最好的酒菜,来一次龙都,兄弟们别寒酸了自己。”
“好!”众人忙叫道。
包胤叫道:“将军,能不能叫几个青楼的舞女歌姬来给兄弟们唱歌跳舞助兴?”
张孝武道:“自然是可以,不过青楼舞女歌姬都是卖身不卖艺的淸倌儿,你们这些腌臜汉子可不要随便上去摸人家,知道不?”
“知道了,我们只看看,不摸。”众人大笑。
第四百二十八章 双刃剑张孝武
张孝武被一众武将簇拥着前去喝酒,大家都明白张孝武即将离开鬼卫另受重用,心中虽然有千般不舍,可他们毕竟是圣汉的军人,不是什么山大王土匪首领,离开张孝武,他们依旧是圣汉的边军。所谓军令难为,眼看着鬼卫诸将被分散四野,大家也只能祝福袍泽将来更好而已。
但鬼卫毕竟是张孝武一手创立,并从最艰难困苦的环境中,从最危险的犬夷包围中建立,鬼卫上下刻满了张孝武的痕迹。所以他们一时之间也难以接受张孝武的离开,甚至于大家都觉得张孝武暂时离开鬼卫,便是为了将来重新回到鬼卫,更好地带领大家创下新的业绩。
张孝武心情复杂,实际上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他不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身边人过得更好罢了,而他也仅仅所能地帮助他的手下兄弟。
也许康天恩说的没错,人生在世几回搏,总在边关虽然潇洒,却也少了经历。而今塞北大定,犬夷各族各国休养生息,至少十年之内不能南下,他若是留在塞北,十年之后还是过着自己的逍遥生活,可的确是一眼看到底。前一世他在图书馆中工作,已然感觉一辈子如此了,今生再活一次,绝不能再过着那种风平浪静的日子。
将领们吵闹着出去了,康天恩也正要迈步,却被阮清文拦着,低声斥道:“你不该挑拨起将军的野心,你可知何其危险?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不让他做笃山伯,可你现在所作所为,又与之有何区别?”
康天恩反问:“师哥,若将军胸无大志,我的挑拨又有何用,若他敢于搏浪,又何须我的挑拨?师哥,你以为,将军斩杀老嬷嬷的缘由是什么?”
阮清文道:“是什么?”
康天恩笃定道:“我觉得,将军他不甘于边军守将,将军根本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
“不可能。”阮清文断然否定道,“将军一直以来都苦心经营鬼卫,建设木城,将军若是有二心,早就……自立于塞北了。”
“你我说的不是一事罢了。”康天恩淡然一笑道:“将军并非不甘心边军为将,而是不甘心寂寞,不甘心没有敌人。将军若是在塞北,甚至会主动挑衅犬夷,引起两国交战,将圣汉拖入更加危险的国战边缘。我以为,将军是一把无可匹敌的双刃剑,国定,将军攘夷可立国,国乱,将军可寰宇震乾坤。”
“原来你是想让将军在中原……”阮清文指着他,恍然大悟。
康天恩点头道:“将军在龙都,才能拥有更加辉煌的未来,而如今最危险的不是犬夷外族,而是内部,帝国的内部。”他摇摇头,低声说:“太乾朝耗尽了国力,留给大德帝一个烂摊子,尽管有张宽、笃山伯等人尽力维护,可帝国依旧残破。想要维护帝国,正需要将军这样的英才协助陛下,力挽狂澜。”
阮清文道:“帝国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康天恩道:“师哥,你久在军中,不熟悉民情,并不知道如今百姓生活有多困苦。边关因为面临着犬夷,军民一致对外,团结一心尚可一战。可中原大地各处,百姓与官府,平民与士族,佃户与地主,种种矛盾频频爆发。去年各地叛乱频繁,你是否发现如今武林游侠多了许多?”
“这倒是……”
“若天下稳定,百姓和睦,生活富足,哪需要许多游侠。”康天恩道,他随后眼睛之中露出了野心,意有所指道:“所以将军应该提前布局,趁着天下大乱之前,奠定足够威望。”
阮清文摇头道:“你不知将军所想,将军定然不会有如此野心。”
“野心,是需要培养的。”康天恩笑道。
次日是九月十五,圣汉朝的规矩便是每月初一和十五不早朝,张孝武睡到了日上三竿,昨天晚上夏铭和包胤这群王八蛋又把他给灌多了。尤其是夏铭,这货打不过自己,拼了命与自己灌酒,最终自己先倒了下去,这会儿还光屁股睡觉咧。
张孝武喝了点醒酒汤之后,准备拜访一下顾家。
顾家家主,即顾雍之父燕阳侯顾闯,以及顾家商号的总掌柜顾雍之长兄顾钊一直经营者顾家商号,张孝武打算用精盐与皮革与顾家先行家里贸易伙伴关系,然后再通过他们与异族建立贸易,从而实现木城的自给自足。
塞北最大的优势便是木城方便与犬夷贸易,可木城却没有资金和资源,只能充当贸易中转站。张孝武准备将木城打造成为中原与异族最大的贸易城市,对内则需要招来大量的中原商贩商铺,对外也需要招来异族的商人。而且异族对中原货物与香料的需求是一种刚需,所以不难招来异族商人来自经营,即便是被称为野蛮人的靺鞨人,也极力渴望与中原互市,但张孝武头疼的是如何招来更多的中原商人,以及保护中原商人的利益。
顾家商号是中原四大商号之一,虽然因为太子党一事而变沉寂了,可顾家的行业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即便是太子的岳父,前户部尚书迟文,因为太子党失势,迟文被免去官身,这才有向瑞火速升任户部尚书,而今向瑞又被火速提拔为右丞相,这向瑞的运气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好。
而迟文虽然被免职,迟家的恒通钱庄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毕竟迟家也是士族,还是士族中的世家,他们只是如今变得低调了许多。
张孝武打算先拜访顾家,再拜访迟家,但不准备把太子的遗孤儿女透露给迟家,以免给迟家和孟释孟然儿带来危险。
然而一大早,兵部便派人来了,原来张党的门徒之一御史走深得知张孝武宫杀了张太后的老嬷嬷,便一早跑到兵部衙门斥责兵部纵容张孝武。而走深的朋友们也纷纷声援,要求兵部约束张孝武,并要求兵部将其囚禁起来等待明日早朝处置。
兵部尚书施勇无奈,只得下令前车将军魏远将张孝武带到皇城内兵部衙门接受问话。
魏远与张孝武也算是老相识,所以虽然带着命令,但见到张孝武之后依旧笑呵呵地说:“张将军,尚书大人有请——眼下你的麻烦大了——不过没关系,御史们不过是闹一闹,没有左相发话,他们不敢怎样。”
“你知道了?”
“整个帝国,只有你一个人敢杀太后的人,你真是不惧鬼神。”魏远伸出大拇指道。
张孝武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些憨?”
魏远道:“要么是你憨,要么你是太精,我想一个能战胜塞北各部犬夷的鬼将,没有人会觉得他憨。”
“那你就猜错了。”张孝武笑道,“从前人叫我张憨郎来着。”
魏远道:“将军也太谦虚了。”
张孝武随着魏远又来到皇城兵部衙门,他对这里还算是比较熟悉,直接来到议事处。兵部衙门大部分机构都设在琉璃坊,而在皇城内的衙门办公所反倒不大,且都是临时办公场所,大多供各位上早朝的大员们开会和休息之所在。
兵部尚书所在的办公场所是兵部虎威堂,尚书施勇与左侍郎具鸿枕一脸愁苦,见张孝武来了,便准备叱喝他一番,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反倒是张孝武大大方方地解释,这老嬷嬷在宫内如何嚣张跋扈,未将陛下放在眼中,以至于陛下暗中下令将其斩杀。又将陛下接下来的安排说与两人,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心中明了,便不再掺和其中。
张孝武倒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只是如此一来便减少了许多麻烦,如今笃山伯远征江南,朝中大权重新回到了大德帝手中,各官员自然要考虑清楚自己的位置和立场。而兵部向来是笃山伯的地盘,张孝武杀了张太后的人,得罪的只是张党,兵部没有必要冒着风险帮助张党。至于御史们的弹劾,他们只当没看见,有什么问题都交给皇上吧。
张孝武堂而皇之地走出兵部内衙门,见到几个御史跃跃欲试准备上前理论,便忍不住将紫金锏抗在肩膀上。几个御史顿时吓得不敢上前了,张孝武哈哈大笑,向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蔑笑着离开皇城。
离开皇城之后,身后总是若有若无地感觉被人跟踪,张孝武转身吩咐陈关西和王一瑾道:“你们把尾巴给我抓来。”
“喏。”
又走了一会儿,便看到陈关西和王一瑾一人拎着一个厮过来,两个厮鼻青脸肿,张孝武摇了摇头,知道跟踪他的幕后肯定丢车保帅。他倒也不同情这两个厮,既然做人家弟,就要随时准备被牺牲,他挥挥手说:“揍一顿扔在路边,别打死人。”
“喏。”
王一瑾虽然在边军中不算是能打的,可在这里却是一个煞人的猛将了,三拳两脚将厮打得哭爹喊娘。
不一会儿,一队巡查的衙役赶了过来,只是在此之前张孝武等人早就离开了。衙役们看着地上两个鼻青脸肿的人,本打算问清楚缘由,这两人忙说自己是跌倒的,自己把自己打成这样。衙役们知道在这龙都城内,不该问的不需要多问,不该管的也不需要多管,便将他们放了。
衙役们好奇,问起了路人,路人说好像是几个边军打得,说到边军,衙役们向来近期只有塞北鬼卫一行人来到了龙都,难道是鬼卫打得?那这两人就活该了,鬼卫可是天下最能打的边军,这两个泼皮怎么还惹到了鬼卫呢?
回到客栈之后,却早有人在此等候,阮清文介绍道:“这是张府的管事钱三,今晚明月楼有一场诗会,举办者便是太学院的大学士张彪。”
“张府?哪个张府?”
“就是左相府。”
“啊?”张孝武先是一愣,随后更加不可思议了,自己杀了张太后的嬷嬷,结果张太后的哥哥请自己参加明月楼诗会,这是什么情况?鸿门宴吗?他哭笑不得,问道:“钱管事,张家家主是否左相大人?”
“是的。”
“是左相邀请?”
“非也,是二少爷邀请。”
张孝武立即想到魏远曾经替张彪给自己送过一封信,说张彪非常欣赏自己的诗作,希望自己来京时与自己交流一二,只可惜如今自己与张党势成水火。他又想到魏远对张彪的评价,此人醉心于学问之中,不喜欢党争,更不喜欢朝争,原本可以进各部担任重职,却直接受了两个官职,一个职务是在太学院做大学士,给举人们讲解历史典故;另一个职务是在礼部做员外郎,负责给科举考生进行试卷勘验与抄录,两个工作都是专心做学问的,所以即便是张宽的儿子,也被朝中所有人敬重。
“好的,我晚些过去。”张孝武觉得对这样一个专门做学问的人,不应该揣测别人用心不良,便借了拜帖。
钱三拘礼告辞,临行之时说:“二少爷喜欢写诗作对,不与朝争,他邀请将军,单纯因为将军诗作极佳。”
张孝武不是一个诗人,也不是一个学者,即便穿越之前他也不过是一个理工男,谈不上吟诗作赋谈古论今,说起来他倒是一个抄袭家而已。好在他时候博览群书,被父母老师逼着背下来许多诗词歌赋,一时之间倒也能糊弄别人,乔装一下文化人。
晚些时候,张孝武穿了便服,只带了孟释与康天恩二人来到牡丹坊明月楼。
明月楼是一处在龙都名声颇响的青楼歌肆,是专门服务于文人墨客的淸倌儿楼宇,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淸倌儿的魅力便在于让男人想偷也偷不着,想得而得不到。张彪选在明月楼进行诗会,可见此人倒也并非完全的腐儒,当然,另一方面也看得出来,张家财大气粗,从生长在富贵乡里的张彪,自然而然地认为诗会就应该在这种地方举行。
“有钱人家的公子,果然气势不一般。”张孝武望着满是青楼与酒肆,赌坊与歌楼的牡丹坊赞叹道,龙都的繁花,多半源于牡丹坊的百花斗艳。
第四百二十九章?王敬之
张孝武来到明月楼时,见到许多书生拿着拜帖交给门迎厮,而没有拜帖的人,便被拒之门外。他才知道张彪是将整个明月楼都包了下来,更加感慨于此人财力雄厚,即便张家捐出十五万两银子,依旧富可敌国。
“雍州,张孝武。”门迎厮读了拜帖之后,引着他走进明月楼内。
绕过影壁来到一处花间长廊,廊墙上种满了爬山虎一类的绿藤植物,墙下是一条流淌的溪,哗哗哗地流着水。时不时能听到有人在远处歌唱畅聊,但却极少听到女子娇笑的声音,他只看到几个女子与书生低声细语地聊着聊着,俄而抿嘴一笑面色带着娇羞与魅惑。
“这才是欲迎还羞,高级。”张孝武心中赞叹道,看看古代人的青楼生意,再看看现代人kv里那些陪酒的老妹儿,一口一个:“大哥,你养金鱼呢?干了呗!”这对比之下,真是云泥之别,就算是天上人间也比不过这的明月楼有情调。
穿过长廊之后,迎面便是一座翠竹环绕的假山,地下苍台漫布,一条白石子蒲城的道路穿过竹林。竹林远处,几处亭台楼阁中,一些才子与佳人正在吟诗作对好不快活。
“这是明月楼?”张孝武问。
“不是,明月楼在前方。”厮忙答。
白石子道绕过了又一座假山,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只见一座青石铺成的院落之中,一座五层的高楼巍峨挺立,上书三个大字:“明月楼”。
一群书生文人正围在一起,观看着明月楼前的一条条白布上写着的对联。这群书生大概有五六十人,饶有兴趣地盯着一道道上联,有人心中想得出来,便提笔作对,随后众人开始点评起来,若是得了众人的一致认可,自然会拿到主人处交给主人撰写,然后悬挂起来。
张孝武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只觉得一群书生摇头晃脑冥思苦想特别有趣。孟释更是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模样,虽然他是皇族血统,可惜出身太悲催,整个人生就是一个大字:衰。所以他从未见过如此盛况,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土包子的本质,学着其他人摇头晃脑地对对子。倒是康天恩颇为平淡,张孝武问他是否常常去青楼,康天恩说与同僚们去过几次,但囊中羞涩,只能在一旁喝点茶水之后匆匆离去。
“今天张大学士埋单,你不用羞涩了。”张孝武偷笑道。
“埋单……是何意?”
“就是请客的意思。”
康天恩道:“张家的确有钱,说他家是全天下第一等的富户,也不足为过吧?”
张孝武道:“这就要问金衣卫了,谁家有钱睡觉没钱,只有金衣卫才知道。”
“金衣卫也未必知道。”
身后忽然有人声说道,张孝武转身之后,看到一个身材精干的中年男人,留着一瞥山羊胡子,目光炯炯有神,但整个人站在地上,便给人一种站如松的武人感觉。康天恩和孟释虽然不认识此人,但不知道怎地,看到他的目光之后,便忍不住后退三步。
“敢问先生是?”康天恩忙拘礼问。
那人道:“司州老书生,王敬。”
康天恩道:“我看先生不像是出生,反倒像是游侠。”
王敬笑道:“是么,我看这位少爷也不像是文人,倒像是武将。”
张孝武道:“哦?王兄看人很准,你还能看出什么?”
王敬凑上前来,在张孝武耳边低声道:“我还能看出来,你刚杀过张家的人,又参加张家的诗会,胆子很大。”
张孝武眉头一皱,道:“你知道我?你是谁?”
王敬笑说:“金衣卫统帅,王敬之。”
张孝武顿了一下,拱手道:“原来你就是天下间赫赫有名的玉帅,失敬,失敬。”
王敬之笑说:“此时此刻,我不过是司州一个寂寂无名的老书生王敬罢了。”
“王兄顽皮了。”
“张贤弟你更顽皮。”
“还是王兄你最顽皮。”
“张贤弟你皮得不行。”
两人相视一看,大笑起来,康天恩与孟释不明所以,张孝武让两人随便走走,他要与王敬之说话,两人便去了别处观看。两人不自觉地与人群拉开了一段距离,站在远处看着从三楼挂出来的对联,但注意力却完全没有放在其上。
“陛下派你来的?”张孝武问道。
王敬之摇头道:“非也,非也,陛下无需派我前来,我是金衣卫,京城中大事情自然逃不过我的法眼。我不过是来凑凑热闹,每日在金衣卫衙门里办事,着实太枯燥了一些。就像你在塞北,也时不时搞点事出来,否则太过枯燥了,是不是?”
张孝武笑道:“我不枯燥,我的事情很多。”
“与犬夷做生意?”
“你们一直监听我?”
王敬之摇头道:“我们谁都监听,但也只是监听,并不会插手你做任何事。金衣卫只是皇上的耳目,不是打手。当初设立金衣卫的初衷便是让皇帝了解王庭内外天下各处的真相,只是在三百年间,有许多玉帅可能野心膨胀,借用金衣卫的手办了一些私事,导致金衣卫的名声变差了。不过你回想一下王朝历史,我们金衣卫又做过哪些干涉朝廷天下的大事了?”
张孝武想了一下,金衣卫虽然名声不佳,可他们的确没有做过任何干涉朝廷的事。比起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动辄抓捕大臣诛杀反对派系,圣汉帝国的金衣卫还真的只是皇帝的耳朵和眼睛而已。但大多数人最不喜欢的便是被人监视,尤其是被皇帝的耳目监视,总让人感觉随时随地会被打报告,然后被皇帝下旨诛杀。
“你们这种工作,我们老家叫做特务,不讨喜。”张孝武笑说。
王敬之道:“原来河间府还有这种说法,特务,呵呵,特务,这种词汇肯定不是什么好词。”他随后问道:“你可知这明月楼诗会是如何产生的吗?”
“不知道,愿闻其详。”
王敬之道:“这明月楼诗会每年举办一次,但最初是张宽为了挑选门人弟子而举办。后来张宽不再招收门人,明月楼诗会便停办一段时间。再后来张宽的二公子张彪发现许多考中太学院的举人并不会吟诗作对,而一些久久考不上举人的书生反倒才华横溢。张彪怜惜他们的才华,不忍见到这些人还未绽放花朵,便已经被科举的秋风扫落到角落。于是张彪重启了这明月楼诗会,目的便是发掘那些诗词俱佳的学子书生,让他们被世人所知,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张孝武好奇问道:“即便将那些会吟诗作对的书生发掘出来,可科举考的是赋政,如果科举发挥不佳,还是考不中举人,无法做官。即便名动天下,考不中举人,还得等待。”
王敬之无奈道:“其实天下间的读书人未必只有做官一条道路,圣汉科举每三年一次,每次选拔天地人三榜共一百八十人,可每年参加科举者至少三千余人,这三千余人中只甄选一百八十人,其余三千余人又该如何?有些书生便只能寻求其他办法生活度日,有的便去做了教书先生,有的便给人做了幕僚,还有的只能回到乡下半耕半读。你是否觉得,士族家的子弟,科举更占优势?”
张孝武道:“士族家的子弟,自然用不着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操心,所以他们考中举人的概率更大吧。”
王敬之说道:“虽然士族子弟考中举人更多,但士族子弟也不轻松。士族家的子弟们,若是考不成举人不能做官,在家中都会抬不起头来。甚至有时候为了家族荣誉,他们这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只能读书的子弟,被家中嫁给其他人家入赘为婿。”
“赘婿?”张孝武笑道,“倒也不错,凭白得了个媳妇,岂不妙哉?”
“你愿意做吗?”
“额……我愿意旁观,送去祝福。”
王敬之哈哈一笑,道:“你看吧,谁都能看热闹,可都不愿意做赘婿哩。”
张孝武心想,那是你没有生活在现代,若是生活在现代,你可不知道现代人的上门女婿有多厉害,人家鼎鼎大名的华为董事长都是上门女婿,上海无锡苏州一带更是上门女婿如常态。当然,以如今的生产力之低下,男性在社会中起到了主导作用,一旦一个男人成为上门女婿,也就是赘婿,肯定会受到百般歧视。
王敬之忽然问道:“你怎么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因为我是玉帅。”
“是又如何?”
“一般人都怕我。”
张孝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你打不过我,我自然不怕你。”
王敬之被噎得不知说什么了,他本以为张孝武会说其他理由,例如一身正气,例如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他都想好了应对的话了。可万没想到张孝武说自己打不过他,王敬之自忖自己的武功天下第二,除了那个老妖怪之外,没有人能打的过他。
到这鬼将居然如此蔑视自己,王敬之顿时来了斗志,道:“要不然比一比?”
张孝武道:“你年纪大,你说了算。”
王敬之道:“子,不要惹怒我。”
张孝武道:“王兄,这么沉不住气,可不像是一个金衣卫玉帅。”
王敬之笑起来:“你倒是很有定力。”
张孝武道:“咱们改日约上一战,但今天不行,我要进去看看人家文人的诗会,再顺便看看张彪张大人,这个喜欢钻研学问的张大人,到底是怎样的人。”
王敬之若有所指道:“你还敢看张家人,只怕明日……”
张孝武笑道:“王兄在与我透露消息吗?”
王敬之淡淡一笑:“算是吧。”
“多谢王兄提醒,船到桥头自然直,我担忧又有何用,我担心了,总不能让他们同情心泛滥而不攻击我。只是……我听闻金衣卫玉帅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向我示好……”张孝武饶有兴趣地盯着王敬之,诡异一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助与我?难言之隐吗?”
王敬之气得转过身去。
张孝武笑道:“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王兄,我们进去看看书生们如何吟诗作对,如何?”
王敬之话也不说,当先走了进去,张孝武便笑呵呵地跟在他身后,仿佛一个跟班一般。王敬之低声说:“我叫王敬,一个老秀才,其他的不要乱说。”
张孝武道:“王兄,我又不是三四岁孩子,不用告警,我很是好奇你整日非常清闲吗?”
王敬之笑道:“自然清闲,闲的我都和你胡言乱语起来。”
张孝武神往道:“将来我若是有机会,能否替你的班?”
王敬之道:“你没机会,金衣卫是世袭制度。”
“可惜,可惜了。”张孝武道,“你说我阿爷怎么就不是金衣卫呢。”
王敬之道:“你阿爷虽然不是金衣卫,但你阿爷曾经做过银衣卫,后来宁王见他武艺高强,才花了重金请他做了家将。不过你阿爷为人正直,看不惯宁王的做派,这才离开宁王。若是你阿爷留在宁王身边,只怕也没有你了——宁王的心腹全都被杀了。我一个人就杀了十个。”
张孝武道:“王兄厉害。”
两人说话之间,走进了明月楼内,只见到楼内的环境布置以白色为主,地上是白色的砂石,窗帘与纱帐也都是淡雅的白色,墙上挂着一幅幅对子,均为上联,等待文人墨客写出下联。桌椅是散发着松香的松木,漆着松木本色,桌子上放得是香茶与笔墨纸砚,淸倌儿们在一旁为文人墨客研磨,而众书生围在一起看着几个人吟诗作对,好一副怡然自得模样。
张孝武说:“看这些书生舞文弄墨,我们再说什么打打杀杀太煞风景,不如你我文斗一下如何?”
“文斗?你和我?”王敬之蔑笑道,“你以为我秀才的身份是假的不成?我真真的是司州的秀才,若是我想科举为官,早就考中举人了。既然你想文斗,我便陪陪你吧。”
张孝武道:“好,咱们就以这明月楼为题,各写一首诗,如何?若是你写得好,我答应你一件事,若是我写得好,你答应我一件事,怎样?”
王敬之心中犹豫了一下,随后肯定道:“好,一言为定!”
第四百三十章 山外青山楼外楼
张孝武便找到一张闲置的桌子,又让一个侍女拿来一炷香,约定了两人写诗时间必须在一炷香内,写好之后再交由张彪张大学士评判。王敬之说你如何能请动张大学士,张孝武说那你不要管,我自有我的办法,你只需要迎战就是,莫非你不敢与我斗诗?
王敬之冷笑道:“既然你想被羞辱,便放马过来。”
这两人的斗诗顿时吸引了一旁的几个闲散书生,当得知此二人以明月楼为题斗诗,顿时纷纷围了上来,随后更多的书生围了过来。也许文人之间的相互吹捧太多了,大家都感觉有些枯燥乏味,甚至有一些无聊。文人之间虽然内心彼此相轻,可表面上依旧装作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模样,以至于大家仿佛一团和气一般。可大家内心里还是满是别人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万一的想法,忽然有人在斗诗,一些无所事事的人很快被吸引过去。
因为张孝武与王敬之都是陌生面孔,大家虽然好奇但也并未熙攘,毕竟今日入得明月楼的人少说也有二三百多人,大家彼此互不认识也是正常。不过大家看这两人健壮的身材和面相,似乎都是半耕半读的书生,心中便认定此二人出身平民,此时斗诗应该是为了在张大学士面前露露脸。
有人心中暗叫一声:“好一对卑鄙的平民学子,想用这种办法引起大学士的主意,我怎地没有想到。”
所谓斗诗,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辩论,而是需要真正的才华和快速的反应,需要在极端的时间内写出一首情境意词俱佳又能赢得众人称赞的诗句,若是诗句中带着对朝廷的建议或者批评,借咏物而言情才是最好,可若是写不出来,拍拍朝廷马屁总归是不错。
“且看这两个籍籍无名的秀才,如何斗诗的。”
“既然是秀才,自然是会写诗作赋的。”
“在下以为,赋律写得好,未必写诗做的好。这明月楼诗会,赋律做得再好,总归不如写诗出色的人。但大多数写赋律的人,心思都用在了科举功名之上,反倒在写诗上花费不了什么心思,也写不出什么佳作来。”
“是也是也。”
“观古今中外,写诗最好的人,便是三百年前的诗仙王朝,自可惜王朝二十三岁便因为写诗呕血而死,可叹可叹啊。”
“所以写诗写得好,是需要花费大量时间与精力,真正的一首好诗,哪能三两炷香时间写出来。”
“三两炷香?这二人只约定一炷香。”
“一炷香能写什么?”
“写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让大学士知道此二人。”
“心术不正者,能做出什么诗词。”
“走吧,走吧,别看了,心术不正的人写诗,我等何须为其捧场呢?”
“不!不!不!倒不如等二人做完诗后,我等共同点评一番如何?那时候羞辱他们一番,将其逐出明月楼,免得污秽我等文人高雅风情之地。”
“好办法,我等便看看他们能写出什么佳作。”
“我要给大家读一读。”
“兄台你有口音,你说一口川普,不配读诗。”
“我恨川普。”
“……”
王敬之万没想到他们两个的书生斗诗,竟然引起众人围观,他本来就是一个低调的人,藏于百姓之中。可如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将他们围了起来,期间有人还问起他们的身份,王敬之顿时心中有一些后悔,自己不该与张孝武胡闹,更不该如此高调。
张孝武得意洋洋地抖着眉毛,向王敬之示威起来,引得王敬之心中更加生气了,暗道:“今儿我就要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写诗。”不过越是着急,王敬之心中越是写不出来,他仔细想了一番,自己从前曾写过一首赞美其他楼台的诗词来,便先写出一句上阙:“明月楼台明月阁,九霄挥做若银河。”至于诗词下半阙,却是一时之间写不出来了,好在他心态淡定,看时间还算很多,便一字一句地斟酌写下:“七月龙都观花海,九月牡丹文载车。”
“好!”
顿时有人大声吟唱道:“明月楼台明月阁,九霄挥做若银河。七月龙都观花海,九月牡丹文载车。”
“这首诗将龙都文人墨客之繁盛写的淋漓尽致啊,天下才子,尽数都在龙都了。我龙都每年至此便盛况空前,明年科举大年,必定文墨满京师啊。想一想数千秀才齐聚龙都城,此情此景我想吟诗一首……”
“只是这首诗虽然拍足了大家马屁,意境却不足,并未谈论时政与朝野。”
“何须如此意境,当下只要大家开心就好。天下大事自然有天下大人管理,你我并非朝中大员,说得太多,反倒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若是你我写一首诗,作一首词便能平安天下,那还需要朝中大员作甚。”
“是极,是极。”
“此诗虽非佳作,但也称心,可评为中上等。”
“哼!我看平平淡淡。”
“你们看有什么用,若是张大学士看了才算话。”
此时另一边一旁有心思活泛的人,顿时插话道:“如此斗诗,岂能无我?在下杭州马卞,文斗算我一份如何?”说完,这叫马卞的人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将一旁的桌子并了过来。
张孝武与王敬之一看,嚯,此人面貌惊奇天生异象,虽身材矮但目光炯炯,堪称奇人奇相。
张孝武忍不住问道:“马兄,你家可有亲戚叫做马云?”
“祖上有人叫过这个名字。”
“可是杭州首富?”
“不是,我那位祖上算不得有钱人。”
“对,杰克马也说自己不喜欢钱,你那位祖上有钱到什么程度?”
“这么跟你说吧,我那位祖上,是饿死的。”
“……”
“你们别聊了,燃香过了一半了,人家早就写好了,你们再不写就来不及了。”旁边有人提醒道。
张孝武与马卞相视一看,忙低头写诗。
不一会儿,张孝武便写好了,他早就心有成竹,一挥而就,众人只是见他低头写作,然后抬起头来,便道:“我写完了。”
几个人围了上去,顿时哄堂大笑起来,原来张孝武的字虽然是苍劲有力却非常难看,一看就是很少写字。
自然,张孝武虽然穿越到古代,虽在从前在单位中算是写字好的,可是在这古代,在这文人墨客之中,他写的字就真的被比下去。虽不说比狗爬的强一些,可也远远在众人之下,单单是看他的字,众人便觉得臭不可闻,不可近观了。
“不看了不看了,写的什么玩意,字这么难看,污了我的眼睛。”
“嘿,兄台,刚刚不是你要读人家的诗,羞辱人家一番吗?怎么如今自己不看了?”
“我是打算羞辱他一番,可看他的字,便是先羞辱我的眼睛。”
“那你就先自己羞辱自己一番,再让我们羞辱他一番。”
“牺牲一下吧,兄台。”
“好吧,我就牺牲一下自己吧。”
随后,那人盯着张孝武的诗作,大声朗读,仿佛声音越大,羞辱张孝武的人就越多,他的成就就越高一样,于是他几乎是怒吼道:“山外青山楼外楼,龙都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书生醉,黎民苍生具何忧。”
顿时,整个明月楼内鸦雀无声,大家都是书生文人,都懂得诗作,自然更加明白张孝武诗作中的意思。这首诗分明就是在羞辱大家,虽然表面上写的是明月楼,但内地里大家都知道张孝武在骂大家只顾着吟诗作对,却不顾着朝廷的分忧,天下的大乱,歌舞升平花团锦簇的文人骚客们,只顾着自己的功名前程来此嬉戏玩乐。
然而被人指着骂还不能反驳,这才是更令大家无奈的地方,于是大家稳如被掐着脖子的鸭一样,顿时没了声音,场面尴尬至极。这首诗说他好,便是骂了众人,说他不好,便是自己的确沉浸于玩乐里不顾国家危难,不顾黎民苍生日经艰难。
那马卞听了王敬之的诗后尚且不屑一顾,自认为可以写出更加花团锦簇的佳作来,可是听了张孝武的诗作之后,顿时扔了笔墨,道:“愚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言罢,便转身离去了。其与学子书生们也自动自觉地离开,仿佛张孝武是一个瘟神一般,不愿意招惹,更不愿意挨着。
“好!好!好一首山外青山楼外楼,我等坐井观天,格局实是了,惹人笑怜。”忽然有人鼓着掌从二楼下来,众人定睛一眼,是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不俗相貌之上透露着让人忍不住尊敬的儒雅气质,他的身边同样是几个中年人,但大多身穿官服,细看之下甚至还有五品官员。
官服便相当于后世公务员的制服,在衙门里或者出门办公穿着,可这明月楼里却是青楼,哪有公务员穿制服逛窑子的,因此穿着官服的官员在此期间,让人看着格外的别扭,总觉得他们之中——出了个内鬼。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正中间那位儒雅风流的中年人身上,此人天生的给人一种书卷文人气息,仿佛此人不是当代大儒,别人便不会识字一般。
“此人是……”
“他就是张彪张大学士,礼部员外郎,太学院大学士。”
“见过张大学士。”
“张大学士你好。”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连忙问候,哪想到张彪却急急忙忙跑下来,站在张孝武面前,盯着那诗作,一脸的欣赏之下又是一脸的无奈,道:“字丑,诗佳。”
张孝武尴尬一笑道:“张大学士,终于见面了。”
张彪奇道:“你可认得我?”张孝武从衣袖中掏出一封书信带给他,张彪看了之后,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半晌才说:“你还真敢来啊?”
张孝武大笑:“自然是敢的,我要看看你。”
张彪哈哈大笑,拉着张孝武的手便上了楼,道:“我要与你细细谈一下诗作,自我启蒙开始,从未遇到你这样的诗坛鬼才,我看你不应该叫做鬼将,你叫做鬼才吧。”
“鬼将?”
“张孝武?”
“他是鬼卫统领张孝武?”
“他就是张孝武?北御犬夷,杀得乌桓大军铩羽而归的天下第一边军统领?”
“他怎么会是文人?”
“你没有听过他的诗吗?”
“什么诗?这首《山外青山楼外楼》吗?”
“非也,非也,《将归》,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传闻一战百神愁、两岸强兵过未休。谁道澜江总无事、近来长共血争流。”
“这……难怪他能写出《山外青山楼外楼》来,果然是文武双全,不负鬼才之名。”
“更加难得的是,此人乃平民出身,靠着一身本事杀出了个前程。我此前总以为此人便知是一介武夫,必定膀大腰圆身高九尺,哪想到此人武人文相,文武双全,当真是圣汉好儿郎。”
张孝武没听到大家的夸耀,倒是孟释与康天恩听到了,两人相视一笑,站在远处,低声说了起来。康天恩不知道孟释的真实身份,只是知道孟释是张孝武旧友之子,又得知他考取了秀才却不能参加科举,与他算是同病相怜。孟释也得知康天恩因为其父的遗愿,不允许他参加科举,只觉得两人都是因为父亲原因而落的如今下场,更应该彼此帮助。
不过两人都何怀心事,只谈论风花雪月,不谈论自己的故事。当下最大的风花雪月,便是张孝武的故事,两人对张孝武的诗做了一番分析,而后感慨道:“将军之才,若参加科举,定然金榜题名,位列天榜。”
“那位老人家呢?”
“哪位?”
“就是与将军斗诗的老人家。”
“诶,竟然溜走了。”
“应该是羞于将军斗诗了,这才溜走他处,只是我猜测此人身份并不简单。”
“如果我猜得没错,此人应该是朝中大员,甚至将军曾经见过他。”
“我不知他是谁,但我知道此人欠了将军一个人情,须得答应将军一件事,快哉,快哉。”
“莫非此人担心被将军追着讨要,先跑了?”
“定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