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姬不容易》 第1章 好汉轻点 姜，颐王十五年，春。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下的时候，城中各处酒肆店铺纷纷开门揽客。 街道上，贩夫走卒达官贵人们来来往往，洪亮的吆喝声不间断地响着。东边吆喝着卖炊饼，西边吆喝着卖包子…… 一派盛世繁华！ 缅城，北城门附近。 酒家刚打开店门准备招揽生意，就听到外面嘈嘈杂杂的声音，不由好奇伸长了脖子瞧。 城门口黑森森的全是人。 “嚯！张哥，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城门口怎么涌了这么多人？” 酒家一边瞅着城门口，一边向旁边摊位上的中年男人走去。 “嗐，还不是常郡那边凌汛，大坝决堤，难民都涌过来了。” “常郡发大水了？”酒家愣了下，面露不忍，“啧，可怜唉。” “谁说不是呢，只是唉，这年头谁不可怜呢？”张哥看了眼被挡在外面的人，沉默片刻继续吆喝着卖自己的物件。 “哥，这个怎么卖？” “五文钱一个！” “给我包起来。” “好嘞！” 酒家在大门口站了会儿，叹了口气摇着头进了自家店。 一墙之隔。 城内，热闹繁杂。 城外，哀嚎遍野。 一个穿着破烂的女孩在包子铺边晃了几晃，随后呲溜呲溜地从人群缝隙里挤过去，往荒凉的城南跑去。 女孩跑的飞快，紧捂着怀里的温热，并没有注意到前面疾掠而来的黑色身影。 猛地一撞，女孩怀中包子滚落出去。 啊！好痛！ 包子！ 我的包子！！ 宁玉精致的眉眼盛满了怒气，连话都懒得废，直接出手。 宁玉从跟着阿爹习武，功夫不错，不过那人的功夫似乎更高一筹，不过五六招就将宁玉制服。 女孩被反扣着双手蹲在地上，难以置信。 为什么连十招都没走下去？！ 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人？ 阿爹这个骗子！ 说什么他是天下第一无人能敌。 哼，牛皮吹破天了吧，等见面一定要好好嘲讽他。 宁玉鼓着腮帮子想。 “喂，乞丐。”一道年轻的声音从上面落下来，声音好听，却有几分恶劣。 嗯……还是先想办法脱身吧。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是阿爹时常教导她的。 对，包子而已，捡起来还能吃，再不然待会儿再去偷……呸，拿！命要紧命要紧。 宁玉当机立断，立即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对不起好汉，都是我的错，是女子有眼不识泰山，班门弄斧了，求好汉饶命！” 好汉似乎被女孩的举动惊到了，错愕片刻，随即大笑道：“你这乞丐，真是有意思……刚才不是挺横的么？” 少年的声音本就好听，带了笑意之后仿佛春风裹着骄阳而来，炽烈地冲击着人的耳膜。 宁玉不由自主地扭过头瞄了眼好汉。好汉竟是一个翩翩少年郎，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姿挺拔如青松，气势赫赫似骄阳，剑眉下一双璀璨如星海的双眸。 真真是生了一副好皮囊！ 宁玉想。 不论从穿着上、还是气质上看，这少年都是个富贵公子。 富贵…… 女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他的腰间，手有些痒。 女孩面容脏兮兮，一双眼睛却流光溢彩，少年在看到女孩的眼睛时怔了下，随后顺着女孩的目光垂眸觑了眼腰间鼓囊囊的荷包，伸手将荷包解下，指尖勾着荷包带子，飞快地转。 女孩的眼珠子跟着荷包转。 少年忍不住哈哈大笑，声音愉悦：“别看了乞丐，再看也不是你的。” 哼！真气！ 看也不能看？ 这年头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看什么？ 女孩一边在心底诽谤，一边仔细瞧了瞧少年的神色，少年看起来似乎并不生气，相反好像还挺开心的样子。 宁玉的心安了不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 “好汉，您看您笑也笑过了，可否饶过女子这一次呀？”女孩眨了眨眼睛，一副纯良天真的模样。 “现在才想起求饶？”那少年斜睥着女孩，唇角上扬，眉眼之间尽是张扬肆意。 “女子真的知错了……”女孩半仰着头看他，一双眸子光华流转尽是真诚，“一看您就是个知书识理的人，想必您也不屑于与我一个弱女子计较……” “你也算弱女子？恕我眼拙，真看不出来。”少年轻噗一声，笑的更加肆意，眸中光色流转，日月霞光尤不及他半分。宁玉从前除了阿爹，也就接触过常郡山下农夫壮汉，哪里见过这般俊俏的男子？一时看的有些恍惚。 “喂——”少年见女孩看着他发呆，微蹙眉，手上用了几分劲儿。 “嘶……” “疼疼疼！好汉轻点！”宁玉喊着，低下头咽了口唾沫，飞快地想着脱身之法。 女孩眼珠子乌溜溜转两圈，计上心头。 哈！有了！ 女孩啜喏着抬头，刚抬头就瞪圆了眼睛，看向少年身后，神色骤变，“心！” 听到女孩焦灼急切的声音，少年脸上笑容尽数隐没，目光也变得冷冽，他迅敏转身，身体绷紧，像一头面对危险的猎豹。 这是练武多年的本能。 宁玉很懂的。 她瞅准时机下猛力挣开少年的手，撒丫子就跑，以她最快的速度。 “喂！乞丐你回来！你的东西掉了！”年轻好听的声音被呼呼的风送到女孩的耳边。 女孩理都没理，只管撒丫子跑。 哼，鬼才回去哩！ 想诓我，做梦去吧！ 任由他如何呼喊，宁玉也绝不回头，七拐八拐，终于逃到了安全的地方。 …… …… 看着越来越远的影儿，少年弯腰将地上因为太阳照耀而泛着微光的物什拾起来，瞧了几眼后，抬手将它抛着玩。 “这乞丐，东西掉了都不知道，喊她也不……唔，这手感！” 少年扔上去的动作一顿，忙停手仔细摸摸。 果然是好东西！ 少年唇角缓缓扬起，乞丐挺厉害啊，都能偷到这么好的东西。 “清安……” 少年回眸望去，只见一个蓝袍少年慢吞吞地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挥手。少年“啧”一声，笑起来。 那人跑到少年身边才大喘着气站住，一手叉腰一手搭上少年肩头，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怎么跑……那么快？” “我快吗？”少年侧头问。 “当然……”都快累死我了……还不算快吗？再快我就怀疑你不是人了。 “呵！”少年旋身甩开那人扶在他肩头的手，顺手往那人肩膀上重重一拍，“要和我比的是你，嫌我快的也是你，你事儿这么多，你咋不上天呢。” 那人被拍的身子一歪，弯着腰喘两口气，跟上少年，“我哪知道你能快到这种地步！你他娘这还是人的速度吗，嗯？你自己说说。” “是你太慢。”少年斜了那人一眼，看向前方，扬唇笑起来，“别忘了履行约定哦。” 那人哼哧两声，咬牙道：“放心，我程三向来说话算数，老树底下那坛子陈酿归你。” 第2章 半饼之恩 “呼——” 累死了累死了！ 宁玉靠着大树喘了几口气。 旁边草丛有轻微动静，女孩本能地屏住呼吸，锐利的目光射去，却见是只兔子。 “哈！有肉吃了！”女孩搓搓手，眼里泛着欢欣璀璨的光芒。 她猫着身子，脚底下蓄力，找准机会扑过去，一击即中，逮到了兔子。 宁玉提着兔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杂草，开心地笑。 然而在对上兔子无辜的眼睛时，女孩嘴角的笑意渐渐滞住，她烦躁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一把将兔子扔掉。 看着兔子一蹦一跳的离开，女孩暴躁地踢了脚面前的树。 啊！ 好饿呀！ 饿死了！ 要是阿爹和阿姐在就好了。 女孩扣着树抱怨了好一会儿，才抬起腿脚冲着繁华走去。 …… 倦鸟归林，暮色渐渐深沉。 宁玉的身影从树后闪出来，三两步跨进破庙。 “喂，三四，出来吃包子啦！” “肉包子哦～” “玉姐姐……”一个七岁左右的女孩心翼翼的从破庙里柱子后爬出来，怯怯地喊。 宁玉跳过去将热腾腾的包子从怀里掏出来，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递给女孩，笑容明媚如春光，“来，四给，吃包子了！嗯？三呢？怎么不见？” “玉姐姐你好久都没回来……三姐姐担心你……出去找了……”女孩心翼翼地托着包子，怯声道。 “嘶，这崽子乱跑什么？我这么厉害她有什么不放心？”宁玉暴躁地挠了挠头。 找人很累的！ 我都累一天了！ 女孩双手叉腰，鼓着腮帮子站了会儿，气呼呼地往出走，“四你躲好吃包子，我出去找找那崽。” 三四是一位姑娘的妹妹。 常郡发洪水，逃命途中，宁玉与阿爹阿姐走散。在她饿得抓耳挠腮的时候，那位姑娘给了她半张饼。 姑娘坐在她身边，冲她温暖地笑笑，“你的家人也不要你了吗？” 宁玉嚼着饼，含糊不清地道：“才不是呢，我只是和阿爹阿姐走散了。” “哦哦。”姑娘抱着双腿，脸搭在胳膊上，落寞地道：“我的家人不要我和妹妹们了呢，他们只带走了二弟。” 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宁玉咬着饼地看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不过姑娘似乎也不需要安慰，她很快就笑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带着妹妹们也能活下去呢。” “只要到了大县城，我总能找到活计，到时候就能养活妹妹们啦！” “你呢？你要去找家人吗？” “嗯！”宁玉点头，“不过我也要去大县城。缅城是附近最大的城了，阿爹阿姐肯定也会去。” 姑娘笑起来，年轻的脸上充满生机，“好，那我们一起去缅城！” 然而还没有走到大县城，姑娘就病死了。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伤风咳嗽，却要了姑娘的命。 阿爹教给她的只有文治武功，并没有医术。宁玉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眼前。 姑娘死后，她放下自己一直坚持的君子之道，第一次偷盗。 她用偷来的钱买了张草席裹了姑娘埋掉，用木块为姑娘立了一个简易的碑，冥币也没买几张，让姑娘的妹妹们祭拜过之后，便匆匆带着姑娘的妹妹们继续赶路。 到了大县城，讨生活就容易多了。 这是她们坚信的。 可是现在到了大县城，也没有看到所谓的生路啊。 官差将难民都隔绝在城外，只有交了入城费才能进城。也亏她聪明又厉害，才能带着俩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 可是进来又有什么用？ 一般人能做的活计她做不好，而她能做的活计不要外来人。 没有身份户籍。她识文断字会武功又如何，在这个城市里，仍然没有立足之地，只能继续做个偷儿。 偷金银偷食物。 而且……阿爹阿姐也没有找到。 宁玉流光溢彩的眸子掠过四周，继续往前走。 “三？”女孩扯着嗓子喊。 四周寂静，没有回应。 宁玉已经找出去很远。夜色愈深，月亮从厚厚云层中透出飘落在树梢上。人还是没有找到。 宁玉琢磨着，那崽是不是没找到自己就先回去了。 嗯，肯定先回去了！ 回去看看。 宁玉扬起嘴角转身。 那……要是没回去呢？最近流民太多世道不怎么太平，易子而食的事都有，她一个姑娘…… 宁玉迈出去的步子又落下，暴躁地抓了抓头发，深呼吸一口气，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 宁玉从破庙开始，将附近二三里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宁玉抱着手臂叼了根草，看着天上那轮圆盘似的月亮，身上的怒气蹭蹭蹭地往外冒。 她深呼吸几口气，平复怒气。 姑娘你看到了吧，我已经尽力了，是你家妹太顽劣。 不怪我。 半饼之恩做到这份上，也只有我了吧。 我真是个好人啊！ 宁玉吐掉嘴里的草根，搓了搓胳膊掉头往回走。 真冷啊！ 好累啊！ 回去生一堆火睡觉。 …… “快点快点……” “嘘，声点！” “怕什么，这么偏僻的地方谁会来？” “就是，两个乞丐而已，连个户籍都没有，死了丢了谁会知道？” 隔了老远，宁玉就听到男人嘈嘈杂杂的声音和女孩呜呜咽咽的哭声。 宁玉皱了皱眉，看着不远处的破庙，目光忽明忽灭。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随着清脆稚嫩的声音落下，宁玉人也落在了破庙门口。 破庙里的情形也清晰地呈现在她眼前。 四瑟瑟地缩在角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脚边跪了一个男人伸手抓着她的肩膀，衣服都还好好地穿在身上。旁边不远处，三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衣服半开露出瘦巴巴的肩膀和胸堂。还有两个男人，一个跪在三脚边按着她乱踢的脚，一个靠在柱子边哈哈大笑。 十三岁的少女，已经略知人事。 看到这幅场面，宁玉呼了好几口气也压不住上涌的怒气。 这他娘的还是人吗？ 七八岁的女孩都不放过！ 禽兽也没这样的！！ 不过还好，宁玉吐出一口气。 不算晚。 第3章 姑娘饶命 听到声音，破庙里的人不约而同都看过来。 在看到宁玉的一瞬，四仿佛看到了救星，挂着眼泪的眼睛水濛濛的亮，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玉姐姐……” 三仿佛没听到妹妹的哭声，只大喊道：“玉姐姐快跑！” 同时，伸手抱住了坐在她身上那男人的腰。 年纪，倒有情有义。 宁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男人们也看到了宁玉。 伏在三身上的男人哟了一声，看着宁玉的目光油腻腻的发亮，“这丫头长的好看啊。” “是啊！真好看！是我长这么大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吴三爷的妾都没她好看……” “那当然。”宁玉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自信。 男人们哈哈笑起来。 “要是卖去窑子的话，肯定比这两个干巴巴的丫头价钱好。” “最好在卖之前能……”一个男人捏着下巴，油腻的目光从宁玉脸上看到隆起的胸部，嘿嘿笑起来。 “玉姐姐你快跑啊！”三抱着男人的腰急喊。 宁玉看向三，“你跑哪儿去了？” 三被问的一愣，“我去找你了，没找到就回来……” “以后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听到……”三一怔，现在问题不是这个啊！ “玉姐姐你快走啊！” “美人似乎不把我们兄弟几个放在眼里啊？”坐在三身上的男人道。 “你们？”宁玉看着他，笑起来，如夏花璀璨迷人，几人被笑的晃了神。 “只敢欺负孩子的腌臜，恕我实在没办法放在眼里。” “呵！口气不啊丫头？”男人甩开三的禁锢站起来。 “胡说，我吐气如兰。”宁玉立马否定。 “……”我说的是这个吗？ 美人脑子是不是不太好。 男人似乎是几人里面为首的，他使了个眼色，其余几个男人纷纷上前将宁玉围住。 “你们是常郡逃过来的难民？”即使被人围住，赤裸裸的打量，宁玉也面不改色。 男人们对视一眼，“是又怎样？” “同乡啊……”宁玉点点头，嘀咕道：“遭此大难，还想着这档子事，也是厉害……” 后半句声音太低，没人听清楚。 “哈哈，看在咱们同乡的份上，哥哥们一定好好疼你。”为首的男人拨开包围圈走过来，笑看着宁玉。 常郡难民等于没有户籍。 死了也就死了，伤了也就伤了。 官府不会多管。 “真好啊……”宁玉捏了捏手，笑起来，“那就过来吧。” …… …… 半刻钟后，男人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叫唤。 宁玉站在中间，目光掠过躺在地上的几人，嘴角挂着笑意，眼中却有丝丝杀意溢出。 “姑娘饶命啊……” “求姑娘饶了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 “是我们有人不识泰山……” “求姑娘饶过我们这次……” “看着同乡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阿爹说过，恶人，当杀。 可是…… 怎么杀呢？ 宁玉挠挠乱糟糟的头发。 阿爹没说啊…… 她也没杀过。 红刀子进白刀子出？ 那她也没刀啊。 宁玉烦躁地踢了脚地上的人，声音里裹扎着滔天怒气，“喊什么喊，滚！” “姑娘饶……饶……饶……”滚在地上抱着胳膊腿哀嚎的几人“饶”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宁玉说的“滚”是什么意思，几人对视两眼止住嚎声，也不顾身上的伤，立马爬起来往出扑，“是！是是是，我们马上滚！谢姑娘饶……” “站住！” “以后不要再作恶，尤其不要欺负女孩子……” “是，是……” “姑奶奶放心，我们再也不敢了……” “玉、玉姐姐……”四扑过来“哇哇”直哭，眼泪鼻涕糊了宁玉一袖子。 “喂，哭就哭！别把鼻涕糊我衣服上！”宁玉大喊。 她可就剩这么一件衣服了！ 换洗的都没有！ 三抿了抿唇，站在旁边看着连滚带爬跑出破庙的男人们。直到他们融入夜色再看不见，她才收回目光笑起来。 “玉姐姐，你好厉害呀！”三扒拉好自己的衣服蹲下来，看着宁玉的眼睛亮亮的，“玉姐姐你刚刚“刷刷刷”那些是武功吗？” 三边说边比划。 “是啊，阿爹教我的。”宁玉挺挺胸脯，骄傲道。 “玉姐姐你能教我吗？”三问。 听到这儿，四也擦干眼泪，眼睛亮亮的，“玉姐姐……四也要学，打坏人……” “我没教过人啊……”宁玉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片刻后噘着嘴笑起来，“不过你们别丧气，阿爹很喜欢教学生的，等我找到阿爹，你们拜他为师，他肯定愿意教你们！”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 一时间，破庙里响起脆铃般的笑声，笑声散在夜空中，随风飘远。 到底是孩子，还是天真不知事的年纪，即便刚刚差点被凌辱，现在还能笑着畅想未来。 “咕——” 谁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 宁玉哈哈笑起来，“哦对，包子，快吃包子！” 宁玉从胸口掏出包子，隆起的胸口瞬间塌陷下去。 因为放的太久，包子已经凉透，可三人依旧吃的津津有味狼吞虎咽。 …… 虽说已经春日，可夜里到底还是有些寒凉。 看着两个丫头睡着，宁玉出去抱了些柴草回来生了一堆火，靠着柱子坐下。 不知道是因为刚刚打了一架活动了筋骨的缘故，还是因为刚刚提到了阿爹，宁玉现在头脑清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烦的她不行，最后干脆出去打拳。 打了一通拳，烦躁消散，心情舒爽。 宁玉看了眼破庙，火光昏黄忽明忽暗，三四正安然睡着。 宁玉左右走走拣了一棵树，三两下攀上去，靠着宽大的枝桠上躺下，璀璨夜空映入女孩眸底。 月亮圆圆，镶着几点星缀在夜空，如同以往在常郡山看到的一样。 可是宁玉知道不一样了。 她吃不到阿姐做的羹汤，也看不到阿爹偷藏的杂书。 常郡山遭此大难，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去。 阿爹…… 阿姐…… 你们在哪里呢？ 玉儿想你们了。 宁玉望着月亮瘪了瘪嘴，很快抬起袖子在眼睛上一抹，然后用两根手指将嘴角扯起来。 阿爹说过，女儿的眼泪是珍珠，不能轻易落下。 宁玉，不哭。 阿爹和阿姐会找到的。 一定会找到的。 常郡山也会回去的。 宁玉扯扯嘴角，努力扬起。 直到夜深露重，寒意涌入四肢百骸，宁玉才跳下树回了破庙。 第4章 衣冠禽兽 朝阳东升，阳光笼罩破庙。金色晖光透过斑驳枝叶缓缓晃动。 “啊嗯……” 宁玉伸了个懒腰爬起来，抖抖胳膊甩甩腿。不用早起练武背书，一觉到天明，真是神清气爽啊。 宁玉整理整理乱糟糟的头发，手滑下来落在腰间。 嗯？ 玉呢？ 宁玉落在腰间的手一顿，眉梢倏地拧起，随后双手快速地在身上游移。 没有…… 难道是昨天晚上打拳掉外面了？ 嗯，黑灯瞎火的，肯定是掉了没看见。 宁玉想着转身出去，在外面找了一圈，甚至都跳上树翻找了一遍，连树叶都没放过。 然而连系玉的绳穗都没有看见。 她蔫儿吧唧地回来，目光在破庙扫视一圈落在地上。 盯着地面看了片刻后她蹲下，手伸进铺在地上的薄薄的杂草堆里乱翻。 还是没有…… 我的玉啊。 宁玉再摸摸身上，顿了顿，又解开衣带，脱下衣衫褪下裤子，抖了又抖，甩了又甩。 还是……没有。 宁玉手中的衣服落在地上，拂动几根杂草。 她怔怔，赤身站着一动不动。 直到听到四迷糊的声音，才眨了眨眼，弯腰捡起衣服穿了。 昏昏噩噩懵懵懂懂之际，忽然福至心灵，随之一道年轻好听的声音砸在她心底，“喂！乞丐你回来！你的东西掉了！” 所以……玉是真的掉在那儿了？俊俏少年并没有骗她？ 宁玉越想越觉得是。 可都这么久了，也不知道玉还在不在。 会不会被少年拿走了…… 毕竟我的玉一看就是好东西。 宁玉抓抓地上的杂草，皱眉展眉，又皱眉。 算了，去看看吧。 尽人事听天命。 而且少年长的那么好看，穿的那么富贵，肯定不会昧下她的玉。 嗯，不会不会。 宁玉将三四叫起来，三人分着昨天晚上留的包子吃了。宁玉告诉她们要去找东西，叮嘱她们机灵点藏好之后，就拍拍衣服出去。 她走的极快，但目光却在地上寸寸搜略。 宁玉脚程不慢，即便还顺带着沿途搜查，还是很快就到了地方。 宁玉睁大眼睛，仔细地翻找，连一棵草一条缝都不放过。 找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有见着。 宁玉擦擦额头的汗坐在地上，盯着眼前的草发呆。 所以，少年是昧下了她的玉么。 宁玉扣扣地上的土，思绪渐渐飘远，穿透时光回到常郡山过往。 玉是她打就带着的。 她不是阿爹的亲生女儿，是阿爹从常郡山云崖下抱回来的。 阿爹是她的救命恩人。 有次听到阿爹说起她的身世，她还专门去云崖看了看，回来后揪着阿爹的衣服嚷：“阿爹阿爹云崖好高呀！我真的是从云崖掉下来的吗？那么高的崖我掉下来都活着呢！阿爹阿爹这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是不是是不是！” “……”惯于嬉戏说笑的阿爹突然严肃地看着她，看的她有点发怵。 “怎……怎么了阿爹，是我脸上有东西吗？” “……” “高崖落下不死并非你富大命大，只是因为有个妇人舍命垫背。玉儿，你要记住。你的生，是她用命换的。”阿爹沉默许久说道。 “唔……”宁玉咬着手指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那她是我母亲吗？她长什么样子？” 对于妇人，宁玉有好奇有感激，却无思念依恋，毕竟与她而言，妇人只是个没有丝毫印象的恩人，嗯……或许还是她的生母。 阿爹摇摇头，“我也不知，我到的时候那妇人已经回天乏术，可她即便如此也还牢牢地抱着你，你被她拘的呜呜哭着，我当时也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你弄出来。” “无论是不是你的母亲，都可以看出，那个妇人是极在乎你的。” “嗯，我明白了阿爹。无论她是不是我的母亲，我都会奉她为母，供她身后香火不断。” 阿爹点头，“救命之恩怎么做都不为过。” “那阿爹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比如……我的身世，我的家人？” 阿爹望着宁玉沉思片刻，“她看到我只说了一个字。” “说了什么？” “宁……” 所以阿爹猜测宁大约就是她的姓。而她身上又挂着块玉，还是材质不俗的美玉，再加上女娃长的粉雕玉琢。所以就起名宁玉。 宁玉不满，“阿爹你给我起名也太随意了吧！万一她说的是您，而不是指我姓宁呢？” “不姓就不姓，等你找到家人改了就是，喊啥喊？我总不能整天叫你喂喂喂吧？” “对了，那玉你可得收好了啊，将来你寻亲，玉可是关键。此等美玉，你的身份，只怕非富即贵。” “寻什么亲，麻烦！我这辈子就呆在常郡山，哪也不去！”宁玉赌气道。 “呵，怎么可能呢……”阿爹轻呵一句，目光落在窗外，渐渐变得幽远。 “怎么不可能，我还做不了自己的主了？还是说阿爹你烦我了！不想要我了？” 对于宁玉的叫嚷，阿爹并不多言，只道：“天命难违，万事皆有定数。” 这话说的宁玉一头雾水。 不过宁玉打定主意，不寻亲，不出常郡山。 虽然宁玉说着不离开常郡山。 可她到底还是在意的。 有谁不想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呢？又有谁不想知道自己的血脉、自己的姓氏呢？ 可现在玉丢了。 她的来处，她的姓氏…… 宁玉眨眨眼，揪下一只草叼在嘴里。 丢了也好。 宁玉想。 这样她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和阿爹阿姐生活在常郡山了，春天看常郡山遍山盛开的桃花，夏天跟着阿爹下水摸鱼，看着阿姐跟着萤虫翩跹而舞…… 常郡山山美水美，民风淳朴，还有有阿爹阿姐相伴，多好啊。 反正她长这么大，他们也没来找过她不是，那她还惦记什么？ 嗯，就这样吧。 宁玉吁出一口气，扬唇笑起来，很快嘴角又扯下来，有些懊恼。 早知道玉会丢，还不如拿出去当掉呢。那么好的玉，少说也得当几十两银子。 唉。 便宜了那个少年。 长的人模狗样，穿的体体面面，却偷她的东西。 呸！ 衣冠禽兽。 第5章 前路何方 宁玉骂人骂的起劲，忽见树后一只脑袋探出探进。 “谁？！鬼鬼祟祟干什么！”宁玉喝道，“出来！” 片刻后，那只脑袋颤巍巍地探出来，心翼翼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是乞丐吗？” “……”啥？ 她听错了吧？ 很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宁玉呼吸有些不稳，怒道：“你眼瞎啊！” 谁是乞丐！ 有我这么漂亮的乞丐吗！ 会不会说话？ 不会说话就别说！ 那人看了好她几眼，似乎确定下来，犹自点点头，又开口道：“你昨天是不是和一位公子在这儿打了一架？” “嗯。嗯？？你怎么知道？”宁玉一个怔神，旋即扑过去，揪着那人领子恶狠狠道：“我的玉呢！他是不是让你来送玉？！” 还算有点良心，知道还回来。 宁玉气息稳了稳，在心底默默对少年道个歉。 “不不……没……”那人被如狼似虎的宁玉吓得想后退，又因为被揪着退不了，只得不停将身体后仰，“没……不是……姑……姑娘，没有玉不是送玉。” 这个禽兽！ 果然昧下了她的玉！ 呸！ 亏她还道歉！ “不是送玉那他派你过来干什么！嗯？！”宁玉怒道：“挑衅我是不是！” “不……不是，姑娘……你听我说呀！那位公子跟我说，如果今天有一个乞丐来找东西的话，让我告诉他，想要东西的话就去王城找一个叫赵平的人。” “赵平……” “他还说什么了？”宁玉问。 “没……没了，就这些，那位公子就说了这些……”那人仰着脖子道。 “真没了？” “噢噢，我想起来了，他……那位公子还说，半个月之内你要是没去王城找他，东西他就典了。” 宁玉咬牙切齿：“他敢！” 真是……禽兽！ 不，禽兽也不如他！ “姑……姑娘，那位公子让带的话我都带到了，你能不能放开我呀？” 宁玉一甩手推开那人。 刚被松开，那人就一溜烟跑了，一边跑一边扭头看看宁玉。 好凶啊！ 吓死他了！ 这年头乞丐都这么横的吗？！ 是他老了？ 还是世道变了？ 早知道这乞丐这么凶，他就不该贪那几个钱！ 唉算了算了，话他已经带到了，至于这位乞丐去不去王城找不找那位公子那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看着那人跑远，宁玉搓了搓手盘腿坐下。 赵平…… 好的很啊！ 敢带着我的玉跑那么远，还叫我乞丐！ 还想典当我的玉！ 看我不扎人咒死你！ 宁玉恶狠狠地将手里的草根揪断，待她等找到那个禽兽……想到这儿宁玉提起的一口气吐出来，肩也塌下来。就算她跋涉千里赶去王城也没用啊，她又打不过他。他会乖乖把她的玉还回来吗？而且王城好远啊…… 要是扎人真能咒死他就好了。 哼！ 禽兽就是禽兽！ 功夫都比人好。 宁玉在心里骂一句，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灰杂草。 那还去不去王城呢…… 唉。 不去的话玉就没了。 去的话…… 好远呀！ 宁玉挠挠头。 好烦啊。 不开心。 宁玉揪了根草叼进嘴里，恶狠狠地咬几下吐掉，辨认清方向之后，双手拢在眉骨处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前方邈邈，曲折路一路蜿蜒不知通向何处。 …… …… 宁玉绕着缅城转了一圈，在摸到几两银子收到几枚铜板揣了几张饼子之后终于决定去王城。 反正这几天，她已经把缅城转了个遍，可丝毫也没有阿爹阿姐的消息。 而且在这儿她也没有用武之地，只能靠偷盗度日。还不如去王城呢！且不说王城诸事方便，消息灵通，说不定在那儿凭她一身本领能闯出一片天地扬名立万呢！ 这样的话都不用她找，阿爹知道之后肯定会带着阿姐寻过来呢！ 宁玉想着抿唇笑起来，目光亮亮，仿佛已经看到阿爹阿姐在前面招手。 她打了个呼哨，摸摸塞在胸前的一堆东西，愉快地甩着胳膊蹦蹦跳跳朝前走。 …… …… “三四！出来了出来了！” “玉姐姐……” “玉姐姐！” 两人从石像后面转出来，朝着宁玉奔过来。 “哎！”宁玉蹲下来，搂住奔过来的女孩们，笑着拉了两人坐下，将偷……拿来的食物分好。 几人吃过之后，宁玉道：“三四，我准备去王城。” “玉姐姐……王城……是哪里呀？”四歪着头，怯怯地问。 “王城就是一座城，一座比缅城繁华百倍的城！” 宁玉说完看向三，却见三脸色发白紧抿着唇不说话。 看到三神色，宁玉怔了怔，随即咧起嘴哈哈地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抬手将三乱糟糟的头发揉的更乱，“放……放心吧三，我既然答应你们姐姐照顾你们，就一定不会抛下你们的……我宁玉一诺千金！”说到这儿，宁玉收了笑看二人一眼，“不过……我们可能要很长一段时间很辛苦地赶路，你们要做好准备。” 三忙摇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玉姐姐放心，我和妹妹不怕苦的！” 四点头：“嗯嗯，四不怕。” “好。”宁玉扭头瞅瞅外边，太阳西斜，天色不算晚，但也不算早了，“先收拾收拾东西，今晚早点睡觉，我们明天早早出发！” “嗯！”两人应下。 虽说收拾东西，可走到现在她们早已经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了，也就几件破烂衣物，还有姑娘的牌位，很快就收拾好了。 收拾完之后，三朝宁玉这边看了好几眼。宁玉低着头拿根炭枝不知道在地上画什么，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她咬了咬手指挪过来贴着宁玉站住，声道：“谢谢你玉姐姐。” “嗯？”宁玉抬起头，一脸不解，“谢我什么？” 谢什么…… 谢玉姐姐你一路走来没有舍弃我们姐妹啊…… 谢玉姐姐你哪怕萍水相逢半饼之交也给予我们莫大关怀不离不弃。 三张张嘴没说出话来，最后摇了摇头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宁玉也呲牙冲她一笑。 第6章 我很聪明 月色朦胧，风吹过树木荒野呜呜咽咽，杂草枯枝哗哗作响。 破庙里，柴火正旺，火焰悠悠燃着，火光忽闪明明灭灭，偶尔啪啦一响。 地面铺着一层干草。 三四靠近火焰，睡在厚实的干草上裹着破烂衣服，蜡黄脸被火光映衬的有几分红润，不知梦到些什么，嘴角微微上挑，偶尔吧唧两下嘴巴。宁玉离火堆远些，隐在黑暗里看不清面容。 黑暗里，宁玉耳朵动了动，一双眸子霍地睁开，睡意如潮水褪散，眸光澄澈清明。她眼珠微微转动一圈，很快又闭上眼睛。 听着旁边的轻微声响，她在心底默默记着数。 一…… 二…… 三…… 四…… 五…… 在帕子捂上她口鼻之前，她猛地抬臂，以手为刀，准确无误地落在那人脖颈处，没有给那人半分反应的时间。 在那人倒地的同时，宁玉一跃而起，急速掠去扑向最近两人，一手一个，将二人砍晕。待制服这两人，其余两人也反应过来，哇哇叫喊着冲过来。 这两人有些拳脚功夫，宁玉费了点力气才将两人制服。 看着倒在地上的几人，宁玉侧耳仔细听了听外面的动静，才甩甩手腕呼了口气坐下。 打架的动静不，吵醒了睡梦中的三四。 三一骨碌爬起来，看见倒了一地的人大瞪着眼睛紧张地望向宁玉：“怎么了玉姐姐？这些人是？” 四打着哈欠坐起来，揉揉睁不开的眼睛，问道：“现在就出发吗？” “……” 三膝行几步到四身边，拽着她的衣服摇摇她，“出什么发啊快醒醒四！” 四搓搓脸，努力睁开朦胧睡眼，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差点哭出来，“怎……么了玉姐姐，这些……这些人……” 宁玉摇摇头，捏起掉在地上的帕子轻嗅了嗅，眉头蹙起，“他们想迷晕我们。” “迷晕……”三眼睛不由瞪大，“为什么啊？” “不知道。”宁玉道。 三张了张嘴又闭下。 火光映衬下，她看清楚了昏睡在地上的男人们的脸。有三张脸是昨天那些男人，其中一个就是欺负过她的那个坏叔叔。 还有两张是不认识的脸。 宁玉垂眸看了眼火光，思衬片刻领着两娃将几人拖过来放在一起，然后扒下他们的衣服，将他们捆起来。 捆好之后拽了拽，还挺结实。 宁玉满意地拍拍手，挨个踹醒几人，而后抱着胳膊站在几人面前，嘴里叼根枯草。 几人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肤白貌美的女孩子站在面前，火光映衬下，仿佛仙子落在人世。 仙子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走过来，站定在几人面前俯视着他们，眼神有几分鄙视。 “说说吧。”仙子开口，声音脆脆如珠玉叮咚坠下。 “啊？”一人呆呆望着宁玉。 “啊什么啊？”宁玉踢那人一脚，捏着帕子在他面前晃晃，“为什么要迷晕我们？” 宁玉说完想了想，学着阿爹坑蒙拐骗时高深莫测的模样，补一句：“劝你们一句，不要试图搪塞糊弄过去，我不傻。”我聪明着呢！ 三踮脚拽拽宁玉衣袖。 “怎么了？”宁玉回头，胳膊也垂下来。 “玉姐姐，他们三个是昨天晚上的人……”三先指指后面三个，又指指前面两个，“这两个不认识。” 宁玉回头，看看后面三人，果然有些眼熟。 “是你们啊……” 来寻仇的啊。 真麻烦。 早知道会这么麻烦，还不如昨晚拿根绳子勒死。 宁玉左手拍一下右手。 阿爹说的对，对坏人就不能手软，当杀则杀，坏人就像蛇，你一时手软他转头就能咬你一口。 宁玉手在裙子上蹭蹭，烦躁地踢两脚地上的杂草。 也不是她想手软，她是……不太敢杀人啊。阿爹也是，就跟她纸上谈兵，也没教她实战过。 “不……”一人急忙否定，否了一半又停下来喊了声“对！”，随着这声“对”落下，他似乎找到了什么依仗，高高扬起了头颅，将鼻孔对着宁玉，“就……就是我们！我……我告诉你，你……最好识相点放了我们！我……我们现在可是王老爷的坐上宾！” 好……好凶啊！ 吓得宁玉思绪顿时消散，顺嘴接了一句，“王老爷是哪位。” “你竟然不知道王老爷？王老爷可是……” “王老爷就是……” 三人同时开口，叽里呱啦吵得宁玉脑壳疼。但也算知道了王老爷是何方神圣。 缅城的一个土地主，和当地官员世族都扯着关系，还挺厉害，就是有一点年纪大，又好色。 “听起来挺厉害呀。”宁玉毫不走心地夸赞。 “那当然！” “唔……”宁玉歪歪头，好奇出声：“这么厉害的人，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哼，那……那当然是我们福运当头！我们……” “你一定想不到……” 他们说的纷乱烦杂，宁玉总结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昨天晚上他们几人从这儿出去之后，机缘巧合给攀上了当地土地主王老爷，知道王老爷好色立马就把她卖给了王老爷。 宁玉叹一口气。 总是有人觊觎本姑娘的美貌哎。 烦。 真烦啊。 长的太美也是一种负担。 “奉劝姑娘一句，最好放了我们，免得得罪老爷。”前面会功夫的人道。 宁玉不懂就问：“得罪你们老爷会怎样？” “得罪我们老爷……” 另一人撞了那人一下，撞断了他的话，笑道：“姑娘是常郡山来的吧？” 宁玉点头，“对啊。” “这些日子……没吃过饱饭吧？” 提起这个宁玉就满心满肺的火气。 “知道你还问！”宁玉一脚飞过去，踢的那人嗷嗷叫。 “姑……姑娘！”那人咬着牙，努力挤出一抹亲切和蔼的笑来，“你想不想吃饱饭。” 宁玉又一脚飞过去，“当然想了！” 谁不想吃饱饭？哪个常郡山逃难出来的不想吃饱饭？！ 那人被宁玉踢的直抽冷气，“你……只要姑娘去了王府，吃饱饭算什么！姑娘不仅可以吃香喝辣，还可以穿漂亮衣服。” “这么好？”宁玉问。 第7章 生而为人 看宁玉这反应，那人大喜，姑娘就是姑娘，再厉害也是个姑娘，三两句就哄好了。 他看着宁玉，脸上的笑更加亲切和蔼，“当然了！不仅姑娘，还有姑娘的妹妹们。姑娘先解开我们，我们这就领姑娘去王府吃香喝辣的去。” “……” 一时万籁俱寂。 宁玉指指自己鼻尖，“我看起来很傻？” “不是姑娘……” “闭嘴。”宁玉给他一记窝心脚，“真把我当傻子，嗯？” 几人被绑成个球，宁玉这一脚踢的太用力，那人一倒，几人滚成一团。 “啊……” “疼疼疼……” 球滚了一圈，被柱子挡住。 场面颇为滑稽。 宁玉叉着腰哈哈笑起来，三四也在一旁抿嘴笑起来。 阿爹说过，侠士当扬善抑恶替天行道。 夜色正深，宁玉想了想，既然这些人撞她手里了，那她就应该替天行道，还有那什么王老爷，欺负别的女孩儿不说，竟然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不除了这个祸害，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嗯，不就是杀人嘛。 我可以！ 宁玉握一下拳。 宁玉转头看向三四，“你们先出去，在外面等等我，我很快出来。” 三点下头，拉着四出去。 看着两个丫头扶着门框跳出去，宁玉蹲下来，笑出一口白牙，道：“问你们个事。” “……”我们不想答。 “别跟我摆这幅表情。”宁玉身子前倾，脸凑到一人跟前，眸光闪亮，笑容璀璨。她学着阿爹威胁人的语气，欢声道：“劝你们乖乖回答哦，如果非得逼我撬开你们的嘴，估计不太美好。” 女孩眉眼精致，笑起来更添几分娇俏，却让几人头皮发麻。 这他娘的是十三四岁的姑娘吗？荒郊野外的，该不会是只鬼吧！ “欸，你们帮你们那个什么王老爷坑骗了多少姑娘啊？” “……” “不说啊……”宁玉悠悠站起来，目光在那人身上转一圈，一脚踩向那人裆部。 “啊——” 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坐在地上的三四被吓一跳，霍地站起来，四拔腿就要进去，三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 “里面……有人喊。” “玉姐姐没有让我们进去，坐下。”三拉着四坐下。 …… …… 听完几人七零八落的叙述，宁玉怒气滔滔，血液都沸腾起来，恨不得将那什么王老爷碎尸万段。 真是禽兽！ 根本不把人当人啊。 这些年玩死了不下二十名女子，还有那些因为不从而被他逼死的女子，以及被他玷污的，还有被迫留在他身边的，林林总总算下来，他这些年糟蹋了不下于百名女子。 不仅如此，还有因为贷租还不上而被逼的家破人亡的商人佃户。 他娘的！ 宁玉一拳捶在柱子上，柱子微晃，土灰哗啦哗啦掉下来，扑了宁玉一头一脸。 “咳，呸呸……”宁玉挥着手后退几步。 此刻宁玉满脸土灰，唯有一双眼睛黑闪闪的亮。那双眼睛里盛着滔滔怒气，怒气中又夹杂几分无语。 “……”有点想笑。 好像不大合时宜。 鼻青脸肿的男人看看宁玉，低下头忍住。 空气沉寂片刻。 “缅城的官府是摆设吗？让你们如此放肆。”宁玉开口，看向几人。 几人现在个个鼻青脸肿，严重的眼睛都看不到缝儿。 不心对上宁玉视线，男人身子一抖，感觉某处又泛起阵阵疼意，他颤着声音乖乖答道：“老……老爷每年都会给官府送不少孝敬，对于老爷所为，官府向来是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呸，这种贪官就该浸猪笼！”宁玉磨牙。 “……”浸猪笼是什么鬼？ “朝廷是死了吗？就任由这种贪官称霸一方？！” “官官相护，地方如此，大概朝廷也是如此。”一人叹口气。 听到此人言语，宁玉不由多看他一眼。 “你还挺有见识。”宁玉夸赞一句，吓得那人立马缩起脖子闭嘴。 “不过有见识也不能留你。”顿了顿，又道：“冤魂总要有人祭奠。” 宁玉看起来不似说笑，几人目光渐渐惊恐起来。 她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啊！怎么敢！ 一人忍不住喊道：“你……你要杀了我们？！” “杀人犯法的！” “你跟我讲杀人犯法？”宁玉忍不住笑起来，“你们坑害无辜女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杀人犯法呢？” “倘若今日在这里的人不是我，恐怕现在已经被送到了你们老爷榻上了吧？你们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件事犯不犯法，怎么不想想这个要被你们坑害的弱女子，会不会死呢？” “还有你们。”宁玉素指点向后面三人，“昨日善心放了你们，结果你们今日就带人过来，真是……” 宁玉摇摇头，“真是不知悔改。” “生而为人，要学会善良。” “既然你们学不会善良，那我就送你们上路。” “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宁玉慢步走过来。 “不！我不想死！” “求求你姑娘，你饶了我，我以后真的不敢了……都是，都是我大哥逼我的……” “对对，徐六逼的！是徐六逼我们的，我们并不想欺负人的……” “放心，好兄弟一起上路，黄泉路上再团聚。我会让你们兄弟几个整整齐齐的。”宁玉拎起帕子。 前面一人镇定一些，他撑起气势冷眼看着宁玉，斥道：“你真以为杀了我们，你能活着走出缅城吗？” “我家老爷可不是吃素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宁玉弯唇一笑，恍如千树花开，“别急，你们老爷很快就来。” 宁玉不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弯腰用帕子将几人按晕。 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杀？ 宁玉站在几人面前琢磨会儿，走过去从神像面前拿起一个破旧的香炉。 “神佛见谅，我此行是为民除害。” 说完宁玉一鼓作气，抡着香炉冲过去下猛力砸向几人，砸完探探鼻息，有气儿的再补两下。 喷出来的血溅了宁玉一脸。 血水冲刷着土灰流下来，滴在地上。 第8章 替天行道1 见几人死透了，宁玉聚起的一口气散掉，扔掉香炉瘫坐在地上，握着自己发抖的右手，微喘几口气。 原来，杀人是这种感觉啊…… 鼻翼间萦绕着血气，让宁玉有点犯恶心。不过，现在还不到歇息的时间。 宁玉忍着恶心站起来。 此等恶行，当公之于众。 没有纸笔，宁玉扒掉一人的白色里衣，扯下一块布，蘸着淌在地上的血写下一份诉状，罗列着王老爷斑斑罪名。写完又扯下一块布，罗列下缅城知府的罪状。 一共书写三份。 写完之后将血书心叠好，揣进怀里。 宁玉走了几步，想起来什么，转头折回去在几人衣服上身上一通乱摸。 哈，出来行凶还带着银两。 真好。 便宜我了！ 宁玉欢快地将几人身上的银两搜刮出来，塞进自己胸口，拍两下。 她装好银两，抽出一截燃火的木棍，将火堆拨散。看着火焰点燃干草蔓延开来，宁玉转身举着火把大步走出破庙。 — 看着宁玉顶着一脸血出来，三四吓一跳，迅速围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玉姐姐？” “怎……怎么了玉姐姐？” “我没事。”宁玉摇摇头蹲下来，“三四，玉姐姐现在要去做一件大事，你们去城北那棵大槐树底下等我。” 说完顿一顿，在胸口掏半天，将所有碎银都抓出来，顺带着几张饼也交到三手里，“如果天亮我还没回来，你就带着四趁着士兵换岗时间先出城，在城外的难民棚子里等我。” “记住，在难民棚子里，财不要外露。” 四张张嘴想说什么，被三给制止了，她揣好宁玉给她的饼子和碎银，一句废话都没有，“玉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 那股子扑鼻而来的血气，她早就闻到了，她知道玉姐姐不是一般人，现在肯定是真的要去干一件大事，自己帮不上她忙，就尽量做到不拖她后腿。 “嗯。”宁玉站起来，拍拍她的肩笑道：“快走吧。” 三点点头，忽然扯下一截袖口，塞进宁玉手里，“玉姐姐蒙着脸，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你。” 宁玉一愣，随即笑起来，“嗯。” 看着两个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宁玉扬手，火把从手中飞出去，落在庙门上。 干朽的木头一遇到火就燃。 一时间，火光冲天。 宁玉的目光被火光衬得幽暗。 她转身，拂花踏叶，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 …… 这几天宁玉早已经把缅城转了个遍，听到看到的不少，像王家这种当地旺族，自然是知道一些的。 不少常郡难民都会到这种旺族来寻找生计，尤其好多人，打听到王老爷好色，会将自己的女儿卖进去。 双方你情我愿，宁玉也就远远看过几眼。 宁玉摸着黑，避开敲更人，很快来到一座大宅门口。大宅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王宅”二字，字迹遁劲内敛，一派古朴之象。她绕着大宅走几圈，挑了个隐蔽偏僻的地方，两三下攀上去。 宁玉骑在墙头仔细观察了下王宅内里，掏出三给的布片，甩了下展开，蒙住嘴脸。 想着王老爷是一家之主，肯定居主宅。宁玉就没去别的地方，直奔院落最中间的主宅而去。 夜风呼呼，吹得窗杦哐啦作响。 宁玉提着气，避开敲更的和巡夜的，贴着墙往主宅掠去。 主宅内烛光摇曳。 宁玉贴着墙站住，屏住呼吸心翼翼将窗户推条缝儿。 隔着华美奢侈的屏风，朦胧可以看到，一个肥胖的半老男人正在闭着眼靠在太师椅上，手边放了不少美酒菜肴，旁边有两个婢女跪在地上给他捏着腿。 宁玉曾远远看见过王老爷一次，就是如此形态。 都这个时辰了，怎么都不睡觉？ 宁玉皱皱眉，有几分焦灼，她还得去一趟知府后院呢。 这两个丫鬟哎。 坏她大事。 难道得等到明天晚上再去知府大衙？ 经过此事，知府必定会加强戒备，到时候怕不好下手。 不行。 今晚必须结束战斗。 宁玉握一下拳头，耐住性子。 宁玉耐心看了会儿，放轻手脚将窗户推大些，心翼翼地跳进去。 因为风吹得门帘窗框呼啦作响，宁玉落地那点轻微声音根本没人能听到。 宁玉贴着墙扯下面巾，轻轻吐出一口气屏住呼吸，摸出那两方下了迷药的帕子，绕过屏风挪过来。 宁玉轻手轻脚挪过来跪在两个丫鬟身后。两个丫鬟低垂着头在打瞌睡，但拳头还是稳稳地落在王老爷肥胖的粗腿上，一下一下，力道正好，不轻不重。 厉害啊！ 宁玉简直叹为观止，她认真看几眼，抬手将两个丫鬟蒙晕。一手扶住一个，慢慢放倒在地上。 “以为我睡着了就可以偷懒了？贱坯子。”王老爷眼睛都懒得睁，一脚踹过去，踹的地方正是之前丫鬟跪坐的地方。 一脚踹空，王老爷不满地蹙蹙眉，眼睛并没有睁开。死丫头，明天赏到芙蓉居，让那帮猴崽子好好玩玩。 想着，王老爷就不由想到以往在芙蓉居看到的画面，霎时感觉自己血液都沸腾起来，下面也涨得发疼。 晚饭时他可是喝了一整碗鹿血呢！ 话说，这钟罗和九六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也没把人带回来？以前挺利索啊。是路太远了？俩废物…… 徐六说，那丫头美的跟仙女似的，他屋里的女人没一个能比上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个美法。 王老爷“咕咚”咽口唾沫，越发饥渴。不行，他现在就得去暖香居一趟，那个仙女丫头明天再消受吧。 王老爷难耐地睁开眼睛，面前悬着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王老爷差点吓尿，高涨起来的情绪也一下子瘫软下去。一声“来人”还不等喊出，就被堵在了嗓子眼。 宁玉抬腿压住他的身子，一手捂着他的嘴，一手抬起，整理整理头发抚在鬓角，笑吟吟开口：“王老爷，我美吗？” “……” 王老爷“唔唔”几声。 你他娘的有毛病吧，大半夜翻进来跟我说这个？ 还顶着满脸血！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 第9章 替天行道2 “唔，差点忘了王老爷没见过我呢……”宁玉叹口气，捂在王老爷嘴上的手往下用力，“悄悄告诉你哦，我就是老爷今晚要的美人～” 王老爷眼睛瞪大。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宁玉顶着满脸血污笑起来，活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独一双眼笑意涟涟，流光溢彩。 好美的眼睛。 徐六果不欺我。 王老爷神思一怔，然而不等再细看就被憋的乱扑腾起来，但因为被宁玉按着，并没有扑腾出多大动静。 他“呜呜呀呀”地喊，期待外面的人能听到，却发不出多大声音，更不可能在这风声呜咽的晚上传出去。 “下了地狱，记得跟那些枉死的冤魂道歉。”宁玉依旧笑吟吟，她看着王老爷双眼圆瞪，惊恐地看着她，渐渐扑腾不动。 宁玉怕他没死透。 从桌子上摸起一把割肉的刀，插进王老爷胸口，一时血喷如注。 “嚯，还挺锋利呀！”宁玉抽出刀在王老爷衣襟上蹭蹭，擦干净刀上血迹，在手上旋两圈，插进那把镶金的鞘里，塞进她胸口。 确认王老爷死的不能再死之后，宁玉提笔蘸着王老爷的血在地上写下几个大字。 “替天行道！” 正事办完，宁玉照例搜刮一番，王府珍宝多，但宁玉怕拿太多不方便，就从捏了几块碎银金块，照原路出去。 …… …… 王府角门，徐六正在搓着手踱步，时不时翘首往南看看。 “怎么到现在了还没回来呢？不应该啊，路虽远点，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啊……”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呸呸呸，想什么呢，虽然那乞丐有些身手，可王老爷还派了两个护卫呢，乞丐再厉害还能打过人家专业的练家子……” 徐六一边瞎转悠，一边嘀嘀咕咕，嘀咕到最后摇头失笑。 “真是想太多……” 徐六摇着头搓搓手，走到墙根停下。刚靠着墙站定，面前就飘下来一个人影，借着月光可以看到那一身血。 “鬼……鬼……” 听到声音宁玉迅速转身，大步掠去堵住那人的嘴。 待看清那人模样，宁玉一愣，随即大喜。 意外收获呀！ 原本还以为得找找呢。 看着面前的人眼睛瞪大，宁玉笑起来，不等那人再反应，就抬手扭断了他的脖子，顺手将他拖去靠着门框坐下。 好了，这下一家人整整齐齐赴黄泉了。 我真是个说到做到的好人。 宁玉拍拍手站起来。 夜色里，宁玉浴着一身血，在街道极速穿行。 她在和时间比赛。 必须赶在天明前结束战斗。 不然怕会有点难办。 …… …… 宁玉骑在知府大衙的墙头晃着腿，目光在院落间穿梭。 知府后院这构造有点别致哎，她有点看不懂知府会住哪儿。 唉。 好烦啊！ 算了，先下去。 船到桥头自然直。 宁玉一个纵身落下去。 宁玉转悠一圈，知府后院一片漆黑，偶有稀疏几个侍卫穿行巡夜。 好歹是个知府，后院的防护怎么这么松散？ 这怎么能行呢。 也不怕招贼。 看着渐渐发白的东方，宁玉琢磨着这么瞎转悠也不是个办法，还是逮个人问问。 嗯，就更夫吧。 一个人好控制。 宁玉骑在树杈上，繁密枝叶挡住她的身影，她微阖眼，听着周围动静。 她从听觉就比常人敏锐，在黑夜，她的耳朵比眼睛更好用。 树下发出轻微动静。 宁玉瞬间绷紧身子，眼睛也倏然睁开。 这么快？ 宁玉按着树干往下看。 树下站了个人。 看身形是个男人，衣服披在肩头，不是更夫，看样子是个仆从。 男人正站在树底下嘘嘘。 宁玉准备跳下去的脚一顿，这个时候……似乎不大合适啊，算了，还是让他先解决人生大事吧。 仆从嘘的时间有点久。 宁玉等的不耐烦，跳下去，落在那人身后。 那人听到动静扭头，不等他转过来，宁玉已经抬手掩住他的嘴鼻，而后锋利的刀抵着他的脖子。 危险突如其来，那人被吓得不轻，一时忘了动作，剩下的全落到了裤子上。 一阵尿骚味扑面而来，熏的宁玉皱了皱眉。 宁玉压着刀，将他的头往低带带，贴近自己，“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话。” 说着，宁玉手上微微用力，锋利的刀刃划破皮肤。 “唔唔……”那人拼命点头。 疼！ 血……血好像流出来了！ 他不想死！ 他还年轻！ 老娘给他从老家捎来的桃梨酥他还没吃呢！ 宁玉手上力道略松了松，她靠近那人耳边，压着声音道：“知府住哪里，带我过去。” 那人还没迈开步，宁玉又开口：“别给我耍花样，否则……” 宁玉又将刀压深几分，血流下来，滑进那人衣襟。 “唔唔……”那人忙摇头，努力往后缩，避开刀刃。 他哪敢！ 那刀刃就贴着他的脉搏，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他可不想死！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就出来撒个尿，怎么就遇到这档子事？ 早知道他尿裤裆里也不出来。 呃……现在好像尿也撒了一裤裆。 唉，胁迫人也不知道等他撒完尿，太没人性了。 也不知道知府大人得罪谁了，被仇家追过来。 可怜他了。 男人被宁玉胁迫着，贴着墙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 “哈啊……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休息了，好困啊……” “是啊……哈……他娘的，只有巡夜看城门这种累活搁给咱们哥几个，巡城站大衙都是他们，结果月俸连一个二等丫鬟都不如，唉！” “嘘，声音点，也不怕被人听到告诉大人。” “就是，好歹咱们每月还有一两半的银子拿呢，就知足吧！” 有侍卫走近，一边巡视一边打着哈欠低语抱怨。 听着侍从走近说话，男人眼睛一亮，然而还不等有什么动作，刀子就压进皮肉几分。 幽灵般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别搞动作，我的刀更快。” “……” 那人眼底的光瞬间被浇灭，哆嗦着身子带路。 “你是说知府就住这里？”宁玉压着声音问。 “唔唔……”那人狂点头。 我已经带到了，快放了我吧！ 求你了！ 有什么仇有什么怨都去找知府大人吧！ 我只是一个倒夜香的！ 第10章 替天行道3 宁玉一个手刀，砍晕男人，将他拖到廊下，拽下外衣塞了嘴绑了手脚。 宁玉摸进房间。 帐子拉着，桌边熏香缓缓升起，飘入芙蓉香帐。 一派岁月静好。 可这岁月静好他并不配。 那就到此为止吧。 恶人天若不收，她来收。 能收几个是几个。 宁玉心翼翼走过去，掀开一角，一对衣衫不整的男女睡得正香。 宁玉没见过知府，她琢磨琢磨，先用帕子按住女人，按了会儿确定她吸入迷香之后收回手。 男人侧身躺着，油腻的头发披盖在侧脸上，看不清面容。 她用刀鞘拨开盖在男人面上的发。 “哼哼，卿卿别闹……”男人翻个身，一把握住宁玉的手，又沉睡起来。 “！！！” 操！ 谁准你握我手了！ 宁玉反手一刀划破男人手背。 骤然的疼痛让男人清醒过来，映入眼帘的一张满是血污的脸。 男人吓得不轻，三魂飞走两魂。 男人多年身居高位积威已久，胆识自然高于常人，很快就清醒过来，怒斥道：“大胆！” 正欲喊人，刀抵住他的脖子。 “别动。”宁玉身体微微前倾，刀压进几分，“我这匕首虽，却很锋利，不怕死可以试试。” “你……”男人吸几口凉气，强自镇定：“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谁呀？”宁玉歪了歪头，从善如流。 这也正是她想问的。 虽说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再确定一下更好，不然滥杀了可就是她的罪过。 “我……本官可是缅城知府！”喊完这句话，男人仿佛找回些底气，姿态也高傲起来，他冷声道：“刺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劝你最好束手就擒，说不定本官心情好能饶你一命。” 宁玉笑起来，眸光闪闪发亮。 杀的就是你啊！ “知府大人别生气，女子有事与知府大人商量。”宁玉身子往前，刀刃划破皮肤，血珠滚落下来。 “……” 知府咽口唾沫，汗滴从额头滑下来，底气也似乎被抽空，他脖子努力往后压，强扯出一抹笑，“好……好说好说……” “我想取知府狗命，不知可否。” “你……” …… …… “砰砰砰！” 还未破晓，府衙大门就被敲得震天响。 “啊哈，谁呀……”一个衙役打着哈欠披上外衣，从门房出来开门，“敲什么敲？知府大人还未起身，有什么冤诉什么苦，辰时再来。” “不行！出大事了！”来人拽着衙役嘶喊。 “再大的事还能大的过知府大人睡觉？去去去，赶紧回去，辰时再来。” “不行！王老爷！我是王府的，我们家老爷被人杀啦！”来人摇着衙役袖子嘶喊，声泪俱下，“血流了一地！都淌到外面了！” “杀了就杀……什么！你说你是王府的？王老爷死了？王老爷怎么……真的假的？”衙役瞪大眼睛，一甩袖子，“嘿呀！你怎么不早说是王府！这么大的事儿……” “你等着，我这就去禀报大人……”衙役转身就跑。 王老爷可是知府大人最大的钱罐子了！ 现在，钱罐子碎了！ 这可真是大事！ 知府大人怕得伤心好几天。 他们也要跟着倒霉了！ 唉。 话说这王老爷得罪谁了？怎么突然就被人给杀了？ 缅城还有不惧强权豪族的人？ 衙役跑太急没留意，转弯时撞到人身上，那人被撞的一个屁股墩，摔坐在地上。 “嘿老何，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衙役看着那人一脸愁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甩了下手“哎呀”一声，又急跑出去。 “嘿……”那人站起来，揉揉屁股，往前追几步，“抢孝帽的也没你这么急！我倒要看看你能有啥急事？” 衙役一口气跑到知府院子，刚进院门，一股子血腥味扑面而来，衙役大惊，几步冲进去，正好瞧见一抹身影从墙边滑过去。 “什么人？！”衙役喝道。 衙役声音刚落下，身影已经消失在墙角。 “！！！” “快来人！有刺客！！”衙役大喊。 被衙役撞过的人跟了过来，这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吓得他失魂，一时间呆滞住，被衙役的喊声惊回了神，也跟着哇哇大喊起来。 巡逻的侍卫和当值的官差从四面哗啦啦涌过来，“怎么了老何？喊什么？” “有……有刺客！去那边了！”衙役指向身影飘过的地方。 “刺客？”侍卫官差对视几眼，领队的打个手势，迅速领着侍卫朝衙役所指的方向追去。 管家也被震天的喊声吸引，边套着外衫边赶过来，“怎么了？大清早的你们乱嚷嚷什么？也不怕吵醒了老爷罚你们？” “刘管家……”衙役抖着身子看向管家，手指指向面前的房间，“有刺客进去大人的房间……” “啊？”管家大惊，冲着房门跑去，“老爷！”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上。 房门打开，血腥味更浓。 鲜红的血水顺着知府的身体流淌滴落到地上，汇成溪。地上有四个血红大字：“替天行道。” …… …… 东方破晓，新的一天来临。 阳光洒下来，落在缅城城墙上，仿佛渡上了一层金银。 城门前，守城兵士合力落下门栓，沉重的城门“嘎嘎吱吱”打开。进出城的百姓商贩纷纷乖觉排队，等候检阅。 原本在缅城，出入城是不用检查的。自从常郡难民涌过来，缅城知府就设置关卡，进出城都需接受盘查。与此同时，缅城还增设了入城费，只有交了入城费的百姓才能领取入城证入城居住，凭借入城证，可以在缅城随意往来，也可以在缅城内寻找活计。 此政令颁下，常郡难民偷溜进来也没用，和留在外面并没什么不一样，若要非说个不一样，那就是死法不一样。一个是曝尸荒野，一个是饿死街头。 人一旦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与野兽无异，礼教律法还算什么？ “迎上去是死，缩回去也是死，倒不如吃顿饱的！” “就是，我可不想做饿死鬼。” “拼了！” “宁死于刀枪之下，也绝不饿死！” 饥民聚众闹事，撞开守城兵士冲进缅城抢粮，官府被逼的焦头烂额，就是不肯开仓放粮。 最后一纸文书调来兵马。 一方是武器精良的士兵，另一方是饥肠辘辘的难民。二者对上，立分高下。 官兵出面杀了一批暴民后，余众被震慑到，不敢再轻举妄动。动乱很快就被镇压下去，知府为此大摆筵席，广邀豪门老爷，听众人吹捧自己，为自己歌功颂德。 筵席三日，连府衙门口的杏树都泛着酒香。 正所谓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 血水流入护城河里，染红了半条河。尸首被扔到山野任由秃鹫野狗分食。 血腥气经久不散。 有善心人不忍，在城门口支起来一口大锅散粥，粥水虽稀，但也能勉强吊着人命。有一口饭吃，闹事的人渐渐变少。不用府衙出钱出粮，知府大人也乐得逍遥，就由着他积德行善赚取美名。 第11章 逃出生天 虽说进出城需要检阅，但也并非所有人都需要检阅，比如这边这个拉货的，给了换岗过来的兵士半块银子，就被直接放行了。 缅城就是这样。 只要腰包足，杀人放火也无妨。 不远处的大槐树底下，一个女孩专注地看着城门口，将一切尽收眼底。 另一个女孩正焦急的左顾右盼。 “走吧。”三站起来，拽起四。 “姐姐，玉……玉姐姐还没回来呢！” 三望一眼还未完全开张而略显冷清街道，收回目光看一眼差不多换岗结束的卫兵，咬牙道：“玉姐姐说了，卫兵换岗就走，不必等她！” “姐……” “你走不走？”三抱着包袱，垂眸隔着布料摸摸里面的牌位，扭身走过去。 “姐……姐？”四再望望街道，咬咬唇转身跟过去。 “停停停，谁家的娃儿？赶紧回去，跑这儿来倒什么乱？”兵士用长矛拦住缀在一对中年夫妇身后三四。 蒙混被发现，四吓的脸都白了，她紧紧地拽住四的后衣襟。 三倒是镇定多了。 既然别人可以给钱买路，她自然也可以。 她很聪明，并没有直接掏一整块银子，她东摸西摸，磨磨唧唧地将宁玉给她的零散铜钱摸出来，踮脚放进卫兵手中。 “叔……叔叔，我只有这些钱了，都给你，求求你让我出城吧……” 兵士攥着并不多的铜钱有几分无语，“行了行了，赶紧回家去，叔叔没空陪你玩。” 说到家，三“哇”一下哭了，“没有家了！我和妹妹没有家了……” 四也跟着哭起来。 两人哭的情深意切。她们是真的没家了。常郡遭难，父母不要她们了，姐姐病逝路途。宁玉对她们再好，也不是那个与她们血脉同宗从照顾她们长大的亲姐姐。 三哭的打嗝，却也不忘将该编的故事继续编下去，“姐……姐姐睡着了！我们叫不醒她，她……她昨天晚上说……说让我和妹妹今天早上……出城，去乡下大伯家……” “叫不醒？怕不是死了吧？” “应该吧？” “好好的人怎么会死呢？病死了？” “家里大人也没发现？” “看这样子，家里怕是只有姐妹三人……” 四周有窃窃的议论声传来。 “姐姐说，她宁死也不去王府……”三适时插话。虽然宁玉后面将两人赶出去了，但前面她还是听到一些，是那什么王老爷要欺负玉姐姐。 三毫无负担地将锅扣在那什么王老爷头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周遭人心中了然。 王老爷好色，喜欢强抢民女，这一点缅城百姓众所周知。 姐姐怕是不愿失贞自杀了吧。 临去前还安排好妹妹的退路。 真是个好姐姐啊。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可叹，可叹！ 周围人或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目光，但更多的人是同情。 他们同情那个姐姐，但更同情这两个丫头。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这么的孩子，就要寄人篱下了。 也不知道她家大伯愿不愿意平白养两个姑娘，要是不愿意的话，唉…… 有人实在同情丫头的遭遇，红着眼睛走上前来，商量道：“周领卫，丫头这钱您看够不够？不够我再添点。” 周领卫垂眼，掂掂手中铜钱，让开地方，不耐烦地挥挥手道：“行了行了，今儿算我晦气，走吧走吧。” “谢谢叔叔。”三擦干眼泪，向周领卫鞠一躬，又转身向四周人鞠一躬，“谢谢各位叔叔婶婶、大伯大娘。” 道完谢，三摸摸包袱，牵着四，一步三回头地走出城门。 …… …… “快！这边！” “在那边！追！” 一队侍卫沿着巷口呼呼啦啦地向前冲去。 脚步声渐远。 直到人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染坊门口的大缸里，一只头顶着木盖露出来，湿漉漉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呼……” 吓死她了。 宁玉松口气，撑着缸沿，从缸里跳出来。 身上湿哒哒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她脚边汇成一条溪。 宁玉照着水面，掬起一捧水将脸上未冲掉的血污洗干净。 嗯。 这样才美嘛。 宁玉对着水面，左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笑眼吟吟。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 她应该怎么出城呢？ 他们好像有人看到她了哎。虽然她蒙着脸，且血污满脸，形容不清，但她身形不会变，尤其这身破烂衣服。 宁玉双手叉腰，目光转悠一圈，看向染坊，唇角勾起来。 那就在出城之前，再偷一次东西。 宁玉悄悄溜进染坊。 架起的竹竿上晾着五颜六色的布匹，宁玉在中穿行，很快走进内院。 天色尚早，染坊还没什么人。 宁玉听着墙角，找了间没什么动静的房进去，乱翻一通，找了件麻布衣服换上，用帕子将头发绞干，摸只梳子梳理下乱糟糟的头发。因为长时间营养不良，原本油亮乌黑的发变得干草一样。宁玉撅撅嘴，胡乱将它编成一个大辫子垂下来。 收拾好之后，宁玉弯下腰，对着矮柜边的铜镜照照，她鼓鼓腮帮子，又撅撅嘴，最后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镜中人也跟着她笑起来。 唉，我怎么这么好看。 照完镜子，宁玉心满意足地出门，将自己的破烂衣裙团吧团吧扔进大染缸。 走到门口，宁玉倒退几步，抬手摘下挂在门栓上的，一只并不算漂亮的帷帽，扣在自己头上。 在逃跑途中，她将一封血书贴在了知府大衙门口的鸣冤鼓旁，另一份贴在了城内最大的酒楼旁边。现在她手中还余下一份。宁玉想了想，决定将这份血书带到王城，如果可以的话，递进太华府，上达天听，将此二人罪恶公示天下。 宁玉意气风发，阔步向城北走去。 知府之死显然还没有传出来，街面上正热闹。 宁玉会心一笑。 时间还很充足呢。 她摸出三枚铜板，买了根糖葫芦，笑宴宴地边吃边蹦跳着走，偶尔看一眼街边陈列的玩意，少女姿态尽显。任谁也不会想到，此人一夜连杀八人。 宁玉虽闲走闲逛，步伐却不慢。半个多时辰，她已经走到了北城门。 一手抱着焉知斋的点心，棠雪坊的胭脂，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另一只手还捏着一只鸡腿。 她一边排队，一边啃着鸡腿。 这个时辰人倒不多，很快就到了城北。 第12章 非我不仁 “停停停，出城许可。”兵士用长矛挡住宁玉。 “嗯？”宁玉眨眨眼，隔着帷幕看他，声音清脆又天真，“以前不是不要的嘛？” “那是以前。”兵士不耐烦地搓下手指，“现在嘛……” “哦……”宁玉似有所悟地点点头，将鸡腿放在兵士手中。 “……” “烦劳哥哥帮我拿一下。”宁玉微微一笑，油手在衣服上蹭两下，从胸口掏出半块碎银出来，递进兵士手中，顺手拿回她的鸡腿，“哥哥够不够？” 兵士在手里捏捏，收起长矛，“走吧。” “等等。” 领卫走过来，喝住宁玉，“带着帷帽鬼鬼祟祟，见不得人还是怎的？” “谁见不得人？我是长的太美了，怕有人贪图我的美色图谋不轨……”宁玉不乐意地哼道。 领卫不为所动，“撩开来检查。” “……”行叭。 人在城门口，不得不低头。 宁玉将鸡腿又放在刚刚那个士兵手里，而后翘着兰花指将帷布从中间撩开，露出一张素脸，她眨眨眼，头歪了歪，几缕碎发垂落脸边，乌发雪颜，她轻扬唇，唇色鲜红妍媚，“大人，我美吗？” 荆钗布衣也难掩倾城姿容。 “美……美……” 宁玉放下帷布，素指指向城外，天真懵懂的声音：“那我可以出去吗？” “可……可……” “好的大人！” “以……” 等领卫“以”吐出来，宁玉已经捏着鸡腿蹦蹦跳跳走出了城门。 “呼……总算出来了。” 宁玉擦擦额际的汗，回头望一眼城门，笑着阔步离开。 她此行算除暴安良为民除害吧。 等寻到阿爹跟他说，阿爹听到了一定会夸她的。 宁玉脚步轻快，哼起曲来。 宁玉刚离开缅城不久，上面的文书也传达下来，要求关闭城门全城戒严。 不过这些已经和她没关系了。 …… …… 宁玉靠着墙，有些为难地看看面前望着她手中鸡腿流哈喇子的瘦黄男娃儿，再看看手中香喷喷的鸡腿，她才吃了两口，好香的！ 她都已经三个多月没正儿八经沾过荤腥了！ 宁玉瞪孩儿。 不给！ 我靠自己本事买来的，有本事你自己偷银子买啊。 哼。 都是常郡难民，谁还不是个可怜人了！ “……” 宁玉看着孩儿抓着鸡腿，开开心心地朝树下跑去，暴躁地抓了抓头发。 啊！ 好饿！ 让你手贱！ 让你烂好心！ 宁玉左手拍一下右手，双手叉腰，不开心地鼓下腮。 “妹妹，妹妹，有好东西！”男孩开心地晃着一个病病拖拖的一个女孩，“鸡腿！你快吃！” “哥哥……”女孩软软一笑，蜡黄的皮肤似泛着光泽，“哥哥吃……” 男孩儿抿着唇笑着，将鸡腿推过去，“你看，哥哥刚刚已经吃了两口。” 哥哥骗人。 她刚刚明明看到，哥哥从那位漂亮姐姐手里接过鸡腿时，鸡腿就是这个样子了。 女孩抿抿唇，并不拆穿哥哥的谎言。她心翼翼接过鸡腿，地咬一口，递给男孩，“哥哥，你也吃。” “嗯！”男孩接过来咬一口，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咧嘴笑起来。 宁玉看着这幅画面，唇角微微扬起，眼眶却一阵阵发涩。 她好想阿爹和阿姐。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的怎么样？ 说不定也像她一样，靠偷抢度日。 宁玉抬眸望天，将滑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阿爹说过，女儿的眼泪是珍珠。阿爹不喜欢看到她和阿姐流眼泪呢。 城外荒野，广阔无垠的破烂帐篷林立，破布一般，被野风吹得呼呼作响。形如乞丐的广大难民，靠着树干、城墙，或坐或立。还有饿得嗷嗷乱叫的孩子，时不时发出微弱呻吟声的妇女老人，以及时不时倒下去的身体。还有为一口白粥，半只窝窝头而争抢不休大打出手的男人们…… 宁玉一路走来，见惯了为一口吃食而抛妻弃子，甚至易子而食的事情，她也曾试图阻止过，却遭到两家大人的群攻，她打趴了他们，可有什么用呢？ 那么的奶娃娃，抱在怀里哇哇大哭，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她没有东西去喂养婴孩，她的食物也是靠偷、靠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她将哇哇大哭孩子放下，领着三四大步离开。 那么的孩子，她养不活。说不定反倒会拖累的她和三四饿死。不是她宁玉不仁，是天地不仁、圣人不仁！ 她答应过姑娘，照顾好三四。她不能食言。她更不能牺牲自己。阿爹说过，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先保住自己，而后再计较其它。 人必先活己，而后方能活人。 常郡不幸，百姓不幸，偏巧赶上圣人昏聩，天地不仁的时节。 若两者有幸得其一，也不至到此地步。 可惜她不是男儿身，否则她定要入仕为官，为自己谋一份不世功勋，也让这天下海清河晏，再无流民饿殍！ 想到这儿，宁玉不由失笑。 女子又如何！ 阿爹教她那么多的东西，可不是让她妄自菲薄的！ 宁玉摸摸胸口的血书，展眉扬唇，稚嫩又漂亮的眉眼璀璨坚毅。 这次入王城，她定要求一个公道！为自己，为常郡，为数以万计的百姓，求一个公道！ “不行！还给我！这是我给妹妹的！”男孩暴怒的声音传来，唤回宁玉神思，宁玉眯眼朝声源处看去。 两个男人正抢夺男孩手中的鸡腿，拳头如雨点落在男孩身上，男孩也不松手。 女孩被男孩护在身后，她拽着男孩的衣角，声音都带了哭腔，“哥哥，给他们吧！我不饿！我吃饱了！” 宁玉紧几步过去。 她拎着两只盒子，挡在两个孩面前，“欺负孩儿算什么本事，他的鸡腿我给的，有种过来抢我啊。” 说着，她晃晃手里的盒子，长嗅一口，歪头笑起来，“焉知斋的点心，可香了。” 两人咽口唾沫，对视一眼，冲上前去。 两人不过是饿极了的难民，如何是宁玉的对手？被宁玉两下放倒在地，躺在地上直哼哼。 这边的热闹，周围或坐或立的人只是远远地麻木地望了两眼，没人感兴趣。毕竟饭都吃不饱，谁还有兴趣去看热闹呢。 宁玉蹲下来，撕了半张饼给两人递去，拍拍一人的肩膀，“以后抢东西，不要抢孩的，知道吗？在这世道，离了父母的孩本就比大人难活。” 两人狼吞虎咽，“你说的倒容易，你又不是遭难的。” “我是啊。”宁玉说，“可我不会抢老人孩……” 第13章 忽逢难事 “你也是常郡的？”两人停下吞咽，看向宁玉，显然不信。 无论是气度，还是容貌，这女孩都不像个逃难的人，反倒像朱门绣户出来的大姐。 就是衣着略寒碜。 “是啊……”宁玉笑起来，回忆起以往生活，女孩眼里满满都是笑意。 “我家住在常郡山脚下，家里养了两只肥鹅，三只母鸡，每天早上阿姐都会给我蒸蛋羹吃。卯时我打拳练功，阿姐就练字读书，辰时阿姐织布，我喂养鸡鸭，巳时阿姐考察我前日功课，有时是阿爹考教，不过阿爹通常不在。阿爹常常吃过午饭会趁阿大赶着驴车去卖柴火的时候，坐阿大的驴车去招摇撞骗，有时候出去两天，有时候出去半月。阿爹骗到银子换了米面就会雇了大车拉回来，若偶尔银钱充裕，还会给我和阿姐带些几件崭新又漂亮的衣服，或一些女子用的玩意儿……” 说到这里，宁玉哈哈笑起来，“阿爹每次回来时坐在车前，晃着只破扇子，自以为风流倜傥，其实就跟只斗赢了的大公鸡没什么两样。” “噗……”男孩忍不住笑起来。 两人听完也似想起了以往生活，唇角带出些笑容，戾气渐渐消散。 许久后，两人呐呐道：“可是都要饿死了，谁还管的着别人死活……” “可是有些原则是不能丢的，一旦丢了，人与走兽无异。”宁玉道，“这是阿爹说的，别看阿爹总是神神道道招摇撞骗，可是阿爹很厉害的，他知道的很多，会的也很多……” “玉……姐姐？” “是玉姐姐！” “玉姐姐！” 两道声音响起，两道身影从远处树下飞奔过来，扑向宁玉。 “三四！” 宁玉转身，搂住飞奔过来的二人，片刻后拍拍三的肩，笑道：“不错呀三！东西都在吧？” “嗯，都在，姐姐的灵牌也在。”三拍拍挂着胸前的包袱，笑道。 “好，那就出发。”宁玉拍拍手站起来，戴上帷帽。 “漂亮姐姐，你要走吗？”男孩捉住宁玉衣袖，怯怯出声。 “对。”宁玉回眸笑摸摸男孩的头，目光透过帷布坚定地望向远方，“我要去王城！’’ 宁玉走之前给男孩和妹妹留下几张饼。宁玉知道，这几张饼只能饱一时之腹，并没有太大作用，可是她目前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 …… 在郓城通往王城的官道上，一间的茶馆坐落在路边，陈旧的帆布迎风飘扬，上面硕大的“茶”字可以清晰落在行路人眼中，昭示此处是个歇脚的地方。 茶馆简单又破旧。 院是敞篷的，门口一颗大树，树下三张桌子，六条长凳。 贼溜溜的二时不时窜出来搁一碗茶，或两碟馒头咸菜，咥声喊：“客官，请慢用！” 有三五客人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就着咸菜吃馒头饼子，还有一堆男人蹲在墙边，攥着馒头喝白水。 一个穿着破烂满脸土灰泥巴的瘦弱子靠墙坐着，一双清透的眼睛时不时不动声色地四处看看。子旁边坐了两个丫头，正握着馒头吃，目光也四处溜着看。 “喂子，你找死是不是？敢占老子的地方！”一个大汉端了碗茶过来，看到有人坐了他常坐的地方，忍不住啐了口。 宁玉正低垂着眉眼吃饼，闻言抬头看他一眼。 凶什么凶？ 真以为你块头大我就打不过你？！ 要不是我现在不宜露脸…… 宁玉将她那半碗热茶干尽，端了半碗清汤咬着半张饼子往旁边挪了挪，蹲在墙角根，三四跟过去蹲下。 “呵呸，这还差不多！”大汉啐了口浓痰，坐在宁玉让出来的位置，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茶水，“停停，咸菜留下！” “……”你说留就留？ 宁玉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攥攥拳头，朝三一扬头，示意她将咸菜放回去。 看着大汉就着咸菜吃的滋溜滋溜，宁玉磨磨牙，别人的香是吧？吃不死你！ “让一让让一让！”一队士兵骑着高头大马风风火火地在官道驰骋，路过茶馆时“吁”一声勒住马，领头的抖出一幅画像，鹰眼锐利地扫向众人，高声问道：“你们有没有人见过画像上的女子？乞丐形容，十三四岁。” 听到这声音宁玉头皮就有些发麻。 他娘的！ 有完没完？！ 宁玉三两口就将饼子塞进肚子，喝了两口汤，就赶紧顺着墙根溜，三四胡乱将馒头塞嘴里，跟着顺墙溜。 仗着人，三人很快从一堆男人之间溜了出来。 扯着三四一口气跑出很远，宁玉才停下来，扶着树大口喘气。 三四直接瘫在地上。 宁玉看着头顶蔚蓝的天空、热火的太阳，内心是有点迷茫的。 接下来又该去哪儿呢？ 王城，还敢去吗？ 她一个通缉犯。 可是，她的玉还在王城啊。 烦。 宁玉浑浑噩噩地往前走。 她都已经躲了七天了。 莫非她宁玉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躲躲藏藏，缩头缩脑地活下去？这不是她宁玉的风格！ 宁玉真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她突然就被朝廷给通缉了。明明她杀人时是蒙着脸的，而且血污满脸，为什么会有这么清晰的画像。难道是庙里哪个没死透？ 不可能啊。 唉。 烦死了烦死了。 实在不行，逼急了她她就占山为王劫富济贫！ 宁玉拍一下脑门，目光明亮。 好主意啊！ 当山大王多威风！多自在！ 嗯……她得先琢磨琢磨，哪座山好！ 依她看常郡山隔壁的鼎湖山就不错，春天可以溜去常郡山看桃花，夏天可以去山下河里摸鱼…… 想着宁玉又摇摇头，目光淡下去，肩膀也跟着塌下去。要是被阿爹知道她落了草，非得打断腿关起来不可。 宁玉一个哆嗦，她现在可打不过阿爹，要是那个俊俏少年的话…… 呸！ 俊俏个屁。 这个衣冠禽兽。 偷玉的贼。 三和四跟在旁边，看着宁玉变脸如变天，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精神抖擞，一会儿笑颜如花，一会儿苦大仇深。 四一脸不解，她落后几步，拽拽三袖子，压低声音问：“姐……姐，玉姐姐怎么了？” 三也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啊……” 两人嘀嘀咕咕地讨论。 宁玉回头一看，发现三四落得有点远，停下来等她们，“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快点跟上。” 两人立即停下嘀咕，跑过来。 等二人跟上，宁玉继续往林子深处的走去。 沿路走来，各州城都有官兵拿着她的通缉画像，各处巡问。不说城里了，就连村庄她都不敢去，只能带着三四夜宿深林。 唉。 亏她敛了那么多银子珠宝。 结果到头来用不上。 这可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故事啊。 第14章 画中人 林子深处，坐落着两间摇摇欲坠的破茅草屋。屋门前面燃着一堆篝火，周围围坐着许多衣衫褴褛的老少男女，说笑嬉玩。 火光笑语，夜色也温柔了几分。 宁玉捏捏指头，一手拖一个崽，朝篝火走去。 “娃子，你怎么又来了？”坐在篝火边的老乞丐瞧了眼拖着俩孩子走过来的宁玉，皱着眉地问道。 “……” 揣着这么多银钱，睡荒郊野外。 你当我想啊？ 宁玉坐下来，腆着脸笑道：“阿爷呀，子实在是无处可去啊……” “无处可去就来这儿？”老乞丐哼一声，“你当我这儿是慈济庄？” “哪里哪里。”宁玉忙摆手，随后变戏法似的摸出来一壶酒，眨眨眼，笑容乖巧讨喜，“这是子刚刚顺来的一壶好酒，献给阿爷，做今昨两天的借宿费，阿爷看可以不？” 说着，将盖子揭开晃晃酒壶。 一时间酒香四溢。 好几个年轻乞丐都看过来，“好香啊！” 老乞丐嗅到酒香，哈喇子差点流出来，他咳一声，“咕咚”咽下口水，勉强端着脸，眼睛却一直黏在酒壶上，“看你带了壶……咳，两个幼妹，这么可怜的份上，就再留你一晚吧，下不为例。” 看到老乞丐的样子，宁玉忍不住笑意，“是，多谢阿爷。” 老乞丐嗜酒如命，每天都得喝两口，不喝浑身都难受。 宁玉笑笑，招呼三四在篝火边坐下。 如今这天气虽说是渐暖起来，可夜里终归是有些冷的，这林子里少不得会有些蛇虫鼠蚁什么的，而她们又住不得店铺、见不得人。 若是她一个人的话，并不需要这么觍着脸在这儿求地方，因为从练武的的缘故，她身体底子很好。 时候玩累了，直接卧在花丛青石上，或是宽大的树杈上。 有了三四，她就得注意点了。 宁玉往一旁走走，让开篝火边的位置，找了棵树，不远不近地坐着，搓搓胳膊，看这群乞丐说笑玩闹。 老乞丐握着酒壶，醉兮兮地走过来，在宁玉旁边坐下。 “娃子，你明天还来不？” 宁玉揪了根草叼着发呆，闻言看过来，目光茫然，“不知道啊。” “来的话记得要带酒，就这个酒，记住了。”乞丐拍拍酒壶，又灌几口，哈哈笑起来。 宁玉抬抬手指，意思知道了。 “好酒！真是好酒啊……”灌了几口之后，老乞丐就倒下了。 这老乞丐的酒量着实太浅，却偏偏喜欢喝酒。 宁玉摇头笑笑，将酒壶收走，接过老乞丐孙子拿过来的破毡毯盖在他身上，继续望着火光发呆。 阿爹也喜欢喝酒，不过阿爹酒量极好，她和阿大轮番上阵都灌不倒他，就连自诩千杯不倒的贺先生也不行。 阿爹喝完酒，总会静静坐在房间。她怎么打门也不开，她曾趴在窗缝偷看过。 阿爹似乎在看一幅画像。 到底是什么画，比她还重要？ 宁玉鼓鼓腮，满脸不开心。 好奇心驱使下，她怂恿阿姐和她一起偷偷进去翻看画像。画像上是一位女子，长的极美，斜倚雕栏，手握团扇，亭亭而立，静雅如莲。回眸一眼，清涟如水。 太美了吧。 宁玉回头看看阿姐，十三岁的阿姐身上已经有几分相似气质，尤其眉眼，虽然还显稚嫩，却也清涟动人。 “阿姐，是你娘哎！”宁玉晃晃许念韵，指着画像怪叫道：“你看看这眉，你看看这眼，再看看这嘴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阿爹也真是的！娘子画像也不给我们看，阿姐你见过吧？” “没有。”许念韵摇摇头慢声道：“我没有见过，阿爹从未给我看过。” “什么？”宁玉不解，“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许念韵半垂眼睑，鸦羽般的睫毛垂落，打下一片阴影。 “阿爹这个！”宁玉一拍桌子，“这就过分了啊，都不给女儿看亲娘！走，找阿爹问个清楚去。” “还是算了吧……”许念韵犹豫，“阿爹不说，就有他不说的原因。” “有什么原因不能跟咱们说？就算不能跟我说，那你呢？阿姐那可是他亲女儿，画像上的可是你亲娘。别跟我说什么女儿随姑，那或许是你姑姑。阿爹整天对着你姑姑发呆，你信啊？” “……”许念韵抿抿唇，没说话。 “走！” 宁玉一甩手大步往出走，刚走到门口，就撞上回来的阿爹，宁玉一头撞进了阿爹胸口，撞的她往后退了好几步。 许念韵捂嘴轻呼。 “玉儿你没事吧？”许念韵忙上前扶住她，一边帮她轻揉额头，一边低声轻道：“你走的也太急了，我刚想提醒你来着你就一头撞过去了，撞疼了没有啊？” “还好还好。” 宁玉被撞的眼冒金星，晕晕乎乎，靠着阿姐半晌才缓过来。 男人弹平被撞出褶皱的衣服，倚在门框上，抱着胳膊，无语地看着被许念韵扶着，在空中乱摸乱晃的宁玉，日常斥责：“你干什么呢？风风火火的，有点女儿样没有？” 宁玉好不容易适应，晃晃脑袋松开阿姐的手，噔噔噔走过来仰着头看向门口高大俊朗的男人，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喊：“阿爹，你怎么能这样昂？阿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连幅画像也不给我们看？不给我看也就罢了，怎么也都不给阿姐看呢？好歹是阿姐的亲娘……” “你们碰了那幅画？” 男人神色倏然一变，紧上一步，双手握着宁玉的胳膊，力气大的宁玉有些承受不住，呲牙咧嘴，胳膊乱晃，“阿爹你放手，弄疼我了！” “回答我！”男人喊。 “是！不就看了阿娘的画像么！”宁玉呲牙咧嘴地喊，“又不是金子做的！再说，画不就是给人看的么？” “你！” “阿爹，是我的错，您先松手好不好。”许念韵上前拉男人。 对上相似清涟的眉眼，男人回神，力道渐松。 宁玉揉揉胳膊，嘟着嘴一脸不开心。 “对不起玉儿，阿爹……”男人抹了把脸，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许久抬手轻揉揉宁玉肩膀，然后拍拍，背着双手转身进屋。 背影莫名有几分悲凉。 宁玉与许念韵对视一眼，转身跟着进屋子，站在男人下首。 男人枯坐半晌，取出画像挂起来，转身向许念韵，“念儿，跪下给你姑姑磕个头吧。” 宁玉：“！！！”什么！ 许念韵也一脸震惊地看向男人。 “怎么可能呢？”宁玉问出声，“长的这么像……” “怎么不可能？”男人道：“女儿随姑你不知道吗？” “……” 行叭。 您这理由有点强大，我无法反驳。 宁玉丧着身子跪下，跟着许念韵对着画像拜了三拜。 “行了拜完了就回去读书的读书去，练武的练武去，我还有事，先走了，可能半个月回不来，家里米面都够，你们自己看着办吧。”男人又恢复了往常嘻嘻哈哈的形容。 “阿爹！” 在宁玉的吼叫声中，男人飘然而去。 第15章 不说连累 火光啪啦一响，惊的宁玉回神。 此时，老少乞丐已经招呼着三三两两往茅草屋走去，老乞丐的孙子正蹲下来费力将老乞丐往自己身上扶。 “行了我来吧，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撑得起来吗？也不怕摔着？”宁玉推开乞丐。 “……”你这胳膊腿儿也不比我粗啊。 乞丐刚想完，就见宁玉一把将老乞丐提起来，架在肩膀上，往茅草屋走去。 乞丐咽口唾沫。 “啊，那个谁，你帮我照顾下两位妹妹。”宁玉走两步，转过身来，吩咐乞丐。 “好，好……”乞丐呆呆看着宁玉毫不费力地将老乞丐架走。 等宁玉帮安顿好老乞丐出来时，篝火边就剩下三四和乞丐。 宁玉甩了甩胳膊，走过去坐下，看看乞丐笑道：“行了，没你事儿了，回去睡吧。” “你们不睡吗？”乞丐眨眨眼，问宁玉。 “睡啊，你给我们留坨地儿就行。” “哦哦。”乞丐点点头，起身走开。 宁玉向火里舔了几根柴，看火光更旺，才拍拍手，笑看向三四，“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 两人刚张口说了一个字，手里已经被宁玉塞了两块点心。 塞了她们两块，宁玉就抓起剩下的两块囫囵扔进嘴里，点心有点干，她灌了两口水才咽下去。 肚子勉强不算饿，她舒服地喟叹一声，转转脖子活动颈骨。 看两人一点一点啃点心，宁玉摸摸两人的头，“这几天跟着我躲来躲去的累不累？” 三四齐摇头，“不累。” 宁玉叹口气，“是我连累你们了。” 有胆子干事，没本事收尾。 要是阿爹在就好了…… 他肯定能帮她善后，不让她如此狼狈。 “不……不连累。” “其实要说连累，是我们连累了玉姐姐。”三道。 “是啊……是我们连累玉姐姐。” 三人对望片刻，宁玉哈哈笑了，她拍拍三的肩，“说什么连累呢，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连累不连累！” “嗯！” …… 宁玉望着火光发了会儿呆，忽然转脸来，说：“明天我们出发去边境吧，大姜活不下去，我们就去靖国去燕国呀！天下这么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地的！” “嗯！”四点头，“玉姐姐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三有些犹豫，“玉姐姐……你不找阿爹和阿姐了吗？” 宁玉沉默片刻，笑起来，笑容璀璨迷人，“以后再找吧。阿爹那么厉害，肯定能护好阿姐的。现在呢，咱们先得活着。” 三咬咬唇，笑着说好。 “行了，那就赶紧去休息，明天早点出发！”宁玉笑拍拍二人的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转身，却见那个乞丐拿着块啥东西鬼鬼祟祟左瞧右望地走过来。 有点香…… “喂，你鬼鬼祟祟干啥呢？”宁玉歪歪头问，“偷了谁的啥？” “嘘！没偷没偷！”乞丐声道，呲巍呲巍跑过来，轻喘口气，将手伸出来，泛着油光的兔肉露出来，“这兔子我下午刚逮的，新鲜着呢！要是大家知道了，我可能连个兔腿都分不到了！” 这话宁玉信，毕竟十几号人呢。 “……哥哥，吃肉不？”乞丐掰下一只兔腿递出去，目光闪闪发亮。 宁玉看着那油滋滋的兔腿肉，不由“咕咚”咽口口水。想着乞丐平日也可怜，她很想说句谢谢不用了我不饿，手却先于大脑伸了出去。 “……” 这手它不听我使唤！ 宁玉接了兔腿，淡定地道声谢。 四个人坐在篝火边吃的满嘴满脸的油。 “哥哥你们是哪里人啊？”乞丐眨着大眼睛，歪着脑袋问。 “常郡人。”宁玉咬口肉，答的含糊。 “常郡？是那个发了大水的常郡吗？”乞丐瞪大眼睛。 “是啊。” “好可怜啊……”乞丐目露怜悯。 “……” 宁玉差点被兔肉噎到。 你说谁可怜？ 你一个朝不保夕的乞儿！ 宁玉不想理乞丐。 …… …… 今夜无月，黑暗中，一队兵马踏着夜色疾驰而来。 “到底还有多久？”一领卫骑在马上，俯视下面的瘦弱男人，不耐烦道：“你不会诓我们吧？” “不远了军爷，真的！我哪敢诓您啊。就前面那片林子，是附近乞丐的据点，说不准军爷您要找的乞丐就在里面嘞！”瘦弱男人跟着马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问，“军爷，找到了您要的人，真的赐一百金？” “嗯。”领卫答。 他也不懂，为什么上面突然下令找个乞丐，还必须要活的。 一个乞丐，草芥而已。 值得这么大动干戈，整个大姜都在找。 不过……这次要是他先找到，就可以连升两级了，嘶，真好啊，他都在这个位置八年没动过了。 “看到没军爷，那两件茅草屋，就是乞丐的据点。” 领卫骑在马上，握着马鞭，斜支着身体，对身后士兵道：“去，围起来。” “是！” 士兵应命，举着长矛，齐嚓嚓地朝茅草屋跑去。 …… 睡梦中，宁玉耳朵微动两下，霍然惊醒，睡意瞬间消散。 是她疏忽了！ 她连忙晃醒三四。 “怎么了玉姐姐？”四揉揉眼睛，看过来，“现在就出发吗？” “……” “嘘！”三一把捂住四的嘴，紧张地咽口唾沫，外面的脚步声她一醒听见了。她看向宁玉，用眼神询问是士兵到了吗？ 宁玉点点头。 “没关系玉姐姐，你这么厉害，肯定能跑掉的。他们只找你，又不认识我和四，等我们出去了，再去找你就好了。”三声道。 宁玉摇头，“没用了，他们人多，包围了整个屋子。” 三一笑，握住宁玉和四的手，道：“那也没事，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傻啊，他们只要我。”宁玉拍一把三，指指自己的脸，安慰她们，“再说，我这样子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 …… 看着士兵将两间屋子围的铁桶一般，领卫翻身下马，走过来，双手拢起呈喇叭状举在嘴边，大声喊道：“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乖乖出来束手就擒！否则本领卫将踏平这两间破屋子！” “什么？” “发生什么了？” 乞丐们纷纷醒来，满脸懵懂地看向对方。 “不知道啊？” “咱们怎么就把官府的人招来了？是不是谁做了作奸犯科的事？” “不应该呀！谁有那胆子？” 就在乞丐们嘀嘀咕咕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又响起，颇有几分不耐烦，“里面的人再不出来，本领卫就放火烧了这破屋子！” 乞丐们一个激灵，纷纷往出跑，这可是他们安身立命的唯一所在了！ 不能被烧！ 第16章 这次不走 看着乞丐们一个个出来，领卫满意地叹口气，问：“都出来完了？” 乞丐点头，“都出来了。” “是么？”领卫摆摆手，“点火，看看还有哪个没出来。” “是！” “不要啊！” “大人您方才说过出来了就不烧屋子的！” “哦？”那领卫懒洋洋地掏掏耳朵，“我说过吗？”他脸凑向左右问道，左右纷纷摇摇头，道大人没说。领卫看向乞丐们，哈哈笑起来，“听见没，我没说啊……” 哪来的傻狍子？ 宁玉简直无语至极。 这种傻狍子是怎么做到领卫的？大姜无人了？ 似乎……好像…… 大姜真的无人了。 官不成官，将不成将，民不成民。 宁玉眨下眼，出了常郡，这就是大姜么？ 和阿爹说的不太一样啊…… 乞丐们纷纷怒目而视，那可是他们的立命之所！ 他们是比平民还不如的乞丐。他们的命，比纸还薄，比草还贱。 他们……能活着就已经很好。 这些，年纪大的人最清楚。 老乞丐怕有些年轻气盛的不知分寸，忙拄着拐杖颤巍巍地出来，谄笑道：“两间破屋子而已，建在这里本就违了官府章程。早就该烧了，倒是劳动大人了。” “阿爷！”有乞丐大喊。 “闭嘴！”老乞丐转头呵斥一声，继续谄笑，“大人今日来此，是为何事呀？有什么老儿能帮上忙的吗？” “哼哼，你还挺懂分寸的嘛。”领卫看着火光渐盛，喟叹一声，道：“真亮堂啊。” “是是……”老乞丐压着悲哀，强笑着附和。 “行了，没事了咱们就办正事。”领卫握着马鞭挥挥手，示意左右拿来画像。 他抖开画像，让乞丐排成一排，映着火光，挨个儿看过去。 那领卫走了几步，突然皱眉，“啧”一声。 左右忙问怎么了。 “这样不行啊，你看他们，一个个脏湫湫的，哪里看的出本来面目。” 宁玉心底咯噔一下。 “是啊……”左右看了看领卫脸色，故意摆出一脸愁苦的模样：“那大人，该怎么办呢？” “怎么这么蠢啊！当然得洗洗！” 左右做恍然大悟状，恭维道：“还是大人有办法啊！” 领卫收下他的恭维，踢他一脚，“还不快去打水！” “是是是！”左右揉着被踢的地方，往草屋后面跑去。 他方才看见那边有一口破缸。 完了完了完了。 这次真的要凉凉了！ 和官府的人正面对上，她就算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啊！ 她当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么？ 若是她一个人的话…… 宁玉捏捏手指，目光不动声色地划过周围。 嗯……这些士兵约莫三十左右。 她一个人的话，好说。 宁玉这么想着，腿却杵着，不听自己使唤。 宁玉烦躁地抠抠裤缝。 虽然阿爹说过，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先保住自己，而后再计较其它。却并没说，让她踩着无辜人的尸骨自己独活。且，这不是侠士作风。 而且……三四跟了她这么久……这群乞丐……更是无妄之灾，这些人是她引过来的……要是她此刻逃，他们定然认为他们是一伙的。 怕是……杀无赦。 宁玉呼吸一滞，不行。 她做不到。 主动承认么？ 他们的结果怕也不会好。 怎么办？ “大人，水打来了！”那士兵端着一盆水，屁颠屁颠地跑过来。 “好。”领卫扬扬下巴，示意将水端过去，“给我一个一个洗干净喽！” 宁玉看着那盆水越来越近，她心跳越来越快。 三在后面揪揪她的衣角。 宁玉转头，撞进三澄澈天真的眸，三张张嘴，宁玉看懂了她的口型，“玉姐姐你快跑。” 宁玉笑笑。 这次不太想跑啊。 水盆搁在宁玉面前。 看宁玉半晌不动，士兵不耐烦地催促。 三着急地又拽宁玉衣角。 宁玉垂眸伸手，将水舀起来拍到自己脸上，洗去土灰泥巴。抬头时，面白唇红，眸光璀璨。比画像上更加生动美丽。 一时间，众人看呆。 火光中，少女一身破烂，却比火光耀眼。她轻启唇，说：“我叫宁玉，是你们找的人。缅城知府，我杀的，与旁人无关。” 少女声音脆如清泉。 领卫半晌回过神来，“噢”一声，随后忙道：“捆起来捆起来！” 竟然是杀了缅城知府？上面怎么通知的时候没说？ 宁玉没动，任由他们捆起自己。 三四在旁边急得大喊，却被士兵一把推到地上。 乞丐们纷纷回神，嘀咕起来。 “他说什么？他杀了缅城知府？天哪，我们竟然收留了个杀人犯！” “这个兄弟竟然……竟然是个女子……” “她杀过人……会不会连累我们？” 说到这里，有人不安地向领卫道：“大人，我们不认识她，她是今天来我们这儿借宿的……” 领卫甩着马鞭哈哈笑起来，“那又怎样？一群贱民而已！” 说话间一马鞭抽中那人，抽的那人滚在地上尖叫。看那人痛苦地滚成一团，领卫兴奋地大叫，他指着宁玉，朝士兵大喊道：“除了这个，都给我捆好带回去，做人靶用！” “是，大人！”有几个士兵眼里也露出兴奋的光，更多的目光怜悯，却也没有别的举动。 “喂！”宁玉怒目看他，目光冷冷，“我说了，与旁人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领卫“呸”一声，“你算什么东西？” “就算有关，也当过堂一审。做人靶？我记得大姜刑法里没这一条。” “呵呵……”领卫笑起来，旁边的士兵也笑起来。 领卫笑的前仰后合，“姑娘这么天真还敢杀人啊？说笑是不是？”说着，领卫打个哈欠，懒洋洋道：“行了行了，赶紧捆人吧……反抗者，格杀勿论。” “不！我不要做人靶。”看着士兵过来，一个乞丐崩溃大哭，“爷爷我不想做人靶……” “放开我孙子！你们这群强盗！你们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那是什么东西？”领卫哈哈笑着，转头问左右。 有士兵谄媚道：“在此地，大人就是王法，大人就是天理。” 领卫笑声更响，扬手一鞭抽出，原本滚在地上的人顿时皮开肉绽。 听着那人疼得嗞哇乱叫，领卫笑的更加畅快，周围几个士兵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畜牲！ 太过分了！ 这根本就不是阿爹口中的大姜！ 这些根本就不是人！王老爷不是，缅城知府不是，这群士兵也不是…… 都该杀。 宁玉眼底充血。 第17章 公子如画踏夜来 宁玉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她微动下胳膊，刀从袖筒滑到手里，她用大拇指一点点拨开刀鞘，将绳子割断。 他们还是太轻看了她。 手一腾出来，她直扑看守她的那人，手起刀落，一刀毙命。 随后冲过去，踢开提起乞丐的士兵，她喊道：“他们根本就不是人！是群吸人血的畜牲，缅城知府也是！我们要想活下去，就得杀了他们！” “我们是乞儿，何处不能行乞？但我们首先要活着！只有他们死，我们才能活！” “杀！” 刹然间，乞丐们的目光也凶狠起来，他们冲过去抱住士兵的腰腿，同伴抢过士兵的矛，刺下去。 他们不想死！他们要活下去！ 双方混战起来。 乞丐虽然手无寸铁，却也可以三五配合，干倒一个士兵。 宁玉更凶，瞬息间，已经连杀四人。 领卫有些慌了，忙扯左右，“去，快去报信，说画像上的女子找到了，她拒捕，煽动百姓造反，快去！” 看着左右骑马跑远，领卫松口气，手忙脚乱地指挥士兵作战。 虽然这些士兵并不厉害，但这些乞丐大多老幼，而且人少。虽说被宁玉鼓动起来，不至于任人鱼肉，却也很快落于下风。宁玉因为要护着他们，渐渐被逼的捉襟见肘，就这样，也还是有好几个乞丐被杀。 …… …… 夜色里，一匹黑色俊马疾驰入一所庭院，马未停，人已翻身下马，裹着夜色大步走入厅中。 是一少年公子。 烛光莹莹，少年公子身姿挺拔如青松，眉眼张扬如骄阳。 公子如画，厅内人略失神。 “赵将军。”片刻后，有人回神见礼。 余人跟着见礼，“赵将军。” “嗯。”赵平淡应一声，扯扯衣领坐下，端起桌上一杯茶。 一人见状，忙招呼婢女添茶，“将军稍等，这茶凉了，我着人为将军再添一盏……” 那人话音刚落，赵平已经将茶灌入腹中，抬起头来。 “不用！”他道：“说正事。画像上的女子果真找到了？” “哦……嗯！”那人回神，忙道：“是是，王领卫报信说是找到……” 那人话未说完，赵平就站起来，截断他的话，“在哪儿？” “在……在城外北面的林子里，说是……说是……”那人支支吾吾。 “说是什么？”赵平眉头微皱，“直说便是。” “说是……那女子拒捕，煽动百姓造反……现在……大概……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赵平眉毛挑起来，片刻后落下来，想到什么，他咧唇一笑，嘀咕道：“这乞丐真是不安分。” “走，去看看。” 话落，赵平当先而行，跨上黑马出门。余人纷纷上马跟上。 刚出门，就撞上一队人马，为首的少年锦衣蓝袍，浓眉大眼。 看到赵平，程峰“吁”一声，扬着马鞭大喊，“赵清安，你那么急干嘛？人都找到了你急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娶媳妇呢！” 身后士兵哄堂大笑。 赵平不以为忤。 “他们打起来了。”赵平勒着缰绳，慢悠悠道：“你想带个死人回去复命？” “打……什么！打起来了！怎么会打起来？不是下达过命令，不许伤她么！谁这么不长眼找死？”别带上他啊！ 那他娘极有可能是王上王后翘首以盼捧在手心都怕摔了的安和王姬啊！怎么能打？！ “你问我啊？”赵平“呵”一声，甩起马鞭策马疾驰出去。 程峰回神，骂了句脏话，也策马紧跟上去。 …… …… 夜色深深，万籁俱寂，只有马蹄声哒哒。 赵平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双方混战……不，准确来说……是王领卫率着士兵大肆屠杀乞丐的画面。包围圈中，女子满身满脸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她手持一把巧匕首，眸光冷凝，一边防备士兵，一边护着身边乞丐，早已捉襟见肘，却仍严防死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身上又添两道伤口。 双方杀红了眼，并未有人注意到不远处有兵马驰来。 “滥杀百姓，该杀！” 赵平搭弓拉弦，声音刚落，手中箭已离弦，直中那领卫胸口，穿过盔甲，射穿后心。 领卫坠马时满脸的不可思议，他看向自己胸口，箭羽半露，血水潺潺流出。不该这样啊，他还没有升官呢，怎么就要死了？ 天旋地转中，他看到夜色里一匹黑马驮着一片黑色身影疾驰而来，那人手中握着一把玄色长弓，弓还没来得及收起。 火光映衬下，那人身姿挺挺，一身玄衣，宛若天神。 “住手！场中士兵，再有举戈者，下场如他！”天神声音响起，身影也已近前，抽刀弯腰划下，再起身，已经割掉领卫头颅提起。 男子气势赫赫如长虹，场中士兵都被震慑到，一时间没人敢有动作。 宁玉早已力竭，全凭一口气撑着，此刻兵士收刀，她一口气吐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落，合眼时，她看到了那个如天神般降临的男子。 是他啊…… 那个拿走她玉的衣冠禽兽。 长的真他娘好看…… “喂，乞丐别倒！”赵平大喊。 女子身后有斜竖的长刀，一旦倒下，将会穿胸而过。 赵平踏马借力，纵身横冲过去，堪堪接住宁玉，长刀并未刺入身体，只划破了一层皮肉。 他都可以处理的外伤。 赵平松口气，抱起宁玉，大步过去将女子扔上马背，翻身上马。 刚赶过来勒住马的程峰捂住自己的心脏，拼命喘气。 娘的，刚刚差点吓死他了！ 腿都软了。 还好清安够快啊…… 不然真得带具尸体回去复命了。 “玉姐姐！” “你是谁！你要将玉姐姐带去何处？”三伸张双臂，挡在赵平马前。 “你又是谁？管我带她去哪儿？”赵平一手扶着宁玉，一手甩着马鞭，懒洋洋地问。 “我和妹妹的命是玉姐姐的，生同生，死同死，玉姐姐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三望着赵平，目光无畏而倔强。 “行吧。”赵平对左右扬下头，“带上她们。” “是，将军。” “周大人，我还要回去复命，这边你善后吧，记住，这些乞丐也是大姜子民。” 留下这句话，少年打马而去。程峰等人跟随离去。 “是是是……”周大人擦擦额间汗，看少年离去，踢一脚旁边的官员，“赶紧收拾啊，等那位爷回来？” “是是大人……”官员士兵纷纷开动起来，划分清楚分工行事，有惩处有过士兵的，有清点尸体的，有安抚乞丐的，各行其事。 虽然他们不觉得这些乞丐有什么好安抚的，但是那位爷的吩咐，不敢不从啊。 第18章 王姬也是乞丐 回到王城，已是早晨。 朝阳初升，许多摊铺尚未开张，街面行人不多，赵平一路疾驰，在宫门口下马。 “喂喂，你就打算把她这样抱进王宫？”程峰不等马停稳，就跳下来，挡在赵平面前。 “不然怎样？背进去？”赵平询问。 “……”这话说的，我怎么接？ 程峰无语片刻，马鞭在赵平肩上拍两下，道：“我的意思是，反正都这些天了，也不急这一时。要不……先给她疗疗伤？梳洗梳洗？” “多此一举。”赵平旋身绕开程峰，抱着宁玉大步走向宫门，“宫里是没有医师，还是没有洗澡水？用得着在外面疗伤洗澡？还得我去张罗，麻烦！” “……”你他娘有毒吧！ 程峰在后面跑跟上赵平，“不是，我的意思你到底明白没？” “明白啊，我又不傻。” “……”我看你就不明白！ 程峰气成球，跟在赵平身后耐心解释，“她这个样子去宫里，你也不怕王上王后怪罪你？” “怪罪什么？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不是王姬呢。” 说的也是哦…… “那万一她是呢？毕竟有凤珏为证。” “是就是喽，就这点伤，王上还能把我砍了不成？再说，凤珏说不准是她偷的呢。”说着，赵平不知道想起什么，闷声笑起来。 “这有什么好笑的？”程峰纳闷。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进宫门。三四被士兵领着，看着这宏伟的建筑，咽咽唾沫，大气也不敢喘一口。 “赵将军。”士兵行礼。 “嗯。”赵平淡应一声，道：“去通报一声，说人找到了。” 士兵往赵平怀里瞄一眼，垂头应声“是”，飞快地跑开。 …… …… “真的？！人真的找到了？！” 淡紫色帐幔中，一道窈窕身影猛地站起，豁开帐幔，看向来人。 “是娘娘，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妇人蹙眉，身旁大宫女斥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宫女看一眼妇人，迅速低下头，“人……是被赵将军抱着进来的，似乎是睡着……” “睡着？”妇人愣了片刻，颤声道：“先让把人带过来。” 妇人话音刚落，又有宫女进来俯身行礼，“娘娘，赵将军已经到凤仪宫，司姑姑安排他将人带去偏殿，已经着人去请医师了。” 旁边宫女瞪大眼睛，这么快？刚不是还在宫门口吗？ 妇人顾不得讶异，满心满眼的焦急紧张，闻声忙搭着旁边大宫女伸出的手走出来。 “臣赵平见过王后。” “臣程峰见过王后。” 看到妇人进来，两人纷纷行礼。 三四睁大眼睛看着这个极美的妇人。这个妇人……这个妇人…… 四顺口道：“和玉姐姐长的好像啊……”虽然眼睛不似玉姐姐光华闪耀，却也有五六成的像，嘴唇也像…… “大胆！”有宫女喝责。 三忙拉了四跪下，这个妇人一进来，满屋子人都跪了，她们却…… 她们好像又给玉姐姐惹麻烦了…… 卫后制止宫女，走上前来，弯腰扶起三四，顺便对满屋人道：“都免礼吧。” 看着三四受惊的眼睛，卫后温和一笑，“你们方才说的玉姐姐是谁啊？告诉本宫好吗？” 许是卫后笑容安抚了两人，又许是因为她那张与宁玉相似的面容，两人放松了许多，三眨巴下眼睛，指指后面寝殿，“宁玉，玉姐姐……” “宁……宁……”卫后站起来，朝殿内踉跄走去，宫女们麻溜地跟过去，扶人的扶人，掀帘子的掀帘子。 宁玉伤口刚被处理过，已经换了一身月白中衣，越发衬得她眉眼如画精致漂亮。 看着床上那张与宁泽有八分相似的脸，只觉亲近异常。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女儿，她失踪了九年的女儿。她眼泪滚下来，扶住床柩，抖着身子哭起来，“可怜她那会儿还那么，竟然记得自己的姓氏……” 满屋子宫女纷纷涌上来宽慰卫后，“王姬已经找到，一家人团聚，王后该高兴才是啊……” “是是……”卫后捂着眼睛，又哭又笑。 “医师，王姬身体如何？”雪腩见卫后只顾着哭，诸人只忙着宽慰卫后，忙走过去问医师宁玉病情。 这一问，卫后也止住哭，看过来。 医师捻须道：“王姬身体无碍，只是受了些皮肉伤，并不严重，是力竭导致的昏迷。方才医女已经为王姬上过药了，估摸着晚间就能醒来……”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卫后拍拍胸口，道：“怎么会受伤呢？” “这个臣也不知。”医师拱手，背上他的药箱，“臣已经配好方子，待王姬醒来，将药煎了给王姬服下就好。” 卫后点点头，指派了一个宫女跟去取药，她不舍地看宁玉几眼，留下一个宫女照顾，转身出了寝殿。 赵平等人还侍候在旁。 卫后在上首坐下，睥向赵平，“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办事的？姣姣为何会受伤？” 这就……这就认了这个乞儿是王姬？不再勘查勘查？ 程峰瞪大眼睛看卫后，意识到失礼，忙垂头。 当然，程峰这样想，是因为他没看清楚宁玉的脸，要是他看清楚，肯定也会觉得这便是大姜安和王姬，货真价实假一赔十。 赵平俯身，道：“昨晚郓城那边传来信说，找到了画像上的女子，等臣赶去时双方已经打起来，王姬受了些伤，动手的将领已被臣射杀，余者交由当地官员处理。” 这些事，她不能插手，待禀明王上，王上自会有决断。 卫后点点头，指指三四，“那她俩是？” 赵平答：“臣带王姬离开时，她们挡在臣马前，喊说她们的命是王姬的，她们生同生死同死。” 那时候，她们还不知道安和的真实身份，却能如此，卫后微动容，“留下吧。” “娘娘，”一宫女嘴快，“这两个可是乞丐，太粗鄙了，怎能……” “留在宫中”几字还未出口，撞上卫后看来的目光，她心头一跳，忙扑通跪地，“娘娘恕罪！”头磕的“砰砰”响。 王姬也是乞丐！她……冒犯了。 卫后没言语，端起大宫女递过来的茶悠悠喝起，雪腩看了眼卫后，摆摆手道：“来人，送到浣衣局去。” “谢娘娘不杀之恩谢娘娘不杀之恩……” 第19章 王姬叫我? 程峰看着两人拖了那宫女出去，无语又惊讶。就这么……这么随随便便地认了这个乞儿是王姬？他看向旁边的赵平，却见他一脸淡定。 他挪两步，靠近赵平，歪着头声道：“喂，赵清安，你说王后这是不是太随便啦？” “什么随便？”赵平也歪下头，压低声音。 “不再勘查勘查，也不等禀报王上，就这么认了这个乞儿……太随便了吧，万一不是呢。” “她面容和太子八分相似，和卫后五分相似。” “什么？！”程峰一声惊呼，忙捂住嘴四处看看，卫后正在问话那两个乞丐，殿内人目光都在那边，他声音也不算大，并没人看过来。 “早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嘴长在我身上，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赵平懒洋洋道，一副“我乐意，你能把我怎么滴”的无赖样。 “再说，你自己是没长眼睛还是没长脑子？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 “你他娘有病吧。”程峰不想理赵平了，骂完转身挪到墙角，离赵平远远的。 程峰这边站好，那边卫后也已经从三口中知道了大致情况。 宁玉被人收养，住在常郡山下，有一个阿爹还有一个阿姐，常郡洪灾，几人走散，饥肠辘辘之时，被这俩丫头的姐姐赠了半张饼，那个姑娘死后，她就一直照顾这两个丫头，带着两个丫头东奔西跑。 “可怜她了。”卫后拭泪，“她自己也不过是个女孩，还要照顾别的孩子，宫中比她大的，都还只知道成天的抱着母妃的胳膊撒娇要首饰要胭脂水粉哪，她就疲于奔命……” “是啊，这些年真的是可怜王姬了……”宫女们垂泪附和。 四茫然，她们过的挺好啊……哪里可怜了，就是每天跑来跑去的有点累…… …… …… 消息传到的时候，颐王正在上朝，听到消息，直接从朝堂跑下来，有朝臣阻拦，颐王气急败坏，“那可是孤的心肝！孤都盼了她念了她九年了！尔等再挡就是大逆不道！” 语罢，一把推开朝官冲出去，冠冕未卸，朝服未脱，连撵轿也顾不得坐，就这样冲到了凤仪宫。 卫后忙领殿中人跪拜，颐王环视满殿，最后看向卫后，大步走过去扶起她，“都免礼，姣姣在哪儿？” 卫后红着眼眶指指寝殿，“受了些伤，医师已经处理过了，正睡着呢。” “受伤了？怎么会受伤？”颐王看向赵平程峰，“你们怎么办的差使！竟然让孤的姣姣受了伤？！孤先去看姣姣，待会儿再定你们的罪！” 颐王掀开帘子，大步往寝殿走去，卫后莲步轻挪，随在颐王身后进去。 “孤的姣姣还和时候一样漂亮啊！”看着宁玉精致漂亮的脸蛋，颐王咧嘴直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就是瘦了些，也黑了些……”颐王戳戳宁玉脸蛋，皱眉道。 卫后含着泪笑道：“无妨，以后养在宫里，多将养些时日就好了。” “嗯，那谁，图恩，赶紧吩咐御膳房，多做些滋补的膳食备着，等姣姣醒来吃。” 不知道梦到什么，宁玉忽然吧唧了下嘴。 颐王登时高兴的大呼叫手舞足蹈，“你看你看！她还吧唧嘴，和时候一样可爱啊……” 大概是颐王声音太大，宁玉手在被子上拍一下，咕哝道：“别吵……” 颐王忙捂住嘴，声道：“好好，父王不吵，姣姣好好睡觉。” 卫后看着做贼似的颐王，又无语又好笑又心酸。 颐王坐在床边盯着宁玉看了好一会儿，起身拉着卫后，朝外头指指，示意出去，卫后点点头跟随。 不多时，安和王姬回宫这件事传遍六宫。 六宫各处妃子王姬王子都涌来凤仪宫，殿中站不下，许多站在外面，翘首以盼，等待王姬醒转。 …… …… 雾又浓了些…… 宁玉在茫茫大雾中穿行，看不见前路。正着急呢，却见浓雾中走来一个人影，随着走近，人影渐渐清晰，是个长相俊朗的中年男人，宁玉看到这张脸，喜上眉梢，飞奔过去，一头扎进男人怀里，“阿爹！” “哦呦……”男人被撞的往后退一步，扶住宁玉哈哈笑道：“玉儿啊，这么久没见，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端庄。” “阿爹你真粗心，怎么把我都给弄丢了呀……”宁玉说着呜呜哭起来，“我都快想死你们了！阿姐呢？” “别着急，过几天就可以见着了。” “哦……”宁玉点点头不再问，阿爹说的话，向来作数。 宁玉将她除暴安良的事跟男人说了，嚷道：“阿爹我现在算不算侠士了？” “算！玉儿真厉害，现在都敢杀人了呀，我记得以前好像连只鸡都不敢杀的……” “阿爹！”宁玉气鼓鼓地喊，“这种事就不要说了！” “哈哈哈……”男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一脸严肃地看着宁玉，“玉儿，你且记着，侠除暴，大侠安天下。” “唔……”宁玉含糊应一声，她现在都是个逃犯，安个屁的天下哦。 “照顾好阿慈。”阿慈是许清韵的名。 “我？”宁玉指指自己，明明一直都是阿姐照顾她的，她哪里照顾得了阿姐……嗯对，出了常郡，世道险恶，她有武功阿姐没有，她可以保护阿姐。 “嗯嗯，我一定保护好阿姐！喂，阿爹你又要去哪儿？” 才喊了一声，男人身影就已消失在浓雾中。 “阿爹！” 恍然间，宁玉好像又置身于另一个境地。 桃花灼灼，阡陌交通，鸡犬相闻。 是常郡山！ 常郡山的桃花开的正好，阿爹在远处河边钓鱼，阿姐光着脚丫坐在石头上编着花环，牛儿在田间吃草，鸡鸭鹅满地乱跑…… …… …… 嘶…… 头疼。 身体疼。 哪哪都疼。 宁玉勉力撑开双眼，入眼处，却是云锦被，芙蓉帐，红烛半燃，熏香袅袅，还有那极昂贵的红木桌椅。 床边还趴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 “！！！”这哪儿？！ “王姬，你醒了！”眉清目秀的丫头惊喜不已朝她一笑，随后噔噔噔跑出去喊：“王姬醒了！” 王姬？ 宁玉转转眼珠，朝四周看去，再无旁人。 王姬叫我？ 是她睁眼方式不对吗？ 等等，重来！ 宁玉闭上双眼，片刻后再睁眼，景致依旧。 怎么还是在做梦…… 宁玉望着芙蓉帐顶，掐掐自己手心。嘶，疼啊…… 那这儿到底是哪儿？ 她记得……她好像在和人打架，力竭之际，衣冠禽兽如天神般降临，射杀那领卫……他说：“滥杀百姓，该杀。” 所以，她是被他给救了？他收拾了那群畜牲，三四还有那群乞丐没事了？ 嗯……那以后不叫他禽兽了。 宁玉松口气，笑起来，紧接着又皱眉。 等等……这个地方…… 她该不会被那禽兽救了又给卖了吧？！ 毕竟她长的这么好看。 狗东西，昧下她的玉不够，还敢卖她！ 宁玉气的闭眼，不心又睡着。 第20章 我是哥哥 宁玉再次醒来，入眼还是那个丫头。看到宁玉睁眼，丫头高兴的大喊：“王姬你终于又醒了！” 然后哗啦一片响，一堆人挤入她的眼帘。 “！！！”什么情况！！ 谁能告诉我这些人都是哪来的！ 干啥的！ 为什么围观她！ 还穿的这么光鲜亮丽！！ 虽然她美若天仙，可也不能这么看呀！这和看猴有什么区别？！他们真把她当猴儿是不是？ 宁玉吸口气再吐出。 稳住！ 不慌！ 阿爹说过，不明情况时，以静制动。 大不了打出去！ 宁玉面上一派淡定，朝众人微微一笑，“诸位是？” “王姬您感觉身体可还好？” “王姬……” “安和……” “姣姣……” 众人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犹如一万只鸭子在叫，吵得宁玉脑壳疼。 “停！” 宁玉捂住耳朵制止，“都闭嘴！一个一个……” 余光扫到角落侍立的男子，宁玉瞪大眼睛，“衣……赵平！” 宁玉跳下床，豁开诸人挤过去，一把扯住赵平衣领，“三四呢？！我的玉呢？！这是哪里！” “玉姐姐！”三四从人缝儿里挤出来，喊宁玉，想扯宁玉衣袖，又不太敢。 她们没事。 宁玉松口气，朝她们安抚一笑，转脸凶神恶煞地看赵平，“我的玉呢？还我！” 赵平扬唇看她，没说话也没动手。 卫后使个眼色，有宫女恭谨地捧了凤珏过去，“王姬，您看看，是不是这块？” 宁玉看过去，果然是她的玉。 宁玉接过玉，仔细翻看几遍，确定无误，心翼翼地收好。这么说，之前误会他了，他并没有昧下她的玉…… 宁玉讪讪松手，拍拍赵平的肩，飒然一笑，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对不住啊，还有，谢谢你这次救我们。” “臣职责所在。”赵平微欠身。 “这是你家吗？”宁玉指指满殿目光如火望着她的人，干笑道：“你家人真热情啊……”吓坏我了。 程峰在一旁没忍住，喷笑出来，忙捂住嘴。 赵平睃了他一眼，“咳”一声，一本正经地道：“王姬，这些都是您的家人。” “我……”宁玉指指自己，歪下头，“你说什么笑。我是孤儿，还有，这个‘王姬’是什么称呼？我看书上说，只有王上的女儿才能称呼‘王姬’……”说着，宁玉踮起脚凑近赵平，声道：“你家人也太大逆不道了，你还是劝劝吧，别哪日惹了大麻烦。” 想着这人于她有救命之恩，宁玉继续苦口婆心地劝，“虽然你很厉害，但也不能以一当百啊不是……” 热气喷洒在耳边，赵平只感觉耳边肌肤一片酥麻，那酥麻感顺着脖颈蔓延，让他有几分不自在。 “王姬……” 听到声音，宁玉一脸困惑地看他，眼神无辜澄澈带着几分不解。 还叫王姬？这人莫不是个傻子？说了怎么不听啊…… 可惜了这张脸。 唉。 宁玉叹口气，呼出的热气打在赵平下巴上，微痒。 赵平眉头跳了跳，忙后退一步。 殿中人多，他本就挨墙站着，他这一退，身体与墙猛撞一下，发出“砰”地一声，撞的他整个人有些犯晕。 程峰在旁边看着都替他疼。 宁玉忍不住歪头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傻子呀。” 宁玉笑起来时眼睛一眨一眨，眼睫忽闪，眼眸弯弯，再配上浅浅的梨涡，晃得人简直甜到骨子里。 颐王看着宁玉笑颜，心中顿时软的一塌糊涂，忙走过来，柔声道：“姣姣啊……” 宁玉转过身来，浓密的睫毛扑扇，她嘴微抿，黑玛瑙似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道：“你是谁？” 这声有几分防备的“你是谁”，如一桶冷水兜头浇下，让颐王满心满脑的欢喜瞬间冷却，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修剪齐整的胡须微抖，“我是父王啊，姣姣不记得父王了？不应该啊……你那时都四岁了……” “父王……”宁玉摸出凤珏看看，再看看赵平，再看看这满屋子的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愣愣地看他，“你是……我的生身父亲？” “是是，姣姣记起我了？”颐王目光殷切欣喜地问。 宁玉没答话，看向旁边泪眼婆娑的浑身都透着恬静诗意的妇人，“母亲？” “欸，我是你母亲。”卫后应一声，含泪笑看宁玉。 宁玉目光滑向旁边，一个冲她温和笑着，与她长相八九分相似的……穿着湖蓝色锦服的……女子？ “姐姐？”宁玉这一声喊出，殿中瞬间鸦雀无声，宁泽唇边的笑意也僵住。宁泽因为长的太美，向来不乐意听到别人说他像女子。 殿中安静，别有几人，对视几眼，眼中笑意隐隐。 “……”莫非是她认错了，这位不是姐姐，而是姑姑？毕竟女儿随姑嘛，那这位姑姑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吧，保养的真好啊。 想着，宁玉微笑叫道：“姑姑。” “……”殿中更静。 宁泽本欲出口的那句“我是哥哥”就这么卡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脸色涨成紫红。 程峰再憋不住，笑出声来，忙捂住嘴，朝看过来的人抱歉地点头致意。 宁玉丈二摸不着头脑，她又叫错了吗？她求助地看向赵平，殿中人虽说是她的亲人，她却一个也不认识，也没个人提醒她。 对上宁玉无辜又茫然的目光，赵平俯身声道：“那是太子。” 宁玉讶异，脱口而出道：“在大姜，女子竟也能当太子？” “……”赵平闭嘴。 宁泽努力维持住脸上那抹龟裂的笑容，温声道：“安和，我是你哥哥……”他再不开口，不知道那丫头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宁玉惊讶地瞪大眼睛。 半晌后笑起来，梨涡浅浅，“是我眼拙，哥哥长的真好看！” 宁泽含笑道：“姣姣也和时候一样玉雪漂亮。” 待宁玉认完嫡亲，余人纷纷开口问候宁玉，介绍自己，说几件宁玉时候的趣事。 殿内重现欢声笑语。 宁玉数日奔波，也不觉得累，如今松散下来，反倒觉得困倦不已。 半个时辰的光景，已经哈欠连连，却也从诸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言语中，了解到大致情况。 原来，阿爹说的那句“你的身份只怕非富即贵”并不是信口胡说，她的身份确非富即贵，且如此贵不可言。 她竟是大姜颐王的嫡女，九年前东离之乱中失踪的安和王姬，那块她自幼携带的玉珏便是她王室身份的象征。 龙佩凤珏，她与太子宁泽各佩其一。 那个以命护她的女子，她是颐王的筱妃，与卫后是自幼的情分。 还有赵平，赵平是当朝太傅的嫡次子，官居从三品，是泱泱王城五万禁军守卫统领。那日打架，玉珏在她逃路时落下，被赵平拾去。他一直将玉珏装在身上，某次玉珏掉出，被太子看到，呈见龙颜，才有了今日相认。 第21章 财大气粗 明明昨日她还是人人可欺辱的乞丐，要为活命而奔波，今日却成了世人尊敬的王姬。 天意，还真是难测啊…… 宁玉听完许久，才回过神来。 “既然是找大姜王姬，为何不能正大光明的找？害我为躲避官兵，夜宿深林，吃不饱穿不暖……”宁玉望着诸人面无表情道：“我逃难也没这么辛苦过。” “是父王的错。”颐王赔着心，就怕闺女一个不高兴，不理他了，他声道：“不是父王不想光明正大的找你，是那群老家伙不许，他们说……说丢失王姬这事儿，实在太丢人了……” 宁玉点点头。 是挺丢人的，连王姬都能弄丢。 看着人高马大的颐王在她面前心翼翼说话的模样，宁玉不由得失笑。 看着宁玉笑，颐王也跟着笑，满殿的人赔笑。 宁玉笑着笑着，眼泪流下来，擦也擦不及，颐王笑容滞住，忙问怎么了，宁玉摇摇头一头扎进颐王怀里，就像以往扑进阿爹怀里一样。颐王的胸膛不如阿爹坚实，却也宽广。 她抱着颐王的腰，哇哇直哭。 这些年，她虽然有阿爹阿姐相伴，却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她的血缘亲人。她幻想她们是怎样的，是不是也像阿爹一样厉害又不靠谱，或像阿姐一样温柔善良…… “姣姣怎么了？是受什么委屈了吗？谁欺负你了？跟父王说，父王灭他全族！” 现在看来……这个爹还不错，大姜之主呢，比阿爹厉害多了！也比阿爹温柔，会疼她会哄她，动辄还能帮她灭人全族。以后再也不怕有人敢欺负她了！ 宁玉哭的出不来气，只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咧嘴笑，鼻涕眼泪蹭颐王一衣服。 旁边几个王姬看的心中直冒酸水，同时目露鄙夷。 “凭什么啊！”一个年纪的声咕哝，被身后母亲忙捂住了嘴。 是啊，凭什么？都是王姬，为何父王对她那般好，一个才被接回宫的乞儿而已，一点仪态都没有，凭什么值得父王另眼相待如此纵容。 等宁玉哭够了撒手，颐王还一脸担忧。 “我……我就是太想要一个亲爹了……不好意思啊父王弄脏了你的衣服……”宁玉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少女姿态尽显。 颐王被宁玉软软一声喊，喊的心都酥了，哪里还管衣服脏不脏的，直道没事没事。 王上还是如此虑事不周啊，哪怕是对他最疼宠的王姬。 老太监图恩叹口气，微笑着走过来，声提醒道：“王上，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王姬用膳了。” “哦，对对！瞧孤这脑子，高兴傻了，快上膳！”颐王一句话吩咐完，又看向宁玉，“姣姣饿坏了吧。” 宁玉点点头，的确饿坏了，她都三个多月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殿中人满为患，奉食太监排成一列站在门口，满脸忧愁，不知道该怎么进这个门。 颐王奇怪地看过去，“不进来站在外面做什么？等孤的姣姣出去吃？” 为首太监一脸为难，“王上，殿中拥挤……” “……” 颐王仿佛才看到满殿的人，他惊讶道：“你们怎么还没走？还站着这儿干嘛？等着用膳吗？” “……” 您都没走，谁敢走？ 满殿人默然。 “嘿呦，瞧瞧臣妾这脑子，今天乍见王姬太过惊喜，竟然忘记王姬还未曾用膳呢！真真是……”一位妃子半恼半笑地拍一下自己的脑袋，站出来向颐王告辞，“那臣妾先行告退。” 又朝宁玉笑道：“王姬好好休养，改天来芳菲殿找你安若王姐玩呀。” 宁玉微笑点头。 淑妃离开，其余妃子纷纷对视几眼，携着儿女寒暄几句告辞。 宁玉一一微笑点头。 送完一众庶母及兄弟姐妹，宁玉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了。 殿中人散去，空气也流通新鲜起来，宁玉唇角敛起，轻“吁”口气，揉揉脸颊。目光随意一转，落在墙边一名男子身上。男子眉眼凌厉，身姿笔挺，却隐在旁边毫无存在感，若不是人散尽，宁玉绝不会在一众光鲜亮丽的男女中发现他。 对上宁玉目光，男子走过来，步伐规整如其人。他在宁玉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琢磨了下措辞，开口道：“五妹妹，当年有个妇人与你一同失踪，你可知道那位妇人现在何处么？” 宁玉看向男子，笑容微缰。 “死了。”她道。 “死了吗……”男子身形微晃。 宁玉垂眸答是，绞了下手指，道：“九年前，从常郡山云崖坠下去，她舍命为我做肉垫，阿爹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回天乏力。” “什么？姣姣从悬崖掉下去了！可有伤到哪里了？” “……” “我没有受伤。”宁玉答完看向男子，“抱歉。” “无妨。”宁拓镇定下来，一脸冷凝淡漠：“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你不必说抱歉，五妹妹好好休息。”再向颐王卫后一礼，“儿臣也告退。” 听到宁玉喊别人阿爹，颐王满心不乐意，酸水直冒，却顾忌着宁玉情绪，又想着那人于宁玉有救命之恩，亦有扶养之情，颐王努力压下情绪，没敢挑刺，气窝在肚子里。 此刻听到宁拓说告辞，没好气地挥挥手，“走走走。” 宁拓心微凉，他是没听到，还是说他听到了却没去想宁玉口中的另一人是谁，如今现状如何，是生是死。 他看一眼颐王，道是。 …… …… 人散尽，图恩细长的声音喊摆膳，排在殿门口的奉食太监一溜儿进来，报一道菜名放一道菜，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掀开盖子躬身退离出去。 早在摆到一半的时候，宁玉已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菜肴摆放完毕时，宁玉的嘴里已经可以塞下一整颗鸡蛋了。 整整一百零八道啊…… 这他娘是喂猪吗？ 喂猪也不是这么个喂法啊…… “怎么了姣姣，不喜欢么？那父王让人撤下去重上……” “不不不……”宁玉差点被口水呛到，“喜欢！我很喜欢……” 果然是帝王家。 真是财大气粗。 “喜欢就好。”颐王朝宁玉温柔地笑笑，“多年不见，不知道姣姣现在喜欢吃什么，父王就让都随便准备些。” “……”这是随便？那可真够随便的，您这随便吓坏我了。 “那就落坐吧，咱们一家四口好好吃顿饭。”颐王搓搓手，将宁玉拉到桌边按下去，“姣姣坐父王旁边。” 宁玉顺着颐王的力道坐下去，看向站在一边大眼睛眨巴的三四。 雪腩见状，怕宁玉说出什么“过来坐，一起吃”之类煞风景的话，忙开口道：“雪沫胭脂，你们两个赶紧带三姑娘四姑娘出去用膳啊，其余人也赶紧出去催催热水，准备沐浴香汤啊，都愣在这儿干嘛，娘娘这儿有我伺候就好。” 颐王也只留了图恩一个。 第22章 哥哥要杀我吗 几人刚坐定，就有一个太监趴在门口隔着珠帘朝图恩招手，图恩躬身后退几步出殿门，帘子一晃，两人一同消失在门口。 宁玉好奇望望，低下头时，碗里已经堆成山，三人筷子还不停地往她碗里塞。 “来，姣姣，吃这个，这个是补血的……” “姣姣，这个养气，多吃些……” “姣姣时候好像喜欢吃这个，老和哥哥抢着吃，现在肯定还喜欢吧……” “停！”宁玉一手护在碗，一手挡住三人伸过来的筷子，嚷道：“你们吃你们的，我自己长手呢！” “哦……”颐王失落地看宁玉一眼，姣姣现在好像不喜欢他了，明明时候粘着他非要他喂才吃的…… 卫后微笑着收手，仪态端方，“那姣姣多吃些。” “嗯。”宁玉点点头。 “对了，姣姣还记得多少时候的事？”宁泽笑问道。他可没忘，姣姣时候跟着他身边那可是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可甜可甜了。 今日竟然…… “唔唔……”宁玉摇摇头，放下筷子，将满塞在嘴里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嚼咽完，抹了把嘴道：“一点都不记得了，听阿爹说，他救下我后，我大病一场，醒来后连自己姓甚名谁都记不得了。” 奉上布巾的雪腩看到宁玉一把将嘴抹干净，默默后退几步，将布巾收起，若无其事。 颐王和卫后看着宁玉，目露怜悯心疼。 卫后红着眼眶拭泪，颐王叹口气垂眼，在看到宁玉手腕露出来的纱布时，颐王目光一暗，“姣姣，你手上的伤？” 宁玉扒拉着饭，闻言看了眼手腕，又继续扒拉饭，嘴里含糊不清道：“嗯啊，昨晚打架时蹭破的，不要紧。” “怎么能不要紧呢？” “有什么要紧的？一点伤而已，阿爹说过，人生在世，除却生死无大事。”宁玉灿然一笑，豪气飒爽。 “阿爹阿爹，你那什么阿爹一天教你的都是些什么？什么叫除却生死无大事？孤的姣姣应该受万人敬仰，活的精细如仙。” 宁玉弯眸一笑，“可是您弄丢了我呀。” “……” 卫后见气氛尴尬，忙开口道：“王上，您未来时，臣妾已询问过赵平，说是郓城的一个领卫带人伤的姣姣，那领卫已被赵平射杀。” “那领卫该杀！”颐王哼一声道：“明明孤下过令说务必要确保人毫发无损，他们还敢伤害孤的姣姣，一箭射杀算是便宜他了！这种阳奉阴违的东西就应该千刀万剐！” “那余众呢？”颐王看了眼卫后，卫后垂眸摇头，他喊一声赵平。 早已退到殿外侍立的赵平豁开帘子大步进来，俯身行礼，“王上。” 宁玉扒饭的间隙，抽空看眼跪在地上的男子，男子虽然跪着，身姿依旧笔挺如松，一身傲骨，仿佛永不臣服。 “那领卫已被你射杀？”颐王斜倚着椅背看赵平，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是。”赵平答。 “余众呢？” “臣着急送王姬回宫，余众交由当地官员处置。” 颐王点了下头，“他们胆敢伤害孤的姣姣，当杀。”又看向太子，“你明天吩咐下去，株连九族。” “……”宁泽眸中几许不忍，却还是拱手答是。 “那个……父王啊，株连九族有点重吧？”宁玉挽住颐王胳膊，笑容甜甜撒娇道，她平日也常在阿爹阿姐面前撒娇撒痴，此刻也是信手拈来，“士兵的过错不必牵扯到家人吧？再说我也没事，只斩杀那些士兵就行了吧……” “姣姣……”颐王想坚持，毕竟事关自家宝贝女儿。 “父王……”宁玉眨巴眨巴眼，再晃晃颐王胳膊，满脸的无辜期许。 “好好好，不株九族！”颐王受不了自家女儿这一脸萌样，转脸看向赵平，肃颜道：“听见没，斩杀那些士兵。” “是。”赵平领命起身。 “谢谢父王，父王对我真好！”宁玉摇着颐王胳膊嘻嘻笑。 突然想起来什么，忙喊道：“喂等等赵平，那些乞丐呢。” 赵平停步看宁玉，“臣已吩咐过，他们无碍。” 宁玉舒口气，甜甜笑起来，“那就好。” “姣姣……”颐王皱眉，“你是大姜的安和王姬，身份尊贵。问那些草芥做什么。” 草芥…… 他们怎么能是草芥呢？ 宁玉看向颐王，脸上还挂着笑，笑却渐渐滞住，眉头也轻轻蹙起来，她盯着颐王认真道：“他们不是草芥，他们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若论起来，说是我连累了他们也不为过。若不是你们偷偷摸摸找人，若不是我寻他们以栖身，他们现在估计正喝着酒，围着篝火乱跳乱唱，分享打来的野味，或者乞讨来的东西……” 宁玉顿了顿，道：“而且，若说身份，我做了九年的农家女，喂过鸡鸭猪鹅，拉过牛也耕过田……三个月前，常郡洪灾，因为朝廷不作为，您的子民背井离乡，其他地方官员如何，我不知道。单说我投奔的缅城，知府大人不济民不开仓也就罢了，还巧设诸多名目收敛银钱，逼反难民，后调来官兵，屠杀殆尽，血腥气经久不散……” “直到我走到缅城，都还能闻得见那股子血腥气。为了活着，我也曾偷过抢过，甚至乞讨过……” “您看看，说起身份，我宁玉……不，应该是宁安和，您的女儿，大姜嫡王姬……我不仅做过农家女，也做过贼，做过乞丐。” “姣姣……”颐王抓抓玄服，面色有几分着急，“父王不是这个意思……” “哦，说起来……”宁玉抬起自己的双手，双手早已洗干净，在烛光下莹莹如玉，她微微笑：“我还是个杀人犯。” 几人目光由之前的怜悯悲切转为愕然，正默默后退的赵平也不由顿住步子抬头看过去。 “也怪我长得太美……” “在缅城时，地痞混混打过我的主意，豪家老爷贪图我的美色想据为己有，我用这双手杀了他们……” “缅城……”宁泽低喃一声，“四日前，有缅城公文呈上，说有大盗横行，一夜连杀八人，其中有一名是缅城知府，一名是当地豪族……” “对，我杀的。”宁玉笑起来，梨涡浅浅，颇有几分自傲。 宁泽头皮隐隐发麻，“姣姣，刺杀朝廷命官……” “死罪嘛，我知道啊。”宁玉歪头看向宁泽，笑的眉眼弯弯，“哥哥要杀我吗？” “……” 宁泽解释，“姣姣，哥哥不是那个意思……” 第23章 臣之荣幸 “不重要。”宁玉说完，长出了口气看向颐王，“王上，自从九年前离散的那一刻，我就已经注定不是您想要的那个姣姣了，我是宁玉，下过田喂过牲口，要过饭，偷抢过银子，亦杀过人的宁玉。幼时的事，我一概不记，我是只记得常郡山过往，只记得奔逃路途的艰难的宁玉。” “这样的宁玉……”宁玉看向三人，“你们可接受？” 不等三人答话，宁玉就扬唇笑起来，一身孑然傲气，“不接受也没关系。没有父母族亲，没有宁安和这个身份，我九年活下去了，没有阿爹庇护阿姐照看，我这三个月也活下去了。” 说到这里，宁玉站起来，朝三人弯腰一礼，“谢谢你们接我来王宫，让我知晓我之由来。” “你们……”说到这里，宁玉眼眶发红，声音有几分变调，毕竟那是她的父母亲人，虽然才认亲半晌，他们待她却是真的好，而她，她只是个十三岁的丫头，一个一直都渴望亲情的丫头。 她微仰头逼退眼泪微笑，让自己看起来满不在乎，“你们视人命为草芥，大概也不想有个在草芥中长大的女儿亦或者妹妹。我也做不到与你们一样视人命如草芥。我们道不同，不再见……” 赵平目光微滞，片刻后轻扬唇，眉眼间勾勒出无限风华。 道不同，不再见。 真是个有性格的乞丐呢，对他胃口。 “姣姣！”颐王扯住宁玉衣服，急得大喊，“何至于此啊！” 是啊，何至于此？ 宁泽望着她，这个妹妹，好像真的不一样…… “你讨厌父王看轻他们，父王以后不看轻便是！你想做什么、想看重什么父王都依你！”颐王喊道：“你心狠，你忍心离去，你就不想想孤与你母后吗！我们盼了你九年呐！九年！至于你说的……无论你长在哪儿，长成什么样，你都是孤的姣姣，孤的掌上明珠，你想杀谁就杀谁，想护着谁就护着谁，只是要告诉父王，或是你哥哥，可别脏了你的手……” 卫后在一旁红着眼睛狠点头。 宁玉僵着脖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颐王，“您在说……您真的不嫌弃我长在乡间？不嫌弃我偷过抢过，也杀过人？” “不嫌弃不嫌弃……”颐王忙摆手，摆了两下又停下，叹气道：“都是父王的错，若不是父王九年前……”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宁玉眼中寒凉渐渐淡去，咧嘴笑起来，露出两个梨涡，简直甜到人心窝。 她反手握住颐王道：“纵然陪伴在父王母后身边会很幸福，但遇到阿爹阿姐，亦是此生幸事。这些年，我过得很开心……” “哦对！”宁玉突然肃容一声喊，吓了几人一跳，几人忙问怎么了？ “差点忘了件重要的事！” 宁玉松开颐王手臂，跳到床边乱翻一通，“父王母后哥哥，你们有见我的衣服吗？” “什么衣服？”宁泽问。 “王姬的旧衣被宫女收走了，王姬若要，臣去取。”远处赵平答完，微欠身一礼，转身出门。 不多时，赵平抱着几件破烂衣服进来，三人看到，又是一阵心酸，看向宁玉的目光越发柔和慈祥。 “就这个就这个。”宁玉蹭蹭蹭跑过去，就着赵平的手，在衣服里乱翻一通，不多时，翻出两片脏兮兮的布，布上血迹黑红。 正准备拿走，琢磨了下，宁玉朝赵平一笑，踮脚拍拍他的肩，“谢了。”她宁玉一向恩怨分明。 丫头手上有薄茧，皮肤并不细腻，有几分干燥粗糙，和他的手差不多，果然是受过苦的姑娘。 赵平微扬唇，道：“臣之荣幸。” “你这么乖我有点不适应。”宁玉眨眨眼睛嘿笑两声走了。 “……” 宁玉边走边甩开布看看，字迹还算清楚，她拎着两片布走到桌边，分别递给颐王和太子，道：“这上面是我罗列的缅城知府和那什么王老爷的罪状。之前准备来王城跟赵平要玉的时候递上太华府呈见天颜来着，既然现在能见到父王，那就由我亲自呈上吧……” 颐王粗略扫一眼，“就是这狗东西想要欺负姣姣？” 宁玉点头称是，颐王冷哼一声递给太子，道：“泽儿，你看着处理，可别让你妹妹的委屈白受了。” 宁泽仔细将颐王递过来的那片看完，将两片血书放在一起收好，含笑答了声：“是。” “……”赵平略无语地看父子二人。 这位都把人给杀了，这还怎么处理？ 此时，珠帘一响，图恩去而复返。他目光极快地环视一圈殿内，随后低垂着眼碎步快速挪过来，在颐王耳边耳语几句。 “什么！还敢找孤要公道！”颐王拍案，怒不可遏，“老东西活腻味了是不是？！” 图恩被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他就出去了一会儿，王上怎么火气突然这么大？他看向太子，太子也一脸茫然地看他。 “……” 算了，对王上，哄就对了。 图恩笑着斟盏茶递给颐王，劝道：“王上先消消火，气坏身子可不值当……” 颐王接过茶拍在桌子上，“不行，孤现在就去见老东西，看这个公道到底该谁给谁！” “王上……” “图恩，摆驾。”颐王冷着脸站起来，走半步回过头来，朝宁玉温柔笑笑：“姣姣好好吃饭，父王明日再来看你，阿凝，好好陪着姣姣。” “臣妾明白……”卫后俯身半礼，微笑着走过去帮颐王整理仪容。 颐王这变脸简直跟变戏法一样，图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过一瞬，他就收拾好表情，碎步跑到殿门口扯着嗓子喊：“摆驾，乾清宫——” 颐王走时，又吩咐宁泽，“泽儿，你也一起去瞧瞧。” “是。”宁泽含笑答了，又朝宁玉卫后微笑道：“妹妹好好吃饭，母后，儿臣先行告退。” 卫后微点下头。 宁玉擦擦手看过去，目光亮亮，有几分蠢蠢欲动，“哥哥我可以跟去看看嘛？” 宁泽摇头笑，“哥哥不是去玩，是去听政，很无聊的。”摸下宁玉的头，笑出两个酒窝，“你好好休养，改天哥哥带你去玩，乖。” “……哦。”乖个屁啊乖。 她就是想去听听。刚刚那太监给颐王耳语时，她模模糊糊听了几句，大概就是关于缅城凶杀案。她可是唯一存活的当事人，她怎么就不能听了？ 宁玉用力戳了下碗里的菜。 “姣姣快吃啊……” “好的母后。”宁玉磨下牙，乖巧地答应一声，闷头吃起来。 话说回来，王宫里的饭真好吃啊。 第24章 我去巡逻 …… …… 月光皎皎，乾清宫灯火通明。 少年人怀抱宝剑，立于殿前，懒懒地斜靠着身后红柱，时不时掀唇微笑。 程峰身为王城守将副统领，领着守卫四处巡逻，刚转过来就瞧见赵平望着前面的花盆傻笑，玄衣已经换成守将盔甲，黑色甲衣越发衬得少年耀眼，只是再配上那笑，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程峰有几分嫌弃地看赵平几眼，朝守卫吩咐几句，拍拍甲衣按住腰间佩刀，大跨步走过来在赵平眼前晃悠了下站定，见赵平还是在笑，他忍不住探手在赵平额头上摸摸，“嘶，没发烧啊？” “准你碰我了？滚滚滚，滚远点。”赵平拍开程峰的手，身子向一边侧侧。 “不是，你笑啥呢？值个夜有什么好笑的？”程峰纳闷。 赵平看着面前花盆里硕大鲜红的花朵，随口道：“我开心。” 啥能把你开心成这样？程峰扭头顺着赵平目光看那花盆几眼，并没什么特别之处。要说特别，那就是里面的花贼丑，所以，“你到底在笑啥？” “道不同，不再见。” “？？？”程峰满脸懵逼地看他。 “不是……赵清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昂？我就多问了你两句，你至于吗嗯？” “……” “至于啊，我赵平聪明绝顶，和你这种傻子做朋友，太辱没我了。”赵平唇角勾着抹懒怠笑意，张开胳膊，抓着宝剑，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打着哈欠道：“真累啊……” 也不知道乞丐睡了没有。 “你！赵清安！”程峰怒瞪圆目，“你别太过分！” “嘘……”赵平食指竖在嘴边“嘘”一声，指指殿门，“里头忙着呢，你这般放肆，心被问罪。” 赵平话音刚落，一名守门的太监就碎步“噔噔噔”跑下台阶，尖声细气声喊道：“程大人肃静，图公公说了，王上正在里头和几位大人商量正事呢！吵着了王上可不是你我能担待起的。” “……” “不好意思啊公公，我去巡逻我去巡逻……”程峰捂嘴，干笑着赔了个礼，瞪赵平一眼，转身按住佩剑，大步踏出乾清宫，走入夜色里。 …… …… 回了主殿，宫女们侍候卫后卸妆梳洗，雪腩在身后为她梳理着绸缎般的乌发。 卫后看着镜中自己保养极好的容颜，微微笑起来，她看起来还是这么的年轻美丽，她失踪九年的女儿也找回来了，她现在儿女双全，她又贵为一国之后，王上对她虽说不是盛宠隆恩，却也是举案齐眉细水长流，一切都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呢。 她抚了抚乌黑油亮的鬓发，问后面为她梳理发丝的大宫女道：“雪腩，那两个乞儿呢？” “奴婢已经着人安排好了，就在后殿丫鬟住的地方，等待娘娘安排。” 回完她迟疑了片刻，问道：“娘娘真要留下那两个乞儿吗？” “留下吧。”卫后抚着长发道：“姣姣初回宫中，身边需要些忠心的人。乞儿又如何，只要对姣姣忠心就行，以后再慢慢培养吧。” 顿了顿，卫后又道：“姣姣从被养在山野，也需要教化，过几日……算了明日吧，挑几个教养嬷嬷过去好好教教姣姣，你往后也多尽些心看着她，辛苦你了。” 雪腩弯腰一礼，“娘娘器重。” …… …… 晚饭宁玉吃的太饱，捧着肚子在殿内来回走动，身边七八个宫女也陪在宁玉身旁呼呼啦啦来回走动，场面略有些壮观。 时间太急，来不及细选，伺候宁玉的宫女都是凤仪宫主事宫女匆忙间拨过来。 宁玉赶了好几次，她们都不肯走，宁玉一凶，她们就都跪下喊王姬饶命，弄的宁玉也很没脾气。宁玉想着算了，她们也只是听命行事的，全当是群陪聊天的，顺道从她们口中了解了解她这个久未踏足的家。 宁玉和她们随口聊着姜王宫的三二事，几句下来没甚意思，这些宫女知道的似乎并不多，她好奇感兴趣的一个也无，就聊些众所周知的事情，民间街头儿也耳熟能详，她自然也听别人说过。贺先生健谈，每次出去办事回来后，就会坐在村头讲他在外面听到看到的新鲜事，其中不乏王宫传出来的。 宁玉百无聊赖地听她们讲，偶尔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里听到一星半点的新鲜事儿，还略劲爆，让宁玉瞬间燃起精神。譬如：她的三王兄宁拓，已经年二十三岁，却还不曾娶亲，甚至连个妾室都没有，曾有女子自荐枕席，被其卷着被子扔出门，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对此坊间宫里传闻有二，一说宁拓不举，无法亲近女人，二说宁拓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对女人无感。 再譬如，曾经盛宠一时的尤贵妃，其实是名妓女，她一边做了父王妃子，一边还勾搭着父王的嫡亲弟弟宁忠，最后两人奸情败露，尤贵妃身死，宁忠起兵，正赶上父王杀了王城守将沐禀，一时竟无将可用，无人指挥守城，宁忠杀入王宫势如破竹，姜王被臣子劝慰着，率嫔妃子女出逃，出逃途中丢了不少子女妃嫔。之后，消息传出去，边疆战将率军归来，勤王护驾，收复王城，绞杀宁忠及满门家眷。姜史称这次祸乱为东离之乱。 以前在姜国王城，守将只有统领将军一人，东离之乱后，朝廷为杜绝类似情况再次发生，王城守将增设数人，分正副统领，正统领一人，称将军，主管王宫，与禁卫军共同负责姜王太子及王宫诸人安全。正统领下设五个副统领，称副将，协助正统领守卫王城拱卫王宫，副统领下再设领卫，层层下设。 听的宁玉唏嘘不已，宫女们意识到自己说多，忙转移话题说起宫里新近发生的趣事，比如今天哪个宫女去御膳房偷吃，结果烫伤自己嘴，疼得满地打滚。 说着宫女们哈哈大笑起来，宁玉看着她们笑的开心，不想煞风景，无聊地咧咧唇角，意思自己笑过了。心中却想这有什么好笑的，她以前也常常被烫伤嘴，不过不如那个宫女满地打滚而已，有什么好笑的，人之常情嘛。 宁玉已经转了几十圈了，肚子依旧涨得厉害，她捧着肚子感叹：“哎呦，你们王宫的饭菜也太好吃了吧，我的肚子哦……” “王宫可不是奴婢们的，您才是主子呢……”宫女们笑着纠正道。 第25章 不敢当谢 几人正笑得热闹，一宫女碎步跑进来，笑着向宁玉行礼道：“王姬，浴汤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可否沐浴？” “沐浴？好啊好啊，就现在，在哪儿？”她都三个月没洗澡了！ 宁玉抬起自己胳膊嗅嗅，嘴角不由撇下去，眼角也跟着耷拉下去，一脸生无可恋的苦相。 都臭了！ 她的一世英名……啊，不想活了。 “就在侧面耳房，请王姬移步。”宫女笑着纤指朝左边一指，做了个“请”的手势。 “赶紧走赶紧走！”宁玉三步并做两步，冲进了耳房。看着热气腾腾的浴汤，宁玉呼出口气，扬起唇微微笑起来。 正准备关门，宫女们呼呼啦啦挤进来，都扬着笑脸，“王姬，奴婢们伺候您沐浴。” “……” “不用了吧？”宁玉迟疑道，她还没被人伺候过呢。自从她记事起，都是她自己洗澡的，阿姐也鲜少帮她洗澡，偶尔几次也就是她们互相帮忙搓下背。 “王姬……” “那……麻烦你们了。” 宫女们纷纷惶恐跪地，喊：“王姬折煞奴婢们了。” “……” 宁玉无语地看她们几眼，转身走到浴桶边，自己着手脱衣服。 宫女们跪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宁玉说话，有人抬头瞅，却发现宁玉已经脱掉衣服，手扶着浴桶边沿，一只纤细的足腕踩入水中。 宁玉躺进浴桶中，浴汤没过肩膀，她舒适的喟叹一声，“舒服啊……” 鼻翼间萦绕着几分奶香味，她好奇地拨开层层花瓣，乳白色液体映入眼底。 这是…… 牛乳兑的水？ 宁玉抬手舔了下指尖，果然。 宁玉手还没落下，就传来几声尖叫：“王姬！” 宁玉被吓得手一抖，又塞进了嘴里。 宫女们忙拉住宁玉手腕，将手按住，七嘴八舌劝道：“王姬这可不能吃啊！您要是没吃饱，奴婢去禀了王后娘娘，吩咐御膳房再给您做点宵夜……” “别！我吃的很饱！我不吃宵夜！千万别准备！”宁玉喊道。你们是魔鬼吗！！我都撑得快要死了，还跟我说这种话！ 王宫里粮食太多拿出去赈灾啊。 宁玉吓得不敢再动，几人也安静下来，仔细帮宁玉洗澡。 宁玉手在水面划过，空气里浮动阵阵乳香味，撅了撅嘴。 这他娘的也太奢侈了吧。那么多人在外头吃不饱的穿不暖，宫里头竟然用牛乳洗澡，真是会滋润自己啊，唉…… 宁玉叹口气，又笑起来，忍不住得意洋洋，她也奢侈了一把呢。阿爹阿姐肯定做梦也想不到她的真实身份这么牛掰，等见到了，她一定要跟他们好好炫耀一番！ 宫里可是一顿晚饭就要百十来个菜呢，洗澡水都是用牛乳兑的，上面还撒着好几种花瓣呢，铺了厚厚一层，清香扑鼻！ 看着胳膊上被搓出来的污垢，宁玉嘿笑几声，尴尬道：“有点脏，辛苦你们了。” “不妨事不妨事，伺候王姬是奴婢的本分……”宫女们忙笑道。 …… 宫女们伺候宁玉沐浴将近一个时辰，才将洗干净。 好舒服啊…… 洗完澡一身轻。 宁玉站起来，扶着宫女的手赤身踏出浴桶，水珠子顺着身体流下，很快在脚边汇聚成一条溪，宫女们忙用早就准备好的软布裹住宁玉擦干。 有人伺候的感觉好爽啊…… 宁玉眯着眼，伸展双肢，任由宫女为她穿衣服。 众宫女簇拥着宁玉进殿，坐在梳妆镜前，两个宫女在身后为她梳理乌发，其余宫女笑着分散开来，铺床、剪烛心、整理帐子。 宁玉无所事事地欣赏自己的美貌，手指无意间碰触到皮肤，目光不由一亮。 我的天，这还是她的皮肤吗？！ 好滑好嫩啊！ 好像……宁玉凑近仔细看看，也白了一些呢。 果然兑了牛乳的洗澡水就是不一样啊。 瞧着镜子女子左右看自己脸，宫女仿佛明白宁玉所想，笑着解释道：“王姬，浴汤里可不止生牛乳呢，还有磨了粉兑进去的桃花、人参、灵芝、菊花、金花、当归、白芷呢！极是美容养颜！” 宁玉听的瞪大眼睛。 果然，在宫里面没有奢侈，只有更奢侈。 很快，宁玉就望着镜中的自己，笑的眉眼弯弯，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她肯定会比她那位美人哥哥还漂亮呢！ “王姬，床铺好了，您来试试，要是被褥睡着不舒服，奴婢去换。” 宁玉收回傻不兮兮的笑容，侧目看了眼床榻，道：“很好了不用换。”她荒郊野外破庙茅草屋都睡的惯，还能睡不惯这软乎乎香喷喷的被褥么？ 等头发绞干之后，已经差不多子时，宁玉早困的哈欠连天。头发半干的时候，宁玉就想睡觉，宫女们不许，叽叽喳喳的说怕风邪入体得了伤寒。 此刻，宁玉赶紧赶人，“你们都出去，我要睡觉了。” “是，王姬。”宫女们纷纷应道。几个宫女敛眉离开，合上殿门，却有两个跪在宁玉床脚边，铺起毯子。 “？？？”宁玉盘腿坐在床边，一脸问号地看她们铺完毯子。 “你们这是做什么？”宁玉好奇出声，难道怕她晚上睡觉掉下去摔疼？ 这也忒周到了吧。 想着，宁玉微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晚上睡觉很安静的，不会掉下去。” 这次轮到宫女们一脸懵逼。 ‘王姬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不知道啊……’ ‘不管了，对主子，捧就对了。’ 俩宫女互对了下眼色，一个笑着出声，“王姬真厉害，奴婢到现在也安静不下来呢……” 另一个抢白，“奴婢也是呢！不是乱踢被子，就是像驴打磨一样，乱踢腾个不停，常常晚上睡这头，早晨醒来就在另一头了……” “奴婢也是……” 唔，原来是以己度人揣摩她的呀。 行叭。 “谢谢你们的好意。”宁玉微笑着向二人道谢。毕竟她们就算不说不做，也没什么影响的不是，既然帮她想到了，那就应该道谢，她宁玉一向恩怨分明、正人君子。 莫非王姬识破了她们的谎言？宫女心底咯噔一下，又纳闷起来，那为什么这般和颜悦色，还道谢？ 难道是感激她们哄她开心？ 这乡野来的还挺上道。 宫女喜笑颜开，欢声道：“不敢当王姬的谢。” 第26章 人间有妖孽 几句话的功夫，毯子已经铺平整。 宁玉看着她们拉好香帐抱了床被子在毯子上坐下，迟疑了下开口道：“毯子很软，不需要再铺床被子了吧？”太奢侈了。 隔着芙蓉香帐，那边正整理被子的宫女表情有些讶异，更多是窘迫，憋了半天道：“是王姬，但是夜里寒凉……” 这可是王姬的命令呢！ 想死别拽我呀！ 另一个宫女忙挤出笑来，出言补救：“是，奴婢也觉得毯子很软很暖和，不需要再盖被子了呢。” 为什么要说盖？ 宁玉纳闷了一瞬，也仅一瞬，她就点点头朝两人笑道：“嗯，那你们收好被子就出去吧，今天你们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是……出去？”出什么去？ 两个宫女都抬头看向宁玉，满眼困惑。 隔着浅色香帐，帐中人影披着被子，像一坨山。 “你们不想回去休息？”宁玉问，不想休息也别赖这儿，我可是很困的。 谁不想回去休息？ 要不是有差使…… 这位到底是从乡野接回来的，怎么能指望她懂得宫中规矩呢？ 唉，命真好，一朝土鸡变凤凰。 宫女低垂的眉眼鄙夷羡艳。 一宫女笑了笑，答：“禀王姬，奴婢是守夜的。” 另一宫女跟答：“奴婢是添香的。” “……”宁玉瞪大眼睛看她们，那这么说，刚刚……她们是在为她们自己铺的毯子取的被子啊…… 她竟然还以为…… 操！ 好尴尬啊！ 宁玉脸颊迅速飞起两抹红云，好在有帐子遮挡，没人能看见。宁玉咳了两声，道：“我……不喜欢睡觉时有人看着，你们都回去吧。” “这个……”宫女甲为难。 宫女乙道：“禀王姬，守夜添香是奴婢们的差使……” “出去。” “王姬……” “别让我说第三遍。” “这是王后娘娘的吩咐，还请王姬不要与奴婢们为难。”宫女乙俯身垂首道，声音也略见不愉悦。 “我说了不喜欢，没人能逼我。”宁玉再次出声，声音冷肃了很多，“既然是母后留下伺候我的，最好听我的。” “王姬……” “别说了！零姿！”宫女甲拉住宫女乙，低声喊道。喊完忙扯着她叩首，“是，王姬，奴婢们这就出去。” 两人出去关上门。 宫女乙就不服气的出声：“呸，一个山野乡村来的，真把自己当根葱了？还摆那么大的谱！” “我的天哪，嘘！”宫女甲忙捂住宫女乙的嘴，低声喊：“你要死可别拉着我，”指指殿门，“那可是王姬，不管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都是王姬！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可别说出来！” “唔唔……”宫女乙拽开宫女甲的手，望望四周左右，开口道：“不过就是投了个好胎！所知所学怕还不如你我呢，还敢这么横。” 宫女甲冷笑道：“那你也投个好胎啊，没投生到好人家，就别说这拈酸吃醋的话，给你自己招上杀身之祸不说，可别连累别人。” 说完，宫女甲拂袖离去。 宫女乙在原地站了片刻，朝殿门轻哼一声，又忙看看四周，见无人，轻吐了口气，施施然离去。 …… …… 宁玉睡的正迷糊。忽然间，仿佛感觉一道目光钉在她身上，如烈阳炙烤。 宁玉一个激灵醒来，闭着眼睛不动声色细听。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她没发现？以她的感知力……除非那人拥有非常人所能及的功力身手。 也是，赵平那个衣冠禽兽可是泱泱王城五万禁军守将呢，能从他手里进了王宫，潜入王后所居的宫殿的偏殿，自然不是常人。 只是，这人深夜来此是何目的？ 劫财还是劫色。 劫财的话，这满殿的宝贝，价值千金万金呢，随便……不太想给啊。 劫色的话，这满殿，就她最好看了……给不了啊。 愁。 烦死个人。 “喂，乞丐别装了，你呼吸乱了。”一道好听却恶劣的声音，染着几分笑意，从宁玉头顶砸下来。 宁玉被砸的火大。 夜探女子闺阁，这是人会做的事儿吗嗯？ 果然禽兽就是禽兽。 在人面前装的再端方正经，骨子还是个禽兽，衣冠禽兽。 宁玉睁眸，看进赵平眼底。 “你堂堂五万禁军守卫统领，夜探女子闺阁，意欲何为。” 赵平抱着剑，站在床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斜靠着床杦，嘴角挂着懒散的笑。 剑身泛着淡淡紫光，映着少年如画眉眼，有种别样的美。 禽兽换剑了？ 宁玉心底念头刚起，就听见少年人声音贱贱道：“看看习惯了吃糠咽菜的乞丐，能不能习惯锦衣玉食的生活。” “……” 宁玉冷冷一笑，“要你管。” “我不管啊，我就看看。”赵平懒散道。 宁玉额角跳了跳，压抑着体内暴起的怒气，尽量平静道：“滚出去。” “不会滚，王姬示范下？” 赵平大刀阔斧在床边坐下，剑抵在地上，用手拄着。 有病！ 宁玉瞬间弹坐起来，离赵平一丈远，怒道：“我可是大姜嫡王姬，颐王的女儿，太子的妹妹！” 赵平胳膊肘撑在手背上，支腮看着她，笑容懒懒，声音也懒懒，“我知道啊。”又“哈”的一声，道：“祭天之后，举国都会知道呢。” 宁玉额角跳了跳，这禽兽太贱了，跟我装什么糊涂！ “你就不怕我告诉父王，让他治你的罪？就算你再厉害，父王可是一国之主！有千军万马！” “千军万马也不行，臣行走于千军万马之中如闲庭信步。”赵平漫不经心地贱笑，“只是王姬忍心死伤无数吗？” “你！”宁玉深吸几口气才按住自己挥出去的拳头，冷着眉眼看赵平抵在地上的剑。这禽兽说的并不夸张，他若一个人，千军万马的确可以一闯，他的身手她可亲自领教过。 若是因为她…… 宁玉呼口气，平复下心中怒气，朝赵平甜甜一笑，梨涡浅浅，道：“既然将军是来看我，这么久也该看完了吧，看完了还请将军出去。” “不急。”赵平也回宁玉一笑，比骄阳耀眼，比星辰璀璨，满室珍宝也被掩盖光华。 长的真好看啊。 可惜是个禽兽。 宁玉晃神想。 “喂，乞丐别看了，口水都流下来了。” 宁玉忙揩嘴角，才发现是那厮骗自己，怒气冲冲瞪过去，少年男子哈哈大笑，眉眼肆意张扬，越发耀眼难以忽视。 啧。 人间怎么能有这种妖孽呢。 第27章 禽兽挺好 妖孽支着剑看宁玉，似闲聊般问：“乞丐有趁手的兵刃吗？” 宁玉纠正：“我是王姬。” “嗯。”赵平毫不走心地答应一声，又问：“乞丐有趁手的兵刃吗？” “……” “当然有。”宁玉哼一声，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巧匕首，略得意：“可锋利了呢。” 说着，“锃”地一声，抽掉镶金的刀鞘，反手间，刃上寒光一闪，直刺赵平面门。 赵平一手拄着剑没动，一手抬起随意一挡，便格住宁玉攻势，同时抽走匕首。 “……”禽兽果然厉害。 “这割肉的吧？”赵平翻看匕首几眼，一脸嫌弃。 “你管呢！”宁玉爬过来从赵平手中抢匕首，哼道：“能杀人就行了。” 赵平举起胳膊，“哪里顺的？” 宁玉跪起来拽赵平胳膊，“什么顺的，这是我的战利品！你还我！” “抢的到就还你。” “……”你他娘有毛病吧！我都抢到了，还要你还个屁啊！ 宁玉拽半天，赵平胳膊就像铁铸的一般，根本扯不动，她跳起来，赵平也站起来，怎么也够不到。 宁玉磨了磨牙，盯着赵平的眼睛简直要冒火，最后干脆一股脑倒在床上，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装睡。 贱人！ 有毛病！ 大半夜不睡觉闯入女子闺阁就为了抢她匕首？ 送你了行不行？ 赶紧滚！ “啧。”赵平见宁玉不再理他，有些意兴阑珊，将匕首随手一扔，插在宁玉耳边床杦，懒洋洋道：“乞丐你不行啊，这就认输了？” 宁玉没说话。 赵平原地站了片刻，走过来扯被子，“怎么，生气啦？” “你他娘有毛病是不是！”宁玉吼，“滚出去！” 赵平被吼得后退了半步。 他抿了抿唇，看了宁玉片刻，将手中剑扔在宁玉身上，道：“送你了。” 不等宁玉再说话，他转身三两步过去跳窗离开。 “……” 窗扇半开，微微晃动，发出轻微咯吱声，风从外面涌进，吹起殿中帐幔。女子坐在帐幔飘飞之中，裹紧被子，冷眉冷眼地看男子身影快速融入黑暗。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推殿门的声音，“王姬，出了什么事吗？” 有宫女边推殿门边问。 “没事。”宁玉道：“刚刚做了个噩梦，你们不用进来。” “王姬……” “我说了，你们不用进来。”宁玉声音沉沉，竟有几分威严。宫女们一时被吓住，没敢再进去。 果然，王姬就是王姬，到底是流着天家血脉，即便流落村野许久，也有这份咄咄气势。 一个从乡野才回来的，还敢这么张狂，也不嫌命长，唉。 宫女们各怀心事地离去。 宁玉看着殿门重新合上，垂眸静默片刻，拔下枕边匕首，插进镶金鞘，重新塞进枕头底下，随手拿起赵平扔在她身上的那把剑。 这把剑剑鞘不知是什么材质，紫幽幽的，在夜晚也泛着淡淡紫光，剑身秀气精致，一看便知是女子用的。赵平的剑，她见过，是一把纯黑长剑，比这把剑稍长一些。不过，这两把剑款式倒是相仿，剑柄上都缀着一颗宝石，颜色不同，却同样璀璨炫目。 宁玉抽开剑，剑刃轻薄，泛着森森寒光，映着美人眉眼，光彩逼人。 宁玉微蹙眉，刃上美人也跟着蹙眉。 所以，那禽兽今夜是来送剑的？ 宁玉抿了抿唇，将剑回鞘，可到底忍不住心中欢喜，又将剑抽出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两个梨涡。 “看在剑的份上，这次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宁玉声道。 今晚有点凶，会不会吓到他了呀？ 道歉是不可能的。 嗯……那就等下次见到了，主动跟他打个招呼…… 宁玉曾经也跟阿爹学过剑术，只可惜阿爹没给她买过剑，她一直是用树枝做剑挥舞。 嗯，禽兽挺好，就是太贱。 宁玉微笑扬剑，挽出一个漂亮剑花。 …… …… 翌日早晨。 等宁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宁玉在被窝里滚一圈，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懒懒坐起。 手摸上身侧的剑，眉眼又弯了弯。 外面宫女听到动静，心翼翼地问：“王姬，您……是醒了吗？” “嗯。”宁玉好心情地答。 宫女们端着洗漱用品鱼贯而入，在床榻边站定，宁玉站起来，众人往后退一步，瑟瑟发抖。 宁玉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宁玉说着话，又往前一步，众宫女瑟缩着后退一步。 “……”今个儿怎么了？昨晚不是对我还热情似火嘛。 “你们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洗漱？”宁玉双手叉腰，道：“东西放下，都出去都出去。” “王姬……”宫女们惶恐跪地，瑟瑟发抖道：“奴婢们这就伺候您梳洗……” 宁玉就这样被一众宫女瑟瑟发抖地簇拥着洗漱，全程无人与她搭话，宁玉问一句不是惶恐道：“奴婢该死！”，就是哭喊：“奴婢真的不知道！” 洗漱完毕，宫女们几乎都是冲出去的，甚至有一个连鞋子跑掉了都不知道。 宁玉：“……” 她今天很吓人吗？ 宁玉收回目光，走到窗下，弯腰照照镜子，镜中人面白唇红，貌美如花。她弯弯唇，镜中人也跟着弯唇，眉眼盈盈，梨涡浅浅，透出几分乖巧无辜。 宁玉抬手摸了下脸，左右侧着看看，嗯，今天也是美若天仙的一天呢。 “王姬，娘娘请您去正殿用膳。” “唔。”宁玉从自己的美貌中勉强分出几分目光看过来，见是那个眉清目秀的丫头，宁玉微笑道：“母后还没吃吗？” “娘娘在等您呢！”丫头回。 “唔唔，那走吧。”宁玉又看镜中人两眼，才收回目光，转身跟了丫头离开。 “对了，丫鬟，昨天我昏睡时是你照顾的？” “对啊。”丫头笑答，“本来王后娘娘点了雪茹姐姐伺候王姬的，雪茹姐姐悄悄将这个机会让给了奴婢。” “……”宁玉略无语。悄悄让给你？怕不是欺负你傻吧。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幻彩，入宫后，姑姑给起的，好听吧王姬？” 丫头笑的傻里傻气，很有几分可爱，宁玉心中喜欢，不免和她多说了几句。 很快便出了殿门踏下台阶。 说是凤仪宫偏殿，离正殿可不算近。。 一路走过，遇到的宫女太监在看到宁玉之后都慌忙垂下眼帘，躬身立于一旁。 第28章 咱也不知道 宁玉有些摸不着头脑，昨天不是都挺热情的嘛，还挤在殿门口问候她喊王姬，今天怎么了？躲的这么远，连个笑也没有。 “哎，”宁玉撞一下丫头，扬着下巴指指垂手立在一旁的人，声问道：“幻彩姑娘，你知道他们今儿个怎么了？” “哦，他们呀……”丫头悄悄跟宁玉咬耳朵，“我今天早上听到他们偷偷议论王姬……” “议论我？” “嗯，嘘……”幻彩扯扯宁玉衣袖，声道：“我听他们说，王姬你杀了好多人呢，还杀了朝廷命官……” 呃…… 这么快就传开了，父王和漂亮哥哥这嘴巴也太大了吧。 宁玉撇了撇嘴，同时心中了然，怪不得这些人今日如此反常。 “是不是真的啊王姬？”幻彩问，眼睛亮晶晶。 “嗯。”宁玉答一声，看幻彩，“你不怕我？” “奴婢为什么要怕王姬？”幻彩一脸迷惑看着宁玉。 “……” “你不怕就好。”宁玉微笑道，这个丫头缺根筋吧。 宁玉刚走近正殿，就有两溜儿穿红着绿的宫女蝴蝶般蹁跹而来，簇拥着宁玉叽叽喳喳往殿内而去。 “娘娘，王姬来了。”宫女掀开帘子探头笑说。 卫后听到，从窗边站起回头，正好看到宁玉被人簇拥着大步过来，宫女们跑追着她。 卫后微蹙了下眉，很快又被心疼歉疚取代，微微一笑道：“姣姣来了。” “嗯，母后。”宁玉灿然一笑，三步并做两步跨到卫后面前，“不好意思啊母后，我起的有点迟，您饿坏了吧？” “你慢些……”卫后起身扶住宁玉，掏出帕子擦擦她额头薄汗，柔声轻斥道：“这么急做什么？没有一点女儿样。” 宁玉嘿笑起来，扶着卫后的手往餐桌边走去，“阿爹也常这么说我。” 早膳依旧丰盛的像喂猪。 宁玉吃的肚子圆圆，吃完一抹嘴，抱着肚子拍拍，嘀咕道：“要是再这么吃下去，说不定等阿爹阿姐再见到我都要认不出了……” 卫后正捏着帕子优雅地擦嘴，听到声音，目光好奇地看过来，“姣姣说什么？” “啊，就说王宫里伙食真好。”宁玉弯眸一笑。 卫后将帕子递给身后侍立的宫女，抿唇笑道：“好吃你就多吃些，有什么喜欢吃的，尽管吩咐下去让御膳房准备，或是告诉母后。” “嗯！”宁玉甜甜笑道。 卫后摆摆手，示意宫女太监将残羹剩饭撤下去，余下宫女纷纷涌上来扶着卫后站起。 宁玉跟着站起来。 卫后拉起宁玉手，却摸到几块薄茧，不由眼眶一酸，眼泪流下来。 她的姣姣真是太可怜了！ 众宫女看到卫后流泪，都被吓了一跳，纷纷问：“娘娘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母后？”宁玉也被吓了一跳，她昨天刚认的娘哎，可别今天就给没了！ 卫后掩目，“本宫没事……”又哽咽几声，才止住眼泪，朝宁玉笑道：“姣姣放心，母后以后好好疼你，不会再让你受一点点辛苦。” 宁玉：“……？？” 宁玉看着卫后，茫然点点头。 至于卫后为何突然这么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母后真没事？”宁玉忍不住出声。 “母后没事。”卫后拉着宁玉在她身旁坐下，端起桌上糕点递到宁玉面前，笑问：“姣姣吃不吃桂花糕？” “……”刚吃完饭往哪儿吃。 宁玉微笑：“母后吃吧，我吃不下。” “姣姣真不吃？可甜了。”卫后捏起一块在宁玉面前晃晃。 “真不吃，母后吃吧。”宁玉将卫后的手推回去，同时接住盘子放在桌上。 宁玉支着腮看卫后吃糕点。 要不是长得像，恐怕连她自己也会怀疑她们俩到底是不是亲母女了。 “姣姣这么看着母后做甚？”卫后咽下糕点，用帕子擦干净嘴，才看着宁玉问道。 “看母后不仅人长的好看，连吃糕点的样子都那么优雅迷人呢。”宁玉夸起人毫不吝啬言语，“要是我能有母后一星半点，可就好了。” 宁玉笑容甜甜，声音也甜甜，说的卫后甜到心窝，她抬手将宁玉脸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柔柔笑道：“本宫的姣姣最漂亮了。至于仪态……” “姣姣啊，母后为你准备了几个嬷嬷……” “嬷嬷？什么嬷嬷？” “雪腩。”卫后轻唤一声。 垂手立在一旁的大宫女应声是，碎步快走到殿门口，招了个丫头，吩咐几句，又折回来，不远不近立于卫后身旁。 不多时，四个着宫装的老妇人进来，向卫后宁玉行礼，“奴婢见过王后娘娘，见过安和王姬。” “都免礼吧。”卫后端坐上首，气度雍容。 “姣姣，从今日起，你就跟着几位嬷嬷学习宫廷礼仪吧。”卫后笑道：“她们都是宫里面的老人呢，跟着她们你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啊？”宁玉张大嘴巴，满脸不乐意。 “怎么，姣姣不想学吗？”卫后看宁玉，唇边笑容微滞，眸底有几分失落。 看着卫后这幅模样，宁玉心口紧了紧，她搓搓衣服，歪歪头笑道：“没有啊母后，我很乐意。” 话音刚落，下面的嬷嬷就板着脸纠正道：“王姬，对王后娘娘和王上，您要自称‘儿臣’。” “……” 宁玉答：“哦，我知道了。” 嬷嬷又纠正：“王姬，对奴婢，您应该自称‘本宫’。” 宁玉：“我……” “王姬不能自称‘我’。”嬷嬷一板一眼地纠正。 “……”有点难受。 宁玉呼两口气平复下心情，朝卫后甜甜笑道：“母后，我……儿臣可以从明日再学礼仪吗？” 卫后点点头，朝雪腩道：“雪腩，你先带几位嬷嬷去若水宫安置。” “是。”雪腩躬身一礼离开。 “对了姣姣，今日你父王会把你回宫的消息昭告天下，已经拟赐你若水宫主殿瑶光殿，母后已经命人收拾了，你待会儿过去看看喜不喜欢，有不称心的地方，吩咐人过来跟母后说一声……” “只要是母后布置的，我……儿臣都喜欢！”宁玉道。 “你呀……”卫后点点宁玉鼻尖，摇头笑笑。。 宁玉吐吐舌头，嘿笑两声。 第29章 若水宫 “对了母后，三四呢？怎么一直没见着她们。” “她们俩呀……”卫后笑道：“我让人带她们去瑶光殿等着了。” 宁玉点点头。 卫后又道：“瑶光殿的宫女们都是母后让雪腩才从馨庭挑选的，都是些新人，你可以放心用。” 宁玉点头笑道：“谢谢母后。” 毕竟是昨天才认得亲，两母女闲聊许久，宁玉话尽，怕冷场了尴尬，就笑着告辞说要看看自己的宫殿，卫后笑着应允，指了雪腩带路。 先前入宫，是昏睡着的，这次清晰看到王宫景色，宁玉被震撼到。 出了凤仪宫一路走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绿树映着红墙。 花红柳绿，古树朴朴，盘蚺在重檐大殿四周，不显秀气，反而更添巍峨气势。联檐通脊，红柱高耸，盘着金色巨龙，金鳞金甲，金碧辉煌。 阳光洒落在殿顶的金黄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宁玉被刺的眯了眯眼。 这个顶……是金子吧？ 她抬手挡了挡，又仔细地盯着殿顶看看。 不愧是有五百年历史的姜王宫，气势是够气势，却也太奢靡了，竟用金子做顶。 嗯，以后没钱花了偷偷摘块瓦拿去换钱，嘿嘿嘿。 …… …… 宁玉原以为若水宫只是个名称而已，却未想到，若水是名副其实的若水。 华丽的楼阁被一汪池水环绕，浮萍满池，碧绿而明净。 池上假山堆积，花草树木俱全，如若真山。 高处有一亭，四角飞起，檐牙高啄，上面挂着层层白纱幔，风一吹，纱幔飞舞，恍如仙境。 宁玉跟在雪腩身后，心翼翼提着裙摆，踏上缦缦桥。 “那位……是王姬吗？”有宫女眼尖看到二人，问身旁同伴。 同伴纷纷看去，“雪腩姑姑引着，估摸着是了……” “什么估摸，肯定是，长的真是与王后娘娘一般模样呢……” “你见过王后娘娘？” “曾有幸远远儿看过一眼。” 随着两人走近，有宫女喊了一声：“王姬来了！” 各处忙碌的宫女们纷纷停下手头活计，蝴蝶般飞出来，涌向宁玉身边，欢声问安。 宁玉笑着答应。 “王姬，您既已到了若水宫，奴婢也该回去复命了，若有什么事，吩咐丫头们便是，若有人不听王姬指教，王姬只管教管，若有什么不懂的，问四位嬷嬷，或是问奴婢就好。” 宁玉微点下头。 雪腩朝宁玉一礼，又冷眼看宫女们，“你们好好伺候王姬，若是偷奸耍滑，背信弃主，什么下场你们也清楚吧。” “是……” “奴婢不敢……” 送走雪腩，宁玉被宫女们簇拥着穿过堂院，进了若水宫正殿。 甫一进门，宁玉就已看呆。 只见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地上白玉铺就，内嵌金珠银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玲珑莹润，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一步步踩下去，就像踏莲而行，步步生莲。 宫女笑着讲述：“王姬，这白玉莲花可是用蓝田暖玉凿成的呢！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 “真的？”宁玉问，问完忽觉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傻，这可是穷极奢靡的姜王宫啊！屋顶都是用金子做的，地用蓝田玉铺就不是很正常的操作么？ “真的啊，不信王姬脱掉鞋袜试试？”宫女已经低头跪下帮宁玉脱鞋。 “我……本宫自己来，自己来……”宁玉后退几步，弯腰脱下鞋子甩掉。 宫女对视几眼，将宁玉甩掉的鞋子捡起来收好。 宁玉赤脚踩在玉石地面。 果然暖洋洋的，一点不凉。 宁玉掀开珍珠帘幕，走进内殿。 珍珠碰撞叮叮当当响，声音颇为悦耳。 入眼就是一张极阔的梨木床，足能睡下十个人的大，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宁玉蹙眉，“这张床……” “这张床可有不妥？”宫女们紧张起来，“莫不是王姬您对梨木过敏？奴婢们不知……王姬恕罪，奴婢这就通报上去，让给您换床……” 宫女说着便有两人转身跑。 “回来！”宁玉喊住她们，“我对梨木不过敏。” 宫女们松口气，又紧张起来，“那是……” “这个床……睡几个人？”我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睡啊…… 虽然这床挺大，挤不着我。 宫女闻言，捂嘴笑起来，“整个若水宫，就属王姬最大了，王姬想要这张床睡几个人，就睡几个人。” “唔……”宁玉点点头。 宁玉刚在榻边坐下，三四便风似的旋过来，“玉姐姐！” “哎！”宁玉笑起来，张开胳膊，一手搂住一个。 两个丫头清洗干净，穿着干净宫装，扎了双髻，笑起来娇憨又可爱。 “一起这么久，我竟不知道，三四原来长的这么可爱哇！” “我也是呢！原来只道玉姐姐长的好看，没想到玉姐姐洗干净这么好看，天上的仙子怕也没有玉姐姐好看呢！” 宁玉笑捏三脸蛋：“嘴抹了蜜是不是？” 三笑着躲，“没有，我说的是实话，不想你问四。” 宁玉看向四，四“嗯嗯”点头，“玉姐姐……好看！” …… …… 午膳时分，颐王终于摆脱朝臣束缚，冲到了瑶光殿。 宁玉点了五个菜，刚上齐，她同三四在桌边坐下。 珍珠帘幕叮叮当当一响，宁玉抬头，却见颐王已经大步走过来。 “哈哈，姣姣午膳吃什么？” 宁玉笑着迎上去，“父王来了，可用过饭了？” “没有呢。”颐王大步走过来拉住宁玉，在桌边坐下，笑道：“来陪姣姣用膳，姣姣不介……意吧？” 说着，低头看桌面，在看到桌面清汤寡水的五道菜时，颐王面色黑了黑，看向旁边侍立的宫女，声音也沉下来，“你们怎么回事？” 宫女们“扑通”跪地，却一言不发。 她们劝过王姬的，王姬执意如此，这话她们不能说。 “父王，与她们无关。”宁玉道：“是我……儿臣自己要的这几道菜……” “姣姣你……是御膳房厨子做的菜不合你胃口吗？”颐王撸撸袖子，“你跟父王说……”。 宁玉眼珠子转转，摇头拉住颐王袖子，“是儿臣自己不想糟蹋美食。” 第30章 天生享福 “姣姣此话何意？” 宁玉敛眉垂目，长睫微颤，“常郡数万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有甚者易子而食，一路行来，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我……儿臣每每想起，如鲠在喉，美食珍馐也味同嚼蜡。” “父王，我……”宁玉抬起头来，眼眶隐隐泛红，眼泪在眼眶里咕噜噜打转，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颐王心都揪起来，手脚不知道往哪儿放，“姣姣别哭，父王，父王这就下旨开仓放粮好不好……” 她两滴薄泪就能换得开仓放粮…… 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宁玉分神想。 很快释然，无所谓了。 既然她可以，那她以后就多做，为百姓谋福祉。做阿爹所说的大侠，安定天下！ 宁玉抬头，抽抽鼻子，收住蓄势待发的眼泪，抿唇笑起来，笑容璀璨，声音天真：“真的吗父王？” “真的！”颐王看到宁玉笑，揪在一起的眉眼也舒展开来，“父王是可是大姜之主，一言九鼎，自然是不会骗姣姣的。” “嗯！”宁玉欢快应一声，又声道：“还有阿爹阿姐。阿爹阿姐也没找到……我很想念他们……” 颐王听到“阿爹”二字，原本因看到宁玉笑而大好的心情登时就不美妙了。姣姣都有他了，怎么还老惦记那个老村夫。 宁玉隐隐听见磨牙声，定睛一看，却见颐王笑的温柔。 宁玉挠挠头，嘀咕着道声奇怪。 又眨巴着眼睛看颐王，“阿爹阿姐对我恩重如山，他们流落在外也不知吃不吃得饱，阿姐从身子就弱，也不知受不受得了这般辛苦……” 也是，若不是那老村夫，他的姣姣…… 颐王喉咙滚动一下，咽下刹然间涌上来的悲戚苍然，温柔笑道：“好，父王待会儿一并下令，举国寻找。” “谢谢父王，父王对我真好！”宁玉绽放一个大大笑容，撞进颐王怀里，颐王忙揽住他的宝贝女儿。 三四在一旁咧嘴直笑。 颐王心疼宁玉，又加了几十道菜，香气四溢，色泽鲜美。 看着就香。 因为宁玉的关系，三四也没被赶下桌面，四人同桌用膳。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倒也温馨。 颐王夹一块肉放在宁玉碗中，温柔笑道：“姣姣啊，父王早晨与钦天监商量过了，准备在本月廿一开宗庙，行祭天大典，以告天地黎庶，孤的姣姣回来了。” “哦，哦哦。”宁玉忙着扒饭，闻言点点头，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透过碧玉碗沿，看向颐王，声音含含糊糊，笑意却真切：“父……王安排就好，我……儿臣都听父王的。” 才吃完饭，盘子碗碟还未撤下去，图恩就碎步过来，附耳低语。 颐王眉头蹙蹙，嘀咕道：“真麻烦，一天天事儿真多！” 看向宁玉，又笑起来，轻声细语道：“父王还有政事要处理，姣姣好好休息，要是觉着闷，就让宫女儿带你出去转转，王宫很大的，奇花异草、奇珍异宝数不胜数……要是缺什么吃的用的穿的，或有什么不喜欢的，直接吩咐下去，下面人解决不了的，找你母后哥哥解决，找父王也行。” “嗯嗯，我知道了，父王去忙正事吧。”宁玉摆摆手。 “……” 颐王看看宁玉，满脸期许。 宁玉莫名其妙。 琢磨下，恍然大悟，甜甜笑着挥挥手，“父王再见。” “……” 颐王有些失落，却还是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宁玉盯着颐王背影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父王！”宁玉起身喊一声，噔噔噔跑过来。 颐王转身看宁玉，“姣姣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没有事。”宁玉挽了颐王胳膊甜甜笑道：“就想送送你。” “唔。”颐王颔首，眉眼舒展起来，笑纹也深几分。 宁玉将颐王送到宫门口，看着颐王率着一队太监，一点点走远，踏上缦缦桥，被假山花草遮挡，再看不见，才转身，率着三四及一众宫女，回到殿中。 宫女们已经将残羹撤下去。 宫殿干净整洁。 宁玉几步走过去，豁开珍珠帘幕，甩掉软缎鞋子，跳上宽大的梨木床躺下，舒适地喟叹一声。 目光透过珠帘，落在外殿忙碌的宫女身上，宁玉唇边露出丝丝微笑。 阿姐也喜欢干净，常郡山院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她只会享受，帮忙也是倒忙。 敢情她就生了个只会享福的命呢！ 宁玉抱着被子滚来滚去。 很快就可以见到阿爹阿姐了。 好开心啊！ 等阿姐来了，肯定会喜欢她的若水宫。 …… …… 颐王也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刚答应宁玉，转头就召集朝臣吩咐下去。 有朝臣欣喜若狂，泪如泉涌，王上英明啊！十几年了，王上第一次自己愿意开仓赈灾…… 有朝臣惊疑不已，王上怎么突然转了性儿？ 昨晚就是，莫名其妙把入宫为父申冤的王侍郎和为缅城知府请命的姚监察下狱了，怒气腾腾说什么‘那二人一个强占民女一个为官不仁，死有余辜，你们竟敢为其求情，可见平日蛇鼠一窝，来人拿下，同罪论处。’ 这种罪名以前不是很常见么？ 往往都是大事划，事划了，并不多予关注。 今次却…… 朝臣们心思各异，嘴上却麻溜地答应下来，道声：“臣这就去办！”躬身后退几步转身。 颐王按着龙椅扶手片刻，叫回转身出去的朝臣。 怎么，莫不是王上要变卦了？ 朝臣紧张兮兮地僵着头看颐王。 颐王抠着龙椅扶手，一脸不开心道：“还有一事要交于尔等。” 不是收回成命就好。 朝臣松口气，躬身道：“王上请吩咐。” “安和王姬有一义父义姐，逃难途中走散，如今漂流，你们传话下去，让各城镇关卡注意点……” “臣等明白……”朝臣道：“可有先生姑娘的名字画像？” 颐王愣了愣。 “没有画像，安和只说了那义父姓许，义姐名叫许念韵，常郡人士。”说着，颐王白皙的面上绽开笑容，眼角露出浅浅细纹，姣姣都不知道那老村夫名字呢！ 嗯，她的姣姣还是最喜欢他了！对那老村夫，只是顾念养育之恩罢了。 嗯……看在那老村夫于姣姣有养育之恩的份上，等找到，就封他个闲散官职，让他荣耀加身光宗耀祖吧…… “臣领命。”朝臣一边走一边看高坐的颐王。 王上是不是傻了？ 怎么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喜笑颜开的。 嘤，好害怕。。 王上正值壮年啊！ 第31章 大盗之名 乌泱泱的阴云连绵几日总算扯平，天空下起雨。 随着春雨浇下，麦苗一日日拔高，田边老农蹲在埂上，望着地里窜高的麦苗，黝黑的面庞笑成一朵菊花。 春雨总是会给人无限的希望啊。 当然，有光就有影，有希望就有绝望。 一场雨，可以催高庄稼，也能浇死不少可怜人，尤其是没有片瓦遮身的常郡难民，以及露宿街头的乞丐流民。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半月。 朝廷赈灾的旨意也伴随着这淅淅沥沥的雨被快马传往各地，给难民带去生的希望。 “什么？话没传错吧？朝廷突然要赈灾？”宜城后衙，宜城知府看向下首奴仆，眉头微蹙。 “是，王城传出的消息，说是王上的旨意，常郡附近州县不日都会有旨意到来……” “钱粮谁出？”知府问。 “朝廷出钱粮，让地方出人力物力，安抚安顿民众。” 知府松开气，捻须笑起来。 那还好。 “朝廷不日就会派遣官员前来，泄洪治水，重建常郡。”奴仆道，“杨先生说，缅城新任命的知府还未上任，官员估计会来咱们宜城，让大人您早做准备。” 知府捻须沉吟，“本官知道了。” …… …… 三日后，朝廷旨意送达，常郡附近州县城门口纷纷架起三尺高的大锅，足足四口，为流离失所的常郡难民施粥。 白米香味飘出老远。 衣衫褴褛的常郡难民驻足，远远观望着，口水咕咚咕咚，却不敢近前。 曾有人抢食，被官兵乱刀砍死，鲜血染红半面城门。 食物固然诱人，他们也畏惧死亡。 不抢不闹，还能多活几天。 马车从城门驶出，停在大锅附近。 难民看着马车窗口帘子晃动，被一只胖手掀开，车边跟着的奴仆忙近前几步，两人指着粥锅与难民，嘀嘀咕咕一会儿。 窗帘放下。 片刻，一个矮胖男人抱着圆滚滚的肚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奴仆撑伞站在身后。 矮胖男人笑的弥勒佛般和蔼：“诸位，诸位，不要慌不要怕，我是知府幕僚朱赞，今日这粥，是朝廷下旨赈济，大家就敞开了肚皮吃！” “……” 难民们面面相觑。 自出事到现在，朝廷对他们都不闻不问三个月了，现如今突然…… 没人敢动。 一人饿得受不了，鼓足勇气站了出来，瑟瑟发抖地看笑的慈祥的矮胖男人，“大……大人，这粥，这粥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男人和蔼地笑，“不仅今日可以，往后都可以，直到常郡重建，诸位有家可回的时候。” 常郡重建！ 众人在听到这几个字时，目光不由一亮。 男人扑捉到，笑道：“朝廷已经下过旨，不日就会有官员前来视察情况，泄洪筑坝，到时诸位自然可以看到。” 众人神情欢愉起来。 男人见机长吸口气：“嗯，粥熟了好香呀，诸位先来喝碗热粥暖暖身子吧。” “哎，别急别急，人人都有，先排队排队。” “嚯，白米粥啊，还挺稠！” “我的粥里还有菜沫呢！” 手里端了热粥喝起来，众人心里也熨愜起来，愁苦许久的脸上渐渐有了笑意。 原本茫然一片黑暗的前路，突然有一束光照进。 谁能不心生愉悦呢。 男人看着众人吃的热闹，也要了一碗热粥，呲溜呲溜喝起来，“之前的冲突还希望大家见谅，实在是因为朝廷没有旨意下来，大人不敢私自开仓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大人也很心忧，这段时间可是吃不好的睡不好啊，所幸……所幸朝廷赈灾榜文发出，大人这不赶紧命令下面人架锅烧饭。” 一名粗布破衣，戴着斗笠的男人端着一碗粥，蹲在墙根角，正喝的稀里哗啦。 闻言，转身轻噗，“什么知府善心，这可全是王姬的功劳。” “什么王姬？”旁边的人问。 吃了顿饱饭，未来也尚可期，难民们原本木然的眼睛渐渐有神，也有心思关心起八卦。 “就是咱大姜的安和王姬呀。”男人把粥喝的呼啦啦响。 众人茫然。 也有曾经见多识广的人，纳闷出声：“什么安和王姬，没听说宫里头有这么一位王姬啊？”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男人撮口白米，叹道：“这粥真好喝……”三两口将白粥喝完，一抹嘴道：“听说这位王姬因为身体不好，从养在山里，前几日才回宫，路途见咱常郡百姓受苦，于心不忍，回宫后立即请旨赈灾。” “这样吗……” “不然你们以为朝廷能突然间良心发现？”男人问，“说什么地方官员大慈大悲，呵呸！也亏他们敢恶心人！若是真的大慈大悲，就应该不畏朝廷降罪，开仓济民！” 难民沉默。 是啊，之前将他们隔绝城外，一滴水也不给他们，他们也哭过求过，没有人理他们，偶有看不下去的百姓会塞他们半张饼。百姓贫寒，尚且能送他们食物，那些达官豪族，却粒米未出。 有人挨不住，组织人抢粮，被府衙出兵血洗。 “如此说来，王姬倒是个菩萨心肠的大善人。” “那可不！”男人面容被斗笠遮挡，只能看到他浅色嘴唇挑起。 “缅城知道吧。”男人问。 众人点点头，这谁不知道。 “缅城知府被杀一案，知道吧？”男人又问。 众人又点头，宜城距离缅城并不太远，他们一直在城外，曾听见往来行人谈论过。 “说是大盗横行，一夜连杀八人。不仅缅城知府，还有当地豪族族长。” 男人道：“嗯，诸位口中的大盗便是咱们大姜的安和王姬。” “什么？”众人震惊。 男人将碗放在地上，盘腿坐下，叹了口气道，“缅城知府滥用职权、以权谋私，纵容当地豪族行凶，压下不少人命债。而那豪族族长，更是过分，这些年糟蹋逼死无数清白女子不说，还逼散了不少家庭，前几日竟还把主意打到路过的安和王姬身上，你们说，他这不是找死么？” “可不是！” “安和王姬审问时得知他们所犯种种，大怒。于是乎，便有世人所知的大盗一夜杀八人替天行道。” “王姬做的好！”百姓端着粥碗，义愤填膺：“狗官贱人该杀！王姬此举是为民除害。” 与此同时，其他几城城门口，也有相似说法传开。。 安和王姬美名也随之传开。 第32章 闲人闲闲 雨虽下的淅淅沥沥，却也挡不住姜王宫里的热闹。随着祭天大典临近，宫中各处都在忙碌。 若水宫也是一样，宫女们忙到飞起，走路也比平时快许多，三四也迈着短腿跑前跑后，整个若水宫似乎就只有一个闲人。 宁玉坐在纱幔飞舞的亭里，翘着腿支着腮，百无聊赖地看宫女们忙碌。 经过几位嬷嬷这些时日呕心沥血的教悔，宁玉言行举止间，也略略有了几分王姬派头，加上她本身大无畏气势，竟隐隐有几分傲然气质。 宁玉身后静立着一名宫女，宫女半垂眼眸，安静的仿佛一团的空气，却总能在宁玉手边茶盏空掉的时候，很快续上热茶。 宫女叫绿云，因为长的好看，沉稳能干，宁玉入若水宫的第二日，就注意到了她，第三日便将她擢升为若水宫一等掌事宫女。 “绿云啊，今日有消息传来吗？”宁玉问。 “没有。”绿云道，“王姬不必担心，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 阿爹那么厉害，她何须担心。 宁玉站起来，宽广白袖如水摇曳，她走几步，手透过层层纱幔伸入雨幕，雨水打在手心，微凉。 女子望着暮沉沉的天，微微笑，身上气势卓然，“本宫没有担心。”只是思念亲人。 “王姬，安若王姬来了，正在前殿候着。”有宫女上来，隔着纱幔禀报。 宁玉收回手，回眸看一眼宫女，道：“让王姐稍等，本宫马上就到。” “是。” 这几日，宁玉也不是真的闲着，她已经从嬷嬷宫女嘴里，将她那一众庶母兄弟姐妹，了解了个遍。 庶母不提也罢，她兄姐倒也挺多，上面有四位王姐七位王兄，下面只有一位妹妹。东离之乱，四王姬水土不服客死他乡，大王子征战途中中了暗箭马革裹尸。 这位安若王姬，便是她的三王姐，淑妃的女儿，二王子的亲妹。 只是她今日来做甚？ 她能感觉到，宫里人，除了颐王卫后太子，其他人……好像都并不怎么喜欢她。 有排斥有鄙视有厌恶。 不过宁玉并不在乎。 宫里生活这么舒适，父兄母后那么宠她，只要他们不招惹她，谁有时间管他们怎么想呢。 她转身微笑走过来，白衣白裙如云飘摇。 看着宫女离开，绿云撑伞，拂开层层纱幔，宁玉步入伞下，二人一同踏着蜿蜒路，缦缦桥，往大殿走去。 宁玉掀开珠帘，就见一个身着粉紫色宫装的女子端坐在主位下首，低垂着眼睛，似是在想着什么。 女子如水静谧。 只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岁月静好，不忍打搅。 颇有几分阿姐的味道。 宁玉心中不由亲近几分，她放轻脚步，走过去在上首坐下。 “三王姐找臣妹有事吗？” 看到宁玉，宁安若眼底流露出些笑意，“果然是安和回来了，和时候一样漂亮呢。” 时候的事儿，她不记得。 宁玉抿唇笑笑。 有宫女过来奉茶，见宁安若接过，宁玉也端起一盏，喝一口，舒适地眯起了眼。 上好的君山银针。 明明才进宫七八日，却仿佛早已适习惯了这种奢靡生活，就好像她一直都过的是这种日子呢。 宁玉眯着眼，又啜一口茶。 “你回来那天，我正病着，怕过了病气给你，就没过去。”宁安若道。 “唔，怪不得看着王姐面生呢，原来是第一次见呢。”宁玉端着茶，眉眼弯弯，声音调皮轻快。 “过几日就是祭天大典了，我也不知道送你些什么好，病中闷在殿中难受，就给你绣了一只屏风，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宁安若招呼身后宫女，将匣子递到宁玉面前，笑道：“原本是想送你些钗钿珠宝，又想着父王视你如珍宝，都将若水宫赐予你居住，我若送那些，不说别的，只怕被这殿就已经衬得黯淡无光了，想了想，送礼也是送个心意，还不如送些自己亲手做的玩意呢……” 唔，我宁肯您送些钗钿珍宝呢。 值钱啊。 想是这么想，宁玉却还是笑着道谢，接过匣子打开，匣子里面躺着一方精致的屏风。 上面绣着青山绿水，花虫草木。花蕊虫须也清晰可见，恍若真的。 宁玉忍不住伸手触了触屏风，叹道：“王姐手艺真好！” “我也就绣品能拿的出手了。”宁安若笑。 “……”这话我该怎么接？ 王姐谦虚了，我除了杀人打架什么都拿不出手。 会不会吓着王姐？ 宁玉忍了忍，没说出来，抿唇笑笑道：“王姐已经很厉害呢，我可是什么都不会啊。” 宁安若摇头笑笑，不再说话。 两人闲坐两盏茶的时间，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几句，宁安若便说身体不适笑着告辞，宁玉也没挽留，笑笑送走她。 虽说是亲姐妹，却也与陌生人无异，又能有多少话要说。 送走宁安若，宁玉看差不多快用午膳了，便没再出去，窝在软榻上，翻开兵书，闲闲看起来。 半个时辰，就有宫女进来行礼笑问：“王姬，午膳在哪里吃？” “外面吧。”宁玉放下书穿上鞋下榻，她并不习惯在床上吃东西。 “是。”宫女笑应了，转身出去安排。 等宁玉出去，饭菜已经摆放妥当。 依旧不是“丰盛”二字能形容得了。 这是颐王的命令，“姣姣太瘦了，时候圆滚滚的多可爱呢，以后送到若水宫的饭菜，至少三天不重样，每餐至少五十道。” 有这道命令，饭菜只多不少，每餐少说得有一百道。 宁玉叹口气。 半个月前她绝想不到她如今会因为饭菜吃不完而发愁。 宁玉捏起筷子，惆怅地夹菜。 真香啊…… 吃完饭，有点撑。 宁玉撑了把伞，领着三四在宫中乱走，散步消食。 “玉姐姐，听说御花园的花开了，很好看，我想去看……”四揪揪宁玉衣角，声道。 “四！”三扯她衣服轻斥，“都说多少遍了，要叫王姬！” “行了三，你不叫我姐姐就算了，还不让别人叫我姐姐嗯？不许再吼四了。”宁玉道，弯腰笑看四，“叫姐姐亲切对吧四。” “嗯！”四点头，露出几颗牙齿。 …… …… 宁玉远远就隔着雨幕，瞧见姹紫嫣红中一抹墨色身影。 赵平领着一队士兵，按着腰间佩剑，阔步而行，身姿挺拔，步调沉稳。 想着送剑之情，宁玉笑着喊他：“赵将军——” 赵平停步，隔着花海绿浪看她一眼，随后在旁边士兵耳边低声吩咐几句，转身大步走来。 宁玉倚在矮树枝桠上，懒洋洋笑看着走近的年轻人。 赵平黑甲黑袍，按着腰间佩剑，在宁玉面前站定。 第33章 看你长得美 少年人眉眼被雨水雾气打湿，盔甲滴着水，不显狼狈，倒显得更加倨傲张扬。 他看着面前执伞倚树笑的比满树花还要烂漫的姑娘，“找我？” “嗯，不找你喊你做甚？”宁玉倚在矮树枝桠上，笑容明媚，“谢谢你的剑啊。” 赵平笑起来，“王姬客气了。” “……”禽兽又装人了！ 有点害怕。 一阵风吹来，吹落几片花瓣，湿答答地沾在宁玉脖子上，有点难受，宁玉站起来，将花抚掉，弹弹指尖的水珠。 宁玉走几步，离树远些，三四蹭蹭蹭跟过去，站在宁玉身后。 赵平人未动，头侧了侧，目光跟随过去。 宁玉站好又摸摸脖子，道：“本宫试了试，那剑可是吹发可断的宝剑。” 赵平傲然，“那是自然，此剑千金难买，世上只此一把。” “这么贵重？”宁玉瞪大眼睛，虽然她没见过多少好剑，却也听阿爹评析过世上名剑。她看的出剑是好剑，却没想过好到世上只此一把的份上。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剑！” “这么贵重的剑为什么送我？”宁玉不明白。毕竟不过匆匆几面之交而已，若说是因为身份，她虽是嫡王姬，却似乎并没多少人真正看在眼里，他那么倨傲的人又怎可能讨好她。 总不至于是图她的美色吧？ 她虽然美若天仙，可比起美人哥哥，还是差那么一点点点点。而且他自己就长了一副祸水样呢，还用记挂谁。 为什么？ 赵平愣了愣。 这个他没想过，他做事从来都不想什么前因后果，他向来凭心而动，肆意而行，因为他有信心也有实力全身而退傲然于世。 送剑也是。 那晚当完值回家，看到墙上挂着的剑，就想起了她，想送给她，然后……就拿着剑闯进了凤仪宫。 “喂，赵将军？”宁玉葱白手指在赵平眼前晃晃，怎么突然直愣愣的，很吓人的好吧。 赵平笑起来，抬手抚开宁玉胳膊，斜身靠树支着下巴，黑甲上的雨水汇聚在一起滑下，砸在泥泞的花瓣上，溅起几滴污泥水渍。 少年人动听的声音响起，懒洋洋贱兮兮，“看你太寒碜。” “……” 我哪里寒碜了？ 本宫现在可一点都不寒碜！ 本宫可是脚踏蓝田暖玉，珍珠做帘幕，鲛绡宝罗帐，我他娘如果寒碜，还有谁不寒碜！嗯？ 赵平仿佛看出宁玉所想，叹口气，缓缓道：“身为武者，竟然连把像样的兵刃都没有，这还不算寒碜吗？臣于心不忍，就大发慈悲送王姬一把咯。” “……”呃。 好吧，兵刃的话，她确实……不！她有一把镶金刀！锋利无比！ 算了，不提了。 提起来他又要和她吵了。 她不能吵架。 她现在可是大姜嫡王姬，要有嫡王姬的派头，要虚怀若谷，大人有大量。不能学泼妇骂街，不能与禽兽一般计较，不能做一些与身份不符的事。 顶多想想。 宁玉吐口气，想起来另一件事，问赵平：“你了解外面的情况吗？” “王姬指哪一方面？”赵平按着剑，懒洋洋问。 这意思什么都知道，让她随便问？ “常郡难民。”宁玉道：“之前本宫跟父王说过，父王说下旨去办，只道让本宫放心，也没说办的如何了？” “这个……”赵平挑挑眉，按着剑，踮脚撑着矮树一跳，跃上树桠坐稳，树枝猛烈晃动几下，抖落一地花瓣雨水。 看的宁玉直心疼。 好好的花儿，就这么被这禽兽给糟蹋了。 “只从朝廷旨意传下去，常郡周围州县不管愿不愿意，都纷纷传令下去，在城门口架锅煮粥，也不乏有良心的，安排老幼病弱去了赈济堂……” “那就好。”宁玉操着胳膊笑起来，梨涡浅浅。 忽又蹙眉，“那些狗官有没有可能阳奉阴违欺上瞒下？”毕竟以前经常那么干！ “……” “放心，还是有好官的，而且……”赵平道，“素日昏聩的王上突然下了这么一道令，整个朝廷哗然，朝官都不敢有大动作，何况地方官员，那些地方大员向来是看朝堂动静而行……” 宁玉听到昏聩二字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反驳，想到路途所见种种，又抿住了嘴。赵平说昏聩，已经给了父王不少面子。 之前她未见颐王，未明身份时，都想大骂一声昏君无能。 认了亲之后，他对她疼宠有加，视她如珍宝，她都几乎忘了他是个不理民生，不治朝政的昏君了。 “唔，说起赈灾，臣倒是想起另一桩事儿了。” 赵平拄着腮，懒洋洋的声音将宁玉思绪打断。 “什么事儿？”宁玉看他。 赵平：“王姬不知道？” 宁玉一脸茫然，你都不说谁知道什么事儿？ “安和王姬如今可是美名远播啊，大姜名人。” 宁玉更加茫然：“什么美名？” “乞丐，这么装就没意思了啊。”赵平扳着腿坐好。 “……” “缅城连杀八人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朝中为民请命求王上赈灾。在民间，王姬已然是百姓心中口中的菩萨了。” 赵平忽地看她，张扬俊美的脸上笑意收敛，一派正色，“王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才回王宫，毫无根基的女子。 做到什么？赈灾吗？宁玉扬着下巴道：“自然是求父王了。” 赵平微愣。 求王上为她宣扬名声么？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女子，要这样的名声做什么？夺权争嫡吗？ 这……也未尝不可。 毕竟数年前曾有女君临朝。 赵平看着她，目光中渐渐燃起一团火。 年前扫墓，下山前，师叔说，帝星分裂，星东移，大星在北，天下将会迎来一个大变数，让他万事心，见机行事，择良木而栖。 她，会是那个变数吗？ 若是的话…… “喂……”宁玉被赵平灼热的目光望的心底发毛，牙齿打颤，“你……做什么这么看着我？”很吓人的好吗！我胆！ “没什么。”赵平收回目光，再看过来，又是油腻腻吊儿郎当的模样。 他似笑非笑地看宁玉，声音懒懒贱贱：“自然是看你长得美。” “……”我信你哦！ 虽然我的确长的很美。 第34章 我花容月貌 远远传来脚步声，宁玉赵平同时看去，却见一大一两位美人拂开花叶走来，衣着华丽，笑容娇艳，身后呼呼啦啦一大群宫女太监跟随。 看到宁玉赵平，大美人笑容微僵，美人柳眉倒竖。 “宁安和！”美人怒喊。 嗯哼。 宁玉挑眉。 她的妹妹啊。 年纪不大，脾气看着不啊。 她又没得罪她，这么凶干嘛？ 美人噔噔噔跑过来，一只手握着一大捧花，花朵五彩缤纷，另一只手叉着腰。 三拽拽宁玉衣角，声道：“是安逸王姬。” 宁玉点头拍拍三手，越过花朵看过去，“找我有事？”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 “不要脸……是说我吗？”宁玉手指指着自己。 “不说你说谁！”宁安逸怒道，“刚回来就勾搭赵将军！” 宁安逸姿势未变，手中鲜花指向宁玉，宁玉随手掐下最娇艳的一朵，别在耳畔，伸手撩下头发，歪着头奇怪道：“我这般花容月貌，不要做甚？” 送你吗？舍不得啊…… 你长的也不丑。 还勾搭赵平，本宫这般花容月貌，需要勾搭谁？勾勾手指的事儿。 宁安逸气的要炸，“谁准你掐我花！” 本宫想掐就掐！ 宁玉看她：“你说起准……谁又准你摘花了？”人家花儿长的好好的，招你惹你了？ 宁玉又掐下一朵，放在鼻尖轻嗅。 唔，还挺好闻。 宁玉再掐一朵。 “你！”宁安逸跺脚，“村姑行径！村姑行径！来人，打她！打死她！简直要丢尽我们王室的脸！” “……” “你们愣着干嘛！本宫的话听不懂？！”宁安逸扭头大喊。 一众宫女太监颤颤巍巍，俯首跪地，没一个人敢动。 那位可是嫡王姬哟！ 王上掌心里的宝！ 太子卫后也对其宠爱有加！ 而且，她杀过人，杀的还是朝廷大员！那会儿她还只是个乞丐身份…… 现在，她可是王姬，砍他们不还和切菜一样？他们的命虽不值钱，可也是爹生娘养的，不能这么作贱啊…… 宫女太监无一人敢动，宁安逸气的跺脚撸袖子，“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知不知道谁才是你们的主子！” “……” 主子求您可安生点吧！ “安逸妹妹，你消消气，消消气……”宁安乐手抚在宁安逸肩头，柔声劝道，“安和妹妹也不是故意的……” “安乐姐姐你让开！这村姑简直丢尽了我们王室的脸！我要好好教训这个村姑！” “安逸……”宁安乐拉她。 “宁安乐你个怂货，胆鬼！她欺负我你不在乎就算了，她勾搭赵将军你也就这么看着？还不许本宫教训她了？让开！”宁安逸大喊着推开宁安乐。 她要被气疯了！ 在这宫里，从来没有人敢违抗她、欺负她的！ 宁安乐被吼得怔怔，又被推一把，差点摔倒，幸好有宫女扶住。 “王姬您没事吧？” 宁安乐摇摇头，扶着宫女的手，目光晦暗地看着不远处的几人。 “狗奴才！回去再收拾你们！”宁安逸骂一句，转身手扬起，朝宁玉脸上招呼过去，“今天本宫就教训教训你这个村姑！” 宁玉微微错开一步，宁安逸用力过猛，失了落处，差点栽倒，被宁玉拍一把腰后退几步站稳。 宁安逸刚吁一口气，余光就瞥见宁玉袖中一道金光滑出，再眨眼匕首已出鞘，抵在她脖子上。 凉薄的刀贴着肌肤，仿佛立马就会割断她细弱的脖颈，宁安逸吓得脸色煞白，动也不敢动，连哭都忘了。 方才宽广衣袖翻涌，众人只看到宁安逸挥出的手，等衣袖飘飘落下，众人才看到宁安逸被一把巧匕首抵着脖子，握着匕首的手白皙、修长，白袖宽广白衣飘摇，女子笑容甜美无辜如夏花盛开。 众人大惊。 宁安乐也被吓坏了，差点松开宫女摔在地上。 她怎么如此大胆！ 连赵平也惊的从树上掉下来。 他扶着树站起来，揉揉屁股，瞪着眼睛看宁玉，片刻后扬起嘴角。 她这……真不知道是胆大，还是莽撞呢，这可是安逸王姬啊。 “安和妹妹不可！”宁安乐大喊，踉跄着往前跑几步。 宁安和是嫡王姬，受父王卫后太子宠爱，宁安逸外族权倾朝野，谁出事她都得受牵连…… 真是晦气！ 早知道今天借口不出来了！ 宁安乐一喊，宫女太监们也纷纷回神，“安和王姬住手啊！”“安和王姬，我们王姬还……”“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们王姬这次……” 宁玉瞥众人一眼，笑容无辜，声音也无辜：“你们别过来，也别喊这么大声，我胆，万一吓到了我，手抖一下，那可就不得了了。” 宁玉手中匕首晃动几下，吓得众人冷汗泠泠，一时不敢再动，有两个太监机智，悄悄溜去禀报贵妃颐王。 宁玉看见偷跑的人，并没有制止，只懒洋洋道：“以后，作贱谁都不要作贱本宫，本宫可不是谁都作贱得起的人。 “听见了吗？妹妹。”宁玉手腕微转，匕首横起在宁安逸脖子上轻拍两下。 “听……听见了！”宁安逸脸煞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哭出来，怕招宁玉烦，一刀结果了她。 “听见就好，不要想着下次寻机报复我，在我这里，有一没二，事不过三。”宁玉道，“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 “身为王姬，你飞扬跋扈也没有什么错处，可不该在我面前也这么跋扈。姐姐不惯这毛病。” “是……我……我再也，不敢了……” “行了，还你们王姬。”宁玉收刀，将女孩往后轻轻一推，推入围在前面的宫女怀中。 “宁安和！” “在，本宫在呢。”宁玉将匕首回鞘收回袖中，懒洋洋看过去，却见一位美貌妇人娉娉婷婷走来，一身正红宫装，仪仗盛大，妆容雍容，比卫后有过之而无不及。。 “母妃！”宁安逸看见殷贵妃仿佛看到了主心骨，“哇”地一声哭出来，想朝那边奔去，又觉手脚发软跑不动，只好伏在宫女怀里，泪眼汪汪眼巴巴地看她过来。 第35章 没有打架 “如如……”殷贵妃急走几步，从宫女怀中接过宁安逸搂住，“我的儿……” 她捧起宁安逸的脸，只见女儿脸煞白，眼泪簌簌哭的泪人似的，身子颤抖不已，殷贵妃心疼又羞怒。 “如如别怕，母妃为你作主！” 她的如如从就千般娇宠着长大，何时受过这般侮辱挟吓。 宁安和，她记住了！ 区区乡野回来的粗鄙女子，竟敢伤害她金尊玉贵的安逸。 殷贵妃搂着宁安逸轻拍，脸朝宁玉转来，凤眼斜飞，目光如炬，透着几分凌厉美感，“安和王姬为何欺负幼妹？” “我们王姬并未欺负安逸王姬。”三开口，伶牙俐齿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安逸王姬先不尊嫡姐，我们王姬不过是教育幼妹而已。” 殷贵妃冷声斥道：“放肆！区区贱婢，敢接本宫的话，映春，掌嘴！” “是。” 身边宫女应一声，碎步快步跑向宁玉三那边，四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搁哪儿。 姐姐好像给玉姐姐惹麻烦了，怎么办呢，那个美丽的婶婶好凶啊…… 三无惧地看宫女，她现在可是代表着玉姐姐，她不能怕，她也不能任人欺负，她该怎么办？ 还不等三思考出来怎么办，宁玉已经将宫女掀倒，扑在殷贵妃脚边，扬起的尘土弄脏了她的绣鞋。 宁玉拍拍手，恢复大家闺秀的站姿。 真是弱鸡……呸，弱柳扶风。 她都不忍心用力呢。 唉。 “你！”殷贵妃发怒，柳眉倒竖。 “怎么了？”宁玉无辜脸，“本宫做错了吗？难道说，本宫身为嫡王姬，连处置个奴才的权力也没有？” “奴才也是本宫的奴才，岂容你动手！”殷贵妃道，“王姬僭越了！” “唔……”宁玉不明白了，“本宫打你的人叫僭越，那你打本宫的人叫什么？” “这奴才多嘴饶舌，本宫替王姬管教。” 呵呵呵。 您脸真大。 还替我管教。 我宁玉的人，何须旁人管教？ 宁玉抱着胳膊，懒洋洋开口，句句往人心上戳，“不劳庶母费心，本宫自己的人自己管教。就是本宫管教不了，上头还有父王母后，再不济，还有嫡兄在，你算什么？跟着瞎掺和什么呢？” 庶母殷贵妃气的心肝儿疼。 “王姬慎言！”殷贵妃身边宫女道怒道，“娘娘可是贵妃！”这么多年，从没有人敢这么下贵妃的脸面，就连她母亲卫后，也得对贵妃多番忍让呢！一个山野刚接回来的王姬，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宁玉忍不住笑起来，梨涡浅浅，眉眼弯弯，“你也说了，是妃呢，妃说白了不过是个妾，贵妃又有什么不同？还管嫡王姬的事儿，真是……啧。”宁玉扶额摇头，一边摇头一边笑，“整天说什么尊卑有别，自己却是个尊卑不清、嫡庶不分的主儿。” “嗯……不如这样吧，母后赐了本宫几个嬷嬷，都是知礼明礼的人，不如本宫分庶母几个？修身养性。” “你……”殷贵妃手中帕子几乎要被搅碎，真是……不知所谓！本来还打算让你多活几天的，是你自己找死！ “姣姣……”一声急切的呼唤打破这剑拔虏张的场面。 随后，就见穿着一身月白常服的颐王风似的卷过来，拉起宁玉的手端详，“听说你和安逸打架了，有没有受伤，怎么回事？” 宁玉摇头，笑的甜甜软软：“没有受伤，也没有打架呢，只是儿臣教了教王妹规矩。” 对于对她好的人，她向来不吝啬柔软和笑容。 颐王被女儿甜甜笑容笑的通体舒畅，也哈哈笑起来，“安逸是有些没规矩，该教该教……” 说着，颐王扭头朝宁安逸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如如这是怎么了？”颐王松开宁玉，又风似的朝宁安逸旋去。 宁安逸哭的妆粉糊在脸上，眼眶通红，好不可怜。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见颐王过来，又“哇”地一声哭出来，“父王……” “奥奥，如如乖，不哭不哭，跟父王说，谁欺负了你，父王收拾他去！” 宁安逸看了宁玉一眼，不敢说话，只哇哇地哭。殷贵妃也哭起来，声泪俱下：“王上，是不是有了安和王姬之后，您别的儿女就和草芥无别了？” “你瞎说什么呢！”颐王瞪大眼睛喊，“孤的儿女都是这大姜最尊贵的人儿，怎么会与草芥无别？” “可怜如如才十一岁，就要被人这般挟裹，若是来日，指不定那刀就捅进心口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颐王大喊，竟有人用刀挟裹他的女儿，大姜的王姬！真是活腻味了！ 余光瞥到矮树边斜斜站着一脸看热闹的赵平，颐王怒不可遏，“赵平，你干什么吃的！如如都被人挟裹了，你站那儿干什么呢！” 赵平：“……”这火究竟是怎么烧到他身上的？ 赵平俯首低头，“臣有罪。” 有痴迷赵平的宫女见机解释：“王上，挟裹王姬的人是安和王姬，赵将军不好出手。” 嘎？ 他听错了吧。 颐王掏掏耳朵，看宫女，“你再说一遍，孤没听清。” 殷贵妃哭，“王上，您要为如如做主啊……” 在殷贵妃哭哭啼啼中，颐王也从宫女太监口中听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是宁安逸嘴贱，惹了宁安和，最后宁玉出刀，吓了宁安逸一通。 “……”这个他该怎么办？ 颐王烦恼地捏捏眉心。如如先不敬嫡姐，有错在先，可姣姣这出手也着实吓人了一些，好歹如如也是她妹妹，才十一岁。 批评姣姣的话，是如如先犯的错，批评如如的话，姣姣的做法又太过激。 好烦啊。 怎么办？ 颐王愁眉苦脸地揪胡子。 最后和了个稀泥，劝诫两姐妹以后不要莽撞，要姐友妹恭，然后又吩咐图恩各自赏些金银珠宝作罢。 殷贵妃望着宁玉，眼睛简直要喷火，却还婉转着声音悲悲切切道：“王上，如如这次受了大苦啊……” 颐王表情比她还悲切，“孤知道！苦了如如了……” “王上……安和王姬这处罚太轻了，如如可是……”。 “可是如如也没受伤啊……” 第36章 不能忘本 最后在颐王的干涉下，事情不了了之。 “既然无事，那儿臣就先行告辞了。”宁玉朝颐王款款一礼笑道，又朝宁安逸招招手，软声道，“王妹好好休养啊，改日再见。” 宁安逸哭声一顿，眼泪汪汪地看宁玉，眼中恐惧惊惶。 谁要和你再见！ 颐王笑哈哈地摆摆手，“嗯，姣姣慢些走，晚上父王陪你用膳。” 宁玉点头，甜甜一笑转身离开。 那一笑笑的颐王心头慰惬通体舒畅，他的姣姣真是惹人怜啊。 颐王看向宁安逸，笑容和蔼，声音轻柔：“如如今天吓坏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又沉声吩咐宁安逸身边宫女太监，“好好照顾安逸，回去找傅医师瞧瞧，开些安神的药。” “是……”宫女太监一迭声应是。 “孤还有事先走了。”颐王道，走两步又倒回来，朝殷贵妃笑道：“爱妃没事也早些回去吧，爱妃身子弱，淋了雨可就不好了，孤会心疼的。” “臣妾谢王上关心，王上慢走。” 殷贵妃含笑看着颐王转身，唇角笑意渐冷，看着渐渐远去的女子身影，眼中杀意涌涌，垂眸拍了拍宁安逸脊背，轻声安慰道：“如如别怕，没人能欺负你。” 赵平左右看看，朝殷贵妃及安乐安意两位王姬半礼，“臣也告退。” …… …… “你完了。” 赵平追过来跟上宁玉，幸灾乐祸道：“刚回宫就得罪了宫里宫外最有权势的女人。” 呵！ 说的好像她不出手就会安然无恙一样，这些狗东西都见不得她。这见得见不得倒也无所谓，只是千万别来她跟前碍眼。 既然有人过来碍眼，那她也不是好欺负的不是？自然是得收拾收拾，顺带着立个威了，让其他人再不敢来她面前放肆！ 宁玉拢着手，面无表情地快步走，小三小四跑着追，赵平仗着腿长慢悠悠地缀在宁玉身旁。 若是教习嬷嬷看到宁玉这等走姿，定是要训斥宁玉一句没有闺秀范儿。 “喂，你听到我说话了没有？” “听到了。”宁玉拍掉赵平伸过来的手，道：“得罪就得罪，本宫是杀鸡儆猴。” 赵平愣了愣，笑道：“那你也该找个性格柔一点母家弱一点的。找哪个做鸡不好？找她来做鸡，真是彪悍！她可是出了名的嚣张跋扈，宫里宫外的女孩们都怕她。” 呵！ 本宫无所畏惧！ 有种弄死她呀～ 宁玉眼波一转，眼中光华闪闪灼人，她懒懒笑，“没办法啊，是她先要欺负我的，我不得欺负回去？阿爹说了，他不养孬种。”我也从未想过当孬种呢，委屈谁也不能委屈自己。 “老听你提阿爹，你阿爹很厉害？”赵平好奇道。 “我阿爹当然厉害了。”宁玉拍拍胸脯，与有荣焉，“他可是天下第一。”虽然是自封的。 “哦？这么厉害？”赵平似乎很有兴趣，眼神也亮了几分，“说说看，他都会什么，有多厉害？” “武功厉……”在这禽兽面前不能提武功吧？差太远了。 虽然她常抱怨阿爹这不好那不行，可要真承认阿爹不如别人，她还挺不乐意。 宁玉有些暴躁，挠挠头发，眼睛一亮，“武功里尤擅长赤手搏斗，武功挺好，还有，就是说书厉害，嗯，骗人也厉害。还有，会观星，会占卜算卦……”虽然她也不知道准不准…… “嚯，你阿爹会的还挺多啊！”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阿爹！宁玉扬着下巴，傲然不已。 春风吹斜细雨，杨柳摆动起来。赵平紧走两步，抬手手拂开扬柳垂条，为宁玉三人挡住吹来的细雨。 宁玉看了眼赵平，道：“说起来，今天这祸端还是因为你。” “我？”赵平看过去，扬柳从指尖散落，打在黑甲上，打在眉宇间，玄黑翠绿，衬得他越发俊美挺拔，他随手甩着剑穗，“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她们欺负你的。” 宁玉突然凑近赵平，嘿嘿笑起来，猥琐的笑容与如雪如玉的面庞组合在一起，颇有些一言难尽。 赵平：“……”辣眼睛。 当事人对此却毫无自知之明，还嘿嘿嘿地笑：“宁安乐和你……”宁玉眉飞色舞使眼色。 “？？” 赵平：“怎么了？你眼睛疼？” 宁玉：“……”本来不疼，你这一说，顿时感觉好疼啊。 宁玉放弃，摆了摆手直白问道：“宁安乐和你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赵平简直莫名其妙，“她是王姬我是臣子？”还是王城守将统领呢，手握重兵的臣子！ 宁玉：“……”这人果真是个傻的。 宁玉不打算再问，这时赵平却哈哈大笑起来，“我瞧不上她！” 忘了，这个是禽兽呢。 “她可是王姬呢！”小三道，小四小声补充：“长……长的还挺漂亮。” “就她？你们别侮辱我啊。”虽然你们是小孩子，但侮辱人也不对。 赵平哼道：“王姬又如何？我赵清安，自然是值得这天下最美最优秀的女子相配！” “呵！”宁玉哼，“最美最优秀的女子看得上你？”个衣冠禽兽！ 这话赵平就不服了，噗道：“像我如此俊美又优秀的男子，谁会看不上？除非她眼瞎。” 除了我，谁能十五岁领兵作战，三个月收复陶夏三城？除了我，谁能十七岁就领王城五万禁军，官拜从三品？除了我，谁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 我可真是优秀呢。 优秀就算了，长的还这么好看。 唉。 赵平摸脸叹气，这让别人可怎么活呢。 宁玉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人对自己误解太深，不忍心打击。 “赵将军去忙自己的事儿吧，本宫有事，告辞。”宁玉敷衍一句，拢着手快步走，小三小四甩着短腿跟随。 “喂，会用剑吗？要不要我改天教你？”赵平手拢在嘴边，冲女孩形色匆匆背影喊一句。 女孩步履僵了僵，随后以更快的速度远去。 见女孩没回应，他转身笑着离开。 …… …… 小四转身，瞧了眼雨中赵平乌黑麻漆的背影，小声道：“玉姐姐，那个哥哥要教你武功呢！” “我不能对不起阿爹，我只学阿爹的。”宁玉道，虽然那禽兽武功看起来比阿爹高了不止一个层次。 她的所有本领可都是从阿爹那里学来的，要是趁阿爹不在，转身跟了别人，那阿爹得多伤心啊。。 做人不能忘本不是？ 第37章 大典前夕 在祭天大典前一天，连绵许久的雨终于停下，阳光透过厚密层洒落下来，照遍大姜每一寸土地。久雨之后，阳光照耀，花朵被冲洗的千娇百媚，麦苗草木在风中摇曳郁郁葱葱…… 宫里宫外，处处都透着喜气。 贩夫走卒沿街吆喝叫卖，瓦肆店铺林立，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豪家贵族小姐公子出入酒楼店铺，谈笑风生。 整座王城都沐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 市民百姓们也纷纷走出家门，在巷口大槐树底下围坐着晒太阳唠嗑。 有人闲谈道：“听说明天就是祭天大典了，在郊外设坛，你们去不去瞧瞧？” “什么祭天大典？”一老妇问。 “刘老娘你竟不知道？”几个人同时看去，讶异出声。 老妇耸耸肩，笑道：“那大概是老婆子我孤陋寡闻了，这些天一直在家照看小孙女，并没听说什么祭天大典。是王上要祈福上苍保佑大姜吗？” 又呐呐出声道：“可是年前才祈过福啊？今年祈福这么勤快么？” “什么祈福……”众人哈哈笑。 “是安和王姬回来了，此次祭天是为王姬设坛，认祖归宗。” “哪位安和王姬？”老妇伸长脖子问。 “还能是哪位，自然是为民请命替天行道的那位王姬了。”一人道。 老妇恍然，又懵懵懂懂，喃喃自语道：“好像听我家老头子说过什么替天行道为民请命的……” 老妇一拍大腿，“哦”一声，浑浊的老眼一亮，“说是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原来是安和王姬啊……” “可不就是咱们的安和王姬！”众人大笑，“这位安和王姬可是第一位为咱们老百姓说话请命的天家人呢！”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那肯定要去瞧瞧啊！”老妇高兴道：“神仙下凡呢，咱沾沾福气去！” “那咱们走的时候相互喊一声，记得啊，刘老娘！” …… …… “唉，还是天香楼的饭菜合小爷胃口啊……”程峰摸着肚子喟叹着瘫在椅子上，目光落在看台上屏风纱幔环绕遮挡的女子身上，“嗯，曲子也好听，姑娘也漂亮，真爽啊！” 赵平斜靠着椅背，脚踩在倚沿上，怀里抱着他那把黑漆麻乌的宝剑，胳膊撑着膝盖端着酒碗轻晃，闻言噗笑，扬扬下巴道：“遮的这么严实，你是怎么看出来她漂亮的？” 程峰：“……” “不是，赵清安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你懂不懂什么叫意蕴美？”程峰哼道。 两人说话间又有几人在旁边坐下，粗布麻衣，大刀别在腰间，江湖气十足。 “紧赶慢赶，终于在祭天大典前赶来了，哎呀呀，累死爹了……”一个少年瘫坐下来，趴在桌上大喊。 “呵呸，你谁爹呢，粗俗！”另一个涂脂抹粉鬓角簪花的美貌男子挑着兰花指哼道。 “话多，吵。”上首独坐的青年将刀拍在桌子上。 “就……就是！”矮个男子跟着将刀拍在桌子上，“你俩闭……闭嘴！聒……噪，影响……气，气质。” 掌柜并没有因为四人不伦不类而轻视四人。 这些可都是不要命的狂徒游侠。 这些天都来好几拨了。 能不惹就不惹，早打发早安生。亏几个钱而已，无妨。 掌柜朝小二使个眼色，小二麻溜地端起盘子，麻溜地跑到几人桌边，放下酒碗酒罐，点头哈腰，笑容和蔼又讨好，“客官，请您的酒。” “嗯好，谢谢小哥～”美貌男子朝小二抛个媚眼，小二吓得腿一软，差点撞到柱子上。 美貌男子哈哈直笑，笑够了端起酒碗闻闻，一饮而尽，喝完满足地闭上眼睛微笑，“嗯，果然是王城的酒呢，真香啊……” “没见识。”少年趴在桌子上冷哼，趁人不注意悄么么摸起碗尝一口，嗯，果然很好喝呢。 “两盘酱牛肉。”青年喊小二。 “好咧！”小二转过脸来，笑容牵强憋屈。 美貌男子伸出三根手指大喊：“还要三碟酱肘子！” 小二身子一僵，应一声麻溜跑远。 他们要了这么多白食，掌柜会不会骂他呢？ 嘤嘤嘤，好害怕！ 小二跑走好远，青年才似反应过来，看他，“你付？” “哎呀好哥哥，酱肘子又花不了几个钱的……”美貌男子鼓腮撒娇。 “……”少年踢他一脚，“一个爷们，成何体统！” “……” “最近怎么这么多游侠？”程峰收回目光，纳闷道。 “怕他们？”赵平端起酒碗仰头饮尽一碗，饮完“啧”一声，撇嘴：“味同白水。” “程二，你这饭请的太敷衍，下次有事可别找我帮忙了，毫无诚意啊。”赵平剥开一粒花生大喇喇扔嘴里。 “……”这已经是王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了。 这还不够有诚意？ 是您这嘴太刁了吧！ 程峰想想没说，毕竟他帮过他的忙。为了转移话题，程峰决定说说当下，比如旁边那桌奇奇怪怪的人。 “嘿，你说……游侠不是以四海为家的嘛，他们怎么聚在一起？还来王城……听说这些天都好几批了……”程峰捏着下巴思索，突然“嘶”一声，直起上身道：“他们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 “你想太多了吧？”赵平仿佛看智障一样，看程峰一眼道：“再说了，就算阴谋又如何？在本公子面前，什么阴谋我也能给他捏碎！” 说着，碗中酒一饮而尽，“砰”的一声砸桌子上，碗碟震了震。 “……” 差点忘了，兄弟你可是刺客之王。程峰咽口唾沫拱手，再敬酒：“那出了事，就有劳赵二公子了。” 赵平心安理得地接下程峰的敬酒，哈哈笑道：“好！” …… …… 一夜时间，漫长也短暂。 翌日，宁玉睡的正熟，就被绿从被窝里挖出来。 宁玉揉揉发涩的眼睛，看一眼窗外，又看一眼桌边的沙漏，嗡声道：“这才什么时候啊……”又将被子拽回来，扯过头顶。。 “王姬……”绿有些无奈，又将宁玉掏出来，“您该起来了，今日可是祭天大典，您要正装出席，再迟就要错过吉时了，祭天最重吉时呢……” 第38章 祭天大典 宁玉受不了绿云的絮絮叨叨，慢吞吞爬起来，绿云忙朝外喊一声来人，宫女们捧着衣服鞋袜鱼贯而入，一件件为宁玉穿上。 宁玉现在已经可以很坦然的接受宫女们的伺候了，虽然她也知道这样不太好，可是谁能拒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呢？ 束腰时，绿云一声令下，两个宫女同时用力，将黑绸扯紧，宁玉不由闷哼一声，“轻点……” 宁玉弯腰干咳：“想勒死我是不是？” 宫女纷纷道不敢，手底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这些天胖了不少啊，腰都粗了。 宁玉摸摸被束的盈盈一握的纤腰，惆怅，以往都不需要勒都有这般纤细的呢。 宫女束好腰，又有五个巧手宫女扯着红丝带如花蝴蝶般穿来绕去，终于给宁玉穿戴妥当。 大红宫装穿在宁玉身上，衬得她越发精致眉眼如画。 今天也是美若天仙的一天呢。 宁玉看着镜中人，忍不住感叹出声，眯着眼睛扬起下巴，任由宫女为她梳发扑粉上妆。 …… …… 颐王派来车撵早早就等在了若水宫门口，宁玉这边刚收拾好，就有太监在外面催问，“马上就要出发了，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宫女们声音一道道传出去。 宁玉大步往出走，四个宫女跟在后面，屈着膝、弓着腰，在后面托着长长的袍摆，碎步跑着。其余宫女或前或后围在宁玉四周，打帘子拿东西。 宫女们簇拥着宁玉踏出宫门。 宁玉等人刚一出来，太监就笑呵呵地跑过来，躬身道：“王姬，王上王后那边已经妥当了，就候您了。” 太监边说着，边跑在前面为宁玉掀开帘子。 “唔，那快点快点，别让父王母后等久了。”宁玉一把掀起裙子，准备上车，两个机灵的宫女率先爬上车，在上面搀扶王姬，两个侍女在车下扶着，四人合力将宁玉扶上车撵。 宁玉弯腰钻进去，帘子晃动，她忙喊快走快走。 宁玉赶到时，诸人已经准备停当，车撵仪仗士兵列在宫门口，赵平程峰等一众将士围在王驾周围护驾。 宁玉过去的不算太晚，在原地停了半柱香的时间，一队人浩浩荡荡向郊外行去。 …… …… 原本没有一丝感觉，现在倒有些紧张，宁玉一路上无心说话，车内桌上的糕点果脯一块也未动，出了奇的安静，宫女们都有些不习惯。 她只闭着眼睛默默地回忆仪式的过程。嬷嬷曾训练了她无数遍，流程早已烂熟于心。 待车辇抵达郊外祭坛，又是好几个宫女涌过来扶宁玉，宁玉本来想直接跳下去，想了想忍住，扶着宫女们伸出来的手下车。进了元帐，绿云又仔仔细细检查一遍宁玉的妆容。 太子走进来，仔细瞧了瞧宁玉，笑道：“姣姣今日格外漂亮。” 又柔声道：“姣姣别紧张，不管有多少人看着你，只要你不看他们，他们就不存在的。” 宁玉扫了他一眼，笑的梨涡浅浅，“我看哥哥你比我还紧张呢。” 有鸣钟声传来，太子忙对宁玉说：“时辰到了，快出去吧。” 宁玉深吸了口气吐出，笑点点头，便率先而行，太子跟在后面。 宁玉在心里对自己说：没什么没什么，父王就在祭台的顶端等我呢，和平日没什么差别，不过是多走一段台阶而已。 宁玉舒口气，缓缓走出了元帐，宫女们迅速地为她整理好衣服袍摆。 整座祭坛都是用红木搭建。白玉为阶，金兽镇守，祭坛共有九十九级台阶，下宽上窄，威严地伫立在峨泊山下，再加上全副铠甲肃立在祭坛四周的士兵，让人顿生敬慕畏惧。 所有官员宾客都穿着郑重的礼服，站在观礼台上，安静地看向祭坛。 百姓们被士兵以长矛格挡在外圈一定距离外，远远地看向祭坛。 钟鸣鼎沸，高高祭坛上熏香袅袅，人声也跟着沸腾起来。 “看看，在那儿，那个就是安和王姬！”人潮中爆发出一道声音，如同石子跌入湖中，泛起一片涟漪，涟漪层层泛开，引出更多声音。 “哪个哪个？在哪儿？”众人纷纷踮脚推搡争看。 “就那个，红衣服那个呀！长的可真真是仙人一般！” 此时，红日高挂，阳光如水如火倾洒铺蔓开来，光芒万丈。 悠扬钟声中，少女双手并拢合在身前，姗姗走上祭坛。 少女容貌迤逦，姿态端庄，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端视前面祭台，拇指却不安分地动动，微微勾起裙子，将拖地裙摆提起几分，避免自己摔倒。 乌发堆起云鬓，用金枝缠绕，环佩叮咚，大红色的束腰长裙，将高挑纤瘦的身材勾勒得玲珑修长，外面罩着一件长长的拖地纱袍，火红纱袍上用紫金两色的丝线绣着火凤，随着她走动，纱袍展开在白玉台阶上，紫金色的火凤从她腰部蔓延展开，似要展翅高飞，直入云霄。 不知道是阳光太眩目，还是火凤太耀眼，所有人都有些头晕目眩，只静静看着姿态端庄的少女，一步步登顶。 赵平站在看台上，与所有人一样，目光直直落在宁玉身上，因为从练习射箭，他的视力比平常人要好太多，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尽收眼底。 当看到宁玉不动声色心翼翼勾裙摆时，忍不住笑起来。 乞丐真是傻萌傻萌的。 当目光落在她脸上时，连赵平也忍不住放慢呼吸。 女子肌肤如雪，姿容绝美，比众人私下公认的大姜第一美人太子竟还要夺目几分。 原来乞丐打扮起来这么漂亮啊…… 赵平想。 若世间有百紫千红万种风流，那她就是百紫千红万种风流。 宁玉踏上最后一层台阶，轻吐口气放下裙子，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发麻的拇指，缓缓走到颐王面前站定，对颐王行叩拜大礼。 颐王看着宁玉满意地点点头，便带着宁玉祭拜天地，再祭拜宁氏的列祖列宗，宁玉徒步走了九十九层台阶，此刻脑内晕晕乎乎的，只知道在繁冗的祷词中叩拜再叩拜。。 直到最后，宁玉跪的双腿发麻，觉得自己身子几乎要全部僵硬时，终于听到了司仪官宣布祭祀仪式结束。 第39章 人潮散去 宁玉上了车辇后，将头上金枝玉钿扯下，乌发如瀑布倾泻下来，她摇了摇头，揉揉脖子，长舒了口气，四仰八叉瘫下。 车窗边传来卫后声音，“本宫来瞧瞧姣姣。” 宁玉忙坐端正。 帘子晃动，卫后弯腰上来，宁玉笑看着她甜甜喊声母后，卫后笑应一声，在宁玉旁边坐下，看着披头散发却坐姿端庄的宁玉，将她脸边披散的两缕头发别在耳后，问道：“累吗？” 宁玉点点头，抱着卫后胳膊，头枕在卫后肩头，叹气道：“累啊。” 一口气上九十九级台阶换谁不累？ 卫后笑了笑说：“回去后，好好休息休息，晚上还有一场宴会呢。” “……”可以不参加么，好累。 宁玉问：“母后，您不累吗？” “我啊，习惯了。”卫后道。 钟声停下，士兵开始整合收队，脚步声踏踏，如地动山摇。 卫后拍了拍宁玉手，笑道：“时辰差不多了，要启程了，母后下去了。” “嗯嗯。”宁玉乖巧点头，松开卫后，微笑着目送卫后下车，卫后刚一下车，宁玉立刻瘫下，脚搁在小桌上，抱着果脯糕点，面无表情地望嘴里塞。 好累啊。 不想动。 “绿啊，你上来。”宁玉对车窗有气无力喊一声，“那个谁，绿萝你也上来。” “是。”两人纷纷应声是，弯腰上来，“王姬有何吩咐？” 宁玉指指自己的腿，“揉揉。” 两人在下首跪坐，帮宁玉揉腿，绿萝嘴皮子利索，时不时说点趣事笑话逗宁玉开心，若是往日，宁玉丝毫不介意捧场地笑两声，可今日宁玉太累，懒得笑，这倒让讲笑话的宫女尴尬起来。 自己笑了半晌，结果一看主子，正面无表情地嚼果脯，可不尴尬么？ 宫女也不好意思再自顾自说笑话了，低着头认真帮宁玉揉腿。 “你继续说，不用管我。”宁玉面无表情道，吓得宫女手一抖，将宁玉腿一扔，后退半步，“王姬赎罪，奴婢再也不敢了……” “不，”宁玉道，“我累，懒得笑，你继续说。” 宫女仍旧跪着，绿道：“王姬让你怎样就怎样，不用自己琢磨太多。” “是……”绿萝道，跪坐在宁玉脚边，继续一边揉腿，一边讲笑话，这次说话紧巴巴的，故事一点也不活灵活现。 宁玉抱着盘子纳闷，她很吓人吗？ 明明长了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脸蛋。 …… …… 兵马归队，颐王一声令下，一队人浩浩荡荡呼呼啦啦朝王宫行去，人潮如水分流，让开道路，跪送一众车驾人马远去。 车如流水马如龙。 许久，山下才渐渐安静下来。 热闹远去，人潮也哄散开来，熙熙攘攘朝王城及附近城镇散去。 远处树下，一个粗布衣裳，戴着斗笠的男人看热闹散去，朝旁边人拱手笑笑，也转身跟着人流散去，泯然众人。 散开渐渐稀疏的人流中，有几人逆流而上，急扑扑地冲祭坛这边奔来，粗布麻衣，腰间别着大刀。 正是客栈四人。 看着人潮散去，干干净净空无一人的祭台，少年气急败坏道：“都怪你！风莲亦！要不是你昨夜叫那么多酒，我们今天会错过祭天大典见不着安和王姬么？” 美貌男子抚抚鬓角，呵呵笑：“你好意思怪我？什么叫我叫那么多酒，我求你喝了？你管不住自己的嘴怪我？你睡迟了错过了祭天大典怪我？呵，男人哦。” 少年瞪他，“你不是男人？” “我……” “行……行了，你俩别……吵了！吵什么吵，再……再吵就……就能看到祭天大典吗？先……先回去！毅……哥还，还在等我们呢。”矮个子男人说道。 说完，背搭着双手转身顺着人流而去。 少年与美貌男子看向对方，同时冷哼一声，扭过头去，却不约而同跟上矮个男人的步伐。 …… …… 宁玉回到宫后，先由宫女们伺候着脱掉厚重的礼服，卸掉妆容，再洗了个热水澡，这才感觉轻松起来。 洗完澡，头也没让梳，直直扑向她的梨木大床，在床上抱着滚了好几圈后，才躺平长出了口气笑起来。 绿走进来，笑着将帘子放下，坐在床边帮宁玉按压头皮放松，“王姬要是困的话，就小睡一会儿，等会儿起来吃过饭就又要忙了。” “嗯嗯。”宁玉点点头，闭着眼睛享受绿的伺候，不多时，就睡着了。 “玉姐姐……” 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绿瞧宁玉一眼，忙悄悄出去挡住跑到寝殿门口的小四，“嘘，小四，王姬刚睡着，你先自己在院里玩会儿，等王姬醒来我喊你好不好。” “唔，好吧。”小四点点头，转身出去，不时回头看一眼内殿。 “绿姐姐规矩严，这要是别的宫女，这么莽撞定是要挨训斥的，严重的可是要挨打的，也就这个小丫头，在若水宫乱跑乱撞的，不知收敛……”绿萝走过来，说道：“仗着王姬宠她，绿姐姐不敢动她……” “……” 绿的确不敢动小四，哪怕小四犯错。她清楚小三小四在王姬心里的份量，她不能管她们，虽然她是一等掌事宫女，她们是普通小宫女。 “小三就很懂事，虽然王姬纵着她，可她就不恃宠而骄。”绿萝道。 “勿多言。”绿道，说完转身进内殿。 “切，神气什么呢！连个犯错的宫女都惩戒不了。”绿萝撇撇嘴，转身去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 …… 小四又看内殿一眼，迟迟没听见有人叫她，沮丧地坐在台阶上，托腮看天。 她想听听祭天大典，听宫女姐姐们议论说，很热闹的，可是姐姐说她们太小不懂事，不能去给玉姐姐添乱…… 她就想问问玉姐姐祭天大典是什么样子。 可是她们好像都不太喜欢她经常缠着玉姐姐呢。 她有干活的，她每次都是干完活才去找姐姐玉姐姐的，她很乖，她也很听话，可是好像……什么都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玉姐姐现在越来越忙了，姐姐也忙碌起来，好不容易闲暇下来，玉姐姐身边总是围满了人，她都挤不进去的，除非玉姐姐主动找她和姐姐…… 可是玉姐姐那么忙，会不会有一天忘记她和姐姐呢？不再找她们……。 她喜欢玉姐姐，她不想玉姐姐记不起她…… 第40章 接风之宴 华灯初上，风澈宫歌舞升平。 宁玉如众星拱月般来到风澈宫烟合殿，满殿的人。除了颐王卫后殷贵妃，几乎都到了。见太子朝她招手，宁玉微微一笑，在众目睽睽下，翩翩行到太子下首的空座坐下。 大姜最重血脉嫡庶，只要是嫡系血脉，哪怕是女儿，也比庶出王子高贵。 宁玉坐下后，宫殿安静一瞬，又说说笑笑热闹起来。 宁玉并不在乎他们心中所想，若有人过来恭维，她就捧场地笑笑，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人开心，主客尽欢。 至于讨厌她的人，若不过来惹她，那大家便相安无事。 “姣姣还好吧？”太子歪身凑近，眉目间有些许担忧，小声道：“是不是觉得这种宴会很无聊？你要是无聊，待会儿父王母后过来，说过场面话之后，你就悄悄出去，别担心，若有人问起，哥哥自会帮你应付……” 宁玉歪头，甜甜一笑道：“还好啊，哥哥不用担心我。”有吃有喝，还有歌舞美人欣赏呢，哪里会无聊，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无非就是总有人过来搭讪。说几句甜话的事儿，她的甜言蜜语说起来简直就像不要钱。 太子微笑着点点头，目光宠溺地看着宁玉：“你不无聊就好。” 几句话功夫，门口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王上王后驾到——” 颐王卫后携手而来，王子王姬并众臣子纷纷离席拜倒，山呼万岁。 “众卿家免礼。”颐王在高位坐下，笑呵呵地朝底下乌泱泱跪了一地的人抬手虚扶一把，卫后在颐王身旁坐下，雍容华贵。 众人站起来，颐王笑道：“都坐都坐。” 众人谢过颐王坐下。 众人刚坐下，就听见颐王悲苍的声音响起：“真是苍天有眼啊，历经九年，孤终于找回了孤的姣姣啊……” 众臣子自是恭维颐王一番，“天佑大姜，天佑王姬。”“此乃喜事，王上应当高兴。” 颐王道：“今夜宴会是孤特意为姣姣举办的接风宴，众卿家可要好好看看孤的姣姣，咱们大姜的嫡王姬，以后多敬让着些姣姣，这些年姣姣可是受了大苦啊……” 这话说的一点水分也没参。 众臣子没有反驳，纷纷道是。都成了乞丐，还被围攻受伤，可不就是受了大苦。 君臣间你来我往，一句又一句。 宁玉已经七八杯酒下肚，心底不禁打起鼓来，不是说有宴会必会有歌舞有美人的吗？这怎么还不上呢。 在宁玉已经忍不住琢磨着听哥哥的话，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君臣间你来我往的废话才说完，颐王吩咐歌舞开始表演。 宁玉登时精神了不少。 歌舞升平，气氛渐渐活络起来，众人纷纷起座，与旧友新识你来我往推杯换盏。但不管甘愿与否，每个人都会过来敬宁玉一杯。 灯火葳蕤，觥筹交错，月光也似温柔几分。 等宴会结束，宁玉已经喝了一肚子酒，早已经昏昏沉沉不知西东了，但还是谨记嬷嬷所说，身为王姬，要端庄肃穆，不能举止轻浮。 越是醉，她表情越严肃，越不苟言笑。 出了风撤宫，宁玉不动声色地绕着红木柱子转了个圈圈，靠着柱子迷茫地挠挠头，又双手叠在腹前，端庄肃穆地下了台阶。 站在台阶前，宁玉又停下脚步，宫女们也纷纷跟着停下，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惑：王姬今个儿是怎么了？平日里不是生龙活虎走路带风的么？今天怎么走走停停？ 难道是因为今天是祭天大典？今日之后王姬才是真正的改头换面，成为真正的大姜嫡王姬？咱们王姬太高兴了…… 或许吧。 宫女们越看越像。嗯，王姬高兴坏了，走路都文雅了许多呢。 宁玉面无表情地看看前面，又回头看看后面。 这里……是哪里啊，好像……不太认识回家的路啊。 宁玉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站了半刻，忽然倒退一步，站到绿身旁，戳戳她的胳膊，指向前方，“你走前面。” “奴婢不敢。”绿俯首道。 宁玉眯眯眼睛，“你敢违抗本宫的命令？” 绿惶恐，身子越发俯低，“奴婢不敢……”话音才落，俯身一礼，又应一声：“是。” 站起来僵着身子走在前面。 嗯，这样就好多了。 宁玉吐出一口酒气，跟在绿身后，叠手慢步，姿态端正，施施然朝若水宫方向走去，身后宫女对视一眼跟上。 …… …… 等宁玉一本正经回到若水宫的时候，已经醉困交加，认不出人了，却还谨记着自己身份是王姬，是大姜尊贵无比的嫡王姬。 见身边有人，也不管认不认识，直心安理得地吩咐她们，“困……本宫要睡觉，带本宫去睡觉。” 穿过小桥流水，拐过角门，走到瑶光殿门口，宁玉才迟钝地意识到这就是她的窝，霎时不顾王姬仪态，直直冲进寝殿，一头栽倒在床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昏睡过去。 “王姬……” 宫女纷纷提起裙子，喊叫着跑进寝殿，却见宁玉已经趴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 宫女们围着床榻站成一圈，呆呆看着宁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好。 绿最先反应过来，“王姬累了，绿萝绿帘先扶着王姬更衣，手轻些，可别把王姬弄醒了。” 绿萝绿帘应声好，在床边坐下，轻轻扶起宁玉脱衣。 “王姬今晚喝了不少酒，绿篱去熬壶醒酒汤，待会儿我喂王姬服下，多放些甜的，王姬怕苦。” 绿篱道声好，忙转身出去熬汤。 “王姬今晚累着了，让好好歇着吧，你们两个吩咐下去，让下面人明早记得早早烧好浴汤，王姬要沐浴……” “欸。”余下两个宫女转身出去。 绿萝绿帘已经帮宁玉脱掉礼服，换上寝衣，一人正叠着礼服，一人帮宁玉掖好被子拆卸发饰。 “你俩先看着，我出去瞧瞧。” 绿萝没说话，闷声叠衣服，绿帘笑应声好，道：“绿姐姐去吧。” 等绿进来，两人已经收拾好，在床边小声说说笑笑，绿皱了皱眉，道：“行了，你俩回去休息吧，王姬这里我看着。” “那辛苦绿姐姐了。”两人道，说完碎步出了寝殿。 半个时辰后，绿篱端来醒酒汤，两人合力扶起宁玉，轻声诱哄着宁玉，半梦半醒之间喝完一碗醒酒汤。。 喝完后，宁玉砸吧下嘴咕哝一声翻身倒下，又沉沉睡去。 第41章 挖地三尺 祭天大典之后，巡视治理常郡也被提上了日程。 常郡可是宁玉生活了九年的地方，宁泽明白常郡之于宁玉的重要，也知道大姜朝廷与地方多有勾结，势力盘根错节官官相护，大多官员都是靠不住的，所以主动请缨，要领巡抚大印随行治水官员同去常郡。 太子身为东宫之主，竟要领命外出？整片朝堂哗然，朝官们心思各异，却无人出言相阻。 颐王听到后愣了愣，一脸不悦道：“泽儿你去常郡干什么？那里乱，多暴民，挑个官员去就好了……” 百官：“……” 王上您当着我们的面这么说真的好么？ 我们就不是爹生娘养的？ 我们就不怕暴民是不是？这心偏的…… 宁泽微笑道：“父王，常郡难民也是大姜的子民呐，儿臣理应代父王去巡视抚慰。”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忠孝两全。 心思各异的百官心想，这下王上怕是没法阻碍太子殿下了吧？ 然而他们还是低估了他们的王上。 “常郡难民的确是孤的子民，理应抚慰。”颐王摸着下巴道。 宁泽刚刚露出些笑来，甩开袍袖，正准备拜谢父王应允，就又听见颐王声音落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爱卿们，到了尔等为孤分忧的时候了。”颐王双手撑在膝盖，目光炯炯地看阶下诸臣，“谁愿意替孤、替太子，去常郡走一趟呢？” “父王……”宁泽甩开的衣袖展开的双臂就这么僵住，他呆呆地看颐王，片刻后袍袖继续展开，宁泽跪下道：“求父王允儿臣前往。” “……” 百官无人敢开口。 本来是不想去，现在是不想去也不敢去，那位可是储君呢，惹不起啊惹不起。人家要去旁人自然只有回避的份儿咯。 “泽儿……”颐王声音不悦道：“你怎么这么轴呢。” “谢父王应允。”太子俯首再次跪拜，笑道：“父王放心，难民伤不到儿臣。” “……” “行行行，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孤不管你了！”颐王摆摆手，一脸不开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下朝！” “儿臣（臣等）恭送父王（王上）……” …… …… 宁玉听到这消息已经是在下午了。 刚用过午膳，她正坐在小亭里消食，手托着腮，隔着飘飞的纱幔眺目远望，身后绿垂手站着，小三小四蹲在沙盘边练字，绿篱蹲在旁边观看指导。 幻彩过来汇报的信息。 说起幻彩，本是卫后宫中不知名的小宫女，早上宁玉去请安，瞧见这丫头在凤仪宫庭院的大树后头掏洞，宁玉一时好奇，过去询问。 “王姬来啦，奴婢在挖地三尺！”小丫头歪头朝宁玉笑道，鼻尖上还粘着泥土，“风衣姐姐说王后娘娘最喜欢的花钿掉这树下了，让奴婢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 挖地三尺没毛病，宁玉竟然无言以对。 这个丫头哦。 到底是天真还是愚蠢？ 你说这丫头都这么傻了，为什么还总有人把任务推给她，良心可安？ 还有，为什么这么傻的丫头，还能够在宫里活这么久的？靠上苍庇佑天官赐福？那这福气可真够大的。 宁玉于心不忍，就跟卫后要了幻彩，跟在自己当个吉祥物也行啊。 宁玉央求，卫后岂有不应之理？还问宁玉一个幻彩够不够？宁玉抱着卫后胳膊笑道：“儿臣只是瞧着她有趣，不要别人了。” “王姬王姬，您在听吗？”幻彩掀开遮挡在宁玉面前的薄纱，问道。 “在听在听。”宁玉拍一下幻彩伸进来的头，笑问道：“那父王最后同意没同意让哥哥去常郡？” “太子殿下锲而不舍地恳求王上，王上无可奈何只好同意。”幻彩道，说完笑笑道：“她们是这样传的。” 宁玉点点头，笑起来，拍拍幻彩肩膀道：“走，随本宫去瞧瞧哥哥与父王。” …… …… 宁玉经过一层层通传，才走进东宫门槛。 远远就瞧见古树底下白玉石桌旁，宁泽弯腰在做着什么，他穿着一件月白色长衫，腰间系扎玉色腰带，衣袂飘飘，似乎要乘风而去。 真是恍若仙人啊。 “哥哥在忙什么。”宁玉紧几步走过去，笑容也明艳了几分。 “姣姣。”宁泽抬头笑看宁玉一眼，又低头侍弄花草，道：“你都听到消息了吧，我后天要出发去常郡，今天给这些花的好好施施肥捉捉虫。” “唔……”宁玉在石桌边坐下，看着宁泽忙活，“哥哥，我也想同去。” 宁泽看她一眼，又低头忙活，沁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别想了，父王不会答应的。” “我都还没说呢，你怎么知道父王不会答应？”宁玉拄着胳膊懒洋洋道。 “我就知道你要去，上完朝乾清宫议事的间隙，我专门跟父王提了提，父王没同意。”宁泽道。 “真的？”宁玉不相信，“父王那么宠我，才不会拒绝我的要求。” “真的，哥哥骗你做甚。”宁泽笑道，“就是因为父王宠你才不会让你去，父王觉得，外面危险，宫里最安全。” 能有多危险，我可是在外头生活了九年呢。宁玉撇嘴道：“我自己去找父王说说，哥哥就准备好临走时带上我。” 宁玉说完，道一声“哥哥再见”，就起身大步往出走，随行而来的宫女纷纷提起裙子追。 “这个小丫头啊。”宁泽摇头笑笑，又低头摆弄花草。 宁玉冲进乾清宫的时候，正巧刚有妃子过来送汤品，颐王与妃子正依偎在桌前，你喂我喝柔情蜜意。 宁玉步子太大，力气也大，太监没拦住，也没来得及通报，就被宁玉这么冲进来，颐王抱着妃子腰的手一顿，忙推开妃子，汤品洒落一地。 妃子气愤恼怒地瞪过去，却见是嫡王姬，忙敛去恼怒气愤，一副温婉大方的模样，微微笑道：“既然王上与王姬有事要谈，那臣妾先回去了。” 颐王此刻哪里还能注意到她，囫囵点点头送走她，搓搓手，满脸尴尬地走过来，“姣姣怎么来了？” 宁玉也满脸尴尬。 她也没料到进来会看到这么一副场面，这都还白天呢，怎么就这么不节俭呢。。 “我……儿臣……我来……哦，儿臣来是恳求父王允许儿臣与太子哥哥同去常郡。”宁玉支支吾吾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此来目的。 第42章 撒个泼吧 颐王皱了皱眉道：“姣姣，你哥哥去就够了，不需要你再代孤去抚慰常郡难民了。” 宁玉：“……”她没说去抚慰难民啊，她也知道抚恤难民有美人哥哥就够了，她就是想去找找阿爹阿姐。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 当然，这个理由她不能说。父王似乎对阿爹有点意见，提了估计就更不可能让她去了。 宁玉抱住颐王胳膊，笑道：“父王啊，儿臣就是想跟着哥哥出去看看……” “难民有什么好看的？”颐王语重心长道：“姣姣啊，你年龄小，是不知道世道险恶。那些个暴民什么的，最可怕了，你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长的还这么漂亮，万一被他们挟持，或是起了什么歹心……” 谁能挟持得了她？要挟持也是她挟持别人。 “父王……”宁玉打断颐王，噘嘴撒娇道：“儿臣可是大姜嫡王姬呢，父王可是才施恩下去赈灾，于常郡百姓而言，这无疑是雪中送炭，天大的恩情哪，他们怎么会胁迫儿臣，夹道欢迎还差不多呢！” 他的姣姣真是太善良了…… 善良又天真。 颐王叹口气：“姣姣啊，父王跟你说哦，那些刁民都是群饿狼，你在他们眼里就是香饽饽，饿了那么久，他们咬你还来不及呢，哪里会管你是不是雪中送炭施恩与他……” 这他娘的还怎么谈？根本就说不通啊。 宁玉有些暴躁，抓抓头发。 怎么办？ 撒娇不吃，那就撒个泼吧。 宁玉松开颐王胳膊，一脸不开心，声音也冷淡不少，“父王说宠儿臣，就这么宠儿臣的？儿臣这才回来几天啊，一个小小的要求父王都推三阻四的不满足儿臣，那以后还得了？父王以前说的话难道都是哄儿臣的么？” 说完又小声咕哝一声：“阿爹就从来不会这样……” “阿爹不见了，没人疼我了……” 虽然小声，颐王却也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又提那个老农夫！ 可宁玉的表情，委屈又心酸，看的颐王也心酸起来，眉头紧紧皱起，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宁玉不动声色地一瞬不瞬地盯着颐王。 最后一招了，您再不同意那咱们父女俩就江湖再见吧。 王宫的墙虽然高，却也难不倒她。 “父王没有……”颐王小声说。 “没有什么？”宁玉哼道：“父王一点都不疼我。” “……”他不疼她，他还疼谁？ 罢了罢了，这个女儿从小就把他吃的死死的，他是没办法了。 自己的女儿自己宠。 他可以！ “姣姣要去就去吧……”颐王无力地挥挥手，“孤会吩咐赵平与你们同行，贴身保护你们兄妹……” 宁玉刚到嘴边的谢语，在舌尖滚了一圈又绕回去，她皱了皱眉，委婉地笑笑，道：“为什么是他，父王换个人啊。” 颐王摇头，坚定道：“他很厉害的，有他在，孤也放心……” 您放心了，我不放心。那货就不是个正经的。 “父王……”宁玉撒娇。 这次颐王不松口了，撒娇撒泼都没用，颐王来来回回就是那一句话：“要么赵平跟着，要么你就待在宫里，哪都别去。” 宁玉蔫了。 行叭，大女子能屈能伸。一个小小赵平而已。 我不怕！ 再说有美人哥哥压阵呢。 嗯，不怕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 …… 宁玉走出乾清宫，幻彩立即蹦跳过来，扶住宁玉笑问道：“怎么样王姬，王上同意了吗？” 宁玉甩袖展臂，将双臂交叠于身前，哈哈大笑着朝前行去：“本宫出马，岂有不成功之理？” “奴婢就知道王姬肯定能成！”幻彩蹦跳着跟上，其余宫女纷纷提起裙子碎步小跑追随。 宁玉回到若水宫的时候心情极好，整个人都似沐浴在春风里，一回宫就叽叽喳喳吩咐宫女们收拾后天走时要带的东西。 目光扫到墙上挂的幽紫宝剑时，宁玉走过来凝眉看了片刻，摘了下来，扔向宫女，宫女忙手忙脚乱的接住。 “这个也带上，要放在本宫触手可及的地方。” “是，王姬。”宫女应一声，一并收拾起来。 哎，有人伺候就是好啊，收拾东西都不用自己动手。这才几天，都已经把她养的这么懒了，果然是应了那句老话：“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 以后要是再让她回到从前，她指定要活不下去。 宁玉叹口气，拿本史书坐在床边看起来，时不时从书中抬眼看收拾东西的宫女们一眼。 ……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宁玉就醒过来了，太子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 那日东西收拾好之后，都放在了宁玉寝殿。宁玉要求的，虽然放在这里有点乱，但是毕竟值钱的东西这么多呢。 嗯，钱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最合适。 宁玉摸摸包袱，凑近吸一口金钱的芬芳，满足地笑笑，继而拿起搁置在一旁的宝剑，去庭院照常练了一通剑。 这些天，宁玉不管起的迟早，都会去院里练剑练拳，风雨无阻，反正现在什么事都有人帮她做，她的时间简直是一抓一大把。 宫女们都知道宁玉的习惯。 等宁玉练完剑，沐浴香汤已经准备好了。 宁玉微笑着走过去，将剑扔向被挤到一边的幻彩，幻彩忙抱住，其余宫女簇拥着宁玉进了耳房沐浴。 沐浴过后，宁玉被宫女们服侍着换好衣服，出去吃饭。刚拿起筷子，就有宫女禀报，说太子那边过来人了。 “说什么？”宁玉淡定地夹起一根菜，塞进嘴里。 “说让王姬吃完饭后去东宫门口汇合。”宫女道。 对嘛，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哦。”宁玉应一声，又淡定地夹菜。 等宁玉过去的时候，宁泽赵平都已经在那儿了，两人正站着说话，偶尔笑一下，一个如骄阳般张扬耀眼，一个如皎月般温柔和煦。 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同样的养眼。 “不好意思啊哥哥，我吃饭有点慢，你久等了吧。”宁玉笑着快步走过来，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身上却半点歉意也看不见。。 “不久，你吃好了就好。”宁泽笑道，眼神温柔宠溺，“好了就出发吧。” 第43章 两段风流 “好的。”宁玉笑着点点头，又朝赵平挥挥手，打声招呼：“赵将军好啊，这一路就有劳赵将军了。” “应该的。”赵平懒洋洋道，又似笑非笑地开口：“王姬既然来了，那就赶紧出发吧，车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宁玉：“……行。” 宁泽笑了笑指指前面乌泱泱的车马士兵，道：“车队在前面，不远。” “嗯。”宁玉眉眼弯弯地点了点头。 赵平身高腿长走的快，先到了车马前，士兵们正在拍抚马匹，看见他齐声喊道：“将军。” 赵平点点头，看向宁玉宁泽，宁泽本就斯文走的慢些，宁玉步子虽迈的大些，却因年纪小个子不高，刚好与宁泽持平，两人边说边笑走过来。 “太子殿下。”因为甲胄在身，士兵们俯身半礼，又看向宁玉，有些不怎么高兴地喊了声：“安和王姬。” 在他们看来，宁玉纯粹就是图好玩才跟去的，只会添乱。 对于士兵们的问候，宁泽微笑着颔首，并没注意士兵们的无礼，宁玉也大喇喇的没怎么注意，学着哥哥的模样，微笑着点点头。 宁泽指着一辆马车道：“姣姣，你坐那辆，上车吧。” “……” 这…… 车华美的有些过分，名副其实的宝马香车，香木为材，珍珠宝石金珠镶嵌点缀，淡紫色纱幔飘飞。 也难怪士兵们不满，他们可是出去办正事儿呢，结果你坐这种车，当郊游呢？ 不对，郊游也没坐这种车的！ 宁玉看的有点发愣。 这……这他娘的也太奢靡了吧！出行而已，坐这个？走出去非得被打劫了不可。 父王您靠点谱行不行啊？ 宁玉简直无力吐槽，她扶额问宁泽，“哥哥还有车么？可以换么？” 赵平看了眼宁玉，又看了眼华丽丽的车撵，挑眉笑起来。 宁泽正想开口，就听见赵平说道：“不能换，王姬啊，这可是王上特意为你打造的，说只有千金难得的宝马香车才配得上他尊贵无比的女儿。” 宁玉：“……”我感觉这狗禽兽在嘲讽我，然而我没有证据。 宁泽道：“是华美了些，父王也是担心你，毕竟路途还是比较遥远的，父王也希望你能坐的舒服一些。” 宁玉：“唔……”父王一片爱女之心，她能说什么？ 宁玉走到车前，一个老太监忙扑过来趴在地上，给宁玉当垫脚石，头扭过来看向宁玉，很老的一张脸，笑容小意讨好，笑的满脸褶皱，“王……王姬请上车。” 宁玉蹙了蹙眉，“不用。” 她转到另一边，一把扶住车杦，一跃跳上了车辕，转身绿和幻彩已经抱起了小三小四递上去，宁玉扶住小三小四，将她们推进车内，又去拉绿幻彩，幻彩很自然的递了手过去，绿犹豫片刻还是让幻彩拉她。 本来宁玉这次出来本来只打算带小三小四的，带她们回去看看家乡。卫后听说后不同意，说她们太小，照顾不好宁玉，宁玉没法，这才又带了绿幻彩。 看着宁玉从另一边上车，老太监从地上爬起来，佝偻着身子看宁玉，身子微微颤粟，满身的土，满脸的惶恐。 宁玉看了他一眼，用尽可能和蔼的声音道：“你不用害怕，本宫不是讨厌你，本宫只是不喜欢踩着人的躯体上车。” 说完想了下，从车壁上扣下一颗金珠扔给他，老太监忙接住。 宁玉微微一笑道：“拿去用吧，不用怕，若有人抢，回来了同本宫说，本宫替你作主。” 说完再不停留，转身进了马车。 “谢王姬赏，谢王姬赏……”老太监跪下，朝正微微晃动的帘子不停磕头。 太子也已上车，赵平见一切准备就绪，抬手一声令下，车马齐动，朝着宫门驶去。 车马远去，老太监才颤抖着身子抬起头来，混浊的老眼望着车驾行远的方向，嘀咕道：“不愧是嫡王姬啊，真是好风骨好风度，赏东西都这么大方……” 哪里是他们说的那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都不肯来，推了他过来。 便宜他了。 老太监又看向手里的金珠子，看了一眼忙揣进怀里，左右看看，见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松了口气，笑起来。 …… …… 宁玉一行人踏出宫门，有士兵在前面开路，奔走宣告：“太子殿下外出巡视，行人暂避让路！” 太子殿下外出巡视？ 街上行人虽纳闷，却纷纷听话的如潮水般往道路两边退去，退开之后忙望过去，却都被宁玉马车吸引。 “喔，这车！”酒楼窗边，有识货的贵女惊呼，“可是出自羸淮郢家？！今年最新款的车！怪不得不卖呢，原来是进贡给天家了呀。” 不识货的也知道这车不简单，明晃晃亮晶晶的，简直要闪瞎他们的狗眼。车驶过，留下一股经久不散的香味，哦，那是金钱的芬芳。 “这车看起来真贵啊！”有人感叹。 “天家的车能不贵么？”旁边的人翻白眼。 “话说这里面坐的是哪位王姬啊？” “什么王姬，不是说太子殿下要外出巡视么？除了太子殿下还能是哪位？” “太……太子殿下？”这人的表情有点龟裂，小声道：“太子一个男人，坐这种车？这车一看就该是女孩儿坐的。” “什么一看就该是女孩儿坐的？太子坐这辆车，那叫相得益彰。” “什么意思？”旁边又有人问。 “你不懂。”男人摆摆手，“某曾有幸远远瞧见过太子殿下一眼，长的啊，那叫一个美，九天仙女下凡怕也不过尔尔。” 那人撇嘴，“太子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了？”又有人插话，“你是没见过太子，无法想象那种震撼人心的美，与男女无关，就是单纯的美……” “太子再美，能有他的胞妹安和王姬美么？”那人哼道：“我是没见过太子殿下，看我却去过祭天大典，见过安和王姬。” “……” 不提他们都忘了，现在太子已经不能算是大姜第一美人了，他的胞妹安和王姬也有着不遑多让的美貌。 “差不多吧，两人长的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不过，一种颜色，却是两段风流。一个温和如春雨，一个璀璨如夏花。 第44章 一场刺杀 春日渐迟，正午时分，阳光灼灼铺照下来，树木越发苍翠。 密林深深，官道上偶有货商行经，赵平一行人都是简衣轻骑跟随，路上行人看到，也只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出行。 不怪诸人这般认为，实在是宁玉的马车太扎眼，倒让人注意不到尚算华美的太子车驾。 马车行驶，紫色纱幔随风飘飞，留下一阵香风，金铃声阵阵，清脆悦耳如同天籁。 阳光下，珠光玉色闪烁，很快驶出货商视线之外。 眼睛疼。 货商使劲儿闭闭眼睛又睁开。 “真他娘有钱啊！”货商咋咋舌，接过小厮递过来的水碗。 余人看向马车消逝的地方，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是啊，真有钱。 “唉～”货商咕噜噜灌两口水，一抹嘴，一脸不赞同地又开口：“这些有钱人哦，就是不一样哈，这出门在外的，还坐这么招摇的马车，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土匪盗贼‘我有钱你们快来抢劫我’的吗？” 余人继续深以为然地点头，是啊是啊，有道理，这家人真傻蛋。 有人开口：“或许人家是想到了，却不怕，看看那些护卫，也不像是好欺负的主儿。”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万一遇到点厉害点的土匪呢。”货商道。 余人又点头，是啊是啊。 一行人唏嘘感叹一番后，又赶着车马前行。 …… …… 赵平抬头手遮在眉骨处，眯眼看眼太阳，又回头看眼奔颠的车驾，勒马抬手，“原地休息会儿，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半个时辰后出发！” “是，将军。”士兵们吁口气笑着跳下马，松动筋骨，毕竟在马上奔驰了整整一上午。 “太子殿下，您要不要下来通通风？将军说，下午还得疾行一下午，才能在晚上的时候到达驿站。”有士兵在宁泽车窗边问道。 宁泽掀开车帘，笑应道：“也好。” 宁玉车驾离宁泽车驾不远，能够听到那边的响动，幻彩递过来一块糕点，笑问宁玉：“王姬要不要也下去通通风呢？” “好……” 话未说完，宁玉接糕点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微敛，眉心轻拧。 有人在靠近。 很细微的声响，绝不会是护驾士兵弄出来的，他们光明正大，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 “王姬？”幻彩有些不明所以。 “嘘！” 她抬手示意车内几人安静，扶着车壁探出头来，一边听声辩位，一边寻找赵平身影。 赵平骑在墨黑骏马上，正在和马下士兵说话，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嬉笑，左手握着一把玄色长弓，手腕带着长弓随意翻转，玩儿似的，右手正有意无意摸向身后箭袋。 宁玉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赵平嬉笑的俊脸，并未注意到他紧绷的身体和后伸的手。 “赵……” 宁玉只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赵平已经摸出五只箭来，瞬息之间，箭已搭在弦上。 赵平长腿一夹马腹，马儿长鸣一声，向前奔去，赵平侧身射箭，五箭连发，没有丝毫的停顿，几道“噗噗”声之后，又是几道重物坠地之声，潜伏的人影或从树上坠下，或从草堆倒出，砸在地上，扬起一阵尘土。 赵平出箭同时，已经有两只箭从宁玉右前方袭来，直奔宁玉面门而来。 “……”宁玉一脸懵逼。 杀她的？ 不应该是刺杀美人哥哥的么？毕竟他才是太子不是吗？她一个小小王姬，还是热乎的，刺杀她做什么？ 想是这样想着，多年练武的本能，宁玉还是很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扶着车辕旋身一转，镶金小刀从袖中滑出，出鞘划过，挡住飞来的箭，将箭打偏，撞在珠光宝气的车壁上，又“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喔哦。 想不到这马车还有这功效。 宁玉简直目瞪口呆。 这时士兵们才似反应过来，纷纷拿起武器围拢住太子车驾，大喊有刺客护驾护驾！ 宁玉：“……”这群憨憨！ 刺杀的对象是她啊喂！ 王姬就这么不值钱的么？都不分出来几个人给她！虽然她也不怎么需要，可她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你们分不分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玉酸的牙疼。 看来只有父王母后哥哥把她当作宝呢，别人……就连这群兵，都不拿她当回事呢。哼，也不怕她回头告状。 宁玉攥着小刀，提裙跳下马车。 绿小四幻彩惊喊：“王姬（玉姐姐）危险，快上来！” “不危险了。”宁玉说一句，径直朝箭射来的方向走去。 小三没说话，抓了剑跟着跳下去，跟在宁玉身后，绿等人见状，再害怕也得跟下去。 主子都下去了，奴才没道理在车上。 宁玉接过小三递过来的剑，拨开杂草，就见一个衣着普通的与路人无异的杀手斜趴在地上，手中还攥着弓与箭，背心有剪头冒出。 当胸一箭，不给杀手丝毫活命的机会。 宁玉抱着胳膊，微俯身，抬脚将杀手拨正过来，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眼睛圆瞪着，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宁玉撇撇嘴，转身去寻找另一个。 几人都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死人，都吓得不轻，绿小三还好，除了面色苍白些，没太大反应，就幻彩小四反应略大些。 “啊啊啊，死人了！”幻彩尖叫。 “姐……玉姐姐……我害怕！”小四哭喊。 “怕就回去。”小三看向幻彩小四说一句，转身跟着宁玉向前。 这里的动静吸引了太子那边围拢的士兵的目光，士兵们这才反应过来安和王姬也跟来了。 “王姬，那里危险，快回来！”有士兵喊。 宁泽也听到声音，忙趴在车窗往外看。 “姣姣！”宁泽看到宁玉乱跑，登时急了，“回来啊姣姣，危险！” 说着就要钻出马车，被亲卫士兵拦住。 宁泽无法，忙大喊道：“快去拉她回来啊！” “是！”两个士兵忙朝宁玉跑去。 此时，宁玉已经找到了另一杀手所在，同样穿着普通如路人，长相平常如路人，眼睛圆瞪，同样的不可置信。 也是当胸一箭。 不愧是禽兽啊，这么短的时间，五箭连发还能箭箭正中红心，还让这些杀手连一丝格挡的余地都没有。 有本事！ 服气！ 宁玉蹲下来，望着尸体惆怅地叹气，明明阿爹说她也是练武奇才来着，怎么比起姓赵的，就弱的跟渣渣一样。 怎么回事？是她太弱了？ 不不，她怎么可能弱？？ 对，是阿爹不行，耽搁了她这个练武奇才。 第45章 我会保护你 士兵寻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宁玉蹲在尸体面前，脚边扔着一把紫幽幽的长剑，手里捏着一把小巧匕首，托腮望着尸体，惆怅地叹气。 “……” 两名士兵惊悚地对视一眼。 这什么鬼情况？！ 这位王姬怎么肥事？！看着尸体惆怅地发呆是什么新玩法儿？伤春悲秋么？那也不该对着一具还热乎的尸体啊！ 士兵们又看看旁边的宫女，两个面色发白紧抿着唇，两个捂着嘴满脸惊惧，眼泪把擦的。 瞅瞅，这才正常嘛。 “王姬，您这是？”一个士兵壮壮胆子，走过去问道。 “嗯？”宁玉回神，抬头看过来，流光溢彩的眸子里闪烁着困惑。 娘……娘啊！安和王姬勾引儿！ 士兵“刷”地一下从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杀敌的勇气，才能克制住自己转身跑掉的冲动，结结巴巴道：“王……王姬啊，太……太子殿……下说，说这里不……不安全，请……请王姬过……过去……” 同伴满脸莫名其妙，怎么结巴了？宁玉笑起来，“没事儿，禽……赵平已经都杀掉了，很安全。” 话是这样说，却还是往回走去。 人都没气了，尸体都要凉了，留着也没啥意思了。 见宁玉过来，太子急忙从车内钻出去，却被亲卫们拦腰抱住挡住，“殿下危险啊！”“殿下不能出去！” “……” 宁泽怒道：“放手！” 护卫们誓死不撒手，坚决保卫宁泽人身安全，宁泽再气也无法，他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男子而已，哪里能挣脱这群莽汉。 宁泽隔着层层防御，看向宁玉，眸子里满是紧张担忧，喊道：“姣姣，你没事吧？” “我没事。”宁玉抱着剑从层层防御中穿过，在车前站定，仰头笑看着宁泽道：“哥哥别担心，刺客人不多，身手也一般，已经被赵平射死了……” 谁知道还有没有。 宁泽胡乱点点头，朝宁玉伸出手，道：“姣姣你快上来。” 宁玉见宁泽依旧一脸紧张，安慰道：“哥哥别怕，刺客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宁泽：“……” 宁泽觉得，刺客绝对是冲他来的，毕竟他才是太子，姣姣一个王姬，虽然是嫡系，却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还是才回宫的，没什么威胁。 宁泽这么想着，却也没说什么，只道：“你先上来。” 宁玉没应声，突然转身看向层层铺开呈包围圈的士兵，“哦，还有两个跑掉了，有人去追吗？” 士兵们对视两眼，她怎么知道跑掉了两个？ 心里虽疑惑，却还是回答道：“回王姬，是跑掉了两个，赵将军和沐领卫已经去追了。” “唔。”宁玉点点头，有赵平那禽兽在，估计问题不大。 “姣姣……”宁泽催促道，手还在半空伸着。 宁玉伸出手去，握住宁泽匀称漂亮的手，一个用力将他从车上扯下来。 “啊……”宁泽轻呼，落地后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往后倒去，被宁玉揽腰扶住。 亲卫：“！！！”他们就一时不察而已，王姬劲儿这么大的么？ 宁玉扶宁泽站稳才松开手，拍拍宁泽的胳膊，笑道：“哥哥别怕，已经安全了，放松些。” 宁泽：“……” 宁泽面色苍白，咽口唾沫，勉强点点头。 这个妹妹，有点彪悍啊。 宁玉以为宁泽还在害怕，弯眸一笑，特豪迈地拍拍胸脯，“放心吧哥哥，就算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 宁泽：“……” …… …… 赵平驾马疾驰回来，士兵们纷纷高兴地涌过去，“怎么样将军？”“将军抓到活口了吗？” 赵平摇头，越过士兵大步走到宁泽面前，抱拳半礼道：“这些人是死士，提前含了毒，刚抓到活的就服毒自尽了。” 宁泽点点头，并不意外。 “一共八个人，臣射杀了五个，放走两个活口，臣与沐左分别追击……” “对，沐领卫还没回来呢，说不定他能抓到活口，撬出些什么消息来。”有士兵插话道。 “不可能。”赵平看那士兵一眼。 开什么玩笑，他都没能抓到活口，沐左怎么可能抓到，除非他们是一伙儿的。 士兵：“……” 赵平又看向宁泽，扯了扯嘴角，目光中有丝丝嘲讽：“处理的倒是挺干净，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仿佛只是路人。” 有领卫查验完尸体过来，听到赵平的话，点头接道：“的确太干净了，令牌纹身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通通没有，长相衣着也平平无奇，干净的简直就像……”领卫琢磨了下，打比方道：“就像刚从庄稼地出来的农夫一般。” 说话间，沐左刚好打马归来，空着手。 沐左汇报的结果与赵平汇报的一般无二，杀手不多，都是死士，吞了毒，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件都没有。 既然杀手已经被解决，虽然没有问出消息，不过这也不能影响他们原定的计划。太子一声令下，众人在马车边围坐开来，用起餐来。看似松散的坐法，其实将宁泽宁玉圈在了最中间。 这些士兵可是王城最骁勇的战士，见惯了风雨，过惯了刀尖舔血的生活。区区杀手，还挡不住他们的路。 士兵们一边嚼吧着饼子，一边交头接耳四处乱瞧。 同样的护卫服中，鲜亮的颜色总是很扎眼，士兵们这一瞧一个不小心就瞧到宫女们身上。 “啧啧啧，瞧那小脸吓得，煞白煞白的，连饭都吃不到嘴里去……” “唉，真可怜啊……” “要不是主子任性，她们也不至于受这份苦。” 士兵们对宁玉的不喜登时又深了几分。 士兵们目光从几个宫女的身上划过去，落在了宁玉身上，原以为宁玉只会比那些宫女更惨淡，没想到宁玉竟似没受一点影响似的，蹲在地上，握着饼子咬的啊呜啊呜的，毫无形象。 士兵们：“……” “不亏是王室血脉，和那些宫女还是不一样的。”有人道。 其他人点点头附和，是不一样。 “就是……吃相略亲民了些。”有士兵嘿笑，其他士兵也跟着哈哈笑起来。 又想起来宫里私下传的话，宫里对外宣称这位王姬身子弱养在宫外，其实啊就是个乞丐。 “唉，王姬也是个可怜人呢。”士兵感叹道。 其余人跟着感叹，的确可怜啊，身为天家血脉，却沦为乞丐，还有什么比这更可怜？？ 士兵们一时不再言语，看宁玉的目光中带了丝丝怜悯。 第46章 没那文采 宁玉感觉仿佛有数道目光盯着她，她“刷”地转头看去，就见一堆士兵围坐在一起一边啃饼子一边看她，目光还带着丝丝缕缕的……如果她没看错，是怜悯吧？ 怜悯她做什么？ 宁玉不明白他们这是什么操作，却还是很和善地朝这群糙老爷们弯唇笑了笑，如夏花般璀璨迷人。 “……” 王……王上！安和王姬勾引臣等！ …… …… 赵平与宁泽宁玉同坐。 赵平拄着剑，一边吃饼子一边时不时若有所思地看宁玉宁泽一眼。 “怎么了？”宁泽看向赵平，微笑道：“清安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赵平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臣在想，这批死士到底会是谁的人呢？”是一时眼花认错了人，还是专门来杀宁玉的。 宁泽摇摇头，“不知道，朝中想我死的恐怕不在少数。” 宁玉抬头看过来：“……”明明刺客是来杀她的好么？算了，还是不说了，说了美人哥哥也不信她。 赵平很随意地点点头，不再说话。毕竟他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来杀谁的，就不必说了给他们添堵，反正来一个他杀一个来两个他杀一双就对了。 一行人草草吃完东西，便又匆匆驾马疾驰而去，总算在日暮之时赶到了驿站。 早有士兵过来打前站，驿站守官吩咐好下面人准备好一切，便带着人在三里之外迎接太子仪仗。 看见车马驰来，守官一行人忙下马跪拜，看见有人跪拜拦路，赵平勒马催停车马，守官忙亮出印玺自报身份，亲卫在宁泽车窗边低语几声，宁泽掀开窗帘，朝守官微笑着点点头。 “有劳崔守官带路。”太子道。 天哪，太子和他说话了！ 崔守官惊喜的不能自已，忙叩首道：“为太子殿下带路是臣的荣幸。” 宁泽点点头，便放下窗帘。 崔守官带着宁泽一行人到驿站，房间已经准备好了，沐浴香汤也已备好，宁玉宁泽各自回房洗漱。 “王姬王姬，水温刚刚好，要现在洗吗？”幻彩伸手试了下水温，扭头问宁玉道。 “嗯……洗吧。”宁玉抻抻腰，懒洋洋地走过来，一边走一边解衣服，等走到浴桶边已经脱掉了最后一件，她扶着桶踏入水中。 温热的水没过肩膀，一天的疲劳一扫而空，她舒适地喟叹一声，眯着眼睛任由绿幻彩帮她揉捏按摩。 …… …… 夜晚，星光灿烂。 星光下，眉目飞扬如画的少年人按着剑，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听来人禀报消息。 这次太子出行，除了赵平及十数名太子亲卫，明面上只带了两名领卫，一名领卫领二十士兵，两名领卫也就四十士兵，加上亲卫也不过五十来人，不算庞大的队伍。 但暗地里还是隐藏了不少人，负责为主队伍排除危险，打探消息。 毕竟是储君出行，不容轻视。 赵平此时就在听在暗地潜伏的士兵带来的消息。 “你是说，是那几人太普通了，所以你没有察觉？”赵平抬眼看向其中一人。 “是……将军，没发现是属下的失职，可是……可是他们实在是太普通了……”那人按剑跪下。 “做错了事还想着推脱？”赵平瞪他，“老子平时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几人：“……”你谁老子，我们里面年龄最小的也比你大两岁！ 当然，想是这么想，却没人敢说这话，毕竟他们只是小小下属。 “是属下辜负了将军的教导。”席力道。 面前这个人虽然很年轻，但的确卓越，他还是佩服他的，可是这次的事真的不怪他啊，谁能想到杀手来的人那么少，还那么的朴华无实，抡着一把锄头笑呵呵的就跟要去下田的农夫无异，谁能想到那他娘是一群图谋太子性命的杀手！ “要是换了老子，会发现不了？我看就是你不用心！”赵平训斥道。 “……” “是。”席力很委屈地应道，你是将军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是一个没得思想的小小领卫。 “还好这次是本将军随行，要是换了旁人，指不定出什么岔子。”赵平哼道，“到那时候你们还想推脱？命怕都得丢了！” “……” “是。”没得思想的领卫们应是。 “以后盘查严点，方圆十里苍蝇都别放过来。”赵平道。 当然，放过来也不怕，毕竟有他这个绝世高手在呢。不过这话他不能说，不然这帮孙子就更懒散了。 “是。”领卫们纷纷应道。 赵平点点头，绕着驿馆指着方向对他们做安排，毕竟才有过刺杀事件，有一就有二，那些妖魔鬼怪不管是想杀宁泽还是想杀宁玉，宫外总是最合适的地方。 虽然他天下无敌骁勇善战，但他又不是时时刻刻看着那俩的，他还得睡觉还得解手。 万一杀手专门挑到这些时间行刺，他慢半刻没赶上呢，所以还是多上几层防护保险些。 安排好之后，赵平挥手，“行了，下去吧。” 几人应声是，转身几个跳跃下去，身形隐在黑暗里，看不出踪迹。 赵平又去招来驿馆内的领卫士兵，对领卫及士兵做好换防安排之后，拍拍手让都散了。 赵平自己又巡视几圈，见没什么异常，且各个关口都有士兵把守，才舒口气，抱着剑扬唇笑起来，“现在应该万无一失了，回去睡觉！” 赵平回房之后刚准备关门，就听到屋顶传出很轻的声响。 “……” 这么快就有人来送死了。 一帮靠不住的，人都上房了，还没发现，还是得靠他。 赵平紧紧手中的剑，退出房间，攀住墙壁借力一跃，翻身上了屋顶，刚准备拔剑，却见是个女子，仰头望着夜空。 背影竟有几分罕见的寂寥。 “……” 赵平收了剑，走过去，在宁玉旁边大喇喇坐下，“你这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屋顶上做什么？” 瞧见宁玉手中酒壶，赵平“啧”一声，夺过宁玉手中的酒壶摇摇，嘴角扯了扯，“还喝酒，怎么着？还想对月赋诗两首？” “……” “没那文采。”宁玉道，从赵平手中夺酒壶，赵平这次倒没有耍无赖，松开了酒壶。 宁玉拿着酒壶灌两口酒。 赵平没挡她，只劝道：“你少喝点酒，这可不是好东西，喝醉了明天起不来，没人等你的。” 这话倒是实话。。 他们的行程都是提前规定好的，一处变，处处变，改计划很麻烦的。他可不愿意为了一个人去费脑费神的改变所有计划。 第47章 撒个娇吧 “放心，就这一小壶酒，本宫还不至于喝醉。”宁玉道，“不会耽搁行程的。” “那就好。”赵平双手往后一搭，撑着身子，仰头望着夜空，嘴角挂着懒怠却张扬的笑，“累了一天，还以为你早就已经睡了。” “睡不着，你不也没睡么？”宁玉一手搭在膝盖，一手执酒壶，仰头灌酒，姿势潇洒。 “我忙着呢。”赵平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 宁玉：“……” 跟禽兽就没法好好说话。 宁玉闭嘴不语，仰头喝酒。 “小姑娘少喝点酒，意思意思就行了。”赵平道，“喝……”多了伤身。 话未说完，就被宁玉截断。 “你管我？”宁玉道，说完不再搭理赵平，继续喝。 赵平：“……” “王上将你们兄妹俩托付给了我，我不管你谁管你？”赵平哼道，夺过宁玉手中酒壶，仰头喝一口，“啧”声道：“哪儿顺的，还挺好喝的。” 宁玉：“……”会不会说话？ 现在的她还需要顺东西吗？只要她想要，总会有人双手奉上的。 宁玉没搭理赵平，也没再抢酒壶，只支着腮静静地看月亮，虽然安静，却没有之前那股子寂寥。 赵平也没再说话，望着星空咕咚咕咚地灌酒，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瞟宁玉一眼。 倒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明白宁玉为什么今晚突然情绪这么低沉。 宁玉突然转头问赵平：“你会画画吧？” 这一眼转的猝不及防，偷瞟宁玉的目光就那么僵住，刚灌进嘴里的酒也呛进了气管，呛得赵平干咳不已。 赵平咳的俊脸通红。 宁玉冷看了片刻，不怎么情愿地动了动身子，挪过来帮赵平拍背。 宁玉的劲儿略略有些大。 赵平咳的更加剧烈，俊脸也越发涨红。 “咳咳！你……你想拍死我？”赵平一边咳，一边无气无力道。 宁玉又用力拍两下，“不乐意就算了，我一片好心。”真是…… 好人没好报！ 好心当做驴肝肺！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是……您一片好心的要我命。”赵平一边咳，一边格住宁玉胳膊，示意她不用拍了。 宁玉收回手，挪回原来的地方坐好，冷眼看赵平干咳。 “你会画画吗?”看赵平脸色好多了，宁玉又问之前的问题。 “会一点，你问这个做什么？”赵平道，又咳两声。 宁玉终于露出晚上第一个笑来，“帮我画两幅画好不好？” 赵平：“……” 赵平不太想答应，画画是个磨时间的，这两天正忙，哪有时间捯饬这些？ 宁玉一看赵平这不怎么乐意的表情，登时有些急了。 “喂……” “求求你了……”宁玉忙往过来蹭蹭，与赵平并肩而坐，小手伸过去揪住赵平衣角轻晃，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眸光无辜又澄澈，轻声道：“好不好？” 这是宁玉的正常操作，撒娇这招，无论是在阿爹阿姐跟前，还是在父王母后跟前，哪怕是在太子哥哥面前，也屡试不爽。 对赵平……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宁玉忐忑地想，又卖力地眨巴下眼睛。 赵平：“……” 赵平听到自己心跳有点快。 这让赵平有点慌，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赵平努力压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心跳，俊脸上原本懒散嬉笑的表情收敛，很是端庄肃穆，“画画太费时间，改天吧。” 每天都在忙着赶路，改天也不见得有时间。 “不行啊……”宁玉有点暴躁，努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揪着赵平的衣角不撒手，卖笑撒娇。 她又打不过他，只能用这个了。 不是说，男人最吃这套了么，怎么他看着没什么反应啊。 果然，禽兽就是禽兽。 宁玉撅撅嘴，却还是晃着赵平衣袖，甜甜喊道：“求求你了赵将军……” “赵平……” “赵清安……” “清安哥哥……” 赵平：“……” 操！ 要命啊这是…… 春风的花魁也没这么勾人。 赵平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说“好”。 宁玉狂喜，她万万没想到赵平这禽兽竟然真的也吃这招，登时喜笑颜开，原本硬挤出来的笑容瞬间鲜活起来，眼眸黑亮亮的，仿佛盛进了星光。 被宁玉拉着回房的途中，赵平想，自己肯定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竟比春风的花魁还要勾人呢，而且还被这个十三岁的小女孩骗到她房间里……画画。 宁玉脚步很轻，拉着赵平回到她的房间，将他推到桌边坐下，“你先坐，我去找东西。” 话说完，宁玉嗖一下晃出去，不过半刻钟时间，又晃进来，怀里抱着一堆东西。 看见赵平看她，霎时绽开花一样的笑容，赵平被笑的脸一红，转过身子看向窗外，宁玉也不在意，扭身用脚踢关了门，两步跨过来，将怀中一股脑扔桌子上。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宁玉将两张布帛铺开，赵平扭头来看，却见布帛是上好的锦帛，笔有好几支，都是上好的狼毫、紫豪，墨是松烟墨，砚有三方，有端砚、歙砚、澄泥砚。 赵平：“……” “你该不是把驿站库房的好东西都搬来了吧？”赵平忍不住道。 “什么库房？”宁玉略茫然，继续将东西一样样摆好，“我没去库房，这是我在守官书房随便拿的。” 赵平：“……” 赵平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个小小守官，都能有这么多好东西，大姜究竟有几个官员是干净的？ “好了，可以了，要我磨墨吗？”宁玉拍拍手，笑看向赵平，却见赵平脸色不太好，脸上的笑霎时凝固住，“赵……清安哥哥你怎么了？” 该不会突然不想画了吧？ “没怎么？”赵平拿起一只狼毫，点了点儿墨，“磨啊，你不磨墨指望我边磨边画？ 宁玉：“……” 宁玉握起墨锭，默默磨墨。 赵平：“说罢，你想画什么？” “画两个人，我阿爹阿姐。”宁玉道。 赵平：“……” 玩我是不是？ 赵平将笔搁下，“王上不是之前让宫中画师画了数份吗？” 宁玉道：“都送出去了找人去了，没有了……” “那你还让我画他们做什么？”赵平问。 宁玉：“……” “我想自己找找，我这次出来就是想找找阿爹阿姐的，大姜官员都靠不住，这都已经找了快一个月了，连丁点儿消息都没有，我不相信他们。”宁玉道。 赵平：“……” 赵平沉默许久，重新执起笔来，在宁玉额头敲一下，“研磨啊，等我自己研磨那就别画了。” 宁玉：“……嗯。” 宁玉笑起来，飞快地研起磨来，一边研磨一边向赵平描述阿爹阿姐的长相。赵平之前也看见过画师画的人像，虽然有些模糊了，但经宁玉一说，记忆又清晰起来。 一人执笔作画，一人垂头研磨。。 风声飒飒，偶尔有野雀鸣叫两声，月光从窗户滑进来，落在屋内人脚边，烛光闪烁，人影随之摇晃跳动，偶尔交织在一起。 第48章 春天到了 翌日早晨，等赵平下来的时候，士兵们已经收拾好行装在吃早饭了。 “将军好！”士兵们齐声喊。 “嗯，都好。”赵平点头，懒怠地笑笑，走过来在两个领卫桌边坐下，有士兵忙给他端来一份早饭，赵平点点头，捏起筷子吃饭。 有士兵眼尖，看到赵平眼底的两道乌青。 “咦，将军你昨晚干什么去了？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赵平：“……” 赵平拿筷子的手一顿，又若无其事的夹菜，“研究兵法。” “将军还研究兵法？”领卫何南惊讶问道，不是说将军打仗全靠蛮干的么？ 凭着一身逆天的武功，打仗单枪匹马直入敌军腹部，击杀敌将，导致敌军阵营大乱，从而取胜么。 “这就是为什么老子年轻轻轻就是五万禁军首领，而你这么大年龄了也只混了个领卫。” 何南：“……” 对不起，打扰了。 何南低下头，默默吃饭。 …… …… 吃完饭之后，赵平朝太子亲卫示意可以出发了，太子亲卫点点头朝赵平遥遥一礼，回房禀报太子。 宁泽笑点点头出门。 见宁玉房门紧闭，走过去敲敲宁玉房门，柔声道：“姣姣，要出发了。” “好，就来就来。”房间里传来宁玉的声音，似乎正在吃东西，声音有些含糊。 “不急。”宁泽笑道，“哥哥在下面等你。” “嗯……”宁玉含糊应一声。 宁泽下去的时候，宁玉也开门走了出来。 宁玉今天穿着一袭月白色衣裙，袖口处裙摆上绣着点点绿梅，随着宁玉动作，绿梅合苞又绽开，简洁素雅又不失活波。 大厅里士兵很多，大部分挎着剑，背着箭袋弓箭，正三三两两往出走，一部分站在墙边说话，还有一部分坐在桌边擦剑。 赵平倚在驿站大门口的门框上，看士兵进出官员忙碌，眉目飞扬，嘴角却勾着懒怠的笑。 宁玉大步下楼梯。 随着宁玉走下来，大厅的士兵都看到了她。 雪白的面，乌黑的发，樱红的唇，秋水般动人的眼眸，美的出尘，仿佛遗落人间的仙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仙子眼底处有一层明显的乌青。 在宫里养了这些时日，宁玉本就白净的皮肤越发白嫩，简直白的发光。 正因为皮肤白，所以眼底那点乌青越发清晰可见。 还没走到跟前，士兵们就清楚地看见了她眼底那点儿乌青。 士兵：“……” 士兵们看看美貌的王姬，又偏头看看俊美的将军，仿佛忽然之间明白了点什么。 哦，是春天到了啊…… 士兵们笑容逐渐猥琐，一个个挤眉弄眼眉飞色舞。 将军果然不同凡响，这不声不响的竟然把才认回来的嫡王姬给拿下了。 服气！ 看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得对将军改称呼了。 赵平：“……” 这群傻子突然发什么疯？笑的像猪啃了一样。 没眼看啊。 “笑什么笑？赶紧走啊。”赵平喊他们，顺便踢旁边人一脚。 再搁这儿笑，老子怕自己忍不住自戳双目！ “是是，就走就走。”旁边士兵揉揉屁股，与其他士兵你推我搡往出走，时不时挤眉弄眼。 将军这是害羞了吧。 赵平：“……” “等等，你们这是什么表情？”赵平喝道，总感觉这群傻子憋着什么龌蹉想法。 “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属下就是开心，哈哈开心。”士兵们嘻嘻哈哈地拿着东西，三两步跑跳出去。 赵平：“……” 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这时宁泽也已由崔守官陪同着走到驿站门口，赵平拱手见礼，太子扶起赵平拱起的手，笑道：“清安你不必在我面前这般客气。” 赵平弯唇笑笑没说话。 此时亲卫赶来马车，过来请太子上车，宁泽点点头，扭头勾手招呼宁玉一声。 “来了！”宁玉笑应道，原本急快的步子更急更快。 绿几人忙小跑追上。 宁玉刚停住，就有路过的士兵笑着朝宁玉问好：“王姬好！” 崔守官等一行官员也纷纷行礼问好：“王姬好。” “你们好。”宁玉忙笑着回道。 对笑脸相迎的人，她亦笑脸相迎。 “哥哥。”宁玉叫宁泽一声，又朝赵平笑道：“赵将军。” 赵平：“……”用不着了是吧。 赵平不咸不淡地“嗯”一声。 士兵路过，又对视一眼，眼中笑意隐隐，将军又不好意思了啊。一个大老爷们，还不如王姬大方呢！ 宁玉：“……” 感觉他们的目光怪怪的。 宁泽笑着摸摸宁玉头顶，“姣姣吃好了吗？” 宁玉：“……” 都要出发了，还问这个做什么？ 宁玉心底翻个白眼，脸上却是甜甜的笑容：“吃好了。” 宁泽笑着颔首。 车夫赶来宁玉的马车与宁泽马车并列停下，士兵也都牵了马匹过来列好队形，随时准备出发。 宁泽转身对崔守官等人笑道：“诸位止步，本宫这就出发了，昨晚劳诸位大人费心了。” 诸人受宠若惊，忙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此乃微臣分内之事！” 宁泽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上车。 宁玉上车的时候经过赵平身边，驻足小声问：“我怎么感觉你的这些兵今天怪怪的？” “是怪怪的。”赵平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发什么疯。” 哇！ 果然果然！ 看到宁玉赵平交头接耳，士兵们顿时露出逐渐猥琐的笑容，眼色也飞个不停。 将军和王姬果然有一腿！ …… …… 见一切稳妥，赵平一声令下，队伍又朝常郡方向驰行。 崔守官等人跪地目送太子一行人远去。 “早早就听说太子为人谦逊温柔，姿容卓越，光风霁月，谪仙般的人儿，今天一见，果然传言非虚啊……”崔守官起身，拍拍官袍，感叹道。 身后官员闻言一顿，“莫非，大人要改投太子门下吗？” “说什么呢！本宫怎么可能投到太子门下？”崔守官道，“本宫只是感叹一番。” 崔守官又道：“太子这性子终究太过温绵，做个闲王倒好，作太子……优柔寡断，狠辣不足，别说二王子了，怕是和四王子对上，都吃不消。” 官员捻须笑道：“下官也这么认为。” “既然大人不投效太子，那还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只是感叹。”崔守官转身往驿站走去，“这般的人儿，可惜了。” 第49章 亦是难民 宁玉昨晚没休息好，在马车启行不久，便昏昏欲睡。 绿见她困倦，便挪过来让宁玉头枕在自己腿上，轻轻帮宁玉按摩头皮，又吩咐幻彩找了一条裘衣披盖在宁玉身上。 “王姬要是困的话就睡会儿吧，”绿轻声道。 “嗯……”宁玉鼻音浓浓。 宁玉在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她还能在马车上补觉，赵平就太可怜了，因为她的原因昨晚没休息好，今天还得在马背奔驰一整天呢，还要防着刺客杀手。 真是委屈他了…… 赵·可怜·平正甩着马鞭疾驰，一双眼神采飞扬，除了眼底淡淡的乌青，整个人都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丝毫看不出来其困倦。 他正眯眼看着前方奔过来的人影。 人影驰到他前方不远处便调转马头慢行，等赵平上来，就开始低声汇报。 “将军，前路畅通无阻，冯领卫说他们盘查的很严格，这次绝对连一只苍蝇也飞不过来。” 赵平点点头，“最好是这样。” 后面的几天倒也安静，并没有再出现刺客杀手。 一行人轻车简从，除了吃饭睡觉，余下时间都用来赶路，可毕竟因为有两位贵人，到底还是行的慢些，却也只用八天时间，便已到了宜城。 …… …… 宜城，东城门门口。 收到消息的宜城知府早早等在了城门口，早来几日的治水官员吴守仁也随同宜城知府出来，一同恭迎太子仪仗。 听到消息的宜城百姓也纷纷自发跟随出来，乌泱泱站在城门口站成一堆，列道欢迎太子车驾。 太子啊，竟然会来他们这个小地方，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百姓随行见驾也是为他添光争彩，知府并未阻拦。 宜城百姓中，还夹杂着不少常郡难民，他们依旧衣衫褴褛，目光却鲜活起来，脸上也有了些笑容，不再似之前那般死气沉沉。 朝廷没有忘记他们！ 不仅派了官员治水，还派了太子殿下来督促治水。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安和王姬，菩萨心肠悲天悯人的安和王姬啊。 一行人刚驰入众人眼帘，众人的目光就被宁玉那辆华丽丽的马车吸引。 好漂亮的马车啊！ 上面都是珍珠宝石吧，太眩眼了！ 好香啊，什么木头？ 一时间，乌泱泱的人群鸦雀无声。 宜城这么安静吗？ 宁泽想着，掀开车帘看看，只见所有人目光都聚集在宁玉马车上。 宁泽摇头笑笑。 马车停下，宁泽正准备下车，反应过来的百姓突然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喊声。 宁泽被吓得掀帘子的手顿了一下。 宁玉倒没影响似的，率先掀开帘子跳下来。 风烈烈，吹得女孩白衣飘摇，青丝飞扬，莹白的手拂开青丝，露出如雪的面庞，樱红的唇，秋水般明亮的眼眸。 所有人的喊声都那么卡在了嗓子眼，眼中满是惊艳。 仙女……下凡了么？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吐出一口浊气，玷污了天上来的仙女。 怎么又安静下来了？ 宁泽不解，继续之前的动作，掀开帘子，由亲卫扶着下车。 又……又一个仙女下凡了！ 百姓们目瞪口呆。 就连宜城知府，也呆立当场。他自认阅美无数，却也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人物，就像……误入凡界的仙子。 还一见见俩。 全场，除了随行来的人马，也就只有治水官员吴守仁淡定了。 笑话！ 太子这张脸他可是看了七八年了，早就免疫了，王姬也见过好几面。 治水官员咳一声，示意宜城知府不要失态，便走过去朝宁泽宁玉拱手行礼，“臣吴守仁，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安和王姬！” 知府也赶紧跟过去行礼。 啥？谁？！ 他们没听错吧？安和王姬？ 百姓们目光顿时扫过去，吴守仁面前就两人，一个身材修长着男装，一个娇小玲珑着女装。 所以，这个小仙女就是安和王姬？！ 天哪！ 百姓们目光如炬地望向宁玉，尤其是常郡难民，目光明亮又隐隐含泪。 原来王姬不仅有一副悲天悯人的菩萨心肠，还有一副仙人之姿。 “王姬啊……”有一声震天呼喊传来，酝酿着无限悲苍，“安和王姬……” 一声落，声声落。 如同雨点落入湖中，砸起一片。 安和王姬这个名号在宜城城门口久久盘桓，此起彼伏。 宁玉被喊的一愣一愣。 做什么呢做什么呢。 她还没死呢，怎么就哭起了丧？ 太子一脸莫名其妙，秀眉微蹙，走过来问宁玉：“怎么了姣姣，他们为什么哭着喊你？” 宁玉：“……” 我要说我也不知道你信吗？ 士兵们也是一脸懵逼。 吴守仁看看太子，又看看宁玉，最后皱眉看向宜城知府，似乎在问怎么回事儿？ 宜城知府：“……” 我他娘也不知道这群猪在鬼嚎什么！ 宜城知府拿出威严，扯着嗓子喊道：“太子仪驾前，不得喧哗！” 宜城知府声音落入嚎啕的百姓中，就如牛毛落入大海，没掀起一丝风浪。 宜城知府：“……” 这群猪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他下不来台！ 宜城知府脸涨成了猪肝色。 知府幕僚忙抱着圆滚滚的肚子，笑呵呵地跑过来打哈哈，“一群愚民没见大场面，第一次见两位殿下，高兴傻了不知分寸，还望两位殿下原谅则个。” “大人也是平时爱民如子，才致使他们不知分寸，在两位殿下面前轻浮放浪……” 赵平慢悠悠地踱过来，扬着唇懒洋洋笑道：“他们不是高兴傻了，是感念王姬大恩呢？” 宁玉歪头看赵平，手指指指自己，一脸不解，“本宫？” “本宫做什么了？” “为民请旨，开仓放粮。”赵平眯眼看宁玉，“王姬不是还特求王上为你宣扬名声了么？” 宁玉：“……” 她求父王为她宣扬名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她怎么不记得？ “王姬啊，谢谢您啊……” “是您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众人跪地，叩头不止。 “你们起来吧。” 宁玉抬手，白袖如水铺开，绿梅点点绽开，“你们不必客气，我只是为大姜、为你们，也为了我自己，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 “实不相瞒，我也是常郡难民。” 宁玉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太子赵平亦是一惊。 谁也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的身份这么拿出来说。。 “我也经历过饥饿与绝望，也见过易子而食，饿殍遍野……” 第50章 人间有善意 “我曾在最艰难时，得到了一个姑娘给予的半张饼，我想……大家都知道吧，在那个时节，对我们而言，半张饼意味着什么……”宁玉缓缓道，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意味着生啊，她却轻而易举给了我呢。” “你们看，人间有善意……” “就像黎明的曙光，照亮了漆黑的夜。” “我希望，这份善意……可以延续下去，传达到大姜每一个角落。” “我希望，善良的人，不被辜负。” “我希望，人还是人，我希望大姜再无流民饿殍、再无食人陋习……” “我希望，山河无恙，人间皆安。” “我会为了这个希望努力，也望大家心存善念……” 宁玉微笑着，梨涡浅浅，一双眼流光溢彩，亮的出奇。 她缓缓走过来，扶起最前面的老妇人，朗声道：“大姜没有放弃常郡，朝廷也没有放弃你们，所以，我和哥哥来了……” “我哥哥是大姜的太子，也是这次的巡查大员。” “我会和哥哥留在这里，陪着你们，直到水患治理成功，大家有家可归……” “你们放心，大姜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山清水秀的常郡。” 宁玉说完，百姓们哭声更盛，眼里却渐渐燃起一团火光。 眼前的女子白衣翩翩，笑容明媚。她就像一道光，破开乌，照进了他们彷徨迷茫的心中。 她的每一句话都那么铿锵有力。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承诺。 她指明了他们的前路，也唤醒了他们麻木的魂灵。 她就是救赎的光，是他们的皈依。 她的眼，格外明亮，透着坚毅自信的光，让人安定，让人信赖，让人不自觉的想要靠近、追随…… 她之所在，便是生路。 “谢安和王姬！” “谢太子殿下！” “安和王姬神仙下凡，菩萨再生！” “大姜有安和王姬太子殿下，必会山河无恙人间安宁！”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呼喊叫嚷，久久不绝，所有人都跪地叩首不止。 宁玉：“……” 宁玉觉得他们暂时应该是劝不下了，便也不再劝。 若只有这样才能宣示他们的心情，那便就这样吧。 他们开心就好。 …… …… 知府看着宁玉，眼底有几分复杂犹豫，她是演演，还是真的如此爱民？ 士兵们对视几眼，三三五五勾肩搭背，嘀嘀咕咕出声。 “没想到这个才认回来的王姬在民间声望这么好啊。” “是啊，一点也不高高在上，比宫里那些矫情又跋扈的王姬好多了。” “别说宫里，就整个王城，那些个王公贵女，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 “嗯！”士兵努着嘴点头，深有体会啊。 “就是嘛，只有安和王姬这样的女孩，才配得上我们将军那般的人物。” 此话一出，周围士兵纷纷点头。 对对对，超般配啊！ 似乎都忘了，他们知道宁玉要一同出宫的消息时，有多厌恶。 至于：“这个新认的王姬还不如宫里头那几位呢，真是个麻烦精！”“就是就是，身为王姬，不乖乖待在宫里学习琴棋书画，跑出来给咱们添什么乱！麻烦精！” 哦，那不是他们说的，他们才没说过这种话。 开玩笑，他们怎么会嫌弃未来的将军夫人呢！ 赵平看着宁玉，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懒怠笑容，只是眉眼，却张扬肆意，光彩夺目，可与日月星辰争辉。 有勇有谋，能屈能伸，也会收买人心。 心中亦有道义。 果然是个不一般的小乞丐啊。 宁泽只是看着宁玉微微笑，姣姣还是这么善良啊。 宁玉看了乌泱泱的人群一眼，转身走过来，看向宁泽，笑道：“哥哥，走吧。” 宁泽点点头，朝赵平知府等人淡淡一笑道：“进城吧。” 宁玉宁泽重新回到马车上，由知府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宜城。 见车马启行，哭喊谢恩的百姓们纷纷起身，自发跟随在马车后面，一直跟到知府后衙，所有人都下车下马进去，看不到影了，百姓们才轰然散去。 只是安和王姬的名字，又在百姓之间传开，久久不息。 …… …… 几人在书房谈事，宁玉身为女子，不方便在场，被安排在了客房，由知府大人的妻女作陪。 幻彩带着小三小四去盯搬东西的人了，只有绿一人侍立在旁。 如空气般安静，默默看着三人说话。 “王……王姬平日在宫里都做些什么呀？”妇人有些拘谨。 她这这么大，还没见过宫里的贵人呢！除此之前，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三品巡抚了，也只是在摆宴时匆匆看了一眼而已。 “什么都不做。”宁玉道，宫女一堆堆的，什么活都被抢着做完了，她还有什么可做的啊。 “什么都不做那做什么呀？”知府女儿忍不住开口，“不刺绣吗？” 知府女儿十二三岁的年纪，与宁玉年岁相当。 最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因父亲是宜城知府，众星拱月的长大，从小就听着阿谀奉承的话，做着不计后果的事儿，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 宁玉：“不刺绣，那个太麻烦，本宫学不会。” “噗……”知府女儿哈哈大笑，“你身为王姬竟然不会刺绣？” “刺绣很简单啊，我八岁都会……” “阿茉！”妇人大喊，扯住女儿肩膀拽过来，在耳边低声斥道：“不是告诫过你，不要多嘴饶舌的么？这可是嫡王姬！王上王后当心肝宠着的女儿。” “哦。”知府女儿支吾一声，从妇人怀里挣脱出来，又从鼻孔发出一声轻哼，有什么了不起，一个野王姬而已，连刺绣都不会！ “王姬见礼，小女还小，不懂事。”妇人惶惶笑道。 宁玉摆摆手，很有王姬风范地道：“无妨。” “那王姬不刺绣做什么？琴棋书画会不会？”刚安静半刻钟的知府女儿又嚷嚷起来。 宁玉：“……” 妇人恨不能堵住女儿的嘴。 绿皱皱眉没说话。 这个女孩……太不知礼数了。 可是王姬没有开口也没有动怒。 她不能多嘴。 宜城知府怎么放了这么个……人过来陪王姬？ 是家中无人了么？ 宁玉抚抚衣袖，笑道：“琴棋书画本宫统统不会。” “都不会？”知府女儿捂嘴，惊讶地问，眼中的得意却是藏也藏不住。。 说什么这位王姬乃天家嫡系血脉，尊贵无比。在她看来，也不过如此嘛，还不如她呢，除了那道身世。 第51章 人命要紧 “那你会什么？”知府女儿扬着小脸，问道。 “本宫啊……”宁玉脸上浮现一抹奇异的笑，她手抚过身旁幽紫长剑，衣袖划过桌面伸展，长剑已然出鞘，横在知府女儿颈边，“会杀人。” “啊！” 伴随着尖叫，一股子尿骚味扑面而来。 知府女儿短促的“啊”字过后，眼一翻，不怎么好看地晕过去了，脚边的地面湿成一片。 宁玉：“……” 咦～ 宁玉一脸嫌弃。 这个还不如她的小妹妹呢。 她的小妹妹再怕也没晕倒啊，也没尿裤子。 妇人吓坏了，看着女儿愣了半天，才“扑通”一声跪地，哭喊道：“王……王姬饶命啊！” 丫鬟们尖叫一声，忙捂住嘴惶恐地往后退，面白如纸。 这个……王姬好可怕！ “是……是小女没有礼数，冒犯了王姬，王姬大人有大量……求王姬饶过小女……”妇人哭道。 “别害怕啊，本宫就是给你们鉴赏鉴赏本宫的剑而已。”宁玉懒洋洋道，收回剑横举在面前，手指在剑面划过，寒光映出美人眉眼。 我怎么，这么好看！ 宁玉看着刃上美人，心情甚是愉悦，眉眼缓缓弯起来。 “也不知道令爱怎么回事？”宁玉关切道：“是身体太虚？还是看到本宫的宝剑太过兴奋？” 妇人：“……” 妇人哭的噎住，呆滞地看宁玉。 “怎么样，本宫的剑漂亮吧？”宁玉问，又得意道：“听说这把剑可是千金难求的宝剑呢。” 妇人：“……” “是，是，漂……漂亮……”妇人眼泪把擦的，磕磕绊绊道。 “咦，你怎么还不送令爱回房诊断啊？”宁玉瞅瞅倒在地上，散发着尿骚味的知府女儿，看向妇人，一脸关怀殷切，道：“虽说令爱是兴奋过度，可这……也可大可小啊是不是，要是耽搁久了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办？好好的人儿……” 妇人：“……” 绿：“……” 绿默默咽口唾沫。 没想到王姬平日里看着乖乖巧巧的，一出招竟是这般凌厉的杀招。 这……哪个闺女子能受的住？ 绿看着昏厥过去的知府女儿，眼神有几分没有温度的悲悯。 可怜的姑娘啊。 “是，是……臣妇这就送小女回房问诊。”妇人道，“真是给王姬添麻烦了，还望王姬见谅。” 宁玉点下头，很是大度地摆摆手，“不麻烦，人命要紧。” 妇人：“……” 妇人朝宁玉福身一礼，忙支使着丫鬟婆子将人抱走。 门口守立的丫鬟忙提着小桶抹布进来，跪下将污秽的地面擦拭干净。 宁玉站起身来，垂眸将剑回鞘，招呼绿，“走吧绿，陪本宫出去透透气，顺便看看幻彩小三她们那边怎么样了。” “是。”绿垂眸应道。 在宁玉踏出门槛的时候，绿转身看向擦地的丫鬟，声音淡淡却不容反驳，“我们王姬闻不惯异味，跟你们大人说一声，重新换个房间。” “……是。”丫鬟颤巍巍应一声。 绿转身跟上宁玉。 …… …… 姜王宫，合欢殿。 “你说什么？”殷贵妃拿起珍珠璎珞的手一顿，斜飞的眉皱起，凤眸透出几分凌厉，“一个都没回来？” “……是。”下首跪伏在地上的太监缩缩身子，跪伏的更加恭谨，“是全先生告诉奴才的。” 所有宫女惶惶跪下，大气不敢出一声。 “那个小贱人人呢？”殷贵妃问。 “听……听说太子一行人前天已经到了丰州驿站，估……估摸着今天就会到宜……宜城……”太监哆哆嗦嗦道。 “一群废物！”殷贵妃拂落一桌珍贵首饰，玉簪步摇落地摔碎，璎珞链子断开，金珠玉珠滚落一地，叮呤咚咙噼里啪啦，极是好听。 殷贵妃怒气稍稍平缓。 有眼色的大宫女见状，忙膝行几步爬过来，轻声劝道：“娘娘息怒，当心自己身子，一个山野村姑而已，哪里值得娘娘这般动怒。” “哼，一个山野村姑，可是让本宫的七名高手都折了。”殷贵妃弹弹自己新做的蔻丹，凤眼斜斜看向宫女哼道。 “娘娘忘了，这次可是太子出行，明里暗里保护的人手不少，更何况还有赵将军跟随……”宫女道，“任何高手，在赵将军面前怕是都没有还手之力啊……” “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宫是杀不了那个小贱人了？”殷贵妃看向宫女，目光凌厉迫人。 “奴婢没有那个意思！”宫女跪伏在殷贵妃脚边，头贴着地面，急急开口道，“奴婢，奴婢的意思是让娘娘保重自己的身子啊，不要因为不值当的人气坏自己的身子……” “治水不是个简单的事儿，奴婢估摸着他们在常郡那边至少得待个半年，娘娘还是有机会杀她的，就算因为赵将军在，一时半会杀不了她，那她还是得回宫啊……” “将来时间还长，娘娘何愁没机会杀那贱人？” “哼，你倒是会说话。”殷贵妃冷哼一声笑起来，又睇向太监，“你出去告诉全成，说杀不了那个小贱人，他就不必回来了。” “本宫养他，可不是为了放着当摆设看的！” “……是。”太监应一声，爬起来躬身退出合欢殿。 殷贵妃望着太监离开的地方，抚着自己新做的蔻丹，冷笑。 那个小贱人，必须死！ 她的如如，可不是谁都能欺负得了的。 还敢用刀挟裹如如。 想起她吓病了的女儿，殷贵妃嘴角的笑凝住。 小贱人！ 真当自己有了一身嫡系血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不知所谓！ …… …… 几人商议完事情，宁泽出去，由赵平护送回到知府为他准备的房间。 刚端起丫鬟奉上的热茶，还没喝进嘴，就听见亲卫进来禀报的宁玉的光荣事迹。 宁泽：“……” 宁泽一时没端稳茶盏，差点烫着自己，忙将茶盏放下。 这个妹妹，太彪悍了吧。 他才一会儿没在而已，她就差点杀了个人！人啊！不是猪也不是羊！是朝廷命官的女儿！ 宁泽怀疑人生。 这还是他亲妹妹吗？会不会是父王母后弄错了！ 他记得姣姣小时候可乖可乖了！ 连苍蝇都不敢打。 然而想想那张与他几乎一样的脸，那就是他的嫡亲妹妹。 反观赵平，就很淡定了。 又没出人命。 他可是亲眼见过她用刀挟裹威胁安逸王姬，小姑娘现在好像还在养病呢。。 一个知府的女儿而已，小意思。 第52章 我这么乖 宁泽捏捏眉头，问亲卫：“她现在人在何处？” 亲卫：“……在知府大人后花园摘花。” 宁泽：“……” 她心可真大！ 宁泽走两步，见赵平转身跟随，愣一下微笑道：“清安，你回去休息吧，这些天辛苦你了，本宫去看看姣姣，你不必跟着。” 赵平微俯身：“保护殿下，是臣职责所在。” 笑话，有热闹不看白不看！ 宁泽：“……” 宁泽再不好拒绝，便同赵平一起去后花园找宁玉，找到的时候，宁玉正斜倚着树，看幻彩小四两人跑跑跳跳摘花嬉玩。 小三蹲在她脚边编花环，绿站在她身旁，也看着嬉玩的两人。 女子抱着胳膊姿态慵懒，头上戴着一顶花环，绿叶编织，上面点缀着零星几点粉白色的花骨朵，手里还捏着一枝桃花轻晃。 嘴角微微勾着，浅浅的梨涡在她两颊绽开，纯粹中透着几分娇媚。 一片姹紫嫣红中，她独白衣皓皓，美丽的如同落入人间的仙女。 “姣姣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宁泽唇角漾起温柔的笑，脚步微微快了几分，赵平垂眼跟着，没有对宁泽的话做任何评价。 两人拂花踏叶走来。 宁玉听到动静回眸看去，见是宁泽赵平，嘴角的笑深了几分，“哥哥。” 绿转身看过去，小三站起来，编了一半的花环握在手里，同时遥遥福身一礼。 嬉玩的两人听到声音忙停下，抱着花往过来走。 “哥哥怎么来了？”宁玉迎着两人走过去，朝赵平点头笑笑：“赵将军。” “王姬。”赵平微俯身，唇角半扬似笑非笑。 宁玉：“……” 你别这样，我害怕！ “我来瞧瞧你。”宁泽笑道。 “我有什么好瞧的。”宁玉道，又笑起来，在宁泽面前转个圈圈，“哥哥，我戴着这个花环好看吗？” “好看。”宁泽道，“姣姣戴什么都好看。” 宁玉：“……” 我怀疑你在敷衍我。 宁玉又问赵平，“赵将军，你觉得如何？” 赵平：“就那样吧。” 宁玉：“……” 宁玉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宁泽忍不住支着额头笑起来，笑够了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就有一个老者领着几个小厮丫鬟喊着王姬跑过来。 老者是知府后衙的管家，奉知府之令过来回话。 见宁泽也在，忙跪下朝宁泽几人行礼。 宁泽微抬下手，示意他们起来。 几人谢过恩站起来，老者弯着腰擦擦额头的汗，缩着肩，朝宁玉讨好地笑道：“王姬，新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大人说请您过去瞧瞧，看喜不喜欢……” “新的？”宁玉不解。 绿小声解释道：“奴婢命人换的。” “唔……”宁玉歪下头，“为什么？” 绿：“……” “之前那间染上了污秽，王姬乃是千金之躯，知府后衙空屋子不少，不差这一间两间的，王姬不必将就。”绿道。 唔，真是个细心的好姑娘。 她都忘了这桩事了。 宁玉朝绿赞许地笑笑，又朝老者点点头，淡淡道：“有劳了。” 老者忙哈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 宁玉朝宁泽道，“哥哥要去喝杯茶吗？” 宁泽点点头。 老者忙领着几人去新收拾出来的房间。 宁玉进去后大喇喇地走向主位坐下，又招呼宁泽赵平坐。 赵平走的快，在宁玉下首坐下。 宁泽一边走，一边摸摸桌椅，嗯，还算干净。 “姣姣习不习惯住这里？”宁泽问。 “还行，我哪里都住的惯的。”宁玉抱着杯子笑眯眯道，见宁泽还没坐，朝宁泽扬扬下巴，“哥哥坐啊。” 宁泽挑了个位子，掀袍坐下，绿忙奉茶，宁泽接住茶盏朝绿点头微微一笑，绿垂眸后退，走到宁玉身后站定。 宁泽端起茶盏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到宁玉说：“倒是哥哥，从小就娇生惯养的，能不能住的惯这里？” 宁泽：“……” 宁泽手里的茶差点掉地上。 喝口茶，压压惊。 “听说你差点杀了知府的女儿，怎么回事？”压完惊的宁泽问道。 宁玉眨眨眼：“我没杀她啊，哥哥听谁说我差点杀了她？” “知府后衙都传遍了。”宁泽问，“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是怎么回事，就是知府的女儿问我会干什么，我就说我会杀人啊，然后顺便让她欣赏了下我的剑。”宁玉道，又嘟噜一句：“哥哥也不想想，我这么乖，怎么会杀人呢？” 赵平：“……” 你乖不乖你心里没点数？ “吓人也不行！”宁泽难得地收敛笑意，一派严肃，“以后不许拿刀拿剑，更不许吓人。”累及名声，这样以后怎么能嫁的出去！ “不行啊。”宁玉道，眼里的笑意淡了淡，“这个我不能答应哥哥。” 幻彩忍不住出声为宁玉辩驳：“太子殿下不知道，那个知府女儿是有多过分……” 这件事幻彩已经听绿说过，也听到后衙的丫鬟们议论过。 “她明里暗里的嘲笑我们王姬呢！” 幻彩愤愤不平道：“嘲笑我们王姬不会刺绣，嘲笑我们王姬不会琴棋书画，还把她得意的不行，根本把我们王姬不放在眼里！” “就算王姬故意吓她又怎么了嘛，这要是在别的王姬哪里，早就拖出去杖毙了！” “她果真这样说？”宁泽脸色都变了，温润的眸色有几分冷，“我大姜的嫡王姬，哪怕是个饭桶，也轮不到她来嘲笑！” 宁玉：“……” 哥哥你确定不是在骂我吗？ “姣姣做的对。”宁泽道，“只是不要舞刀弄枪的，你可以骂她可以打她，就是不要亲自动手，有辱身份。” “可是自己动手才有感觉啊。”宁玉道，“而且哥哥，我就喜欢舞刀弄枪。” “我不想像别的姑娘一样，憋在深闺绣花，我想多看看外面的天地。” 宁泽：“……” 这让他还怎么说？ 没法沟通了。 赵平睥了眼宁玉，端起桌上尚温的茶喝下一口，唇角懒懒勾起。 “王姬好志向啊。”赵平缓缓道，又看向太子，“殿下应该高兴。” 宁泽：“……” 宁泽一脸茫然。 拥有这样一个妹妹，他应该高兴吗？ …… …… 宁泽赵平刚走不久，知府大人就来了，领着俩人，抬着一个大箱子。 “微臣见过王姬。”知府大人朝宁玉笑呵呵地行个礼，示意小厮将箱子抬到前面的。。 “知府大人，这是？”宁玉捧着热茶，眯眼看着几人动作。 第53章 成人之美 知府让人打开箱子，一时间珠光宝气满室辉煌，宁玉眼差点没被闪瞎。 这老匹夫要害本宫！ 宁玉捂着眼睛，“大人这是？” “这是臣的一点心意，还望王姬笑纳，不值得什么钱，都是一些玩意，送给王姬图个新鲜。” 宁玉：“……” 这些玩意看着可不便宜啊。 而且，我差点杀了你女儿哎！虽然我没想，但外面都这么传着。 所以，你送我这么一筐子金银饰品是做什么？ 谢我差点为你除害？ 这老匹夫的想法本宫不太懂啊。 宁玉没有动作，就这么看着知府。 知府被看的不自在：“王姬……不喜欢吗？”这些可都是上好的饰品珠宝，他都没舍得送给他的美妾。 宁玉抱着茶盏不为所动：“无功不受禄。”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知府：“……” “女被臣宠坏了，性情顽劣，有失教养，得罪了王姬，还望王姬多担待。”知府拱手笑道，“这些都是……” 宁玉：“……” 唔，怕我记恨，替女开脱啊…… 明白了。 宁玉还没开口，就听见三朝着知府冷冷开口道：“你家姑娘好大的脸，这点东西，就想让王姬担待她？” 知府：“……” 知府脸绿了几分，笑僵在脸上。 “区区知府女儿，也敢多次对我们王姬言出不敬，我们王姬没要她性命都是我们王姬大方，若换了旁的，令女如此行径只怕……”三哼道：“还让我们王姬担待她？大人也甚是脸大！” 知府：“……！！” 知府惶恐跪地，脑门上的汗一层接一层，“是……是臣说错话了！” 心中不由暗恨，那个愚妇害他啊！ 只说安和王姬飞扬跋扈，差点杀了女儿，怎么不说那个混账东西给他惹了祸！ 三的嘴皮子真是越来越毒了啊。 宁玉放下茶盏，笑眯眯道：“大人不用紧张，姑娘顽劣些正常，本宫没往心里去。” 知府：“……” “王姬没往心里去是王姬大度。”知府擦擦脑壳上的汗，表情真挚，“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无妨无妨。”宁玉道：“大人误会了本宫，尊夫人和令爱也误会了本宫，本宫没想杀令爱，本宫也没有生气。” 幻彩点点头，补充道：“就是啊大人，你家女儿老揪着我们王姬问王姬不会刺绣不会琴棋书画，那会干什么，王姬就实话实说啊，说她会杀人，然后让尊夫人和令爱鉴赏了下她的宝剑，令爱胆，吓晕了吓尿了怪谁啊？怪我们王姬？” 又声道：“我们王姬的剑可宝贝了，都不随便给人看的，令爱得以一见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却还吓成了这样……” “嗯嗯，嗯嗯。”四点头附和，“幻彩姐姐说得对！” 知府：“……” “是，是……”知府大人陪着笑脸。 “我们就不怕呢，我们王姬也不怕！”幻彩欢欢喜喜得意洋洋地开口道：“我们前几天还经历了一场刺杀呢，刀剑都指到我们王姬面前了，我们王姬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还……” 宁玉：“……” 绿云拧了眉，“幻彩！” 幻彩才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捂嘴后退。 知府：“……” 他无意中吃了个大瓜，会不会被灭口？ “王……王姬，臣还有事，王姬早点休息。”知府唯唯诺诺道，“这些……不成敬意，万望王姬笑纳。” 知府又恭恭敬敬磕个头，“改日臣带那孽畜再登门赔罪。” 宁玉：“……” 既然大人执意如此，本宫只好成人之美。 宁玉点下头。 知府招呼人赶紧走。 知府一走，宁玉就跳下椅子，大步走向那金光闪闪的箱子。 “哇！还挺漂亮！也就比父王母后送我的逊色一点点……”宁玉挑起一串玛瑙手串，又摸起一只翡翠玉环，“一个知府，这么有钱的么……” “听说知府一年俸禄四十两银，一百五十石粮，五百亩田，都折算成现银应该是九百八十五两银……”幻彩蹲在箱子边，歪着头边看边说，“这些东西应该得十个九百八十五两银才能买的到呢，知府大人这是用了他十年的俸禄……” 四惊呼：“用了半生的积蓄啊，知府大人真大方！” “是啊，大方的有点过头了。”宁玉眯了眯眼，扔下手串玉环，没有了再看的欲望。 倒是对幻彩刚刚展示的计算能力有几分兴味，“没想到幻彩算数这么好。” 幻彩笑起来，露出白白的牙，“奴婢的爷爷是前户部尚书，估计是奴婢是随了爷爷，从就对数字感兴趣。” “前户部尚书？”宁玉问，“那你怎么会入宫为奴？你家人……” 幻彩道：“我爷爷被人举报贪污株连九族，十三岁以下的女孩儿入宫为奴，男孩儿流放边疆。” 宁玉：“……” 一时间气氛凝固。 看着丫头天真烂漫，竟有这般令人唏嘘的身世。 四红着眼眶道：“幻彩姐姐好可怜……” “我已经不可怜了，至少我还活着啊。”幻彩歪着头笑。 “对啊，不可怜。”宁玉拍拍幻彩，笑着看向几人，“我就是你们的家人，我们一起好好活着！一起看壮丽山河，看人间烟火！” “嗯！玉姐姐就是家人……”四笑起来，怯声嚷道。 几人都笑起来，绿云也露出笑容。 …… …… 这几天宁泽等人一直在商议治水的事，只宁玉一个清闲了下来，老去街上晃荡玩乐，宁泽也没阻止，只吩咐赵平派几个人保护她。 宁玉将宜城转了个遍。 当然，画馆是必逛之所，每天都会早早奔进画馆转一圈。 士兵也是很莫名其妙。 画馆有什么好逛的？ 所幸宁玉只是去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出来之后便满城逛着吃喝玩乐，还常常包酒楼煮肉糜，邀百姓难民共食，几个士兵也跟着一饱口福眼福。 几天下来，士兵与宁玉也算熟识下来。 倒是对这位王姬有了些新的见解。 这位王姬除了长的好看，地位尊贵，她还心地善良，做事不拘节，还那么那么的好脾气。。 就如百姓们所言，可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第54章 王姬还小 几个士兵回去后，免不了到其他士兵那儿鼓吹宣扬一波。登时招来了不少羡慕嫉妒的目光，他们浑然不在乎，越说越得劲儿。 “你们是不知道，王姬有多大方，大鱼大肉任我们吃，歌舞曲任我们听看……” “你们是不知道，王姬有多么的和善，我们吃噎了还会递水递茶，让我们别着急慢慢吃……” “王姬是多么好的人啊……” “心地善良，人又温柔，长的还那么好看……” “听你们这说的，感觉我们将军都配不上安和王姬了啊……” “胡说，要是我们将军配不上王姬还有谁能配的上？我们将军可是大姜……不，是天下最厉害的将军，武功高强鲜有敌手，还长的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俊美无俦……” “嗯，说的不错。”赵平夹着剑大步走进来，哈哈笑着拍一把士兵的胳膊，“本将军就爱听你说话。” “将军！”士兵们忙恭谨站好行军礼。 赵平在首座坐下，剑拍在桌子上，大手一挥，笑道：“行了，都起来，装什么装，刚刚说什么呢，这么夸本将军？” 士兵集体静默片刻，异口同声地笑道：“没说什么啊。” 将军易害羞，要是挑明了铁定不好意思，还是不说的好。 赵平：“……”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接触赵平怀疑的眼神，有机灵的士兵嬉笑着开解道：“我们就是比较了下大姜的几位将军，然后就发现将军您不仅武艺高强智勇超凡，还貌美如……” “嗯？”赵平一个眼风扫过来，士兵忙嬉笑着改口：“呸，是俊美无俦俊美无俦。” 士兵嘿嘿笑道：“属下读书少。” “呵！”赵平斜着他道：“以后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再说错话，老子拔掉你舌头。” 士兵们敬畏赵平，却并不怕他，只要不触犯军法，赵平一般不会对他们过于苛责，闻言都嘻嘻哈哈说是。 “将军今夜召集大家来是有什么事吗？”沐左站出来问道。 沐左一问，众人表情顿时严肃起来看向赵平，身子也直起来，握住自己散放在一旁的佩剑。 赵平点了下头，肃颜道：“留在王城的人传信过来，说那边有了些异动，估计是冲太子来的。” “从今天晚上起，大家要更加细心。”赵平道。 “是将军！”士兵齐声应是，虽只有四十来个人，却也喊出了震天气势。 赵平又看向两个领卫：“沐左何南，你俩知会席力冯远他们一声，外圈也要加紧巡视。” 沐左何南：“是将军！” …… …… “王姬，奴婢数过了，先生和姑娘各有三百张画像。”幻彩整理好画像走过来。 “已经这么多了啊。”宁玉手里还拿了两幅画像。 她支着腮在桌面上敲了几下，开口道：“明天一早在城里城外张贴阿爹阿姐画像，许以重金，只要有消息……”想了下，宁玉道：“按消息轻重赏赐，没用的不给分文。” 绿云垂眸应是。 三犹豫了下开口，“王姬……这样可以找到阿爹阿姐吗？” 要是他们真在宜城，会不和王姬相认么？ “不知道啊。”宁玉道，惆怅地望着画像，很快又笑起来，“宜城没有，我们就去别的城找，等我找完常郡山周围的城镇，他们总会出现的。” 三：“……” 也可以。 玉姐姐开心就好。 幻彩弯着眼睛笑道：“对，这里找不到，咱们再找其他地方，王姬肯定能见到先生和姑娘的！” “是了。”宁玉站起来，笑拍下幻彩毛茸茸的脑袋，“本宫肯定能见到阿爹阿姐。” “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明天还得早早出去办事。”宁玉挥挥手道。 几人应声，纷纷出去。 都明白宁玉的规矩，睡觉身边能不留人就不留人。 …… …… 翌日清晨，宁玉一行人收拾停当之后继续出门游逛。几个士兵知道宁玉出行的时间，早早就候在角门。 宁玉一出来，就嘻嘻哈哈地喊王姬好，宁玉笑着应了。 “王姬今天……好像又漂亮了些。”一个士兵仔细看宁玉几眼道。 这士兵嘴很甜，偏还常常一脸严肃地说甜话，似乎他说的就是实话一样。 几个人里面，也是他最先和宁玉说上话的。 “是吗？”宁玉问道，脚步不停。 “当然了！臣几个每天见您就感觉您都要漂亮几分。”士兵道，又问旁边的人，“是吧？” “是，真的真的，我们回去跟那帮兄弟说，他们都羡慕的不能自已。” “羡慕什么啊？羡慕我好看吗？”宁玉歪头，甜甜一笑道：“哥哥们也很威武呐。” 对夸赞她的人，宁玉向来不吝啬夸赞。 “我们算什么，我们就一个兵，我们将军才称得上威武呢！”士兵道，说起他们的将军，他们简直与有荣焉。 哪有十五岁领兵平乱，十七岁领禁卫军统领同时兼云麾将军的人，还长的那么好看。 禽兽么？ 宁玉脑海里浮现出赵平那高大挺拔的身姿，俊美无俦的面容，张扬璀璨的眉眼。 的确，从这些方面来看，他很优秀。 真是上天的宠儿呢。长的好看，武功也高，家世也好。 宁玉想了想，点头道：“你们将军很威武，长的也很好看。” 士兵对视一眼，笑容顿时猥琐。 瞅瞅，瞅瞅，这两人果然有猫腻！ “对，我们将军不光看着威武，体力也很……” “说什么呢你！” 前面士兵被打断，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红了脸。 王姬还啊。 他一浑就给忘了。 绿云忍不住瞪了那士兵一眼。 真是兵营里出来的糙老爷们，说话不经大脑，什么都敢在王姬面前说。 “几位说话还是注意些分寸，我们王姬就算对几位不设防，却也是个女子。”绿云淡淡道。 “是是是，绿云姑娘说的是。”几人忙应道。 宁玉奇怪地看他们几眼，他们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宁玉：“……” 莫名其妙。 幻彩三人也很奇怪，见绿云生气，便也不问。 “对了王姬，咱们今天去哪儿？还是先去画馆么？” “今天不去画馆了。”宁玉道。 “哦，那去哪儿？我看几位姑娘都抱着包袱，是要做什么去？” 宁玉朝他们眨眨眼，神秘一笑，道：“贴画像。” “贴画像？“贴什么画像”“贴画像做什么？”几人七嘴八舌问道。 “找人啊。”宁玉道，“到时候还得麻烦几位哥哥呢。”。 “不麻烦不麻烦。”几人忙摆手。 第55章 本宫自己找 “不知王姬要找何人？”士兵问。 宁玉眸光亮了亮，嘴角的笑也软了几分：“本宫的义父义姐。” “不是说王上已经昭示天下寻找了吗？”士兵道。 虽说王上当时只说是王姬的恩人，可他们毕竟在宫里当差，其中情由还是知道一些的。 “可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宁玉道，“他们都不尽心，本宫得自己找。” 士兵们点点头，担忧亲人可以理解。 王姬倒是情深义重孝心可嘉。 几个人很快就出了府衙。 三百张画像太多，宁玉也没打算一次贴完，各带了一百份。 她也觉得阿爹阿姐在宜城出没的可能性不多。 毕竟她已经在宜城呆了好几天，就算头一天没认出她来，可她天天招摇过市，若他们在，总该认出她了。 不过，万一有别的地方来的人见过他们呢。 这时节，流民难民常常迁徙，商人你来我往，只要重金悬赏，总会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绿云花钱找了些百姓帮忙张贴，百姓们一听是安和王姬的事儿，纷纷涌过来瞧热闹帮忙。 有了这么多人帮忙，画像倒张贴的很快。 宁玉领着几人也贴了一部分，贴完便在城东的十里飘香找了间雅间坐下。 绿云已经吩咐打点好了，若有了先生姑娘的消息，自会有人报过来的，不需要王姬专门在外面看着。 三知道宁玉闲时喜欢看些书，刚来宜城第一天就逛到书铺去买了一大摞书，有兵书，有史书，有奇闻杂事，也有些杂书。宁玉一般看书都只看一遍，每天出门她就会备一本新书带上。 在宁玉刚落座时，三便将怀里的书取出去，放在宁玉桌前。 “三真乖！”宁玉笑着揉揉三头顶，朝几人道：“都坐吧，在外面就不必拘礼了，你们想吃什么顺便点，想听什么曲子看什么歌舞也可以点。” 绿云几人忙点头应道，却还是略显拘礼。 倒是几个士兵，是真的不拘礼，三三两两围坐一桌，招呼二点起吃的喝的。 他们平时跟着赵平也是这般，所以他们并没觉得不合礼数。 宁玉见他们并不叫歌舞，就自己做主叫了两个美人唱曲儿。 在人刚来的时候看了一眼，所谓美人也就那样吧。 嗯，嗓音还不错。 宁玉没再抬过头，懒散地窝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杂书在看。 普通书铺，还是杂书居多。 上面讲的是一段才子佳人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倒有些意思。 和正唱的曲儿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曲终了，一曲又唱，她偶尔跟着曲子哼两声。 几个姑娘倒还安静，偶尔窃窃私语点拨曲子几句，便吃吃喝喝看美人听曲子。 几个士兵就放浪很多，时不时吹声口哨说几句很有内涵的荤话，意识到一旁还有几位姑娘，又忙止住。 宁玉看完一段感天动地的故事之后，抬头看眼唱曲的美人，闭闭眼睛，活动下脖颈，看更漏已酉时了。 却还没有人进来说有消息。 宁玉眼里流露出丝丝失望，收起书本道：“回吧。” 几人纷纷起来跟随，绿云走过去结账，两位美人收起家伙说几句吉祥话离开。 几人是走回去的，回去后，已经差不多到戌时，下午一边听曲儿一边吃东西，都不怎么饿，便没让厨房再准备晚膳。 宁玉洗了个热水澡就遣散几个宫女睡下。 睡着后，她做了个并不美丽的梦。 她梦见阿爹死了，死的很凄惨，连尸骨都收敛不齐。阿姐一人孤苦无依，被人欺负。 宁玉夜半惊醒，满身的汗。 看着还算熟悉的摆设，她轻吁口气。 还好，是梦啊…… 宁玉下床倒杯茶灌下去，将心底的烦躁惶恐压下了些，心略定了定，她走到窗边推开窗子。 窗外是一个晴朗的夜晚，月光皎洁，星辰璀璨。 阿爹怎么会死呢。 阿爹那么厉害，除非赵平这种身手，寻常人肯定近不了他的身呢。 而且，他还那么会忽悠人。 对，阿爹不会死，阿姐也不会被人欺负，他们就在常郡附近某个城镇，等着她去找呢。 宁玉嘴角露出些笑容。 没关系，时间还长不是吗，她总会找到他们的！ 他们肯定无恙。 宁玉在窗边坐着吹了会儿夜风，心绪平静了很多，困意又上来，她才转身重新回到床上躺下。 …… …… 翌日早晨，宁玉如常用完膳后出门，身边几个宫女士兵跟随。 几人刚走出后衙大门，突然窜出来一个人，朝宁玉扑过来，几个士兵忙拔刀护在宁玉周围，喝道：“什么人！” 那人穿着破烂，形如乞丐，看到宁玉忙跪下来兴奋地喊道：“王姬王姬！” 几个士兵依旧冷脸持剑护着宁玉，不动如山。 宁玉心里升起丝丝希望，她豁开士兵挡在她面前的身体和刀剑，走出来看向年轻人：“你找我有何事？” “草民昨晚看到樊家酒楼旁张贴的告示，说有画像上两人的消息就会有一百金的赏赐，是不是真的？” “是。”宁玉道，克制住自己要喷涌而出的喜悦，微笑道：“你有他们的消息？” “也不是说那两人……”年轻人挠下头，为难道：“其实草民只见过那位姑娘……” 只有阿姐？ 宁玉心口紧了紧，道：“你是在哪儿见的那位姑娘？” “之前在启城城门口见过，好像是在难民营里住着……” “谢了。”宁玉转身往回走，步子又急又大。 年轻人一见忙爬起来追喊：“哎哎王姬！草民的一百金呢！” 宁玉停都没停，绿云走过来将一只锦囊塞进年轻人手里，微笑道：“一百金，装好了，可别招了贼。” 士兵看着那鼓囊囊的锦囊，凶神恶煞道：“若是虚报消息，后果可不止还了这一百金，还有阁下的项上人头。” 年轻人将锦囊装进胸口，腰杆也挺直了些，闻言哼道：“草民不骗人，那位姑娘草民的确在启城城门口见过。” 说罢，昂着头直着腰杆离开。 士兵：“……” “说的是真的就行，不让王姬白欢喜一场就好。” …… …… 樊家酒楼，二楼雅间。 一个戴斗笠的男人端着一杯香茗，坐在窗边看外面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 年轻人走进来，将怀里鼓囊囊的锦囊掏出来扔在桌上，“嚯”道：“这东西还挺沉，想不到咱们这王姬出手还挺阔绰啊。”。 “她信了？”窗边的男人没回头。 第56章 本宫等不及 “信了啊。”年轻人端起一杯热茶走过来，挨着男人坐下，“关于先生和姑娘的消息，无论真的假的，我看她都信，真是个天真的姑娘。” “天真？”男人呵道，“她可不天真，先生教出来的人，哪个是天真的？” “别忘了，这两位姑娘，才算得上先生的嫡传弟子。” 年轻人：“……” “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年轻人道，又忍不住开口道：“慈姑娘那边，没问题吧？” “放心吧。”男人啜口茶，神色渐渐幽深，“她可是先生的女儿，我放了人在那边，要是有什么事，这位没有赶到，他们会见机行事的。” “那就好。”年轻人吁口气，一口干完一杯茶。 …… …… 这个时间，正是几人谈事情的时候，宁玉直奔议事厅。 有几个厮同太子亲卫守在外面。 见到宁玉过来，很是诧异。 不是说这段时间，王姬每天早早就出门了，逛到天黑才回来么，今天也是啊，按道理已经去哪儿吃喝玩乐了，怎么又回来了？ 心里想着，却还是恭谨地行礼。 宁玉微点下了头，步子停也不停朝议事厅去。 亲卫愣了下反应过来忙拦住宁玉道：“王姬，太子殿下还在商议事情，您要是来见殿下的，还是等殿下出来，这会儿正忙着……” “本宫有急事，等不及。”宁玉旋身绕开亲卫直行。 “哎王姬……”亲卫喊，追着宁玉往里面走。 里面人听到动静出来探看，见是宁玉，忙进去禀报太子。等宁玉走到门口的时候，宁泽和赵平也出来了。 “怎么了姣姣？这么急找哥哥是有什么事吗？”宁泽微笑问道。 “哥哥，我有阿爹阿姐的消息了，在启城，我要去找他们。”宁玉道，“我来告诉哥哥一声，怕哥哥担心。” 宁泽听到愣了一下，“你要亲自去？” “是。”宁玉道。 自相认以来，她一直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何时见她都笑眯眯的，仿佛天真不知事，又仿佛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只有初见时，她说那句道不同不再见时，神色是认真的，认真又冰冷。 今天是她第二次露出了这种认真的神色。 宁泽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他挡不住挡不住这个妹妹，便也不再想着挡她。那是她的养父义姐，相伴九年的人，比他们更亲近。 宁泽想到这里心底难免几分酸涩，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打算何时启程？” 宁玉：“跟哥哥说一声就启程。” “这么急？”宁泽想了下，看了眼赵平道：“让清安跟去保护你吧。” “不可。” “不用。” 赵平与宁玉异口同声道，说完看了眼对方，又看向宁泽。 “臣还是留下来保护殿下吧……” “还是让他留下来保护哥哥吧……”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宁泽：“……” 空气略微有些尴尬。 宁玉再看一眼赵平，看他不打算再开口，咳了一声道：“哥哥是太子，国之储君，更需要保护，我只是个刚回宫的王姬而已。”宁玉微微笑了笑，“而且我有能力自保，哥哥放心，我会平平安安的回来。” “是啊殿下，您更需要保护。”太子亲卫道，这位王姬可是杀过人的，力气也大，他们殿下才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宁泽：“可是……” “这样吧殿下，”赵平道：“臣派沐左率一卫士兵去保护王姬。” 宁玉琢磨了下，这样也行，万一又有杀手来，她也不至于太被动，又问太子：“这样哥哥可放心了？” 宁泽勉强点点头，道：“那你万事要心，在外面……” “哥哥，这里我熟，而且有赵将军的手保护，不会出事的。”宁玉道，“好了哥哥，我要回去收拾东西了，过几天带阿爹阿姐回来见你。”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往外走，走的时候回头朝赵平喊：“赵将军让你的人在角门等本宫，再准备一辆马车，不要宫里头那辆——” 声音落下，人也没影了。 “清安你去安排吧。”宁泽道，“本宫和两位大人在这里商议即可。” 赵平点下头，转身出去。 宁泽转身回议事厅继续与吴守仁及知府商讨治水及修复大坝事宜。 这两天已经开始招募人丁修复大坝了，却只招了几百人，对于庞大的修坝工程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他们目前一边招募人丁，一边研究常郡山锦江及宣华大坝附近的地势，做相应对策，解决流民安置问题，以及治水之后，常郡百姓的归属问题及土地划分。 …… …… 赵平办事效率挺高，等宁玉出来的时候，沐左已经率领一卫士兵候在角门处了，还赶着一辆不新不旧的马车。 看到宁玉出来，沐左上前几步行了个军礼道：“王姬。” “沐领卫。”宁玉朝沐左点下头，便错过他朝马车走去。 士兵们本来对宁玉有所改观，但因为宁玉这次任性的出行，又生出几分不满来。 明明他们是来保护太子殿下的！ 谁要去保护一个闺阁女子！ 宁玉并未注意到士兵们愤懑的神色，其实她注意到也不会在乎，他们开不开心愿不愿意，都得保护她，这是太子和赵平的命令，他们必须遵循。 至于他们的脸色，她才不会看呢。 她向来风轻云淡脸皮厚。 “王姬，您真的不带我们吗？”看着宁玉上车，幻彩又问道。 “本宫这次是急行军，路途颠簸，怕你们会受不了。”宁玉接过绿云递过来的包袱，摸下幻彩的头笑道：“放心吧，本宫不会有事，照顾好三四，乖乖等本宫回来。” “王姬，您的剑。”三跑过来，将那柄幽紫长剑举到宁玉面前。 “谢谢三。”宁玉接过剑笑道：“我都差点忘了它。” 沐左看到这把剑，眸光闪了闪，一时没忍住开口问道：“这是紫云剑？” “什么紫云剑？”士兵问道。 宁玉也看过去，将剑拿出来，“沐领卫说的是这把剑？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这把剑……” “别人送的。”宁玉答，想了下如实道：“赵平送的。” 沐左点了下头，神色如常，笑道：“王姬好了？” 要带的东西本就不多，宁玉已经将东西都放进马车，闻言点下头道：“好了，可以出发了。” 又朝绿云等人道：“你们回去吧，盯着外面，要是有什么消息要报于本宫，找赵平求他帮忙。” 说罢几人点头应是，宁玉笑了笑放下帘子。。 沐左翻身上马，士兵们纷纷跟随着上马，由沐左带领，一行人缓缓行驶。 第57章 本宫好怕 宜城离启城不算太远。 因为宁玉要求能快则快，士兵们也没有什么忌惮，可了劲儿的赶马赶车，沐左想阻拦也没法阻拦，他一开口，他们就道：“这可是王姬的要求，我们只是奉命行事而已，领卫你别管，让她吃点苦头她自己会喊停的。” 沐左：“……” 能做禁卫军的，没一个是家世不好的，他们原本就傲，自然不乐意专门去保护一个姑娘。 他也没法说什么。 原以为宁玉会受不了喊停让慢行，结果姑娘硬是一声没吭。 原本宜城到启城，至少得一天半的路程，他们硬是用了一天就赶到了。 当天晚上戌时，他们就已经抵达启城。 大姜各城池都实行门禁，过了酉时便关闭城门，已经过了时辰，此刻城门紧闭。 远远看到朱色城门，士兵“吁”一了声，刚勒马便从马背上滑下来，或抱着马脖子或拽着马缰绳哼哼唧唧的，半点没有开始要磋磨宁玉时候的朝气。 宁玉掀开帘子，打着哈欠从车上跳下来，看着生无可恋哼哼唧唧的士兵们，笑着安抚道：“诸位辛苦了，今天晚上先休息，本宫请客，大家好好吃一顿，再美美睡一觉，明天再找人。” 有气无力的士兵们顿时恢复了些活力。 经过这一通折腾，他们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他们本来也不是厌恶宁玉到了非生即死的地步，他们只是不满宁玉任性乱跑。 不过，这一路仔细想了想，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有了亲人的消息，心急如焚也能理解。 沐左道：“先原地修整片刻，再进城。” 士兵哼哼了声是，便瘫在地上休息，刀剑却没离手。 宁玉也没有异议，这一路的确赶得急了些，别说士兵们，就她坐着马车都感觉浑身要散了架似的。 宁玉找了个平整的地方蹲下，揪了根草咬在嘴里，眯着眼睛左右乱看。 宁玉耳朵微不可见的动了下，她叹口气站起来拍拍手，精致漂亮的脸上大写加粗的烦。 又来了。 赶了一天路很累的，为什么会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呢。 不开心。 宁玉走到马车边，跳上车辕坐下。 马车在正中间，被士兵们团团围着。 士兵们虽然还是一脸颓样，但宁玉注意到，士兵们手里的刀剑握紧了些，身子也微微紧绷。 发现了啊，那就好，不用她打草惊蛇了。 宁玉眯了眯眼，靠着车框微阖双目，等待他们的进攻。 不消片刻，便有了些动静。 利箭破空声传来，沐左声音也响起来：“保护王姬！” 士兵立即弹跳起来往过来冲，有粗布麻衣的蒙面人跳出来阻拦，眼看利箭就要飞来，沐左甩剑逼退两个，极速赶来。 宁玉睁开眼眸，箭离她已经不到一米距离。 “啊呀，好怕呀！” 宁玉惊叫一声，身子一晃从车辕上滑落下去，跌坐在地上，扶着车辕，瑟瑟发抖着往起来爬。 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只是仔细看，会发现她眼里没有半分慌乱，甚至有几分笑意。 箭从宁玉头顶半寸的地方掠过，钉入车厢。 “呀！本宫好怕怕！”宁玉抱着头，又是一声惊叫，缩起肩膀蹲下。 刚好避过砍向她的一刀。 那刀砍进车辕，一时拔不出来，那人也放弃刀，一脚踢向宁玉。 “王姬！”沐左喊道，霎时已近身前，一剑刺入那人后心，那人刚抬起的脚落下，轰然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咳，呸呸呸，好呛呀！”宁玉嚷道。 沐左：“……” “王姬您没事吧？”沐左砍退逼近的一名杀手，问道。 “没事……”刚回完，宁玉突然“啊”一声，朝沐左扑来。 “王姬？！”沐左忙扶宁玉，却被她带的后退几步摔在地上。 一只箭经过刚刚沐左站的地方，射向了一匹马，马儿嘶鸣一声倒地。 “本……本宫脚麻了，对不住啊。”宁玉从沐左身上爬起来，嘿嘿笑着道歉。 沐左：“……” 总感觉王姬在吃我豆腐。 好害怕！ “无妨。”沐左说道。 突然眉眼一凌，一手按地，一个旋身飞起，躲过劈来的一刀，转手长剑刺入一人身体。 再转身，宁玉已经又被人逼回马车边，其间时不时有士兵冲过去救援阻拦，可是这次杀手来的不少，杀退一个又上来一个。 他们的目标是宁玉。 还有一部分隐在暗处放冷箭，防不胜防。 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按理说，不应该刺杀太子么？为什么要来刺杀一个才入宫的王姬？ 不管怎么说，都得保护好她，这是太子和将军吩咐的。 沐左眼神凌厉，又朝宁玉所在杀过去。 “宁安和？”一个杀手举着刀朝宁玉走来，身上脸上都是血，不知是士兵的还是自己人的。 “是本宫。”宁玉道，娇的身子靠着车辕，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当然，这是杀手觉得。 宁玉并不怕，相反，她面色很是淡定，甚至还对杀手笑了笑，问道：“你要做什么？” 然而这落在杀手眼里就是故作镇定。 “杀你！”杀手举刀砍过来。 “王姬！”沐左喊一声，奈何被六七个人围住，又时不时有暗箭偷袭，脱不开身。 士兵们也看到了，却也一时无法赶过去。 他们甚至都能预想到王姬的死状了。 非要乱跑，这下要命了吧。 他们还得陪葬。 唉。 好命苦啊。 士兵们分神一下，又忙敛神对付杀手。 他们得为王姬报仇。 虽然王姬将要拖累死他们。 “啊！本宫好怕！”宁玉惊叫一声，身形一晃，向杀手怀中跌去。 呵！ 现在知道怕了？ 杀手手腕一转，向前砍的刀直直向下刺去，眼角处却瞥见金光一闪。 不好！ 他刚意识到，就感觉到自己胸口一痛，杀手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一把镶着黄金的匕首正插在自己胸口。 杀手拼尽最后一口气，想将刀砍下去，却被女孩轻而易举的夹住刀刃。 杀手：“……” 杀手一脸震惊地看向宁玉。 女孩朝他笑着，眉眼弯弯像一对月牙，两颊还有浅浅的梨涡，一副甜美无辜的乖巧模样。 声音也甜甜软软的，然而说出的话，却让人从心底发麻，“哥哥，看我可是会致命的哦。” 宁玉话音刚落，杀手便轰然倒地，眼里还有难以置信。 宁玉蹲下去，将匕首拔出，在杀手衣服上蹭两下擦拭干净。 离得近赶过来的士兵们：“……” 这……这个是王姬吗？！ 这他娘是个什么怪物，会杀人就算了，杀人还笑的这么开心！！ 害怕！ 第58章 本宫没追人 “唉，太弱了没意思。” 还以为这次来的是能取她性命的高手呢。 既如此，也没必要藏拙保命了。 宁玉站起来朝某个隐蔽角落望去，手中匕首随之掷出。 随即手伸进车厢，摸出紫云剑。 又有杀手冲来杀宁玉。 杀手刚刚与士兵缠斗，并没有注意到同伴是如何死的，只当是被哪个士兵砍死了，举刀向宁玉砍来。 要不是看到，谁又会想到看起来天真又无辜的宁玉会杀人呢。 宁玉转身躲开，旋即抽剑。 赶过来的士兵刚举剑，杀手就已经被宁玉割喉。 士兵：“……” 士兵咽口唾沫，默默砍开近身的杀手。 宁玉一手握剑，一手握鞘，大步朝匕首扔去地方走去，喊道：“要么撤，要么死。” 声音清脆，却带着凛凛杀伐之气。 宁玉声音落下的同时，两只箭带着破空声朝她射来。 宁玉抬手，箭打在剑刃上被弹开。 宁玉一边与杀手打斗，一边向前走去，沐左及士兵也一路厮杀一路朝宁玉这边靠拢。 到底是赵平御下一卫的士兵，身手还是不错的。 这些杀手还是太弱。 拖到现在还没败退，不过是胜在人略多一些。 …… …… 丛林深处，有人影晃动。 “老大，怎么办，他们过来了。”一个蒙面人道。 全成攥了攥拳头，深深看了眼大步走过来的姑娘，咬牙道：“撤！” 一道急促的哨音传出。 所有蒙面人纷纷抽身回撤，士兵们趁机又杀几人。 杀手很快撤出离开，见宁玉还大步向前，沐左提醒道：“王姬，我们人少，不必在追了。” “本宫没追人。”宁玉道，却还是大步向前。 沐左：“……” 沐左没再说话，警惕地盯着周围，护在宁玉身旁。 宁玉拨开枝叶，果然看见她的镶金匕首。 匕首孤零零地钉在树干上，刃上有些血迹，附近却没有人。估计只是受了些伤而已，性命无虞。 杀手嘛，自然不会带累赘。 宁玉抿了抿唇，有点不开心。 她还是太弱了。 这么远点都掷不中啊。 若是来的稍微厉害点，或者没有沐左及士兵们吸引大部分火力，那她肯定玩完啊。 宁玉拔下匕首，望向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她从听力就极好，她知道那里还藏着人，大概就是这次的头头了吧。 她横眉冷目，冷声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别残害生灵了，凭她，还杀不了本宫。” 嗯，气势还是要足一点。 阿爹说过，两军对峙，不管打不打的过，气势上一定不能输。 说不定能吓退敌人呢。 士兵：“……” 这还是他们见的那位王姬吗？怎么感觉换了个人！害怕！ 说完宁玉便转身离开，一袭白衣被风吹得飘飞，点点血滴在白衣上晕染开来，竟诡异的好看。 沐左多看了前面的女孩两眼。 暗处。 看着一行人转身离去，蒙面人长吁一口气看向全成，震惊道：“她刚刚发现我们了？” 全成：“大概吧，她不是普通的王姬，这次是我们低估了她。” 蒙面人点点头，咽口唾沫，的确不是普通的王姬。 全成：“走吧，下次再杀。” …… …… 一行人走到马车边，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好，所幸，没有自己人。 宁玉转过身，朝沐左及士兵弯唇一笑，道：“你们都没事吧？” 士兵们：“……” 您别这么笑，我害怕！ 看过宁玉杀人之后，士兵们再看宁玉这软甜的笑容，就感觉瘆得慌，感觉身上一阵阵发麻。 沐左回道：“没事，人都活着，劳王姬挂念。” 沐左并不觉得宁玉会武功奇怪，毕竟赵将军都将紫云剑送给了她。先不论两人的关系好坏，首先赵将军定不会将如此名贵的宝剑送给一个没有丝毫武功的人。 宁玉点下头，看着那些灰头土脸捂胳膊瘸腿的，眸色深了深，朝沐左道：“走吧，先进城。” “是。”沐左应一声，招呼人朝大门走去，早知道那会儿就不该停下修整，虽说没伤亡，但到底累人。 到大门口，沐左与守城士兵遥遥喊话，用了太子的名义，毕竟太子来巡视常郡是个大事，并未隐瞒，各级官员都知道。 听说是太子的人，守城士兵验过通行令之后，忙开城门，同时有人传话给启城知府。 “在城门口遇到些不开眼的刺客，已经解决了，尸体还望诸位能帮忙掩了。” 守城将士老实，先讶异，紧接着关怀，意识到自己问多了，又忙道“好”。 转身就去吩咐士兵。 又看向宁玉，看半天又看沐左，想了想最终看向宁玉，试探着开口：“王姬没事吧？要不要找医师看看？” 宁玉被他这傻里傻气的行为逗笑，笑了两声，收住笑开口道：“本宫没事，请个医师过来吧，给沐领卫和士兵哥哥们瞧瞧，他们受伤了。” 沐左暗暗摸两把腰间，没想到他伤的这么隐蔽，她竟瞧见了。 心里隐隐有几分感动。 他们以往跟着将军，将军向来不拘节，连他自己的伤都不会在意，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他们的伤。 王姬倒是有心了。 启城知府赶来的时候，宁玉等人已经在城门口的门房里喝过一轮茶了。 启城知府笑呵呵地和沐左行礼。 看过沐左拿的通行令之后，再得知是王姬前来寻人，启城知府吓得跪下，直呼“王姬恕罪”，在听到宁玉一声“无妨”之后，才起身，又讪讪说几句抱歉的话，又邀请一行人去知府后衙住宿。 宁玉想了下点点头。 知府后衙有护卫衙役，还是安全些，还能有俏丽的丫鬟照顾。 虽说她并不是非得人照顾才行，但是能有人照顾，她还是很乐意的。 既然宁玉点头，沐左自然没有意见，士兵们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两位领头的都答应了，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走时，宁玉问将士，“你请医师了吗？请了让直接过来知府后衙。” “是王姬。”将士答。 启城知府听到忙问：“王姬受伤了？” “没有，是将士们受伤了。”宁玉答一声，往出走，沐左随行，知府忙跟上，一边走一边吩咐左右，“多叫几个医师，去后衙等着。” “是。”左右应一声忙跑开。 来到知府后衙，医师们已经等着，宁玉便让士兵们下去治伤。沐左不放心宁玉一个人，要去守着，毕竟才经历过刺杀。。 宁玉笑着拍拍沐左肩膀，安抚道：“无妨，去治伤吧，今晚不会有刺杀。” 第59章 本宫要出去 一夜无话。 翌日早晨，宁玉洗漱完之后，便随便指了个丫鬟，让去跟沐左说一声她要出去难民营那边。 毕竟是一起来的，还肩负着保护她的重任，她理应告诉他一声，让他清楚的行踪。至于他来不来，都行。 丫鬟虽然纳闷宁玉身为王姬为何去难民营，却也没敢多话，只福了下身应声是，便转身出去。 丫鬟出去后，其余人便服侍着宁玉坐下用早膳。 早膳三个菜，两素一浑，此外，还有一份蛋羹，一份肉粥，一碟包子。 比起宜城知府准备的早膳，寒碜了不少，不过宁玉却弯了弯唇，吃的滋滋有味。 经过嬷嬷精心雕磨，宁玉吃相虽不算多好看，却也不难看就是了。 她吃的挺快，胃口也不错，几个菜竟吃的干干净净。 她吃完丫鬟才回来，行了个礼，怯怯道：“回王姬的话，奴婢已经去说过了。” “嗯。”宁玉点点头，看向丫鬟们道：“本宫待会儿要出去，你们就不必伺候了。” 丫鬟们忙应是。 看着宁玉出去，丫鬟们松口气开始收拾碗筷。 这位王姬是昨晚突然来的，她们也是被急忙调过来伺候的，根本不知道这位王姬是个什么性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从昨晚到今早，她们一直心惶惶的，还好这位王姬昨晚来吃了饭就睡下了。早上起来也没说什么，梳洗之后就开始吃饭，也没对饭菜表示任何不满，还吃的挺香。 …… …… 宁玉刚出门就看见沐左站在大树底下，腰背笔直，右手握着剑，目光低垂着，左右来回踱着步。 宁玉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赵平，他站着的时候腰背也是笔直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觉得他不修边幅。明明他眉眼张扬肆意，有着少年人的意气，她却总觉得他懒散。 嗯……难道是因为她见过他无赖不要脸的样子，别人没见过？ 也有可能呢。 宁玉摸摸下巴，一边琢磨着，一边往沐左那边走去。 还别说，这人长的还挺好看，虽然不及赵平那禽兽，却也是年轻人里面的佼佼者了。 很端方的那种好看。 嘶，宁玉这么一想，就想到这次跟过来的士兵们。好像……都长的不寒碜，不仅不寒碜，还长的都挺好看，禁卫军选兵还看脸的么？ 不好看了不要？ 也是，要在王上太子面前当差，选了太寒碜的，万一惊着圣驾怎么办。 “王姬。”沐左刚抬头，就见宁玉走过来，忙见礼道。 宁玉一个晃神反应过来，摆摆手，笑道：“沐领卫不必多礼。” “王姬此刻就去？”沐左问。 宁玉点点头，心想问的这不是废话么？她不去起这么早干嘛，都没来得及练剑呢。 沐左犹豫了下，紧紧手中的剑，道：“那便走吧。” 两人便朝外行去，沐左微微错后宁玉一步。 知府那边，沐左给递过消息，让别管他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忙自己的就是了。知府也的确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处理，既然沐左这么说了，知府也知趣，并没客套，只道让他们注意安全。 “等等，等等……”七八个士兵跑过来，边跑便喊。 见两人停下来看他们，这才收住步子，猫着身子手叉着腰，喘了两口粗气后，摆摆手站起来，“好了，走……走吧。” “你们受伤了就好好休息，不需要过来的，有沐领卫陪同就够了。”宁玉道，她是真的这么想的，不是客套。 他们昨晚受的伤她都看到了，这几个不算重的，却也不轻了。 倒是沐左，看外表她是没看到有伤，里面就不知道了。不过面色看起来不错，就算受伤大概也不严重。 士兵们瞪宁玉，他们是为了谁？知道他们受伤了也不知道修整一天再出去？管会装模作样是不是！ “我们怎么着都不要紧，王姬的命才要紧，要是王姬没了，我们可独活不了。”一个士兵阴阳怪气地哼道。 沐左看士兵一眼，斥道：“要跟着就别乱说话。” “无妨。”宁玉大度地摆摆手，笑眯眯道：“沐领卫不必说他，他说得对，本宫的命的确要紧呢。” 士兵：“……”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们放心吧，本宫会好好活着，不辜负诸位一番心意。”宁玉又道。 士兵：“……” 几人跟着宁玉，朝门外走去，一路上再没一个人说话，安静的诡异。 知府管家备了马匹马车，在后衙门口候着，宁玉几人一出来，管家便笑呵呵地道：“王姬，马车马匹已经备好。” 宁玉点点头，露出乖巧的笑容：“有劳了。” 管家有点局促，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人吩咐的。” 几人上车上马之后，便朝城北门口搭建的难民营行去。 穿过闹市之后，一直向北，不久便到了北城门。 北城门这边倒是挺冷清。 宁玉心全在阿爹阿姐身上，并没注意这里冷清不冷清。 宁玉跳下车，朝城门口走去，沐左几人翻身下马，将马胡乱栓在树上，便赶紧跟随宁玉。 车夫将车往一边赶赶，便静静坐着等几人，看顾马匹，这些可都是他们家大人的，不能丢，得好好爱惜。 宁玉走到难民营之后，步子才慢了些，她一边走一边仔仔细细地盯看。 沐左几人跟在宁玉身边慢步走着看着，相差不过半步距离，以防杀手混在难民中突然下手。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宁玉。 宁玉一行人看着难民，难民们也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惊讶羡艳。 前面的姑娘真是美丽，就像天上的仙女似的。虽然他们也没见过仙女，但在看到这姑娘之后，便觉得仙女大概就长的这么个模样吧？ 后面的伙子们也俊，丰神俊朗威风凛凛，就像保护仙女的天兵一般。 他们不明白这般神仙似的人物为什么要来这么脏污混乱的地方。 仙女为什么要下凡呢？ 宁玉转了一大圈，看过了所有人，也被所有人看过了，却并没有找到她心心念念的阿姐。 宁玉皱了皱眉。 那个乞丐哥哥骗了她么？其实阿姐并没有在启城，他只是为了骗那一百两金子？？ 宁玉攥了攥袖子，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副画像，展开问她跟前看不出年龄的女人道：“姐姐，你在这里见过这画像上的女孩吗？” 第60章 我是高兴 宁玉这般的人物，突然和她说话，那人有几分不可思议，迟疑片刻，不确定地问道：“您……是在和我说话吗？” “是。”宁玉又耐心问一遍，“姐姐，你在这里见过这画像上的姑娘吗？” 女人循声看向宁玉手中那幅画像，“这位姑娘……见过的见过的。” 好看的人总是让人记忆深刻。 那姑娘虽然也是一身脏污，却和他们不一样。 她皮肤却很白，眉眼如水如画，泥污也遮不住她的美丽，她脸上永远挂着浅淡的笑。 她仿佛天生一种气场，可以安抚人心般，任谁看到她，都会觉得安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难关。 女人觉得，那位姑娘，大概也是天上的仙女吧。 “你真的见过她？”宁玉蹲下来疾声问道，“她现在在哪儿？” “是……”女人犹豫了下，又看看宁玉，觉得宁玉这般美丽的姑娘不像坏人，才开口道：“她前天就走了，我好像听见她跟人说她妹妹去哪里了，她要去找好像……” “她去找妹妹了啊……”宁玉拿着画像站起，支着额头有些失笑，阿姐竟然去找她了。 前天走的，步行的话估摸着今天晚上就能到啊。 她竟然完美地和阿姐错过了。 阿姐那般聪慧，王宫突然认了个王姬，祭天大典又那般浩大，总会有些风声传出，阿姐定然猜到了她是王姬。 这样的话，便也应该知道这次出行去宜城的是她。 若是阿爹与阿姐也走散了，阿姐一个弱女子，定是不敢孤身去王城的，去了也未必能进城进宫。 所以，听到她去宜城了，肯定会去找她。 她真是……傻啊！ “王……姑娘，怎么了？”沐左看到宁玉拿着画像支着头笑，忙走过来问。 “没事，没事。”宁玉笑着摆摆手，“本……我是高兴，高兴啊。” 沐左也微微露出些笑：“姑娘有许姑娘的消息了？” “是。”宁玉笑道：“阿姐去宜城找我了。” “原来姑娘与那位姑娘是姐妹啊。”女人笑道，拄着树棍站起来，身子有些佝偻，“怪不得都好看的像仙女似的。” “是啊。”宁玉很高兴，笑着伸手握住女人的手，几颗金豆子滑进女人手中，女人诧异地看她，“姑娘这是？” 宁玉笑着道：“谢谢你姐姐，这是谢礼。”又问她：“你知道阿姐走的是官道还是什么路吗？或者阿姐和谁说过她要去宜城？” “我不知道。”女人摇摇头，指指营帐那边倚坐着打盹的老妇，道：“姑娘可以问问那位婆婆，她或许知道。” 宁玉点头又道声谢谢，往那边去。 “婆婆？”宁玉蹲下，轻搡了下老妇，老妇一个盹打下去，猛然睁开眼睛，抬头乍一看到宁玉，浑浊的眼中迸出亮光，嘴角渐渐弯起来，越弯越大，最后哈哈大笑着开口：“我死了是不是，你是菩萨派来接引我的仙女吗？我老伴儿呢？是不是也是被菩萨接去了？” 形状疯癫。 宁玉：“……” 宁玉眼中渐渐露出悲悯的光。 老妇眼中希翼太强，她都不忍打碎。 “姑娘？这妇人……”疯了吧？ 宁玉抬手挥断士兵的话，静静看着老妇一时没再说话。 家破人亡，无处可归，不知明日几许，这绝望的确能把人逼疯。 如斯绝望，她也曾经历过，不过她比许多人都要幸运，她有自保之力，她还有阿爹阿姐，虽然失散分离，但她知道，他们定然也在某处等着她找着她。 他们是她茫茫路途中唯一的光亮，因为前方有光有念想，她才能一步步走下去，走到现在。 她经历了山重水复，迎来了柳暗花明。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有她这般运气。更多的或是饿死路途，或是被家人遗弃，又或被如同货物一般变卖，为奴为娼，惶惶不可终日。 她知道，在这天灾面前，在家破人亡面前，她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还不如不说。 宁玉望着老妇许久，开口道：“让婆婆失望了，你没死，我也不是菩萨派来的仙女，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我过来，是问婆婆问题的。” 她目光悲天悯人，说的话却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怜悯，打碎老妇的希翼。 老妇眼中的光渐渐散开，又变的浑浊，她笑的有些勉强，“这样啊……”又喃喃道：“我还活着……我竟还活着啊……” 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失望。 宁玉静静看着她，也没再说话，等着她缓过来。 好一会儿后，老妇才抬起头来，看向宁玉，目光混沌苍老：“姑娘说要问老婆子问题，要问什么问题。” 宁玉抖开画像，道：“婆婆见过这个姑娘吧。” 老妇眯起眼睛仔细瞧一会儿，脸上露出些笑容来，“阿慈啊……” “婆婆果然和阿姐熟稔。”宁玉笑起来。 “你就是阿慈的妹妹？”老妇仔细看宁玉两眼，笑道：“果然如阿慈所言，长的很俊呢。” 宁玉微微一笑，并不否认。 “阿慈去找你了，你却来了……” “所以我来问婆婆，阿姐是从哪里走的，走的哪条路。”宁玉道。 “阿慈走的官道。”老妇说：“阿慈是个聪明的姑娘，虽然官道远一些，但相对来说安全一些，阿慈长的漂亮，如今世道不太好，道上容易遇到土匪祸事。” “官道啊……”宁玉有些懊恼，又有些想笑，果然和阿姐擦肩而过了，早就该给士兵们每人分发一张画像的。 “谢谢婆婆。”宁玉道。 “姑娘客气了……”老妇摆摆手，脸上露出沧桑的笑：“阿慈是个好姑娘，也受了不少苦，只要你们姐妹团聚就好了。” “嗯！”宁玉笑起来，脸颊生出浅浅的梨涡，“阿姐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照顾阿姐的，也会找到阿爹，一家人团聚。” 老妇点点头，苍老的面容上露出苍老的笑。 宁玉看着心底有点不自在，犹豫了下开口：“既然婆婆不想活，为何不自裁？一了百了。”有时候死的确比活着容易，也比活着自在。 沐左：“……” 士兵：“！！！”。 哪有让人自杀的！这个王姬是魔鬼吧！ 第61章 人间不值得 听到宁玉言语，老妇一个恍惚，苍老的笑容苦涩又无奈，倒并未觉得这建议有多么离奇，她蠕动了下嘴巴道：“老伴要我活着……他把自己的口粮省下给我，他把自己饿死了……他让我不要寻死……让我要好好活着，说等常郡重建，让我带他一起回家……” “可是，没有他，人间不值得……都是苦的啊……” 宁玉听完静默了一下，问道：“你没有儿女吗？” “没有儿女，我不能生……”老妇道，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怀念，笑容也温柔起来，仿佛回到曾经的岁月，“为这个，许多人都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说过我，他不嫌弃我，他还骂过那些人……他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做好饭叫我起床……无论春夏秋冬，他都会摘一朵花簪在我鬓角……” 宁玉：“……” 阿爹会给她买绒花买花钿，阿姐也会编花环给她戴，她也很高兴。 可是……感觉哪里好像不太一样。 宁玉挠挠头，霍然间了悟。 话本里写的才子佳人的爱情啊，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你死我也不独活。 原以为才子佳人只有话本中有，没想到生活中也有啊。 老妇说着失笑，“瞧瞧老婆子我，给你说这些干嘛，你又不懂。” “还是……懂一点的。”宁玉伸手比划一下。 老妇摆摆手，“行了姑娘，你快去找你阿慈姐姐去吧，早找到早团聚，官道也未必太平，她一个姑娘，还长那么漂亮……” 宁玉点点头“嗯”一声，握握老妇的手，嘴角弯起露出乖甜的笑容：“婆婆不着急，常郡正在着手重建，到时候你便可以带着爷爷回家。” “好……”老妇笑着招手。 宁玉笑了下，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就被拄着棍的女人跛拉过来拽住。 宁玉看过去，见是女人，眉眼缓了缓，笑问道：“怎么了，姐姐有什么事吗？” 女人拉住宁玉的手，将金豆子往回塞，有几分不好意思地道：“姑娘，我只是说了几句话，并没帮上您什么，您这……太贵重了，还是收回去吧……” 宁玉：“……” “不，对你来说这是几句话，对我来说，这是天大的恩情，拿着吧，日后会有用得上的时候。”宁玉力气大，轻而易举的将金豆子塞回去，错开女人大步前行。 走几步又回头看向女人：“姐姐，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常郡会回去的，我们不会一直背井离乡。” 女人笑了，露出一排不算白却也整齐的牙齿，泥污满脸看不清容貌，身子也瘦削不成样子，目光却亮的很，散发着坚毅的光，她点头应道：“嗯！常郡会回去的，听说太子和安和安和王姬已经到宜城了，正在着手修理大坝重建常郡呢！” 宁玉笑了笑，正准备走，那女人又了开口，面上带着无限憧憬，“常郡能重建多亏了安和王姬，不知道安和王姬是何等风采……” 宁玉：“……” “有菩萨般的心肠，必是个神仙般的人儿吧。”女人认真道：“就像姑娘一样。” 宁玉：“……” 你说对了，不仅像我，还就是我。 “会见到的，姐姐保重。”宁玉笑了笑，转身离开。 士兵们玩味地看一眼女人，转身跟上宁玉，心里嘀嘀咕咕。 这女人竟然觉得这女煞神是菩萨心肠神仙般的人物！真是……太侮辱神仙菩萨了！ 这他娘就是个变态！ 哪个正常人杀人会笑着？那个正常人会劝人自杀？ 觉得这女煞神好的怕也不是个正常人吧。 嘤，害怕害怕害怕害怕。 当兵太难了。 …… …… “王姬打算如何？”沐左慢宁玉半步，走在宁玉身旁，问道：“是在启城休息几日，还是今日便整装出发？” “出发吧，阿姐一个人走，本宫不放心。”宁玉道：“她是一个弱女子。” 沐左俯首：“是。” “让伤重的留在启城休养，伤不重能骑马的随我出发。”宁玉又道。 沐左再俯首：“是。” 走过半条街，到了启城中心地段，眼界霍然开阔，人声鼎沸，热闹不已。 一阵阵勾人的香味飘出，宁玉驻足，抬头一看，原来走到了一品菜门口啊。 宁玉忽然不迈步了，沐左也停下步，看宁玉一眼，又看看人满为患的酒楼，上前一步，“王姬可要进去用膳？” 宁玉摇摇头，从腰间解开一只荷包，掏出一把金豆子，拉起沐左手腕，将金豆子放进他手心里，道：“让他们给难民营做些肉糜菜羹送去，多做些，让他们吃饱。” 沐左：“……” 沐左倒还淡定，士兵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王姬真大方！ “去，按王姬的吩咐做。”沐左将金豆子给身后的士兵。 士兵下意识的用两把手捧住，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他家条件尚可，对他也算宽裕，一年也给不下他这么多金豆子！ 这一把金豆子都够他挥霍三年了吧。 士兵下意识的开口道：“王姬，这就算给难民营送，一顿也要不下这么多……” “那就让他们多做几顿。”宁玉道，“让他们不要偷工减料。” 士兵：“……是。” 士兵心翼翼地捧着一把金豆子，大气不敢出地走上台阶，二看到热情地招呼，在看到他手里捧着的金豆子时，也不由屏住呼吸瞪大眼睛，随后晕晕乎乎地领着士兵往进走，其他客人都不招呼了。 看着士兵进去，宁玉索性将荷包卸下，递给沐左，“这个给你，让人找家衣铺让他们给难民们每人做身衣服，再让人找家做被褥的，给他们做些被褥送去，夜里太凉，希望他们能活到常郡重建有家可归的时候。” 沐左嘴唇动了动，最后只道了声“是”，转身吩咐士兵。 士兵这次没再吭声，沉默地接了荷包离开。 “之前听到民间传说王姬心善，只道是夸大其词了，原来是事实。”沐左道：“王姬心善，大姜之福。” 宁玉笑了笑。 她并非心善，她只是这一路走来见过太多人，天灾人祸下，人性毕露。她见过天生恶人，见过被祸事磨的与走兽无异的，也见过经历绝望仍初心不改善良依旧的。 人有善恶，她左右不了。她只是不想人与牲口无异。。 在她能做到的方寸内，她能做一点是一点。 第62章 这是命令 一行人回到知府后衙的时候已是中午。 见宁玉回来，丫鬟纷纷蝴蝶般飞出来，向宁玉请安问好，看到花一样漂亮的丫鬟，宁玉心情也好起来，她笑着大步走进厢房。 丫鬟们端来水盆布巾，伺候宁玉净手。 “听说王姬中午是走回来的，累坏了吧。”丫鬟蹲在地上帮宁玉整理整理裙摆，又揉揉脚踝，“王姬可饿了？饭菜已经预备好了，看王姬什么时候吃。” “现在吧。”宁玉道，“本宫不累，你不用这么辛苦。” 丫鬟顺势站起来，笑道：“那奴婢去吩咐她们摆饭吧。” 宁玉“嗯”一声，靠在软枕上，微阖双目养神。心里琢磨，要不要今天下午也骑马？这样阿姐在外面也能及时找到。 可是她不会骑马啊，让沐左带着她？还是……坐在车辕上？ “王姬，饭摆好了。”丫鬟道。 “嗯，好。”宁玉睁开眼睛，任由丫鬟扶起，走到桌前坐下。 嗯，依旧清淡寒碜。 三素两荤，一碗汤，一碗米饭。 等宁玉吃完的时间，沐左已经和知府说明情况，表示下午就走，还顺便提了下宁玉给难民营送东西的事，让知府帮忙盯盯，知府自然应是。 沐左将该办的事办完，便带着士兵们麻溜地吃了饭，收拾好东西等宁玉出来。 宁玉刚吃完饭，丫鬟就进来禀报，说沐左等人已经在角门等着了。 宁玉“嗯”了声，漱过口擦了手，就站起来，道：“走吧，东西都收拾好了？” “好了。”丫鬟们应道，抱了包袱过来给宁玉过目。 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主要是画像，还有几件衣服，衣服是绿云收拾的，怕宁玉出去没有舒适好看的衣服穿，毕竟如今是王姬，不能太寒碜。 宁玉点点头，便当先而行，丫鬟们抱着包袱跟随。 …… …… 沐左单手背在身后，静静站着望着屋落的方向，知府陪同站着，士兵们三五站着，勾肩搭背，说话嬉笑，身上脸上都带着些伤。 看到宁玉过来，沐左露出笑来，上前两步行礼道：“王姬。” 知府也跟上去欠身行礼道：“王姬。” 中午一品菜给难民营送饭的事，他手下的人已经说过了，他正奇呢，沐左就过来和他说了这事，让他帮忙看顾一二，他这才得知原来是这王姬送的，不止送了饭，还要送衣服被褥。 果然如民间传言，菩萨心肠。 因为他待也算难民和善，所以许多难民都涌过来，可他只是一个知府，手中钱粮并不多，一直以来，也只能确保他们不饿死。 王姬愿意用自己的私银做好事，他自然高兴。 因为难民的事，府里生活拮据，给王姬的吃食什么的，都不算好，王姬也不曾说什么，也没有为难他为难府里丫鬟奴才。 这样的人，值得他敬重。 士兵们听到看过去，纷纷恭谨地喊了声王姬。 宁玉为难民做的事，他们已经听同伴说过，这样的人，当得起他们真心敬佩。 宁玉点点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走过来仔细看看士兵们，眉轻蹙了下，“你们……要不养几天伤再走？” “不用了王姬。”“我们还行，伤不重，可以赶路。”“就是，这点伤算什么？我们跟着将军受过更重的伤。” 士兵们纷纷推辞说不必。 宁玉又仔细看看他们，见他们精神头挺好，便点点头，“也行，那就再辛苦一天，明天到宜城了再养伤。” 知府陪着，送一行人出去。马匹马车已经赶到了侧门门口等着，宁玉等人和知府客套几句，便上车上马。 宁玉见几个伤了腿，跛着脚，便让坐马车。 几个士兵瞪圆了眼睛，脸也微不可见地红了红，“不用了王姬，我们骑马就好了，我们可以骑马。”怎么能和王姬同车！ 这么回去了，不说太子怎么说，将军定会扒了他们的皮！ 宁玉道：“这是命令。” 士兵：“……” 士兵们面面相觑，沐左也有些发愣，知府又叹一声王姬真是心善。 “王姬，这于礼不合。”沐左回过神来，出声道。 宁玉：“在外面，管什么礼？你们不说，本宫不说谁知道于礼不合。” 众人：“……” 一士兵期期艾艾开口：“这个……多男寡女同车，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我们倒是无所谓，只是王姬，怕是要声名受损……” “噢，说这个呀。”宁玉恍然，指指车辕道：“放心，本宫不和你们同车，本宫坐外面。” “这……” 宁玉：“本宫得仔细盯着，这次可不能再错过阿姐了。” 众人：“……” “行了上去吧。”宁玉扬扬下巴道，忽然转身招呼丫鬟上去，从包袱里抽出几张画像，递给沐左，“给大家每人一张，让都看仔细些，这次可别给错过了。” 沐左接过，发给士兵们。 人手一份美人图的士兵：“……” 不得不说，这常郡就是养人哈，王姬这么好看不说了，王姬的义姐也好看啊。 “行了，出发吧。”宁玉满意地拍拍手道。 几个伤了腿的士兵最终被宁玉赶上马车，宁玉坐在前面，和马夫并坐。 沐左朝知府点下头，率先驱马，一行人晃晃悠悠朝闹市驶去。 …… …… “爹，爹，王姬走啦？”一个十五岁左右姑娘扒在门口偷看，一双眼机灵灵，很是活泼。 姑娘名叫王素筠，是知府大人的女儿。 “嗯，走了。”知府背搭着双手点点头，又叹口气道：“人家王姬比你还两岁，就知道怜悯百姓了，你却一天天的净知道瞎玩。” 王素筠撅撅嘴，从门口跳出来，“我哪里瞎玩了，我乖着呢！你们要我学的女红书法，我那个没学？你怎么不让我跟着哥哥去书院上学呢？”。 “我要是知晓大道理，懂得多了，肯定会做大事做好事的，是你们要把我圈在府院里的。”王素筠道，语气酸酸：“你瞧瞧王姬，人家一个王姬，都这里那里的跑，听说昨晚还遇到刺杀了，王姬来咱们府上的时候衣裙还染着血呢。” 第63章 做个人吧 王素筠吸口气，一脸憧憬：“真是刺激的人生啊……” 知府：“……” 知府气的不轻。 手指虚点点女儿，“我……我跟你没话说，每次我说一句你就顶十句，还想学王姬呢，王姬可比你懂事多了！你这样的，谁敢放出去。” 女孩不满：“我也很懂事的。” 知府：“呵。” “呵？王姬可是天家血脉，你拿我跟王姬比，我当然比不了了。”王素筠抱着胳膊跳一下，站在台阶上，斜睥一眼他爹叹气道：“谁要我爹只是个知府呢。哎，这能比吗……” 知府：“……” 别人的女儿都是棉袄，他这女儿是催命的吧！ “爹别的也不敢奢求了，只求你能做个人。”知府语重心长道。 宁玉等人已经看不见了，他转身往回走，女儿也转身跟上，闻言露出一口大白牙：“爹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不是人您还不清楚吗？我可是您生的呀。” 知府：“……” 知府胸口起伏两下，忍住怼回去的冲动，他一怼，这牙尖嘴利的死女儿会怼的更厉害，他不是她的对手。 知府招招手叫过来亲随，吩咐道：“待会儿你找人宣扬出去，说安和王姬来过启城，去过难民营，王姬怜惜百姓受苦，赐肉糜菜羹，赐新衣被褥。” 亲随应声是，又退几步跟在知府身后。既然是待会儿，说明这事不急，至少得等到王姬他们走出启城，不能给他们造成困扰。 幕僚闻言略皱了下眉，走过来问：“大人，您这样帮安和王姬造势，她与太子是血亲，算是太子一脉，您是……要站太子一党？” 王素筠听着，也点点头看她爹，现在站队会不会太早。 听说太子殿下人美心善，却有些优柔寡断。 不知道能不能争储胜利呢。 王素筠想想没开口，爹和南叔在谈正事呢，她还是知道分寸的。 “王姬心善，想来太子也不会差。”知府停下来，抬头望天，眼里流露出几分沧桑，“大姜颓败太久了，需要一位清廉爱民的君主。” “说起造势，其实造不造，她的势早就起来了，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幕僚点点头，脸上褶皱深了些，一揖拱到底：“既然大人选了路，那在下全力辅佐大人便是。” “嗯，辛苦恒南了。”知府也对着幕僚一揖到底。 见两人已经确定好，王素筠拍拍手笑起来，“大姜也需要爹爹这样清廉爱民如子的好官！” 知府也笑起来，觑女儿一眼，“这会儿不顶嘴了？” “爹爹！”王素筠跺脚娇咤，“女儿明明很乖的！” 知府背着双手，哈哈大笑着进门，几人跟着一起进去。 …… …… 回行途中一行人走的比较慢，因为还要找许念韵。路上看到行商的人，或是有茶馆，沐左便会下马去问。 这一问，还真能问到些消息。 毕竟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任谁看到了都会有些印象的。 难民营里的老妇说的不错，许念韵的确走的官道，脚程不算快，以宁玉一行人的速度，在回到宜城前，定能赶上许念韵。 “好像见过……”茶馆的老汉弯下腰，眯眼瞧瞧画像，“又好像没见过……” 沐左：“……” 到底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见好汉说不出个什么来，沐左正准备转身，老妇端着一碗茶走过来，“嘿呦，老头子你记性咋这差的？昨天才见的人，你就忘了！”又看向沐左，黝黑的笑庞笑起来：“哥，要喝茶不？” “嗯，谢谢阿婆。”沐左接过碗，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轻啜一口：“阿婆这茶挺香啊，再来二十二碗。” 老妇黝黑苍老的脸立马笑的跟菊花似的，“哎，好好！” 沐左转身朝士兵们招呼一声，所有人都下马跑过来，宁玉也跳下马车走过来。 白衣皓皓，乌发如瀑，白雪一样莹润的脸，巧精致的樱唇，一双秋水般朦胧的眼眸，却流光溢彩。 老汉一家人乍一见到宁玉，不由吸一口凉气，一时忘了倒茶。 真美啊…… 仙女也莫过于此了吧。 沐左端了碗茶递给宁玉：“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嗯。”宁玉接过，抿一口，问沐左，“有消息吗？” “有一点。”沐左接过宁玉递过来的碗，放在桌上，道：“那老妇说昨天才见过。” 宁玉闻言露出些笑意，“又赶近了阿姐一步。” 沐左点点头。 “阿婆，阿婆，你别光顾着看我们姑娘啊，倒茶呀！”士兵们催促，“我们还忙着赶路呢！” “哎哎，是，就倒就倒。”老妇忙道，领着自己儿媳倒茶。 见老妇婆媳倒好茶，宁玉走前一些，拿着画像问老妇，“婆婆你昨天见过这姑娘是不是？” 老妇看画像一眼，笑道：“见过的见过的，那姑娘，昨天在咱这儿喝过茶。” “她往哪个方向走了？”宁玉问。 老妇伸手指一个方向，“那儿！说是要去宜城投奔妹妹。”又笑眯眯道：“姑娘就是那位姑娘的妹妹吧？” 宁玉点点头，笑起来：“是，她是我阿姐。” “怪不得呢！你们姐妹俩都仙女似的，一个赛一个好看！”老妇夸赞，表情很是夸张。 “嗯，谢谢。”宁玉毫不心虚地受用。 看士兵们喝完茶，宁玉放下一块银子，笑道：“茶钱，不用找了。” 出手真大方啊！ 都赶得上一年的茶钱了。 老妇收过银子咬了下，笑眯眯地揣进胸口，她就喜欢这些有钱人！ 一行人又上马上车离开，老妇一家人站在茶房里看。 “这是仙女下凡来寻找另一个跌入凡尘的仙女吧。”媳妇望着离开的车马，眼里是惊羡的光。 老妇拍一把媳妇，“行了，咱们都是凡人，管那么多干啥？收拾茶碗吧。” …… …… 傍晚的时候，经过一个村落，村落气氛紧张，家家户户门户紧闭，整个村子没有一丝鸡鸣狗叫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沐左皱了皱眉，手紧紧握着剑，“王姬，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似乎有些古怪。” 第64章 借宿一晚 “无妨。”宁玉道，也皱着眉，若是阿姐的话，必然只能借宿村居了，这里是离官道最近的村落。 宁玉当先而行，叩响一户人家门扉。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晚响起，惊的房里枯坐的人差点跳起来。 “谁？”传来房里人惊慌颤抖的声音，声音苍老。 老者扶着墙蹑手蹑脚走两步，朝门缝望，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外面人影似乎不少。 老者原本惊慌的心又使劲儿鼓跳起来，他在房间左右转转，不知道该藏哪儿。 “老家人，我们是路过的，天太晚，想借宿一晚。”清脆甜美的女声透过门扉传来，听起来年轻稚嫩。 女子啊，来借宿的。 老者提起的心略松一些，看看自己简陋逼仄的屋，簸箕过来开门。 刚打开门，借着门内黯淡的光，老者看见一个着白衣的姑娘，白雪似的面庞，比星还亮的眼眸，漂亮的不像话。 姑娘身后呼呼啦啦一堆人，都佩着剑，身姿直挺，身材高大。 老者被这阵仗吓到，后退几步，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老人家，您没事吧？”宁玉上前几步，准备搀扶老者。 一道漂亮的流光闪过，老者这才注意到，姑娘手里也握着剑。 剑身泛着幽幽紫光，煞是漂亮。 然而对于刚经历过洗劫的人来说，这就是梦魇。 看着宁玉握着那把紫幽幽的剑过来，老者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哆嗦着往后挪。 就算方才没明白怎么了，现在也该明白了。 这老者在怕他们。 为什么呢？ 宁玉不禁困惑，是她不美了吗？ 这想法一出来，吓得宁玉赶紧摸出镜子瞧瞧。嗯，还好还好，模样没变，还是那个美若天仙的她啊。 “……” 士兵们包括沐左，都一脸懵逼的看着宁玉，干啥呢这是，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好端端的照起了镜子？ 这是什么操作，看不懂。 “怎么了王……姑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沐左上前几步，问宁玉。 “啊？哦没事没事……”宁玉一脸淡定地收起镜子，朝沐左灿然一笑，又看向老者：“老人家，若是不方便的话，我们离开便是。”不乐意就不乐意，本宫又不会强人所难，干嘛突然这么惊恐地看我，吓本宫一跳！ 老者经过了最初乍一看见刀剑的惊惧，现在反应过来，也知道这些人不是那群狗曰的土匪。那群狗曰的！他们可不会敲门，他们会直接冲进你的家里，掠走你的粮食，夺走你的钱财，抢走你的媳妇闺女，杀掉你的鸡鸭畜牲。 他们还长了一张恶煞的脸。 这些人长的细皮嫩肉的，穿的也光鲜，大概是哪家的大姐出行吧。 老者扶着墙站起来，不好意思道：“不是的姑娘，我家方便是方便，就是……屋里太简陋了。” “不妨事。”宁玉笑道，“能住就行。” 老者将宁玉迎进屋子，只有沐左并两个士兵跟进来，其余士兵都勾肩搭背地待在院子里谝说。 屋内有昏暗闪烁的烛光，借着烛光，宁玉看清楚了屋内情形。不禁叹道，老者家中果然够简陋，当得起一穷二白。 狭窄的屋内，摆放了一套破旧的桌椅，旁边安置了一张破床。 老者佝偻的身子跑几步，擦了擦椅面，笑着请宁玉：“姑娘请坐。” 又忙拿了茶壶和碗，倒了几碗白开水，搁到桌子上，搓着手笑道：“姑娘和几位兄弟喝几口热水暖暖身子……” 说着看宁玉几人，看到几个年轻人脸上嫌弃的表情时，他黝黑的脸涨得通红，难堪极了。 他的碗……又破又旧。他们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嫌弃是应该的。 老者讪讪伸手，想拿走那几只碗。 不曾想，宁玉却端起碗来，喝了口水，笑道：“走了那么久，路上一直喝的凉水呢，终于喝到热水了，谢谢老人家。” 老者脸上的表情鲜活起来，他弯着腰搓了搓手笑道：“姑娘客气了。” 宁玉笑了笑，捧着碗看向几人，笑眯眯道：“你们也喝点热水吧，暖暖身子。” 宁玉是真心想让他们暖暖身子的，她并不觉得老者的碗脏，她对这些不讲究，她曾做过乞丐，那时有口吃的喝的就不错了，还管干净与否。 几人表情奇异地看着宁玉，沐左率先端起一只碗，仰头喝完白水，将碗搁在桌上，道：“谢老伯，谢姑娘。” 几个士兵对视几眼，咽口唾沫走过来，也端起碗。没办法，王姬和领卫都喝了，他们不喝像什么样子。 几个人一闭眼，一昂头，将白开水灌入腹中，一碗白开水，愣是喝出了烈酒的劲头。 老者走去门口瞧瞧，又回来，搓着手问宁玉：“你们这些人能睡牛棚柴房不？不行的话，我去找找人，看谁家还有闲屋子。” “不用了。”宁玉道，“大男人哪里睡不得？” 士兵们：“……” 大男人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家里把他们送去做禁卫军是为了光耀门楣的，不是来睡牛棚的！ “那姑娘你睡这儿，我去睡厨房就行。”老者道。 对于老者的善意客气，宁玉没有推辞，笑着接受，心里琢磨着，明天多给他几颗金豆子好了。 老者避开后，沐左要帮忙给宁玉铺被褥，宁玉拒绝了，“不用了沐领卫，你安排人休息吧，本宫自己来就好了。” 沐左：“……是。” 沐左招呼几个士兵出去，正巧派出去勘探的几个士兵回来，那几个士兵的神色有些奇怪，沐左眉心紧了紧，“怎么了？” “到处有烧掠过的痕迹，整个村庄没有鸡狗声，甚至连孩童啼哭声都没有，家家户户门户紧闭，屋内一片漆黑，安静的一丝声音也没有，这根本就不正常。” “就是，这才戌时，一两家睡这么早能理解，家家户户都睡这么早，这太不正常了。”。 沐左皱了皱眉，另一个士兵道：“我那边也是，有好几户人家挂了白幡，却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来，整个村庄都阴森森的，有点吓人。” 第65章 古怪村落 沐左听完捏着下巴琢磨了下，又返回去敲门，得到宁玉允许，他才推门进去。 宁玉已经在地上铺好被褥，正盘腿坐在被子上，头微微抬着，目光正对着他。 “王姬怎么睡地上？”沐左眉头微皱了下。 “这床咯吱咯吱晃的厉害，我怕给老人家弄坏。”宁玉道：“你找我有事？” “是。”沐左道，将方才士兵说的话原原本本地跟宁玉说了一遍。 这样…… 宁玉捏了捏手指，猜测：“火灾？挂白幡是烧死了人，其他人都是因为刚救完火，太疲累？” 入夏了，这两天的确有些干燥。 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只是，即便如此，那也诡异的很。再累丧事也得办啊，死者为大，怎么能连一声啼哭都没有。 沐左摇摇头，“不清楚，只是感觉这个村子透着古怪。” 宁玉挥挥手，很不在乎的模样，“你不用怕。” 沐左：“……” 我并没怕。 沐左想反驳一下，宁玉又开口道：“就算古怪又如何，人来杀人，鬼来杀鬼，现在睡觉吧。” 宁玉打个哈欠：“明天还得找阿姐呢。” 沐左被宁玉赶了出去。 士兵们见沐左出来，纷纷走过来，压低了声音问：“怎么样领卫，王姬怎么说？” 沐左道：“王姬让大家先睡觉，既来之则安之，余下事情明天再说。” 士兵：“……” 那你去说了个啥？ “早说了，王姬到底是个女子，不懂这些的，领卫您决断就好。”士兵道。 沐左：“可是王姬才是拿主意的，我们都得听她的。” 士兵：“……” 是啊，她才是拿主意的那个。 沐左想的多，担心出什么事，将士兵分成三队，分三轮换防休息。 这一夜倒也安定，并没出什么事。 早上沐左早早就起来了，他晚上一直守在宁玉房门口，他得保障宁玉的安全。这次出来，宁玉没带宫女，他们又都是男人，不能共处一室。 沐左敲了敲房门，宁玉听到声音很快睁开眼睛，见没有什么危险，又闭上眼睛，低哑的声音传出，“我再睡一会儿，很快……” 沐左听到有些无奈，便去吩咐士兵整队。 宁玉说的很快是真的很快，沐左刚吩咐完，宁玉就已经推开了门。 沐左：“……” “沐领卫早啊。”宁玉笑着打招呼。 “王姬早。”沐左微点下头。 这时，老者也从厨房出来，见宁玉和沐左站在院里，就道：“村口有井，你们要洗漱的话，过去洗漱就是了，靠墙那儿的木盆就是洗脸的。” “谢谢老人家。”宁玉又甜甜一声谢。 老者黝黑的脸庞露出笑容，不好意思地摆手道：“姑娘太客气了。” 老者家本来就在村头，离村口的井不远，宁玉便端起木盆去井口。 有村民在门口探头探脑出来，看到这边一群佩剑的男人，吓得又赶紧往回跑，锁住门。 老者家里面不多，煮了一大锅糊汤，煮熟才发现家里早就没盐了，忙跑出去借盐。 跑到邻家敲门，邻居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到敲门，都不敢出去，听到老者喊，才磨磨唧唧地出来。 村里几乎都是篱笆围的院墙，木棍捆的门，一眼就能看到外面。男人远远看着老者神色安稳，才放了些心出去开门。 老者看邻居出来开门，忙问道：“狗娃，你家还有没有盐，借我些。” 叫做狗娃的男人一开门就将老者拽进来，又关上门，“张大叔，你家那是什么情况？怎么那么多男人，还带着刀剑？” “别怕，他们不是土匪，是昨晚路过借宿的客人，为首的是一个姑娘，像是大户人家的姐。”老者解释完，又问：“你家有没有盐？” “奥，还有一点。”听说他们不是土匪，狗娃松了口气，“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完便去厨房拿盐，一个黑黑矮矮赤着上身的男孩趴在门缝看了看，见是老者，便扶着门一拐一拐走出来：“大爷又来我家借东西啊？” “是，黑蛋腿还疼不疼？”老者蹲下来看男孩的腿。 男孩腿上有一道新伤的疤，血已经止住了，肉还烂着，看起来有些狰狞。 “疼得轻点了。”黑蛋道，“大爷你知道我大姐姐啥时候回来吗，我衣服破了都没人缝。” “赶紧回屋里去！” 狗娃出来见自己儿子跑出来，气的跑两步过来在他头上拍一下，“你腿上有伤赶紧回去躺着！” “可是我衣服破了没人补！阿娘只管弟呢，大姐姐也跟那些人走了，你们都不管我！”男孩吼。 男人听的红了眼眶，他将盐递给老者，勉强地笑了下，转身抱着自己儿子回房间。 “唉。”老者叹口气，端着盐出去。 等宁玉等人洗完脸回来，老者已经做好了饭，盛到了碗里。 “回来啦。”老者站在厨房门口，见宁玉等人回来，走两步过来：“我烧了些汤，你们喝点再走。” 宁玉点头笑：“谢谢老人家。” “都盛在碗里了，我去端。”老者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很快就端来两碗热汤。 “谢谢老伯，麻烦老伯了。”沐左道，先接过老者递给宁玉的碗，放在鼻尖轻嗅了嗅，而后吹了吹，喝了一口，眉角微微动了动，“老伯这汤烧的好喝。” 宁玉“啧”道：“果然都是娇养长大的少爷呢，糊汤都没喝过。” 士兵们：“……” 果然能和将军玩在一起，瞧瞧嘲讽人的这口气，简直一模一样！ 宁玉端过老者手里的糊汤，士兵们在沐左示意下，纷纷进厨房每人端了一碗汤出来，嫌太稀了，跑去马车上找了昨天在集市上买的油饼。 买了三十几张，每人分了一张后，还剩十张，便都给老者放厨房了。 老者不好意思地推辞，士兵们纷纷开口：“老伯您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几张饼而已，我们都白吃了您这一大锅饭呢，还白住了您家一晚上呢。”“就是，照您这么说，我们简直要无地自容了。” 老者：“……”。 老者被驳的没话说，只好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第66章 落阳寨 宁玉捧着碗蹲在地上，一边喝汤，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一堆士兵杠老者，见老者被说的没法了接受了，士兵再不说话了，便开口道：“老人家，你们村子昨天……不对，已经过夜了，是前天，前天晚上有没有来过一个姑娘借宿？” “前天……”老者提到前天，表情有些……说不出是黯淡还是悲愤，“不清楚，我们村临近官道，经常有人借宿，这个事不稀奇，一般没人在意。” “而且……”老者表情更黯淡抑或悲愤，“若是前天晚上的话，一个姑娘，怕是……”说到这里，老者又闭口，“我不知道，这个你得问问村里别的人，我去帮你问吧姑娘，你说的那位姑娘长什么模样，叫什么名字。” 宁玉将碗放在地上，拿来画像在老者面前展开，“她叫许念韵，前往宜城。” 老者看画像一眼，不由叹了口气。这么漂亮的姑娘啊，希望她前天并未来过这里吧。 老者接过画像，道：“我帮你去问问吧，你们吃饭。” “谢谢老人家。”宁玉道，眉眼弯弯，露出乖乖甜甜的笑。 士兵们：“……” 士兵们打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到王姬这么笑，总感觉心里发毛。 沐左早就喝完了汤，此时便跟着老者出去，在村里瞎转悠，看老者喊人问人，看村里人的情况。 宁玉喝完汤吃完饼的时候，沐左已经回来，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怎么了？”宁玉走过去，士兵们也跟过去。 “这个村里……前天遭了匪祸。”沐左道。 “前天？”宁玉抓住关键词。 沐左点下头，“土匪肆掠，打死了好几个人，就是昨天晚上说的挂白幡的，有些人家……被打的死绝了。还……” “还怎么？”士兵问。 沐左看宁玉一眼道：“抢了不少媳妇大姑娘。” 宁玉：“畜牲。” 士兵们也义愤填膺地斥骂。 沐左又看宁玉一眼，宁玉看回去，“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等等老人家的消息吧，总要得到最确切的消息。” 宁玉紧攥着衣袖，眼中迸出冷冷的光。 若是他们敢碰阿姐一根汗毛，她必会让他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不久后，老者回来，身后跟着一对中年夫妻，他看向宁玉的目光有些沉重，“姑娘，你找的人……” 宁玉看他表情，心便凉了下来，目光有些冷，声音也冷冷的，“被土匪掠走了是不是？” 细听会发现还有几分颤抖。 老者沉重地点点头，老者身后的夫妻走过来，开口道：“前天晚上……许姑娘是在我家借的宿，半夜的时候土匪进村了，前面的哭声喊声惊醒了我们，我们还没来得及跑，土匪就进来了，我们家没有女孩儿，许姑娘又长的那般漂亮，土匪看上她，她没有反抗……” “阿姐聪明，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选择出最有利于自己的答案，她知道她不是土匪的对手，所以她放弃反抗，保存实力。”宁玉道，又问老者及那两夫妻，“那天晚上，土匪来了多少人？” “三十个左右……”老者答。 宁玉问：“他们是哪里的，在这里流窜很久了吗？” “他们是落阳寨的，离这儿不算远，好几年了，听说之前一直抢的是落阳山下面的村落……”男人道，“估计是那边被抢空了，这次才来了我们这边。” “落阳寨。”宁玉捏了捏手指，目光冷的很，她看向沐左，像说今天天气很好一般，说道：“我要去落阳寨。” 沐左：“……” 士兵们：“！！！” “不行！”所有人异口同声，包括老者和那对夫妻。 “姑娘你是不知道那些土匪有多凶！”女人道，男人也跟道：“就是，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娃娃，他们肯定不会放过的。” “他们不放过我，我也不会放他们。”宁玉哼笑道，眼底戾气深深。 沐左皱眉：“我知道许姑娘出事你不好受，可是……” “你太鲁莽了。” 士兵附应：“我们还是先回去告诉将军，让将军调兵过来吧，或者将军一个人过来也行。” “阿姐等不及。”宁玉道。 宁玉提剑欲走，沐左持剑拦在她面前，沐左一动，士兵们纷纷跟着动，将宁玉围在中间。 老者和俩夫妻：“……” 俩夫妻对视一眼，看向老者，他们不是是一起的吗？怎么自己人还打上了？ 啥子情况？ 老者也是一脸懵逼。 “想拦我？”宁玉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哥哥让你们来，是保护本宫的，不是来阻碍本宫的。” “我们现在就是在保护你。”沐左道。 “这是胁迫还是保护？你们忘了你们的身份是不是？”宁玉讥讽道：“那我告诉你们吧，你们是将士，是大姜之魂！你们应该保护天下，保护大姜子民！你们的剑应该对准敌人匪患，而不是我……” 沐左：“你是王姬。” 宁玉：“从现在开始，我不是了。” 沐左：“……” 沐左额上青筋跳了跳，剑依旧横在宁玉身前，“我们是禁卫军，只听命王上和太子，我们这次的职责就是保护好你。你出了什么事，会牵连到许多人。” 宁玉“哦”一声，“可是这关我什么事啊？阿姐还在受苦呢，不，或许还有更多女孩子，她们也是人。” “让不让？”宁玉不耐烦道，“别逼我动手，凭你们，还拦不住我。” 沐左：“你别冲动行不行，你要搞清楚，你没有将军的本事，我们也没有。” “我知道啊。”宁玉道，“难道你觉得那些土匪有赵平的本事？” 沐左：“……” 老者并两夫妻一脸懵逼地看几人争吵。 这咋还扯到将军了？ 见沐左不言，宁玉挥开沐左挡住身前的剑欲走，沐左下意识地下手格挡，士兵们也纷纷涌过来，却有些犹豫。 他们的任务的确是保护王姬，可是百姓有难…… 宁玉后退几步，横眉冷目看着沐左，目光咄咄逼人：“非逼我动手？”。 “是王姬别逼我们动手。”沐左道。 第67章 一定要赢 既然说动不了，那就动手吧。 宁玉抽剑旋身袭来，见宁玉出手，沐左眉眼一凌，亦拔剑出手，白衣白袖飘飞如雪，待沐左再看清人影，长剑已逼近他，沐左后退几步格挡，两人瞬间打成一片。 士兵们围在一旁观望着，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帮忙。 按理说，他们是士兵，是该听领卫的，以保护王姬为主，可是王姬是要去剿匪，要救人的。 他们好歹是官兵，三十来个土匪能耐他们何？怎么就不能上了，王姬的身手也不错，杀手都杀不了她，何况只有些蛮力的土匪哉。 将在外应该懂得变通，领卫太死板了。 宁玉胜在身轻速度快，十几招下来，她已摸透沐左的武功路数，瞅准时机，一个旋身飞转，沐左只觉眼前白影一晃，白衣飘摇翻飞，待眼前清净，已经看不见宁玉身影，沐左眉头微皱，正要转身，只觉后颈一痛，失去意识之前，心里不由得想他竟不是王姬对手。 宁玉单手扶住软倒的沐左。 士兵们呆呆看着宁玉，他们单知道宁玉身手不错，不曾想，她的身手竟好到二十招左右就能放倒沐领卫，这还是在不出杀招的情况下。 果然是将军看上的姑娘，厉害。 士兵怕宁玉对沐左加心，嘿笑道：“王姬见谅，领卫他就是个死脑筋。” 其他士兵附和：“对对，他把王上太子和将军说的话奉为金条玉律。”“领卫是担心王姬。”“对对对，领卫是担心王姬才这样。”“王姬，我们愿意跟你一起去救人。” 老者三人迷迷瞪瞪，怎么又是将军又是太子又是王姬的，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宁玉点点头“嗯”了声，又道：“伤重的留下来，没问题的跟我走。” “伤而已，不碍事！” “我们没问题！” “弄死那帮杂碎！” 士兵举着剑兴奋的嗷嗷叫。 “把他挪到房里去吧。”宁玉道，士兵们忙应声“是”，将沐左抬往房间。 “老人家，让他再住你家一天吧，这是借宿费。”宁玉道，摸出几颗金豆子塞进老者手里，老者一看是金子忙推开，结巴道：“太……太多了……” 以往也有沿途借宿的路人，都会给借宿费，可谁会给这么多？一钱银子都算多了！这么七颗金豆子，怕是能换几十两银子呢！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宁玉眉目间有些抑制不住的暴躁，她努力压了压，“照顾好他。” 老者见宁玉执意，也不好意思不拿，便从里面捏了一颗，说可以了，宁玉今天耐心不怎么多，见此也不再说什么，既然不要，那她收回来便是。 士兵们安放了沐左出来，从牛棚解下马匹牵过来，问宁玉：“王姬是坐马车？” “不，太慢了。”宁玉道，环视一圈士兵，指了个长相甚合她眼缘的，道：“本宫不会骑马，你带着本宫一起。” 那士兵脸一红，忙应是。 宁玉并没注意到，只胡乱点下头，便领着人马出去。 老者家门口院墙边围满了人看热闹，见他们真要去落阳寨，不禁有些佩服，佩服之余又有些害怕。 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姑娘，那可是土匪窝，那些土匪凶残得很，会要人命呐，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者也跟过来，犹豫了下，讪讪出声道：“是啊姑娘，要不……你们去找你们那什么将军去？” 他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善意关心而已。 “无妨，我们也很凶。”宁玉道，“你们这里有熟悉落阳寨那边的人么，放心，不会让你们参与厮杀的，只是带路。” “……”村民们面面相觑。 一个干瘦的年轻人站出来，眼睛红肿着，声音嗡嗡的，“我熟，我带你们去。” 旁边的女人喊：“阿豆！” “阿娘，阿姐还在土匪窝里呢，阿爹也在床上躺着呢！”叫阿豆的年轻人转过去看女人，脸色蜡黄眼神倔强，“一个姑娘都敢去土匪窝，我一个大男人杀不了那帮狗曰的，连路都不敢带么？” 女人嘴唇啜喏了下，嚎哭起来，“我可怜的女儿呀，他爹啊，我不能再失去我的阿豆，阿豆啊……” 宁玉并没有理会嚎哭的妇人，只看向年轻人，“路你熟？” “是，路我熟。”年轻人道。 “行。”宁玉点下头，“那就同行吧，若你姐姐活着，我们会带她回来。” 年轻人红肿着眼睛点点头。 有几个男人犹犹豫豫站出来，“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好歹多个帮手。” “不用。”宁玉道，“我们是去杀人，不是去送死。放心，你们的妻女，但凡活着的，我一定带回来。” 男人们红着眼眶退回去，“你们一定要赢。” 宁玉点下头，随便指了个士兵，道：“你带他一起，出发。” “是！” “杀杀杀！” 二十个士兵，也有着高涨的士气。 士兵们翻身上马，带着宁玉和年轻人，朝着朝阳反方向驰去，马蹄哒哒，扬起一阵阵灰尘。 村民们看着滚滚的尘土，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担心。 被掠走妻女的既期盼妻女被救回，又担心她们受伤受辱，最后想，人救回来就好，无论怎样，苟且偷生总比死了伤了一直受辱的好。妻女无恙的也损失了不少财物，又或是亲人被土匪厮打过受了伤。所有人都殷切地希望土匪能被剿灭的，报得了仇总是让人欢喜。 他们见识过那姑娘的身手，觉得凭他们是能够攻下落阳寨的，却又忍不住为他们担心，毕竟他们人少一些，又不熟悉地形。 “他们一定会赢的，你看看那个领头的姑娘，身手那么好，估计十个土匪都不是姑娘的对手吧。”一人道，似乎在安慰别人，又似乎在安慰自己。 其他人都点点头，道是啊是啊，姑娘很厉害。 有人闲聊着问老者，“张老头，你知道那些人的是什么身份吗，姑娘看着就很贵气，那些护卫看着也是勇武贵气的样子。”。 老者一脸茫然看向那人。 第68章 胜券在握 先前那对夫妻里的男人道：“听他们刚才说话时，说起了王上太子，还有什么将军，听起来好像是皇亲国戚。” 人群里一阵抽气声。 “这么厉害！”一人惊呼。 “怪不得连护卫都看起来比知县老爷家的公子气派！” “可是……若真是皇亲国戚，怎么会来住咱们村子啊……” “他们是来找人的，就前天来我家借宿的那个姑娘。” “那个姑娘啊，长的很漂亮啊，也被土匪掳走了吧。” 男人点点头道是，“所以她才打晕那个不听她话的护卫，带着其他护卫去救人剿匪。” 村民的紧张担忧在谈话中被略略冲淡下去，甚至还有种与有荣焉荣耀加身的感觉。 皇亲国戚呢，那些土匪肯定不是对手！ …… …… 落阳山山高陡峭，丛林深深，杂草丛生，野雀在半山飞旋，时不时咯咯叫几声，偶有几只野兔在树木杂草间蹦蹦跳跳。 “就是这儿了。”阿豆示意他们停下，指着险峻高山道：“这座山便是落阳山，他们就在山上落草结寨。” 宁玉点点头，翻身下马，朝士兵道道：“你们先待在这儿。”又指两个人，“你们两个跟着我去探探。” 士兵纷纷应是。 宁玉带两个士兵离开，其余士兵下马找了个僻静又能眼观八方的地方等待。 “不能往前了，山前设着哨探。”宁玉停步，挥手制止士兵前行。 士兵既然已经看到宁玉比他们厉害，便明白她自有本事知道，自然不会再问她“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愚蠢的问题，只静静站在她身后，等待命令下达。 既然他们已经选择跟随宁玉，自然是以宁玉马首是瞻了。打仗最忌不从军令，这点他们是懂的。 宁玉改了个方向，道：“绕着走。” 宁玉带着士兵绕过哨探将落阳山转了一圈，又让两人望风，她潜进了寨子，怕打草惊蛇，只在外圈转了一圈，却也将地形记了个七七八八。 宁玉溜出来，士兵见到宁玉出来，大大松一口气，忙轻手轻脚跑过来，“怎么样王姬？” 宁玉唇角微勾了下，道：“回吧。” 见宁玉这模样，士兵便知道这仗成算挺大，应了声是，三人又偷悄悄下山。 他们到底只是土匪，没多少军事策略，只在正面路上设了两道哨探，巡逻的也没几人，纪律整体比较松散。 士兵们在高处，远远就看到宁玉三人下来，纷纷从高处跳下来，奔散过来，围住宁玉三人，“怎么样王姬？” “胜券在握。”宁玉道，找了根树枝蹲下，在地上简易地画了副图，示意士兵们都过来看。 “这个大体就是落阳寨的布防图。”宁玉道，指着地上的图，“从这里，就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上去，这里，是第一道哨防，四个人，配着刀。” “再往上，就这里，是第二道哨防，也是四个人，赔着刀。到底是土匪，布防不算严格，再往上一些就是他们的寨子，寨子大门口上面也有哨探，只有两个人，我们可以避开，从旁边的栅栏翻进去，现在是白天，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分三队上去，同时做掉这些哨探。” 宁玉树枝轻点着地面，道：“我估摸了下，以我的速度，从第一道哨防到第二道哨防，也就一刻钟的时间，从第二道哨防到第三道哨防，一刻钟多一点。” “我们分三队，第一队第二队都四个人，剩余人都充做第三队，跟着我。”宁玉指指图上第一道哨防，“第一队到这里停下掩藏，我带着第二队第三队继续上去。”又指指第二道哨防，“第二队到了之后继续找地方掩藏。” “从到第一道哨防，大家便要注意时间，第一队两刻半后动手，第二队一刻半后动手，杀了哨探之后，给你们一刻半的时间赶上来汇合。”宁玉道，看向士兵们问：“能不能做到？” “能！”士兵们道，声音坚毅眼神坚毅。 “好。”宁玉露出一丝笑来，扔下树枝拍拍手，“收拾一下准备进攻。” “是！”士兵纷纷而动，步履整齐。 阿豆讪讪地走过来，“那……我呢？” “你……”宁玉看看四周，道：“你找个地方藏好，等我们下山。” 士兵拿好兵器安置好马匹，自觉列队走到宁玉面前，“王姬，一卫士兵已准备好，待命出发！” 宁玉：“出发！” 一行人如流水般向前，身影很快隐在丛林之中。 阿豆望着人影消失的地方许久，叹口气，正要转身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听见一阵急快的马蹄声。 阿豆一惊，忙转过去看，才发现是被那位姑娘打晕了的年轻男人。 沐左看到阿豆，急忙翻身下马扑过来，一把握住阿豆瘦削的肩，“他们呢？” 阿豆有点怕这个男人，毕竟他是不同意那位姑娘来落阳山的，而自己却带了他们过来。 “他们……他们已经上山了。”阿豆瑟缩了下，指着山上答。 沐左听到，扔开阿豆便准备上山，却被阿豆揪住衣角，沐左皱眉看过来，阿豆很害怕，却还是鼓着勇气阻拦：“你……你现在不能上去，会打乱姑娘的计划。” “放手。”沐左没理会他的话，“再不放手我就动手了。” 阿豆指着地面喊：“姑娘已经安排好了，你不能这么鲁莽地冲上去。” 沐左顺着他的手指看下去，地上画着很简易的图，简易的根本让人看不懂，沐左竟奇异地看懂了这是一张布防图。 沐左蹲下来仔细看看，“她画的？” “是啊……”阿豆也蹲下来，拾起宁玉扔下的那根树枝，指着布防图道：“姑娘说，这是第一道哨防……” 阿豆将宁玉的话的大概意思说给沐左听，说完道：“所以你不能上去，会扰乱姑娘的计划。” 沐左听完笑起来，“没想到她竟懂这些，是我看她了。” “你找个地方藏着吧，我上去帮他们。”沐左站起来，“顺便帮我栓住马。”。 沐左说完，便朝山上跑去。 第69章 落阳寨剿匪1 “时间到了。” 宁玉带了个人从哨塔背后翻跃上去，几乎同时将正趴在哨台上昏昏欲睡的两名哨探的头颅拧掉。 两人扶住哨探，将其摆放成安坐探哨的样子，又翻下去，几步走到原先藏身的地方。 “只等他们几个上来便可以发起总攻了。”士兵道。 宁玉点下头。 以前，阿爹教她的课程里，也有推演推算的知识，宁玉是个聪明的姑娘，之前上来的时候，便从这寨子的布局，推算出了主寨在哪儿。 “一刻半了。”一名士兵道。 话音刚落，宁玉便听到很轻却很整齐的脚步声，是他们来了啊。 宁玉身子动了动，正准备出去，秀眉蹙了下，又停住步子靠回去，身边士兵张口正要问她，被宁玉抬手制止，明明应该是八个人的，怎么有九个人的脚步声？ 宁玉听着脚步渐渐逼近，身边士兵也听到了，笑起来道：“是他们到了，走吧王姬，剿匪去喽！” 士兵纷纷出去，宁玉蹙了下眉，也握紧剑出去。 看到沐左，士兵脸上的笑纷纷僵住，结巴着喊：“沐……沐领卫。” 沐左点下头，看向最后面的宁玉，俯身一礼：“王姬。” 宁玉似笑非笑看着沐左，“没想到你醒这么快啊，早知道我应该再用点力的。” 沐左：“……” “怎么，都到土匪窝来了，还想着拦本宫吗？”宁玉道。 又要打？ 士兵们纷纷右手握着剑柄，看起来像按着剑，又像是要拔剑。 这都已经到土匪家门口了，再打肯定不行，士兵们已经决定，要是沐左动手，便群起攻之，将他制服。 士兵们的动作，沐左自然看到了，并未言语，只看着宁玉，顺从恭谨地道：“臣不敢，臣听王姬的吩咐。” “如此甚好。”宁玉笑了下，道：“本宫也不想与沐领卫动手。” “既然人齐了，那就进攻吧。”宁玉转身，抬了下手，“分两队进攻，沐领卫领十人攻南面，本宫领十人攻南面，列队！” 说完，顿了下又开口：“寨子里似乎有妇人孩子。若她们没有阻拦我们，便放过她们，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他们虽说没有抢劫过，却也受用了抢来的东西，那些东西，也是别人的身家性命。 士兵们应声是，纷纷交替站立，很快两个队已经分开来。 沐左领一队朝南面疾步而去，宁玉领一队往北去。 …… …… 落阳寨今天甚是热闹。 因为落阳寨的大当家今天晚上要娶第十房姨娘了，有喜事就等于大鱼大肉。土匪们奔来跑去的贴红联，贴喜字，布置喜房，倒疏忽了外面的防备。 他们占山为王多年，并没有遇到过什么不长眼的来剿匪。那些当官的都懒得管他们，谁又敢来凑热闹送死呢。 喜房里。 一个荆钗布衣的女子对镜而坐，镜子里是一张白皙秀气的脸，如远山般朦胧的眉，一双斜挑的凤眼，一张巧薄抿的红唇。 荆钗布衣也难掩其风华。 这个姨娘的容貌，是整个寨子所有女人加起来也没有的漂亮，称一句天仙下凡也不为过。 女人看着镜里的美人面，叹了口气。 这么俊俏的姑娘，可惜了。 “姑娘，换衣服吧，错过吉时遭罪的也是你啊。”女人道。 女人是前几年被抢上山的，已经生育了一个孩子，已经认命。 “再等等吧。”许念韵道，清涟的目光低垂着，嘴角像似挂着浅淡的笑意，又似没有。 她双手交叠，拢在一起，手心里握着一支银簪。 “再等也是得嫁给大当家的。”女人叹口气，“大当家的虽然年龄大了些，人还是不错的，很会疼女人……” “姐姐别说了，我不想听。”许念韵道。 “那你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呀。”女人道，“这嫁衣早穿晚穿都得穿的。” “不，我可以不穿。” 女人一愣，旋即笑道：“姑娘你别傻了，我原本也想着会有人来救我的。” “我们不一样。”许念韵道，像说给女人听，又像低喃：“若她没有赶到，我还有一条路走的，我可以死啊。” 女人：“……” “嘿呦，姑娘你这是何必呢，俗话说，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女人道，“你可别想不开，在这儿，除了回不了家，吃的好住的好有啥不好的？活着嘛，混日子而已，掀一天是一天的赚头。” …… …… 大厅里，筵席摆了个三十桌。 入席的不仅有年轻力壮的土匪，也有各家的媳妇娃。他们的媳妇都是从山下抢回来的，每次瞧上了那个大姑娘或是媳妇，便会抢回来，所以大多土匪三妻四妾，七八个孩子。 大当家的坐在上首的虎皮座上，面前的石桌上摆着鸡鸭鱼肉，都是整只煨熟的，桌边堆着几坛子酒，他手里端着一只海碗，旁边站着的女人端着一坛子酒，见他碗空了便给他倒满。 “今儿老子高兴，咱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哦哦哦——”下面的土匪尖叫着起哄，都满上一海碗酒灌下。 这个大当家，是有真本事的。 据说他年轻时候是打死过老虎的，老虎的皮也被他扒下来，就是现在他坐的这个。 “不……不好……” 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横冲直撞地跑进来，一句话没说完，便倒在地上。 随着他倒下，妇女孩子尖叫着乱跑，土匪们也纷纷站起来，面色紧张凝重。 大当家很不爽，今天可是他大喜的日子！ “抄家伙，出去瞧瞧！”大当家沉声道，土匪们嗷嗷叫着找刀剑。 “不用了，出去多麻烦啊，我进来就好。” 一道软甜悦耳的声音传进来，土匪们微微一愣，怎么是个女孩子？ 愣神间，一道白色的身影已经飘进来。不，已经不能算是白色了，她身上脸上都溅着血，如同雪地里开了红梅一般，诡艳而美丽。 这个丫头，竟比他前日抢的那个仙女还要美丽几分。 看到美人，大当家的心情好了些许，索性坐下，“美人来我落阳寨有何贵干？”。 宁玉没理大当家，提着滴血的紫云剑，如闲庭信步般往进走，“娶亲呢这是？” 第70章 落阳山剿匪2 宁玉没理大当家，提着滴血的紫云剑，如闲庭信步般往进走，“哟，娶亲呢这是？” “是啊，今日娶亲，美人不妨坐下喝杯喜酒。”大当家道，很大度地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一个孤身闯进来的丫头，就算有点儿武功傍身，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他今日大喜，兄弟们都过来喝酒，外面守备松散，巡逻的人不多，被丫头混水摸鱼了而已。 土匪们与大当家的想法差不多。 在这种不紧要的情况下，土匪看到宁玉这般貌美的姑娘，就有点管不住自己了，油腻令人作呕的目光在宁玉身上转来转去，又是吹口哨怪叫，又是说荤话。 在土匪们赤裸的目光中，宁玉已经走到了最前面的桌席，与大当家隔着台阶对望，三四米的距离。 她面色淡然，目光澄澈，唇角似弯非弯，没有丝毫受到侮辱的不适。 倒是个不一样的女子，又有些武功傍身。 大当家眼里露出兴味的光，若是调教起来，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土匪们也是这么想的，饿狼似的目光黏在宁玉身上，只等着大当家的一声令下，便一拥而上，妇女孩子们纷纷缩站在角落，看着这边场景，目光有好奇有哀怜有惊艳。 宁玉捏起桌上一只海碗，在手里转了个圈放下，看向大当家，勾了勾唇，两颊漾出浅浅的梨涡：“比起喝喜酒，我更愿意喝你的丧酒呢。” 大当家：“……” 宁玉这话说的不好听，大当家当即沉下了脸，“美人今日是来砸场子的？” “你才知道啊？”宁玉剑搁在桌面上，抬起袖子整理整理放下，歪头看向大当家，道：“只是我不仅是来砸场子的呢，我还要摘了阁下的狗头呢！” 女孩长相甜美，声音甜美，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甜美。 大当家成功被激怒，眉心拧起一块肉疙瘩，抬手道：“动手！” 又补充一句：“要活的！” “放心吧大当家！”土匪嗷嗷叫着举起刀剑斧头冲来。 这时，士兵也杀了进来，见状纷纷涌过来，护在宁玉周围，与土匪厮杀。 “如何？”宁玉问离她最近的士兵。 “刚刚抓了个妇人问了，说许姑娘是这个大当家的第十房姨娘，正在喜房里。”士兵道。 “凭他也配！”宁玉冷笑一声，却也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 既然是土匪头头要娶的，那就说明没人敢碰，阿姐无恙。 沐左带的人也赶来，士兵们见自己同伴与土匪打作一团，纷纷冲上去帮忙。 沐左站在门口，拿出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弓箭，搭弓射箭，高台上的大当家无疑是他的第一目标。 看见飞来的箭，大当家瞳孔一缩，忙斜身躲开，箭擦着他的脸颊飞过，钉入身后的墙壁，刚松了口气，却感觉心口一痛，低头看去，只见一把巧匕首正中他心口位置，匕首的柄上镶着黄金，闪着细碎的光，很漂亮。 宁玉抚掌而笑，“呀！这次中了呢！” 随即抓起剑，手拍在桌上借力一跃，朝高台飞去，白衣白袖翻飞，手中长剑直指大当家，大当家就地翻滚躲过一剑，正欲起身，又被一箭射中大腿，腿又软又痛，扑通跪地，发出沉闷一声。 正跪在宁玉面前。 宁玉：“……” 宁玉举起的剑顿了一下。 “死前还不忘对我行如此大礼，真感动啊。”宁玉说着感动，手中长剑却毫不留情地割向他的脖颈，大当家挥刀挡去，却被紫云剑削成两节，断刃“咣当”一声掉地。 紫云剑连停顿也没有。 一剑挥下，脆弱的咽喉被割断，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宁玉一身，身后虎皮的软毛也被染红，头颅掉落下去，从台阶上滚下去，滚到混战的人群中，被谁踢了一脚，又飞滚起来，撞在墙上掉下来滚动两下不再动了。 无头的身体轰然倒落下去，砸在宁玉脚边。 宁玉后退一步避开溅过来的血，看了尸身一眼，眼里有明显的厌烦憎恶。 她收回剑，俯身拔下匕首，转身下了台阶大步走出大厅，将战场留给士兵们。 “你去哪儿？”沐左收起弓箭跟过来问。 “找阿姐。”宁玉道。 沐左：“臣与王姬同去。” 宁玉没说话算是默认，他跟不跟她都行，无所谓，现在土匪头头死了，其余的不足为据，士兵们完全可以。 最重要的是阿姐呢。 宁玉走的很快，饶过大厅去往住所，一间间房看过去，很快，便看到了一间贴着喜字红联的房子。 前面大厅传来厮杀声，那女人吓得跑了，只有许念韵一人在房间坐着。 “阿姐！”宁玉一脚踢开门。 十五岁少女对镜而坐，闻声转头看过来，她皮肤白皙，容貌昳丽，荆钗布衣也难掩其风华，和宁玉完全不同的美，清涟如水，淡雅如菊。 “阿姐……”看到许念韵，宁玉反倒迈不动步了，扶着门久久伫立。 “玉儿……”少女紧握的手一松，手中银簪滑落掉在地上，唇角缓缓翘起，斜挑的凤眸中漾起如水的涟漪，目光柔软坚韧。 “对不起阿姐，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宁玉声音有点发涩。 “不迟，刚刚好呢。”许念韵起身走过来，张手将宁玉拥入怀中，眼眶微微泛红，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只是怕你赶不及……”见到的是我的尸身。 宁玉紧紧回抱住她，头埋在许念韵脖颈处，轻嗅着少女身上淡淡的体香，眼眶也红了红，她轻拍拍许念韵脊背，“嗯，我来了阿姐，我赶上了，不用怕，以后我会保护好你。” “嗯。”许念韵点点头，松开宁玉。 宁玉脸上溅着几滴鲜血，给她甜美无辜的长相平添几分妖艳，有种诡艳的美。 许念韵抬起袖子帮她擦拭脸上污血，心疼道：“难为你了……” “不难为不难为！”宁玉道，却听见许念韵没说完的后半句：“以前可是连只鸡都不敢杀呢。” 宁玉：“……能不提这个么？”。 许念韵忍不住笑起来，“好，不提了。” 第71章 阿慈不慈 许念韵平安无事，宁玉心头一桩大事放下，又回到天真活泼的模样，话自然也多了起来，“阿姐你知道吗，我现在可是大姜嫡王姬，这次剿匪，有人手的，都是禁卫军一卫的官兵，不是孤单一个人！” 看着宁玉眉眼弯弯，许念韵连续几日而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也跟着笑起来：“阿姐知道，到处都在传呢。” “你在民间声望很高，安和王姬的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许念韵道。 …… …… 落阳寨后面不远处的山林里，有几个人扶着树，趴在山坡上，眺目看着下面大厅的杀杀闹闹，心情很是愉悦。 “总算不用咱们出手了！” “走喽走喽，咱们王姬杀进去了，就不需要咱们喽！下山吃饭喽！” “唉，这两天在这山上吃野鸟野兔吃的我都快吐了。” “是啊是啊……” 有人犹犹豫豫：“王姬人少，万一打不过……” “就那帮饭桶土匪，还想跟人家正儿八经的官兵打？呵呵呵，他们也就能欺负欺负老百姓了。” “就是就是，还是禁卫军一卫的士兵呢，要是被一帮土匪给捶趴了，那传出去可真是要笑掉人大牙了。” “再看看吧，万无一失了再回去复命吧，这两位说不得可是咱们将来的主子呢。” “哎呀放心吧，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怎么做咱们的主子，好歹也是先生亲自带出来的人，还带了那么多官兵！”说完转身跳着步子往下走。 “就是，走了走了走了！”余下的几个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转身跟着离开。 先前犹豫的那人又犹豫着看一眼下面厮杀声震天的大厅，才磨磨蹭蹭转身跟上去。 …… …… “王姬！领卫！”一个士兵跑过来，见到许念韵，被血糊了的脸上露出个热情的笑来，因为血污只能看到森森白牙：“许姑娘好！许姑娘没事吧？” 士兵这个样子，若是寻常女子看到，肯定会吓得尖叫，许念韵却是朝士兵微微一笑，举止落落大方，声音温和：“你好，我没事。” “怎么样，都杀完了吗？”宁玉问。 “回王姬话，都杀完了，粗计了下，已经杀死的落阳寨土匪大概是七十多人，能坐进大厅里有名头的，也就三十来人，倒是有些功夫，只是摆在我们面前就不够看了。”士兵神情不屑又傲然，看向宁玉时，又嘿笑一声道：“当然，能这么快攻下落阳寨，还是得亏了王姬的运筹帷幄。” 宁玉对于士兵的溜须拍马一笑了之，也不问他伤亡如何，对付这种乌合之众，若问伤亡是对禁卫军的侮辱。 又有士兵朝这边奔来，喊王姬领卫。 这次主事之人是宁玉，沐左并未开口，只躬身静站在一旁，看着宁玉，宁玉见此也不推脱，问士兵：“何事？” 士兵奔来停下道：“妇孺已经都被赶在大厅里了，请王姬决断。” 宁玉：“所有人都在大厅？” 士兵点头道：“所有人。” 宁玉点下头，看向许念韵，眉眼缓缓弯起来，唇角漾起两个梨涡，“走吧阿姐，今日的事也该收尾了。” 许念韵笑点点头，与宁玉携手朝前厅去，沐左按着剑错后半步跟随。 两士兵抹一把脸的血，跟上去。 ? 远远就听见大厅里面传来争吵声，妇人的尖叫声喊骂声，以及士兵无奈的解释劝慰声。 宁玉皱了皱眉，松开许念韵的手，大步往进走。 “你们杀了他们，要我们怎么活？！怎么活！”一妇人喊道，形同泼妇，“在你们眼里，他是土匪，可他也是我男人！我孩子的爹！” 有士兵走过去劝她冷静，那妇人反倒变本加厉，撕着面前的士兵乱抓乱挠，一边抓挠，一边哭喊叨唠：“你还我男人，还我孩子的爹！你们不是人……” 士兵也无法，对方是个妇人，他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僵立着任由她厮打。 “松手！”宁玉道，软甜的声音透着股子冷寒，浑身散发着凛冽气势。 妇人被宁玉吓到，一时忘了动作，片刻后又哭喊撕扯起来。 宁玉：“……” 还吓不住了！是本宫的气势衰弱了吗？ 许念韵走过来，在宁玉旁边站定，脸上挂着柔和浅淡的笑，目光看着那妇人，话却是对宁玉说的，“既如此，不如送她们一家团聚吧，黄泉路也不至于太孤单。” 沐左：“……” 士兵们：“！！！” 您一个弱柳扶风的姑娘，是怎么风轻云淡说出来这句话的！怎么说出来的？！不愧和王姬是姐妹！都是魔鬼！魔鬼啊！ 宁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赞同道：“阿姐说的是，既如此那便送他们上路吧。” “杀了她吧。”宁玉指指那个妇人，又对沐左道：“沐领卫，你带人问问她们，谁没了那些土匪活不了，活不了的一并杀了吧。” “不太好吧王姬……”士兵们犹犹豫豫，“好歹她们也是手无寸铁的妇孺。” “是他们不想活的，我给过她们活路了。”宁玉素指指向那个妇人，“可是你们瞧瞧她是怎么做的？” “或许她们最初也是无辜的，是被土匪掳上来的无辜女子，可这些年来，她们虽没有参与打家劫舍，却也是喝着别人的血吃着别人肉活着的，她们不比那些土匪干净，留她们一命已经是她们赚了。” 宁玉拔开剑，朝那妇人走去，“既然你们不忍动手，本宫动手就是。” 妇人见状忙松开士兵往后退去，此刻依旧嘴硬：“你不能杀我，杀人是犯法的！” 众人：“……” 土匪们下山抢劫的时候你怎么不说犯法，真是……不知道让人怎么说才好。 宁玉已经站在妇人面前，妇人靠着墙退无可退，她启唇，声音软甜：“在这个没有王法天道的世间，我就是王法。” 宁玉抬手挥剑，那妇人还没来的及再说出来什么话，就被宁玉刺死。。 “娘！”孩子扑到妇人身上痛哭，嚎两声抬头看向宁玉，双目猩红，“你杀了我爹，又杀了我娘，我跟你拼了！” 第72章 斩草要除根 孩子只有七八岁，只到宁玉腹部高，却拾起一把染血的刀，朝宁玉扑来。宁玉后退几步躲开，余光瞥见许念韵拿着一把刀走来，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刀已经刺进了孩子胸膛。 “既然杀，便要杀干净，斩草要除根，一时心软，将来给自己留下一桩麻烦倒不好了。”许念韵松开手，孩子带着刀向后倒去，她转头看向宁玉，“你还是心太软了，你现在是王姬，心太软可不是个好事。” 宁玉：“……” 沐左：“……” 士兵们：“……” 她还心软？！她心再硬就成石头了！ 士兵们表示长知识了，这年头，果然变态在人间，原以为他们的王姬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来了个王姬的阿姐，比王姬还要变态。 宁玉眼角抖了抖，“他终究是个孩子，做错事的是他父母，与他无关。” 许念韵：“可是这个孩子不思己错，不思父母之错，只觉得杀他父母便是你的错，还想着要你的命，现在他死了，是他还没本事，若是再过十年呢，他习得一身好本领趁你不备再来杀你，那时你待如何？” 宁玉：“……” 因为有死例在前，再没有人敢出声，所有人都啜啜喏喏哆哆嗦嗦地蹲在墙角。 宁玉掀掀眼皮，朝沐左示意，沐左心领神会，走过来接场子，宁玉带着许念韵走去干净的桌边坐下。 “有没有被土匪前日从张家村掳来的，有的话站出来。”沐左问道，“我们受过诸位父母兄弟托付，来接诸位回家。” 王姬答应过村民将掳走的女子带回去，答应了的事自然该办到。 原本听到他们寻找张家村的人，女子吓得瑟缩不已，头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再听到后半句，才松了口气高兴起来，眼泪也不争气地往出涌。 这些人是他们的爹娘兄弟找来救他们的吗？他们没有放弃她们啊，她们可以回家了。 张家村的女子纷纷站起来，泪眼朦胧的望着沐左。 “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吗？”一女子哭问，沐左点头答是，“待会儿跟着我们下山。” 女子们哭声更甚，彼此抱在一团，又哭又笑。 沐左又朝其他女人道，“你们也自由了，可以回家看看了。” “回家？我们怎么回家啊……”一妇人抱着孩子哭道：“我们已经是土匪的女人了，就算我们的家人不在乎，可别的人怎么可能容得了我们！即便容得了我们，那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呜呜呜呜……” 这个的确是个问题啊。 沐左眉头皱起，那该把她们怎么办？ “那你们便留在这里吧。”宁玉突然开口。 沐左还以为她要杀光这些女人，忙要开口阻止，又听见她说：“他说的话你们听不懂是不是？他说了你们自由了，既然你们觉得家不能回，自然可以选择不回家，他让你们回家是关心，不是强迫。” “你们可以下山寻找生计，也可以留在这里，随你们便。寨子我们不烧，留给你们，这么大一片山，开垦荒地种田完全可以养活你们。” 说完宁玉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问道：“这样行不行？” 女人们愣愣看着宁玉，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虽说她们在寨子里没有多少自由，却也不需要辛勤劳作，她们早已经过惯了不劳而获的生活。 “下山吧。”宁玉对沐左说，沐左点下头，招呼张家村的女子们跟上，又吩咐士兵们将尸体拉出去焚烧。 宁玉走两步，突然回头看向妇孺，妇人们一个激灵抱紧孩子，眼神惶恐。 “教导好你们的孩子，不能作奸犯科。若有作奸犯科者，杀无赦。” 宁玉说完转身离开，妇人们抱着各自的孩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去的离去，拉尸体的拉尸体，一动不敢动。 …… …… “王姬，真的把她们就这么扔下？一帮妇孺，活的下去吗？”有士兵犹犹豫豫地问宁玉。 毕竟王姬挺心善的，不会真不管吧。 士兵心想。 却听到宁玉说：“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只要她们想活着，总能活的下去。” “人啊，脆弱却也坚强。”宁玉说道，说完看向士兵，眨下眼睛似笑非笑道：“当然了，你要想养着她们，本宫是没有意见的。” 士兵：“……” 当他没说。 士兵闭嘴，闷声跟在宁玉后面。 沐左侧目看宁玉一眼，目光有些复杂。他原以为这个王姬只是个貌美天真的姑娘，她总是眉眼弯弯，笑起来时如夏花盛开，看起来一副软萌可欺的模样，却没想到她根本与看到想到的天差地别，她会武功有谋略，心善时如菩萨，心硬时如磐石。 沐左握紧手中的剑。 回去得跟将军写封信好好说说新近发生的事情，尤其是这位王姬。 因为带着一堆女人，他们走的并不快，上山时只用了一个时辰，下山都用了两个时辰了却还没有走到。 阿豆原本是在树丛里躲着的，随着太阳一点点西斜，他越来越焦急，索性从树丛里爬出来。 他在山脚下来来回回踱步，时不时驻足往山上眺望。 只能看到越来越斜的太阳。 太阳都快下山了，他们却还没有下来。 阿豆实在忍不住，一甩手，鼓气勇气往山上跑去。 不管怎么样，他得去看看！ 阿豆蒙头跑了几十米，就听见谁喊他阿豆阿豆。 阿豆举目看去，便看见了一群人，正往下走，逆着光他看不清他们的长相，只模模糊糊看到前面的身姿直挺，阿豆想应该是姑娘的护卫，他们身后跟着一群女孩儿，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往下走，叫他的就是她们。 是村里的丫头们，阿姐也该在其中！她们回来了！姑娘将阿姐她们救回来了！ 阿豆胸中激荡跳动，他喊着“阿姐阿姐”，拂开杂草树枝朝人群跑去。。 随着距离渐渐拉进，阿豆看清了他们的形容，他们身上脸上都是血，为首的女子身上白衣也被鲜血浆染，如红梅在雪地里盛开，给她甜美的长相平添几分诡艳。 第73章 顺手为之 一个女孩儿从队伍里脱离开来，朝年轻人跑来，哭着喊：“阿豆阿豆！” “阿姐！”阿豆看到人影，手脚并用扑过来，姐弟俩抱作一团嚎啕大哭。 “阿豆，阿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阿豆……” 其他女子也哭哭啼啼地跑过来围在了阿豆姐弟俩周围。先经历了土匪抢劫，又经历了宁玉等人与土匪的厮杀，她们现在就如同受惊的鸟儿一般，心理防线极弱，虽说宁玉等人救了她们，可她们见过他们杀人时的狠厉，总是忍不住怕他们。 现在看到了熟悉的人，哪里还忍得住。 或许他们以前并不怎么在一块玩，可现在看到，却是比见到自己爹娘还要亲切几分。 阿豆哭够了，松开他姐姐，走到宁玉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抬头看向宁玉，眼睛红红的，眼神很真诚，道：“谢谢你，谢谢你们。” “你不必这么客气。”宁玉扶起他，笑道：“本来也是顺手为之，说起谢，我也应该谢谢你的。” 宁玉说着，微俯身朝阿豆道一声谢：“谢谢你为我们领路。” 在她身后，太阳一点点融进落阳山，红霞铺满半边天。 她仿佛从霞光里走来的仙女。 阿豆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姑娘客气了……” 天色不早了。 阿姐已经找到了，宁玉也就不着急赶路了，打算先回张家村休息一晚，明天再动身去宜城，毕竟马车还在那里。 宁玉下达命令后，士兵们将马匹牵来。 从张家村掳走的女子不算多，二十匹马完全够用。宁玉让士兵们每人载一个，士兵们想也没想就同意了，他们是真没想太多，落阳山到张家村，说远虽不远，但徒步走的话，路也不算短，走到天黑都未必能走到。 倒是女子们，听到这话都有些不好意思，可看着士兵们坦荡荡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救了她们，是恩人。 再看到那两个天仙似的姑娘毫无负担地把手递给他们，由他们拉着上马，共乘一骑，她们也就豁开来了，那两位天仙似的姑娘都没有不自在呢，她们有什么好扭捏的？再说，她们都被土匪掳上山了，还怕什么。 女子伸手由士兵们拉着上马，士兵们一夹马腹，一行人背对夕阳而驰，朝张家村驶去，留下一阵滚滚的尘土。 士兵们一路上除了拉缰绳，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女子们僵硬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放松下来后，看着快速后移的树木景物，又忍不住紧张害怕起来，同时还有些兴奋。 她们还没有坐过马呢！ 好快啊！ …… …… 等到张家村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村里还有不少人举着火把，站在村口张望着，听到马蹄声哒哒而来，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村口回了家的听到马蹄声也纷纷跑出来观望。 “是姑娘，姑娘他们回来了！”人群中不知道谁先喊一声。 一声喊开，更多的人家门户响起，老的少的都跑了出来。 士兵们见村口火把明暗交汇，担心误伤，忙勒马慢行至村口。 士兵们先下马，将女子们扶下来。 火光下，女子们各自看到自己的亲人，纷纷“爹啊娘啊”的哭喊着扑去，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 “娘，娘，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了你了呜呜……” “大丫呀，我可怜的大丫啊……” “爹，娘我好怕啊，好怕唔唔唔……” “我可怜的阿桂，没事了，别怕……” “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木讷的父亲看着女儿回来，也忍不住眼眶泛红。 “……” 没有失去女儿媳妇的人家，相比失了女儿媳妇的人家，悲痛能稍微淡一些，毕竟没痛在自己身上，再感同身受又能有多痛。 他们纷纷围到宁玉这边，从目光到行为都透着尊敬崇拜。 “姑娘，您可真是我们张家村的大恩人呢！”有人恭敬道，说着深鞠一躬，“我代张家村的人谢谢您。” 因为这人客气，宁玉也很客气，“大叔客气了，我只是顺手为之。” 姑娘贵气又和气。 村民们不由又想起了早上张三说的话，这姑娘好像是皇亲国戚。 村民们对宁玉越发的尊敬。 这年头，这样的好人本就不多了，更何况是皇亲国戚呢，在世人眼里，他们就是天上云，而他们是地上泥。 可这天上的云竟然飘落凡间，并不嫌地上泥肮脏，不仅来了他们张家村居住，还帮他们剿匪，救出村里的女孩儿。 此情此恩，重如山。 天色已经很晚了，村民们请宁玉一行人进村。 这位可是张家村的贵人，自当招呼好，家里地方最宽敞的村民请宁玉等人去他家安顿，宁玉点头应允，带着人马跟随村民而去。 她也无所谓住哪儿，有地方睡就行了。 这时，哭的也哭完了，所有人都跟着宁玉他们往村里去。火光闪烁间，有人注意到见宁玉他们身上都染着血，忙招呼人去担水，好为他们烧洗澡水，又招呼自家婆娘去做些吃的喝的送去。 毕竟是因为剿匪才弄成这样的，这些是他们该做的。 …… …… 到村民家时，天已经很晚了，宁玉便让其他村民回家，累了一天，都该休息了。 贵人的吩咐，没人不从。村民们殷切嘱咐几句，便一哄而散。 宁玉转身与许念韵进屋，士兵们牵着马匹进去，由村民带路，将马匹栓在后院的牛棚里，又找了些新鲜的草料喂马。 宁玉和许念韵被村民的媳妇引进屋里坐下，正要去做饭呢，就有几个村民在外面吆喝，“大嫂子，你不用麻烦了，我们几个已经让媳妇儿回去做饭了，这儿挑了几桶水，你烧热了让贵人们擦洗擦洗，可别让那些土匪的臭血污了贵人。” “行咧！”女人也不客套，笑道：“那我就不管饭了啊，只烧水！” “行哪，大嫂子！”几个男人将水倒进院里的大瓮里，笑道：“我们再去挑几担。”。 “行，那我先去烧水。”女人笑着将几个男人送到门口，转身去厨房烧水。 第74章 写一封信 这村民家里的确挺大，不算厨房柴房，人住的房子就有三间，算是村里最富裕的一家了。 夫妇俩让孩子们和他们挤一起，腾出来两间房来给他们。 宁玉和许念韵睡一间，士兵们住一间。 床只有一张，士兵们便让抬过去给两位姑娘睡，他们打地铺就好。这两天已经入夏，夜里也不冷。 而她们毕竟是姑娘，身娇肉软。 男人怪不好意思的，可也只能这样了，就他家还有点地方，别的人家就只能睡牛棚猪圈了。 男人便找了被褥过来，为他们铺好，还不停道：“委屈你们了委屈你们了。” “不委屈不委屈。”比起昨晚的牛棚，这简直就是神仙待遇好吗，士兵们没有任何意见。 不多久，就有女人端了饭菜过来，在略显陈旧的桌上摆开。不算丰盛，却已经是她们能做出的最好的东西了。 “家里东西都被抢了，做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姑娘们将就……”女人们低声道，心中忐忑不安，不敢看宁玉。 宁玉许念韵并不嫌弃，她们是遭过难的，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里会挑？ 宁玉弯腰，下巴搁在桌子上，鼻子凑近碗碟嗅了嗅，笑道：“这还不好，很香啊，你们太谦虚了。” 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起一大筷头菜往嘴里塞，一边嚼还一边点头“嗯嗯”道：“这个不错，阿姐你尝尝。” 许念韵笑着拿起筷子。 她已经好久没吃过饱饭了，先前阿爹在的时候还好，后来…… 许念韵眉眼微垂，收敛眼中的情绪，夹起一口菜吃了。 士兵们那边也送了饭。 士兵们早就饿疯了，闻到饭菜的香味顿时抢做一团，三两下就将碗碟吃的像洗过了一样。 女人看他们这架势，估计他们没吃饱，烧水时便在锅上蒸了些馍馍，又给灶堂添了些柴火，摸着馍馍热了软了，便烫了一大框野菜凉拌了给他们端过去，声音利落爽朗：“兄弟，刚看你们吃的那么急，没吃饱吧，嫂子这儿给你们热了些馍馍，将就着吃些填填肚子。” 士兵的确没吃饱，但又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们，就没说，这会儿见女人端来吃的，哪里忍得住，顿时扑过来，一人抓起一个馍馍。 “谢谢嫂子！” “嫂子你真细心哪！” “嫂子你人美心善！能娶到你是张大哥的福气！” 士兵们说起恭维的话简直不要钱，一人一句，把女人直说的心花怒放。 村子里条件达不到，说是洗澡，其实就是端一盆水擦洗擦洗身子而已。 宁玉许念韵也不觉得将就，逃难时哪里还有机会洗澡？ 宁玉和许念韵各端了一盆水，关了门在房间里擦洗身子。 “对了阿姐，阿爹呢？你们怎么也分开的？”宁玉一边舀着水冲洗身体，一边问道。 “阿爹，殁了。”许念韵一边说着，一边擦洗身子，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宁玉手一顿，瓢掉进水盆里，砸起的水珠溅到她莹白的锁骨上，宁玉有点生气，又有点想笑：“阿姐你说什么呢，阿爹怎么会殁了？” “是真的，我们遭到追杀，阿爹身中数刀从悬崖跌下。”许念韵道，手上动作依然不停。 宁玉：“怎么会？！你们怎么会被追杀？就算被追杀，阿爹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会……” “我也想不明白阿爹为什么败的那么容易，死的那么轻易。”许念韵道，“或许是他自己不想活了吧。” 宁玉：“……” 阿爹他怎么会不想活？ “又或许他是厌烦我俩了，故意装死逃避开。”许念韵道。 宁玉：“……” 你这越说越离谱了，她们又乖巧又漂亮，这么完美的闺女，谁舍得不要。 不过听到阿爹有可能没死，宁玉还是挺开心的，可一想到许念韵说的那个理由，就又开心不起来了。 宁玉私心里也是觉得阿爹不可能轻易死了。毕竟他是那么厉害的人，这世上怕是没几人是他的对手。 她是大姜嫡王姬，只要他没死，她总会找到他的，找到了她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宁玉这次出来带了不少换洗衣物，都在马车上放着，刚到这家的时候，沐左已经吩咐士兵过去将马车赶过来了。 洗澡前，她已经把她装衣服的包袱拿进来了。 洗完便拿了两套衣服出来。 她本来个头就在同龄人中算高的了，回宫之后，吃的好喝的好，个子又拔高不少，现在只比许念韵矮一丢丢，她的衣服许念韵自然能穿的上。 两人穿上衣服收拾了下便睡下。 另一间房，一部分士兵们睡下了，一部分士兵趴在一起声说说笑笑。 沐左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沐左将要写的事情写完后，搁下笔，吹干墨水，将信装进信封，叫了个士兵，士兵忙收敛笑意过来，沐左将信递给他，道：“给将军送去，老规矩，送到外圈由席领卫接了再给将军。” 士兵接过信答声是，便转身出了房间。 沐左起身，一只手负在身后，走到窗边停下，看了外面几眼，取下支棍将窗户合上，走回来在铺好的空铺上躺下。 …… …… 信送到赵平这里的时候，正是后半夜寅时，赵平因为要检查巡逻布防的成果，本来就睡得迟，这会儿正睡的熟。 何南站在赵平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将军起床气大，若是有大事还好，若是没有大事，将军肯定不高兴。 将军不高兴，他就会更辛苦，沐左一走，所有的事都压在了弱可怜的他肩膀上，本来就已经够苦了，可不能再得罪将军了。 何南琢磨着，将信拆开看了看。 “……” 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想骂那孙子。 信上没写什么大事，都是一些发生过了的事情，但有一点，都是关于安和王姬的。 这个狗东西！ 没事儿写什么信！ 这些等回来了再讲不行吗？非得劳人劳力的送过来？大晚上的他好不容易才有休息的时间。。 何南气呼呼地将信拿回去，收起来压在他枕头底下，继续睡觉。 第75章 阿姐助我 直到卯时公鸡打鸣，士兵集合的时候，何南才将信递给赵平。 “将军，沐领卫昨晚送来的信。” “昨晚的信怎么现在才拿来？”赵平抬手接过，大步往前走。 何南：“……” 您起床气大您不知道啊，谁敢呢。 赵平低头准备拆信，发现封口有划开的痕迹，皱眉看向何南，晃晃信封：“怎么拆开了？你看过？” 何南摸摸鼻子，尬笑道：“不心掉地上被剑划了一下，划开了。” “扯谎时能用点心不，老子看起来是傻子？”赵平睥他一声，“看了就看了，老子还能打你不成？” 何南：“……” 说不定还真会呢，您这臭脾气。 何南心想着，又听见赵平开口：“放心，老子不与弱鸡一般计较。” 何南：“……” 扎心了。 何南被赵平怼的一脸颓样生无可恋，赵平掀掀唇，将信取出来，信封拍到何南怀里。 赵平一边走一边看信。 之前沐左写过两次信，第一次写的是他们从离开宜城到路遇杀手时发生的事，只是很单纯地交代了事情，没有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感，哦，末尾倒有一句：将军好眼力，宝剑赠英雄。 第二次写的是在启城时宁玉的所言所行，字里行间都是对宁玉崇拜，最后感叹一句：王姬心善，大姜之福，可惜是女儿身，能做的事情有限。 这次信上写了他们近几天的行况，回程路途中发生的事，主要写了昨日之事，从借宿村落，到落阳寨剿匪，字里行间对宁玉除了敬意，还有深深的惧意，最后一句：安和王姬，不简单，将军三思。 的确不简单啊。 宁安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赵平唇角扬起一点懒散的笑容，张扬的眸光落在最后四个字上，露出一丝丝困惑。 三思什么呢？ …… …… 宁玉一行人离开的时候，张家村人纷纷出来跟随车马相送，相送途中自是千恩万谢，直到马匹马车起驾，他们才停下来目送着他们远去。 马蹄声哒哒，扬起滚滚尘土，车马在烟尘中模糊，等到尘埃落定，车马已经看不到影了，村民们这才收回目光三三两两的往回走。 “姑娘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一村民叹道。 “是啊是啊。”其他村民跟着附和。 马车里，宁玉放下窗帘，坐回软座上，朝许念韵笑道：“阿姐，我们是直接去宜城吗？你有没有什么要去的地方？” “没有。”许念韵道。 “那就直接去宜城。”宁玉支着腮笑起来，“我亲哥哥和我长的很像，非常非常好看，阿姐你绝对会叹为观止的！还有一个一起来的人，是个将军，也长的很好看，武功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高，十个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玉儿喜欢那个将军？”许念韵道。 宁玉：“……” 宁玉撇撇嘴，“阿姐你可说错了，我非但不喜欢他，还非常讨厌他，嗯……除了他那张脸。” “哦，能让玉儿喜欢的讨厌的人的脸，那阿姐倒是要见识见识了。”许念韵薄唇微微弯起，笑容柔和如水波漫开。 “父王很宠我。”宁玉话多，尤其是在阿爹阿姐面前，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乱扯乱说，最是停不下来，“比阿爹不知好多少倍呢！” 宁玉说到这里情绪略略低落下去，她还没来得及和阿爹炫耀呢，阿爹就失踪了。 “颐王么？”许念韵道，“昏聩”两字在舌尖转了转咽下，她笑着道：“挺好的。” 宁玉笑了笑，垂着眼眸低声道：“阿姐，宫里的生活很奢侈。” 许念韵微笑：“宫里啊，大姜最富有的地方，奢侈正常。” 宁玉：“阿姐，外面的百姓过的一点都不好。” 许念韵微笑：“遭了难，自然不好。” 宁玉：“阿姐，大姜吏治腐败，民不聊生，和阿爹说的不一样。” 许念韵微笑：“阿爹经常哄人。” 宁玉抬头看向许念韵，本该如秋水般柔静的眼眸流光溢彩亮的惊人，“阿姐，我想缔造一个不一样的大姜。” 许念韵唇角的笑缓缓滞住。 宁玉：“阿姐助我。” 许念韵静静看着宁玉，许久后，停滞的笑意渐渐流动起来，从嘴角流向两颊，流向眼睛，最终在眼底漾开，她轻柔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好。” …… …… 落阳山下村口的皂角树底下，有人聚集在一起谝闲传，东家长西家短地闲聊。 “我昨日看到有一队人马朝落阳山上去了。” “大概是那群狗曰的又去哪里撒坏了吧。”一人道，说着“呸”一声，朝落阳山方向吐出一口痰。 “嚯！”有几人路过，其中一人听到忍不住笑道：“这你可说错了，那帮人可不是土匪，是去剿匪的！” “林风！”身旁人拽他，声道：“就你话多是不是，快走了，还要回去复命。” 那人更声道：“哎呀几句话而已，费不了多少事，顺便帮王姬宣扬宣扬名声。” “哥你开什么玩笑呢？这几年土匪搅的我们不得安生，我们都去县里找县官大人申报数次了，每次都是被隔门给打发了，每次都说县官忙着呢！忙忙忙，连个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就是说，这些狗官！“黝黑的农夫冷哼一声，又“呸”一声，“一天就知道收赋税收赋税，遇到个事儿找他，躲的比兔子都快，哪里会去剿匪！” “就是！”农夫们愤愤不平，“狗曰的，和那些土匪有什么两样！” “不一样也就不一样在了一个收钱时巧立名目，一个直接抢！” 官员多年不作为，百姓们早就灰心了，对他们早没有了敬畏之情，骂起来也毫不留情。 “就是就是，狗官员！”林风接一声，拍一把朱久，嘻嘻哈哈地跳过去，在皂角树伸展出来的根茎上坐下，同伴们无奈，走好跟过去坐下。。 他们穿着粗布麻衣，带着破旧的斗笠，身上背着弓箭刀具，腰背上挂着兔子野雀，有一个甚至扛着一头貂，一看就是猎人中的好手啊。 第76章 名声躁躁 “收获不错啊！”有人羡慕地说。 “还行还行！”林风嘻嘻哈哈地笑，将背上一串野雀解下，豪爽地道：“送给你们，刚好六个，你们一人一个拿回去炖汤喝。” “这不太好吧？”农夫犹犹豫豫，不太好意思。 “嘿呀拿着吧，你们不喝，总得让媳妇娃喝两口吧，一年到头来都吃不到一口好的。”林风将野雀塞到农夫们怀里，又转回正题叭叭道：“话说我们昨天去落阳山后山打猎，听到前山有厮杀声，心里好奇便过去前山那边远远瞧了瞧，啧啧，那场面，吓死个人喽！” 许是方才收了林风的野雀，农夫们对林风的话倒有几分信服，听到这儿不由问道：“怎么会有厮杀声？真剿匪了？” “是啊是啊！”林风嚷道，“那血从大厅流出来从台阶上流下去，啧啧！我们亲眼看到的，不想你问他们。”林风撞一下身旁同伴，“是吧朱久？” 朱久：“……”你他娘在王姬攻进去的时候就吆喝着下山吃饭，谁看到了血流成河的场面？ “是啊……”朱久昧着良心答。 为了王姬的好名声。 “谁剿的匪？”农夫问，“知县大人一直不闻不问，怎么会突然剿匪？” “什么知县！狗官怎么会顾忌黎民生死？”严斌骂道，他幼时家中也曾受过狗官侵扰，对于恶官昏官恨不得一杀了之，奈何组织有纪律。 扬千并没有那么暴躁，道：“听说啊，是安和王姬带人是剿的匪，说是匪徒为祸乡里，王姬见不得百姓受苦。” “哪个安和王姬？” “还能是哪个，就那个啊！才认回去的王姬！缅城连杀八人那个！”林风嚷嚷道，“不是说她这次跟着太子殿下并治水官员来了宜城吗，参与常郡治水事宜嘛，听说前几天去了躺启城，回程的时候途径落阳山，见土匪嚣张跋扈，残害乡里，便率人去剿匪喽。” “真的假的？”农夫们将信将疑。 不是他们不信，王姬什么的离他们实在太遥远，他们见过最有身份的便是村长了，连县官的面也没见过。 “啊对，听说王姬在张家村住过，不信你们去问啊。”林风道，“王姬真是仙女一样的人儿啊，一身白衣皓皓，第一眼瞧见时我真以为自己见到了神仙呢！” 该说的说完了，林风手搭在眼前抬头瞧一眼日头，站起来拍拍衣服笑道：“好了不说了，我们兄弟几个还要去县城里找对家卖猎物呢！这次运气好打了只貂，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这貂这么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农夫笑着恭祝。 林风嘻嘻哈哈地说：“借您吉言！” 几个人背着野雀兔子貂，勾肩搭背又说又跳的走远了。 “土匪真的被剿了？” “不知道啊，他们说那个……安什么来着……” “安和王姬。” “对对，安和王姬，说她在张家村住过，张家村的人或许知道些什么。” “要不去张家村瞧瞧问问？” “行，那我去吧，我二姑的女儿嫁到了张家村，我去看看。” “若落阳山的土匪真被剿了，那咱们以后生活就能好过点了，那么大一片山，开荒种田，或去打些野兔野猪什么的去卖，都不错！” “我也不奢求那些了，只要没有那群狗曰的来打劫就很好了，起码咱们的日子也能松泛好些。” “是啊是啊，刘麻子那你去张家村问问？” “行！” 刘麻子吃过中午饭，就赶去张家村询问，张家村人得到过宁玉的帮助，自然将宁玉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对对对，姑娘她就是白衣白裙的打扮！麻子哥你见过？” 不等刘麻子说话，又有人开口：“姑娘她人美心也善，简直就跟神仙下凡了似的。” “姑娘救了我们村不少的丫头呢。” “真是啊，这么说落阳寨的土匪真被剿灭了？”刘麻子问道。 “是呢是呢，落阳寨的土匪的确被剿灭了，我们村丫头们回来也说了，土匪杀的干干净净，七十多个一个不留，血水都流成河了，尸体被拖出去烧了，现在落阳寨就剩下些妇孺，都是土匪前些年从山下抢上去的，现在有了土匪的娃娃，也不好回村里了。” “唉，可怜啊。” “果然是安和王姬啊，土匪真的被剿灭了……”刘麻子喃喃道。 “安和王姬？你是说姑娘吗？” 刘麻子也不隐瞒，将早上林风等人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张家村人。 众人不由感叹，怪不得了，瞧瞧那通身的气派！ “姑娘果然是皇亲国戚啊，张三昨早上没乱说。”有人叹道。 “我当然没乱说了，我那是听姑娘和护卫说话时听出来的。”张三道。 一时间，宁玉名声躁躁。 原本在这之前，宁玉的好名声主要是在难民中广播，如今这名声也落入寻常百姓之中，被更多人知晓。 …… …… 回程不急，车驾慢行，到下午的时候才走到宜城。 刚到宜城城门口，城门口靠墙缩站着东张西望的女孩突然跑过来拦在了车马前面。女孩五六岁的模样，大眼睛嘴巴，生的倒是标志，眨巴着大眼睛的模样挺可爱。 然而可爱并不代表无害，比如他们那位王姬。 士兵们瞬间按住了佩剑。 女孩吓得哆哆嗦嗦，却还是忍住害怕，怯生生地问道：“有没有一位叫安和王姬的姐姐？” “你们是哪家的孩子？找王姬干什么？”士兵道。 “我……我找安和王姬姐姐救，救命……”女孩哭道，“求安和王姬姐姐救救我阿爹阿娘……” 孩子挡住车马哭喊，路人好奇纷纷围过来观看。因为在城门口，难民也不少，也纷纷涌过来看。 吃得饱肚子穿的暖衣服，百姓们纷纷有了闲心看热闹，尤其还是与安和王姬有关的呢。。 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年轻人抬着手按在脸上，袖子挡住了自己下半边脸，他拧着眉看着哭喊的女孩，问旁边戴着斗笠的男人，“这就是你告诉女孩的办法？” 第77章 我是宁安和 男人点头，浅色嘴唇挑起，“是啊。” “你这是什么办法，能行不？”年轻人不满地道：“怎么也不考虑考虑王姬的感受，王姬才十三岁，也不知道管不管得了……” “你且看着便知。”男人勾唇道。 说完转身逆着人群而去，年轻人忙转身跟上，手放下去，操起胳膊，“要我说啊，直接提刀g死那狗东西不就行了？做什么这么麻烦？” “凡事都有法度，你那做派与草莽何异。”男人隐藏在斗笠下的双目渐渐变得幽深：“再说，王姬和姑娘，也总得经历些事儿才行，不然清故居怎么交到她们手里？” 听到这里，年轻人沉默了下，双目略显黯淡，“先生，真的死了么？” 男人道：“尸体你不都见到了么。” 年轻人仰天道：“可是先生那般人物，怎能死的这般轻易呢……” 两人说着话走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城门口的女孩还在哭泣诉说。 士兵们按着佩剑并没有放松，谨慎地注意着周围人群，前面士兵喊话：“有冤找官府，有病找大夫，王姬能帮你什么，赶紧回家罢。” “不……不……”女孩哭着喊，怯懦也倔强，“叔叔说……只有，只有安和王姬姐姐才能，能救我阿爹阿娘……” “阿姐我下去瞧瞧。” 宁玉说完掀开帘子跳下去，士兵见状忙阻拦，“王姬心，这姑娘出现的蹊跷。” “这么的孩子，能做什么。”宁玉道，推开士兵走到女孩面前，弯腰看着女孩，弯眸笑道：“我是宁安和，你阿爹阿娘怎么了？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女孩哭着抬头，却撞进一双明亮如星月的眼眸，她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有着治愈人心的笑容。 女孩哭声顿住，呆呆地看着宁玉。 宁玉很有耐心地又问一遍：“我是宁安和，你阿爹阿娘怎么了？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女孩回神，哭哭啼啼地说：“我阿爹……我阿爹病了……被坏叔叔打……打病了，阿娘也被……也被坏叔叔带走了……呜呜……” 强抢民女啊。 宁玉蹙眉，“你家在哪儿？带我去瞧瞧你阿爹。” “安和王姬姐姐要救我阿爹对不对……”女孩仍哭着，眼里却露出惊喜的笑意，“我家在杏花巷巷口第三家！” 宁玉笑着点头，掏出帕子擦去女孩脸上的眼泪鼻涕。 沐左：“王姬要管这个么？这种事移交官府就好了……” “本宫先去看看。”宁玉道，抱起丫头转身往马车去，走到车辕边，回眸看向沐左道：“去找个大夫。” 既然王姬已经决定，他自当遵从。沐左俯身答是。 许念韵掀开帘子，从宁玉手中接过女孩抱进车内，宁玉扶着车杦跳上去，吩咐出发，“去杏花巷。” 一行人离开，城门口响起此起彼伏的嚷嚷谈论声，因为有人引导舆论，再加上宁玉的确多行善举，风评很好，所有人谈论的都是安和王姬如何心善如何行善。 有不明所以的货商听到问起，当地人纷纷细数安和王姬善举义行，货商恍然，又将安和王姬的美名传到更远的地方。 马车易颠簸，女孩被许念韵扶抱着两人坐在一起，宁玉坐在另一边，靠着车壁。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宁玉和女孩说起了话。 “我叫冯阿莲。”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回道，声音软儒奶甜。 宁玉被萌了一脸。 这娃比三四可爱多了！ 想养！ “阿莲阿娘是什么时候被人带走的？”宁玉问。 “前天下午。”冯阿莲答，眼里又氤氲起水汽，“阿爹拽阿娘，被坏叔叔们打倒了……” 与己无关的事，宁玉没多少伤心，只有怜悯：“那阿莲知道是什么人带走你阿娘的吗？” “我不知道……”冯阿莲道，停了会儿蹙起眉毛又开口：“可是我听阿爹说，是知……知什么的舅子……阿娘救不回来了……” 冯阿莲说到这儿，懊恼地用胖手捶一下脑袋，“我忘了是谁的舅子了……”又眼神一亮，“阿爹知道！等我回去问问阿爹就知道了！” “知府的舅子？”宁玉问道。 冯阿莲目光一亮，“对对，知府的舅子！安和王姬姐姐你真聪明！阿爹就是这么说的！” 宁玉：“……” …… …… “王姬，杏花巷到了。”车马缓缓停下，沐左的声音隔着车窗传来。 “好。” 宁玉答一声，从车上跳下来，转身接了冯阿莲下来，又扶许念韵下来。 一路上，通过女孩的话，宁玉也将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大概就是一出狗仗人势巧取豪夺的戏码，至于这个‘人’是被‘狗’借了势还是借了势给‘狗’，那她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可以查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安和王姬姐姐，我家在前面！”冯阿莲撒开宁玉的手朝前奔跑去，一边跑，一边扭头招呼宁玉许念韵，“两位姐姐快点哦。” “阿姐走吧。”宁玉拉着许念韵大步向前，许念韵步子有点跟不上，“玉儿你慢点。” 以前宁玉个子矮些，她倒勉强能跟上她的步子，现在她个子疯长，已经和她差不多高了，她就有点吃力了。 “唔……”宁玉放慢步子，看向许念韵笑起来，“是我太急了，阿姐没事吧。” “没事。”许念韵笑着摇头。 “阿爹阿爹！阿莲回来了，阿莲找了人来救阿爹，阿娘也能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就要团聚了！阿莲是不是很能干啊阿爹，阿爹阿爹你在哪儿？”冯阿莲推开家门，一边嚷一边跑。 “阿爹阿爹……” 在冯阿莲推开里屋门的时候，宁玉和许念韵也跨进了大门。 宁玉脚步顿了下，眉头蹙起。 许念韵感觉到宁玉的异样，停下脚步看过去，待她重新迈步，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异样？” 宁玉摇摇头，眼底蕴着悲悯的光。。 许念韵是个聪明的姑娘，见状心中了然。 第78章 阿爹困了 “阿爹你怎么还在睡觉啊，快起来快起来，不要当大懒虫！阿莲找来人救阿娘了，是阿爹阿娘以前说过的安和王姬姐姐哦，姐姐名字好长啊，阿莲差点记不住呢！姐姐她长的好美好美，比阿娘还要好看，就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宁玉许念韵进来的时候，冯阿莲正趴在床边，眨巴着懵懂的大眼睛，看着床上已经只出气不进气的男人，胖乎乎的手轻轻摇晃着男人青灰的大手，声音软糯而明快，说到最后一直不见男人醒来，声音渐渐低下去，眼中又蕴起雾气，委屈巴巴道：“阿爹你别睡了好不好，理理阿莲啊，阿莲害怕……”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二十三四的年龄。 他既有貌美的妻子，又可爱的女儿，本该过的很幸福的，却家破人亡。 这就是大姜的现状啊。 宁玉垂敛眼眸，手指微微捏紧，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她转头朝门口的沐左吩咐道：“再吩咐人去请大夫，多找几个，快点。” 沐左犹豫了下，转身吩咐士兵，士兵也隔门瞧见了男人的情况，犹豫着声道：“领卫，这男人没救了吧？” “王姬的命令，先去请大夫吧，也不费什么事。”沐左道。 士兵答“是”转身，沐左又冲旁边的士兵道：“你们也去。” 士兵们犹豫：“可是王姬在这儿……” 沐左：“无妨，现在已经在宜城了，席力冯远他们守着外圈，他们大批量的人肯定进不来，没事的。” 人多了进不来，人少了杀不了。 士兵一想也是，转身去了。 士兵们离开不久，便有大夫来了，是宁玉在城门口吩咐士兵找来的大夫。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随着声音响起，士兵纷纷往一边避让，年老的大夫佝偻着身子挎着药箱，往里面走去，两个学徒跟在身后。 老大夫一进来，看见男人面相，便皱了眉，道一声“准备后事吧”，转身就准备离开。 宁玉挡住他，递出一把金豆子子，“先看看再说，死活都不管你的事，你尽力就好。” 老大夫：“……” 这情况……有钱也看不了啊。 老大夫一脸严肃地接过金豆子，“医者父母心，理应看看。” 说完又往床边走去。 士兵们：“……” 去你娘的医者父母心！ 分明是我们王姬人傻钱多！ 老大夫坐在床边把脉，把完脉叹口气，看向宁玉，“姑娘啊，这个人本就受了严重的伤，外伤内损，又忧思郁结于肺腑，大悲大惧七情不节，内外皆受侵扰，肝肾脾肺尽伤，早两天或许还有救，拖到今天，药石无医，怕是得华佗在世也不行啊。” 她尽力了。 宁玉垂眸：“有劳老先生了。” 冯阿莲歪头看着老大夫，一脸好奇懵懂，白胡子老爷爷在说什么呀？听不懂唉。 又扭头看男人，阿爹会读书，肯定能听的懂！前些时候，阿爹还说等她过了五岁生辰教她写字呢，她认了字就能听懂白胡子老爷爷的话了吧。 冯阿莲想，不由得弯着眼睛笑起来。 老大夫静了片刻，道：“不过我倒是有法子让他稍微清醒一会儿。” “劳烦老先生了。”宁玉道。 老大夫点点头，再叹一口气，打开医药箱，取出包裹银针的布包展开，摸起几根针朝男人身上几个穴位扎去。 这时其他大夫也赶来了，走进屋里的时候气喘吁吁披头散发，活像被人打了一样。 见到男人的时候，都叹气道：“这人怕是救不了了。” 正打算走，见老大夫在施针，不由停下步子看起来，一人奇道，“这不是崔老先生么，崔老先生治得活？” “不行吧，瞧瞧那人面色。”旁边人摇头道，又指着男人道：“看他施针的穴位，大概只是为叫醒他吧。” “啊嗯……”极度的痛苦下，男人面容扭曲，清俊的五官拧做一团，眼睛却也缓缓睁开。 “阿爹阿爹你醒了！”冯阿莲高兴地喊，注意到男人痛苦扭曲的面容，又慌忙道：“阿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疼？” “阿莲……”男人苍白的唇缓缓咧开，压抑痛苦努力朝女儿微笑，“阿爹，不疼……” 男人绕过老大夫，看向冯阿莲身后的白衣女子，眼神渐渐聚焦，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来，“王姬……” 男人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什么力气。 “劝你别动。”老大夫声音凉凉传来。 与此同时，宁玉也俯身按住男人，“你别动，有什么话直说，只要本宫能做到，本宫能做的绝不含糊，你时间不多。” “王姬果然菩萨心肠神仙之姿啊。”男人顺从着躺下，目光渐渐清明，声音也冷强几分，“草民冯远山，状告知府徐执礼三姨娘的哥哥马有才，视法律为无物，欺男霸女，横行无道，于四月廿七日，先强夺草民之妻冯刘氏，后打杀草民冯远山……” 在老大夫施针的时候，许念韵已经让人去马车上取了纸笔过来，冯远山开口申诉，她也动笔写诉状。 玉儿要做的事，她自然要帮她。玉儿一时没想到的，她自然要帮她想到。 “……此恶贼仗势行凶，草民生机已绝，其母亦去，幼女何依，草民冯远山泣血叩天，望乞明台详豁，感激上诉。“ 冯远山话落，许念韵笔停。 宁玉看向许念韵，许念韵点头，宁玉复看向冯远山，“放心，本宫会彻查此事，还尔等一份安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有劳王姬了。”冯远山一口气吐出，身体也急剧虚弱下去，有气无力道：“王姬救出兰娘后，一定……一定要让她好好抚养我们的阿莲，我会在天上看着她们、保佑她们的……” 男人的目光已经失去焦距，脚也开始乱踢，青灰的大手却费力抬起乱摸，喊阿莲阿莲。 “阿莲在这儿。”冯阿莲道，胖乎乎的手握住男人的手，脸凑过去在男人掌心轻蹭，大眼睛眨巴眨巴，一派懵懂。。 感受到掌心温热的触感，男人青灰的脸上露出一点点笑意，“阿莲，以后要听你阿娘的话……” 第79章 万万不可 “嗯，阿莲会听阿娘的话！”冯阿莲道，脸又在男人掌心蹭一下，笑容甜甜，声音软糯：“阿莲也会听阿爹的话，阿莲会乖乖的，阿爹还说等我过了五岁生辰教我写字呢！后天就是阿莲的生辰喽，到时候阿娘也该回来了呢，阿莲要吃豆沙包，要吃桂花糕……” 男人手摸摸女儿的脸，往上抚到凌乱的鬏鬏，轻轻在女儿头顶拍了拍，他眼睛失焦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却仍努力朝冯阿莲的方向看着，“阿莲，阿爹困了，想睡觉……”不能陪你过生辰了…… 可是……他好不甘心啊！他还没有为兰娘种出兰花，还没有，看到他的阿莲长大…… 冯远山手掉下去，垂落在床边，眼角一行眼泪滑下，没入鬓角消失。 “哦，那阿爹好好睡觉，阿莲不吵阿爹了。”冯阿莲声道，从床边滑下来，趴在床边将被子往上掖掖，直到盖到了冯远山下巴，才满意一笑拍拍手，转身看向宁玉等人，手举在唇边“嘘”一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指指外面声道：“姐姐叔叔爷爷，阿爹要睡觉了，我们去外面好不好。” 冯阿莲一派天真的模样，让众人险些落泪，见惯了生死的士兵大夫也忍不住眼眶红红。 “好，我们出去说。”宁玉微笑着牵了冯阿莲往出走。 刚出院子就听见一阵叫骂声，是女人的声音，嗓门很大中气十足，“你们这群杀千刀的畜牲！人都抢去了还跑来干什么？！嗯？非得把人逼死不行？！” 中间还夹杂着士兵的劝喝声，却很快被女人连珠炮似的声音铺盖住。 宁玉几人一脸懵逼，正要问外面士兵，冯阿莲手从她手里滑出去，身子也朝外跑去，“是付家婶子，她肯定是来给我和阿爹送饭了。” “婶子婶子！”冯阿莲一边跑一边喊，宁玉几人跟着出去。 门口一个中年妇女正指着士兵鼻子大骂，如泼妇骂街。由于对方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士兵们也不好意思动粗，但也不会放她进去，只能尽力将她格挡在外面。 听到冯阿莲的声音，付婶子看过来，女孩看起来没什么事，开开心心朝她跑来，甜甜的声音喊着婶子婶子，付婶子叹口气眼眶红起来，可怜的阿莲啊，还不知道她家现在什么情况。 冯兄弟又成了那么个样子。 阿莲还这么，可该怎么办啊，可怜她家里也有三个孩子等着吃饭，掌柜的也不同意她养着阿莲。 “阿莲你今天跑哪儿疯去了？”付婶子蹲下来，接住一阵风似跑过来的冯阿莲，收敛情绪笑起来：“一下午都没见你人。” “我去找安和王姬姐姐了！有位叔叔说安和王姬姐姐能救我阿爹阿娘。”冯阿莲道：“刚刚安和王姬姐姐找了好多大夫帮阿爹看病了，阿爹还醒了呢，还和安和王姬姐姐说话了！不过后来又睡着了……” 说到最后一句，冯阿莲声音低下去，很快又笑起来，声音欢喜雀跃，“等阿爹明天醒过来就能看到阿娘了！后天就是阿莲的生辰了，婶婶也要来哦，我让阿娘做好吃的！还要邀请安和王姬姐姐和安和王姬姐姐阿姐！做一桌好吃的，一定要有豆沙包，桂花糕！” 冯阿莲声音表情都欢喜的不得了，付婶子眼圈又红了，她压抑住发梗的声音，道：“你真请来了安和王姬？大夫说你阿爹还有救？” “嗯嗯，婶婶不信可以问安和王姬姐姐！”冯阿莲道，说着转身，宁玉就在门口站着，看冯阿莲看来，朝她弯眸一笑，冯阿莲也朝她一笑。 付婶子一看见宁玉，乍惊还喜！ 白衣白裙，美貌无双，果然是安和王姬，果然是安和王姬啊。 付婶子忙跪地叩拜，“草民付刘氏叩见王姬，叩见王姬。” 宁玉走过来，抬手虚扶一把，道：“你不必客气。” “冯兄弟果然还有救么？”付婶子站起来，拘谨地弯着腰，表情欣喜激动。 宁玉没说话，弯腰朝阿莲笑道：“阿莲，你阿娘没救出前，阿莲先跟着姐姐好不好？” 冯阿莲犹豫，“可是我还要照顾我阿爹啊，晚上阿娘不在，要是阿爹醒来再看不到我，肯定特别害怕。”虽然她也很喜欢安和王姬姐姐。 宁玉微笑道：“姐姐会派人照顾你阿爹的，阿莲放心好了。” 付婶子见状，心便“咯噔”一下，若冯远山真出了什么事，冯阿莲跟着宁玉在兰妹子救出来前，至少是吃喝不愁的，便道：“阿莲你就听王姬话吧，你阿爹婶子会帮忙照看的。” 冯阿莲见付家婶子也让她去安和王姬姐姐那儿，皱着眉毛想了会儿，才笑着答应道：“那好吧，阿莲谢谢婶婶啦！” 付婶子笑着摸摸冯阿莲的头。 宁玉对许念韵说：“阿姐你先带阿莲去车上。” 许念韵点下头，便笑着牵了冯阿莲的手，“阿莲走啦，姐姐先带你上车。” 看着冯阿莲走远，付婶子才急忙开口：“王姬，是不是冯兄弟他……” 宁玉微点下头，付婶子眼泪刷啦一下就流出来了，“可怜冯兄弟还这么年轻……阿莲才五岁……” “你放心，本宫会救出兰娘的，也会严惩马有才的，冯远山的葬礼，就劳你费心了。”宁玉说着抓出几颗金豆子递给付婶子，付婶子不肯接，“王姬这，这万万不可……” “拿着吧。”宁玉淡淡笑道，“这钱不是给你的，只是让你帮忙置办冯远山的棺材，操办他的葬礼。” “这……”付婶子还是拘谨忐忑，一个劲儿地推，“冯兄弟这事儿，我们本来就没帮上什么忙，这丧事就……” “你不用推脱。”宁玉道，“于本宫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本宫知道，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宁玉抬起付婶子的手，将金豆子塞进她手里，“本宫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开始着手去办他的葬礼吧，钱不够，或缺什么东西，尽管来知府后衙找我就是。” 第80章 不必多礼 宁玉说完转身，士兵呼呼啦啦跟去，门前很快便只剩付婶子一个人。 见挎着刀剑的人离开，趴在墙角门口的人纷纷涌出来，七嘴八舌地问付婶子发生了什么事。 付婶子嗓门大，之前在门口骂的时候，巷子里好多人家都听见了，准备出来看热闹，见冯家门口站了一堆人，还带着刀剑，吓得赶紧缩回去。 前天晚上，宜城出了名的混账马有才来了杏花巷，去了冯远山家，抢了他家那个俏媳妇，还打了冯远山一顿。 那场面，嚯！吓死个人哦。 有人问付婶子，“刚刚这儿干啥了？远山媳妇不是都被抢去了，怎么还来这么多人，难不成连他家那个小女儿都不放过？” 付婶子朝那人“呸”一声，骂道：“你想屁吃呢是不！”骂完又安静下来，半晌轻叹一声：“冯兄弟去了。” “去哪儿了？” 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纷纷问道，待反应过来，都沉默下来。 沉默许久，人群里响起一道声音：“也怪远山媳妇长的一幅勾人样，连累了远山啊。” 付婶子听到这话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呸一口，瞪着指着马家方向跳骂道：“管不住自己那玩意儿，一剪刀剪了算了！说什么怪别人好看？呵呸，杂碎！”又瞪向那人，“你能说这话，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扭身回去，让儿子去找他爹回来商量事情。 …… …… 上车前，宁玉朝沐左吩咐道：“沐领卫，你派几个人去监视住马有才，有机会的话，去他家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 虽然没有证据她也可以杀人，但到底法度不容，恐不能服众。 沐左应是。 “悄悄的，不要惊动任何人，尤其是知府大衙的人。”宁玉道。 知府大人的小舅子，自然该瞒着府衙的人，任何人都有通风报信的可能，捉奸捉双，捉贼捉脏，他明白。 沐左应一声。 宁玉上车，沐左转身吩咐士兵。 士兵们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岁，一听是王姬要惩奸除恶，自是没有二话，立刻应允。 入城后，沐左便派人去知府后衙知会了一声，说王姬马上回来。 宁泽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宁玉了，又是思念又是担心，一听到听她回来了，立马就出来了，赵平跟着出来。这两位都出来了，知府也不好意思不出来。 几人在门口站了大半个时辰，才看见车马晃晃悠悠驶来。 车马在门口停下，沐左士兵下马朝宁泽赵平行礼：“太子殿下，将军。” 宁泽温雅一笑：“不必多礼。” 说完便下台阶朝马车走去，宁玉也掀开帘子，见到宁泽弯唇笑起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哥哥。” “姣姣。” 宁泽走到车边的时候，宁玉也从车上下来，宁泽正要说话，宁玉转身，接了个小粉团子下车，一脸惊讶奇怪不可置信：“姣姣这就是你阿姐？怎么这么小？” 宁泽怀疑，是不是他听错了，其实姣姣说的不是阿姐，而是阿桔，只是名字而已，不是称谓。 宁玉：“……” 冯阿莲咬着手指看着宁泽，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 这个大姐姐和安和王姬姐姐长的好像啊。 “姐姐你是安和王姬姐姐的姐姐吗？”冯阿莲眨巴着大眼睛懵懂地问。 宁泽：“……” 宁泽的笑瞬间凝固在脸上。 正巧宁玉扶了许念韵下来，许念韵朝宁泽端庄一礼，含笑道：“太子殿下。” “你是……许姑娘？”宁泽脸上的笑重新流动起来。 许念韵微笑：“是。” 宁泽看向地上矮矮那只眨巴着大眼睛的粉团子，“那这个……” “是我捡的。”宁玉道，“看着可爱，养两天。” 宁泽：“……” “她父母呢？”宁泽问。 “哥哥别问咯。”宁玉一笑不答。 “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安和王姬姐姐的姐姐呢？”冯阿莲抱住宁泽的腿晃两下，头仰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宁泽。 宁泽：“……” 宁泽温雅的笑容再次保持不住。 有完没完！ 哪里捡的破孩子，还回去！ 宁玉忍不住乐，还是哥哥长的太美了，第一眼见，傻傻分不清男女。 宁玉扶着车辕哈哈大笑着，一边笑一边道：“小阿莲，他不是姐姐，他是哥哥哦。” “啊？”冯阿莲满眼困惑，却还是乖巧地喊一声：“安和王姬姐姐哥哥。” “咳。”赵平没忍住笑了，忙“咳”一声掩饰过去。 宁泽嘴角抖了抖，却还是笑着还是点下头。 算了，反正姣姣说过过上两天送回去，没事，忍忍，一个小孩子而已。 宁玉经过知府身旁的时候，知府笑呵呵地一礼，如询问几时吃的饭一般，随意地开口道：“王姬去哪儿，才回来啊。” 很正常很稀松平常的一句问候话而已，也没指望宁玉回答。 宁玉却停下步子。 “怎么？”宁玉横着他，似笑非笑地道：“本宫的事大人也要管管？” 知府笑容僵住，他跪地，冷汗淋漓地开口：“臣……臣不敢，臣就，就是随口问问，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管。” 宁玉似笑非笑：“不然你还想管什么？” 知府：“……” 宁泽忧心道：“姣姣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宁玉：“……” 宁玉淡淡道：“昨天剿了个匪，又累又不开心。” “你剿匪了？有没有受伤？你亲自剿的，还是吩咐士兵们剿匪的？”宁泽着急地拉起宁玉手，撩起宁玉袖子检查。 “我无事。”宁玉道，放下自己的袖子，看向知府又似笑非笑地开口：“大人可知落阳山在何处么？” “落阳山……”知府思索了片刻，似乎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地方，又似乎并没有听过这么个地方啊，思衬着开口：“臣见识浅陋，只专心于臣治下地方，竟不知此山在何处。” 安和王姬怎么今天和他杠上了？！ 宁玉歪头，软软甜甜一笑，道：“在大人治下哦，与宜城府衙不过一日的行程而已，本宫剿的匪就是落阳山上的呢。”。 宁玉说完，别有深意地看知府一眼，飘然而去。 第81章 王姬要审案 知府：“！！！” 知府心底升腾起一丝丝不太美妙的感觉。 绿幻彩等人只是宫女，收到的消息迟，等她们赶来的时候，宁玉已经进了大门。 “王姬！”“玉姐姐！”幻彩小三小四如撒欢的小狗般，朝宁玉奔来，绿小跑几步追上他们，俯身行礼：“王姬。” 宁玉摸摸小三小四头顶，朝绿微点下头，俯身看小三小四，笑道：“我给你们带了个玩伴哦。” 又朝后面的冯阿莲招招手，“小阿莲过来。” 冯阿莲跑过来，眨巴着大眼睛看几个女孩儿，“几位姐姐好……” “你好。”小三小四回道，幻彩俯身摸摸冯阿莲的头，清秀的眉眼弯起来：“好可爱的小丫头啊，王姬您从哪儿拐的？” 宁玉：“……” 绿朝许念韵俯身一礼道：“许姑娘。” 听到绿声音，幻彩几人终于看过来，忙朝许念韵行礼：“许姑娘。” 许念韵朝几人笑点了下头，端庄大气。 宁玉是主子，她自然也是主子，不需要自降身份。 “玉姐姐的阿爹呢？”小四朝后面瞧。 宁玉：“还没找到。” “对了知府大人。”宁玉突然转头看向知府，知府顿时心惊肉跳，差点跪下，“王姬有何事吩咐臣？” “帮阿姐准备的房间要和本宫临着，方便一点。”宁玉道。 “是。”知府答一声，赶紧溜。 宁泽也忙的很，到半路就接到消息说吴大人找，吩咐赵平将两人送到地方，又朝许念韵客气一声，跟着随从离开。 “安和王姬……”赵平玩味地吐出这四个字，抱着剑，懒散地笑道：“请吧。” 宁玉：“……好。” 总感觉这货在憋什么坏，好害怕。 “这位便是赵将军了吧。”许念韵笑问道。 赵平点下头，有些意外，挑眉看向宁玉：“你还提过我啊，难得，我猜……没有好话吧。” 宁玉：“呵！你当谁是你啊！” “哦，那王姬是说了臣的好话？更难得啊。”赵平扬起笑容，如夏日骄阳般肆意张扬。 宁玉：“……” 禽兽果然是禽兽！ 笑的好看也是禽兽。 衣冠禽兽。 “能让玉儿敬仰佩服的人不多，将军是一个。”许念韵道。 “阿姐！谁敬仰佩服他了！”宁玉扯着许念韵袖子喊道，一脸不乐意。 赵平：“哟，王姬还敬佩臣呢，真是荣幸。” 宁玉：“敬佩个屁，我没有！” “王姬注意用语，这话……要是传到了您的教习嬷嬷耳中，不知道挨训的是谁呢。”赵平道。 宁玉：“……” 许念韵看着二人骂仗，但笑不语。 倒是宫女们有些紧张。 又不敢说话。 几个人说说闹闹到了宁玉住所，赵平赖着喝了杯热茶之后，才慢吞吞起身告辞，出门见沐左站在门口，便道：“待会儿记得去报备。” 宁玉听见声音忙跟出来：“对了赵将军，沐领卫和一卫士兵，本宫还得再用两天，让他们晚点回去报备行不行。” 赵平挑眉：“用两天？” “是，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完。”宁玉道，“你会同意的吧。” 宁玉眨巴着一双泛着流光的眸子，一脸的希翼，任谁都不忍拒绝，赵平也没能拒绝，“好。” 宁玉灿然一笑：“谢谢赵将军。” 赵平：“……王姬客气了。” “赵将军慢走，本宫腿疼，不送了。”宁玉说完转身回去。 赵平：“……” 这个没良心的小乞丐。 赵平唇角勾了勾，转身大步离开。 “幻彩这两天你就照顾照顾小阿莲吧，等本宫救出了她阿娘，就把她还回去。”宁玉坐下来，喝口茶。 嗯，还是宫里带的茶叶好喝啊。 “是王姬！”幻彩欢欢喜喜地答了，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她喜欢的紧！ “走喽小阿莲，姐姐带你出去玩，小三小四也来啊~”幻彩牵着冯阿莲小步往出跑，扭头招呼一声小三小四。 “好！”小四脆声应道，小三犹豫着看了宁玉一眼，才转身跟上去。 “接了这桩事，玉儿打算怎么办？”许念韵放下茶杯，看着宁玉问道。 “查。”宁玉道，思索了会儿朝许念韵道：“阿姐，我想明天当堂审理此案。” “有知府在……”许念韵说着恍然，一笑道：“他与被告有亲，理应避嫌。” “是了。”宁玉道，“这诉状，由谁递？” “小阿莲吧，冯远山已死，其妻又在马家，这诉状，自当由冯远山亲属代递，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有什么亲属过来，要么是没有亲属，要么就是关系不睦。” 宁玉点点头，“那明天阿姐带小阿莲敲登闻鼓吧。” “好。”许念韵含笑应了。 …… …… 入夜，沐左被赵平召去。 “将军有何吩咐？”沐左看向桌边，正滴溜滴溜吸着面条的少年人。 扑朔迷离的烛光，给少年张扬桀骜的眉眼渡上一层暖光，倒显露出几分诗意的温柔。 他知道，眼前这少年并不诗意温柔，他是一员杀将，战场的王，禁卫军统领的职位，权柄虽高，却不是他想要的。 他也知道，他为什么做了这禁卫军统领，只是因为佞臣弄权，因为君王昏聩。 两年前，越发年轻的少年在边疆战场中崭露头角，大放光辉，赵家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本来赵铎身为太傅，就已经树大招风，有人进馋言搬弄是非，欲让颐王赐死赵平，所幸颐王虽昏聩，却也善良，犹豫再三便想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那就是将年轻的先锋将军召回来拜为禁卫军首领。 这下好了，既是嘉奖升官，也留在了自己眼前，多好啊。 赵平一口面条咽下，才抬头看向沐左，“坐吧，不必拘礼。” 还不等沐左坐下，又开口道：“她留你们到底做什么？” “今天下午进城时，有个小丫头挡住了路……” 赵平：“就下午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她已经养下了那女娃，这与留下你们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沐左道：“她求王姬救她父母。”。 赵平又呲溜呲溜吃两口面，面吸的很响，沐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第82章 她在难过 赵平又呲溜呲溜吃两口面，面吸的很响，沐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赵平抬下手示意他继续说。 “她叫冯阿莲，母亲前天晚上被知府的三姨娘的哥哥马有才抢去了，还打伤了她的父亲冯远山，等我们去的时候，冯远山已经只有出的气了。” “王姬不忍，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说没救了，只施针让他清醒了片刻，他求王姬作主。” 赵平笑了下，嚼着面，声音有点含糊：“她应了？” “是。”沐左道，“王姬心善。” “不愧是她，不像个王姬，倒像个侠士。”赵平道，“所以她留你们是去监视马有才？” 沐左：“将军明智。” “怪不得她今天一直为难那知府，原来是因为这个啊，还搬出落阳山土匪，扰乱视听啊。”赵平笑道。 “扰乱视听？”沐左有些不解。 “你们今天信到的早，却回来的这么晚，若他有心，肯定会打听打听，在宜城，怎么着也是他说了算。”赵平道，“小丫头先不给他好脸色，又搬出落阳山土匪，肯定会转移掉他的注意。” “在他治下的地方，出了匪患，还得大姜嫡王姬去剿匪，幸亏小丫头没事，要出点什么事，哪怕受一点点小伤，也足以掉他的乌纱帽了。他此刻肯定想着该怎么补救，根本就无暇他顾，更遑论去救这个马有才了。” 赵平笑：“真是个聪明的小姑娘呢。” 沐左：“……” 感觉自己智商好低。 “如果我猜的不错，估摸着她明天该上堂了。”赵平又笑了下，眼底闪着浓浓的兴味，“不行，本将军明天得去瞧瞧。” 沐左有些震惊：“将军，就算知府不能审理此案，那也有太子在此，她一介女儿，怎么能坐堂审案，这简直是……” “怎么不能？”赵平截断他，道：“你没读过书？大姜数年前还有女君临朝女相参政女将行军呢。” 沐左：“……” 扎心。 …… …… 夜里，沐左睡的正熟，就被士兵叫醒。 沐左眼睛睁开，目光瞬间清明，他急忙穿衣服，看向士兵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领卫别忙。”士兵按住沐左道：“是杨凌王胜那边传来消息，马家奴仆半夜里去乱葬岗抛尸了。” 沐左皱眉：“抛尸？” “是，听他们的口气，这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手熟的很。”士兵道。 沐左：“可有问出些什么？” 士兵罕见地沉默了下，道：“今晚这个是冯远山的妻子，杜兰娘。” 当时在冯远山家，他就在门口，该听到看到的，他都听到看到了。 这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畜牲，就千刀万剐，活什么人。 沐左也沉默了，片刻道：“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再让他们审审。” “是。”士兵犹豫着，“不告诉王姬吗？”毕竟这是王姬吩咐的事。 沐左看一眼更漏，已经是后半夜了，“算了，人都已经死了，告不告诉王姬都一样，改变不了什么，明天早上再说吧。” 士兵想想也是，应声是转身出去。 沐左叹口气，再看眼更漏，和衣躺下。 …… …… 翌日，天才蒙蒙亮，官衙门口登闻鼓就开始响起，咚咚咚响个不停。 四处邻绅都被吵醒，就连太子也醒了，府衙大门也还没开。 “怎么了，哪里敲鼓？”宁泽问亲卫，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睡意。 亲卫回道：“大概是府衙前有百姓敲登闻鼓鸣冤吧。” 宁泽俊秀的眉皱起：“都敲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停，府衙还没开门么？去找徐执礼。” “是，殿下。”亲卫应一声，麻溜地下去吩咐。 赵平听到鼓声，一骨碌跃起，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出门，到大厅士兵们吃饭的地方抓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走，“你们今天好好守着太子，本将军有点事。” “将军竟起的这么早……” “连饭都来不及吃……” “可见是真的有事。” 士兵们点点头，觉得极是。 太子亲卫派去的人找到徐执礼时，他正在三姨娘房里吃早饭。 三姨娘年龄不大，长的不能算太出众，却也算标志，而且她身段玲珑，体态风骚，又会讨男人欢心，很得徐执礼的喜欢。 “知府大人，太子殿下说，外面的登闻鼓已经响了好一会儿了，您该去升堂了。” 徐执礼一听，手里筷子差点掉地上，昨天才得罪了王姬，今天又惹了太子不高兴，忙道：“就去就去。” 徐执礼忙戴了官帽往出走，一边走一边解释道：“在下早上听到就赶紧收拾了准备去升堂了，这肚子却疼起来，三夫人关心在下，便使着性子非要我喝口热汤再去。” 说着拉过那人的手，将一包银子塞进那人袖中，“还望您能帮在下说句公道话，可别让殿下以为在下是个不作为的昏官。” 那人手底下摸摸荷包，笑道：“知府大人放心，我知道知府大人的难处。” “多谢先生了，您真是个好人。”徐执礼鞠躬一礼，送走小亲卫，急忙往衙门赶。 别让他知道是哪个怂货坏他的事儿！ …… …… 宁玉吃完饭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往前衙走去，沐左并几个士兵跟在后面。 沐左思踱片刻，上前一步，与宁玉并肩而行。 “沐领卫有事吗？”宁玉看他一眼。 “是，有点事。”沐左道，“昨晚后半夜杨凌王胜传来消息，马家夜里有奴仆外出。” “做了什么？有什么发现吗？”宁玉抱着胳膊大步走。 沐左道：“去乱葬岗抛尸了。” 宁玉步子一顿，心里有点不太好的预感浮现出来，她看着沐左，缓慢地问：“是谁？” “杜兰娘。”沐左道。 宁玉原地静静站了片刻，才抬脚继续走。 宁玉低着头，沐左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在难过。 沐左道：“我让他们继续审，等到传召的时候，估计就吐的差不多了。” “行。”宁玉点下头，继续走路。。 几人很快就走到了前衙门口，从旁边的小门就可以进去。只是徐执礼都没来呢，她不好进去。 第83章 本宫亲审 远远的，就瞧见一袭笔挺的黑色身影慢慢悠悠走来。 “他怎么来了？”宁玉嘀咕道。 沐左瞥了眼走来的人影，站在一旁没吭声，有士兵嘻嘻哈哈笑道：“大概将军是听到登闻鼓响了这么久，来看看谁吵醒他的美梦吧。” 赵平起床气大，士兵们都深有体会。 赵平看着走的不紧不慢，但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 士兵嘻嘻哈哈地喊：“将军。” “嗯。”赵平点下头，跟宁玉打招呼道：“王姬也来看热闹啊。” 宁玉朝赵平甜甜一笑，并未回答，赵平也不再问，也不需要问，他昨晚就知道了呢。 赵平笑着问士兵：“王姬吩咐你们的事办的怎么样。” 士兵们打哈哈：“马马虎虎。” 这时徐执礼也过来了，宁玉老远就朝他招手，软甜的嗓音喊着知府大人快点。徐执礼额角突突突直跳，这个祖宗怎么又来了！感觉不太妙。 徐执礼心里虽然不高兴，却还是笑出一脸的褶皱跑着迎上来，走近才发现不止宁玉，赵平也在。徐执礼脸上的堆起的褶皱有点顿时扭曲的有点变形，他努力维持住僵掉的笑容，朝两人问安道：“安和王姬好，赵将军好。” “知府大人也好。”宁玉道。 “安和王姬今日起的甚早啊。”徐执礼尴尬地打哈哈。 宁玉盈盈一笑，道：“本宫一向起的早，只是知府大人起的晚不知道而已。” 徐执礼：“……” “臣……”徐执礼想解释，被宁玉打断，“知府大人有事忙，本宫知道，大人不必解释。” 徐执礼：“……” 徐执礼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臣要去升堂了，王姬与将军忙。” “不忙。” “不忙。” 宁玉与赵平异口同声，都看着徐执礼，一副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的表情。听到彼此的声音，扭头看向对方，看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只是表情稍微收敛一些。 徐执礼：“……” 感觉有点不太妙。 徐执礼这想法刚落下，就又听见两人异口同声道—— “本宫想瞧瞧知府大人审案。” “本将军瞧瞧知府大人审案。” 徐执礼：“……” 士兵：“……” 宁玉：“……” 赵平看向宁玉，笑起来，眉眼渐渐张扬肆意，唇角上扬，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看来臣与王姬心有灵犀啊。” 宁玉哼：“谁和你心有灵犀。”又看向徐执礼，弯唇一笑，“知府大人请升堂。” 宁玉一笑就会露出两个梨涡，看起来又乖又甜，可徐执礼眼皮子直跳，心里也咯噔咯噔。 “王姬千金之体……”徐执礼勉强而尴尬地笑，圆圆胖胖的幕僚噔噔跑来，喘着粗气向宁玉赵平行礼，脸上挂着和蔼的笑，看起来慈眉善目：“安和王姬，赵将军。” 看到幕僚，徐执礼大松一口气。 “大人还要去升堂，若王姬将军不嫌弃，不如就由在下带两位到处转转，看看咱宜城的歌舞，尝尝咱宜城的美食……” 宁玉：“不需要，早就转遍吃遍了。” 赵平：“你谁？长得这么丑，影响本将军心情。” 幕僚：“……” 徐执礼：“……” 幕僚的笑僵在脸上。 徐执礼松下去的气又提起来。 最后三人还是一起进了知府大衙。 这二位都进来了，徐执礼没办法，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二位坐在一边旁听。 宁安和赵清安，一位是嫡王姬，一位是随行的将军，这些官员都是见过的，此刻见他们进了前衙，鼻观眼眼观心，一个屁也没放，问了声好之后，便当大衙里没这两人，该干嘛干嘛。 只有昨日被王姬针对，今日又惹了太子不快的知府大人心里咯噔噔的，总感觉要发生什么。 在拍了惊堂木，见到堂下来人是许念韵时，心底的不安更浓了，他偷瞟了眼宁玉，很快又看向许念韵：“许姑娘这是……” 许念韵浅浅一笑：“告状。” “告什么状？”徐执礼脱口而出。 许念韵含笑不语，将诉状取出，文书忙接了递上去。 徐执礼带着浓浓的不安打开诉状，一看到马有才的名字时，心底一突。 这马有才是他三姨娘的哥哥，平时仗着他的势，没少做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儿，看在三姨娘的面子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混账东西竟在这节骨眼上给他难看！ 反正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竟然自己往刀尖上撞，那也别怪他无情了。 徐执礼将诉状递给文书，让堂下官员传看，堂下官员看到，表情各异，好几个官员挤眉弄眼，眼里含笑。 这马有才仗着知府的势，平时没少胡作非为，也不把这些辅助官员放在眼里，早就有人看不惯他了，却碍于知府脸面，没敢吭声。这次好了，篓子捅大发了，撞在这节骨眼上，有太子殿下在此，又有王姬将军旁听，知府定不敢徇私。 马有才，完喽！ 徐执礼拍一把惊堂木，正准备喊带被告人，就被一道软甜的声音截住，“哎呀，本宫好像听说……这马有才是知府大人的舅子呢。” 徐执礼干笑：“……他只是臣妾的兄弟，妾通买卖，不能算臣的舅子。” “唔……”宁玉恍然点头，徐执礼以为宁玉不会再挑他刺了，正要松了口气拍惊堂木，却又听见宁玉声音响起：“那也与知府大人有亲啊，大人理应避嫌。” 徐执礼：“……” “王姬说的是……”徐执礼讪讪放下惊堂木，“那此案该谁去审？” “本宫亲审。”宁玉道，站起来朝知府做个“请”的手势，“知府大人请回吧。” “这……”堂下官员也纷纷站起来。 “怎么？”宁玉睥向几位官员，常含笑意的眉眼此时冷然，气势傲然，竟让官员觉得压迫。。 “女子不得……”一个官员顶着压迫开口，才开口就被堂下站着的女子淡淡笑着截断，“女子如何？我大姜并无律法明言，说女子不能参政，只是你们太腐朽，看不起女子罢了。” 第84章 飞扬跋扈宁安和 官员想想也是。 的确，大姜没有任何律法表明女子不得参政，可是……这是自古就有的暗例啊，不成文的规定。 莫不是这安和王姬想效仿三百年前的明承女君？ 这，大逆不道！ 官员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惧意。 若真是如此，这个安和王姬……不简单。 可太子是她亲哥哥啊。 她莫不是也要学明承女君，杀兄杀父，取而代之？ 冯阿莲站在许念韵身旁，拽着她的衣袖，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地看大人们你来我往。 赵平一手撑着剑，一手支着腮，懒洋洋地看热闹。 衙前围满了人。 打听到是马有才又犯事了，先是一怔，随后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马有才，早该死了！” “这次有太子殿下与安和王姬在，肯定能让他伏法！” “对！这个腌臜玩意儿！呸！” 人群中闹哄哄的，一阵阵声音此起彼伏，都是对马有才的唾骂。 偶尔也夹杂着不一样的声音。 “王姬竟然要亲审此案欸！”衣着破烂的年轻人捅捅身旁戴着斗笠的男子，“哎，你说她最后能不能亲审此案。” “马上就出结果了，你瞧着就是，问那么多话做什么。”男人道，一个眼神也未分给年轻人。 年轻人噘嘴，“无趣。” 旁边有人搭腔：“我觉得肯定能，那可是安和王姬呢！” 年轻人：“……” 你们都把王姬当神，谜之信仰，我不和你们说话。 年轻人不说话，朝那人礼貌地笑了笑，继续看向大衙内，被人推推搡搡的，身子却始终保持着平稳。 …… …… “即便知府大人该避嫌，那也有太子殿下在，此案该由移交太子殿下审理。”有官员思衬着开口。 “太子忙着呢。”少年懒散却好听的声音传来，“太子殿下日理万机，这么点事还要劳烦太子殿下，你们想累死太子殿下？” 官员：“……” 官员们纷纷道：“不敢不敢。” “王姬厉害着呢，可别看了咱们安和王姬。”赵平又开口，“再说了，还有本将军看着呢。” 宁玉：“……” “可王姬到底是女子，又年纪轻轻，何时审过案子？”官员道，“要是审出什么错案冤案，那岂不是要滑天下之大稽。” “对啊，为了王姬的名声……” “本将军用人头担保，王姬审理，绝不会出现错案冤案。”赵平道，收敛笑意看向官员，眼中似藏了冷锋，“再说了，不是还有诸位看着吗？” 官员：“……” 宁玉有些意外地看向赵平，没想到他竟会帮她说话。 赵平看宁玉看过来，眼中冷锋消散，蕴出笑意，朝她眨下眼睛。 宁玉：“……” 宁玉看向徐执礼：“知府大人？” 徐执礼见此，只好让开，这样也好，审成怎样也与他无关，只是那蠢货可千万别乱攀扯些什么。 徐执礼让开主位，就有士兵请他回后衙，不要妨碍王姬执行公务。 徐执礼：“……” 徐执礼差点没气的背过气去。 他攥攥拳头，大步往后衙走去，他活这么大，还没有这么丢过人呢。 宁安和，可真不是个东西！ 乡野村姑，飞扬跋扈！ 宁玉坐下，看向堂下的许念韵冯阿莲，道：“所告何人？” 许念韵道：“宜城之东，马家马有才。” 宁玉一拍惊堂木，“带马有才上堂！” “得令！”还不等衙役应声，士兵们已经走到堂下应了声，然后按着佩剑大步往外走。 衙役：“……” 衙役们一脸懵逼地看着士兵们三两步跨出府衙。 不用他们出手吗？ …… …… 早上有马家奴仆听到信儿，赶紧回家告诉马有才，马有才正在吃饭，用指甲剔了剔牙，往地上吐一口，道：“怕什么？我姐夫是知府，在宜城谁能奈我何？” “新上的春光图呢，赶紧给我！”马有才撕下一只鸡腿，边啃边说，声音有点含糊。 奴仆：“忘……忘了。” “滚滚滚，赶紧去给我买！屁大点事儿着急惶惶的，赶着给你老娘上坟？”马有才踹一仆，骂道。 奴仆也不敢反驳，一溜嘴儿的应是，趁着他踢来的力道，赶紧往出跑。 还不等奴仆跑到门口，士兵就冲进来了，奴仆厮忙拦，“你们干什么的，竟敢闯马府！” 到底是普通人，哪里是士兵的对手，一把就被士兵掀翻在地，士兵扼住一个奴仆的喉咙，问道：“马有才在哪儿？” 士兵都是浴过血的，身上有着浓重的杀气，马家奴仆虽然常常跟着马有才为非作歹，那也只是欺负欺负平头百姓而已，对上士兵，不吓得屁滚尿流都算好的了，对于士兵问话，自是有问必答。 “在……在房间吃……吃饭……” “带我们去。”士兵道，踢一仆。 奴仆一被松开，爬起来就要跑，却被士兵剑鞘打的再次趴下，“还想跑？再跑杀了你！” 士兵吓唬他，奴仆真的被吓唬到，哪里还敢想其他，乖乖带路。 见士兵们离开，余下几个奴仆对视几眼，等他们走远，赶紧爬起来往外面跑，去找知府大人，找大姑娘！ 宜城可没人能够在马家撒野！ 奴仆们刚跑出大门，门前大树上就跳下几个人拦住他们，“干什么去？回家待着吧，乱跑打断腿！” 士兵们凶神恶煞地吓唬奴仆一番，奴仆瞧着他们手里与方才打进去的那些匪徒是一伙的。 他们怂，哆嗦着双腿又退回门内。 “马家被包围了么？”奴仆满面忧虑，“公子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吗？” 没人回答他，因为没人知道。 每次马有才出去强占美人，他们都会跟上，趁机还能收敛些钱财什么的，他们每次挑的都是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百姓啊…… …… …… 马有才刚吃完饭，肉夹了一牙缝，他正呲着牙，用指甲剔牙，突然冲进来几个带刀的人，吓得他手一抖，指甲刺进了牙龈，疼得他嗷嗷叫，“你们是谁！我允许你们进来了吗？”。 士兵并不理睬他，上前一把将他抓起来反扭着双手，圧着往出走。 第85章 王姬在上 马有才刚吃完饭，肉丝夹了一牙缝，他正呲着牙，用指甲剔牙，突然冲进来几个带刀的汉子，吓得马有才手一抖，指甲刺进了牙龈，疼得他嗷嗷叫，“你们是谁！我允许你们进来了吗？！” 士兵并不理睬他，上前一把将他抓起来反扭着双手，圧着就往出走。 “喂！你们干什么！”马有才大喊，“知府大人是我姐夫！” 士兵拍一把他后脑勺，“嚷嚷什么！” “你敢打我？！”马有才怒喊，扭了几下挣脱不开，反倒疼得钻心，他也不敢再动了。 “打你怎地？”士兵又拍一把马有才的后脑勺，“像你这种渣滓，浸猪笼都不为过！打打算什么？” 马有才：“！！！” 马有才红着眼睛喊：“我姐夫可是宜城知府，你信不信我让我姐夫杀了你们！” 士兵们哈哈笑了，“你信不信你跟你姐夫说了这句话，你姐夫先杀了你。” “一个知府，还妄想杀我们？”士兵们笑，“除非他不想活了，自取灭亡。” 马有才：“！！！” 这他娘到底是些什么人！ 连知府都不怕！ …… …… 见他们将他带到了知府大衙，马有才心里的恐慌散了些，头也昂起来，甩一下胳膊，士兵们也就顺势松开，毕竟还没定罪，这样带上去不太好。 马有才见他们松开了他，心里越发安定，他揉揉被扭痛的脖子胳膊，喊了声让开，挤开人群往里面走。 士兵们忍不住乐了，这年头送死还赶得这么急，头一回见。 士兵笑两声忙跟上去，趁机顺便喊了声：“被告人马有才到！” 马有才可没听出士兵们声音里的笑意，也没看到围观百姓脸上的幸灾乐祸，只在心里琢磨着待会儿怎么能好好让姐夫收拾收拾这帮糙货，能杀了最好！ 来了啊。 宁玉一拍惊堂木，水火棍砸起一片威武声，在浩浩荡荡的威武声中，马有才雄赳赳气昂昂地登上公堂。 马有才在公堂上站定，看向上首，没见着徐执礼，却见一个明眸善睐的美人坐在公堂之上，白衣皓皓，肤白如雪，一双眼眸正看着他，似无情又似有情。 马有才感觉他心口热辣辣的。 太勾人了！ 这是话本里的狐妖姐姐飞出来了吧，是不是被他英俊潇洒的外貌折服，专门来找他的？ 马有才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心里眼里只有他的狐妖姐姐。 他表情如痴如醉，心中已经把他看过的春光图上的动作演练了千遍，朝着高堂走去，眼神色眯眯的，像带着火，口水咽的咕咚咕咚响，一边走，一边念叨着什么“狐妖姐姐”。 宁玉蹙眉看着这个慢悠悠走向高堂的男人。 他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 她喊：“马有才跪下！” 然而这听在马有才耳里，仿佛是迫不及待的召唤。 士兵们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刚开始没看明白，到现在也看出点名堂了。 这他娘的浴火焚身是不是！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看看上面坐的是谁！ 他们将军放在心尖上的人，他们都不敢肖想，凭他也配！ 狗娘养的狗东西！ 士兵夺过衙役手中的水火，大步走上去，使出全身的力气，砸向马有才后背，马有才略显肥胖的身体“砰”地一声砸到地上。 疼痛袭来，马有才发出杀猪般的嚎喊，自然也从方才的迷梦中走出来。 士兵抡起水火棍，又狠砸马有才几下，砸的他在地上滚做一团，这才解了气，将水火棍收回来，砰地一声立在地上。 士兵暴喝道：“王姬在上，岂容你这等渣滓放肆！” 士兵打马有才，侧坐官员们无一开口喝停。 都是男人，何况他们也是成过亲有过女人的，更是深知马有才品性，怎么会不知道马有才刚刚想的是什么。 这马有才，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打死活该！ 赵平看着底下那个蜷在地上如一摊烂肉的男人，眼中泛起森森冷光，很快又升起一缕困惑，他在担心什么？ 若那只猪真的上去，以那丫头的本事，自己就会解决掉的，需要他担心什么。 真是的！ 赵平抛去困惑，不再思索，专心看热闹。 宁玉年纪不明白，许念韵怎会不明白，她看了眼地上缩成一团乱喊乱叫的马有才，将冯阿莲从背后拽出来。 冯阿莲刚刚被打人这一幕吓着了，躲在许念韵背后。 许念韵微笑着问冯阿莲，“阿莲，过去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是……”冯阿莲怯怯地喊，尽管很害怕，却还是伸出手指着他，因为惊吓，声音很低很轻，“就是他，带人带走我阿娘，打倒我阿爹……” 马有才进门时，她就认出了他，但是没人问她，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宁玉道：“所告何事？” 许念韵看向宁玉，道：“状告马有才掠走冯阿莲之娘杜兰娘，打死冯阿莲之父冯远山。” 马有才一听，疼痛也散了几分，“你胡说！” 宁玉一拍惊堂木：“你闭嘴！” 马有才吓得一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宁玉看向士兵，“去杏花巷找几个人证过来。”又看向马有才，“到时候谁胡说谁没胡说一问便知。” 士兵点头，转身出去，付婶子就挤进来，“不用带了，草民来作证！” 付婶子进来，冯阿莲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婶婶”，喊的付婶子眼泪又差点落下来。 昨日她叫掌柜的回来商量，因为王姬给了钱，不用她家出钱，掌柜的也没多说什么，在她说完后，转身就去棺材铺问棺材去了。 冯家两口子没什么亲戚，他们一家子便穿了白为冯远山送行，让三个儿子披麻守灵。早上她听人说安和王姬要坐堂审案，立马脱了白赶来。。 付婶子朝冯阿莲笑了笑，走过来跪下，先恭恭敬敬磕了个头，才道：“草民付氏，是冯远山的邻居，草民作证，大前天晚上，马有才带人来抢了冯远山的媳妇杜兰娘！打伤冯远山，伤重不治，昨天下午去了……” 第86章 速速招来 “他们是邻居，邻居自然帮邻居说话了！”马有才嚷道，“这样的话我也有证人，我家奴仆厮都能为我作证！” 反正杜兰娘的尸体已经处理了，家里面也搜不出这么个人来。 “你放屁！”付婶子骂。 官员道：“公堂之上，注意言辞。” 官老爷说话，付婶子也不敢再开口，只恨恨地瞪着马有才。 衙门口几个百姓犹犹豫豫最终挤了进来，“王……王姬，我们也能作证……” 付婶子扭头一瞧，都是杏花巷的熟人。倒还算有些良心，付婶子撇撇嘴，嘀咕一声。 冯远山夫妻二人平日待人和善，但凡有什么好事儿都会招呼乡邻，有什么好吃的也会分各家孩子们一口。 可惜好人没得了好报。 还好有王姬在，至少能还冯兄弟一个公道，让他走的安心。 几个人走到公堂中间，跪下磕了个头，道：“草民冯自立为冯阿莲作证，马有才的确大前天晚上来过杏花巷，草民那天晚上正在家中吃饭，听到外面有打闹声，没敢出去，就爬上墙头看了看，正看到马有才抢走了冯远山的媳妇，冯远山拉扯之间被乱棒打伤……” “草民李永生为冯阿莲作证……” “草民冯十力为冯阿莲作证……” 几个说的话意思都差不多，都是为冯阿莲冯远山做证的。 马有才不认，“他们都是商量好的！我无罪！让我家里人来！让我家的奴才厮来！他们也能为我作证！” 众人：“……” 你无罪，母猪都能上树了！ “啊呸！就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驴都曰不出来！还诬陷你，你配吗你个猪窝里爬出来的恶心玩意！”付婶子朝马有才吐出一口浓痰，骂骂咧咧，言语粗俗污秽不堪入耳。 官员们直掩面大喝：“闭嘴！”“粗俗妇人！”“不堪入耳！” “你这个死娼妇！敢给老子吐痰！”马有才爬起来去撕付婶子，付婶子毫不畏惧：“你这狗娘养的狗曰的的，老娘怕你是不是？” 两个人顿时扭打成一团。 士兵抡起水火棍敲他几棍，“我看打的还轻，都能爬起来打架。” 马有才忙抱头鼠窜，“为什么光打我不打那死娼妇！你们是一伙的，专门欺负好人！” “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好人？！” “你自己说说，你配吗？！” “姓马的你他娘可别侮辱好人这两个字了！” 衙门前围观的群众中也爆喝出一阵阵谩骂声，所有人都在数落马有才的罪过，他们中间，有的受过其害，更多都是看不惯马有才那禽兽作为。 士兵拄着水火棍哼道：“是你先动的手。” 马有才：“她先骂的我！” 士兵：“骂一下骂的疼你？一个大男人气量这么怎么能成。” 马有才：“……” 分明就是故意欺负人！ 他看出来了。 老子也不和你们瞎掰扯了，马有才理理衣服继续最先的话题：“没有证据我不服，就算是王姬，你们也不能给人胡乱定罪！大姜律法可没说王姬就能给人胡乱定罪了！要是你们拿不出什么实质的证据，就放我回去！” 士兵抡起水火棍敲他两棍，“喊什么喊？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马有才：“……” 刚刚那死娼妇声音比我还大！ 马有才怕被再打，不敢再大喊，梗着脖子道：“反正没有证据我不服。” 宁玉轻拍一下惊堂木：“要证据是吧，本宫给你。” 宁玉朝士兵扬下下巴，士兵会意，转身下去，片刻后回来，两个士兵跟着，压着两人，正是马有才昨夜吩咐去埋杜兰娘尸体的两人。 看到二人，马有才心底咯噔一下。 士兵将人带到之后，踢一脚膝窝，两人立即软倒跪在大堂上。 两人昨晚已经受过刑了，此刻形容都有些憔悴。 士兵朝宁玉抱拳一礼，道：“王姬，这两人是我们在郊外乱葬岗逮到的，昨天应了王姬吩咐，守在马家，昨夜丑时这二人鬼鬼祟祟出门，还抬着长形布包，看形状是人形，我二人怀疑他们是去抛尸，便跟了上去，他们两人果然将麻袋抬去了城外五里处的乱葬岗去抛尸了，连人带尸抓个正着。” 宁玉点下头，看向跪着的两人，一拍惊堂木，“你们所抛尸体是谁，受何人指使，速速招来！” 两人昨晚又是惊吓又是被审讯，到现在精神已经有些恍惚，听到宁玉的话，立即一五一十地招来—— “我们……我们昨晚去扔的尸体是少爷前几天在杏花巷抓回来的女人，那女人长的很美，性子却刚，誓死不从少爷，半天的时间自杀了两次，发现的早都被救下来了，之后少爷让人给她喂了药，顶级的媚药，那女人被喂了药之后精神恍惚，一直缠着少爷片刻也不肯割舍，两人在屋里呆了两天，整整两天两人都是一丝不挂的，吃饭由丫鬟送进去，丫鬟们说，两人吃饭都是交缠在一起……” “我们听丫鬟们说，心里热，都跑去趴在门缝瞧，果然是，那女人伏在少爷身上，少爷在吃饭，她在一直动……” “少爷玩了两天身体受不住去偏房睡觉，丫鬟看那女人睡着了，就没注意，结果等少爷昨晚醒来去找那女人，才发现那女人自杀了，尸体都凉了，少爷便吩咐我们两人去乱葬岗抛尸，抛尸这种事我们是常干的……” 在场的人听完奴仆的话，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又是气愤，又是羞怒。 就连见多识广的官员也不由倒吸一口气。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吗！ 一时间眼刀子都向马有才射来，要是眼刀子能杀人，马有才早就万箭穿心了。 就连一知半解的宁玉，也气愤的不行，抓着惊堂木的手不知道用了多大力气，才能压抑住自己掏出匕首将这渣滓一刀封喉的冲动。 许念韵原本如水般轻柔的目光此时发着冷，仿佛能冻人三尺。。 赵平之前一直支着腮懒洋洋地看热闹，此刻也直起身子，懒散的笑容收敛起来，按着剑的手上青筋暴起，简直恨不得一剑杀了马有才。 第87章 私藏刑具 两天两夜，让一个女子一丝不挂，不眠不休地做这种事，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全场，只有冯阿莲一个人懵懂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但看着大人们不太好看的脸色，心里也紧张起来。 付婶子先反应过来，低吼一声红着眼冲过去，一把抓在马有才脸上，“你这个畜牲！” “你这个死娼妇，放开我！”马有才也反扭过去，旁边站着的士兵立马一棍子甩过去，“公堂之上，不容你放肆！” 士兵这次一点手都没留，卯足了劲儿，打的马有才抱着腿痛嚎，都顾不上抓着他脸乱挠的付婶子。 公堂之上，到底不能太过分。 付婶子被两个士兵架着离开，走时还卯足劲儿乱踢腾马有才好几脚。 士兵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宁玉并未责怪付婶子行为失礼，若不是她现在坐在府衙大堂之上，肯定会忍不住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拍一把惊堂木，冷眼看着正在哀嚎的马有才，道：“马有才，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马有才哭嚎着喊：“我不认罪！我没有罪！他们都是诬陷我的，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去深夜抛尸！我一向安分守己，从没吩咐过他们做这种事！肯定是这两恶奴贪图我马家财产，故意败坏我名声，诬陷我害死我！” 一认罪，就真的完了。 不认罪，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宁玉：“哦，照你这么说，什么都是别人商量好诬陷你的？” 马有才挺起胸膛，哭嚎声也弱了些：“是！” 宁玉忍不住冷笑，“那你还挺厉害，值得所有人联手诬陷你。” 宁玉话落下，衙门口顿时响起一阵笑声。 年轻人抱着肚子，扶着旁边男人的胳膊哈哈大笑，“王姬说起话来还挺可爱啊，哈哈。” “呵呵。”男人拍掉年轻人的手。 …… 马有才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宁玉话中的讽刺，只接着话头道：“说不定真是所有人联合起来坑害我呢！” 宁玉：“……” “行吧，你爱怎么说怎么说，本宫也不和你饶舌了，没意义。”宁玉道，吩咐士兵：“把马家所有人押入大牢，父母、妻女、奴仆，一个都不能放过，另外，严查马家，一花一草都不能放过！” “不行！我没有罪！你不能搜我的家，不能带走我的家人！”马有才大喊道，并没有人理他，士兵们应一声是，转身按着剑大步走出大堂。 “至于你。”宁玉看向马有才，嘴角勾起一抹诡艳的笑容，“动刑吧。” “希望你的骨头能和你的嘴一样硬。” 宁玉话音刚落，就有衙役搬了刑具上来， “哇，这么多啊，用哪个好呢……”宁玉点点下巴，“就边边这个吧，叫夹棍是吧，先上夹棍吧。” “是。”衙役将夹棍拿起，朝马有才走去。 马有才往后退去，咽口唾沫目光恐惧：“你……你不能随便动刑！” “为什么不能？照本宫的法子，本该直接杀了你的，动刑算什么？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宁玉幽幽道，招呼衙役，“动刑。” 随着宁玉声音落下，两个衙役按着马有才，两个衙役将他双手双脚分别套进刑具，两下用力。 “啊！！” 杀猪般的声音在大堂响起。 宁玉问：“马有才，你可招？” “不招！你们这是屈打成招！”马有才疼得满头大汗，却仍坚持不松口。 “哦。”宁玉看向衙役，“你们早上没吃饭吗？” 衙役：“……” 衙役更加用力。 “啊！！！” 血水从刑具缝隙流出，嘀嗒在地上。 这次看着残忍多了。 宁玉继续问：“马有才，你可招认。” “不……我不招！你……休想屈打成招。”马有才道，汗水从额头滴落下来，他浑身都在颤抖。 “唔哦，骨头还挺硬，本宫佩服你。”宁玉赞道，朝衙役道：“继续，不行换个厉害点的。” 痛彻心扉的嚎叫声响彻大堂，围观百姓们都觉得手脚火辣辣地疼。要不是他们都知道马有才是个什么货色，他们怕都得相信他是真被冤枉了。 一轮用刑结束，宁玉还没来得及照例询问马有才，仵作就进来了。 昨晚士兵带那两奴仆回来时，也带回来了杜兰娘的尸体，尸体就在后衙，找了地方放着，找了仵作验尸。 “怎么样？”宁玉问仵作。 仵作道：“尸体身上多出有青痕，下体开裂有血丝渗出，胃部发现了大量药物残留，我找了药师医师分析，极可能有媚药。尸体手腕有伤疤，喉咙有勒痕，但都不致命，只有额头的伤是致命伤。” “因此我推断，这个女人死前有过两次自杀经历，未遂，还做了极大量的房事运动，被迫的。” 宁玉点头，“劳烦先生了。” 仵作拱手：“某职责所在，不敢当王姬劳烦。” 这时候，士兵也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宁玉：“怎么了？” “我们在马家发现了一处暗阁。”士兵道，表情又奇怪起来，“里面放了一些……东西。” 宁玉：“什么东西，拿上来。” 马有才听到暗阁，略显肥胖的身体轰然砸地。 士兵朝后面的士兵招招手，后面的士兵一脸怪异地抬着些盖着白布的东西。士兵们表情都奇怪的很，门口的百姓们不由好奇纳闷起来。 等将东西搁到大堂，白布掀开，官员们先变了脸色，赵平许念韵也变了脸色。 这马有才，竟然私藏刑具！ 宁玉没看明白，“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刑具吗？” 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们同问，看着像是刑具，却长的很奇怪啊。 “是刑具。”士兵道，“古时候专门对不贞女子使用的刑具，咱们大姜人道，自开国以来，就不怎么用这种刑罚，犯事女子，情节严重的是直接浸猪笼的。” 宁玉：“哦……” 不懂。 但这不妨碍她审案，“马有才，私藏刑具、私设刑堂，这罪名，就够得上你诛九族了啊。”。 马有才：“……” 第88章 此法废除 马有才：“……” 马有才汗水打湿头发，他颓然躺在地上，心里想着完了完了。 这时，又有几人登堂，说他们是来告状的。 宁玉道：“所告何事？” 几人先跪地砰砰磕了几个头，一个老者先开口：“草民李德勤，状告马有才，于三年前的掠走草民的幼女李梨，至今未归……” 紧接着旁边的中年男人开口：“草民郑旺周，状告马有才，于五年前掠走草民的妹妹郑阿依，至今也未归家……” “草民孙伏林，状告马有才于两年前掠走草民的妻子林氏……” 最后一个少年开口：“草……草民崔放，状……状告马有才于三年前掠走草民的姐……姐姐崔杜鹃，父……父亲被打伤了，没……没钱看伤，半年后……死了。” 士兵不禁问：“为何当时没报官？” “我们不敢啊。”中年男人哭喊道：“之前有一家人报了案，闹上公堂，马有才不认，最后不了了之，后来马有才报复，那家人被马有才逼得在宜城活不下去，最后离开不知道去哪儿了……” 衙门口的百姓们纷纷点头，那件事他们都听过，这马有才真不是个东西。 “今天听到有人谈论，说马有才又糟蹋无辜女子，女娃状告到安和王姬面前，安和王姬亲审此案，我等才敢过来诉说冤屈……” “还望王姬为我等申冤……”几人哭诉。 宁玉：“你们放心。起来吧，站着说话。” 几人又磕几个头，才站起来。 宁玉看马有才一眼，马有才躺在地上死猪一般，宁玉眉眼冷了冷，吩咐衙役，“继续行刑。” “啊啊！！！” 又是一阵嘶喊尖叫，马有才痛的身子蜷缩起来。 官员劝道：“马有才，你就招认了吧，私藏刑具私设刑堂这一条，就够你死千回百回了，何必嘴硬多受几回苦。” “那些……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 宁玉冷笑：“嘴很硬啊，骨头也硬，换刑具。” 衙役应一声，正准备去换刑具，士兵大步走进来，在堂中站定，向宁玉一礼，道：“王姬，马家多名奴仆已招认，狱案司正在记述，过会儿签字画押的文书便可送到堂上。” 宁玉点下头，身子微微前倾：“都说了什么。” “马有才仗着姐姐是知府三姨娘，这几年又是收敛银钱，又是欺男霸女，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事儿，他家奴仆多数是帮凶，还有那些刑具……”士兵咳一声，道：“那些刑具，是用来对付那些被他玩腻了的，或者厌弃了的女子，将那些女子赤身裸体放于那些刑具之上，看着女子挣扎尖叫，他就拍手大笑，女子……下身被刺烂，血流成河，最后活活疼死……” “尸体由阿大阿四处理。”士兵指指堂上跪着的两人，“就他们俩。” 士兵说完，全场哗然。 “禽兽”二字都不足以形容马有才的兽行。 宁玉手指一点点攥紧。 “马有才……” 马有才喊：“我没有！我无罪！他们诬陷我的！都是诬陷我的，我没有罪！那些刑具我也不知道……” 衙门外的人大骂马有才，忍不住将手头有的东西扔向马有才，士兵也忍不住踢他，“你闭嘴！” 宁玉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马有才今日入狱，先行宫刑，后日午时三刻执死刑，千刀万剐。” 门口响起民众的欢呼声，没有人觉得宁玉残忍，这种人渣中的渣滓，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士兵衙役齐应一声：“是！” 声音之大，整个大堂为之震动。 马有才：“不！你不能随便行刑，我还没有招认！大姜律法明言，受审人不招认不能定刑！” 宁玉冷笑：“所以你就横行霸道，毫无收敛？” “此法本为人道，却被你这样的恶人钻了空子。”宁玉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宣布，此法自今日起废除。” 宁玉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大逆不道的话，继续道：“只要证据充分，受审人招与不招，都可量刑。” 赵平看着宁玉，嘴角一点点勾起。 宁安和，这就是你的道么。 百姓震惊，官员骇然。 很快百姓就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拍手笑道：“王姬英明！”“王姬说的好！”“对付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就该这么做！” 官员们一脸复杂地看着宁玉，仿佛她说什么荒缪至极不可思议的话。 “王姬，这可是大姜太祖制订的律法，您一个闺阁女子……”有一个官员实在忍无可忍，开口道。 宁玉截断他，“不通则变，此事本宫会与哥哥父王商量，不劳诸位费心。” 官员：“……”这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马有才：“不行！你不能！你……” “能不能，本宫说了算。”宁玉将判签扔下，“拉下去，投入大牢！” “马有才，你把我妹妹弄那儿去了！” “马有才你还我女儿！” 马有才被拖在地上往出拉，并不说话，目光涣散地看着大堂正中悬挂的“明镜高悬”四字。 不能够啊，他怎么能被量刑呢，他又没有招认，都是那些恶奴混账胡乱攀扯他的，这些年他一直这样做，活的很好啊。 “不！我姐夫是知府大人，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我姐姐姐夫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放开我！我要见我姐！我要见知府大人！宜城之内，只有知府才能审判案子，你一个狐妖鬼女怎么能！”马有才挣扎起来，手指在地上乱抓，留下一行血痕。 “呵！”赵平冷笑一声，吩咐士兵，“你们快点行不行，磨磨唧唧的让这猪在这滋啦什么？” “是是。”士兵忙使劲儿将马有才朝外拖去。 宁玉看向几人，道：“你们放心，该吐的，本宫会让他吐出来，你们的亲人，活会见人，死会见尸。” 以马有才的凶残程度，宁玉不觉得他们的亲人还活着，但现在没出结果，还是不戳他们心窝子了。。 “多谢王姬，多谢王姬。”几个人跪地又磕几个响头，再抬头，脸上都有了些笑容。 第89章 王姬不简单 冯阿莲眨巴眨巴眼睛，看宁玉：“安和王姬姐姐，我娘呢？”都打的坏叔叔流血了，比阿爹伤的严重多了，可阿娘还没有出来啊。 冯阿莲此话一问，宁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直接告诉她么，她还只是个孩子啊，可是不告诉又能哄骗多久。 付婶子眼眶红起来，看着冯阿莲，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骂道：“那个畜牲！千刀万剐也便宜他了！” 许念韵蹲下来，笑着抚下冯阿莲的头，道：“你阿娘死了，你阿爹也死了，你爹娘都是被马有才害死了，不过现在安和王姬已经帮你爹娘报仇了。” “死……死了是怎么了……”冯阿莲眼泪涌出来，虽然她年纪不知道“死”字代表着什么，却也知道那不是好话。 “死了，就是阿莲再也见不到爹娘了。”许念韵依旧笑着抚摸冯阿莲头发，笑容浅淡温柔，仿佛治愈人心，说出的话却残忍现实。 “姑娘……”付婶子忍不住喊她，阿莲还这么，怎么能直说…… 宁玉叹口气：“总该说的，瞒也瞒不了多久。” “冯远山有兄弟姐妹吗？”宁玉问道。 “冯兄弟是独子，爹娘早死，媳妇是他娘时候就给他买回来的童养媳。”付婶子道，说着抹了把眼泪，“冯家婶子从前人就好，冯兄弟夫妻俩人也好，可惜好人没好报，现在就留下阿莲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王姬您也不用操心了，阿莲我养着，我会说服掌柜的……” “让阿莲跟着我吧。”宁玉道，付婶子擦着眼泪看宁玉，“王姬心善，可阿莲还，太麻烦王姬了……” “不麻烦。” 宁玉站起来，看诸人还在看她，忙拍下惊堂木宣布：“退堂！” 人群散去，衙门关闭，宁玉走下来，走到冯阿莲身前，蹲下来，摸摸她的脑袋，开口道：“阿莲，你爹娘不在了，你愿意跟着姐姐吗？” 冯阿莲还哭着，眼睛红红的，看着宁玉哭问：“安和王姬姐姐，刚刚安和王姬姐姐阿姐说，我阿爹阿娘死了，我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是真的吗……” “嗯……”宁玉手指点着下巴，思考片刻，道：“是真的，也不是。” 冯阿莲眼眶红红，一脸懵懂地看着宁玉，有点听不懂她的话。 “不是见不到了，是很长很长时间就不到了。”宁玉笑道，“阿莲是个勇敢的姑娘，一定会好好长大，长到能见到阿爹阿娘的时候对不对？” 冯阿莲听宁玉说她只要长大了就能见到阿爹阿娘，眼泪还挂在眼睫上，却笑起来，重重点头：“嗯！阿莲一定好好长大！阿莲喜欢安和王姬姐姐，阿莲愿意跟着安和王姬姐姐！” 宁玉朝付婶子道，“待会儿我让人将杜兰娘尸体送回去，你们帮忙将他们夫妻尸体收敛入棺了，我再让人带阿莲回去守灵。” 付婶子点头，又朝宁玉跪地磕一个头，转身去了。 “走吧阿姐。”宁玉牵了冯阿莲，与许念韵朝外走去。 士兵们站在门口等她，她走过去吩咐几句，士兵俯身点头，应声是转身离开。 宁玉转身，就见赵平抱着剑仰头靠站在门口不远处，看着天空，眉眼张扬璀璨，唇角微微弯着，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翩翩公子，只是一身黑太深沉了，将他身上的少年气息压下几分。 看到宁玉出来，赵平唇角弯的更高，整个人美的有些眩眼，“王姬办完事了？” “嗯。”宁玉点下头，又看赵平两眼，心里纳闷，怎么感觉禽兽今日比以往都要好看呢？ “王姬中午有时间吗？”赵平问道，跟随走在宁玉旁边。 宁玉警惕地看他，“干什么？” 赵平：“……” 赵平微笑：“臣想请王姬吃顿饭。” 宁玉更害怕了，“我不去，本宫怀疑你会趁机打我。” 赵平：“……” “我打你干嘛，真是请你吃饭的。”赵平有点无语，他平时打她很多吗，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本宫自己有钱，不需要你请。”宁玉道，又不是逃难那会儿了。 赵平：“……” 他好难啊。 “算了，当我没说。”赵平哼一声，转身走了，长剑剑尾在宁玉腰上撞一下。 宁玉捂腰：“！！！” 还说不打我！ 包藏祸心！ 果然是想骗我出去打我的！ 宁玉恨恨地瞪赵平背影一眼。 许念韵忍不住笑，“我瞧着赵将军倒是挺喜欢玉儿的，玉儿以后别对人家那么凶。” 宁玉撇撇嘴，“他就喜欢欺负我。” “还有，我哪里凶了？我一点都不凶的好不好，明明一直都是他凶。” …… …… 宁泽议完事中午用膳的时候，才听亲卫说起早上的事。 当听到亲卫说早上宁玉将知府大人赶出府衙自己升堂断案时，宁泽一口饭喷出来，“什么，你说早上是安和王姬坐堂断案的？” “是。”亲卫答。 宁泽站起来：“这不胡闹吗？” “不行，本宫得去找姣姣说说，这办案可非儿戏，要是判错了案，可是要人命的事儿啊。”宁泽饭也不吃了，用帕子拭拭嘴角，忙往出走。 “太子殿下，您好歹吃了饭再去啊。”亲卫喊。 正巧赵平晃荡过来，“殿下去哪儿？” “本宫听说姣姣今早上去衙门上堂了，你说她这不是太任性了吗！万一审出冤假错案可怎么办，本宫得去找她说说。” 宁泽说着就要走，被赵平拦住，“殿下不急，臣今早上也去瞧了，王姬案子审的很好，没有差错，还了含冤之人公道，也惩戒了恶徒。” “真的？”宁泽持怀疑态度。 赵平弯唇：“真的。” “不可能，她一个山野出来的……”宁泽说着忙道：“本宫不是嫌弃姣姣，本宫的意思是姣姣幼时贫苦，估计大字也不认识几个，怎么能审案呢……” “山野出来不一定就是村姑。”赵平道，“山野离也有隐世的高人，说不准王姬就是被高人收养。” 宁泽：“这……”。 “王姬可不简单，那位许姑娘，也不简单。”赵平道。 第90章 这等恶霸 不简单吗？ 宁泽倒是没有多大感觉，因为在他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软糯乖巧的妹妹。 “王姬非池中之物，深庭大院困不住她。”赵平道，眸中似跳跃着火光，亮的出奇，以致整个人都耀眼炫目，“有朝一日，她必会让整个天下都为之侧目。” 宁泽眉心直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平笑起来，“殿下已经明白了。” 宁泽咽口唾沫，在房间走两步，霍地转身，挥手挥退房间的亲卫，急走过来问赵平，“你的意思是，姣姣她要效仿三百年前的明承女君？” “这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姣姣那般乖巧，怎会，怎会……”宁泽实在难以置信，“做那般，大逆不道的事。” 赵平笑了笑，“臣可没这意思，王姬是善人，在民间名声极好，定然做不出这等弑兄弑父的事儿。” 听到赵平这么说，宁泽心定了定，也笑起来，“本宫就说嘛，姣姣怎么可能会学明承女君做那般大逆不道之事。” 赵平笑笑没说话，不做大逆不道之事，并不代表她没有明承女君的野心呢。 不过这种事就不需要说出口了。 宁泽重新在桌边坐下，“清安你早上怎么会去府衙？” “登闻鼓敲得太久，臣好奇过去瞧瞧。”赵平跟着在桌边坐下，剑抱在怀里，“结果给瞧到了王姬审案，意外之喜啊。” 宁泽点点头，问道：“你才回来吗？用过饭没有？” “还未。”赵平道。 “那便同本宫一起吧。”宁泽道，朝外面喊道：“三七，再添一副碗筷。” “谢殿下。”赵平也不推脱，扬唇一笑，将剑放在桌边，将袖子往上拽拽，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 哎，这给太子的饭菜就是不一样，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有胃口，以后多过来蹭几顿。 很快便有丫鬟拿了碗筷进来，麻溜地摆在赵平面前。 赵平吃的挺快，桌上大部分饭菜就进了他的嘴里，宁泽最后被迫放下筷子。 宫里规矩重，宁泽身为太子，从吃饭就细嚼慢咽的，斯文优雅，才吃了五分饱，桌上的碗碟就差不多都空了。 他不由得想，是不是知府克扣赵平同士兵们的口粮，饿着了他们。 赵平一抹嘴，笑道：“殿下臣吃好了。” 宁泽微微一笑，“那就先下去吧，本宫等会儿要去找姣姣，不必跟着。” 赵平应声是，拿起剑转身走了。 见宁泽放下筷子，门口的丫鬟麻溜地将漱口水，洗手盆等一一端来，宁泽洗手漱口之后，便去了宁玉住处。 …… …… 宁玉刚吃完午饭，正准备午休一会儿。 听到宁泽来了，忙爬起来，吩咐绿云请宁泽进来。 “哥哥。”宁玉走过来，头发披散着，发髻松松散散，有几分凌乱，不显难看，反倒有几分慵懒随性的美。 “姣姣。”宁泽笑喊一声。 “哥哥这会儿过来有事儿吗？”宁玉问。 “听说姣姣今天早上将知府大人赶出府衙自己升堂断案了。”宁泽直言。 “唔，这个呀。”宁玉毫不隐瞒，本来宁泽不来找她，她也打算去找宁泽的，她若要创建一个盛世，还是需要太子哥哥帮助的。 “的确，我将知府大人赶走，自己审案了。”宁玉道，“因为被告人马有才与徐执礼有亲戚关系，我担心他徇私枉法，所以亲自审理。” 宁泽点点头，又犹豫片刻，问道：“你早上去府衙，也是凑巧吗？” “不是，我知道他们两人关系，我故意去的，目的就是审理这桩案子。”宁玉顿了顿，看向宁泽，一双眼睛如初生鹿般灵动澄澈，“哥哥会怪我吗？” 宁泽：“……” “哥哥怎会怪你呢？”宁泽抬手摸一下宁玉的头，笑起来。 宁玉露出些笑来，很快收敛起来，低声道：“哥哥，其实今天早上敲登闻鼓告状的是人昨天我带回来的丫头，她很可怜，她的阿娘被马有才抢去了，她爹被打成重伤，昨天我过去的时候已经快没气了，交代完事情就咽气了。” 宁泽蹙眉握拳，“这等恶霸！” 又问：“既然恶徒抓到公堂了，那那个姑娘的阿娘寻回来了么？” 宁玉头垂下去，脸上的表情黯淡些许，“寻回来了，但是是尸体，据马家奴仆交代，她被马有才那禽兽喂了媚药，整整两天赤身裸体不眠不休，做那种事……” 宁泽听到这儿，白净的面皮迅速红涨起来，呐呐道：“这……简直不是人！” 宁玉冷笑一声，“不仅杜兰娘，他这些年糟蹋了不少好女儿，因为他与知府有亲，横行霸道无人敢言语，五年前曾有人家告上公堂，却被他钻了律法的空子，毫发无损地出了府衙，事后还报复那家人，逼的他们在宜城活不下去……” 宁泽怒道：“这个马有才太不是人了，该杀！” “不仅如此，他还私藏刑具。”宁玉道，“那些刑具都长的特别奇怪，士兵们说那是古时候专门针对犯了不贞之罪的女子的刑具，大姜自开朝以来，便废除了这种刑罚，再重的罪，也是浸猪笼。” 宁泽身为太子自是博闻广记，专门针对女子的古刑具，史书上也有描绘，他见过。 “他私藏这些刑具做什么？”宁泽奇怪道。 宁玉：“他有奇怪的癖好，那些被他厌弃了的女子，会被他用那种刑罚对付，最后女子会血流成河活活疼死。” 宁泽惊怒交加，又有些无语，“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可是啊，偏偏世上就有这种人啊，哥哥。”宁玉看着宁泽，一点点笑起来，“哥哥，大姜曾有律法明言，受审人不招认不能定刑对不对。” “是，律法中是有这么一条。”宁泽道，“此法是大姜太祖所设，为免有冤假错案发生。”。 “可是因为这条律法，马有才这些年横行霸道，毫无收敛，在有许多人证物证的情况下，他依旧咬紧牙关，说是别人诬陷他的，他什么也没做。”宁玉道。 第91章 他怎么说 宁泽蹙了蹙眉，看着宁玉。 “他是何等人？宜城一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而已，值得所有人一齐陷害指认他？”宁玉冷笑一声，看向宁泽，神色是少有的肃穆，眸色认真，“哥哥，太祖设此法本为人道，不料却被马有才这样的恶人钻了空子。” 宁泽点点头，眼皮子却不由跳了跳，紧接着就听到宁玉说：“哥哥，我今日在府衙大堂宣布，废除此法。” 宁泽：“！！！” 果然！ 他就说他眼皮子怎么跳起来！ 那可是祖宗之法啊！是你红口白牙一碰说废就废的？！ 宁玉仿佛没看到宁泽那副恍然被雷劈了的表情，继续道：“我觉得，只要证据充分，受审人招与不招，都可量刑。” 宁泽：“……” 他不想说话，他心好累。 “哥哥，既然祖宗之法不适应当下，那便应当废除，不然会出现更多的马有才这样的人，介时该怎么办？就看着他们逍遥法外吗？”宁玉道，“哥哥忍心吗？” “我……”宁泽呐呐不能言。 他明白宁玉说的有些道理，可是，那可是祖宗之法啊！大姜开国君主立的，后世多少代王都不曾动过，今日就被她这么轻飘飘地改了么？ 试问天下谁人会服？ “所以啊，哥哥要帮我。”宁玉道，嘴角弯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乖巧讨喜，“哥哥也想大姜能够繁荣昌盛吧？” 宁泽犹犹豫豫，他是想大姜能够繁荣昌盛，可是…… 宁玉：“哥哥忍心无辜百姓受这种禽兽荼毒吗？” 宁泽：“我……” “哥哥，还犹豫什么呢，答应我吧。” 宁玉眨巴眨巴流光溢彩的眸子，嘴巴微微嘟起，可爱到犯规，宁泽缴械投降。 “好吧好吧，哥哥答应你就是。”宁泽无奈道，摸摸宁玉头顶，“哥哥会上书给父王说废除此法的，你对外就说今日升堂是我让你代去的，不然你一个姑娘家，怕会被人戳脊梁骨。”尤其是朝中那些人精，定然…… 宁玉微微一笑，“我不怕。” 宁泽笑笑，姣姣不说他也会放出风的，战火么，烧到他一个人身上就够了，不必再把姣姣牵扯进来。 “哥哥，以后我辅助你好不好，我们一起把大姜建成太平盛世。”宁玉眨着眼睛，认真道。 哥哥本性善良，但是太过柔弱，也不知民间疾苦，以后得让他多见识见识民间疾苦。 她也会努力成长，手握权柄，然后好好辅佐哥哥。 “好啊。”宁泽一笑了之，并未放在心上。 殊不知宁玉最后真的做到了，不仅将大姜建的繁荣昌盛百姓安居，甚至还统一天下结束乱世，缔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太平盛世。 兄妹俩又说几句话，因为宁泽下午还有事，便离开了。 送走宁泽，宁玉回房砰地砸在床上，“好困好困好困……” 绿云瞧着好笑，“那王姬再睡会儿？” “嗯……”宁玉懒洋洋地应一声，踢掉鞋子滚上床。 绿云见宁玉睡下，便轻手轻脚将被子拉过给她盖了，走到桌边给香炉里再添两块香料，又摸摸茶壶，见壶中茶水满着，又看宁玉一眼，才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外面四正和冯阿莲趴在地上玩的不亦乐乎。一个七岁，一个五岁，年龄相差不大，也的确能玩到一起去。 绿云走过去，朝她们“嘘”一声道：“王姬正在睡觉，你们走远一点儿去玩昂？” 四悄悄答个“好”字，又朝冯阿莲“嘘”一声，道：“玉姐姐要睡觉，我们去别的地方玩。” “好！”冯阿莲声答，然后两人就跟做贼一样，拿着她们的“锅碗瓢盆”往远处走去。 …… …… 宁玉睡了半个时辰便清醒过来。 她拿了本书，走到外面的秋千架坐下，时而冥想，时而看书，绿云站在她身后，静静站着，在秋千快要停下的时候便不轻不重地推一下。 在这本书看完之后，宁玉溜达到了许念韵的院子。 府上给许念韵这边调了两个丫鬟伺候，许念韵不习惯，便将二人赶了出来。 宁玉来时两个丫鬟正坐在院子里说话，见宁玉来了，忙站起来行礼，脸上的慌忙局促清晰可见。 绿云问她们：“你们怎么不在里面伺候？” 丫鬟们有点委屈，“姑娘不让我们近身伺候。” 宁玉笑着制止绿云问话，不打算为难两个丫鬟，阿姐本意也不是为了为难两个丫鬟，只是不适应有人伺候而已。 宁玉进去的时候，许念韵正在练字，旁边已经放了一沓写过的纸。 “阿姐。”宁玉唤着许念韵，大步朝许念韵走来。 听到宁玉声音，许念韵抬头，唇角勾勒出一个温婉的笑，“玉儿来了。” “嗯。”宁玉点下头，翻翻桌上累了一摞的纸张，“这些字都是阿姐今天下午写的吗？” “是啊。”许念韵道，“方才去你那边，听幻彩说你睡着，便回来练会儿字。” “阿姐写的字越发好看了，速度比以前也快了许多。”宁玉赞道。 许念韵微微一笑，“就你嘴甜。” 宁玉嘿嘿一笑，在桌边坐下，也拿了纸张毛笔练起字来，闲聊道：“我哥哥之前过来了，问我早上的事儿。” 许念韵手指顿一下，“太子殿下什么态度？” “也没什么态度。”宁玉道，“我说了马有才的恶行，哥哥又是难以置信，又是生气的。” 许念韵：“那他怎么说。” “嗯……说到马有才，哥哥说这种人该死，死有余辜。”宁玉道，“我也跟哥哥说了律法空子的事儿，告诉哥哥说我已经在大堂上废除了那条法律。” 许念韵笑：“太子是不是觉得你在说笑话。” 宁玉也忍不住笑起来，“是啊，刚开始他觉得我简直是胡闹，但最后还是答应我了，不知道是被我犀利的语言折服呢，还是受不了我撒娇卖痴。”。 许念韵微微一笑，低头钩捺完手底的字，“太子答应了就好，我们现在一穷二白没有势力，有他在，要好很多。” 第92章 他是好人 宁玉点点头，的确，她们现在除了钱财一无所有啊。 “哥哥他吧，虽然有些迂腐，有些优柔寡断，不过却也很善良很温柔，对我也还好。”宁玉停下笔，蘸点墨水，“他是个好人。” 许念韵笑起来，“对你好的都是好人是不是？” 宁玉认真想了想，道：“也不是，我又不是不分善恶，像那个姓赵的，他虽然对我不太友好，但我觉得，他也是个好人。” “哦？”许念韵被勾起点兴味，停笔看向宁玉，“怎么说。” “嗯……”宁玉想到那个黑夜里如天神般降临的男子，忍不住笑了笑，声道：“他说，滥杀百姓，该杀！” “他还说，住手！场中士兵，再有举戈者，下场如他！” “他说，乞丐别倒。” “他还说，这些乞丐也是大姜子民。” 其实那晚上宁玉只听到了前两句就晕了，后面两句都是三后来说给她听的。 许念韵微挑了下眉，盈盈笑起来，虽然宁玉说的话有些没头没脑，但她明白了，赵将军的确是个好人，心中有苍生。 既然宁玉没说赵将军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这些话，她便不多问。 “既然赵将军亦有此心，玉儿何不找他共谋？”许念韵道，“而且此人手中握有军权，说不准后来能用到。” “我又不打算篡位，要军权做什么？”宁玉奇怪道。 许念韵：“……” 现在不篡位，不代表以后不。 她既应了她，总该为她打算的面面俱到。 许念韵笑了笑：“有了军权，就算我们碍了别人，他们想动手，也得忌惮三分。” “既然你我要走此路，手中权码越多，自然越稳妥。” 阿姐说的有理啊。 可是……赵平那衣冠禽兽，会乐意为她效力吗？ 宁玉犹犹豫豫道：“那阿姐，我什么时候找他说说吧。” 许念韵含笑点头。 …… …… 第二天早上，宁玉与许念韵带着冯阿莲去了杏花巷。 冯家门口已经挂上白幡，门口时而有人进进出出，都穿白戴孝，面有凄色。 看到宁玉来，有见过的人立马迎过来，准备磕头被宁玉制止了，“今日死者为大，不必跪本宫。” “是是。”几人忙应是，垂手弯腰将宁玉请进去。 宁玉领着冯阿莲进门，院子里搭着灵堂，两具棺材搁在院里，灵台上供奉着瓜果点心，有几位穿白的客人正在上香，几个女孩儿跪坐在女方一边正朝上香的客人作揖还礼，几个男孩儿跪在另一边，与女孩儿同拜过客人之后，便拄着孝棍出去迎客。 付婶子掌柜的正在与人说买坟地挖坟的事儿，付婶子也在，听说王姬来了，忙过来接待。 冯阿莲看到付婶子，喊了一声，付婶子应一声，忙走过来往冯阿莲头上勒一条孝布，冯阿莲眼眶有点红。 付婶子看到心里一紧，忙问：“阿莲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可别说王姬那儿规矩重，累着阿莲了，要实在不行，阿莲她要回来养着算了，不就一口饭吗，她省省就是了。 付婶子这一问，冯阿莲眼眶更红了，眼泪也蹦哒出来，“我没有不舒服，我……我就是心里难受……” “阿爹阿娘……”冯阿莲哭道，“他们死了……死了是不是就要像阿荗的爷爷一样，埋进土里……” “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长大了也不能……”冯阿莲越哭眼泪越多，“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不要阿莲了呜呜……” 付婶子眼睛一酸，眼泪也流下来，一把搂住冯阿莲哭道，“乖孩子，你阿爹阿娘不是不要你了，他们只是去天上了，他们在天上看着你……” 两个人抱住一团在灵前哭起来。 宁玉眼眸垂了垂，道：“阿姐我去给他们上柱香。” 许念韵点点头，“我也去。” 来都来了，该上柱香，告知他们马有才量刑之事，以慰他们在天之灵。 宁玉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向灵堂，因为今天要来冯家，两人并几个宫女，都挑了颜色素淡的衣服，只有角角边边绣了些颜色清淡的花叶，不至太素也不浓艳。 就是冯阿莲，绿云也给她找了件浅白色的衣服。冯阿莲刚到知府后衙的时候，听宁玉说要养她几天，绿云便找士兵问了情况，她身为王姬信赖的大宫女，总得清楚王姬身边人的家世，得知她爹已去，遣人去买换洗衣物的时候，专门让买几件素淡的，其中便有这么一件浅白色的。 毕竟在孝中，不好穿太喜庆。 宁玉点燃一柱香，朝灵台上的排位拱手一礼，将香插进香炉，回答了身为父母最牵挂的问题：“放心，阿莲本宫会扶养长大，你们安息。” 许念韵也拱手一礼，将一柱香插进香炉，“两位安心，马有才已经伏法量刑。” 两人再朝牌位一礼，转身走出灵堂。 付婶子已经在几个妇人的劝慰下止了哭声，冯阿莲还在哇哇地哭。 宁玉拍拍冯阿莲的肩膀，唇角微微勾了勾，道：“阿莲，这两天你就在家为你阿爹阿娘守灵，绿云姐姐在这里陪你，等你爹娘下葬，你再同绿云回来好不好？” 冯阿莲还哭着，却红着眼睛点点头。 宁玉朝付婶子微点了下头，“有劳了。” 付婶子点头哈腰：“这都是我……草民应该做的，不敢当王姬的一声有劳。” 宁玉点点头，有吩咐绿云一句，便同许念韵离开，幻彩三四跟随。 绿云静静看着几人出了门上了马车，马车走远消失，她收回目光看向冯阿莲，蹲下身微勾出几分笑意帮她擦拭眼泪。 王姬吩咐的事，自当做好。 …… …… 出了杏花巷，宁玉放下帘子，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许念韵握握她的手，笑道：“玉儿不必叹息，这种事，以后会越来越少。” “我们姐妹携手，一定会缔造出一个不一样的大姜。”许念韵道。。 宁玉点头笑起来：“嗯，一定会的阿姐！我们一定可以将阿爹口中的大姜变成现实。” 第93章 去吃饭 说起阿爹，许念韵唇边笑意更深了些，“嗯，会的。” 到时候阿爹便该出现了吧。 宁玉想。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并未避着幻彩三人，幻彩听到实实在在惊呆了，没想到绿云姐姐不在，她竟听到了这等话，她该怎么办，装作没听见行不行？ 嗯，没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我没听见。 三四也听到了。 四还，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在宫里见了些大世面，宁玉又宠她，她早改了以前怯怯的模样，听到后眨眨乌溜溜的大眼睛，又自己玩起来，她对宁玉谜之信任，哪怕宁玉造反她也觉得是应该。 三却是十岁的大姑娘了，下下个月将过十一岁生辰，她就懂事多了。她早知道宁玉不是一般人，听完后也没有多震惊，只是仔细想了想以后，暗下决心，她以后要更努力，要帮到玉姐姐。 “对了阿姐，我知道有一家酒楼，菜品特别好，咱们中午去那儿吃吧！”宁玉嚷道，“七八天都没吃了，还怪想的。” 宁玉说着咽口口水，“不行不行，今天中午必须去吃，想想就受不了了。” “你呀！”许念韵忍不住笑起来，轻轻戳了宁玉额头一下，“好，去吃去吃，看把你馋的。” 说到这家酒楼，幻彩四也咽起了口水，三勉强控制住。 瞧到大家都这么一副模样，许念韵也有些向往了，“把你们一个个都勾成这样，那我得好好尝尝了，玉儿今天腰包要空好些了。” 宁玉豪气地拍拍腰间鼓囊囊的荷包，笑道：“放心吧阿姐，你想买整个酒楼也够！” 许念韵调笑宁玉：“呀，玉儿如今怕是比咱们隔壁村的王员外还要富裕了呢。” 宁玉脸红了红，嗔道：“阿姐！” 宁玉时候一直羡艳王员外家顿顿有肉吃的生活，某次上元节放河灯祈愿时，便许愿以后长大了要做王员外，天天都有吃不完的肉。 当时宁玉这愿望是喊出来的，放灯都是在一处，许多人都听到了，哈哈笑起来，里面就属阿爹笑的最欢。 许念韵笑的忍不住，抬手遮面继续笑，肩膀都抖起来，笑够了才道：“玉儿现在愿望实现了呢，你看腰包多足，别说天天了，顿顿都有肉吃了，还都是精琢细做的。” 宁玉：“……” 酒楼在城中最繁荣的地方，也不算太远，差不多一柱香时间，她们便挤进了热闹之中。 马车停下来，外面的士兵喊：“王姬，到了。” “快下快下，他们家可红火了，可别我喜欢喝的果酒卖完了，他们家这果酒每天只卖三十坛，卖完就没了。”宁玉嚷道，第一个跳下马车。 幻彩三先下来，扶着扶许念韵下来，许姑娘柔弱，与别的闺秀是一样的。 幻彩有些想不明白。 不是一个爹娘教的么？为什么王姬就风风火火的，还敢杀人，许姑娘看着就温柔多了。 因为不是亲生的么，幻彩看向宁玉的目光登时怜悯起来，王姬真可怜。 宁玉大步往进走，几人忙跟上。 马车由车夫赶到旁边歇着，两个士兵搓搓手跟进去，他们可听之前的同伴说了，跟着王姬吃香喝辣还有曲儿听美人儿看，美滋滋。 二是认识宁玉的，一见宁玉，立马迎上来，笑呵呵道：“王姬来了，还是之前的雅间么？” 宁玉点点头，问道：“青梅酒还有没有？” “有有，王姬喜欢喝的，咱们老板专门留了几坛子，就怕王姬来了没有嘞！” 宁玉笑起来，虽然是因为她的身份，但是既然人家专门给她留了，她还是承情的，“你们老板真仗义！” 二点头哈腰地笑。 “老规矩，本宫要三坛。”宁玉道。 “好嘞！”二道，转身跟门边的姑娘说道：“给二楼天字号上三坛青梅酒。” 这时许念韵及幻彩等人也赶过来了，宁玉便带着几人往楼上走，二跟着嘻嘻哈哈地说讨喜的话。 “照着以前的规矩上。”宁玉道，说完又想起来别人可没她的记忆力，又问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记得。”二嘿笑道，“人脑子也就好使些，才能讨了这天香楼的活计，王姬放心，保证和以往一样不差。” 宁玉笑了笑，将菜品单名递到许念韵手里，“阿姐看看，喜欢吃什么随便点，我现在有钱的。” 许念韵忍不住笑起来，拿起菜品看了看，点了几个名字好听的。 二下去，姑娘进来添茶添水。 宁玉让大家在外不必守那么多规矩，都坐下喝茶。 幻彩等人跟着宁玉惯了，士兵也并不拘束，所有人都坐下，不过士兵碍于男女之别，还是坐的远些，宁玉几个女子在大桌边坐下，士兵坐在窗边的桌椅上。 很快，宁玉要的青梅酒就上来了。 宁玉肯定不能一个人吃独食，那样传出去不太好听，她脸不要了？ 宁玉忍痛将三坛子分了，两个士兵一坛子，她们几个女子合着两坛子，其实三四喝不了多少，主要还是幻彩那丫头能喝些。 宁玉替许念韵满上一碗，笑道：“阿姐尝尝，可好喝了。” 许念韵笑着接了，幻彩自己扒开一坛子，给三四一人倒了半碗，然后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然后趴在桌边，一点一点啜。 “的确好喝，比阿爹自己捣鼓的酒好喝多了。”许念韵喝了一口，赞道，“这里面除了有梅子的果香，还有淡淡清香，好闻又好喝。” 宁玉笑眯眯捧了一大碗喝着。 有酒怎能无曲子呢？ 多煞风景！ 宁玉点了支曲子。 很快就有一个模样清秀的女子进来，步子迈的很却不慢，身姿清瘦，衣服半旧不新，却很干净。 她抱着琵琶，琵琶遮挡住了她大半边脸，只留下清秀的眉眼。 犹抱琵琶半遮面，倒有几分韵味。 士兵们忍不住吹起口哨，姑娘脸一红，却没有多害怕。这里最大的可是安和王姬呢，这些臭男人肯定不敢动手动脚。。 女子先向宁玉行了跪拜礼，再朝许念韵幻彩等人微俯身一礼，没管两个士兵，便在屏风后坐下，轻拢慢捻开始弹奏。 第94章 不许动手 梅子酒是果子制作的，并不易醉，宁玉一个人就喝了将近一坛子。 吃完饭，幻彩和四先跑下去，宁玉现在是王姬，不少人认识，许念韵本来就端庄，两人都四平八稳地往下走。 看不远处围了不少人，还伴有吵闹声，幻彩好奇，便带着四去瞧。 是两个衣衫褴褛的妇人为一块跌在地上的肉脯争吵，这个说是她先看到的，那个说是她先捡到的，两个人扯着肉脯不撒手，嘴上也不积德，互相问候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四看到妇人，眼眶红了红，拽拽幻彩袖子声道：“幻彩姐姐，我们快走吧，玉姐姐还等着呢。” “哦……”幻彩忙点点头，牵起四的手，正准备走，想了想，将自己身上偷藏的糕点找出来，“四先等等。” 说完就朝两个妇人走去，四只摸到了幻彩的衣角，她又看一眼妇人，转身打算走远点等幻彩。 “两位婶子，你们别抢了，我这儿有些糕点，送给你们。” 两个妇人听到幻彩的声音，同时看过来，其中一个妇人余光瞥见了四的侧脸，不怎么确定地喊了声：“林四？” 四听到妇人喊声，脚步一顿，随后更快地朝外走去。 这下妇人确定了。 “你个死丫头！做贼了，跑什么！”妇人喊着追过去，到底是大人，速度快步子大，三五步就赶上四，扯住了四的肩膀，将四拧过来。 四一个孩子，当然挣脱不了妇人禁锢，只眼眶红红地看着她。 妇人先看了眼四身上的衣服，不由啧啧一声，虽然素了些，却是顶好的布料，难不成大丫头三丫头将自个儿卖了供这个臭皮子好吃好喝？ 不行，钱得交给她，她两口子和二子都没有饭吃呢！给这丫头吃的这么好，瞧瞧，都白胖了不少，还有余钱喝酒，闻闻这身上的酒气。 妇人搡四一下，“怎么？不认识你娘了？连声娘都不叫？” 幻彩走过来正好听到这句，不由好奇问道：“你是四的娘？” 看着幻彩长的眉清目秀，穿的精致好看，妇人客气一些，“我是，你是谁？” 幻彩眨眨眼睛，“没听四有娘啊。” 幻彩看向四，求证道：“四，是不是？” “我……”四未语泪先流。 …… …… “这两人跑哪儿去了？”宁玉在马车边转两个圈圈，“不是说早点出来等我们吗？人呢。” “许是见哪儿热闹瞧去了。”许念韵笑拍拍宁玉的肩膀，“别着急，好歹是你的人，就算遇着什么事，报出你的名号也不至于受欺负。” 三道：“要不……我去找找她们。” 宁玉不许她与四对她自称奴婢。 三明白，这是情分，许是因为姐姐的缘故，有许是她们跟着玉姐姐时间久，玉姐姐待她们如姐妹，不管是因为那种，这情分她都记着呢，身为宫女，她也会恪守自己的本分。 “一起去吧，反正没什么事，就当饭后消食了。”宁玉道。 许念韵笑着道好，三人朝街上走去，两个士兵按着剑跟上去。 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王姬，虽然王姬可能不太需要他们保护。 士兵个子高眼力好看的远，道：“那边好像围了不少人，也离酒楼近，说不准幻彩姑娘和四姑娘就在那边呢。” 宁玉点点头，几人朝那边行去。 因为是背面，三只看到有人扯着四，四抽抽嗒嗒地哭，当即脸色一沉，快步走过去。 “你是谁？为什么欺负我妹妹。”三道。 妇人听到转过来，一见是三，也穿着素淡精致的衣服，皮肤白了许多，也胖了一点，个子也窜高了些，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但到底是她的女儿，她还是能认出来的。 三也在呢。 莫不是大丫头遇到了什么机缘，毕竟她年轻时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枝花，生的女儿能差？拾掇拾掇也是个标志人儿，瞅瞅三四就知道了。 妇人眼珠转两圈，堆起一脸的笑走过去，半笑半嗔，“我是你娘啊我是谁，这才两个多月没见，你就不认识你娘了，嗯？蹄子！” 三避开妇人的触碰，“你认错人了，我们没娘。” “嘿，蹄子，发达了就忘了你老子娘了是不？还敢咒我？看我不打死你！”妇人手伸过去掐三，“霍霍着你大姐的卖身钱，也不想想你老子娘你兄弟，嗯？” 士兵敲落妇人的手，凶道：“不许动手，再动手就不是打一下了事。” 说着还抽一下剑，剑刃铮亮铮亮，真唬了妇人一跳，妇人眼睛瞪的圆圆的，往后退几步一脚踩空，跌了个屁股墩。 三趁机将四拉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四还在抽抽嗒嗒地哭，闻言红着眼摇摇头，“我没事……” 妇人瞪大眼睛看士兵，乖乖，还有护卫啊！不会当了大官的姨娘了吧，早知道就不该扔掉大丫头，也不用受苦挨饿这么久了。 三带着四欲走，想了下，转身看向妇人，“我姐姐已经死了，埋在三厘坡。” “怎么可能！”妇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大丫头怎么会死？！” 三见她这样，心软了一些，看来她心里还是有姐姐的啊，看着妇人不过几个月就已经白了许多的头发，三心里疼了疼，手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几块碎银来。 身为嫡王姬的宫女，她们也是有月银的，她们人，做不了什么，被列为三等宫女，一个月也有一两的银子拿。 三的脚刚抬起来，就听见妇人突然骂喊道，“你个贱蹄子，就怕大丫头见了我后，不给你们给钱了是不是！黑心东西，大丫头是我女儿，孝敬我是应该的！反倒是你不要脸的贱皮子！还敢骗你老娘！”。 三气的发抖，手里的银子捏的都要变形了，她怎么能指望她关心她们呢，她心里只有二哥！她们的生死算什么！都不如换他们吃一顿饱饭！ 第95章 有人拦路 妇人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喊，吸引来不少人，宁玉在宜城张扬，许多人都是见过她的，一看宁玉在这儿，便一声不吭，都离得远远的观望。 三四与姑娘被抛弃的事儿，宁玉多少知道一些，虽说他们当初扔孩子是无奈之举，可也让人心里隔应。 “你想见大姑娘吗？”宁玉走过来。 妇人抬头看去，见一个如仙人般的姑娘走来，她被狠狠惊艳了一把，随后反应过来姑娘说了什么，忙堆着笑道：“姑娘知道我家大丫头在哪儿？” “我知道啊。”宁玉笑容有点诡异，她指指地面，“她在地下，你就下去就可以见到她了。” 听到宁玉的话，四红着眼睛看宁玉，“玉姐姐……” “你是谁，乱放什么屁？大丫头怎么会死呢，她肯定是给哪家大人做姨娘了，还想诓我，呸！”妇人朝宁玉重重呸一声，“长的人模狗样的，尽不说人话。” “你——”士兵怒目圆睁瞪着妇人，恨不得上去撕了她，却被宁玉挡住。 “我是宁安和，姑娘的尸骨是我收敛的。”宁玉道。 宁安和……安和王姬！！！ 妇人瞳孔急剧收缩几下，又听宁玉说道：“三四是我罩的，以后最好别打她们主意，你是姑娘与三四的娘，本宫不会动你，你自己也别往枪口上撞。” 妇人哪敢说话，王姬啊，三四竟然搭上了王姬！早知道，早知道…… 宁玉看向三四，露出笑容，“走吧，回家。” 三挤出笑容，点点头。 回去路上，宁玉想了想，问三四，“你们想回爹娘身边吗？” 毕竟是爹娘，要是想回去，她会照抚她们，不让她们受苦的。 三四听到这话，都抬头看向宁玉，一脸惶恐，四红着眼睛啜喏道：“玉姐姐，你不要我们了吗？” 三想了想，声道：“他们能扔我们一次就能扔我们两次，玉姐姐，没有您就没有我们，我们姐妹的命是您的，而且跟着您能看到学到好多东西，我们想跟着您。” 宁玉笑起来，“好。”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问问你们，如果你们想回去，我不会拦着的。” 三道：“我们不会回去。” 当初她们哭干了泪追着牛车跑，他们也不停下，还用鞭子抽她们，如果不是姐姐，她们说不定连常郡都跑不出来。 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 许念韵微微笑了笑，四活泼，三沉稳，以后教导教导，倒是可以委以重任。 他们走了半条街，拐过一条安静巷子的时候，马车猛地停下，几人都被狠狠颠了两下，宁玉蹙眉又展开，有人拦路，步履沉重，不像是杀手。 坐稳后，三蹙眉问外面：“怎么回事？” “王姬，有人拦路。”士兵道。 士兵皱眉摸着佩剑，问马前的人，“尔等是何人？为何拦路？” “草民朱福其，求王姬作主啊……” “作主？做什么主？”士兵问。 怎么这一个个的出了事不找官府，偏偏要找王姬呢，王姬又不是官儿。 宁玉掀开帘子，“说来听听。” 朱福其喏喏一声，忙道：“草民在城中本有一个胭脂铺子，祖上传下来的，到了草民这一代，虽不赚什么钱，却也能勉强养家糊口，可是在前年被对家告上府衙，说我脂粉里的材料都是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最后知府大人罚了我二百两银，还将铺子判给了对家，草民的儿都饿死了啊……” 宁玉仔细盯着他看，“所以你的材料是不是以次充好？” “天地良心！草民从未做过这些昧良心的事！”朱福其红着脖子大喊。 “可是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本宫该如何查？”宁玉道。 士兵也点点头，这种事儿最麻烦了，专门断案的官员怕都不好查，尽会为难王姬。 “求王姬为草民作主啊……”男人扑到地上，嚎喊道，“那可是祖上传下来的铺子，不能在草民手里折了呀，更不能被平白污了名声令祖上蒙羞啊……” “可你这都折了三年污了三年了，也没见你怎样呀。”士兵补刀。 不就看王姬心善么。 “我怎么没怎样？”朱福其喊道，“我找了知府大人多少次，我击了多少次登闻鼓，知府大人他根本不见我呀！有次知府大人去吃酒，我半路拦住大人诉说冤屈，却连知府大人面都没见上，就被狠狠打了一顿，打的我三个月没下来床，差点去了，还好我们做脂粉的也粗略通些药理，夫人她满山给我挖草药，才拉住了我的命，后来夫人她不许我再找知府大人啊，她怕我被打死……” “今次听说王姬为百姓申冤，不惜改法也要严惩恶人马有才，草民觉得王姬一定会为草民申冤，才来拦路诉冤啊王姬……” 宁玉捏着下巴琢磨这人话语真假，可别是把她当棒槌使，许念韵钻出来，问道：“当初可有人证物证，证明你的脂粉有问题？” 那人听到一愣：“有的有的。” 又忙道：“可那肯定是与对家串通一气，陷害草民的，草民的脂粉绝没有问题的。” 许念韵点点头，道：“将情况细说些，谁是人证，物证在何处。” 朱福其心翼翼地看宁玉两眼，又看向许念韵，不怎么确定地问道：“王姬要为草民做主了吗？” 到底哪个才是王姬？ 之前王姬入城的时候他也没去看，今早出门，听人谈论说王姬审了马有才的案子，判了他死刑，还连律法都改了。 所以他才来找王姬试试，看王姬能不能还他一个清白名声，收回铺子。 安和王姬名声挺大，进城后稍一打听，便打听到王姬在天香楼吃饭。 等他赶到的时候，马车刚刚行驶，天香楼的二告诉他，王姬在车上。 所以，到底哪个才是王姬？？ 在朱福其犹犹豫豫想的时候，许念韵笑着开口道：“是，王姬心善，不忍见黎民受苦，你说就是了，王姬定为你作主。” 第96章 找赵将军 宁玉回去的时候，知府后衙里正闹得热闹，不过这热闹并没有闹到宁玉跟前去。 马有才的事儿，徐执礼让府上人瞒着三姨娘，就怕三姨娘闹起来，闹起来他也没办法，毕竟是王姬判的。 不过徐执礼还是挺喜欢这个姨娘的，这些年来，就属她最可心了，解语花似的，那泪珠子一掉，他还挺心疼的。 不过就有人想看她闹，事儿还是捅到了三姨娘耳边，三姨娘一听，那还得了！他的哥哥昨天下午就受了宫刑，明天就要被砍了，还是千刀万剐这么狠的刑罚！还祸及家人，诛连三族，年纪的女孩儿被发卖为奴，男孩儿被流放。 她一听到消息，赶紧去见徐执礼了。 “徐郎，你不能不管啊，那可是妾身的父母兄长啊……”三姨娘拽着徐执礼哭喊道，一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把徐执礼看的一阵心猿意马。 “意娘，不是我不管啊，实在是这事我管不了，那可是王姬判出来的案子，太子点了头的，我一个的四品官员，能说什么，能干什么？”徐执礼无奈道，抱着三姨娘又亲又哄，“乖，我的心肝，别哭了，我会好好疼你的……” 三姨娘一边顺从着，一边意捶着徐执礼胸膛，哭哭啼啼地道：“那徐郎你好歹想想办法啊，我哥哥他不就强占了两个女人么，就算有罪也不至于重成那样啊，徐郎……” “意娘，你平时最懂事了，可别让我烦心啊。”徐执礼一边搂住三姨娘亲热，一边道：“这可是王姬太子的意思，我能做什么？你放心，等王姬太子一走，我会为你父母兄长报仇的，嗯……” “报仇是肯定要报的，可是……徐郎，妾身不想没有爹娘啊徐郎，你就可怜可怜妾身吧……”三姨娘知道徐执礼这会儿心热，故意躲了两下，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眼眸湿濛濛的，浑身透着股子可怜劲儿。 徐执礼心里滚热，又要亲她，却被她再次软绵绵地躲开了，这下徐执礼也有些恼了，平时看着马意娘，觉得可人的紧，今日怎么这么不懂事。 徐执礼皱眉看着她，三姨娘眉心一突，嘴角挤出几分笑意，眼里却滚着晶莹的泪花，“徐郎……” “马意娘，我说的不清楚是不是，那是王姬审的案子，本官做不了主，你也是闲得慌，那就去牢里照顾你爹娘兄弟去吧，我这儿不需要你伺候了。”徐执礼道。 三姨娘惊讶地看着徐执礼，半晌后泪眼朦胧地扑进徐执礼怀里，大哭道：“徐郎你怎么能这样说……你是不是有了新人了就不想要妾身了，妾身方才是知道父母兄长进了大牢要死了，惊怒交加气糊涂了才那样说的，徐郎你都不知道哄哄人家，还那样说话，人家好伤心啊呜呜……” 三姨娘一番话说下来，算是服软了，不求那事儿了，徐执礼也舒心了，这才是他的意娘嘛，他的解语花啊，怎么能惹他烦心呢。 徐执礼又抱着三姨娘亲热起来了，三姨娘虽然心里不大爽利，却还是流着泪迎合徐执礼。 她的娘家都没了，她再不把住徐执礼，她的下半辈子可真要凄凉死了。 想想娘家，三姨娘眼泪又涌出来。 …… …… 宁玉回到房间便吩咐三关上门，三机灵，知道宁玉与许念韵要谈事儿，关了门就带着四出去守住了门口。 “阿姐，你准备怎么查？”宁玉问。 两人走到桌边坐下，幻彩忙奉茶过来。 许念韵浅浅一笑，接过茶盏喝了口茶，笑道：“不是我准备怎么查，而是玉儿准备怎么查？” “我？”宁玉指指自己，嘿笑道：“我不行，打架杀人，阿姐不如我，可这些事，我是不如阿姐的，让我判那些杀人越货、匪祸横行的大案，我勉强还行，这种芝麻绿豆的，我是真不行。” 许念韵摇头笑起来，“你呀，你不是要走进权力中心嘛，这样可不行。” “阿姐做我的军师。”宁玉晃晃许念韵胳膊，“阿姐有什么要做要用的只管说，我……” 宁玉有些烦躁地抓抓头发，好好的发髻也被她抓乱，“又得去向赵平借人啊，早知道不还了，那家伙指不定又要戳我几句……” “我们终究还是得有自己的人手啊，不然太麻烦了，不能每次都借人。”许念韵叹道。 宁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不是，麻烦死了，借人得看那货的脸色，还得欠他人情，虽说禁卫军算她爹的，可现在是由他带着的，就算他的。 要是以后回了王城，那她总不好问她父王借人吧，那到时她的行踪不就全暴露了，知道的人知道她是忧国忧民，不知道的人还当她想谋逆呢！ 而且啊，自己的人，用着舒心，没什么亏欠。 嗯，一定得有自己的人，一定得有！ 现在么…… 宁玉想了想，准备忙完这阵子，效仿先人的举措，建黄金台，招贤纳士。 许念韵笑弹宁玉额头一下，“行了别想了，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了脂粉铺子的事儿，还朱先生一个公道。” 宁玉收回思绪点点头，“那阿姐，我先去借人了。” “嗯，去吧，和赵将军好好谈。”许念韵微微一笑。 “那是自然。”求人办事，她哪敢不好好谈，尤其是赵平那个禽兽。 好害怕。 不开心。 宁玉灌下一杯茶壮了壮胆，这才挺起胸膛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去了。 许念韵失笑，知道的人知道她是去求人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去打架去的呢。 门嘎吱一响，蹲在门口守门的三忙站起来，便看到宁玉气势汹汹出来，三眉心一跳，怎么了，玉姐姐和姑娘吵架了？不应该啊。 “王姬，您这是？”三走两步到宁玉面前。 宁玉狰狞一笑：“去找赵将军。” 三头皮一麻，要去干什么？打架吗？许姑娘怎么不拦着？？ 她要拦，能拦住不？ 第97章 没空赴约 三拌着宁玉，问道：“王姬找赵将军……有事儿？” 宁玉点下头，绕开三，“有事儿，有大事。” 三跟上去，“什么大事儿？” 问完恍然大悟，“王姬要找赵将军借人手？” 这个节骨眼，估计是借人吧，下午才应了一桩案子，答应帮人家申冤呢，玉姐姐又没有什么人手，许姑娘更没有。 宁玉看了三一眼，丫头挺聪明啊，宁玉点点头。 三笑起来，“王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我还以为王姬要去打架呢。” 三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学习，已经学会不少成语，虽然启蒙晚，但她聪明，又刻苦，《三字经》《千字文》也都会背了，古诗也会背几首。 “打架？呵呵呵。”宁玉噗笑。 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在那禽兽手里连十招都走不过去的，太丢人了。 …… …… 宁玉找到赵平的时候，赵平正在太子议事的院落外瞎溜达，抱着剑懒洋洋的，浑身一股子懒散之气。 宁玉恍然，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她觉得昨日的赵平好看了。 他昨日身上那股子懒惰之气消失殆尽，整个人如出鞘的宝剑，又如当空的骄阳，意气风发，身上气势赫赫，他原本就生的眉目张扬，昨日浑身都是意气风发的张扬，将他的美由原来的七分上升到十分。 他的美，极具攻击性，让人一眼看过去便忍不住沉沦，沉沦在那双如星海绚烂，又如骄阳夺目的眸子里。 然而宁玉并没有被迷惑到。因为她只会沉沦在自己的美貌中，被自己迷惑到。她虽喜欢美人儿，但她更自恋，她觉得自个儿才是貌美如花，无人能敌。 看到宁玉过来，赵平仍旧抱着剑瞎溜达，装作没看见。 宁玉觍着脸挪过去，嘿笑道：“赵将军辛苦了。” “王姬是在和臣说话吗？那臣真是受宠若惊啊。”赵平阴阳怪气道。 宁玉眼皮子跳了跳，笑道：“赵将军可是在为昨日本宫拂了您面子生气？” “呵呵。”赵平冷笑一声，仍旧阴阳怪气的，“王姬说笑了，臣哪敢生王姬的气儿啊，王姬是谁啊，能和臣说句话，臣都得偷着乐呢，怎么敢生王姬的气。” 宁玉：“……” 宁玉被赵平堵的，一口气憋在喉咙眼，上不去的下不来。 赵平斜了眼宁玉，冷哼一声。 这丫头笑的这么谄媚，一看就有事儿求他帮忙。也只有每次求他帮忙时，她才能对他堆着笑脸，笑的像朵花儿似的。 平日里能离他多远离多远，也就看到问一声，根本不会凑过来。 宁玉叹口气，“赵将军果然生气了。” “呵呵。”赵平道，“臣已经说了，臣不敢生王姬的气。” “赵将军，本宫今儿仔细想了想，觉得昨天拒绝将军的邀请，实在不应该，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本宫做东，请将军去天香楼吃一顿，全当赔罪了，好不好。”宁玉道。 赵平冷漠脸：“本将军今晚有事，没空赴王姬的约。” 宁玉觍着脸继续邀请：“明天也成啊，后天也行，大后天也行，本宫时间多，将军什么时候有空，咱就什么时候吃饭。” 赵平忍不住开口：“那我要是一直没空呢。” 宁玉一脸真诚，“那本宫就一直等，总会等到将军回心转意的。” 回心转意是这么用的？ 赵平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个丫头真是虎，什么词都敢往出蹦，服了服了。 宁玉想起来上次求画的时候，眼珠子转了下，唇角勾起狡黠的笑意。 她伸出手，揪住赵平衣角，眨巴着大眼睛，轻声喊：“清安哥哥……” 赵平：“……” 要命啊。 服了服了。 赵平最终先败下阵来，“你来找我做什么，直说吧。” “好嘞！”宁玉嘴角一弯，露出个大大的笑来，梨涡甜甜的醉人心脾，“我这次来呢，是想借将……清安哥哥几个人用的，清安哥哥这么好，会答应吧？” 赵平：“……” “清安哥哥？”宁玉又晃赵平衣角几下，嘴角的笑容更加甜美醉人。 赵平：“……” “急不急，不急我待会儿吩咐沐左挑人过去？”赵平淡定地应一声。 宁玉惊喜不已，“你答应了？” 赵平：“……” 你这么勾引着我，我不答应也不成啊。 “嗯。”赵平点下头。 “我不急，你看时间安排就好。”宁玉道，“既然这样，本宫就不打扰将军了，将军忙，本宫先走了。” “等等。”赵平喊。 宁玉转过身看赵平，弯眸一笑：“怎么了，将军还有事吗？” 赵平：“……没事。” 草啊，莫不是鬼迷了心窍，她还只是个孩子呢。 没事吗？宁玉狐疑地盯他一眼，“那本宫走了啊。” “等等。”赵平又喊。 宁玉转过来，“又怎么了？”这人今天怎么了？莫不是脑子坏了？ 赵平：“……” 他今天是撞邪了是不是。 宁玉目光直直盯着赵平，赵平有几分不自在，想了想，随口道：“不是我说你啊，你也就一个十三岁的女孩，能不能换个鲜亮点的衣服穿穿？整天穿的白森森的，活像是披麻戴孝。” 宁玉：“……” 宁玉低头看看自己白色衣裙。 很漂亮啊，衣袖裙角还绣了花草呢，多精致啊，也衬得她皮肤白更好看。 宁玉不是很开心，鼓下腮，看看赵平身上的黑色衣服，嫌弃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穿的好哪里去了？明明也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已，装什么深沉，把自己穿的暮气沉沉的像什么样子？你怎么不换个颜色穿穿？” 赵平：“……” 黑色耐脏。 然而这话他能说吗，不能，搞得好像他有怕换洗衣服，宁可脏兮兮的看不出来多穿几日也不愿意换身衣服，这传出去多尴尬呀，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不能说不能说！ 这主要是他时候养成的习惯。。 他时候很很还不咋记事呢，就被送到山上跟着师父了，那会儿他才多大，师父就要求他自己的衣服自己洗呢，这不难为一个孩子吗？ 第98章 本宫看着 不说他那会儿年龄多了，就说他在家时吧，他在家也是个金尊玉贵的少爷，是有许多人伺候的，怎么会做这种活计？可不得烦死他累死他啊，最后他慢慢地发现黑色衣服比较耐脏，穿的衣服便都以黑色为主了，穿的多了，倒也就习惯了，后来也改不过来了。 宁玉见赵平不说话，得意洋洋地高昂着头颅挑衅一笑，哼，总算赢过他一次了。 赵平被宁玉这挑衅一笑搞得莫名其妙。 什么意思这丫头。 “我看啊，咱们谁也别嫌弃谁了。”宁玉幽幽道，说完走了。 赵平看着宁玉欢快离开的背影，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他懊恼地蹙蹙眉，一脸不爽。很快，他胡乱挥下手，将剑甩起来扛上肩头，朝附近守在暗处的士兵做了个手势，转身走了。 沐左沉稳，办事效率也高，赵平回去吩咐人找了沐左来，将宁玉的话说了，沐左也不反驳，也不多问，转身安排去了。 很快，便挑了十个左右士兵。 一卫的士兵们也算和宁玉相熟，听到是宁玉要帮忙，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似的，兴奋的不得了，“王姬又要查案子吗？！” 沐左一本正经道：“我也不知，这是将军的吩咐，你们去了便知道是什么了。” “好嘞！” “我们这就去！” 士兵们应一声，转身就走。 查案子抓恶人啊，可比这一天天的干站着不动有意思多了。 开心！ …… …… 宁玉回去后时间不久，赵平送的人就到了，都是一卫的士兵，进了院子就嘻嘻哈哈地喊王姬王姬。 这么快就来了？ 赵平那禽兽办事效率还挺高啊。 宁玉淡定地喝一口茶，放下茶盏，走出去，士兵们已经涌到了她的房间门口，但碍于男女之别，并没有进来，只嚷嚷着问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宁玉看着士兵们，面上露出笑容，“本宫中午回来的时候有人拦着车驾申冤，本宫没有人手，只好求赵将军将几位哥哥借我一用。” “这声哥哥可不敢当，咱们能跟王姬见见世面都高兴的很呢！” “对了王姬，这次接的是个什么案子？我们都需要做些什么？” 宁玉道：“这次不是大案，民事纠纷而已，是一个叫朱福其的人说是三年前有人诬告他以次充好，被害的丢了名声丢了铺子，希望本宫能给他做个公道，还他清白，还有将铺子也收回来。” “这么的案子，交给知府审理就行了，哪里还用得着麻烦您啊。”士兵道。 宁玉：“朱福其说他找过知府，也击过登闻鼓诉冤，说徐执礼根本不见他呀！” “什么？这徐大人看着……也对，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之前马有才的事儿，也不是他纵容形成的？一般人，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还不是因为有靠山。 士兵心底对徐执礼隐隐生出厌恶。 “他还说他有一次在半路拦住徐执礼诉说冤屈，被狠狠打了一顿，差点打死了他。”宁玉道。 “这就过分了！”士兵怒道。 “身为知府竟敢当街打人！” “就是，太过分了！” 士兵们正是热血的年纪，心中有正气，听到宁玉所言，义愤填膺，怒目圆瞪，简直恨不得将徐执礼生撕了。 “王姬您说怎么办，我们听你的。”士兵们道。 宁玉微笑：“这次你们主要听阿姐的，本宫看着。” “许姑娘？”士兵们一愣。 他们也是见过许念韵在落阳寨杀人时的模样，是个狠角儿，并不敢轻视了她去。只不过，她一无官身，而不是皇亲，他们…… 士兵们不是很乐意。 但看着宁玉模样，士兵们还是压着心里的不乐意答应下了。 他们现在，还是信服宁玉的。 三见到士兵们过去，便去请许念韵了，这会儿两人刚好过来。 士兵们的不乐意和勉强，许念韵看到了，并不做过多赘述。 的确，她一不是官身，二不是皇亲，不能使他们信服是正常的。哪怕宁玉，许念韵想，刚开始恐怕他们也是不服的，毕竟只是年纪的女孩子。 他们确实该有自个儿的人了啊，属于自己的，挥使如臂膀的人。总用别人的，不是个事儿，也不好用。 许念韵微笑道：“我直说了，说的不好，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士兵们点头，心里倒是挺舒坦，许姑娘很谦逊啊。 “根据朱福其的交代，当年诬陷他的人证是宜城城东草乌巷的王三及其娘子，物证是一盒胭脂，过了这么些年，恐怕早就消失了吧，不过人有姓名家宅，肯定还在。”许念韵道，“我想请几位帮我撬撬那两位的嘴，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士兵有些奇怪，“这样就完了？”那这最多两个人就够了啊，找他们这么些人，还以为要干什么大的。 有士兵沉思着开口，“如果真是这样就判案的，那这个徐执礼……” “大抵是贪污受贿了吧，大姜哪个官员不是这样？不这样的反倒不正常了……” 士兵们叹口气，有时候他们的父亲叔伯也是如此。 他们也说过家人，被训了一顿。 没办法啊。 除非君王清廉，上行下效，同时严密督察官员行为，私德。 “当然不止，据朱福其说，他的胭脂铺子现在是被意羽斋占了，我怀疑当初的事儿可能与意羽斋脱不了干系。”许念韵道，“这个意羽斋，你们也查查。” 士兵点下头。 “还有……”许念韵唇角浮现出一抹奇异的笑，士兵们头皮有点发麻。 “再查查知府大人吧。”许念韵道，“或许，也有关系呢……” 士兵：“……” 查知府？忽然感觉他们这几个人有点捉襟见肘了啊。 见许念韵微笑不语不再说话，宁玉手一挥，“行了，去吧，这几天你们的吃喝全记本宫账上。” 哇哦！ “谢谢王姬！我们这就去！”士兵们大声喊一句谢，哇哇叫着蹦跳着散出去。。 看着他们离开，许念韵感叹，“我们果然还是需要自己的人呢。” 第99章 看看王姬 宁玉深以为然地点头，“不仅要有自己的人，还要越多越好。” 三在旁边听着，心里暗暗下决心，她一定要更努力地学习，争取早日能帮到玉姐姐，四也是，不能再贪玩了。 该忙的忙完了，宁玉与许念韵进屋说起了私房话。宁玉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兵法册子，上面有许多理念与阿爹曾说的相悖，便拿出来，准备和许念韵好好探讨了一番。 三瞧着她们也不是需要人伺候的，便跟宁玉说了一声，出去了，拉了在大树下剥土的四，找幻彩学算术。 幻彩听到三说要她当师傅，愣了愣，弱弱道：“我……教不好。” “幻彩姐姐你就别推脱了。”三道，“我知道你的算术好。” “今天王姬和许姑娘在车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王姬她是需要人手的，我坦言说了，我不想当废物，虽然王姬乐意养着，但我想帮助到王姬，为王姬分忧。” 幻彩听到怔怔，三道：“幻彩姐姐有这等本事，以后必能帮到王姬，为王姬分忧，王姬于我姐妹有大恩，我也想帮助王姬。” 幻彩的心也砰砰跳起来，她没想到，她有朝一日还能有用武之地，虽然这个有朝一日不知道是啥时候。 幻彩稳了稳心神，声道：“好，我教你们，可是我的捋捋，而且我们也没有账本什么的给你们教着练手……” 幻彩为难的揪揪头发，道：“要不你们今天先回去写字儿读书，我先捋捋。” 三点点头，笑起来：“三先谢谢幻彩姐姐了。” 四也忙道：“四也谢谢幻彩姐姐咯。”虽然她不明白她们要跟着幻彩学什么，但姐姐谢过了，她谢就对了。 …… …… 樊家酒楼，二楼雅间。 门被一脚踢开，有两个年轻人进来，一个垮腰溜肩，不成样子，一个稍微好些，但也算一脸疲累。 “哎呦，可累死我了……”林风垮着腰扑过来摸起一只茶杯喝口水，瘫坐下来，朱久慢一步走过来坐下，倒了杯茶喝下去，吐出一口浊气。 他们对面坐着一个穿粗布麻衣，戴着斗笠的男人，男人本在看书，这会儿分舍一点点目光看向了他们，“怎么样？” “我们出手，还怕不成功？”林风嚷嚷道，又嘿嘿笑起来，“放心吧老大，再过几天会热闹的不得了，王姬又有的忙了。” 朱久叹口气，可怜的王姬啊，真辛苦。 “那就好。”男人浅色嘴唇微微挑起，“就等他们几个的消息了。” 林风捧着香茗，眯着眼睛懒洋洋的，偶尔啜一口香茗，“其实我觉得，我们俩这儿的捅出去，说不定王姬就能顺藤摸瓜，牵出后面的呢，王姬挺聪明的我觉得，姑娘也聪明。” “若要王姬什么事都得亲查，那咱们清故居存在的意义何在？”男人道，“清故居就是为王姬与姑娘排忧解难的。” 林风哼一声，“可是我不觉得我们是在为王姬排忧解难，分明是在给王姬添堵才对，明明王姬能安然度日呢，非得给王姬跟前塞事儿，塞塞塞，塞完还说是为王姬排忧解难呢。” 男人：“……” “大姜兴盛，是先生的愿望，王姬与姑娘女承父志，这些只是给她练手的。”男人道。 林风：“……” 可怜王姬才十三岁，就要经历这些。他十三岁的时候干嘛呢？哦，还在读书练武呢，还天天被老师傅嫌弃。 林风闲不住，又开口说话：“你们觉得王姬会怎么处理宜城知府？” “看马有才之案，我觉得宜城知府活下去的可能性，不大。”朱久道。 男人点头，像这种手上沾了人命的，以先生的性情，定是要杀了这等人，王姬与姑娘自幼跟随先生，性情随了先生，定然会为民除害。 …… …… 隔壁雅间。 一个青年坐在窗边，静静看着外面哄闹的集市，墨瞳如潭，深幽静谧，眼底如墨晕开，漆黑不见底。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锦衣，腰间悬挂着一枚环形翠色玉佩，脸如刀削，如玉剔，长眉，凤眼，薄唇，本是天生寡情相，却偏偏有种遗世独立的翩翩贵公子气质。 “殿……公子，您为何非要来这宜城呢？这里可是有什么东西么……”身后的人心问道。 “来看看大姜的嫡王姬啊。”李陌道，“一回宫就得能到颐王宠爱，名声好的像是特意散播的一样。”可见是个有手段的。 随从不解，这些情况，在他们大靖就能了解到了啊，主子为什么非得千里迢迢赶到宜城来，难道是因为仰慕安和王姬的美貌？他是听说王姬美貌无双，天仙下凡…… 可是主子又岂是那等庸俗之人？ 李陌手指轻轻在桌面敲击着，目光盯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嘴角微微弯起。 大姜啊，地广物博，是个好地方。 “对了，这几天有什么事发生吗？”李陌道，问的是宜城，问的是宁安和。 随从忙躬身站好，将刚刚打听到的事儿说出来，“听说宁安和昨天将知府赶出府衙，亲自坐堂审案，当堂修改律法，将罪犯马有才强制定罪。” “定了什么罪？”李陌露出几分好奇。 “私藏刑具，私设刑堂，强抢民女，杀人，数罪并罚，诛连三族，家产全部充公，十二岁以下的女孩儿没入官中为奴，男孩儿流放千里。”随从道。 李陌点下头，眼里露出点兴味，“宁安和……”倒是个有意思的。 “属下还打听道，”随从道，“这个王姬收养了受害人家的女儿，那女孩才五岁。” 李陌想了想，道：“还真是个心思深的姑娘。” 这个王姬，心思的确深，随从点点头，道：“这样她才能有更好的名声呢。” 权势可是个好东西呢。 碰的越多，越撒不了手。 要是宁安和也加入战局，那恐怕就得重新洗盘了啊。 李陌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眼底墨色更深。。 “最近你们都安分一些，这可是在别国，可别把自己折在这里。”李陌道。 第100章 本宫会心疼 宁玉这两天有点忙，她一出门就有人扯着她挡着她求她申冤，不出门也有许多状纸想方设法递到她面前。 这可气的宁玉不轻。 “这个徐执礼！到底是怎么当的官？本宫真想砍了他！”宁玉看完递过来的状纸，重重拍在桌上，一脸怒容：“朝廷养他是为了做什么？！判的都是些什么狗屁案子！” “你们说说，这才几天，这状纸都累了这么多！再有两天那还得了？！”宁玉拍拍累在桌面的状纸，怒气蹭蹭蹭往上涨。 “你呀……”许念韵笑着摇摇头。 “王姬喝口茶，为这种人动怒不值得，王姬身子最重要。”三麻溜地将茶盏捧上去。 宁玉压了压怒气，接过三递来的茶盏，掀开咕咚咕咚喝两口。 许念韵见宁玉平复了些，指着一累状纸笑问道：“这些……玉儿打算怎么处理呢？” “这些……我拿去给哥哥瞧瞧吧。”宁玉犹豫了下，道：“毕竟他才是太子，我总不好一直越过他，一两件还好，可是阿姐瞅瞅，这都几件了？再过几日估计会更多。他对我好，我不想伤了他的心，让他不安。” 许念韵笑着点头，“应该的，不管太子殿下管不管，态度到了总是好的。你们是嫡亲的兄妹，你们若不抱团，往后肯定很容易被对付。” “不光太子，还有赵将军，两位领卫并兵士，我们如今一穷二白，当多结善缘，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都可以来往。” 宁玉点点头，这点她还是知道的。 “嗯……哥哥上午忙着，我中午吃过午饭再去吧。”宁玉嘀咕道，又忧愁地看状纸一眼。 “玉姐姐玉姐姐，您派出去的士兵回来了。”四跑进来喊道。 宁玉：“请进来。” “哎！”四欢快地应一声跑出去。 之前宁玉吩咐士兵的事，士兵已经办妥了，便回来复命，见宁玉眉眼间尚有余怒，不由问道：“王姬这是怎么了？” 宁玉在他们面前并没有什么架子，士兵并不惧怕她。 “又有人告状，呶，这是状纸。”宁玉撇撇嘴，拍一把状纸。 士兵眼力好，大略一眼瞧过去，便知这状纸至少有七八份。 又有人告状啊。 还都告到王姬这里。 士兵们聪明的没多问，而是禀报他们探到的信息，只是心底对徐执礼的厌恶又深几分。 “王姬，我们查过了，那王三及他娘子的确于三年前做过人证，物证也在他们手里，过了这么久，应该早没了，不过……”士兵顿了下，开口道：“听附近的人家说，那王三家在那件事之后不久，将家里重新装修了一下，还给他儿子占了个媳妇。” 另一个士兵开口道：“听周围人家的语气，似对王三一家，有诸多不满，还有人直言，说是王三一家人品不好。” 宁玉点下头，看向许念韵，“那这么说来，那个朱福其，有很大可能是被冤枉了。” 许念韵点点头。 宁玉看向士兵微笑道：“有劳二位哥哥了。” 士兵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吃过午饭之后，宁玉便带了状纸去找宁泽。 …… …… 宁泽这段时间比较忙，招募来修理大坝的民壮已经三千多人了，不过里面几乎一多半是都是常郡的难民，面黄肌瘦四肢无力，宁泽不忍，便让他们先养几天。 宁泽也是个大方的人，只要是愿意修理大坝的人，待遇极为优厚，不仅给民壮管饭，还会为其家人提供住所吃食，大坝修完之后，每个人还能得到一两银子的赏钱。 此策一出，能走的动路的，都拖家带口跑来宜城报名。三四的父母，也是因为这个来的。 今天早上，吴守仁便带了三千民壮去了常郡，宁泽身为太子，不能涉险，只送了他们一程。 等回来也不早了。 宁玉过来的时候，宁泽正在吃饭，因为宁泽吩咐过，所以宁玉无需通禀便进来了，赵平也在，正快速扒着碗里的饭。 “哥哥才吃呢。”宁玉笑问着，走过来在宁泽对面坐下，宁玉知道宁泽早上出去了，随口一问打招呼而已，又看赵平一眼，想着许念韵的话，笑着打招呼道：“赵将军好。” “嗯，王姬好。”赵平扒着饭，看了眼宁玉，笑了笑，又继续扒饭，一边扒饭一边还往宁玉手里瞅了瞅，状纸是叠着的，只能看到她拿了一卷纸。 赵平有些好奇，按耐住了，认真扒饭。 等会儿她自然会拿出来说呢，他是一个稳重的将军，不能好奇。 宁泽也看到了宁玉，但他重礼节，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拭过嘴角之后，才笑着问道：“姣姣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嗯，是有点事和哥哥商量。”宁玉笑着答一句，又道：“不急，哥哥先吃饭，吃好了再谈。” 宁泽也看到了宁玉手中那一卷纸，犹豫了下，点点头笑道：“也好。” 宁泽拿起筷子吃饭，宁玉无所事事的乱看。 宁玉想着阿姐说的要与人多结善缘，尤其要笼络赵平这种手中有军权的，便关心的问道：“徐执礼不给赵将军那儿送饭吗？将军怎么在哥哥这儿用饭？” 赵平：“……” 赵平握筷子的手一顿，幽幽道：“臣要时刻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宁泽听着感动，“清安你不必如此辛苦，本宫这边还是挺安全的。” 赵平：“这是臣的本分，何言辛苦。” “赵将军真是高风亮节啊。”宁玉拍马屁，“本宫还以为是徐执礼那厮看人下菜，将军那边的饭菜不如哥哥这里的饭菜丰盛好吃，将军才来的呢。” 赵平：“……” 赵平笑容龟裂了下，幸而他脸皮厚，很快笑容又张扬灿烂起来，他咬着牙笑道：“王姬可真会说笑啊。” “笑一笑十年少嘛，心情好了活得久，将军每日这么辛苦，应该多笑笑。”宁玉道，“不然年纪轻轻累死了可怎么办，本宫会心疼的。”。 宁泽看看两人灿烂的笑脸，心里头咯噔一下，很快又高兴起来。 第101章 钱财动人心 这两人相处的不错，年纪也差不多，清安也是个文武双全有本事的，模样在王城的公子里也算数一数二的，看妹妹这模样，怕也是喜欢清安的。回去得给母后说说，妹妹再有两年也要及笄了，亲事得早早预备着了，清安可是个香饽饽。 宁泽想着，越看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了。 赵平不想和宁玉说话了，这话说的，他心肝肺都疼，偏偏太子还在这儿，他要是怼点不太好听的话，都不太好怼。 赵平愤愤扒菜。 唉，心里不得劲儿，饭菜也不香了。 吃完饭后，婢女忙进来收拾了东西，宁泽知道宁玉大概要谈正事，便领了她到书房，赵平死乞白赖地跟着。 “哥哥，看看这些。”宁玉将手中状纸递出去。 “这些是……”宁泽拿起来看，赵平挪几步到宁泽旁边，也捏起一张来看。 “这些都是这几天告状的人递的状纸，原本不想劳动哥哥，但想着状子不少，估计往后几日还有，如果不跟哥哥商量，担心哥哥会想岔了。”宁玉坦言道。 宁泽尴尬了下，“姣姣，哥哥怎么会想岔呢，哥哥……” 宁玉微笑道：“哥哥不必解释，我明白的，先看状纸。” 宁泽讪讪闭嘴，认真看起状纸，看着看着俊眉便蹙起来。 “可曾查证过么？”宁泽看向宁玉。 “我没人手，只查证了朱福其那件，其他的，还没来得及查证。”宁玉道。 宁泽：“如何？” “朱福其极有可能是被诬陷的，人证王三及其娘子，在邻里之间，风评极差，而且在朱福其案子审完不久，就将屋里屋外重新装修了一遍，还给儿子定了个媳妇。” 宁泽凝眉，“这个徐执礼，尽判些冤假错案么？” 赵平将手里的状纸放下，勾了勾唇。 “姣姣准备如何？”宁泽问。 “还请哥哥查证，若个个属实，自然是问责徐执礼了。”宁玉道，“为官不仁，鱼肉百姓，这种人不配为官。” 宁泽点下头，“那状纸就放在哥哥这儿了。” 宁玉应了声，想了想道：“哥哥，我觉得徐执礼应该是个贪官，还贪了不少。” “嗯？”宁泽蹙了蹙眉，“你见过他受贿？” “没有。”宁玉道，“之前我不是吓唬了他女儿吗，后来他带了一箱子的金银珠宝过来赔罪。” “听说那一箱珍宝少说也得一名知府十年的俸禄，算上田产，不吃不喝。”宁玉道，“可他就这么轻轻松松送给了我，试想，谁能把他十年的俸禄拱手让人？” “果真？”宁泽拧了眉，“你收了没？” “收了啊。”宁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他孝敬我的，我不收着干嘛？让他嚯嚯了，还不如让我嚯嚯了呢。” 宁泽：“……” 赵平笑：“说得对，便宜徐执礼还不如便宜王姬呢。” “嗯，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宁玉道。 “好了哥哥，我走了。”宁玉说完，转身要走，想了想，回眸朝赵平一笑，“赵将军，回见啊。” 回眸一笑百媚生。 赵平心口狠狠跳了跳，他蹙眉，怎么又跳起来了，她才十三岁啊，他这么禽兽的么。 他抿了下唇，朝宁玉笑了下：“回见。” …… …… 宁玉回去后只有徐执礼送过来伺候的，幻彩和三四不见踪迹。 宁玉奇怪，叫了人问道：“幻彩她们呢？” 那丫鬟见宁玉突然和她说话，有些受宠若惊，半晌才期期艾艾开口：“幻彩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在幻彩姑娘房间里，说是在……学习来着。” 学习啊。 都还挺认真的嘛。 宁玉想了想，决定不打扰她们，自己也窝进房间看书。 毕竟已经入夏，这过一天热一天，还是屋里舒坦。 宁玉看了一下午书，看的太久眼睛有点累，正要闭上眼睛休息会儿，就有丫鬟进来，说士兵来了。 宁玉出来，士兵朝宁玉行了个礼，笑道：“王姬，我们今天可算把意羽斋打听明白了。” “这个意羽斋，也是个胭脂铺子，之前一直和雪色坊平分秋色的，偶有几次，还被雪色坊出的新品打击过，后来自从雪色坊易主之后，他们家便在宜城一家独大了。” 宁玉点下头，示意他们接着说。 “之前我们一直是在外面打听的，今天我们进去转了转，才知道我们进去的这个其实是雪色坊，被改了名字。” “听说雪色坊之前的胭脂水粉一直挺好的，也没出现说哪个用了之后出了事儿，只有王三娘子一个例外。” “我琢磨着吧，这个大概只是意羽斋为了针对雪色坊，找的托儿啊，也就徐执礼那个傻子信。” “不不，他未必是傻，就看银子使得到不到位。” “不过我们这两日在意羽斋门口溜达，倒是常听见有人说怀念雪色坊的胭脂水粉，说那掌柜的也实在，不像这个，眼睛长在头顶上。” 宁玉叹口气，钱财动人心啊。 “对了王姬，我们还带了几盒意羽斋的胭脂，给您瞧瞧。” 宁玉：“……” “带这个……” “送给您玩的。”士兵道，“事儿办完了我们出去吃一顿，王姬觉得可以不？” “去吧，两位哥哥敞开了吃，吃完记我账上。”宁玉微笑。 “谢谢王姬。”两人道一声谢，转身勾肩搭背着离开。 士兵出去之后，宁玉扶额静静坐着，坐了会儿拍拍手站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问丫鬟，“幻彩她们还没见？” “是……是啊。”丫鬟道：“她们还在学习。” 学什么呢学的这么入神？ 宁玉道：“本宫去瞧瞧，你们不必跟着。” “是……”丫鬟们纷纷答是，同时也松快下来，她们不去就好，万一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儿，命可怎么好呢。 宁玉过去的时候，幻彩正在声骂四笨，又夸三聪明。 看到宁玉过来，三人忙行礼。 宁玉笑了笑，“学什么呢你们两个？”。 “姐姐说，幻彩姐姐算术好，我们跟着学习算术，以后没准儿也能帮上玉姐姐呢。”四笑道。 第102章 好好学习 “算术啊，好好学。”宁玉道：“学好了，改天我弄几个铺子给你们练练手。” 三：“……” 四：“……” “王姬王姬，那奴婢呢？”幻彩指着自己的鼻子，兴奋地问，她也想有一间铺子管着练手呢！ “你……”宁玉摸着下巴，目光在幻彩身上睃转。 幻彩眨巴眨巴眼睛，满脸都写着想要想要。 “嗯……”宁玉犹犹豫豫道：“铺子就算了吧。” 啊……？ 没有铺子啊。 幻彩明亮的目光黯淡下来，咬了咬唇不开心地笑了笑道：“那……好吧。” 宁玉又道：“你就呆在本宫身边做总管事吧，管总账。” 幻彩黯淡的目光瞬间焕发光彩，“王姬你好坏呀，谢谢王姬！奴婢一定好好做，不辜负王姬的知遇之恩！” “嗯，改天就去挑铺子吧，卖点什么好呢？”宁玉琢磨，想起朱福其的状纸，便道：“胭脂水粉好不好？” 三：“……” 四：“……” 幻彩：“……” 王姬您这么随性真的好么？ 宁玉说干就干，第二天一早，便领着三人去看铺子了，许念韵身子不太爽利，便没同去。 宁玉几人才出门，就被人绊住了。 士兵隔开他们，“做什么的？” 又递状纸么？ 姓徐的不行啊，错案这么多。 “民妇王余氏……”那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状纸，刚颤颤巍巍开口，就被宁玉夺过状纸，截住话头：“行了你不必说了，本宫知道了，报了住址回家等消息吧，就这几天吧，本宫……和哥哥开堂审案，会传唤你过来，到时候你再细细道来。” 状纸被夺下那一瞬，妇人心头跳了下，但见少女笑容软甜和蔼，声音也暖暖的，不似骗人，她心头松了松。 宁玉粗略将状纸看了眼，抬头看妇人，“这几天递状纸的人很多，到时候一并审理，对了你住哪儿，本宫还有事。” “民妇……家住城外南边的王家村里。”妇人道。 “好，回去等信儿吧。”宁玉说完，几人便款款离开。 妇人看着几人离开，心里直泛嘀咕，也不知道行不行，这位王姬怎么看着这么不着调呢。 因为要看铺子，宁玉并没有坐马车，三个人步行，两名士兵跟随。 街上倒是热闹，宁玉一边走，一边逛，偶尔买些吃食，几个人分食。 走到意羽斋门口，犹豫了下走进去。既然是做胭脂水粉的生意，自然是要瞧瞧别人家的胭脂水粉了。 里面很干净，胭脂摆放的也算整齐，里面人也不少，大姑娘媳妇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挑看胭脂。 掌柜的一瞧见宁玉，立马放下手中的胭脂迎上来，将客人晾在一边，客人不满地看去，见是宁玉，立马低头看自己的胭脂，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哎呀！王姬来啦？快请快请，没想到王姬竟然能来店，真是令店蓬荜生辉啊！”掌柜猫着腰请宁玉入内，笑容谄媚。 宁玉：“……” “本宫就是来看看。”宁玉道，不买你家胭脂水粉。 掌柜的哈腰笑道：“明白明白，王姬看上了什么，人送于王姬。” 宁玉：“……” “本宫不是那等欺民之人。”宁玉道。 掌柜的道：“明白明白，都是人孝敬王姬的。” 宁玉：“……” “算了，当本宫没说。”宁玉无语道。 宁玉是真的进去看的，什么都没碰一下，转悠了一圈就不看了，只和掌柜的说话。 “你店里这些胭脂水粉是自己配制的，还是从别处进的货？”宁玉问道。 掌柜的懵了懵，这王姬不买胭脂问这个做什么？ 掌柜的想不通，但还是如实道：“自然是人自己配制的，实不相瞒，人祖上就是做胭脂的，店里也有几个师傅……” “哦……”宁玉点下头。 掌柜想了想道：“胭脂这种东西，自然还是自家配置的好，从别处进货，成本太高了，再卖肯定要更高的价格，可价格太高了，人们也买不起啊。” “唔，这样啊……”宁玉点下头，有点丧气。 这可怎么办呢。 她从哪里找个会配胭脂的师傅呢。 开不了胭脂铺子，那她开个什么铺子好呢？ 愁人啊。 “行了，走吧。”宁玉叹口气，招呼一声幻彩三人离开，掌柜的忙抓起几盒胭脂往宁玉手里塞，被幻彩三隔开，三冷着脸道：“王姬是你能冒犯的？” 掌柜：“……” 掌柜的登时急得满头的汗，扑通一声跪下，“人不是那么个意思！人……人只是想送王姬几盒胭脂而已……” 三继续冷着脸，“王姬还不缺你几盒胭脂，即便你送胭脂，那也该我们接着，王姬是你也能碰的？” “人……人……” 宁玉含着笑喊一声三，“行了三，别吓唬人了。” “是。”三应一声，后退半步。 “不好意思啊掌柜的，本宫这妹妹不懂事。”宁玉笑着道。 “是人唐突了王姬，还请王姬恕……恕罪。”掌柜忙道。 宁玉微微一笑，不再开口，转身离开。 宁玉一走，意羽斋里顿时像活过来一样，大姑娘媳妇又热热闹闹地看起了胭脂，说这个颜色衬你肤色，那个颜色不适合你，掌柜的也长舒一口气，擦擦额头的汗。 “唉……”宁玉叹口气，“胭脂铺子不好开啊，从哪儿找个师傅啊……” “王姬王姬，咱们若水宫的绿篱就会配胭脂呢！”幻彩道，“奴婢刚来若水宫的时候，她送了奴婢一盒胭脂说是见面礼，奴婢见颜色好看，就多问了她几句，她说是她自己配着玩的，咱们若水宫的人几乎给每个都送过了呢，王姬肯定有吧。” 这么一说，宁玉倒是想起来，绿篱的确向她献过几盒胭脂，但她不怎么用这些，便放着没动。 宁玉点点头，“她倒也送了本宫，不过本宫不怎么用胭脂，便一直搁着。”。 三道：“绿篱姐姐也送过我和四胭脂，我虽没用却看了看，颜色艳丽，质感细腻。” 第104章 他国太子 “你呀！”许念韵笑了笑，捏起一颗李子，用帕子擦干净，轻轻咬了一口，唇角弯起来：“还挺甜啊。” “那是，我买的，能不甜吗？”宁玉也捏起一颗，在衣服上擦擦吃起来。 宁玉买的不多，幻彩三四也分了一些之后，就差不多没了。 吃完之后，幻彩带着三四去房间读书写字，学习算术，就剩下宁玉和许念韵，宁玉让丫鬟们忙自己的去。 “我看那两丫头挺聪明，以后说不定可以委以重任。”许念韵笑道。 “委不委重任不重要，只要她们平平安安就好。”宁玉道，“如此我才算不负姑娘所托。” 许念韵笑了笑，随口问道：“玉儿最近都看了些什么什么书？” “杂书，话本子，当然，也有兵法史书的。”宁玉蹲在地上画圈圈，“阿姐也知道，这外面多卖些杂书。” “狡辩，若你想看，哪里会买不到？”许念韵道，“阿爹不在，你我也不可懈怠，少看些杂书才是正经。” “是是是，阿姐说的是。”宁玉笑，“那我以后就看阿姐看过的。” 许念韵满意一笑，“这段时间有没有懈怠武功？” 宁玉：“……” “阿姐今天是来考校我功课的啊。”宁玉歪头看许念韵。 许念韵微笑不语。 宁玉先败下阵来，“我没有懈怠武功，我每天早上一大早都会起来练武，除非有什么事绊住。” 许念韵点点头，“那就好，多学些东西总是没坏处的。” “我知道的。”宁玉道，眸光深了深。 因为有武功，她才可以在没有权势身份之时，替天行道，在刺客追杀时，出其不意平安无虞，直到今日依旧安然无恙。 说起武功，宁玉有意卖弄下她的紫云剑，便说要舞剑，给许念韵看看她退步没有。 许念韵还能看不出她那点心思？也不戳穿她，笑着说好。 宁玉欢快地跑进去拿了紫云剑出来，长剑通体紫凝，在阳光下泛烂着细碎紫光，尤其是剑柄上，镶着一颗紫色宝石，煞是好看。 许念韵被惊艳了一把。 她只当是把好剑，却没想到这么精致好看。 “好漂亮的剑啊。”许念韵站起来，眼底光华闪烁，她走过来，忍不住摸一下剑柄。 宁玉得意一笑，将剑递到许念韵手中，“怎么样，漂亮吧？” “漂亮。”许念韵道，轻轻握住剑柄，将剑拔出来一截。 剑刃轻薄、铮亮，是一把好剑。 “如此宝剑，你是哪里得来的？王上送的？”许念韵说着，顺便将剑插进去，还给宁玉。 她也曾听过阿爹评析世上名剑，也曾看过不少兵器图谱，自然识得这是把宝剑。 “父王只送我金银珠宝，这把剑是赵平送的。”宁玉道。 “赵将军？”许念韵有些讶异，“他为何送你如此宝剑？你们很熟吗？”看不出来呀。 难道那赵平果真喜欢玉儿？ “我不知道，我们其实……也不怎么熟吧。”宁玉道，“就我回宫那天晚上，他溜进我殿里，送了我这把剑……” “他半夜进了你房间？”许念韵有点生气，眉眼冷了冷，“那个赵平，看着挺端方的，怎么会做夜闯女子香闺这种事儿？这要是给人知道，定脱不了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唾沫星子怕都能淹死你了。” 看见许念韵生气，宁玉忍不住乐了乐，“不然怎么有衣冠禽兽这种词儿呢。” 许念韵：“……”你可长点心吧。 许念韵看宁玉满不在乎，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是她狭隘了。 玉儿不是一般女儿，怎会在乎名声呢。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两人身上，宁玉手起，细碎紫光流动，长剑出鞘，身影迅疾如风，转眼间只见白影晃动。 许念韵嘴角勾了勾，认真看书，偶尔抬头看一眼练剑的女子，嘴角含着浅淡温柔的笑容。 时光仿佛还和从前一样，只是换了地方而已。 …… …… 林风爱热闹，有事没事就喜欢瞎溜达。 当然，他也不是不干正事，他会听听民声，听听商人带来的各地奇闻轶事，然后就是见针插缝的帮宁玉宣传宣传名声。 今天也是，却不料见到了宁玉。 当然，见到宁玉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好奇，跟着瞧瞧，却不料看到了李陌。 这可吓得林风不轻！ 看李陌只看了宁玉几眼，并未出手，林风松了一大口气，赶紧往樊家酒楼跑。 这樊家酒楼是他们清故居的产业，清故居在各处都有产业，有大有。 在大姜的产业统一由楚易管理。 就是那个戴斗笠的男人。 林风直朝众人常常议事的雅间跑去，一脚踢开大门。 “不好了不好了，我们刚刚瞧见李陌了！”林风嚷嚷着跑进来，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外面有人瞧见他进去，立马关上门，不多看里面一眼。 “哪个李陌？”有人问。 “还能是哪个李陌啊！当然是靖国那位了！不然哪个还值得我提一句？！”林风简直要无语了。 众人：“！！！” “靖太子？他来干什么？！” “他怎么来大姜了！他想做什么？！” “是要对王姬不利吗？！” 几人七嘴八舌地乱嚷嚷，场面有些混乱。 “怎么办？要捅到王姬和姑娘那儿去吗？”杨千问。 “不必了，别慌。”楚易道。 “那怎么办？”年轻人问，“你倒说个法子啊。” “先看看，若是他敢对王姬不利的话……”楚易抬头，目光一厉，“直接干掉。” “在大姜的国土内干掉靖国太子？”余地眼皮子直跳，“这能行不？” “这怕得挑起两国大战吧！”严斌皱起眉，“不行吧，以大姜目前的国力，根本不堪一击啊。” “他国太子，来我大姜是何居心？”楚易唇角微勾，“再说，他们又如何清楚我们国力，除非朝廷大员通敌，而且——” “如今燕靖姜三国鼎立，国丛生，大燕不灭，他李淡嚯就不敢挥师南下，哪怕他知道大姜金玉其外。” “说的也是啊……”林风恍然。 吓死他了。。 还以为他们未来的主子就要这么飞了。 第105章 不怕才怪 “先稳住。”男人道，看向杨千与旁边坐姿松散衣着破烂的年轻人。 年轻人叫许南衣。 许南衣原本是个游侠儿，被许故救下，认他为主，在清故居里，和楚易地位相当，却愿意听他吩咐。 “杨千、许南衣，你们两个这几天盯着李陌，若他敢动手，就让他们永远留在大姜，不必回去了。” 杨千许南衣应是，转身出去。 林风松口气，给自己倒杯茶喝下去，顺顺胸口。 楚易缓缓松开茶盏，隐在斗笠里的目光沉沉浮浮。 杨千许南衣刚出门，就撞上上楼的李陌等人，双方打了个照面。 李陌多看了两人一眼，不动声色地走开，推开他们隔壁雅间的门进去。 杨千：“……” 许南衣：“……” 李陌雅间门口守着两个人，杨千许南衣装模作样地下去转达一圈，让掌柜的给他们添几个菜，又要了一坛酒，转悠上来，推开门进去。 看到他们回来，里面几人愣了愣。 “你们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让你们去跟着那李陌吗？”林风先开口，问出众人的想法。 “别提了。”许南衣将酒坛子“砰”地扔在桌上，坐下来，“刚出门就撞上那子回来，照了个对面，晦气死了！” 樊家酒楼墙砌的挺厚，尤其是林风他们待的这间，因为是清故居专属的雅间，隔音效果最好，也是视野最好的地儿。 樊家酒楼不仅是个吃饭的地方，还包宿，所以李陌一行人来的时候，直接选了这家酒楼，吃宿都有着落，还地段好，城市中心，视野开阔看的远。 “早说了让你换身干净利索的衣服，你不听，非得穿的破破烂烂，却出入这等豪华场所，不被注意到才怪。”林风端了杯茶吐槽。 许南衣不同意：“怎么就怪我了？就算我穿的绫罗绸缎，和李陌打个照面，那我也不能去了，万一认出来了，那不是得不偿失么。” 楚易点头，“南衣说的是。” 楚易看向林风朱久，“林风、朱久，你们两个去吧，必要时可以调动暗线。” 两人表情瞬间严肃起来，答是。 酒拿都拿上来了，索性几人倒着喝了。 片刻后，二领着几个姑娘端着菜上来，二麻溜地跑过来，将桌上杯盏收收，姑娘们将饭菜放下，后退几步垂目站着，腰背笔直、面无表情，一看就是训练过的。 二看似嬉笑谄媚，目光里却透着几分精明。 楚易开口：“隔壁的人，何时入住的？” “三天前来的，直接办了入住。”二道，“那人的身份是商人家的少爷，北地那边来的，名字是冷陌，不知真假，身边带了七个人，暗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 二三言两语将他知道的信息说清楚。 楚易点下头，道：“他们不是普通人，有关他们的事情，记得禀报。” 二应一声。 楚易摆摆手：“行了，下去吧。” 二又变得谄媚起来，姑娘们腰背松软几分，模样也娇媚起来。几人推开门出去，关门的时候二还笑着朝里面喊一句，“客官慢用啊，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二喊完关上门，朝姑娘摆着走走走的手势，几人往下走去。 才走一半，就被人截住，“我们公子想要一壶好酒，六道好菜，劳烦你送上来。” 二笑着看向那人，腰背弯着，笑容谄媚，“不知公子要的是哪几道菜？哪一种酒？咱们店里的好酒好菜多的是！” “自然是你们酒楼的招牌菜，招牌酒了。” 好酒好菜多，但招牌菜也就那么几道。 “好嘞，的这就去准备。”二应一声，麻溜地离开。 …… …… “如何？”李陌睁开双眸，眸底如墨晕开，没有一丝情绪。 随从俯首，“那边关着门，挺严密，不过属下已经找了二送饭菜过来，他待会儿进来，或可一问。” 李陌点点头，手指捏着白玉茶盏轻轻转着。 “看不出来，这宜城，倒是卧虎藏龙啊。”李陌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笑意不达眼底。 随从躬身站着，安安静静。 半柱香之后，二领着几个姑娘，叩响李陌所在的雅间。 随从放二进来。 二抱着一坛子酒，面上笑容喜气谄媚，弯着腰背跑到李陌身边，还有一米距离，就被随从挡住，“后退。” 二：“……” 二一脸慌忙无措，忙道是是是，身子早顺着那人的力道，往后退去。退到四五米远了，二才停下来，看向李陌，目光谄媚中又添了一丝恐惧。 “公……公子，菜……好了。”二道，“是您的人自己端走，还是……” 李陌笑了笑，“不必紧张，让姑娘们放吧。” 姑娘也有点紧张害怕，不敢抬头看李陌，只走到桌边，麻溜地放下菜品酒水，便退到门口。 二笑着：“公子，菜都饭好了，您慢用，的们就下去了……” “等等。”李陌道。 随从拦住要出门的二，道：“我们主子有点事问你，你待会儿再走，几位姑娘先请。” 姑娘们看二一眼，瑟瑟发抖地离开。 二瑟瑟发抖地看着李陌，“公……公子，您……您有什么事问的？” “别怕，不是什么大事。”李陌笑道。 二瑟瑟发抖，不怕才怪！ “我问你，我隔壁的人，是做什么的？”李陌问道。 “这个……”二嘿笑一下，打个哈哈，“掌柜的说过，我们樊家酒楼，不能泄露客人隐秘。” 随从听到，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开口道：“想清楚了，好好说，这锭银子就是你的，不好好说……哼！” 随从那一声“哼”，哼的二打个哆嗦。 再对上随从那杀气腾腾的眼，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上，“我……我说，大爷饶……饶命。” 二抹一把额头的汗，堆出一脸干瘪丑陋的笑，“隔……隔壁的……好像是一位豪侠，叫楚易，喜欢结交游侠侠士，常常在我们樊家酒楼会客……”。 “……的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真的……”二简直要哭了，嘀咕道：“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第106章 写份家信 李陌看了眼二，眸色不明，二被看的哆哆嗦嗦。 半晌后，李陌道：“有劳了，下去吧。” 二麻溜地爬起来，转身要跑，又被随从叫住，“等等！” 二简直要哭了，僵着脖子转过，“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随从抱着剑，剑鞘朝桌上指指，“你的银子。” “的不要……” 随从瞪他，“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磨磨唧唧做什么？” 二憋屈干巴地笑着，笑的比哭还难看，磨磨唧唧地蹭过来拿银子，“谢……谢谢大人……” 银子一拿立马跑。 二出去后，随从皱着眉问李陌：“这个二……说的是真的吗？” 李陌手指捏着茶杯转动，眸色晦暗不明，轻啜了口清茶，唇角微微勾起，“不必理会，往后心些。” 随从还想问什么，看到李陌脸色，话语咽下去，应了声是。 二下了楼梯之后，脸上的恐惧害怕消失，又露出谄媚的笑容，招呼南来北往的客人，仿佛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 …… …… 午后阳光灼灼，花草随风摇晃，阳光照耀下颜色艳丽娇媚。女子白衣飘摇，耀耀生辉，剑光流转间，女子旋起又落下，利剑破空声锃锃，她的身姿轻盈飒爽。 衙役捧着文书过来，丫鬟们一层层通传进来，宁玉收了剑势，腰背笔直，她吐出一口气，“传。” 两个衙役垂着眼，快步走进来，“王姬，这是马府奴仆签字画押的文书，今日才整理清楚留了档，这份是专门誊写出来的，您过目。” 宁玉点点头，将剑入鞘，看向衙役，问道：“马有才明日行刑？” 衙役：“……” “回王姬，马有才是昨天行的刑，已经咽气了，活活疼死的。”衙役道，“死后挫骨扬灰。” 衙役对这位草根王姬，有些恐惧。 看着年纪无辜可爱，却敢赶知府下堂，执起刑来，眼都不眨一下，还敢改律法。 “昨日啊，还以为是今天呢。”宁玉拿起文书，走到石桌边坐下，细看起来，许念韵跟过来坐在旁边。 衙役跟过来，垂手站在旁边，眼睛偶尔抬起瞧一眼宁玉面色。 “这马有才还真是该死啊。”宁玉将文书拍在桌子上，眉眼冷下来。 明明知道马有才是个恶人，可看完她还是恨的牙痒痒。 许念韵捡起文书看两眼，眉眼也冷了些许，“没想到啊，他的罪行只多不少。” 宁玉冷声道：“就凭着这个，徐执礼就该问罪！” 衙役：“！！！” 他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怎么办？！ 王姬会不会杀他灭口？！ 早知道他就不过来了，呜呜呜。 许念韵：“……” “玉儿。”许念韵不赞同地看宁玉一眼。 “没事阿姐。”宁玉看向衙役，拿起文书递过去：“这份文书送去太子与赵将军那边，让他们看看，哦对，让徐执礼也瞧瞧。” 衙役：“……” 这是什么操作？ 挑衅吗，让大人提前做好准备？ 衙役也不敢多问，诺诺应一声是，接过文书。 宁玉道：“文书上但凡有名字的女子，活着的，将她们安然送回家，已故的，跟她们的家人说一声。” “还有，将马家抄家得来的金银财物分理清楚，每个女子都划一部分，活着的送给她们傍身，已故的送去她们家里。做一份账本，马家抄家的财产有多少，划了多少份，谁又得了多少，都写清楚，整理好交给本宫，别想着贪污，谁要敢贪一分钱，就去跟马有才做伴。” 衙役忙应是，捧着文书的手微微颤抖。 知府贪污，他们这些衙役，许多都受过惠。 谁又能比谁干净多少呢？ 不过他们受的是平民的孝敬，不值得多少，也就吃顿饭、买杯茶的事儿，不比知府，金银满屋，娇妻美妾。 宁玉瞥一眼衙役颤抖的手脚，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衙役应声是，麻溜地退下去。 回去得跟其他人说道说道，可不敢再收百姓的孝敬了，会要命的。 “玉儿如今说起话做起事来，倒是越发有派头了。”许念韵笑道。 “那当然了，我这宫课也不是白上的，被那几个老嬷嬷差点训死了都，再不长进点，那可真就是顽石了。”宁玉道，拿起桌上许念韵随手扔着的书本，刚拿起来，眼睛瞄到书上的文字，便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阿姐……”宁玉甩甩书，直勾勾看着许念韵，“你这是什么书？” 许念韵咳一声，从宁玉手中抢过书，脸不红心不跳地道：“水月亭，写的不错，你可以看看。” 宁玉：“呵呵呵。” 晚上宁玉写了三份信，一份给颐王，一份给卫后，一份给绿篱，写完又各自读了一遍，见语句通顺文辞优美，才满意地将信装进信封。 第二天一早，宁玉找了赵平，让他帮忙送信回宫，“你帮我送信回去，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赵平正在廊下坐着，闻言挑了下眉，抱着剑懒洋洋道：“送什么信？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子和我已经上奏上去了。” 宁玉扶着柱子，凑到赵平面前，笑嘻嘻道：“本宫又不是上奏，这是家信，是本宫作为女儿，给父母写信问好而已。” 说完，宁玉笑容顿了一下，腰直起来，看着赵平问道：“你身为人子，该不会没给赵太傅写过家信吧？” 赵平：“……” 家信么？赵平摇摇头，“没写过。” 赵平自离家，上山跟随师父生活，十五岁时，因为他的缘故，师父殁了，他埋了师父后，便听从师父的吩咐下山回家，刚回家遇上边疆暴乱，他留了一封信便只身入伍。因为他英勇，又有父亲的关系在，很快就被提拔为先锋大将，将敌军打的落花流水，在军营呆了两年，被颐王召回去，做了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 时候的记忆已经淡忘，长大后也是聚少离多，说起来，他和家里父母兄长的感情，还不如和师父的深厚。 第107章 殿下放心 “真是个没心的哦。”宁玉叹口气。 赵平笑了笑，没回话。在宁玉眼里，这就是他心虚的表现，宁玉顿时更鄙夷赵平了。 “信呢？”赵平伸出手，手指骨节分明，匀称漂亮，就是有点糙，“快点啊，再慢我就不管了。” 宁玉：“……” 宁玉忙从怀里面摸出三份信拍在赵平手中，赵平将信接住，随手拿起一个看了眼上面的字。 字挺好看，潇洒中带着一丝凌厉，看不出是个姑娘家的字。 赵平本来是没有多想的，但拿到手里的信封温热，还泛着淡淡软香，赵平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刚刚宁玉取信的动作，没忍住瞄了眼宁玉胸口。 因为这段时间吃的好喝的好睡得好，宁玉不仅长了个子，也长了几斤肉，胸口不再是一马平川，而是微微隆起。 赵平脸色刷一下红了。 粗心的宁玉并未看见，还大大咧咧地拍赵平肩膀一把，弯眸一笑：“谢了啊，我又欠你一顿饭，一共两顿了，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找我吃饭，走了啊。” 宁玉说完转身离开。 赵平看着远去的白影，心口轻轻缩了缩，他将信封放进胸口，轻轻拍了拍，又摸摸方才宁玉拍过的地方，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 何南找来的时候，赵平还在发呆，他手在赵平晃了晃，声喊：“将军？” 赵平没反应。 何南声音加大：“将军。” 赵平还是没反应。 何南：“将军！！” 赵平看向他，懒洋洋地问：“何事？” “将军你刚刚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都喊你半天了。”何南道，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哦，刚刚啊，本将军在冥想。”赵平道，没握剑的在胸口轻轻摸了摸，整理整理衣襟。 “将军在冥想什么？”何南还是很兴奋。 赵平：“冥想……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何南：“……” 何南不服：“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说不好我正好懂呢？” “呵呵。”赵平冷笑，“你懂你就不是个领卫了，而该是禁卫军统领了，或者被封了个什么将军，去边疆做事了。” 何南：“……” 为什么老拿这个事儿来扎我的心哩？ 桑心。 “行了，赶紧说你找我什么事儿？”赵平不耐烦地问，他还忙着呢。 “哦对对，太子殿下说请你过去一趟，有事情商量。”何南道。 “可知是什么事吗？”赵平表情严肃一些，却仍透着一股子懒气儿。 何南道：“没说，但听着好像是关于王姬昨天送过来的那几件案子。” 赵平点点头，手撑着栏杆从廊下翻过来，何南跟上，两人朝太子议事处去。 “对了，等会儿帮我叫一下张志。”赵平道。 “张志？”何南一脸疑惑，“找他干嘛？是将军你要上奏？” 赵平看他一眼，“你话很多是不是？让你做你就做。” “问还不敢问了？”何南撇撇嘴。 赵平：“沐左就不多嘴。” 何南：“……” …… …… 这两天朝里正热闹。 自从太子奏疏上来之后，朝堂里就没安静过，一直嘟嘟囔囔地吵着。 有人认为祖宗之法不可废，太子此举是大逆不道。也有人认为老法既然不适应当下，就应该废除，不然诸多弊病，说太子做的对。 吵来吵去没个结果，颐王被吵得头大，一拍龙案，“行了都闭嘴，孤想好了，此法废除，刑部自今日起，便制订相应条例，三日内呈上来。” “王上盛明！” “王上不可呀！” 两波声音响起，一波惊喜，一波惊急，一波盖过一波。 “不可什么不可？”颐王瞪着下面乌泱泱的臣子，道：“孤都等了两天了，也没见你们吵出个结果来，孤再不说话，怕是你们把这大殿的顶子都能给孤掀喽！” “行了，散朝！”颐王大手一挥，转身从侧门出去。 臣子们：“……” 太子一党及心怀天下乐意改法的臣子们喜气洋洋，其余的都灰头土脸，一脸丧气。 “原以为这次能趁机拉太子一把，不料竟有这么多人支持改法，就连王上也同意改法……唉！”中年男人叹口气，“四殿下您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宁涛冷笑，“父王可不管什么改法不改法，他只在乎那两个，他们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我们其他的都不是他的孩子么，呵。” “四殿下你也不必忧虑，您前面可还有两个呢，那两个也未必甘居人下。”中年男人道。 宁涛点点头，冷声道：“舅舅，如果有机会，我不希望那个人他活着回来。” “嘘！”王伯瀚忙四处看，见四处没人才松了口气，“哎呦我的殿下啊，您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胆？” “怕什么？”宁涛道，眸光阴郁冷漠，“他必须死，只有他死了，父王的目光才能放在我们这些庶出王子身上，我才有机会登上那个位置。” 王伯瀚：“……” 王伯瀚咬咬牙，“行，四殿下放心，臣会想办法的。” …… …… 二王子府，凉亭中。 宁楠坐在亭中煮茶，坐姿闲散，眉眼如远山薄雾，清澈又朦胧，嘴角似弯非弯，天生一副笑模样。 “你说，四弟说要对付太子？”宁楠开口，声音里也似带着笑意，不急不慢，温和儒雅。 底下男子单膝跪地，身姿笔直，“是，豫西说是他亲耳听到的。” “我这个四弟，还真是急躁啊。”宁楠笑着道，“你吩咐人跟去，若四弟的人动手，你们便去助他们一臂之力。” “是。”男子道，顿了顿又开口：“若他们不动手，我们……” “我们只是去帮四弟的，可不是去杀太子的。”宁楠道，嘴角笑意隐隐，“记住了吗？” “是，属下明白了。”男子道。 宁楠点点头，男子抱拳一礼，起身离开。 宁楠望着湖水，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一口，笑容温柔：“四弟，你这次可不要让二哥失望啊。” 一杯茶喝下，宁楠又端起一杯，遥遥向西一敬，“五弟啊，祝你幸运。” 说完，将茶水倾洒在地上。 又端一杯热茶，细品慢啜，目光看向西方，轻轻笑起来。 第108章 是个大贪官 晚上被许念韵派去查徐执礼的几个士兵回来了，面色都有些古怪。 宁玉心底一突，上次在马府搜到刑具时他们好像就这幅表情，所以这个知府也是个变态老色鬼？ 害怕。 宁玉抱抱自己的胳膊。 美貌无双的本宫，会不会被觊觎？ 再看旁边，许念韵已经淡定地开口问道：“可有收获？” 士兵朝两人一礼，目光看向宁玉，说道：“回王姬，许姑娘，我们……发现了一座山。” “山？”宁玉莫名其妙，“你们的意思是……徐执礼在自己家堆了一座山？” 她怎么没见？ 这段时间她已经把知府后衙转了个遍，反正没人敢拦她。 士兵点点头，“在徐执礼书房有一处暗阁，暗阁修的挺大，里面有两个房子大，堆满了金银，还有许多箱子，里面摆放着各色珠宝，翡翠玛瑙珍珠……甚至还有一树高的红珊瑚……” 宁玉听的睁大眼睛。 乖乖，她还以为她有钱，和人家一比，屁都不算啊。 许念韵眉心微微拧起，“这个徐执礼……” 宁玉接：“真是个大贪官啊……” 金银满屋啊，那得是贪了多少。 士兵点头，一府之主而已，就贪了这么多，那些朝廷大员也未必能贪这么多啊。 许念韵看向宁玉，“这件事……怕得和太子殿下商量。” “嗯。”宁玉点点头，蹙眉想了想，看向士兵，“你们待会儿去跟哥哥与赵将军说说这件事，看看他们的意思。” 士兵们应是，宁玉不说，他们也会去跟太子和赵平禀报的，毕竟他们是禁卫军，不是安和王姬的私兵。虽然他们很尊敬王姬，但主客关系还是要分清楚。 “对了王姬，我们在徐执礼书房暗阁里摸到一份账本，您看是您先过目，还是直接送去太子与将军那里。”士兵道。 另一个士兵麻溜地从袖子里摸出一本账本。 “先留在本宫这里，本宫瞧瞧。”宁玉道。 宁玉说完，士兵就将账本送过来，幻彩代宁玉收了，递到宁玉面前。 宁玉翻开看几页，又给幻彩，捏了下幻彩的手，幻彩眨眨眼表示没问题。 宁玉点点头，又问她：“大概多长时间可以看完？” 幻彩翻了翻，道：“最迟明天午后就能看完了，奴婢很快的。” 宁玉点点头，看向士兵，道：“账本明日午饭之后再拿去给哥哥与赵将军过目吧。” “是。”士兵们应一声，道：“那王姬，我等告退。” “好。”宁玉点点头，朝三使个眼色，三意会，快走几步，将几颗金豆子塞进士兵手中。 士兵们被这一把金豆子塞得猝不及防，一脸懵逼。 “这……这？”士兵看清是何物之后，坚决不收，看向宁玉一脸为难，“王姬这是何意？” 宁玉笑了笑，“不是行贿，辛苦几位哥哥这些日子，这是辛苦费。” 士兵：“……” “拿着吧，也不多，就吃两顿饭，喝几坛酒的钱。”宁玉道，“几位哥哥若是不收，本宫以后都不好劳烦哥哥们办事了。” 士兵：“……” “为王姬办事是臣等的福气，既然不收会让王姬不安，那臣等收下便是。”士兵将金豆子收下，笑道：“那王姬，我们就先走了。” 宁玉点点头，笑送他们离开。 士兵走后，幻彩就迫不及待地翻开账本瞧起来。 宁玉忍不住笑了笑，道：“幻彩你去房间看吧，带上三四学着。” 幻彩答应一声，便带着三四离开，丫鬟们涌进来伺候，问宁玉何时传膳，宁玉便道：“此时。” 丫鬟们娇娇的声音应了声是，便如来时一般涌出去，很快端着晚膳进来，几个婆子将大桌撑开，丫鬟们鱼贯而入，将饭菜摆上大桌。 宁玉和许念韵同席用膳，桌上饭菜很丰盛，一个晚膳，有差不多二十道菜，宁玉随便指了其中四五道，让丫鬟送去幻彩房间，又让呈了三碗饭三碗汤送过去。 宁玉吩咐丫鬟，“告诉她们，先吃饭，吃完饭再做事。” 丫鬟应声是，转身欲走，被宁玉叫住，“你们看着她们吃完再回来。” 丫鬟们齐齐应声是，捧着饭菜离开。 剩下的丫鬟服侍着宁玉与许念韵净手吃饭。 “王宫里也是这样，其实一个人根本就吃不了这么多饭啊。”宁玉道，夹了一筷头菜塞进嘴里，含糊道：“太浪费了。” 许念韵笑了笑，以后会改变，不好的都会改变，会越来越好。 …… …… 士兵们将事情禀报给宁泽和赵平的时候，宁泽罕见的有了些怒气，哼道：“金银满屋，珠宝无数，都赶得上王室私库了吧！” 士兵们没见过王室私库，也不好回答。 赵平问士兵们，“王姬怎么说？” 士兵们：“王姬说徐执礼真是个大贪官。” 赵平：“……” 赵平撑在手底下的剑一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他无语道：“本将军问的是王姬说怎么办？” “哦，”这样啊。士兵们道：“王姬说，让我们跟太子殿下与将军说说，看看你们的意思。” “你们还有什么发现没有？”宁泽问道。 “我们发现了一本账本，王姬要去了，说她今晚瞧瞧，明日午后让属下去取。”士兵道。 宁泽点点头。 赵平挥挥手，让士兵们下去。 “对此事，殿下是怎么想的？”赵平问道，站起来伸伸腰。 “自然是严查。”宁泽道，“贪污受贿不能容忍，贪了这么多，都是民脂民膏。” 宁泽目光落在又厚了一些的状纸上面，“他还判了许多冤假错案，这些错案，指不定就是金银铺路做到的。” 赵平点点头，“殿下说的是。” 宁泽眉心轻轻拧起。 “天儿也不早了，殿下好好休息，臣下去了。”赵平道，宁泽看一眼沙漏，点点头。 赵平转身大步离开，剑架在脖子上。 …… …… 信送到王城已经是在三日后。 收到宁玉信时，可把颐王高兴坏了，恨不得原地转圈圈。 “图恩你看到没，孤的姣姣给孤写信了！”颐王吆喝道。 第109章 看看信吧 “是、是。”图恩笑着应和，“王上您心点，高兴归高兴，要是摔着了，王姬不得伤心坏了？” “对对，不能让孤的姣姣伤心。”颐王缓一口气，胳膊手安定下来，看起信来，信有三份，都一股脑送到了他这里。 一封是父王亲启，一封是母后亲启，一封是若水宫绿篱启。 “这绿篱谁啊，怎么姣姣写信还有她的份儿？”颐王弹一下写着绿篱启的那封信，脸上露出些不悦。 凝儿是姣姣的生母，写信是应该的，可这个绿篱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竟然能和他平起平坐了？ 图恩：“……” 图恩笑道：“这写的是若水宫绿篱启，相必这绿篱是若水宫的宫女儿，王姬大概是有什么事儿吩咐她吧。” “哦。”颐王恍然，忙道：“既然姣姣有事吩咐，那快送过去啊。” “是。”图恩笑着应一声，招呼太监过来，将信递给太监，“将这封信送到若水宫一名叫绿篱的宫女手中。” 太监接过信应一声，麻溜地跑了。 “那王后这封也送过去？”图恩笑着问道。 “不用了，中午孤去凤仪宫用膳，一道带去。”颐王道，图恩笑应一声。 颐王开心地拆开信，这可是她的姣姣第一次给他写信呢。 颐王拆开信，信上开头第一句话是很平常的一句问候语：“父王安好。” “女儿出宫已有一个月了，甚是思念父王……”后面就是几句感怀思念颐王的话，颐王看的心里滚热滚热，还是他的姣姣最懂事啊。 信到最后，宁玉说是她需要一个叫绿篱的宫女过去帮忙，希望颐王派人送过去。 颐王一看，哪里能不应允？当即吩咐人去准备马车马匹，下午就打算送绿篱过去伺候宁玉。 “早就说让姣姣多带些人，非不听话，现在尝着外面的苦了吧？”颐王叨叨着，顿一下，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不止绿篱，把她宫里那些宫女儿都送过去，就留几个打扫收拾的。” “是。”图恩笑着应道，出去几步，招个太监，将刚刚颐王说的吩咐下去。 颐王叹口气，惆怅地批阅奏折，他都差不多一个月没见过姣姣了，也不知道姣姣是胖了还是瘦了，长高了还是没长高。 图恩：“……” …… …… 信送到若水宫时，绿篱正在扫地，听太监说有她的信，绿篱懵了懵，惊讶地看着太监，“您没送错吧公公？” “没有，哪能啊。”太监笑眯眯地开口，指着信封上的“若水宫绿篱启”这几个字，笑道：“姐姐您瞧瞧，这是什么字呢？” “若水宫绿篱启。”绿篱念了一遍，笑道：“呀！真是奴婢的啊，王姬竟然给奴婢写了信啊。” “是呢，那姐姐您接着忙，既然信送到了，那咱家也就走了。”太监笑道，“师傅还等着咱家回话呢。” “嗯嗯。”绿篱点头，“公公慢点。” “哎！”太监腰背微微弯着，脚步轻快地往乾清宫赶去。 太监一离开，宫女们纷纷围过来，将绿篱围在最中间正要问话，又有一个太监跑过来，“绿篱姑娘是哪个？” 宫女们顿时让开，最中间的绿篱露出来，绿篱眨眨眼，举一下手：“我就是。” “哦，绿篱姑娘。”太监笑起来，“王姬的信看了吧，王上的命令，说午后派车来接。” “哦，好好好。”绿篱忙点头答应。 “行，话传到了那咱家就先走了，师傅还等着回话呢。”太监笑说道，说完转身就走了。 “嗯，您走您走……”绿篱看着太监背影呆呆道。 “哎绿篱，你是什么时和王姬关系这么好的？为什么王姬就给你写信啊，咱们不都是若水宫的宫女吗？”绿萝问道。 其他宫女纷纷附和着问。 绿篱也是一脸懵逼，她也不知道若水宫这么多宫女，王姬为什么偏偏选中她啊。 绿篱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开口：“我也不知道啊，以前我倒是常教三四认字儿，许是三四跟王姬提了一嘴儿吧……” 绿篱拆开信，开开心心地看起来，看完才知道为什么满宫的宫女，为什么王姬偏偏就是找她一个，原来是王姬要开胭脂铺子啊，让她配料呢。 绿萝离得近，先看到信上内容，撇撇嘴，“原来是让你去制胭脂啊，怪不得王姬能想起你来。” 绿萝嘴角撇撇，要笑不笑，看完了信上内容，转身从宫女堆里往外挤，“唉，也没啥好看的。” “行了吧绿萝，能帮上王姬的忙就已经很幸运了，你我想去王姬还不要呢！”有宫女羡艳道：“绿篱好好收拾收拾，出去的时候我送你。” 绿萝撇撇嘴哼一声，脚步不停，朝偏殿走去，她原本在那里擦桌椅。 “好的，谢谢你啊绿烟姐姐。”绿篱朝绿烟一笑。 绿烟笑道：“行了你赶紧去收拾去，扫帚放下，放下，待会儿我帮你扫地，快去收拾去，可别待会儿出发了，你还没收拾好呢！” 绿篱又谢过绿烟一遍，将扫帚递给绿烟，抱着信蹦蹦跳跳地朝宫里跑去，背影轻盈欢快。 宫女们羡慕地看着绿篱，要是她们也会制胭脂就好了，她们都好几年没出宫了。有的甚至从就长在宫里了，长这么大也只见过这红墙绿瓦圈起来的一方天空。 没多久，又有太监过来传令，宫女们准备去叫绿篱过来，太监笑着摆手，“不用了不用了，王上担心王姬在外头受苦，便说多跟些人去，姑娘们自个儿瞧着，王上说宫里还得留些，专门照顾宫里，可别王姬回来没地儿住。” “是是……”宫女们纷纷应道。 午后，颐王派来的车来的时候，绿篱已经收拾好了，衣服没带几件，带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绿篱笑着表示，既然是去制作胭脂，那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少了。 太监上前，笑嘻嘻道：“诸位姑娘好，王上让的来接诸位姑娘出去。” 她们方才以抽签的方式，已经决定谁去谁留，此刻听太监说，微笑着应是。 第110章 放开老爷 颐王既说了中午要去凤仪宫用膳，图恩便早早就吩咐下去，往凤仪宫递了信儿。 瞧着到了饭点儿，图恩便走近了叫颐王：“王上，已经到饭点儿了，王上说今儿中午去凤仪宫用膳。” “嗯。”颐王拿了信站起来，图恩细长的声音喊：“摆驾凤仪宫。” 颐王一行人到凤仪宫的时候，卫后早早就候在外面了，见到颐王过来，忙迎过来，屈身行礼，“王上万安。” 颐王拉住卫后的手，笑道：“凝儿不必多礼。” 礼已经行过，卫后顺势起来，笑着道：“礼不可废。” 两人携手进去，宫女太监呼呼啦啦一大群跟随，停在殿外，只有雪腩几个跟进去伺候。 菜已经备好，颐王卫后刚落座，奉食太监便一溜儿进来，将菜肴一一摆放在桌上，掀开盖子离开。 雪腩站在旁边，为二人布菜。 “对了凝儿，姣姣来信了。”颐王道。 “姣姣来信了，说了什么？”卫后看向颐王，“可是外面住的不习惯？” “不是。”颐王吃了一口凉拌藕丁，从胸口掏出来一封信，道：“这封信是给你的。” 雪腩接过，递给卫后。 上面写着“母后亲启”四个字，字迹潇洒，还带着一丝凌厉，不像个女孩子的写的字。 卫后都有些不确定这是不是宁玉写的信，毕竟她见过的女子的字，大多娟秀柔和。 “怎么不看啊？”颐王问道，“可是近乡情怯？你若是不敢看，孤替你拆看。” “……不用了，臣妾自己看。”卫后笑着拆开信封，里面薄薄一张纸。 拆开信，第一句是“问母后安”，后面几句与颐王的信一般无二，说她离开挺久，甚是思念卫后，接着又说了说她的近况，最后写道：“女儿一切安好，母后请勿记挂。” 卫后唇角微勾了勾，笑道：“姣姣真是个乖孩子啊。” 颐王点头，“姣姣的确乖。”他那些儿女，真是没一个能比上姣姣的，时候比不上，长大了更比不上。 姣姣不仅长的好看，还懂事。 “姣姣信上写了什么？”颐王问道，目光时不时瞄一眼信纸。 颐王那点心思，谁看不穿？ 卫后笑着道：“也没说什么，就简单的问候而已，王上不妨自己看看。” 卫后抬手，雪腩见状，忙将信接过，递给颐王。 颐王见信递过来，忙将筷子搁下，接过信细看起来。 信前面和给他的差不多，但后面说了她的日常，因为日常繁琐，整封信都长了不少，颐王有点酸，又不好表现出来，看完就淡淡嗯了一声，闷头吃起饭来。 卫后没忍住笑了一声。 颐王抬头看向她，“你笑什么？” 这懵懂一眼看的卫后忍不住又笑出来。 颐王蹙了蹙眉，问道：“凝儿又笑什么？” “没……没什么。”卫后好不容易止住笑。 颐王看着她不说话，显然是等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臣妾……臣妾……”卫后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颐王，她总不能说在笑他吧，太大逆不道了。 看着面前摆放的雕花一般的菜，卫后灵机一动，指着菜道：“臣妾……在笑这个菜。” “这菜有什么好笑的？”颐王一脸怀疑，不怎么相信。 “这个菜……它明明是道菜，却被雕成一朵花，还雕的这么的好看逼真。”卫后笑道：“臣妾想啊，这菜要不是摆在餐桌上，而是搁在御花园，臣妾定会认成个真花的，想到这个，臣妾就忍不住笑了。” 卫后说着，又笑起来，仿佛她真的是被花逗笑的。 卫后保养的好，平日看着就像二十来岁的少妇一般，这一笑更是千娇百媚。 颐王心里热了热，仔细看了看那花，笑道：“是挺像的。” 用完膳，卫后送颐王出去，颐王走到轿撵边，又折回来在卫后耳边声道：“孤今晚过来，你可不要早睡。” 卫后脸红了红，微笑着应是。 …… …… 幻彩对过账之后，将详情跟宁玉说了说。 士兵拿到的账是去年到今年的账，上面记得都是黑账。就一年的账，加起来也得有五万两白银了，跟何况他当了五年的宜城知府。 当地豪富之家，与徐执礼多有牵扯，还有下级官员的孝敬，甚至一些县里的地主，都与他有牵扯。 各种事情，数不胜数。 宁玉眉眼冷了冷，带幻彩去宁泽那边，将账本交给宁泽。 宁泽接到账本看了看，再听听宁玉的话，幻彩的补充，俊眉紧紧蹙起，“这个徐执礼，还真是能贪！” 太子准备问责徐执礼，宁玉暗搓搓地跟过去看热闹。 刚吃完饭，徐执礼正在姨娘房里歇凉，突然几个士兵冲进来，徐执礼一脸懵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士兵扯起来，押着走了。 姨娘不知道士兵是何人，扯着士兵喊道：“你们干什么，放开老爷！” 徐执礼已经反应过来，忙斥姨娘，“你回去，不懂事儿就别出来！” 徐执礼这一吼吓得姨娘立马放手，不知所措地看着徐执礼，士兵们并没有什么反应，泼妇他们已经见多了，他们现在的任务是带徐执礼去公堂。 “可是太子殿下有什么事儿吩咐吗？”徐执礼腆着笑脸问道。 士兵表情漠然，只押着徐执礼赶路。 这段时间，因为宁泽等人都住在知府后衙，徐执礼没敢去暗阁，自然也不知道他的账本丢了。 徐执礼很心，每年查过账之后的账本都是会烧掉的，今年因为忙太子的事情，倒没顾上这个。 士兵们不说话，徐执礼就是有意打听也没个门路，最后呐呐闭嘴。 没想到，他竟被押到了公堂。 徐执礼心底一突，该不会他们发现了他的财宝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他的财宝放的那般隐秘，谁能找的到？暗扣也很隐蔽，早些年参与建造暗阁与绘图的人都被他秘密处死了，谁还能知道他的秘密。 可是，还能是什么事呢？？ 他这段时间也算勤勉，没与那些朋友来往应酬，天天不是在府衙，就是在后衙。 第111章 本宫差点信了 在徐执礼看到地上跪着的人时，松了口气，虽然他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跟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但只要不是发现了他的私库就没事，其他事情，他都可以狡辩。 宁泽说要问责徐执礼时，宁玉就已经吩咐人去找前些日子告状的人了。 士兵们是骑着马去的，倒是回来的快，就是找徐执礼费了些事儿，他姨娘太多，找错了好几次才找到他。 到了大堂，士兵松开徐执礼，徐执礼跪地先朝宁泽宁玉行了个大礼，才开口问道：“不知臣犯了何事，才能让太子殿下命人押臣过来。” 宁泽看着他，少了几分温润，此刻倒有些高深莫测的模样，“你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徐执礼：“……” “臣是真不知。”徐执礼道。 宁玉在旁边接道：“怕是徐大人犯的事儿太多，才能忘了这几桩。” 徐执礼：“……” “王姬此言差矣，臣并未犯事，问心无愧！”徐执礼一脸正色。 宁玉嘲讽脸：“呵呵。” “那王姬倒是告诉臣，臣所犯何事？”徐执礼看向宁玉，那眼神坦荡的很。 宁玉：“……” 本宫差点就要信了。 “徐大人不必着急，今天就说这事儿呢，天黑之前肯定能让大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赵平笑道。 徐执礼：“……” “哎，站着还挺累。”赵平走两步在文书案边坐下，长腿叠在一起，剑支在地上，他笑道：“大人再等等，还有一些人没来，等来齐了，再开审，到时候自有大人说话的机会。” 徐执礼：“……” 徐执礼索性等着，看他们待会儿到底能说出个什么来。 敢告他！ 等送走这几位之后，他一定让他们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几人就这么等着，很快士兵们又带回来一批人，正是先前告状人告的那些，其中就有宁玉见过的那个意羽斋掌柜。 那人看到朱福其，面色一白，心里慌突突的。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看到曾经有过过节的人出现在大堂上，心里嘀嘀咕咕个不停。 徐执礼之前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现在明白了。这些人都看着挺眼熟，其中有几个和他常有来往。 徐执礼看着朱福其等人，目光有点阴，想翻案啊。 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审案。 衙门开着，过往的行人见衙门里乌泱泱跪了一群人，心里头好奇，不管这会儿忙不忙，都停下步子走过来观望。 一盏茶的功夫，衙门前就围满了人。 “嘶哎，那不是知府大人么？怎么跪着了？” “是啊，哎，那是王老爷，还有刘老爷，意羽斋的掌柜也在？” “他们犯事儿了？”一人声问。 “不知道啊……” …… …… 消息传的很快。 李陌的随从接到消息，轻扣两下门，大步走进去，抱拳一礼道：“公子，姜太子与安和王姬在府衙审案。” 李陌正坐在窗边看书，闻言看过来，“这时候？” “是。”随从答一声，“要派人去看看吗？” “不必了，我亲自去瞧瞧。”李陌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几下，开口道。 随从皱了眉，“公子……那里人太多，不安全。” 李陌笑：“无妨，都来到大姜了，还谈什么安全不安全，给我找件普通点的衣服，再找顶斗笠。” 随从只好应是，转身出去吩咐几句，很快回来，“公子稍等。” 李陌点点头，继续看书，很快就有人捧了衣服斗笠进来。 随从们都知道李陌的习惯，将衣服放在桌上，便转身出去，将门拉住。 李陌换了衣服出去，普通了许多，带着几个随从离开酒楼。 “先生，那位客人出去了。”二端了壶茶进来，茶一放下又立马出去，仿佛真的只是过来送茶的一般。 林风几人顿时围过来，“怎么办，他是不是要去对王姬不轨？！” 楚易摇摇头，“应该不是。” “林风、朱久你俩跟着看看。”楚易吩咐道，两人忙应是。 林风朱久领命离开，两人刚走消息就传过来。 “你是说太子与王姬在府衙审案？”许南衣问，那人点点头。 楚易轻笑一声，“这就对了，原来李陌出去是看太子王姬审案啊。” “你怎么知道？”许南衣问，“万一他是有别的企图呢。” 楚易不再说话，站起来，拿了斗笠戴上，“走，去看看王姬审案。” 楚易都走了，许南衣几人也跟上去，等到府衙的时候，李陌果然也在，林风见几人过来，悄摸摸过去，声道：“老大你们怎么也来了？” “来看王姬审案。”许南衣道。 再看堂上，朱福其等人已经申诉，诉状也交到了宁泽宁玉手里，被告人反驳，但因为来的匆忙，没有诉状呈上。 双方各执一词，争得面红耳赤。 宁泽倒是好性情，耐心听着，宁玉被吵得头疼，一拍惊堂木，“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这里是公堂，不是集市！太子殿下问哪个，哪个回答，再吵不论是谁，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宁玉有点凶，吓得堂下众人一时噤声。 宁玉放下惊堂木，坐回座位。 宁泽也被吓到，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这个妹妹，太彪悍了吧。 赵平手支在下巴底下，笑着看宁玉。嗯，真可爱。 场面一度安静，就连府衙门口也一时没了声音。 林风声嘀咕道：“王姬还挺凶。” 许南衣点头，“是挺凶的。” 李陌嘴角微微上扬，笑道：“这个王姬，还挺有意思的。” 随从：“……” 哪里有意思了，并没看出来，就感受到了……凶？ “你们说当年的事，有人证物证是吧？”宁泽问道。 几人不敢说话，纷纷狂点头。 之前宁泽拿到诉状，赵平就已经让人去查过那些人证物证，在审案之前，所谓的证人就已经被带到候审处了。 宁泽一拍惊堂木：“带人证。” 士兵们应声是立马出去，将准备好的证人带上来。。 证人一上来就扑通跪地，他们这几天已经被审了好几天了，早就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第112章 断个案 此刻宁泽让他们说话，他们哪有不答应的道理，立马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他们做的那些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听到证人的话，府衙门口瞬间哗然。 被告人面色也变得苍白，但还是有两个稳得住的，“还请太子殿下明察，草民并不认识这人。” 宁玉呵呵笑起来，“方才说有人证的是你们，现在说不认识的也是你们，你们这般出尔反尔当本宫是死的？” “方才草民并未开口。”那人挣扎道，另一人附和。 “既然没人证，为何当时不说？非得等到他们招完之后再说？”宁玉说道：“看来真把本宫与哥哥当傻子哄啊？” “轻视太子王姬，这罪名可不啊。” 两人一听，战战兢兢道：“草民没有！” 宁泽看一眼那两人，问道：“文书司何在？” 文书司正在记录案情，听到太子问话，忙走到大堂行礼，“下臣在。” “关于这几人的案宗，速速呈上。”宁泽道，“既然你们说不认识，不如我们看看当年案宗记录。” 知道人名年份，案宗很快找到，呈到了宁泽案上。 “太子殿下，这就是关于几人的案宗，都在这里了。”文书司一礼道。 宁泽挥挥手，文书司退到一旁。宁泽细看过案宗，将案宗递给旁边亲卫，亲卫心领神会，把其中有关几人的部分念出来。 宁泽看向二人，“他们当初是为你们作证的人。” 那人抓抓衣服，目光飘忽，“草民……草民不知道他为何那时说一套，这时说一套。” 证人骂道：“你放屁！明明是你当初找上我，让我为你作证的！” “你血口喷人！” “你……” 宁玉拍桌子，“肃静！” 宁泽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想清楚再说，你们犯的不是什么杀人大罪，不会斩首，若是主动认罪，本宫会酌情从轻处理，若是不认，本宫查出来，定不轻饶！”宁泽一拍惊堂木。 因为是太子审案，大姜至高无上的太子啊，天生的贵气耀眼，哪怕静静站着，也让人不由得恐惧敬畏想要臣服，更何况此刻冷眉冷眼，说着这等话语。 惊堂木一震，有人最先崩溃，“我说……我说……” 是意羽斋的掌柜。 他伏在地上，浑身颤抖不已：“我说，我……草民，草民有罪啊……太子殿下恕罪……” “草民当年的确找人做了伪证，诬陷朱福其和雪色坊……” “当年意羽斋进账不如雪色坊，草民眼馋朱福其，眼馋雪色坊，所以才想出这下三滥的手段……” “当……当时草民怕，怕打不赢这场官司，又巧知府大人新纳的王姨娘与我姑姑家的表妹夫家有点亲戚关系，所……所以我……草民托人走了后衙的路子，利用表妹的情分，送了……送了王姨娘几套胭脂水粉，又打了几对镯子送去，让王姨娘帮忙美言几句，见到了知府大人……” “知府……”意羽斋掌柜瞟一眼徐执礼，瑟缩着道：“知府大人很豪爽，我才开口，他就答应了……然后就，就是案宗所写的样子……” 意羽斋掌柜说完，以头碰地，头磕的砰砰响，“草民都说完了啊，一句不假……太子殿下饶命啊……” 聒噪！ 宁玉敲敲桌子：“说完就闭嘴，换下一个！” 徐执礼冷睃了意羽斋掌柜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坦白就坦白，牵扯他做什么！ “徐大人，你这眼刀子一道一道的，是要杀谁啊？”赵平懒洋洋问。 徐执礼：“……” “朱福其案子已经明了。”宁泽道：“刘福东，本宫命你将雪色坊送还朱福其，并赔一千银，念你认错态度良好，铺子便留于你，你可有异议？” 刘福东忙摇头，他那里还敢有异议！ 宁泽：“行，赐文书，双方签字画押即可离去。” 朱福其泪流满面，嘴里喊着：“叩谢太子王姬大恩。”头磕的砰砰直响，额头都撞破了还不带停的。 被看不下去的士兵扶起。 再磕下去，说不定他们的太子殿下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宁泽看向王三夫妇，“王三极其娘子，见钱眼开颠倒黑白作伪证，念其认错态度良好，各打二十板子扔出公堂！” “不要啊！太子殿下恕罪啊！二十大板我们会死的！” “我们只是说错了几句话而已！” 王三夫妇手打脚踢大喊大叫。 “打三十！敢再嚷嚷打五十！”宁玉喊的比他们还声大，“死了是你们活该！活着是你们幸运！你们说错了几句话？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说的那话会不会害死别人？！你们轻轻松松几句话就让朱福其身败名裂，让雪色坊易主，还敢喊叫？” 宁玉本就气势硬，生气时，冷眉冷眼，身上气势更是汹涌，吓得王三夫妇噤声，委屈巴巴地看着宁玉。 这种表情若是美人做出，宁玉或许会心软，可这王三夫妇……宁玉没眼看，挥挥手示意士兵拉下去打板子。 府衙外，李陌的随从忍不住吐槽：“这个王姬好凶啊……” 李陌目光沉沉：“是挺凶的。” 楚易旁边的林风声嘀咕道：“哇，王姬这么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 许南衣道：“你不犯错王姬也不会惩罚你，你看看咱们的王姬多么的正义秉然啊。” 林风：“……” 旁边人赞同地点点头，安和王姬的确是正义凛然啊。 他们对宁玉谜之信仰，在他们眼里心里，安和王姬做什么都是对的，安和王姬是心怀天下的好王姬。 王三夫妇被拉走，宁泽看了眼徐执礼，道：“至于徐执礼，这几桩案子审完再来审他。” 朱福其案子处理完之后，其余人见主动承认的确量刑较轻，便也叽哩哇啦开口了。 宁泽仁慈良善，对他们量刑挺轻，主要是赔银了事，哪怕是做了伪证的人，都只是打些板子而已。。 李陌的随从看的忍不住乐了，“这个姜……太子殿下，也太仁慈了吧，对这些人，怎么着也该关几年吧，竟然只是赔银了事。” 第113章 罪加一等 李陌倒是多看宁玉一眼。 “他虽仁慈，却有宁安和相辅。”李陌低声道。 随从撇撇嘴，心里边嘀咕，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同心同德呢。 各案宗翻审完毕，此刻公堂之上就剩下一个徐执礼，府衙门口的百姓嘀嘀咕咕，在讨论太子殿下会怎样审徐执礼。 “接下来，就要审宜城知府了啊。”林风有点期待。 许南衣也很是雀跃。 这个徐执礼，本不在他们的计划里面，他们只是散播了些消息给了朱福其等人，目的就是让王姬与许姑娘多了解了解政事。 不曾想，王姬竟然扒出来个徐执礼！ 厉害啊。 ………… “徐执礼，贪污受贿这个罪名你可认？”宁泽看向徐执礼。 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不忍也没办法。 徐执礼身子伏地，“臣认罪。” 认罪倒是挺干脆啊。 宁玉挑挑眉，她还以为这徐执礼会和那马有才一般，宁死不屈呢。 “臣那是一时糊涂，还望太子殿下念在臣为国为民操劳数载的份上，饶臣这一次，臣以后定然一心为民，再不做这等错事。” 声音苍然，像发自肺腑一般，感人至深。 宁泽被这一袭话说的有些犹豫，账本被他按在袖子里不知道该不该拽出来。 宁玉见状，笑着开口道：“原来徐大人为国为民操劳数载啊，本宫还以为大人惯会享乐呢。” 徐执礼：“……” “既然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姑且问问大人，除了这几桩案子，大人还受过哪些人的贿，错断过哪几桩案子？”宁玉问。 徐执礼一脸正色地保证：“除了这几桩，再无一桩了，臣发誓！” 宁玉似笑非笑，目光幽幽的，“徐大人发的什么誓？说出来让本宫听听啊。” 徐执礼：“……” “臣……臣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臣全家不得好死，挫骨扬灰！”徐执礼跪直身子，伸出三根手指，指天发誓，表情很是坦荡，好似宁玉在欺压他一般。 宁玉朝外面看一眼，叹口气：“天没反应啊。” 徐执礼心中一喜，但表情镇定平淡：“许是天知道臣并无半句虚言，行为坦荡。” 宁玉道：“不不，本宫说的天没反应不是说你没有虚言行为坦荡，而是说天不睁眼，它好坏不辩，忠奸不分。” 就连赵平也忍不住开口：“你行为坦荡怎么解释方才认的罪？真是前后不一，满口胡言。” 宁泽按在袖子里的手定了定。 徐执礼：“……” 逗他呢是不是。 “臣的罪臣已经认了，莫须有的臣不认。”徐执礼一脸正色：“除非王姬拿出证据来。” “要证据是吧？”宁玉似笑非笑，看向宁泽，“哥哥，徐大人要证据呢。” 宁泽看了宁玉一眼，从袖中取出账本，看向徐执礼，一脸失望，“若徐卿坦白，本宫倒是可以从宽处理，可爱卿偏偏要欺瞒本宫，哄骗天下！” 徐执礼看到那账本，脑袋哗一下空白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完了。 账本已经落在太子手中了，想必他们已经进过他的暗阁，见过他的宝藏了吧，宝藏还在那里，虽没有人证，却有物证，只要一搜…… 他的大限怕到了啊…… 贪污……贪污，可是要抄家的啊。 他苦心经营的徐家啊，他收敛数年的宝藏啊。 徐执礼跌坐在地上。 他还有些不甘心，有些侥幸，万一……万一那账本是假的呐，他们是故意炸他的呢？ 徐执礼涣散的目光聚焦，看向那本账本，辩驳道：“臣……没有。” 语言苍白，没有任何说服力。 “敢做不敢当啊。”宁玉拿起那本账本，冷笑一声走下去，随便翻开一页，念道：“三月初五，汤洪川，白银二百两，玛瑙手串两串，三月十一，贾成厂，黄金五百两，玉莲蓬一对，白云佩一只。” 女子声音软甜好听，徐执礼却吓出一身冷汗，心底最后一丝侥幸消失。 他软瘫在地上，看着貌美的王姬朝他走来。 她眉眼如画，冷笑时，两腮也生出浅浅的梨涡，美的不似人间女子。 账本被宁玉握在手里，在另一只手手心轻轻敲打。 账本…… 若是毁了账本…… 徐执礼盯着宁玉手中的账本，目光越来越阴翳。 宁玉一点一点走近。 她并未注意到徐执礼的目光，她一边走，一边念着账本。 走到徐执礼身边时，徐执礼猛地扑起来，宁玉本能地一脚踢过去。 徐执礼被踢的往后滑几米，被柱子挡住退势，摔在地上，他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一脸痛苦。 一脚踢完，见门口那么多人看着，宁玉一惊，立马收回腿，拍拍自己胸口，眸光潋滟，做出一副受惊了的表情，“你做什么，吓死本宫了！” 天哪，这么多人呢！ 明天说不定就要传出安和王姬粗鲁的话了吧？母后可是一心想把她培养成大家闺秀呢…… 都怪这个徐执礼！ 贪污受贿就算了，还破坏她的形象，嘤嘤嘤。 宁玉速度很快，从踢人到假装受惊，只在瞬息之间，估计也只有高手只能才能听清看清吧。 宁泽只瞧见宁玉要哭了，眉心一拧，立马大步走下去，一脸的心疼担忧，“姣姣你没事吧？” 宁玉：“……” 宁玉眨巴下如同盛了秋水的眸子，声道：“我……我没事，就是……徐大人吓到我了。” 那模样，委屈巴巴的，就像要哭了。 宁泽可心疼坏了。 姣姣自从回宫以来，还没如此伤心过呢，可见是真吓着了。 这个徐执礼！ 宁泽看向徐执礼，眉眼盛着怒气，气势冷然，“胆敢伤害王姬，罪加一等。” 徐执礼此刻疼得这个人都蜷缩成一团了，哪里还顾得上反驳宁泽。 宁泽又看向宁玉，柔声哄道：“你乖乖坐上面看着就好了，下来做什么，有哥哥呢。” “是，哥哥，我不下来了。”宁玉声应道。 赵平：“……” 赵平无语地看着她演。 ………… “王姬这反应速度还可以啊。”许南衣凸自点点头，“可造之材，不愧是先生带的。”。 林风不太行，没看明白。 第114章 你我道相同 “那个徐执礼怎么过去的？真是王姬踢的吗？” “不是王姬踢的，难道是他自己飞过去的啊？”杨千道，“不过这太子，倒是对咱们王姬爱护有加啊。” “那可是人家亲妹子，人家能不爱护吗？”许南衣撇撇嘴。 “说的也是，我把这茬给忘了。”杨千哈哈大笑，他只记着王姬是先生的女儿，姑娘的妹妹，他们的主子，竟忘了她还是大姜嫡王姬。 李陌并没有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只看到徐执礼飞出去撞在柱子上掉下去，接着就是宁玉惊呼出声。 但他知道哪里不对。 李陌蹙眉，这安和王姬只不过是一个从乡野接回去的女子，不仅有心机手段，竟有这等身手么？ 这哪里是一个乡野之人该有的本事。 传言果然有误。 随从也惊呆了，“公……公子，这个安和王姬，挺厉害啊，我还以为她只是个花瓶呢……” 公堂上，徐执礼正痛苦地蜷缩着，宁玉宁泽已经从新回到了上座。 宁泽一拍惊堂木，肃声问：“徐执礼，你可知罪？” 账本都在太子手里了，他认不认罪还重要吗？ “臣……认罪。”徐执礼爬起来。 徐执礼知道自己死定了，也不打算受那皮肉之苦，一五一十地将往日种种说了出来。 待徐执礼说完，衙门内外久久安静。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个徐执礼……太难贪了。 这些年，他简直贪了一座金山银山呢！ 百姓们怒不可遏，纷纷大骂，说这种狗官千刀万剐都是轻的。 百姓们信他敬他，他却这样回报百姓，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断冤案错案假案，罔顾人命。 宁玉浑身冷气嗖嗖嗖直冒。 这狗贼，不必马有才好多少！ 马有才是祸害女子，他是祸害一方百姓！ 他做官这几年来，为了敛财，无所不用其极，收本地豪族富家的节礼，收下面人的孝敬，明码标价断冤案错案，他还奴役囚犯，大弓量地坑人。 “徐执礼，你可对得起你这一身官服？！可对得起这大堂之上的‘明镜高悬’？！”宁玉怒目问道。 徐执礼低垂着头，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若说有错，错就错在他不该做这宜城知府，常郡不该发大水，太子王姬不该来宜城。 是啊，他没错。 当官的不都是这样吗。 他当初读书时也坚守正直，可是有什么用呢，他文采出众，考官不录用他啊，却录了连古诗都背不好的同窗，只因为他家有钱，给考官送了好处。 他家境还算可以，后来他撑不下去了，也依样画葫芦，也送了考官孝敬，果然，他成了童生。 既然这样，那他还那么辛苦干嘛？ 他开始走捷径，后来中了秀才，中了举人，中了进士，最后还被派到了还算富庶的县做了县官，三年考核期满之后，他被调到了宜城做知府。 “上面的官都是这样，巡查的官员也这样，我不送孝敬，就不会被评优，他回去随便说两句，别说升官了，怕是连官身都会没了……” “宁安和，你与其说我错了，倒不如说是这世道错了……”徐执礼看向宁玉，冷冷笑道：“大姜的官员都是这样，对不起这身官服，对不起‘明镜高悬’的不止是我，你杀了我，还有千千万万个我，宁安和，你一介女子，杀的完吗？” “本宫看你并不知罪啊，错了就是错了，何必推诿责任，这世道坏掉，还不正是因为有你这等贪官？”宁玉冷声道，声音豪气干云，“贪官污吏，本宫会一一惩治，只要本宫不死，大姜迟早有一天海清河晏，盛世太平。” 女子身上似有一种魔力，说出的话吩咐许下的诺，让人深信不疑。 百姓中爆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掌声，他们普通人不就希望天下太平河清海晏官员清廉吗。 在场的百姓们都喊着“安和王姬安和王姬”，他们从未像此刻一般振奋激动，他们一生平淡无奇，忙忙碌碌，普通的就像田埂上的草，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会有人为了他们这些草芥做到这般地步，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姬。 尤其是年轻人，在林风的带拐下，竟喊出了：“若是王姬需要，哪怕我等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随从听着周边嘈杂的声音，瞪大眼睛看着宁玉，道：“这个安和王姬，还真是张狂！” “是啊，真是张狂啊，张狂的本宫都有点羡慕她了。”李陌看着大堂上璀璨耀眼的女子，喃喃道。 他这一生如履薄冰，兢兢业业，从未想过人还可以活的这般肆意。 即便是身在高位，也束缚不了她。 她就像天上骄阳，肆意璀璨，哪怕将来死了，也是幸福的吧。 不止李陌羡艳宁玉，就连宁泽也有点羡慕她。 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娇柔不做作，不拖泥带水。 她这样的女子，光明磊落，骄傲耀眼，怕是根本不屑于王位，不屑于玩那套阴谋诡计，更不可能杀兄弑君。 之前是他狭隘了，这样的女子，又怎会同明承女君一般。 而这样的女子，是他的妹妹呢！ 赵平看着她，唇角扬着，心情极度舒适。 真幸运啊，你我道相同。 赵平琢磨着，改天得和她说说这事，让她知道他俩心意相通。 宁泽看向徐执礼，清朗如月的声音响起：“徐执礼，知法犯法，所有私财充公，处刑秋后问斩！” 宁玉并无异议，即是哥哥审理，便由哥哥全权决定。 “不可。”许念韵从偏堂走出来。 女子一身青衣，眉眼温柔，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徐执礼贪污数额巨大，按大姜律应处以，斩立决。” “其妻妾子女，应当充做公产，女子或发卖，或充做官妓，男子流放三千里。” 徐执礼一听，看向许念韵一脸震怒难以置信，那些女人他并不在乎，可是男子……是他们徐家的香火啊！ 若是流放三千里，怕是连命都要没了！！ 徐家这一脉，不能断在他手里！ 第115章 明镜高悬 “他们什么都没做！”徐执礼喊道。 他没想到，这个温柔的女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宁泽也没想到，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许念韵都出来了，宁玉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战斗，阿姐是为她，她自然是阿姐的后盾，势与阿姐同进退。 “既享了家族荣光，受了家族庇护，就当与家族同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玉道，“说着他们什么都没做，花的不是你贪污的银子？还是没做过几件仗势欺人的事？” 府衙门口就有人嚷嚷道：“徐三公子出行，街上人都得回避，比王姬和太子出行规格还高呢！” “徐大姑娘爱用的胭脂水粉，别的女孩都不许用呢！” “徐六公子还当街调戏过良家妇女呢！” “徐七公子吃了糕点不给钱！” 百姓们指指点点，罗列了一大串徐家的“光荣事迹”。 宁玉看向徐执礼，似笑非笑：“如何啊，徐大人。” 徐执礼：“……” 徐执礼愤愤盯着宁玉，最后瘫趴在地上，姿态卑微，嗓音干哑：“王姬，上天有好生之德，求您……给我们徐家留一脉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利用职权迫害他人时怎么不想想上天有好生之德呢？”许念韵道。 “姑娘说的好！”林风大嚷一声，旁边人也跟着附和。 许南衣：“你别嚷嚷了，让姑娘王姬好好断案行不行？” “你懂什么？我这是在帮王姬姑娘攒人气呢。”林风抱着胳膊哼哼一声。 许南衣：“……” 另一边，李陌的随从看到许南衣，心里有些犯嘀咕，这个女子看起来有点眼熟哦…… 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李陌看到许念韵第一眼，身子一震，心口蜷缩一下，目光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一丝难以置信还未来得及被人捕捉道，便已经消失不见，墨瞳幽静如潭，里面掀不起一丝波浪。 随从想不起来便也不再想，毕竟他这些年常来大姜，或许是哪次打过照面吧。 “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谁，竟然敢上堂说话，莫非姜太子这次出来带了两个王姬？”随从嘀咕道。 “她不是姜国王姬。”李陌说道，目光静静看着许念韵。 “您怎么知道？”随从看向李陌。 李陌并未回答。 随从心里嘀咕，难道是在他们大靖遇见的？可这怎么能跑大姜来？还能和姜太子姜王姬扯上关系。 公堂上，徐执礼被问的无言以对，瘫跪在地上。 赵平在旁边添油加醋：“他之前还发誓了，说若有半句虚言，全家不得好死，挫骨扬灰的那种！” 宁玉：“……”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货蔫坏蔫坏的？ 徐执礼一听，惶恐抬头，“不，不不，我……罪臣那是随口说说的，就按……就按王姬与许姑娘的意思处……处置吧。” 这样……总比全家都死的好。 幸运的话，他们徐家或许还会留下一丝血脉，也不至于断了香火。 “既有律法，那便按律法办事。”宁玉抬抬手，“卸下徐执礼的官服。” 宁玉一开口，士兵衙役忙涌上去扒下徐执礼的官服。 徐执礼瘫在地上，问出自己最不明白的问题，“那账本，你们究竟是怎么发现的？那暗阁……除了我，根本就无人知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宁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赵平简直无语，就一个暗阁而已，那些机关重甲，他们也是研究过的。 “哥哥行刑吧。” 宁泽点点头，扔下刑签，“当堂行刑，以儆效尤！” 下面的士兵应一声是，拔剑朝徐执礼走去。 徐执礼明知道自己要死，但还是忍不住害怕，他蹬着腿后退，却退无可退，被士兵一剑削下头颅，血水四溅，就连‘明镜高悬’四字也被血水糊住。 徐执礼既已伏法，现在便该连坐家人。 宁泽本不想牵连其家人，但他知道许念韵说的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太宽容了未必是好事。 宁泽沉默了片刻，扔下一支刑签，命令士兵：“搜知府后衙，抄家！其家眷女子，或发卖，或充做官妓，其三族之内的男子，流放至边州做苦役。” “是！”士兵们齐声应道，衙役们也跟上帮忙。 宁泽走下公堂，看向门外的百姓，扬声道：“诸位父老乡亲，是朝廷监察不力，才致使此等贪官为祸一方，本宫在此保证，以后必会勤加巡视，整顿吏治，安顿天下！” “好！”宁玉先叫喊道，紧跟着围观的百姓也发出叫好声，及热烈掌声。 此案至此，也算告一段落。 宁泽留在府衙善后，处理后续情况，宁玉许念韵先回后衙。 后衙明显冷清了许多，院中一片落败狼藉，所有人都瑟瑟发抖，惶恐不安。 宁玉随便拦住一个丫鬟，那丫鬟看到宁玉“扑通”一声跪地上，瑟瑟发抖：“王……王姬，奴婢什么都没做过，奴婢只是……只是一个下人而已……” “家抄完了吗？”宁玉问。 “抄……抄完了，徐大……徐执礼的姨娘们还有儿女们都被……被押出去了，财物也……也被整箱收封抬……抬走了……” 宁玉朝许念韵笑道：“阿姐，这些士兵办事倒是利索。” 许念韵笑点点头，看向丫鬟，“你找人吩咐下去，让后宅所有的丫鬟婆子都过来王姬院落听训，一柱香时间，过时不来者，便发卖出去。” “是……是是。”那丫鬟一听，忙跑去找人了。 丫鬟跑远，宁玉才看向许念韵，“阿姐，找她们过来听什么训？” “现在这知府后衙没人了，往后一段时间内，我们便是这府衙的主人，该吩咐的自然得吩咐好，可别乱做一团，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 宁玉点点头。 两人回去后，连半柱香时间都没有，后衙所有的丫鬟婆子便都涌进了院子。 所有人看到宁玉，忙行跪拜大礼。 宁玉：“……” “行了，都起来吧，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事要说的。”宁玉道。。 得到宁玉的许可，丫鬟婆子才敢站起来。 第116章 王姬谬赞 宁玉看向许念韵，“阿姐。” 许念韵颔首，看向丫鬟婆子们，拿捏着气势淡声道：“人都齐了？” 最前面的婆子忙回话：“回姑娘的话，都齐了。” 许念韵点下头，淡声道：“虽说这后衙没了主人，但你们也不可怠慢，若是不好好做事，或生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发卖打死都是轻的。” 丫鬟婆子唯唯诺诺应是，个个惶恐不安。 许念韵满意微笑：“当然，若是做的好了，自是有赏，我们王姬最是赏罚分明，今晚上我也会制几条规矩，明儿个让人念给你们听，其余的一切照旧。” “那奴婢们……是一直伺候着王姬太子了？”有丫鬟心翼翼地问，“不用被发卖了吗？” 许念韵道：“只要你们在王姬太子借住这段时间不犯错，便不发卖打杀，至于以后，看下任知府到来后怎么说。” 丫鬟们松了口气笑起来，她们还以为主人家犯错抄家，她们也要被问罪发卖了，或者充了官妓。 “谢谢王姬，谢谢姑娘……”丫鬟婆子们纷纷伏地跪拜，感激涕零。 “账房往日谁管着？”宁玉突然问。 “当初是大夫人当家，账房自然是由大夫人的人管着，就是胡管家。”前面的丫鬟答。 宁玉点点头，以前是谁管的她并不在乎，“后面这段日子，账房便先交由幻彩管着吧。” “应该的应该的。”丫鬟婆子们忙道。 “胡管家与大夫人有亲，被收监了，那奴婢们待会儿将账本整理了送到幻彩姑娘处？”一婆子问道。 宁玉点点头，以前的账本，送来看看也行，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见宁玉不再说话，许念韵道：“行了，去忙吧。” 丫鬟婆子们应一声，躬身后退好远才转身离去。 丫鬟们速度挺快，离开不到一柱香时间，便带了账本过来，宁玉吩咐幻彩掌账，幻彩欣然领命，抱着一大摞账本蹦蹦跳跳进了房间，三四跟去学习。 许念韵回房练字，宁玉便坐在院子里看书，几个丫鬟围在旁边奉茶赶蚊蝇。 “王姬，绿云姑娘回来了。”有丫鬟进来禀报。 宁玉抬头便见绿云带着冯阿莲进来，唇角露出笑容，“你们回来了。” “奴婢回来了，王姬安好。”绿云跪下，朝宁玉郑重一礼，冯阿莲有样学样。 “行了，起来吧，本宫安好。”宁玉支着下巴，另一手虚扶绿云，绿云顺着宁玉手势起身。 “那边的事办完了？”宁玉问。 “是。”绿云道：“今日中午将冯远山夫妇下葬，下午灵堂场子已经撤了，冯家的地契奴婢帮阿莲收好了，等阿莲长大些，看她如何处理，冯家的东西一概没动，阿莲此番来，只带了她爹娘的灵位。” 绿云几句话就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宁玉满意一笑，“本宫就知道留你在那儿准没错。” “王姬谬赞。”绿云微微一笑。 冯阿莲红着眼睛看向宁玉，啜喏道：“王姬，你放心，阿莲不会白吃白住的，阿莲会好好做事。” 既然王姬已经要留下她，她自然要知事懂礼，不可给王姬丢脸。所以这几天，绿云已经教导过冯阿莲一些简单的规矩，冯阿莲也算聪明懂事，将绿云说的一一记下。 宁玉被冯阿莲这郑重其事的模样逗笑，捏捏冯阿莲的鼻子，笑道：“那你倒说说，你能做什么？” “阿莲可以为王姬端茶递水，可以为王姬排忧解闷，最重要的是，阿莲会对王姬绝对绝对的忠心。” 宁玉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么点人儿，你知道忠心是什么吗？” “我知道，绿云姐姐说过，忠心就是，与王姬同进退，在外不丢王姬的人，在内服侍好王姬，王姬有难绝不退缩，为王姬赴汤蹈火。”冯阿莲道。 “阿莲，忠心可不是嘴上说说的哦。”宁玉笑道。 冯阿莲急红了脸，拽着宁玉胳膊使劲儿摇，嘴里喊道：“我不是随便说说的！真的！王姬不信我吗？！” “信，信信，本宫信。”宁玉忙道，“哎哟，本宫的衣服哦。” 冯阿莲松开宁玉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宁玉：“对，对不起……王姬，阿莲不是故意的。” 宁玉又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她捏捏冯阿莲的脸蛋，“哎呀阿莲你怎么这么好玩啊。” 宁玉指了个旁边侍立的丫鬟，道：“你带阿莲去洗漱一下，待会儿用膳。” “是。”丫鬟应一声，带冯阿莲离开。 绿云走过来，侍立在宁玉旁边。 她环视一圈，没看见幻彩三四人影，四贪玩她是知道的，可是幻彩三怎么也不见？ 绿云收回目光，问道：“王姬，今日为何不见幻彩三随侍？” “幻彩啊，她去忙大事了，三四去学习。”宁玉端起杯子，绿云忙执茶壶为她添茶，宁玉慢啜一口，眯起眼睛：“嗯，这茶不错。” 绿云不再多问，垂目静立。 宁玉看向绿云：“你怎么不问问她忙什么事去了？” “王姬方才说了，幻彩去忙大事去了。”绿云道。 宁玉：“……” 真是个老实疙瘩，她还是继续品茶看书吧。 宁玉嘴巴闲不住，片刻后，又看向绿云，自己开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让她看看账本。” 绿云欠身：“王姬吩咐的事自然都是大事。” 宁玉愣了下，忍不住笑起来，“想不到绿云你也挺幽默的哈。” 绿云：“……” “绿云，本宫和哥哥下午审了桩案子，你知道吗？”宁玉托着腮望天。 绿云答：“奴婢回来途中略有耳闻。” “绿云啊，你说，这世道怎么就坏成这样了呢？徐执礼说，大姜的官员都是这样，他说本宫杀了他，还有千千万万个他，他说本宫杀不尽的。” 宁玉手支着下巴，身子懒懒地靠在石桌上，另一只手端起茶杯，绿云为她添茶。。 “王姬不必忧虑，只要王姬想杀，便一定能杀的尽。”绿云道，“只要王姬坚守本心，定能还大姜一片朗朗乾坤，奴婢相信王姬。” 第117章 这得多喜欢 宁玉将一杯茶干尽，哈哈笑道：“你说的对，本宫是谁啊，宁安和！有什么是本宫做不到的？早晚有一天，本宫会杀尽那些贪官污吏，还大姜一片朗朗乾坤！” 晚上睡觉时，宁玉已经将人都遣散了，冯阿莲却迟迟不走。 “你怎么还在这儿呢阿莲，去睡觉啊，还守在这儿干嘛？”宁玉一边整理被子，一边笑道，“孩子要早点睡觉。” “王姬，我怕……”冯阿莲声道，“我能……和王姬一起睡吗？” 宁玉：“……啊？” 宁玉不是很乐意。 她一直不喜欢和人同寝，逃难时是没办法才和三四挤，和其他人挤，现在房子这么多，床这么大，还挤什么？ “阿莲你……要不和绿云一起睡？” “哦……”冯阿莲眼眶红了，她委屈巴巴地看宁玉一眼，转身迈着短腿往外走。 草啊。 她这是上辈子欠了谁的？ 宁玉暴躁地抓抓头，喊：“过来！” 冯阿莲红着眼睛扭头看她，“王姬还有什么吩咐？” 宁玉端坐在床边，拍拍被褥，“上来，睡觉。” 冯阿莲红着眼睛，嘴角却咧起来，她心翼翼看宁玉好几眼，语气里都透着心，“我……能上去吗？” “快点，磨磨唧唧做什么？”宁玉又拍拍被褥。 冯阿莲高兴的跑过来，“哎！” “等等！”宁玉制止住脱鞋的冯阿莲，不怎么确定地看着冯阿莲：“你……不尿床吧？” “我……我不尿床。”冯阿莲说道，眼睛却心虚地往旁处乱瞟。 “真的？”宁玉很怀疑。 冯阿莲低着头，揪着衣角，“真……真的，我不骗王姬。” “行，本宫就当你不尿床。”宁玉道，“本宫向来赏罚分明，若是你敢尿床，便打屁股二十下。” “二……二十下？”冯阿莲瞪大眼睛，不自觉的摸摸屁股，脸皱成包子，“那样我的屁股会被打烂的。” 宁玉阴笑：“你不是说，你不尿床的吗？” “我……”冯阿莲红着脸，“可是我想和王姬一起睡。” “呵，等你什么时候不尿床了，什么时候再说吧。”宁玉无情地拒绝。 冯阿莲眼睛又红了。 宁玉：“……” 我他娘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来人！”宁玉平复下心情，气定神闲地朝外面喊一声。 绿云当先进来，紧接着三四幻彩都进来了，丫鬟们都站到了门口张望。 绿云仔细看宁玉几眼，问道：“王姬有何事吩咐？” “找张床，支在那儿。”宁玉指指不远处的屏风。 “王姬在那儿支床做什么？”幻彩不解。 宁玉睥冯阿莲一眼，道：“给这祖宗睡的。” “王姬若需要人守夜，我和绿云姐姐就可以了，阿莲太了，不太行吧？”幻彩犹豫着道。 宁玉：“……” 我谁也不想要啊。 “行了行了，别问了，赶紧找张床支那儿，支好了就各回各屋睡觉去吧。”宁玉有气无力道。 哎，她这是捡了个祖宗啊。 一句话说不好，她就红眼睛。 听到宁玉吩咐，门口的丫鬟们忙去西厢抬床过来，绿云几人帮忙将床支好，抱了一床被褥铺好。 “好了，都下去睡觉吧。”宁玉一声令下，众人纷纷离开，宁玉看一眼冯阿莲，努努下巴，“你睡那儿，和本宫面对面，行吗？” 冯阿莲点点头，笑起来：“好。” “睡那儿也不许尿床嗯。”宁玉虎着脸吩咐。 “阿莲努力不尿床。”冯阿莲道。 宁玉点点头，吹灭蜡烛。 …… …… 宁泽下午在府衙也没看完这些年积累的案宗，又让人搬了一些在书房看，赵平没什么坐像地坐在下首的椅子上，抱着剑吃葡萄。 “清安，你说……安和的义父究竟得多厉害啊，把她教的那么好。”宁泽一边看案宗，一边随便说话，“许姑娘也很厉害啊，律法记得倒是清楚。” “臣也不知道，大概是个隐世高人吧。”赵平随口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宁泽握住笔，看向赵平。 “有什么奇怪的？”赵平问，“殿下说王姬的义父？那我师父是个高人，也奇怪？王姬运气好，有好机缘，恰巧碰上个厉害的人收养，这不挺好的嘛，难道殿下想要一个真的啥都不知道啥都不懂的村姑做嫡王姬？” 说的有道理啊，宁泽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继续看案宗。 葡萄吃完了，赵平擦擦手跳下来，朝宁泽拱手道：“时间不早了，臣先下去了，殿下有事吩咐臣，殿下也早点歇息。” 宁泽看向赵平，微微一笑道：“好。” 赵平出去溜达了一圈就回了自己院子。 洗漱过后躺床上，躺了好一会儿都睡不着，翻来覆去脑海里都是宁玉的模样，一会儿是她下午在公堂上说话时大义禀然的样子，一会儿又是初次见面时她心翼翼讨好他的模样，一会儿又想起她拽着他袖子喊清安哥哥的模样…… 赵平一把掀开被子。 娘的，他这是魔怔了吧？怎么老想起她。 赵平索性起床，拿了剑出门。 “咦，将军您怎么出来了？”巡逻的士兵看到赵平，惊讶地瞪大眼睛。 将军不是一旦睡着，雷打不动吗，谁嚷醒他谁遭殃，怎么还自己起来了？ 赵平瞪他：“本将军不能出来？” “能，能。”士兵干笑道，“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不是说将军您不能出来，我们意思是将军您出来做什么呢，哈哈，对吧？” 士兵撞一下旁边人，旁边的士兵笑接道：“对，对，我们的意思是将军您辛苦了一天，晚上得好好休息，哈哈。” 赵平叹口气，一脸苦恼，“睡不着。” 士兵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惊奇。 将军既然还有睡不着的时候？ “该不会想王姬了吧？”一个士兵笑道。 “你怎么知道？” 士兵的笑滞在脸上，他随口说说的，没想到是真的。 其他士兵眉飞色舞，眼色飞个不停。 看吧看吧。 将军果然喜欢王姬！ 明明每天都见，竟然还能思念的夜不能寐！！ 这得多喜欢啊？ 第118章 花前月下 “本将军问你话呢。”赵平不耐烦地用剑捅捅士兵。 “嗷……”士兵揉揉胸口，嘿笑两声道：“我……我就随口说说。” “切，真是没用！”赵平用剑拍开士兵，往前走去。 “哎哎，将军！”士兵三两步追过去，喊道：“既然将军思念王姬，何不邀王姬花前月下，以解相思之苦。” “相思？” 赵平转头看向那士兵，一脸不解，表情变换个不停，很是生动古怪，看的士兵一脸迷瞪，表情比赵平还要古怪。 “将……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别吓属下呀！ “嘘……”赵平手指搭在嘴边嘘一声，歪着头兀自琢磨，半晌后“啧”一声，指指士兵，哈哈大笑道：“你说的有理，本将军好像真是害了相思。” “温祥，你解了本将军一大疑惑，以后若有机会，提拔你做领卫！”赵平拍拍士兵肩膀，哈哈大笑着离开。 “将军去哪儿啊？” “花前月下！”赵平朗声道。 赵平一走，士兵们纷纷围过来，个个挤眉弄眼，“嗨嗨，温祥，将军这是去找王姬去了？” “应该吧。”温祥道。 “哎呀，敢情将军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喜欢王姬啊。” “将军年龄，不知道这些情情爱爱很正常。”温祥道。 “十七岁也不了吧。” “你以为将军是你啊，切，你就说说，你见将军平日接触过女孩子吗？” “除了王姬，还真没见将军接触过别的女孩子。” “这不就结了？” 沐左走过来，见一大堆士兵不巡逻，围在一起勾肩搭背，蹙眉斥道：“你们不巡逻都围在这儿干嘛呢？” “领卫啊，我们刚刚看到了将军！”士兵们迫不及待想分享这个消息。 沐左并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兴奋，只淡声吩咐道：“哦，快去巡逻。” 士兵们：“……” “领卫，将军去找王姬了！”士兵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燃烧着八卦之火的心。 沐左顿了下，“将军找王姬可是有要事？” 士兵：“……没要事。” 沐左：“没要事说什么？” “正是没要事才要说啊！”士兵嚷嚷道，有好几个士兵附和，“难道领卫不好奇将军没事找王姬做什么吗？” 沐左一本正经地按着剑：“不好奇。” 士兵们：“……” 然而此刻士兵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七嘴八舌地嚷嚷出来：“将军找王姬花前月下去了！将军喜欢安和王姬，哈哈哈，惊喜吧！” 沐左：“……” “真的？”沐左凑近了些，问道。 “真的！我们骗领卫做什么！”士兵们道。 “哦。”沐左直起身子，道：“好了，开始巡逻。” …… …… 赵平从墙上翻下去，落到宁玉所住的主卧窗边，屋子里黑漆麻乌的，显然屋里人已经睡着。 赵平站在窗边琢磨了下，掀开窗子跳进去。 宁玉果然已经睡着。 赵平绕过屏风走过去，走到屏风边顿了顿，这里怎么睡了个孩。 赵平凑近了瞧瞧，他视力好，接着浅淡的月光，便能看清冯阿莲的模样，他之前见过，一眼就认出来。 怎么守夜找这么个孩子来守，到底是谁伺候伺候谁？ 赵平想着，站起来朝大床边走去。 宁玉睡相不是太好。 天太热了，被子盖不住，被她挑的扔在地上，袖子掀起来，露出藕段似的胳膊，领口也被她松开，露出里面的浅色衣。 赵平脸红了下，伸手将她的衣领兜了兜，盖住衣。 正要收手，却被宁玉抓着胳膊，宁玉嘀咕了声“阿爹”，翻了个身，将赵平胳膊抱着枕在脸下。 赵平被她拧的跪在床边。 赵平怕弄醒宁玉，没好意思动，只好跪在床边，脸枕在柔软的褥子上，面对着宁玉。 不愧是他喜欢的女孩，长的真好看，睡着了也好看。 “阿爹……” 是啊，她阿姐找回来了，阿爹怎么没找回来？ 难不成……死了？ 赵平看着宁玉的表情登时柔软几分，真可怜。 “阿爹……你放心，我会……做大侠，让大姜河清海晏，盛世太平……” 盛世太平啊…… 果然是她喜欢的人呢。 理想真宏大啊。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神勇无敌的他了吧。 赵平看着宁玉微微嘟起的嘴巴，声道：“既然你要海清河晏，盛世太平，那我便扬鞭催马，为你披荆斩棘，好不好？” 谁？！ 听到声音，宁玉醒转，霍地坐起，用劲太猛，扯的赵平扑在床上，同时手也已经摸到她的镶金刀，紧跟着刺去。 她睡的迷糊，这些完全是本能行事。 匕首被赵平单手格住，她才看清楚她身下之人的模样。 “赵平！”宁玉咬牙切齿。 “在，我在。”赵平说道，声音里含着些笑意，又带着控诉，“你下手可真重，我的腰都快摔断了。” “话该！”宁玉攥着匕首拽了下，赵平顺势松开，宁玉冷哼一声，“你又来我房间做什么？” “我来找你履行承诺啊，你先下去好不好？压的我肚子疼。”赵平在宁玉大腿上轻拍一把。 宁玉这才发现她在赵平身上坐着，冷哼一声垮下去，在旁边盘腿坐下，这才发现她还抓着赵平一只手，立马嫌弃地扔掉。 赵平有些伤心，往日里张扬璀璨的眸子瞬间黯淡，“臣就这么不堪吗？” 宁玉：“……” 什么意思这是？ 赵平直勾勾看着她，不说话，那双眼睛黑亮黑亮的，看的宁玉不知怎么的，油然生出一股子犯罪感。 “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宁玉手在大腿上搓搓，干笑着问，算是服软。 赵平还是不说话，黑亮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坏了，该不会给摔傻了吧。 宁玉心里咯噔一下，身子往前伸伸，摸他脑袋，“你，你没事吧。” “头没事，身体疼。”赵平道。 宁玉摸他身体，“哪儿痛？” 赵平被宁玉摸得跳起来。。 之前她的手还有薄茧，摸着略显粗糙，而如今这手，嫩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嫩滑嫩滑的，摸得赵平身上腾起一阵邪火。 第119章 正好般配 宁玉吓一跳，手举在半空看向他。 赵平望着她，表情有些别扭，脸色还有些红，从脸颊红到了耳边，像涂了胭脂一样，煞是好看。 真摔坏了？ 莫不是发烧了吧？瞅瞅那脸红的。 宁玉心里嘀嘀咕咕，最后低头，“我摔了你，是我不对。可是，是你先跑进我的卧房了，我好歹是个姑娘，你这样，对我闺誉不好，呐，我不计较你来我房间的事，你也别计较我摔你的事，咱们扯平好不好？” 赵平：“……” “扯不平。”赵平哼一声，在床边坐下，剑支在地上，“我来找你是有原因的。” 宁玉不信：“你？你能有什么原因啊。”无非就是闲着没事，捉弄人罢了。 正诽谤着，想到上次他送了紫云剑，目光一亮，眼珠子咕噜转一圈，凑近他一些，笑问道：“什么原因啊，赵将军？” 声音甜的赵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来找你你履行承诺。”赵平道。 履行承诺？ 宁玉身子后移，又坐的端端正正。 方才赵平好像就说了什么履行承诺，宁玉以为是他的托词，压根就没管，眼下又提，宁玉想了想问道：“什么承诺。” 她有跟他承诺过什么吗？ “吃饭啊。”赵平道：“我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宁玉：“……” 宁玉简直无语了，手插在腰间，忍不住笑了：“你饿了关我什么……”说着宁玉想起她之前求他帮忙，答应过他请他吃饭。 赵平看着她，语气幽幽，“原来王姬说话不算数啊。” 宁玉：“……” “不，本宫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宁玉干笑，“我的意思是……” 宁玉指指外面，眨巴一下漂亮的眼睛，“天黑了，外面的饭店酒楼都关门了，改天……不，明天，明天本宫好好请将军两顿。” “行不行？”宁玉朝赵平讨好地笑笑，很是乖巧无辜。 “不行啊，我就想今晚和你吃饭。”赵平看起来比她还要无辜，“我今晚睡不着。” 宁玉：“……” 你睡不着就过来祸祸我是吧。 “可是现在去哪儿吃饭啊。”宁玉头疼的很，“大将军您换一个要求也行啊，比如……咱们打一架什么的。” “打架？没意思……”赵平耿直道，“你又打不过我。” 宁玉：“……” 扎心。 “要不，你陪我出去赏月去，今晚月色甚好。”赵平站起来，朝宁玉伸出手去，笑容张扬璀璨，肆意如风。 宁玉看看外面弦儿似的月亮，手撑在床上，一跃而起跳到地上，“行吧。” 赵平：“……” 赵平收回手背在身后，跟着宁玉出去。 出去后，赵平揽住宁玉的腰，还不等宁玉喊出来，便带她飞上屋顶。 宁玉推开赵平，拍拍自己腰部，冷哼一声，在屋顶大刀阔斧地坐下，指指月亮，“看吧。” 赵平挨着宁玉坐下，看向月亮。 月亮如弦，散发着朦胧的光，倒是星星不少，一闪一闪，还挺好看。 “喂，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赵平看向宁玉，“我听许姑娘叫你玉儿，宁玉吗？” “对啊，叫宁玉。”宁玉手支在身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月，笑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宁玉。” 赵平笑，支腮看着宁玉：“你那个阿爹起的？” “嗯。”宁玉点点头。 赵平问：“你能同我讲讲你阿爹吗？” 之前不是说过几句吗？ 不过再讲讲也无妨。 想起阿爹，宁玉笑起来，眼里像盛了星子：“我阿爹啊……他很厉害，但是他也特别不靠谱，他常常不在家，一年三百六十日，他总共能待九十天还算待的多了，他每次走之前会给我和阿姐布置一大堆功课，回来后检查，答不好就会用戒尺打手心，还不许吃肉……” “还好我和阿姐都算聪明，每次他布置的任务都能完成呢……” 常常不在？ 赵平不由得问：“那你的武功……”谁教的？ “阿爹每次教我一套招式就让我自己练，他回来再检查，又教我新的。”宁玉哼道，“所以我才不厉害，要不然哪里只够和你过七招的！至少能过五十招，阿爹在你手底下至少能过五十招的。” 赵平：“……” 那你阿爹可真厉害。 赵平笑着蛊惑宁玉：“那你想不想和我一样厉害？我教你啊。” 宁玉：“……” 宁玉有点犹豫，想了想，轻点一下头，反正阿爹都不要她们了，是他先背叛她的，不是她背叛师门。 赵平目光亮了亮，笑道：“那从明天开始，每天下午你来我院子里，我教你半个时辰好不好？” “好啊！”宁玉欣然应允，答应后顿了下，看向赵平：“赵平，你为什么要教我武功？” “因为……”赵平咳一声，想了个好理由：“你太弱了。” 宁玉：“……” 禽兽说话真不好听！ 宁玉抬头看月亮，却也松了口气。 没有什么企图就好。 不过，他那么厉害，又能企图她什么，真是想太多了，宁玉忍不住笑起来。 赵平凑近她，眸光张扬，声音含着笑意：“喂，我现在算不算你师父了？乖徒儿，叫声师父我听听啊。” 宁玉：“……” 宁玉拨开他的头，“不是说看月亮吗，你看不看？不看我回去了。”大半夜的，人很困的。 “哦。”赵平就势挪开。 宁玉满意了，仰头看月亮，“对了，你师承何人啊？你师父一定很厉害吧？” “是啊，我师父很厉害，称当世第一人也不为过，不过……我只知道他姓云。”赵平支着腮，颇有几分忧愁，“他没说过他的名字，我一个晚辈也不好过问。” “还有你不好过问的事儿啊？”宁玉惊讶地问，语气里有几分嘲讽。 赵平：“……” “唉，其实我阿爹也没说过他的名字哪。”赵平不说话，宁玉嘀嘀咕咕地说起来，“你说，这些厉害的人都喜欢搞神秘吗？” “不一定啊。”赵平道，“像我，我就不搞神秘。” 宁玉：“……” 脸皮可真厚，自夸自啊。。 宁玉道：“我也不搞神秘！” 第120章 你配不上我 赵平点头，一脸赞同：“所以咱两个正好般配啊。” “嗯……啥？”宁玉看过来，“般配？咱两个？你眼瞎是不是，谁和你般配啊。” 赵平：“哦，也对哦，你配不上我。” 宁玉气急：“谁配不上你！本宫貌美如花！聪明善良，哪点配不上你？说什么笑话呢你！” 赵平：“哦，是臣说错了，王姬配得上臣。” 宁玉：“……” 禽兽果然是禽兽！她竟被饶进去了。 宁玉瞪他：“是你配不上本宫。” 宁玉气呼呼转身，抱着胳膊冷着脸看月亮，浑身散发着暴躁。 赵平支腮，看着宁玉气极的样子哈哈大笑，宁玉瞪他一眼扭身背对他坐着。 “你生气了吗？”赵平揪揪宁玉衣袖。 宁玉本来不打算搭理他，但想着阿姐说的，便深呼吸一口气，憋下怒气甜甜一笑：“没有，同将军说话本宫很开心。” “是吗？”赵平笑道，“同王姬说话臣也很开心。” “呵呵，你开心就好。”宁玉干笑两声，指指月亮，“看月亮。” “好。”赵平支腮看着她。 两个人静静看起月亮，一时竟没人再说话。 一阵风吹过，宁玉“嘶”一声，重重打了个喷嚏。 虽是夏天，但也只是初夏，晚上夜深了倒还是有些冷的，尤其宁玉只裹了外衫就出来了。 “你冷啊？”赵平问。 “是啊，还挺冷的，嘿嘿。”宁玉搓搓胳膊，瞅瞅越发细弱的月亮，道：“赵将军，本宫瞧着这月也赏的差不多了，咱们各自回去睡觉好不好？天儿也不早了……” 见赵平看过来，宁玉忙笑道：“当然，本宫一个闲人，自是无所谓的，哪怕日上三竿再起榻也是无妨，只是将军事多，怕是得早早起身哪，既要跟随保护哥哥，又要训兵，查防城内外情况，下午还许了我半个时辰练功。” “本宫是真心实意担心将军累着了……”宁玉眨巴下眼睛，一派无辜天真，仿佛是真担心赵平。 赵平笑：“好啊，既然玉儿这么担心我，那就回去吧。” 赵平站起来，伸手拉起宁玉，正要揽住她下去，被宁玉制止，“等等，你方才叫我什么？” 赵平：“玉儿啊。” 宁玉：“谁准你这么叫我的？你得叫本宫王姬，玉儿只有阿爹阿姐才能叫，那是本宫的字。” 赵平：“嗯……既然玉儿不能叫，那就叫姣姣吧，勉强也行。” “你……”宁玉气笑了，一挥手，嘀咕道：“算了，我同禽兽有什么好说的，爱叫什么叫什么。” “我听见了。”赵平道，“你骂我禽兽。” 宁玉：“……” “听……听见就听见，敢说就不怕你听见。”宁玉嘴硬一句，避开赵平，“本宫自己能下去。” 说着便施展轻功飞身下了屋顶。 赵平跟着下去。 “以后你就是我徒弟了，为师想叫你什么就叫你什么。”赵平朝宁玉背影轻哼一声，抱着剑心满意足地回自己住处。 …… …… 宁玉回去时，她房间亮堂堂的，隔老远就能听见冯阿莲哇哇的哭声。 宁玉：“……” 果然把这丫头留在屋内是个错误的选择。 离得近了，才听到还有绿云幻彩等人的声音。 宁玉理理衣裳，很是坦荡地踏进屋子，气势十足的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都聚在本宫屋里做什么？” 听到声音，几人纷纷看过来。 “王姬！”冯阿莲哇哇哭着跑过来抱宁玉，被宁玉按住头，短胳膊短腿乱扑腾。 四也扑过来，一把抱住宁玉的腰，眼睛也红红的，“玉姐姐你跑哪儿去了啊，吓坏我们了……” “本宫哪儿也没去啊。”宁玉揉揉四的头，笑道，“就……就出去起了个夜而已。” “可是王姬，不是在净房放了恭桶吗？”幻彩指指净房，一脸认真懵懂。 宁玉：“……” “本宫……一觉睡醒，突觉烦闷，所以出去转悠转悠，透透气，顺便……去了趟茅房。” “好了，时候不早了，本宫要休息了，你们都下去吧，下去吧。”宁玉挥挥手，赶几人出去。 “是，那王姬好好休息。”绿云先行告退，幻彩等人也跟上告退。 等人都离开，大门关上，宁玉看向冯阿莲，“阿莲啊，以后本宫夜里不在，你无需大惊怪，本宫就是出去溜达溜达而已，啊，记住了吗？” 冯阿莲点点头，鼻头还红着。 宁玉拍拍冯阿莲，“好了，睡觉吧。” 一夜无话。 由于夜里睡的迟，宁玉早上也迟起了一会儿，反正在外又不用给谁请安，没人追究她早起还是晚起，哪怕就是在宫里，卫后也会由着她的性子。 虽说起的迟了些，但宁玉并未因此就放弃练功晨读，她还是很勤奋的。 等该做的事情做完，绿云才传唤早膳，许念韵和她一起吃的。 “听说你昨晚出去了。”许念韵咬一口包子。 “啊……是，我昨晚去了趟茅房。”宁玉舀着粥，看许念韵，心里嘀嘀咕咕，摸不准许念韵的心思。 “我还听说，赵将军昨晚说要找安和王姬花前月下。”许念韵又道。 宁玉：“！！！” 那货故意的吧，毁她清誉是不是？！ 虽说她不大看重那东西，可她看不看重是一回事，被人直戳了当的毁谤，又是另一回事。 这口气让人怎么好咽下去。 “阿姐……这些都是从哪儿听说来的？”宁玉试探着问。 许念韵擦擦手，看向宁玉，宁玉立马乖甜一笑。 “看来你昨晚果然是同赵将军在一处啊。”许念韵了解宁玉，她方才那一笑明显是因为心虚。 “……是，我昨晚的确同他待了待，但是并没有什么花前月下，昨晚就一丝点月弦而已，那月亮跟没有没什么区别，更别说看花了，就是路上遇见，同他说了几句话而已，不存在什么花前月下的。”宁玉道。 许念韵：“……”。 “玉儿，你现在可是安和王姬，不是常郡山的宁玉。”许念韵苦口婆心，“你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第121章 大事重要 “现在在外面还好一些，若是回宫后再如此，被有心人看到，私相授受暗通曲款的脏名怕是跑不了了，这可不好。” 不好么？ 无所谓吧。 “可是阿姐你之前不是还说让我拉拢赵平的么。”宁玉道。 许念韵：“……” 还怪上她了？ “可我没说让你和他大晚上的见面啊，还闹的人尽皆知。”许念韵道。 谁乐意和他大晚上见面啊，睡眠不足，导致她到现在眼眶子还有些发涩，皮肤也没往日光滑了。 宁玉道：“阿姐我明白了，我下午就和他说去，让他晚上不要……瞎溜达。” “哦对，阿姐，我忘和你说一件事了，我从今天起，跟着赵平学武功了。”宁玉呼啦呼啦喝起了粥，勺子在碗里碰的叮当响。 许念韵夹在筷子上的包子掉到碗里，“玉儿你……说什么？” “我说我从今天下午开始，每天都得抽半个时辰跟着赵平练武了。”宁玉搁下碗，想了想，开口道：“他现在，勉强算我半个师傅吧。” 宁玉夹起一只包子，“啊呜”一口吞进嘴里嚼吧，声音含含糊糊：“嗯，要是我能学到他一成的功夫，我就心满意足了。” “玉儿……” “嗯？”宁玉看许念韵。 “你和赵将军……你们现在走到哪一步了？”许念韵凑近些，表情煞是淡定，眼里却有闪着丝丝兴味。 “什么哪一步？”宁玉一头雾水。 许念韵微挑下眉，原本浅淡的表情霎时活波起来，“我问你呢。” “哪一步……”宁玉仔细想了想，想着既然他要教她武功，那便实实在在算她的师傅了，“就……师傅和徒弟？” “你同阿姐也要装一装么？”许念韵道，“若是你俩喜欢，你便同你父王母后说说，定个亲，这样既拉拢了赵将军，以后你俩无论何时见面，也不怕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宁玉抬手制止：“……等等。” “我俩喜欢？定个亲？”宁玉简直无语，“阿姐你在想什么？” 许念韵：“玉儿……不喜欢赵将军吗？” “不喜欢！”宁玉斩钉截铁道：“阿姐我早早就同你说过了，我讨厌他的。” 许念韵：“……” 讨厌不讨厌，她还看不出来了？ …… …… 下午，宁玉早早就到赵平院子等着了。 来往士兵看见，又是一阵眉飞色舞，看的宁玉忍不住乐了，“怎么，你们今天集体眼抽筋儿啊？” 士兵：“……” 士兵们哈哈大笑，“没有没有，刚吹风了，眼里进沙子了。” 沐左走过来，看到士兵们嬉笑，绷着脸咳一声，道：“都围在这儿干嘛，外圈都有异样了，内圈还不加紧防护？快去巡逻。” “是，领卫。”士兵们忙答一声，按着佩剑，排着队列离开。 沐左走过来，朝宁玉抱拳施礼，微笑道：“王姬，将军估计得过会儿才能回来，您再等等。” “无妨无妨，大事重要。”宁玉摆摆手，拉住要走的沐左，“你刚刚说的外圈怎么了？” 沐左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说给她也无妨，便开口道：“昨天外圈防护突然有些异常，估计是有刺客闯入，我们将军正在盘查，重新布防。” “哦……这样啊，那沐领卫快去帮忙吧，本宫一个人在此便好。”宁玉挥手赶沐左。 “是。”沐左后退两步，转身离开。 宁玉在院子里转悠了会儿，赵平迟迟不回来，宁玉索性推开主卧的门，她进去应该没事吧。 赵平都已经进了她屋子好几次了，她进一次不算什么的，就当扯平了。 这么想着，宁玉大摇大摆走进去。 正对门的桌上，放着一把玄色长弓。 宁玉走过去摸了摸，她认识这把弓，是他救了她那次用的，百米之外，他用这把弓取了那领卫首级。 宁玉握住弓，用力一提，将弓取下来。 喔唔，好重呀！ 宁玉用力将弓举起，胳膊摇摇晃晃，已经再无多余的力气将弓拉开。 宁玉将弓抬起来放好，撑着桌子呼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禽兽果然是禽兽。 这劲儿得多大啊，用的弓人都拉不开。 宁玉靠着桌子，打量起屋子，屋内干净简洁，没有多余的修饰物，只有兵刃。 宁玉忍不住笑，“这禽兽还真是个武痴啊，比不过他情有可原。” 宁玉朝屋内走去，一路摸摸这个短刀，看看那把薄刃。靠近床榻，有一股很淡很淡的青草气息钻进她的鼻翼，挺好闻的。 原来她之前闻到的这个味道是赵平身上的味道啊。 “被子叠的倒是规整啊，伺候的丫鬟还挺会……”想到这里，宁玉后知后觉地想到，她自从来到赵平院落，并没有见到一个丫鬟。 所以，屋子是赵平自己收拾的？ 她往日还以为他只是个武功高强的纨绔子弟呢，没想到他竟还会收拾房间，被子也比她这个从做惯了活计的女子做的还好。 佩服啊。 宁玉心底对赵平的印象略微改观。 床边的桌面上放着几本兵书并一本手札，宁玉索性坐在床边看起来，边看边嘀嘀咕咕地点头。 …… …… 赵平商量完事情回来的时候，听路过的士兵说宁玉在他院子里等着了，原本就快的步伐顿时更快了，唇边的笑容也肆意几分。 看着赵平走远，士兵们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赵平走到院子，环视一周并没有见到宁玉，雀跃一路的心情稍微冷淡些许，他冷哼一声，在树下的石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一杯凉茶灌下。 这个没良心的东西，等他这么一会儿都不乐意等。 赵平又灌一杯茶，拿起剑进屋。 他屋内并没有摆放屏风，一推开门就能看见床榻。自然，也看见了坐在床边，倚着床杦睡着了的宁玉，她手里还拿着他记得手札。 赵平嘴角缓缓翘起，大步朝床榻走去。 他走过去踢踢宁玉的腿，笑叫道：“玉儿？”。 “嗯？”宁玉睁开懵懂惺忪的眼，看向赵平，打个哈欠，“你回来了啦？” 第122章 人不可貌相 “嗯。”赵平点下头，指指宁玉手中的手札，“不是说在院里等我吗，怎么跑进了我的屋子？还乱翻我的东西。” 宁玉将手札合起来扔在桌上，“谁让你迟迟不回来的，你有事也不知道吩咐人跟我说一声，害我早早跑过来等着。” “谁知道你这么迫不及待？我还以为以你的脾性，肯定得磨叽到黄昏才过来呢。”赵平道。 宁玉：“……” “那你不跟本宫定个时间，本宫自然是赶早来了，本宫向来守时重礼。”宁玉哼一声，站起来。 “行，我给你定个时间，你以后酉时过来。”赵平笑着弯腰将宁玉翻乱的书本手札整理好。 宁玉：“……哦。” 一个男人，搞这么整齐的？ “你剑带了吗？”赵平站起来问，“我送你那把。” “带了，在那儿。”宁玉指指赵平放弓的桌子，她先前进来，瞧弓时将剑顺手扔在了桌上。 宁玉走过去，赵平抚平被褥，拿了剑跟过去。 “等会儿你和我先打一场，我看看你的基础。”赵平朝宁玉扬下下巴。 “咱们不是交过手吗。” “忘了，再说连十招都没有走下来，能看来什么。”赵平道，“我让你，快点。” 宁玉：“……” “哦。”宁玉跟着赵平出去。 走到院中，赵平才喊“开始”，宁玉便拔剑掠来，赵平笑着闪避。 几十个回合下来，赵平连剑都没拔出来，宁玉倒累的够呛。 宁玉单膝跪地，撑着剑抬头看向赵平，汗水从额头下巴嘀嗒嘀嗒落下砸在地上，她咽口唾沫，有气无力道：“你看好了吗。” “嗯。”赵平点点头，朝宁玉走来，脸不红心不跳，衣服连个褶子都没有，剑还握在右手，换都没换一下。 赵平围着宁玉转一圈，“啧”一声，朝她伸出手，“全力以赴啊，累成这样。” 少年面容俊美，眉眼张扬，可宁玉总觉得他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全力以赴也碰不到你一片衣角，你很得意是不是？”宁玉愤愤然，一把拍掉他的手，自己撑着剑站起来。 “唔，好疼的。”赵平揉揉手，控诉的眼神朝宁玉飞去：“你就是这般对待师傅的？还说重礼呢。” 宁玉：“……” 宁玉被那一眼看的差点跌倒，幸而旁边有树，她扶着站稳。 她看错了吧。 他不应该是个铁血硬汉么，怎么……她没看错那是娇嗔吧？ 宁玉被唾沫呛住，没忍住咳了两声。 人不可貌相，人不可貌相。 宁玉扶着树，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赵平，眼底光华流转，笑意涌动，总感觉在憋什么坏心思。 赵平看了宁玉一眼，“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宁玉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将，将军啊，我们何时开始？” “这便开始。” 赵平走到院中，剑鞘指指一片空地，朝宁玉招手，“过来。” 宁玉咬唇一笑，腮边漾出两个梨涡，她“哎”一声，跑过去，少女姿态毕显。 赵平挥剑在地上画了个圈圈，剑朝指着圈内，下巴朝宁玉点点，“进去啊，等我踢你进去？” “进……进这个？”不是说练功吗？画个圈圈做什么？ 宁玉指着圈，一脸的懵懂无辜，看的赵平又一阵邪火腾起，他抬剑一剑将宁玉拍进去。 “啊！” 宁玉在圈内站稳，转头瞪向赵平，“你干什么？” “帮你进去啊。”赵平道，“你自己磨磨唧唧不进去，我只好帮你喽，方才看了看，你的武功也就刚入门而已……” “胡说！”宁玉喊，“我厉害着呢！我从四岁就开始练武了，阿爹都说我练得好，我知道你厉害，那你也不能这样否定我啊！” 自己辛辛苦苦练了十年的功夫，竟被别人一朝否定，的确有些难以接受。 赵平明白，但依旧耿直：“我是实话实说，你要想有所突破，就必须了解自己的不足，继而弥补自己的不足。” “我既已教你，在教你的这半个时辰里，你便该尊我信我，以我为师，如果做不到，那便回去吧，我也没什么教得了你的了。” 宁玉：“……” 宁玉瞅赵平一眼，只见赵平冷着脸，垂眼看着地上，表情很是严肃。 不会真生气了吧？ 其实冷静下来，道理宁玉都懂，她也明白赵平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她只是听到赵平那话心里不乐意吵嚷两句罢了。 自己辛辛苦苦练了十年的功夫，被别人一朝否定，任谁也一时难以接受。身为男子，这时候不应该大气点，再说两句软话吗，至少阿爹就是这样，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 这个赵平，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然而现在是她有求于人家。 宁玉想了想，腆着脸揪揪赵平衣角，央道：“好了，我听你的就是了，以后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绝不二话行不行？” “行。” 赵平回答的太快，让宁玉愣了愣。 她还以为以他道傲娇性子，她得央他好久说好些甜话，才能让他勉强开了金口，没想到他这么干脆。 既然宁玉妥协，赵平便心安理得地训练起宁玉来。 “腿再往下蹲点，脚再往外，踏在圈上，你自己看看，你蹲的这像个什么样子。” 赵平抬剑“啪”一下拍在宁玉腿上，宁玉腿被迫顺着赵平剑的力道往下，差点坐到地上，又被赵平一剑打过来，打的宁玉屁股又往上提了提。 “好，这下可以了。”赵平收了剑，满意一笑，“姿势标准，先蹲半个时辰。” “啊……啊？”宁玉看向赵平，因为头上还顶着东西，得保持平衡，头又不好拧的太过，只能斜着眼，用眼角看他，“这样蹲半个时辰会要人命的……” “而且，而且说好了要教我武功的，一天只有半个时辰，蹲这么久什么时候练功啊……” “赵将军……” “赵平……” “师傅……” “清安哥哥……”。 “你今天叫什么也没有用，为师说了，你基础太差，得好好锻炼锻炼，这只是一个开始，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第123章 为你省钱 “正所谓，欲速则不达嘛，你阿爹难道没教过你？” 宁玉：“……” “好好练。” 赵平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悠哉悠哉地品茶，一边看宁玉生无可恋地半蹲着，头上顶着花瓶，时不时心翼翼斜眼瞟他一眼，递他一道哀怨的眼神。 赵平忍不住笑起来：“你这点算什么啊，我时候可比你这厉害多了，我记得我那会儿多大来着，五岁吧，一天得这样蹲整整一晌呢，顶的还不是个花瓶，而是个大花盆，重的很呐。”赵平说着叹口气，似怀念似感叹，“哪里有什么天生的强者啊？只不过是比别人多学了些东西，多受了些苦而已。” 听到这里，宁玉心里不由泛起了丝丝的疼惜。她只蹲半个时辰都难受的很，赵平五岁时就要这般蹲在大太阳底下顶着个大花盆，他又如何受的了。 赵平说得对，没有天生的强者，只有努力不够的弱者。 宁玉给自己鼓气。 她可以！ 五岁的赵平都能做到，十三岁的她有什么做不到的？ 天色渐渐昏暗，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听到赵平说时间到了，宁玉吁一声，拿下花瓶要起来，结果腿一软，差点摔下去，被赵平及时拉起来。 “啧，不行啊，才蹲这么一会儿就要倒了。”赵平这一拉，一不心将宁玉拉到了他怀里，她乌漆漆的头顶只在他胸口，赵平忍不住笑了，手在宁玉头顶碰一下，划到自己胸口，“矮冬瓜。” “你说谁矮冬瓜呢！” 宁玉用头使劲儿撞一下赵平，赵平不动如山，反倒宁玉，这一撞撞的自己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嗷…… 好疼啊！ 宁玉呲牙咧嘴，这哪里是人的胸口，这是铜墙铁壁吧！ “你没事吧？”赵平上前两步。 “你别过来。”宁玉伸手挡住赵平，辩驳道：“我不矮，我只是年龄，我还长的！我肯定能长很高！” 赵平：“……” “哦。”赵平敷衍地点点头。 宁玉揉着额头：“我真的能长高的，不信你瞧着吧！” “好，我瞧着。”赵平声音含着笑意，将桌边的紫云剑递给她，“回去后记得要勤加练习，基本功扎实了才能学习高深的武功。” “期待你有一天可以同我一起过招。” 宁玉接过剑，飒然一笑，“放心，会有这么一天的。”想起许念韵的话，犹豫了下道：“你昨晚去找我，闹得人尽皆知，今早阿姐都训斥我了。” 赵平：“你被训斥了？” “是啊是啊。” 所以您以后就不要大晚上的去我房间了，不仅影响我闺誉，更影响我睡眠啊。 赵平：“放心，我以后偷偷找你，不惊动任何人。” 宁玉：“……” “你这……”宁玉简直无语，“孤男寡女的，又是晚上，对我闺誉不好，影响我将来嫁人。” 赵平蹙眉：“嫁人？” 宁玉笑：“对对对，嫁人，我是女儿家，还得嫁人，。”宁玉怕赵平不明白，解释道：“闺誉不好，我就嫁不出去了，得当一辈子老王姬了，还会被人指指点点的，将军想想，你忍心看本宫落那么个下场吗。” 赵平摸下巴：“你说的……也有理，看你老在宫中被人指指点点，本将军的确不忍心。” 宁玉：“对吧对吧，将军真是深明大义啊。” “嗯，那你以后嫁不出去，我就勉为其难娶你好了。”赵平眉眼透出张扬的光，笑容却勉强的很。 宁玉：“……” 赵平笑道：“还不走准备在我这儿用膳吗？” “你这儿有什么好吃的，要吃出去吃。昨夜还了你一桩情，还欠你一桩，这会儿也快到用膳时间了，要一起出去吃顿饭吗，赵将军？”宁玉问道。 这两桩情还完，她便不用由他挟恩摆布了。 赵平想了想，应道：“好啊，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赵平说完便出了院子，半刻钟后回来，朝宁玉招摇一笑，“走吧。” …… …… 宁玉做东，自然是去她最喜欢的天香楼了。天香楼人满为患，但宁玉前来，掌柜的总能腾一间雅间给她。 “王姬您来啦，今日还是三坛梅子酒？”看到宁玉进来，二热情地招呼。 “嗯，三坛梅子酒。”宁玉说完又看向赵平，“你喝什么？” 赵平笑：“自然是和你喝一样的。” “哦，那三坛子够喝吗？”宁玉问二：“还有多余的梅子酒吗？” “啊，有的有的。”二殷勤地笑道，带着宁玉去了刚收拾出来的一间雅间。 隔壁门口站着两人，腰背笔直，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只在见到宁玉时微微偏了一点，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宁玉也没多看，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笑着听二介绍这两日的新菜样，赵平推开门，两人进去，二跟在最后面，殷勤地递上菜单，笑道：“王姬看看。” 宁玉接过转手就递给了赵平，笑容热切：“将军先点。” 既然是还情，自然得以赵平为先。 赵平也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十几道，又将菜单递给宁玉，“我就要这些好了，给你省点钱。” 宁玉一看菜单：“……呵呵。”那你可真省，点的一个比一个都贵。 不过她富有，不在乎。 宁玉也点了几个菜，将菜单递给二。 …… …… “公子，安和王姬也来了这里吃饭，就在咱们隔壁。”随从朝李陌拱手，“属下怀疑公子行踪暴露了。” 李陌抬头，手里把玩着玉杯，唇角勾勒出一丝笑意：“这天香楼的梅子酒，果真名不虚传啊。” 随从：“……” “公子……”随从再次开口：“我等还是速速离开，这毕竟是大姜，且看这宁安和的手段，我们再不走，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李陌抬手制止随从：“若真如你所说，她发现了我们，那你觉得我们还能逃的了吗？” 随从：“……” 是啊，若真发现了，这里是大姜，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说，主子就不应该来大姜啊。 第124章 刺杀太子 随从攥攥拳头，“属下拼了命也会护公子周全！” “何至于此。”李陌摇头笑道，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饮尽，“我且问你，她是几个人过来的？” 随从：“……两个人。” “所以你担心什么？下去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让我轻松轻松吧，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随从拱手，后退几步，侍立在远处。 李陌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吃几口菜，看向面前那堵墙，沉如寒潭的眸子更深更黑。 …… …… 徐执礼被斩之后的第三日，宁泽才上书朝廷，请求提拔宜城治下宥县的知县黄声远为宜城知府。 这个黄声远是宁泽宁玉共同商定选出的宜城知府。 宁玉先提的。 宁玉在寻找许念韵的途中，经过宥县，发现宥县风气很好，不说县内，哪怕村里田间，也是一派祥和平宁，宁玉简单问过几句，百姓都说知县的好话。 即是宁玉亲提，宁泽便查了查府衙内黄声远的档案，还派士兵暗访，果然如宁玉所说。 许念韵知晓此事也很开心，此事便算是宁玉踏足朝堂的象征，而且还经过了宁泽许可，她们暂且算太子一党了。 快马带着消息奔往王城。 许念韵甚至可以想到，消息一旦传到朝廷，朝堂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不过没关系，他们还不会注意到她们身上，只会以为是太子的手笔，她和玉儿还有很长时间筹建自己的势力。 宁泽从那次开始，每次议事，便会有意无意带着宁玉，两兄妹一起商定，宁玉也会给他许多提议，让他眼前一亮。 “姣姣真是厉害啊。”宁泽笑着赞扬。 宁玉谦虚道：“我只是见的多经的多而已，哥哥若是常在外面走动，肯定会比我懂得多呢。” 宁泽轻啜口茶，将茶盏放下，笑道：“那我以后常出去走动走动。” 宁玉点点头说可以。 又过了两天，绿篱等人才姗姗来迟。 见到宁玉，宫女们欣喜又雀跃，纷纷行礼喊王姬，花蝴蝶似的飞过来，围在宁玉左右。 宁玉有点懵逼，她不是只点了绿篱一个人么，怎么来了这么多。 绿萝回道：“王上体念王姬，怕绿篱一个人不够王姬使唤。” 宁玉：“……” “即是父王体念，那本宫合该道声谢。” 宁玉笑着让宫女铺纸研磨，写了封感谢信，送去宁泽处，让宁泽改日递奏章的时候一道递了。 宁玉买的铺子也筹备的差不多了，便让绿篱去了那铺子，原本是打算雇些人的，但这次来了这么多人，倒不用宁玉费事了。 宫女们来后衙才住了一夜，屋子还没捂热乎，就被宁玉集体打包送去了铺子帮忙。 宁玉当然也不是让她们白干的，既有钱拿，宫女们也不说什么，制胭脂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们没绿篱制的好罢了。 又是两天。 这天，宁玉从赵平处受完苦回来，早早洗漱之后便爬上大床睡觉。 许念韵走进来，瞧见烂泥一样瘫在床上的宁玉，忍不住打趣道：“怎么每次你从赵将军那儿练武回来，都跟打了仗似的。” 可不就是打仗么…… “阿姐你回去睡觉吧，我累的很，要睡觉。”宁玉翻了个身，眼睛都不掀开。 “绿云说你晚上没吃饭。”许念韵拖起宁玉，“快起来，喝点粥再睡。” “啊……我不饿。”宁玉睁开眼睛，看到碗中色泽亮丽的粥，微愣：“阿姐你亲自做的啊？” 许念韵笑着整理宁玉睡乱的头发：“是啊，阿姐亲手为你做的翡翠粥，你可不要浪费阿姐的苦心。” 宁玉：“……” “既然是阿姐辛苦做的，玉儿自然不能浪费。” 宁玉接过碗，呼啦呼啦将粥喝完，碗递给旁边侍立的绿云。 “阿姐我喝完了，你去休息吧。”宁玉甜软一笑。 “好。”许念韵笑着离开。 宁玉就此睡下。 鉴于冯阿莲尿过几次床，被宁玉心安理得地丢给了绿云。 夜里，宁玉睡的正熟，忽然听到房顶有轻微细响，宁玉刚开始没在意，毕竟这里有赵平保护，她完全不觉得会有人能进来行刺。 可是，那声音不是一道两道。 宁玉蹙了蹙眉，睁开眼睛。 声音还有。 很细微，却此起彼伏，像是从四面八方涌来，宁玉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那是野猫弄出来的。 宁玉披了衣服，下床穿鞋，镶金刀从枕头底下取出来，又拿了桌上紫云剑。 宁玉攥着剑，站在门口严阵以待。 声音渐渐远去，并没有人落在她院里，撞开她的房门。 所以，不是来杀她的？ 那便是杀哥哥的了。 宁玉提剑出门，飞檐走壁，掠上屋顶，朝宁玉所在的院落奔去。 等宁玉过去的时候，双方已经打开，厮杀声阵阵，鲜血四溅。 杀阵中并不见宁泽身影，宁玉转了个方向，从窗口掠进宁泽屋子。 宁泽被亲卫护着后撤，已经有刺客闯进来，亲卫冲上去缠打，走时不忘喊一句殿下快走，宁泽四处张望，门口在厮杀，根本没法走。 宁玉上前一把拉过宁泽，“走窗户。” “姣……姣姣你怎么来了。”宁泽被宁玉拽着，边跑边问宁玉。 “听到有响动，过来看看。”宁玉道。 宁泽被宁玉推着一边翻窗户一边道：“这里危险。” “所以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宁玉一把将宁泽推出去，随后撑着窗户，一个翻身跳出去，拉着宁泽跑。 “快，太子跑了！追！” 一声令下，杀手们都朝宁玉这边涌来。 “他们都过来了！”宁泽回头看一眼，忙推宁玉：“姣姣，你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你去找赵平！” “别说话！” 宁玉一把将宁泽推远，抬剑挡开一只箭，又飞身过去抓住宁泽，旋身打偏另一只箭，亲卫们纷纷阻拦刺客。 他们阻拦的是人，箭却挡不住。 宁玉护着宁泽，不是很容易。。 不过并没有多久，士兵便涌过来加入战斗，赵平也过来了，站在屋顶，手握玄色长弓，一箭接一箭，射的极快。 第125章 谁要你救 最先解决的便是射手。 赵平发出的箭力道极猛，一箭射出，被射中的人被箭的力道带的后撤，连撞好几人方可停下。 因为赵平及士兵的加入，战局很快扭转。 宁玉松开气，然而气还未松完，便汗毛倒竖。 有箭射来！ 这次射箭的是个高手，速度比方才那草包快了不知道多少，宁玉只来得及推开宁泽。 看着那只箭飞到她面前，宁玉眼睛挣得大大，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完犊子了。 可怜她才十三岁。 危急时刻，又有一箭射来，将那只箭撞偏，擦过她肩膀，扯出一点血丝。 宁玉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赵平拦腰抱着飞起，方才她站的地方，又有两只箭飞过。 宁泽已经被亲卫士兵团团护住。 宁玉抬头，便看见赵平绷紧的下巴，紧抿的嘴角。 他的脸色很严肃。 赵平一边护着她，一边挥弓打落飞来的箭矢，宁玉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生怕分了他的心，乖乖伏在他怀里。 赵平来的匆忙，只披了外衫，衣服也没系好，头发也乱着。 赵平带宁玉落到原先他落脚的屋顶，便张弓射箭，朝方才箭矢来处射去，连射五箭后，便再没有箭矢射出。 没了箭手，隐藏的刺客们冲出来。 赵平唇边勾出冷冷的笑，搭弓射箭。 箭无虚发。 背的箭矢有限，射完便没了。 赵平的剑在地上搁着，宁玉被松开后，便将剑捡起来拿着。 此刻看箭射完了，便忙将剑递给赵平。 赵平接过剑，看了眼宁玉，宁玉也正看他，眸光澄澈，赵平被扰了清梦后暴戾的心情稍微好些，唇角勾了个笑，拍下宁玉头，“真乖。” 宁玉：“……” 赵平拔出剑，飞身下去，含着笑的声音飘到宁玉耳边，“你跟在我旁边打，有危险我好救你。” 宁玉哼一声，“谁要你救啊。” 却还是乖乖跟在赵平身边，这些刺客厉害，她不能拿她的命冒险。 丫头很听话啊。 赵平一高兴，多砍两个人。 士兵们过来支援时，已经放过救援信号，守在宜城外围的士兵领卫们见到信号忙赶来支援。 他们赶过来时双方打的正酣。 外围守的士兵人多，领卫士兵算上有三百五十人。 但他们还是很有章法的，并未全部涌进知府后衙，只进了八十人，其余人纷纷围住了知府后衙，以防刺客逃蹿。 厮杀声大，士兵们根本不用分辨，便知宁泽身在何处，直朝厮杀声行去。 …… …… 许念韵正在睡觉，听到喊杀声之后一个激灵醒来。 有人行刺么？ 许念韵披了衣服出去，刚出去就看见有黑衣人提着刀从宁玉房间出来，她忙侧身躲到旁边的檐柱后面。 十来人汇合，进去探过宁玉房间的人出声道：“老大，宁安和不在。” “太子那边有厮杀声，会不会她去了那边？” “有可能，她武功不错，极有可能过去。” “那我们过去瞧瞧？” “不必了。”全成道。 “为何不去，我们趁乱杀了宁安和，也好回去复命。” “赵清安和士兵都在那边，我们过去说不得杀不了宁安和，还会把自己折在那里，我们是来杀人的，不是送死的。”全成道：“这里是宁安和的住处，她只要活着，就会回来，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 “要是她运气不好，便死在太子那边，我们也乐得轻松。” 许念韵听到蹙了眉。 听他们言语，明显不是太子那边的刺客，所以只是单纯来刺杀宁玉的。 玉儿一个才入宫的王姬，能得罪谁？ 杀手们既然决定守株待兔，便要了解了解这方院子，在院中查看起来。 绿云向来眠浅，听到厮杀声，已经起来，悄悄披了衣服走到门口，戳破窗纸往外看，却看到有黑衣人在院子里转悠。 绿云吓得忙蹲下去，蹲了片刻，又站起来。 王姬，王姬还在房里。 她白着脸，又扒在门口看了会儿，见这边黑衣人背转过去，她轻轻拉开门，走出去。 黑衣人转到许念韵那边，许念韵绕着廊柱往后退，结果“咔嚓”一声脆响。 许念韵踩断了一只枯木枝。 她脸色微微变白，大脑快速转动，想着如何才能逃离。 绿云才走出去，便看见黑衣人都朝许念韵那边跑去，绿云脸色发白。 许姑娘可是王姬最珍重之人。 就算要死，也应该是她死在前头。 “啊！” 绿云尖叫一声响彻夜空，黑衣人纷纷回头看去，倒放下了许念韵这边。 “那边有人！快！”黑衣人纷纷涌向绿云那边。 但还是有两个走向许念韵这边。 那只是个丫鬟，能喊就证明这里的人值得她以身相护。 许念韵白着脸从暗处走出来。 她已经退无可退，不如自己出来。 看到许念韵，黑衣人愣了愣，“不是宁安和啊，老大。” 许念韵淡淡着看他们，并不言语。 “但是是宁安和心心念念寻找的阿姐。”全成笑道，“说不定用她还能逼得宁安和自裁呢。” “会吗？”黑衣人问道。 “试试不就知道了，反正与我们无害，抓起来。”全成吩咐。 许念韵双手叠放在腹前，目光淡淡看着他们，对他们的言语行为，并没有表现出惶恐害怕。 只要不死，她相信宁玉会想办法救她。 “倒是有气度，可惜了。” 全成看着黑衣人朝许念韵走去，眼看着都走到许念韵面前了，空中却飘下来一道人影，粗衣斗笠，手中一柄长剑，他出现的太快，黑衣人还没来的及反应，便被一剑刺入胸前。 楚易收剑，黑衣人倒下瞬间，被楚易踢向全成。全成避开，喊一声来人，便持剑朝楚易冲去。 楚易闪身与全成打起来。 既然有人护她，许念韵便后退几步。 另一边，绿云被绊倒，还不等爬起来，黑衣人便冲过来。 “宫女？杀了！” 看着黑衣人举着剑走过来，绿云脸色苍白闭上眼睛。 许南衣落下来，一剑杀退两个人。 绿云睁开眼睛，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挡在她面前，手中长剑滴着血，方才要杀她的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 第126章 请主子接印 许南衣转头看了眼绿云，笑道：“你倒是护主。” 模样年轻俊秀。 跟绿云说了句话之后，年轻人又回头，长剑一甩朝黑人杀去。 黑衣人避了两招，正巧全成喊来人，所有人便朝全成那边奔去，被林风朱久等人挡住。 “你们就留这里跟南衣玩吧，楚老大身手不行，你们不能过去。”林风嬉笑道。 谁管他呢。 黑衣人举刀冲杀过去。 林风等人拔剑拦住，两方人战作一团，绿云见状，白着脸爬起来，朝宁玉房间跌跌撞撞跑去。 绿云在房间找了一圈出来。 幻彩三四都出来了，就连冯阿莲，也趴在门口怯怯地看，白着脸捂着嘴，想哭又不敢发出声音。 幻彩看到她，不顾刀光剑影跑过来，脸苍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王姬呢，王姬可安好？” “王姬不在屋子。”绿云也白着脸。 三四过来，正好听到绿云这句话。 “你们不用担心，王姬身手很好，肯定会没事。”三道。 绿云也回过神来，是啊，能在缅城孤身连杀八人，又怎会是柔弱女子。 是她关心则乱。 绿云微微松了口气，暂时放下心来。 此刻黑衣人已经被解决掉，许南衣等人停下手。 另一边，楚易还和那个黑衣人过招。 许南衣喊一声“上”，几人蜂涌过去，然而冲过去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只有许南衣一个上场，三招之内将全成制服。 许南衣剑压在全成脖颈处。 楚易收了剑走过来，“谁派你们来的。” 全成扭头，并不言语。 林风上前卸下他的蒙脸布巾，拍拍他的脸，“快点，我们楚老大问你话呢。” 话刚问完，全成嘴角流出黑血，身体轰然倒地。 “他娘的，竟然服毒了！”林风呸一声。 “死士啊，王姬到底得罪了谁。”朱久捏着下巴嘀咕道。 许南衣将剑插入鞘中，看向楚易，“你怎么想的？” 楚易摇摇头，神情被斗笠遮挡。 绿云等人已经走到许念韵身边，冯阿莲被绿云抱在怀里，眼泪巴巴的。 许念韵走过去，朝楚易等人一躬躬到底，“多谢诸位救命之恩。” 林风等人都侧身闪开，未来主子的礼，谁敢受？ 楚易受了。 受的实实在在。 待许念韵抬头，楚易也是一躬，“姑娘客气了。” 林风等人也忙跟着给许念韵回礼。 方才林风等人避让，许念韵没看见，绿云几人看见了，幻彩几人没想太多，绿云眉头微拧。 他们似乎，很尊敬许念韵。 许念韵唇角挂着温柔和煦的笑，目光却直直盯着几人，她问：“不知诸位深夜为何在此。” 楚易倒是坦诚：“收到消息，今夜知府后衙会有刺杀，担心祸及姑娘与王姬，特来护卫。” 许念韵拧眉：“担心我和玉儿，为什么？” 楚易再拱手：“在下楚易，暂领大姜清故居，清故居是许先生一手创建。” 许念韵瞳孔微缩，“阿爹？” “是。”楚易从怀中取出一枚印信，双手呈到许念韵面前，举过头顶：“先生已死，子承父业，姑娘与王姬，便是清故居主子，请主子接印。” 许南衣等人纷纷跪地，齐喊道：“请主子接印。” 许念韵踉跄着后退两步，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所以……阿爹是真的死了？他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 …… 有了那八十人的加入，战斗很快结束。刺客们死战到底，偶有几个逃蹿，被守在外面的士兵拦截住。 都是死士，见逃脱不成，便咬毒自杀。 士兵们没有抓到一个活口。 战斗结束，无伤的士兵们纷纷去打扫战场清理尸体，宁玉宁泽被护送进房屋。 “太子殿下没事吧。”赵平问道。 宁泽脸色稍白，但太子的气度还在，表情还算镇定，“本宫无碍。” 赵平点下头，走到宁玉面前。 灯光下，宁玉清楚地看到赵平形容，头发纷乱，衣服也松松披在身上，腰带系的歪歪扭扭，脸上溅着几滴鲜血。 宁玉哼道：“你睡得挺熟啊，我都赶来了，你还没来，衣服头发都还乱着。” “是，我来迟了。”赵平说着，一双血手拉起宁玉右手，掀起她的衣袖。 宁玉吓一跳，忙抽她的手，“你干嘛？” “别动，你受伤了，我看看。”赵平道。 赵平表情煞是认真，宁玉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禽兽怎么突然转性了？ 有点害怕。 伤口不深，无毒。 “你等等。”赵平说完转身大步出去。 “莫名其妙。”宁玉嘀咕一声放下袖子，转过头来，却见宁泽笑眯眯地看着她，表情很是古怪。 宁玉：“……哥哥这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没什么，劫后余生，哥哥高兴。”宁泽端起一盏茶，低头吹茶，嘴角还带着残余的笑意。 宁玉：“……” 赵平很快回来，拿了一只瓷瓶和一条纱布。 赵平将纱布放在桌上，将瓷瓶帽儿拽下，看向宁玉，抬抬下巴，“袖子卷上去啊，等我给你卷？” “你要给我包扎伤口吗？”宁玉愣了愣。 赵平：“这么明显的事，看不出来吗？” 宁玉：“……” “那点伤口不用包扎的。”宁玉笑，“我已经不疼了。” 赵平蹙眉：“快点。” 宁玉：“……哦。” 宁玉乖乖掀开袖子，任由赵平为她包扎伤口。 宁泽在一旁笑眯眯看着，时不时点点头。 赵平上完药用纱布缠住伤口，最后打个结：“好了。” 宁玉举起胳膊看了看，笑道：“没想到赵将军包扎伤口的手艺不错啊。” 宁泽在一旁补道：“赵将军十五岁入伍，想来常常受伤，自然是会包扎的。” “你还入过伍啊，我还以为你一直在王城做统领将军呢。”宁玉笑。 赵平哼：“你没了解过我，自然不知道。” 战场清理过后，确定刺客都死完了，士兵们才撤开，轮岗换值，让伤者休息，伤重的叫了医师看伤。 刺杀既已结束，宁泽也无碍，宁玉便笑着告退。 宁泽让赵平护送宁玉回去。。 赵平欣然领命。 第127章 哭也没用 宁玉赵平到的时候正好听到楚易那句：“先生已死，子承父业，姑娘与王姬，便是清故居主子，请主子接印。” 宁玉僵在院子门口。 片刻后，许念韵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所以……阿爹是真的死了？他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以阿爹的身手，明明可以逃开，为什么……为什么……”许念韵哭腔更浓，话都说不利索，“你们……你们有……有见过他……的尸体吗？” 楚易点头，许南衣也点点头，“先生已经入土为安，姑娘节哀。” 宁玉眼泪涌出来，身子踉跄着后退，被赵平扶住，拥入怀中。 “阿，阿爹……”死了…… 宁玉之前被许念韵的话语引导，一直以为阿爹活着，只是不想见她们而已。 宁玉挣开赵平怀抱，踉跄着朝楚易等人走去，赵平紧跟在她身后。 “你们是何人，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所说。”宁玉眼泪吧嗒吧嗒，糊住了眼睛，却倔强地看着楚易等人，“阿爹……怎么会死呢，他肯定是溜了而已，溜了……说不定……说不定哪天就会回来……” 楚易等人朝宁玉行礼。 “清故居印信，想必王姬见过。”楚易捧着印信。 宁玉透过朦胧泪光，果然看到一枚玉质印信，宁玉踉跄着扑过去，夺过那枚印信。 果然是阿爹的东西。 这枚印信曾在阿爹书房放着，她经常见到，还曾拿着把玩，问过阿爹这是何物，能不能送给她，阿爹哈哈大笑，说：“这是我的私印，等你长大了再送给你玩。” “啊……！”宁玉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阿爹，我……我不要了……你，你回来好不好，玉儿以后乖乖听话……” 许念韵泪如泉涌，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着檐柱，滑坐下去，抱着腿，嘴唇抖动，哭出声来：“阿爹，阿爹……” 许南衣几人对看一眼，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都看向楚易，用眼神询问：“怎么办？” 楚易耸下肩，他也没哄过姑娘。 几个大男人便杵着静静看宁玉许念韵哭泣。 赵平看了宁玉一眼，朝楚易等人走去，楚易见赵平过来，几人抱拳一礼：“赵将军。” 赵平点点头，也不问他们为何认识他，剑鞘指指地上的尸体，“你们杀的。” “是。”楚易答，“是来杀王姬的，是死士，咬了毒，没抓到活口。” 赵平点点头不再说话。 绿云等人知道宁玉伤心，也不急着去劝她，只有冯阿莲年纪不知事，噔噔噔跑到宁玉面前，蹲在宁玉面前，胖乎乎的手擦掉宁玉的眼泪，眼睛也跟着红了，啜喏道：“王姬，你不要哭……” “阿莲……我，我阿爹……阿爹死了……”宁玉哭的抽气。 听到宁玉的话，冯阿莲也哇地大哭出声，“阿莲的阿爹也死了……” 众人：“……” 哭声持续很久，宁玉渐渐止住哭声，抬眼看向楚易，抽噎两声问道：“杀阿爹的人……是谁？” 泪眼婆娑，也难掩眼中恨意。 “尚在查寻。”楚易道，“常郡山洪水，联系被打乱，我们是两个月前才找到先生留下的痕迹，等一路追寻查找过去，只看到先生的尸体，我们只能从先生身上的伤口逐一筛查。” “所以，连阿爹是谁杀的都不知道！是不是？！”宁玉手拍在旁边的石头上，石头被拍的一震，宁玉手被石头凹凸刺棱的角刺破，鲜血淋漓。 赵平皱眉，大步走过去蹲下，拉住宁玉准备再拍下去的手，怒骂道：“你有病啊！手废了你以后还握不握剑，写不写字？！” “不用你管！”宁玉挣扎。 赵平不动如山：“我就管！” 宁玉又哇地哭出声来，赵平握住她手腕，哼道：“哭也没用。” 许念韵镇定下来，擦了泪，问道：“你们是……算了，阿爹的尸骨……埋在何处？” 楚易道：“暂埋在先生逝世之处，准备等常郡水退后，迁入常郡山，与夫人合葬。” 许念韵点点头，抽嗒两声，“你们先回去吧。” 楚易等人拱手一礼。 楚易道：“樊家酒楼是清故居在宜城的产业，若是姑娘与王姬哪日得闲，不妨过来了解了解先生为你们置下的产业。” 许念韵点点头，楚易等人再次拱手一礼，转身离开。 …… …… 翌日一早，还不等李陌传唤，随从便绷着脸进来。 “怎么了？”李陌下榻，不紧不慢地走到桌边坐下，有女子鱼贯而入，捧了洗漱用品过来。 “无事。”随从绷着脸道。 李陌也不再问，淡定洗漱。 洗漱过后，女子们离开，随从才迫不及待地开口：“昨日夜里，姜太子姜王姬在知府后衙遇刺，听说抬出去焚毁的尸体有近百具。” “哦？”李陌喝过一口热茶，“姜太子姜王姬如何？” “姜太子无碍，只是姜王姬受了些轻伤。”随从道。 李陌忍不住笑，“有意思，刺杀太子的，竟然是王姬受伤。” “姜王姬是为了救太子才受的伤，听说是那箭当胸袭来，宁安和差点死了，千钧一发之刻，被随行的禁卫军统领赵清安救下。”随从道。 “宁安和救的宁泽？”李陌捏着茶杯的手顿住，“她才回王宫多久，就愿意为宁泽挡箭？” “是。” “宁泽真是好福气，有个好妹妹。”李陌如墨潭深邃的眸底渐渐涌出一丝丝羡艳，不由想起大堂上那个淡然微笑的女子。 随从点点头，“昨夜不仅姜太子遇刺，姜王姬也遇刺了，不过姜王姬顾着姜太子那边，倒躲过一劫，听说她的那个义姐，差点被杀，但突然涌入一批人救下了那姑娘。” 听到后面，李陌攥紧的手渐渐松开。 他放下茶杯，道：“钟华，我吩咐你查的事情，你查的如何了？”。 “那位姑娘吗？”随从道：“打听过了，说是宁安和的义姐，与宁安和从在常郡山长大，常郡遭难后走散，宁安和回宫后便寻找她的义父义姐，但迟迟都没有消息。” 第128章 天降奇才 “后来为了寻找义父义姐，宁安和更是出宫跟随姜太子来宜城，前不久还去过一趟启城，回来时便带了这位义姐，但不知为何，她的义父却没了消息，估摸着是死了吧。” “常郡……”李陌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哒哒敲击，长眉微蹙，墨瞳中勾勒出些许兴味，“教出的女儿这般有魄力，这个阿爹，我倒是有些好奇。” 随从：“……” “不知道是何许人，听说那义姐姓许，她爹应该也姓许吧。”随从道，“那个义姐听说叫许念韵。” “许……念韵？” “是公子，那位姑娘叫许念韵，方才忘和公子说了。” 许念韵…… 念韵…… 李陌手中茶盏滑落，茶渍污了月白袍角，李陌眉头紧紧蹙起，墨瞳内波涛汹涌。 “公子怎么了？可是这个女子有什么问题吗？”随从忙问。 “无事。” 李陌又恢复以往的模样，墨黑的瞳眸如寒潭静谧，深不可测。 他捡起茶盏放到桌上。 …… …… 宁泽上书颐王，直言遇刺事宜，言辞激烈，直指朝中，言语间明里暗里表示有人视大姜太子与嫡王姬如无物，可随意杀戮，要求颐王彻查。 大姜本就重视血统尊卑，尤其颐王还特别溺爱嫡女宁安和，闻言哪里能忍，拍案大怒，要求清查，朝廷一时人人自危。 大姜虽然贪官污吏极多，但也不乏清明官员。 再则，太子是正统，拥立的官员自然不在少数，太子遇刺一案，被太子一党紧抓不放，又有几位王子推波助澜，眼看着要扯到四王子宁涛身上，他不得不弃卒保车，自己也被关了半年禁闭。 当然，这是后话。 宁泽在递上奏折之后，便听到亲卫禀报，说了宁玉昨夜回自己院落之后发生的事情。 宁泽听的直皱眉，“你的意思是，姣姣找到了自己的义父，但是义父却去世了？还留了许姑娘和姣姣一些产业。” “是，殿下。”亲卫答道。 宁泽叹口气：“姣姣那么爱戴她的义父，知道了他去世的消息，一定很难受吧。” 亲卫点点头：“是，王姬昨夜知道之后嚎啕大哭，又听闻了许先生是被人迫害，惊怒交加，一把拍碎了院子里的一块石头，手伤的稀烂。” “什么？！”宁泽拍案而起，因为起的太猛，撞倒了砚台，墨水洒了一桌面，批好改好的奏章文书，被墨水污染。 “殿下！文书！”亲卫大喊。 然而宁泽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本宫先去看看姣姣，姣姣此刻正伤心呢，需要本宫陪伴安慰。” “我觉得，在殿下眼中，什么也比不过王姬啊，瞅瞅这些奏折就知道了。”哪一份不重要？就因为听到王姬受伤了，弄成这样，还头都不回地离开了。 亲卫们纷纷点头。 “有王上这样的父亲与殿下这样的哥哥宠着，王姬真幸福。” “是啊，殿下可真是个好哥哥，我也希望有殿下这样的哥哥。” “你还是先盼着自己生成女孩子再说吧！哈哈。” 几个亲卫说说笑笑，麻溜地收拾桌子，然而大半文书已然废掉。 宁泽过去的时候，宁玉已经吃过饭，正在院子里扎马步，头上还顶着大花盆，双手握拳举在身体两侧，被宽大的白袖遮挡。 宁泽进来，宁玉只用余光瞥了眼，喊了声：“哥哥好。” “你在……干什么？”宁泽问。 “扎马步，做深蹲。”宁玉回答。 宁泽：“……” “哥哥过来是有什么事同我商量的吗？”宁玉脸上的汗水滴滴答答，白皙的脸上泛着粉嘟嘟的红。 “无事。”宁泽在石桌边坐下，绿云奉上新茶，宁泽端起来轻抿一口，顿了顿，开口道：“姣姣我听说……你义父……过来看看你。” 宁玉眸光凉了凉，眼里蓄起泪花，很快她便笑起来，腮边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放心吧哥哥，我没事。” 宁泽仔细看了看宁玉脸色，看她表情还是以往没心没肺的快乐模样，才慢吞吞“哦”了声，目光往下，落在她宽大衣袖遮挡的手掌上。 “听说你昨晚受伤了。”宁泽道。 “嗯，不心被石头刮了下。”宁玉淡淡答道，“是不是传到你那儿又说的很严重？放心吧，比救你时受的伤还轻。” 宁泽看了看宁玉面色，知晓她并不想让他看伤，便笑道：“你无事就好，我只是听你受伤，担心你，过来看看。” 宁玉笑起来，梨涡微深：“我无事，谢谢哥哥关心。” “那哥哥就先走了，还有公务需要处理。”宁泽将茶盏放下，缓缓站起来，因为宁玉不方便，绿云代宁玉送客。 路过宁玉，宁泽停下来，侧目看向她，眸色温柔，声音温柔：“你若是难过，若是受伤，不必硬撑，你还有哥哥，还有父母，你的义父义姐不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们也是。” 说完飘然而去。 宁玉看向宁泽背影，花盆从头上掉落，砸在地上乒乓一声，宁玉眼睛又酸涩起来。 宁泽已经拐过角门消失，并没听见这声响声。 宁玉抬起头，眼泪融化在笑里。 她知道的。 宁泽是一个好哥哥，卫后是一个好母亲，就连颐王，也是一个好父亲呢。 他们对她，都很好。 宁玉和许念韵都是坚强的姑娘，阿爹虽死了，但她们的路还要走。 她们的悲伤仅仅流露一夜，第二天，她们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比以往更加刻苦认真。 阿爹殁了，她们就是自己的老师。 下午，宁玉照常去找赵平习武。 “不错嘛，进步挺大啊，这才两天，已经有模有样了啊。”赵平不由赞叹，对于昨晚上的事儿，并不多问。 宁玉哼笑：“我可是天降奇才。” 赵平哈哈大笑，就在宁玉以为他要嘲讽她的时候，他开口了：“是啊，的确是天降奇才。” 赵平不骂宁玉，倒让宁玉有些难受，多看了他好几眼，“你是哪根筋没搭对？” 赵平：“……” “顺着你的话夸你还不对了？”赵平抱着剑，似笑非笑地道：“那我以后多骂你几句好了。”。 宁玉：“……” 第129章 认主许念韵 “我刚才嘴贱，你别管我，继续夸。”宁玉嘿笑一声。 赵平剑鞘拍宁玉腿一下，“说话就说话，你腿起这么高做什么？” 宁玉：“……” 练习结束，宁玉满头大汗，赵平递给宁玉一块帕子，宁玉没矫情，接过去擦了擦汗。 赵平道：“下去好好练，照你的速度来看，说不定一周后就可以学些新东西了。” 宁玉一听，顿时雀跃起来：“好！” 顺手又将帕子递给赵平。 赵平：“……” 赵平不接，目光剔着那方帕子：“玉儿你可真有礼貌，用完为师的东西，也不知道给为师洗洗干净。” 宁玉：“……” 自从回宫后，她除了手脸，就没洗过别的东西了，真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服帕子什么的，都是绿云收拾，她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 方才赵平递她帕子，她完全没想太多，还帕子也是如此，习惯使然罢了。 “啊……哈哈，本宫忘了，我这就拿回去洗。”宁玉讪讪收回手。 宁玉虽然已经习惯了这种奢靡生活，但她还是知事的，又不是所有人都该捧着她的。 宁玉也不觉得赵平的要求有错。 人家好心借她的帕子，她用完不给人家洗洗，的确不像回事儿。 看宁玉答应洗帕子，赵平嘴角翘起来，他抬手在宁玉头顶轻拍一下，笑道：“好了，回去吧。” 宁玉“嗯”了声，又甜甜道一声“赵将军再见”，才转身离开。 赵平看着宁玉背影，嘴角又轻轻弯起来。 …… …… 三日后，许念韵与宁玉去了樊家酒楼。 二一见宁玉，立马殷切地将二人引到二楼楚易等人常在的雅间。 路过李陌所在的房间时，宁玉目光掠过门口守立的人，顿了顿，这两个守门的，她之前在天香楼见过。 宁玉倒对里面的人生出几分好奇来。 但也只是想想，她的步伐几乎未停，便路过他们，跟随二走向楚易的雅间。 守门的也注意到她们了。 也是不动声色。 待宁玉和许念韵踏进雅间，他们立马转身进门去报告李陌。 “公子，宁安和和许念韵来了。” 李陌正坐在窗边看书，闻言捏着书页的手指一顿，“她们两个人？” “是。”随从道。 李陌若无其事，捏着书页的手指翻过去，“来干嘛？” 随从：“去了……隔壁，也不知做什么。” 李陌目光从书中抬起，看向墙面，指尖在桌面轻叩，片刻后勾唇，“有意思。” 随从：“……” 有什么意思，什么有意思？ “下去吧。” 李陌抬手，将一脸懵逼的随从赶出去。 随从看了眼李陌，顺从地出去，站在门口时不时瞅一眼隔壁大门。 李陌看一眼墙面，低头又翻一页书。 …… …… 隔壁雅间。 宁玉许念韵正听楚易等人的介绍，在场的人都将自己介绍了一遍，各自介绍完自己的姓名，有几个健谈的还介绍了下自己与许故的渊源。 待所有人说完，楚易才开了口，他简单地说了说清故居的现有产业，分布地区，以及主要人员。 宁玉听明白了。 他阿爹的产业很大，主要经营的还是类似樊家酒楼这种产业，酒楼不仅仅是赚钱的，更主要的一点是用来探听消息及散布消息。 在大姜，阿爹的产业遍布全国，上至王城，至边县。不光大姜，大燕也有不少阿爹的产业。 “所以，为什么大姜有，大燕有，独独大靖没有，大靖特殊吗？”宁玉托着腮，提出疑问。 “我等不知。”楚易道，“只知先生与大靖渊源颇深。” “先生一直不愿提及大靖。”许南衣道。 宁玉许念韵都蹙了眉。 她们从未听阿爹说过与大靖有过什么渊源。 “大燕那边的产业，由蓝黛打理。”楚易道，“我可以与他联系，让他前来拜见王姬和姑娘。” 许念韵点点头：“先生安排吧。” 既然该说的都已经说清楚，楚易等人便要拜认新主。 本该是宁玉许念韵同受玉印，但是宁玉拒绝了。 见许念韵要生气，忙笑着告饶道：“好阿姐，你忘了我们要做的事了？我以后肯定很忙，我要是再受半个清故居，那不得累死我啊。” “反正清故居在阿姐手里和在我手里都一样，阿姐就受着吧，我若有需求，和阿姐张口就是了。” 许念韵看了宁玉好一会儿，才抿了抿唇，开口答应。 虽然宁玉说的冠冕堂皇，但大家都知道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宁玉不肯受清故居，众人也没有办法，商量过后便尊许念韵为主。 看着许念韵拿起印信，楚易等人跪地喊主子，宁玉嘴角咧开，璀璨如夏花的笑容在她唇角绽放。 她只是一个养女，而且也已认祖归宗，阿爹的遗产，自当由亲女继承。 三叩之后，算是认主。 宁玉托腮看着，等认主结束，看向许南衣，“方才听你说，你是个游侠儿，武力是你们几人当中最高的，是不是？” 许南衣虽不知道宁玉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点点头，“不错。” 宁玉目光瞬间燃了一样，亮的灼人，她站起来，朝许南衣笑道：“和我过两招怎么样？” 许南衣：“……” 不怎么样。 “虽然王姬身手不错，但我……我怕自己伤了王姬。”许南衣道。 宁玉：“……” 挑衅，这绝对是挑衅！ 宁玉撸起袖子，抢过林风的剑，“风子，你的剑借本宫一用！” “来，比比，伤了我也不怕，只要不杀了我就行，当然，最好也别整个缺胳膊少腿。”宁玉说完一挥剑，“来吧！” 许南衣：“……” 许南衣最后被宁玉缠的实在无法，答应了宁玉。 二将他们带去了三楼，三楼有专门一间武斗室，偶有人约架来这儿，那间武斗室几乎空置，安排起来极快。 当然，这件事也被报到了李陌耳中。 武斗室是可以观武的。 李陌当即换了身衣服，戴了顶斗笠，悠哉悠哉去了楼上。 比斗还没开始，武斗室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 都在谈论宁玉。 第130章 公子没事吧 所有人都没想到宁玉还会武，一个娇滴滴的王姬，竟然抡的起长剑，还要和游侠较高下。 难以置信啊。 楚易等人在樊家酒楼，便是用游侠儿的身份，那间雅间最好，但常年被人包着，所以有人好奇打听，便知楚易等人是游侠，还是颇有些钱财的游侠。 许南衣与宁玉相对而站，各手持一柄长剑。 “王姬，真的要比吗？”许南衣苦着脸看宁玉，“我下手没个轻重。” 看不起我是不是！ “比！” 与声音同时到达的，还有一道剑影。 “王姬速度还挺快啊。”许南衣斜身避开，长剑袭起格挡住宁玉攻势。 “那是！”宁玉傲然道，“你最好全力以赴，我不怕输！” 只有输了，才能进步。 “但你可别因为看不起我而输掉。” 围观人嘻嘻哈哈地吆喝叫喊，甚至有人开局下注赌二人输赢，武斗场上刀光剑影，青白两道身影交缠又分开。 “王姬心啊。”许南衣笑声从宁玉身后响起，宁玉还没转过身来，就被许南衣一掌送出。 许南衣这一掌力道不，宁玉索性借力向前，旋身踏上栏杆，转身欲反扑回去，结果踩到了自己裙摆。 “啊……！”宁玉从栏杆上跌落下去，栏杆不算高，宁玉连缓冲的时间都没有，就跌下去，砸倒了一名男子，剑也割伤了他的手臂。 人群登时沸腾起来。 “王姬摔倒了？！” “王姬掉出了武斗场，那就算王姬输了吧？” “啊！这么说来我今天赢了个钵盂满盆！太感谢王姬这一摔了！” 许南衣是游侠，宁玉是王姬，纵使他们再如何拥戴安和王姬，也不觉得王姬能打的过许南衣。 果然，不如呢。 “王姬没事吧，为什么没人关心王姬摔没摔伤呢？” “……” “别担心，我看到王姬压倒了一个人，王姬肯定没事！” 宁玉脸红到了脖子根，她长这么大还没这么丢人过呢！ 出师不捷！ 在嘈嘈杂杂中，宁玉爬起来，扶起男子：“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公子没事吧？” 看到李陌，林风等人迅速围过来，许南衣也从武斗场上飞下来。一众人按着剑，直直盯着李陌，只要他敢对宁玉不利，他们便能群涌而上，拧掉他的脖子。 李陌仿佛没看围在他周围的人，很平静地扶好斗笠，淡声道：“没关系。” 随从站在后面双目猩红，恨恨瞪着宁玉，却也不敢说什么。 原本，他是可以拉开殿下的，可是殿下制止了他，也不知道殿下是什么意思，但他只能听命。 “你这伤，没事吧？” 李陌瞟了眼伤口，淡淡道：“应该……没事。” “你等下，我好像有药，我找找。”宁玉在身上乱摸一通，摸出了赵平送她的金疮药，不由分说便递给李陌，“这个药给你，很好的，敷上就会止血。” 又摸出荷包，抓了一把金豆子塞他手里，“还有，这是安抚费。” 李陌：“……” 李陌没忍住笑出声来，他接住金豆子看了看，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好。” “我帮你敷药吧。” 宁玉说着拉起李陌胳膊，随从急得走过来，被李陌抬手逼下去。 宁玉掀起李陌的衣袖，将金疮药洒在伤口上面，随后“滋啦”一声，在李陌的袖子上撕下一段布条，包扎住手臂上的伤口。 看到宁玉最后的操作，饶是李陌，也愣了下，随后轻轻笑出声来，“安和王姬，果然是个妙人。” 宁玉抬头：“嗯？” 斗笠挡住李陌大半张脸，宁玉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出他的意思。 “没什么。”李陌道，隐在斗笠下的眼睛看着宁玉为他包扎伤口。 见宁玉包扎完之后，又将递给他的金疮药塞上塞儿，准备收回去，不由开口道：“不知王姬能否将这金疮药赠予在下？” 宁玉：“……你想，要这金疮药？” “是。”李陌抬起胳膊看着宁玉包扎略丑的伤口，淡淡答道。 宁玉犹豫了下，开口道：“你这个伤口不深，只破了层皮，明日怕就会结痂了，不需要金疮药吧？” 李陌：“在下体弱，没个三五日好不了，况且这伤……” 随从见李陌一心想要这金疮药，以为里面有什么玄机，忙接话道：“况且这伤乃是因为王姬才受的，王姬就当是赔罪了吧。” 她的伤都还没好呢。 她再问赵平要这金疮药，他还会给吗？ 但是，这人的确是因为自己才会受伤，自己应该负责。 宁玉犹豫又犹豫，才将药递给李陌，一脸的壮士断腕之气：“给你！” 李陌：“……” 随从：“……” 这给金豆子时一抓一大把，怎么给个金疮药，把她难为成这样。 不过宁玉这幅模样，随从越发觉得这药有玄机。 看着那药落入自家殿下手里，很是满足。 “谢谢王姬。” 宁玉挥挥手，“不客气。” 李陌将药收入袖中，金豆子拿在手里看了看，看向随从，随从忙伸出双手，却被李陌无视，“我记得我有个荷包被你收着？” “是。”随从从袖子里摸出来。 李陌接过荷包，将金豆子装进去，挂在腰间。 宁玉：“……” 随从：“……” 许南衣等人：“……” 其他人倒没想太多，若是王姬送他们金豆子，他们也乐意装在身上不花，遇着人还能炫耀炫耀。 许念韵本在下面和楚易交接清故居事宜，听到宁玉从台上摔下来，忙跑上来，然而已到尾声。 “玉儿你没事吧？”许念韵问道，声音里的焦急藏也藏不住，“你身上的伤还没好，瞎逞什么能，再如此以后干脆别碰刀剑了。” 宁玉：“……” “我没事阿姐，真没事。”宁玉无奈，举起手给许念韵转一圈，“我……是因为这裙摆太长，才摔下来了，而且也没摔着我，这位公子做了我的肉垫。” 许念韵：“……” 许念韵顺着宁玉扬起的下巴看向李陌。 长身玉立，斗笠遮脸。。 “妹顽皮，给公子添麻烦了。” 第131章 他来大姜了 许念韵朝李陌大大方方一礼，笑道：“公子可有摔疼，若需医治，我们会承担医药费。” “阿姐我已经医治过他了，也赔了他医药费。”宁玉道。 许念韵：“……” 李陌望着许念韵，声线有些紧，但含着笑意：“是，王姬已经为在下包扎过伤口，也赔过医药费了。” 许念韵点点头，“那便好。” “在下冷陌。”李陌拱手一揖。 许念韵有些诧异地看向李陌，这是互问姓名么？ 随从也诧异地看向李陌，中途还多看了许念韵两眼。殿下是看上这个许姑娘了么？殿下平日里也不是什么为美色所耽的人啊。 “啥，冷漠？” 只有宁玉哈哈大笑，声音脆如银铃。 “玉儿。”许念韵不赞同的看宁玉一眼，姓名乃父母所取，怎可笑话。 宁玉忙捂住嘴，“我不笑，不笑。” 许念韵看向李陌，笑道：“既然公子无碍，那便告辞。” 李陌笑着点头，“嗯。” “王姬还比吗？”许南衣问道。 “不比了，这局算我输。”宁玉很洒脱。 许南衣虽然厉害，但还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而她现在师从赵平呢！假以时日，十个许南衣怕都打她不过。 宁玉也不再理李陌了，转身将剑扔给林风，笑道：“风子你这剑一点也不好用。” 林风：“……在下林风。” “本宫知道啊，风子。”宁玉道。 武斗结束，三楼很快清空，围观之人大多赚的满载如归，只有少数人与坐庄设赌之人输了个大发，不过能进樊家酒楼，能去看武斗的，谁没些闲钱？ 两人下去后，被告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惊的宁玉下巴差点掉地上。 “那……那……那个冷漠真是大靖太子？！” “如假包换。”楚易道。 “天哪，我随便掉下去那么一压，就能压倒个太子，本宫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宁玉说着“嗷”地叫一声，“我今日压了他，他会不会找我报仇？他是什么性子，眦睚必报吗？” 楚易：“……” “王姬……真跳脱。”许南衣干笑。 许念韵拍宁玉一下，“好了，别闹了。” “哦。”宁玉停止嚷嚷，一本正经。 许念韵问出自己最想问的问题：“他国太子，来我们大姜做什么？” “不知道。”楚易答：“之前以为他想对太子与王姬不利，但目前看来，显然不是，倒像是对王姬好奇，过来看看。” “好奇我？”宁玉指指自己，一脸不解，她有什么可好奇的？ 楚易勾了勾唇，“王姬不知道自己在民间名声有多好吗？” 宁玉：“……” …… …… 李陌回房间后，取下斗笠，随从忙接过，“公子，您的伤无碍吧？” “伤？”李陌抬起胳膊看了眼，嘴角勾出点点笑意，道：“无碍，破了层皮而已。” “那金疮药，可是有什么用途？”随从试探着问。 “金疮药？”李陌睃了眼随从，“自然是治伤了，不然还有什么用途。” 随从：“……” “那您执意要那金疮药做什么？咱们又不是没有好的金疮药。”随从恭谨地道：“属下不明白。” 李陌今天心情略好，并不追究随从话多，反而为他答疑：“我看宁安和珍视这瓶药，所以我就想要过来。” 随从：“……” “那您对那位许姑娘……” 李陌眉眼淡了淡，眼中似有悲伤流出，他笑道：“她长的很像我一位故人。” 故人？ 他从十岁就跟着殿下了，怎么不知殿下还有什么难以忘怀的故人。 随从想着，却也不敢再问。 若是有什么秘辛，再问就要惹殿下不快了。 …… …… 宁玉与许念韵在樊家酒楼吃了午饭才回知府后衙。 许念韵刚接手清故居，要上手的东西很多，忙的不行，宁玉完全没有要帮忙的自觉。 她悠哉悠哉地转悠回自己院子，先去看了三四的学习进度，再回屋美美地睡了会儿，然后起来看了会儿书，练了会儿功，便又悠哉悠哉地晃去了赵平的院子。 赵平正在院里练剑。 动作潇洒，姿势优美，身姿快如鬼魅。行动间只能看到黑色残影。 这他娘还是人能有的身手吗？ 宁玉抠烂墙上一块土，各种羡慕嫉妒恨，心里直冒酸水。 宁玉等赵平一套功夫练完，才走进去。 赵平正坐在桌边拭剑，听到宁玉进来，抬了下眼皮：“开始吧。” “哦。” 宁玉哼哧哼哧搬来大花盆，顶在头顶站入赵平为她画的圈里，双腿蹲下去，双手握拳举在身侧。 “如何？”赵平笑问道，“你阿爹给你留得家业大不大？” “大啊，只不过我没要。”宁玉道。 “哦？”赵平挑了下眉，“让给许姑娘了？” 宁玉意外地看了赵平一眼，随后点点头笑道：“是，我让给阿姐了，到底阿姐才是阿爹的亲女啊，我只是个养女，怎么能争家产呢？而且我现在是王姬，要什么没有呢，也不需要和阿姐争。” 赵平低头笑了声：“也是。” 赵平擦完剑，将帕子扔桌上，长剑插入鞘中，看向宁玉，“说起来，我那方帕子应该洗干净了吧？” 宁玉：“……帕，帕子？” 赵平目光一顿，语气有些不好：“你丢了？” “没有没有没有。”宁玉忙摆手，“将军的东西，我如何会丢？在屋里放着呢，我这两天事儿多，一时忘拿了，明天给你拿来。” “行。”赵平满意一笑：“你洗的？” 宁玉：“……” 你想屁呢。 宁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她自己的东西都不怎么洗了，更何况别人的。这帕子自然是绿云洗的了……不，是不是绿云洗的都两说，她只是吩咐绿云拿去洗，也不知道洗没洗，或是绿云吩咐别的谁洗了。 “是……”宁玉露出个柔软的笑来。 赵平脸上笑容更加张扬耀眼。 宁玉跟着笑。 赵平看到宁玉露在外面被仍被包裹的玉手，目光顿了顿，“伤还没好？”。 宁玉准备点头，一想到自己头上的东西忙停下来，笑道：“是啊，还没好。” 第132章 脾气可真大 “我给你的金创药，一天三次，要好好涂抹，那可是治伤圣药，我自己都舍不得用呢。”赵平道。 宁玉：“……” “你那是什么表情？”赵平问，懒懒地靠着树，“怎么，药摔了？还是丢了？” “没……没摔也没丢。”宁玉老实道，“被人要走了。” 赵平冷了眼：“被谁要走了。” “被……李陌要走了。”宁玉瞧着赵平脸色，有点心虚。 “谁？”赵平差点绊倒自己，“你说哪个李陌？” 宁玉看到赵平如此惊讶，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自然是你知道的那个。” 赵平：“……” “大靖太子……那个李陌？”赵平不怎么确定地再确定一遍。 宁玉：“是。” “他不是在大靖吗，你怎么……”赵平眉眼霎时凌厉起来，长腿大步朝宁玉走过来，“你的意思是，他来大姜了？” 宁玉“嗯”一声，又补充：“楚易说的，我没看到脸。” “没看到脸就把我那顶好的金疮药送给他了，要是看到脸，那还不把你自己送出去？”赵平哼道。 宁玉：“……” 为何突然酸气冲天？ 宁玉诧异地看了眼赵平，抿了抿唇，声道：“我把他弄伤了，给他包扎伤口，他就要那金疮药，我本就有错，也不好意思拒绝。” “你把他弄伤了？”赵平冷笑，“还包扎伤口？” 宁玉指指赵平手中的剑，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赵平，“剑，划伤的。” 然后将经过大致说了说。 当然，省略了自己压倒李陌那一段，只说是自己踩到裙摆掉出场外，不心划伤了他。 赵平：“……” “没学到点本事，还敢出去闹腾，以后可别说你师从本将军，本将军丢不起这个人！”赵平冷哼一声，剑扔在桌子上，转身去了屋内。 宁玉：“……” 宁玉看着赵平进了屋，嘴巴嘟了嘟，嘀咕道：“脾气可真大。” 然后专心致志地顶着花盆扎马步。 片刻后，赵平出来，“喂”一声，宁玉抬眼看过去，只见赵平手一扬，一只什么东西朝宁玉飞来，他好听却带着点余冷的声音响起：“接着。” “啊？” 她还顶着花盆呢！ 从赵平手中扔出的东西，速度自然快些，大约是赵平顾及着宁玉吧，速度虽然快，但尚在可控范围之内。 赵平已经说了接住，宁玉自然的接住。 她侧身逮住飞来的东西，另一只手堪堪托住掉落下去的花盆。双脚重新踩住赵平画的圈圈边沿，手扬起，又将花盆顶在头顶。 手心一点清凉，她屈起手指碰了碰瓶子，嘴角微微弯起，看向赵平。 赵平正冷着眉眼看她，见她看来，冷哼一声扭过头。 宁玉：“……” 宁玉现在已经不怎么怕赵平了，手指捏起瓶子，咧嘴一笑，道：“原来你方才进屋是去取药了啊。” 赵平这才看了她一眼，哼道：“不然呢。” 她还有伤呢，他能怎么办？ “谢谢将军~”宁玉软甜一笑。 赵平冷着眉眼没吭声。 唔，还气着呀。 宁玉手指捏捏瓶子，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好心送别人的东西，被人转手送人，心情想必也不会太好。 这么一想，赵平生气很是妥当。 嗯…… 看在赵平对她挺好的份上，宁玉乐意哄他开心。 “将军放心，以后将军的东西，我绝不会让给别人，除非他打死我，不，打死我也不给他！” 哄人开心的话，宁玉张口就来。 流光溢彩的秋水剪眸看着赵平，含着笑意，无辜又真挚，语气软软甜甜。 赵平脸色缓了些，嘴角微微翘了下，很快扯下去。 他望向宁玉，“你都没为我包过伤口。” 声音有点幽怨，还有点委屈。 宁玉：“……” 不得不承认，宁玉还是比较吃这一套的。 听着赵平幽怨委屈的声音，再瞅瞅赵平委屈巴巴的模样，尤其是看到那张扬的眸子也星光寂灭，当即软下声音：“你都没受伤，我想为你包扎伤口都没法包扎啊。” “以后将军若是受伤，我一定第一时间为将军包扎，好不好？” 宁玉向来吃软不吃硬，就算吃硬，那也是在不得不屈服的境况下，她吃了也是不服的。 比如初相见时，被赵平七招制服。 见宁玉如此乖巧好说话，赵平心情忍不住的上扬。 原来丫头吃这这套啊。 以后可以多用用。 但他招摇俊美的一张脸仍然盛满委屈不安，不怎么确定地问道：“真的吗？” 那模样，太犯规了！ “真的，本宫说话算话！”宁玉道，“本宫向来一言九鼎！” “真的吗？！”赵平望着宁玉，眸中寂灭的星光渐渐亮起，汇成一片星海，委屈幽怨通通消失，俊美的脸上又露出张扬的笑。 “真的。”宁玉重重点头，“本宫不骗将军。” 这一点，花盆滑落，宁玉手忙脚乱地接住，赵平哈哈大笑，大步走过来，从宁玉手中接过花盆，重新放在宁玉头顶，拍一把宁玉的肩，“扎稳了，别乱动。” 宁玉“哦”一声，拽一下赵平的袖子，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将军不生气了？” “你说呢？”赵平拍一把宁玉的腰，“腰上用点劲儿，挺胸抬头。” …… …… 练习结束后，宁玉回自己院落，绿云正在院子里坐着打璎珞，见宁玉回来，忙迎上去，“王姬回来了。” “嗯。”宁玉笑点点头，拿起绿云打了一半的璎珞看了看，“绿云手真巧啊。” “王姬谬赞。”绿云含笑一礼，面上不显，心底却是高兴的。 丫鬟端了茶过来，宁玉接过喝一口润润嗓子，看向绿云，“对了绿云，前几天让你洗的帕子，怎么迟迟没有交给我？” 绿云表情一顿，抬眼看了眼院中忙碌的丫鬟们，挥了挥手，丫鬟们纷纷朝宁玉一礼，退出院子。 绿云看着宁玉脸色，斟酌着语气开口：“王姬，那帕子，是男子的。” “是啊，赵平的。”宁玉大大咧咧开口，表情很是坦荡。。 绿云：“……” 第133章 玉色坊 “王姬，您还是个姑娘呢。”绿云道，“怎可用男子的东西？这若传出去，流言蜚语也能杀死人。” “流言蜚语？那便传吧，本宫不怕。”宁玉说着，突然嚷道：“哎呀绿云，本宫都给你带偏了，本宫是在问你帕子洗了没，明日本宫要还给赵平。再不还，他得吃了本宫不可。” 绿云看了宁玉一眼，垂眼道：“已经洗过了。” “那就好，待会儿记得放本宫床头的桌上，本宫明日还给赵平。”宁玉夹住飘落下来的一片树叶，咬进嘴里，声音懒洋洋的：“不然他又得嚷嚷了。” “是。”绿云应道。 幻彩如今管着一府账目，支出入账全得由她过手方可，甚是忙碌，三四经常跟在她身边看着学着，冯阿莲偶尔过去凑凑热闹，但更多时间都是跟在绿云身边，如今绿云俨然算得上冯阿莲半个娘了。 晚上时，绿篱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做了一大批胭脂水粉，还有几个手巧的宫女，做了些女子常用的帕子团扇璎珞等玩意，说也可以放在铺子里头卖，请宁玉明早上过去瞧瞧。 宁玉欣然应允。 她自己的第一个铺子呢！自然得去瞧瞧。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宁玉就带了绿云幻彩几个去胭脂铺子瞧看了。 宫女们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穿红着绿，花儿似的，看着就让人高兴，宁玉心情大好。 宫女们叽叽喳喳地将宁玉迎进铺子，街边路人商贩好奇，纷纷驻足瞅瞅。 宫女们迎进宁玉后，大门一关，外人再不能窥探半分。 “王姬王姬，您快看看我做的胭脂！” “王姬王姬，您看看我做的璎珞怎么样？” “王姬王姬，您瞧瞧我绣的帕子！” 宫女们纷纷拿着自己做的东西围在宁玉面前邀功，幻彩两三下就被挤了出去，三见机拉着四后退几步，与幻彩并立，只有绿云不动如山。 宁玉被晃的眼花缭乱，直笑道：“好，都好，都好。” 宁玉细细看了看绿篱制的胭脂，果然色泽鲜艳，闻着也有着淡淡幽香，可比那些香味浓重的胭脂好多了。 宁玉又细瞧了瞧那些帕子呀团扇呀什么的，都很不错，尤其是那帕子上的花草虫鱼，活灵活现的，就跟真的似的，团扇也做的很巧精致，上面绣些东西，看着和帕子绣法一致。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绣功都是极好，放在这府城，简直就是仙品。 宁玉捏着帕子和团扇问：“这帕子和团扇可是同一个人做的？” 绿萝嘴快，见宁玉问道，忙答应道：“回王姬的话，这帕子是奴婢绣的，团扇是绿烟姐姐做的，不过团扇上的东西好多都是奴婢绣的，呶，王姬手里的团扇就是奴婢绣的。” “好好。”宁玉又看看帕子摸摸团扇，笑赞道，“想不到绿萝你手艺也是不错呢。” “王姬谬赞。”绿萝欢快地答道，说着谬赞，但那姿态模样，可不像是觉得谬赞。 宁玉也不计较，这些宫女，各有各的好，与众不同，才让人觉着有趣嘛。 宁玉看完宫女们这些日子的成果，将宫女们挨个夸一遍，便说起她的想法。 “本宫准备走贵族路线，赚富家姐的钱。这些帕子团扇什么的，也放在这里变卖，你们不用辛苦，按着你们的正常速度绣制便可以了。” “绿萝的帕子什么的一个月出个三五方便可以了，毕竟物以稀为贵嘛，若是多了，那不成了大白菜么。” “然后，本宫给咱们铺子起了个名字，就叫玉色坊，以本宫的名字命名。”说着宁玉顿一下，问道：“绿萝，你能不能在帕子上修出‘玉色’字样，不能太明显，但仔细看，要可以看出，这便算是咱们的标识。” “没问题！”绿萝很是爽快，这对她来说不是难事，简直太简单了好吗！ 宁玉颔首，满意一笑，“咱们玉色坊的东西，不光帕子，所有东西都要有‘玉色’标识。” 宫女们点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胭脂嘛……” “王姬，这两天奴婢已经打听过了，南街有个木匠，口碑很好。”绿烟适时接话。 “好，那这件事，就交由你办，盛放胭脂的盒子上，也要刻有‘玉色坊’三个字。”宁玉笑道。 “奴婢晓的。”绿烟笑答道。 “自然，本宫不会让你们白干活的。”宁玉笑道，“等将来赚下银子来，本宫会分你们一成利润。” 宫女们闻言一愣，纷纷跪地道：“能为王姬效力，是奴婢们的福分，不敢要利润。” 宁玉：“……” “这怎么能行？”宁玉蹙眉道，“这不是那个压榨你们么？” “不算的。”绿萝先开口，“王姬没排场，用不着奴婢们，奴婢们闲着的时候，就会做些玩意解闷子，就比如说帕子，王姬说让奴婢一个月送三五方给玉色坊，却不知奴婢三四天就能绣得一方，这还是慢的，若是赶赶，最少一天半就能绣一方呢！” “再说绿篱，绿篱制胭脂，也是因为自己喜欢，奴婢们做的这些，完全是凭自己的喜好，能帮得上王姬，也算是奴婢们的福气了，哪里还敢要利润。” 宫女们纷纷点头。 “是啊王姬，奴婢们大多都是孤女，没个父母亲人，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但奴婢们知道，王姬用这些钱自有用处，若是有利于百姓苍生，也算是奴婢们积德了。”绿烟笑道。 绿篱点点头，笑容灿然：“是啊王姬，奴婢很喜欢制胭脂，奴婢一直梦想自己的胭脂会有很多人用，有了玉色坊之后，奴婢的梦想就算实现了呢！” 宁玉：“……” 宫女们吧啦吧啦，你一句我一句，说的宁玉颇头大。 “行叭，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宁玉扶着额头，笑起来：“不过，本宫的确打算用做生意的银子做点善事，本宫都想好了，有钱了先建立孤养院吧，收养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 “就从常郡开始建起。” 第134章 你送的都喜欢 宁玉说着，眼中露出悲悯的光。 “希望咱们的铺子能在大姜每一处开业，一处铺子养一处孩子。” 孩子无辜也脆弱。 每逢天灾人祸，总是受苦受伤，甚至被剥夺生命。 宫女们安静下来，片刻后，坚定的声音响起：“王姬心善，奴婢们愿意为王姬效劳。” “绿烟绿萝，这个铺子暂时交由你们两人打理。”宁玉笑着道：“绿烟你物色着，若找到合适的掌柜，交接完之后，你们便回来。” “奴婢惶恐！”绿烟道。 “不必惶恐，本宫相信你们会办的很漂亮。”宁玉笑道：“所以，不要让本宫失望，若有闹事的，可以借本宫名头。” “是王姬，奴婢必不辱使命！”绿萝道。 绿萝已经答应，绿烟只好一礼，笑道：“奴婢亦同。” 虽说这是个胭脂铺子，绿篱出力最多，但她的性子太过绵软，即便有人帮衬，也是压她一头，不适合。 绿烟性子沉稳，面面俱到。绿萝机灵，也会说话，两人协作，倒是也有几分意思。就算绿萝好胜，有几分聪明，也未必能越过绿烟去。 “改日开业，本宫也会亲临。”宁玉笑道，“若是别人问起，你们只需要让他们知晓，本宫是玉色坊的靠山。” “是，奴婢晓的。”绿萝很是干脆。 宁玉同宫女们商定完之后，已近中午，路过天香楼时，进去用了顿饭，便回了知府后衙。 许念韵听到宁玉回来了，悠哉悠哉地过来。 “阿姐来了？”宁玉刚在桌边坐下，茶水还没喝进嘴里，就看见许念韵过来，忙放了茶盏迎过去，笑容里透着几分幸灾乐祸：“阿姐对清故居了解的如何了？” 许念韵轻轻挑了下眉，“还行吧。” “看样子可不是还行哦。” 宁玉拉着许念韵在桌边坐下，将宫女们送给她的团扇璎珞帕子什么的，都送了许念韵一份，胭脂只给自己留了一份，其余一股脑推给了许念韵。 “阿姐，这些都是我宫里宫女做的，你用着看看，觉得好不好。”宁玉笑道。 许念韵笑着收下，然后悠悠抬下手指，身后跟随而来的丫鬟忙捧了个盒子上前。 “阿姐也给我准备了礼物啊！”宁玉搓搓手，有点好奇。 “嗯。”许念韵抿一口茶，淡定地答一声，笑看向宁玉：“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真的吗？！” 宁玉迫不及待地从丫鬟手里接过盒子打开，笑容渐渐僵住，她将最上面一本书拿出来，却不想下面的书让她更心酸。 宁玉将两本书重新放好，盖上盖子，笑道：“阿姐，我觉得吧，哥哥更需要这两本书，不如我代阿姐送与哥哥？” 许念韵笑而不语，只静静看着她。 宁玉：“……” 许念韵这个模样，说明没有商量的余地。 宁玉头皮有点炸，她拽一下盒子，又拽一下盒子，将盒子扒拉到自己面前，苦着一张脸道：“不送了，我自己看就是了。” “嗯……”许念韵满意一笑，将杯中茶慢啜几口，喝个干净，“好了，我要去忙了，这两本书你好好看，去一去你身上的急躁之气。” 许念韵要走了，又回头看向宁玉：“哦对，这两本书，是楚易遣人送过来的，说不得将来得考上你一考。” 宁玉：“……” 她好难哦。 看着许念韵转出她的院子，转进自己院子，宁玉颓然趴在桌面，“啊”了一声，嚷道：“好烦啊！” 说着烦，可宁玉也就抱怨了一会儿，很快又爬起来，打开盒子，摸出书来。 书讲的是为官之道。 大到朝廷宰相，到村落里正，书上都有记载说明。 宁玉叹一口气，慢吞吞地看起来。 …… …… 下午，宁玉去赵平那儿的时候，装了帕子要走，想了想，又拿了两只璎珞，一并带去。 赵平在院子里坐着，手里拿着本书在看，剑在桌上放着。 看到赵平，宁玉嘴角漾出笑意，大步走过去，拿出帕子，献宝似的捧到他面前，晃了晃，“赵将军你看，是不是你的，没丢吧？” 赵平从书里抬头，看了眼宁玉，目光滑到帕子上，“嗯，是我的。” “没丢就好。” 赵平从宁玉手中抽走帕子，塞进胸口，嘴角挑起来。 “还有还有，”宁玉从怀里掏出来两只璎珞，在赵平面前晃晃，笑道：“怎么样，好不好看？” “送我的吗？”赵平接过一只璎珞，嘴角笑容更加张扬。 宁玉点点头，“喜欢吗？” “你送的都喜欢。”赵平声说，耳尖微微泛红，不过粗心的宁玉不会注意到。 “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 赵平将两只璎珞都接过来，一只放在桌子上，另一只往腰间挂。 宁玉随口接道：“那以后本宫得到什么好玩的，都送将军一份。” 赵平挂璎珞的手顿了下：“莫非……这璎珞不是你编的？” “不是啊。”宁玉道，“我哪有这么巧的手？宫女编的。” 赵平：“……” “你送我东西这么不诚心啊。”赵平有点不开心。 他巴巴的把这璎珞当宝一样，结果告诉他，是宫女编的。 “这话说的，那紫云剑是你铸的，还是金疮药是你制的？”宁玉反驳道。 赵平：“……” 赵平白宁玉一眼，“紫云剑可是当世名剑，金疮药也是我师叔制的，都是好东西，不知多少人想要呢。” 宁玉：“……” “再说，你阿爹阿姐的画像就是我亲手画的。”赵平轻哼一声。 宁玉：“……” “那，那你不要算了，我总共才得了四只。” 宁玉说着就要去解赵平腰间的璎珞，被赵平格住。 “我要。”赵平甩开宁玉的手，哼道：“除了我，你还给谁送了？” “只有四只，我还能送谁啊，送了阿姐一只，自己留了一只，两只都送你了。”宁玉嘟囔道，“结果你还不乐意，早知道就不送你了。” 赵平：“……” 只有四只，就送了他两只呢！ 赵平有点开心，面上尽力不显，却不知他眉眼已经张扬起来，“太子殿下也没有吗？” 宁玉摇摇头。。 赵平登时心满意足，“好了，练习吧。” 第135章 我不打你 樊家酒楼。 李陌的随从叩了下门，都没等的及李陌答话，便大步走进雅间。 窗边，李陌回头，蹙眉看着他。 “殿下，府里出事了。”随从脸色不太好，“三殿下趁您不在府内出手，现在闹得府里上下，人心惶惶。” 李智。 李陌望着窗外，墨瞳深沉如潭，嘴角勾起一丝冷淡，站起来，绕过屏风走到床边换衣服。 换好衣服出来，路过随从身旁，李陌步子未停，声音低沉：“回府。” 随从应声是，跟着离开。 李陌刚出了酒楼大门，二便急忙上楼告诉了楚易等人。 “走了？”许南衣问道，“他大老远来一趟，就这么走了？” 真是令人费解。 二也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直觉不是自己能听的，便谄笑着告退。 “不然你想他怎么？刺杀太子？刺杀王姬？”楚易轻笑，“这是大姜，可不是他靖国，就算靖国，他也未必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许南衣打一下剑柄，叹气：“没劲，还以为有机会杀了这个异国太子呢！” “……” “走的这么急，想必有人趁他不在，出手对付。”楚易捏着茶杯，勾唇道。 “可叹咱们在大靖没有人手。”林风叹口气，“不然也能给他使使绊子。” “人家招你惹你了？就来咱大姜看看而已，又没做什么。”朱久道。 “王城那边的消息传过来了吗？”楚易问严斌。 “还未。”严斌道。 “这还用问吗？”林风道：“能刺杀太子，肯定是他那帮兄弟干的。” “我们要知道的是何人刺杀王姬。”许南衣道，“谁关心太子啊。” 林风：“……” 楚易端起茶杯抿口茶。 “哎，你们说王姬为何不乐意当咱们清故居的主子啊？”林风拄着腮，叹口气，“是嫌咱们清故居产业不够大吗？还是嫌咱们不够能打？” “我觉得吧，王姬大约觉得自己不是先生的亲生女儿，所以才不愿意接手清故居。”许南衣道。 “可是先生说过，清故居是留给王姬和姑娘的。”林风沮丧地趴在桌面，“王姬这样，我们都不算完成先生遗愿。” “无妨。”楚易道，“只要姑娘与王姬始终一体，清故居在谁手里，都是一样的，想必先生知道了也不会计较。” “那万一她们不一体了呢？”林风问道，所有人登时都看向他，林风这才意识到他说错话了，忙拍自己嘴，“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众人无语地望着他。 林风声道：“我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姑娘和王姬一定会同心同德。”许南衣道，“再说王姬和姑娘能有什么龌龊，王姬都没有接手清故居，她们又没有什么纠纷。” 林风点点头，“哦”一声，继续趴在桌子上画圈圈。 …… …… 李陌回靖，楚易让人给许念韵那边传了消息，许念韵听到后，直接吩咐那人过去宁玉那边说一声。 宁玉听到也没多大反应，笑着点点头说：“知道了。” 于她而言，他只是个陌生人而已，根本不值什么，回去就回去了。 消息传到后，那人便告辞了。 宁玉继续埋头苦读。 中午吃饭时，宁泽过来了，带着颐王卫后送过来的信。宁泽还未用膳，便和宁玉一起用膳，其间说了说锦江宣华大坝的修治进度。 “又有一大批难民过来报备，说愿意加入锦江宣化大坝的修治。”宁泽道，“看统计结果，有差不多两千人。” “那应该在入冬前便能修理完善。”宁玉说着顿了下，“那吴守仁可靠吗？我不想又修出个豆腐渣工程，年年加固，还不敢遇到汛期。” “吴大人为人颇为刚毅，想必不会弄虚作假。”宁泽道，“正好，我也打算过几天去常郡那边看看。” 宁玉弯眸一笑：“我也去。” “好。”宁泽目光宠溺。 宁泽走后，宁玉拆看了颐王卫后的书信，看到父母关怀的话语，宁玉忍不住弯了唇。 下午，宁玉看了会儿书，练了会儿功，等差不多到了酉时，踩着点悠悠走到赵平院子。 赵平坐在院子里大树底下的石桌边，望着门口，目光有点雀跃，亮的灼人。 宁玉：“……” 宁玉抬起来的脚顿了顿，又放回去，站在门口，四处瞧了瞧。 “探头探脑的干什么？快进来啊！”赵平朝她招手。 宁玉：“……” 宁玉又往后瞧瞧，见四周并没有其他人，才慢步走进院子，指着自己，狐疑地问道：“你是在叫我吗？” “废话，我不叫你叫谁呢，外面还有别人不成？”赵平道，“快过来。” 宁玉的步伐越发慢了，目光惊疑不定：“……你不会，要打我吧？” 赵平：“……” 他到底是何时给了她这种错觉？难道是因为初次见面，他擒住了她？ 那也是她先动的手啊，他只是正当防卫。 太厉害怪他啊？ 赵平好委屈。 他放柔声音道：“不打你，快过来。” 宁玉慢吞吞地朝他走去。 “放心吧，真不打，除了初见，我还打过你吗？而且那也是你先动的手。”赵平道。 说起这个宁玉一肚子气，“你还好意思说这个？” “你不撞我，我能动手？我一天多没吃过饭了，好不容易偷出来的包子，就被你那么撞飞了，换你你不气？” 赵平：“……” “谁让你走路不看路的？”赵平道。 “我那还不是担心有人追上来？那我不看，你也不看？”宁玉问道。 赵平：“跑的太快，没刹住。” 宁玉：“……”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了。”宁玉走到赵平旁边，弯下腰抱了个花盆，转身朝圈圈走去。 赵平喊她，“喂，你等等。” 宁玉朝他看去，“干嘛啊？” “有事儿，快过来。”赵平从她手里拿过花盆，放在桌子上，下巴扬一下，指指面前的石凳，道：“坐这儿。” 宁玉：“……”。 赵平都这样说了，宁玉觉得她再不坐，不太好，索性大刀阔斧坐在他面前。 第136章 能在我心里开朵花 “何事，说吧。”宁玉道。 赵平伸出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手背上有一道一指来长的伤口，伤口是新鲜的，鲜血从伤口流出，流的整个手背都是血，沿着手指手背流下去，滴滴答答。 他俊脸皱着，看起来可怜兮兮，“受伤了，疼。” 只是眼中却闪着张扬灼目的光。 宁玉：“……” 宁玉看看赵平手背上那一指来长的伤口，再看看他皱着的俊脸，张扬的眸光，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最后翻了个白眼，道：“你不这么开心，说不定我就信了你的话。” 赵平：“……” “开心是因为看到你。”赵平道，顿了顿，补充道：“真很疼，不骗你。” “知道疼，怎么不包扎一下？”宁玉问道，显然将她之前的话早已忘到了九霄外。 赵平：“……” 赵平张扬的眸光渐渐淡凉，这次看起来是真可怜兮兮。 “宁安和，你说话不算数。”赵平低声道，“还是，你说过的话从不放在心上。” 宁玉：“……？？” 宁玉一脸懵逼，愣半天才想起来她昨天说的话，“以后将军若是受伤，我一定第一时间为将军包扎，好不好？” 所以，他这话是指责她？ 只是，她昨天才说了那话，今天他就受伤了？ 故意的吧。 宁玉眉眼冷了冷，“你这伤怎么弄的？” 赵平：“……” “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赵平低垂着眉眼说道，没看到宁玉微冷的神色。 “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宁玉被气笑了，“赵清安你可真行啊，你这剑怎么练的，能伤到自己手背？你教教我。” 赵平：“……” 听到宁玉含着些许怒气的声音，赵平抬头，顿了顿，道：“或许……是削水果时划伤的。” 看着宁玉更淡薄的表情，赵平顿时不敢胡说了，小声道：“也或许是不小心在哪里刮伤的吧，我忘了。” “你可真出息！”宁玉哼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宁玉娇小的背影，赵平眉眼低垂下去，看着手背的伤口，哼笑一声，垂落下去，闭着眼睛靠向身后坚实的树干，完好的手背搭在眉眼上。 片刻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赵平只当是哪个士兵过来找他，没理会。 脚步声渐渐清晰，到赵平面前停下。 “本将军这会儿心情不好，除了刺杀，有什么事儿延后再议。”赵平声音低沉，带着点少有的落寞，“出去吧。” 然而赵平说完，那人不仅没走，竟还在他对面坐下了，木盆放在桌上，砸出“砰”的一声，水声哗啦摆动。 还不等赵平发脾气，那人竟执起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干什么？！说了让你出去听不到吗？”赵平睁开眼睛，眼中一片冷寒。 那是只有在他起床时，才会有的表情。 却见是宁玉去而复返。 他愣了愣，眼中的冷寒渐渐消融，被委屈取代。 “你不是走了么？”赵平委屈巴巴道。 宁玉：“……” “我去打水了，给你清洗伤口。”宁玉说着，拧干帕子，擦拭赵平手背上伤口周围的鲜血。 “我说你可真出息。”宁玉哼道，“因为我一句话，就能把自己弄伤？我给你包扎一回伤口，能开朵花不？” “……能。”赵平小声道，“能在我心里开朵花。” 宁玉没听清，抬头看赵平：“你说什么？” “没什么。”赵平说道，耳尖红了红。 心底悄然开了朵花，花瓣绽开，露出宁玉无辜甜美的笑容。 两句话功夫，宁玉已经将赵平手背上流出的鲜血擦拭干净。 她解下腰间荷包，拽开荷包带子，露出里面一只小瓷瓶，她捏出来，打开塞子，在赵平手背上轻轻抖动，药粉洒在伤口处，赵平手轻轻缩了下。 “别动。”宁玉拉住他手，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怕疼啊？” “嗯，怕疼。”赵平点点头，目光没舍得离开宁玉白皙漂亮的小脸。 “怕疼还敢弄伤自己，还弄这么深的伤口，你可真厉害。”宁玉讥讽道。 赵平：“……” 药粉撒好，包扎时，宁玉顿了下，从自己怀里摸出一方新手怕，对折叠好，包在赵平手背上。 “好了。”宁玉支起身子，看向赵平。 赵平垂眸看看手心处包扎丑陋的结，嘴角扬起来，“王姬包扎的真好。” “是不是？我也觉得挺好。”宁玉拍拍手，端着盆子走出去倒水。 再回来时，赵平已经恢复了以往张扬的模样，单手举着花盆，站在圈儿外面等她。 见她进来，朝她招招手，手帕没卷进去的一角迎风飘扬，露出一小朵绿兰。 宁玉大步走过去，站进圈里，赵平将花盆搁在她头顶。 …… …… 三日后，宁泽宁玉二人领两千民壮去常郡锦江宣化大坝。 宁泽宁玉这次到来算是突袭，吴守仁是在二人都走到三里外了，才收到消息，忙领一众官员前去相迎。 “太子殿下与王姬怎么突然来此？”有官员问吴守仁，吴守仁摇头，“我也不知。” 看到宁泽宁玉，一众官员行跪拜大礼，宁泽说了免礼，他们才抬起头来。 “不知太子殿下突然来此，有失远迎。”吴守仁拱手道。 “无妨，大人忙于要事，不必远迎。”宁泽笑道，“本宫也是念此，才悄悄过来的。” 倒是八面玲珑。 吴守仁笑，直道殿下仁厚。 “本宫近日收到两千多民众请愿，便送他们过来，加入修坝工程。”宁泽道。 宁玉在旁边听着，时不时点头。 “这种事何必劳太子殿下亲自跑一趟，吩咐人带过来即可。”吴守仁道。 顿了顿，又开口道，“臣听说前几日有刺客行刺，太子殿下不为自己，也当为国家社稷保重身体。” 声音里饱含忧思之情。 “有赵将军随身保护，本宫无恙。”宁泽笑道。 宁泽都这样说了，吴守仁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下去，就是怀疑赵清安本事了。。 吴守仁笑着应了两声“是”，又夸赵平几句，便说起了宣化大坝的修理状况，及锦江泛洪的治理程度。 第137章 玉色坊开业 “当前宣化大坝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一成，恢复的这部分都重新加固了，至少十年，不会出现漏洞。” 何南没忍住开口，“才一成啊，都这么久了。” 吴守仁登时瞪他，“一成已经不少了，这可是大坝！也是亏了人多，才能修到如此地步。” 何南：“……” 赵平挥剑拍了何南一下，“不懂就不要乱说话。” 何南：“……” 何南再没说话，吴守仁继续一边走，一边继续跟宁泽说治灾形势，“臣也安排了一部分人泄洪，目前也取得些许成就，整个燕南地区，常郡县这边发洪最严重，周边地区只是连带遭殃。” “不过洪涝时日已久，许多地方水已经渗透到地下，只有锦江沿岸低地势地区，及河岸崩塌的地区，到目前为止，依然受灾严重。” “臣找了些习水性的民壮，及熟悉那边地形的民壮，组了个五百人队伍，轮流在那边清淤。” 宁泽点点头，笑道：“吴大人做的很好。” 吴守仁笑着谦虚，一行人说说笑笑到了暂时安营的地方。 营地正在做午饭，炊烟袅袅升起。 宁玉便去伙房转悠了圈，今天蒸的米饭，糙米白米夹杂，菜样不多，都是当季最便宜的蔬菜。 不过份量倒是挺足，对于要做体力活的人来说，这饭已经算不错了，吴守仁倒是很有良心，没有再伙食上克扣。 听说宁玉来了，民壮们下工之后纷纷涌过来，喊王姬王姬，吴守仁不由皱眉训道，“太子殿下驾前，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民壮们忙噤声，行跪拜礼喊拜见太子殿下。 宁泽向来仁厚，并不计较百姓架前失仪，也不在乎百姓一涌上来喊的便是宁玉，反倒温声慰问百姓。 百姓们受宠若惊。 乖乖，这可是太子殿下啊。 不愧是和安和王姬一母同胞的兄长，两人都仁善亲民。 向宁玉宁泽问过安之后，又得了宁泽慰问，百姓们劳作一上午的倦累一消而散，通体舒畅，脸上都挂着舒帖笑容，四散下去吃饭。 太子王姬到来太仓促，这边官员都没时间吩咐采买准备，问到吴守仁面前，吴守仁深知宁泽脾性，淡定道无妨，只吩咐他们让伙房蒸些白米饭，多添两道菜，做精细些。 毕竟是外面，做的再精细也显得粗糙，不过宁泽的确如吴守仁所料，并不曾为难他们，反倒温声笑着跟他们说：“辛苦了。” 宁玉就更不用提了，从不在意吃食好坏，好了她固然高兴，坏了她也不生气，吃饱肚子就好。 吃完饭，一行人在吴守仁为首的官员的带领下，去看了看他们目前进度，宁玉胡乱溜达，顺便瞧了瞧他们修坝时用的材料。 算不上顶好，但也绝不是以次充好瞒天过海。 应该如吴守仁所说，能坚固十年吧。 巡视完毕，宁泽宁玉几人便回宜城，吴守仁一行官员随行送别一段路程，便被宁泽劝退。 回去时已经暮色西沉，但宁玉还是坚持去找赵平训练。 赵平现在已经开始教她一些近身格斗技巧，还时不时陪着宁玉切磋，做针对性指导训练。 宁玉本有武学基础在身上，而且人也聪明，学的还算快，赵平心甚慰。 …… …… 又是几日过去。 玉色坊已经准备齐全，只待宁玉一声令下，便可开门营业。 绿烟果然面面俱到，将玉色坊拾掇好，也找人看过了日子，替宁玉选好了最近的黄道吉日，一并报来。 既然绿烟已经帮她办理妥当，那她何必再操闲心，小手一挥，“允！” 宁玉并不是气量小不能容人的人，只要在大事上不僭越，小事她也乐的放权，享受清闲。 很快，便到了开业吉日，宁玉带着许念韵过去瞧了瞧，在里面转悠几圈，买了几盒胭脂水粉，然后被绿烟等人恭恭敬敬送出玉色坊。 回去后，小三请求暂留玉色坊看账，宁玉欣然应允。 玉色坊本就是给小三小四练手的。 小三都去，小四也不情不愿地跟去了。 小三做事很踏实，对过的账，都会整理一份交到幻彩那儿，由幻彩审看。 玉色坊开业第一天，安和王姬就去买胭脂的消息不出一天，便传遍宜城的大街小巷。 开业第二天，玉色坊便涌进了一大批客人。 能住在府城，家里定然是不算困苦，更多的是家财万贯。宜城的姑娘小姐们都派丫鬟过去瞧了瞧。 胭脂好不好，她们并不在乎。 王姬用的东西，她们自然得买几盒瞧瞧。她们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关键是面子！能和天之娇女用同一种胭脂，想想心里头就热乎乎的。 丫鬟们得了命令，进去玉色坊，就点几样自家姑娘常用颜色的胭脂，让包起来。 没到一天，铺子里的胭脂水粉就兜售一空，帕子团扇也是。 好在还有库存。 大户人家的姑娘小姐都是识货的，在拿到丫鬟买回来的东西时，登时眼前一亮。 虽说玉色坊的东西定价都比较高，但东西是真不错，那胭脂水粉颜色艳丽，香味清雅，就连质感，也比以往用的摸着更细腻一些，还有些个帕子呀团扇呀，贵是贵，但是是真好看，她们还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绣品呢。 一时间，宜城女子们纷纷攀比用起了玉色坊出品的胭脂水粉，甚至帕子团扇，别的没买到，哪怕买个璎珞，也可以让女子们高兴很久。 绿烟绿萝消息传来的时候，宁玉只道玉色坊生意好，可当看到幻彩汇好的账时，宁玉不由瞪大眼睛。 她知道宫女们手艺非同凡响，玉色坊肯定会红红火火，却没想到能这么红火，单日销售就获得了非凡成就，三千五百多两啊。 大数目！ 她简直不敢想。 到第五天的时候，绿烟递信过来，说指着她们几个人手，根本不够，玉色坊胭脂大爆之后，已经陆续有人过来找她谈生意了，而目前玉色坊胭脂只够自销，哪里有外售的份儿。 这还不简单？？ 招人啊。 第138章 量个尺寸 宁玉放权，将玉色坊全权交给绿烟打理。 绿烟是个有能力的，只是性子比较闷，又一直藏拙，模样也长的略显普通，所以宁玉到现在才发掘出这颗蒙尘的明珠。 得到宁玉许可，绿烟开始展开手脚办事，心情也舒畅几分，办事利落许多。 既有能力，谁愿意一辈子藏拙，庸庸碌碌？ 王姬给了她这个展露锋芒的机会，她会只此一生，为王姬鞍前马后。 绿烟很快招了一批人来，方子捏在绿篱手中，招来的姑娘只做体力活，核心处由她们完成。 等再看这些女孩儿一段时间，要是有好的，便加以培养收为己用。 制出大批量的胭脂之后，绿烟便遣人去找了之前要和她做生意的人。 之前那些人问起，她也没有一口回绝，只道让她考虑考虑。 现在么，考虑好了。 …… …… 宁玉有了玉色坊进账之后，手头越发宽松。 筹建孤养院，也被提上日程。 这件事她自然跟许念韵说过，许念韵很赞同。能救那些孤儿，实为幸事，又可以为安和王姬的好名声锦上添花，再则，可以在孤儿中培养提拔一些有本事的，为她们所用，或入仕，或从军，都可以。 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二人一拍即合，商量之后，决定让楚易帮忙去办，清故居人脉广，消息灵通，不用白不用。 清故居家大业大，许念韵也吩咐下去，从清故居拨出些钱财，两人同力合办孤养院。 宁玉这段时间一边读许念韵丢给她的各种各样的书，一边跟着赵平训练。 现在么。 宁玉数了下，她已经能和赵平认认真真过十四招了。 收了剑，宁玉吐口气，看向赵平，嘴角笑意涟涟：“你没让我吧？” 赵平摇摇头，一本正经：“本将军向来公私分明，怎么会让你？” 这话说的宁玉越发开心了，眉眼弯弯，梨涡在两腮绽开。 “后天是我生日。”赵平突然说。 宁玉：“……啊？” 赵平语速略快，宁玉没听清，眨巴下眼睛，看着赵平，有点呆，有点可爱。 赵平没忍住在她头上傉了一把，重复道：“后天是我生辰，你要记得。” 宁玉惊讶：“你生辰？” 赵平点点头，“嗯，我生辰。” 宁玉“哦”一声，所以，他是让她记着送礼物吗？宁玉笑道：“五月十九，我记住了。” 听到这话，赵平眉眼含了笑容，如春风抚过，烈阳炙热。 “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赵平愉悦道。 想要她买单吧。 宁玉弯着眉眼点点头，“好啊，没问题。” 毕竟也算她半个师傅，教了她这么多，请顿饭应该的。 宁玉回去后，琢磨来琢磨去，不知道该送什么好，便直接问绿：“赵平后日生辰，我应该送些什么好？” 绿一顿，开口道：“奴婢替王姬准备？” 宁玉想了想点点头，“好。” 绿行事向来妥帖，她准备的肯定合适。 “那你快点去准备吧，准备好送过来我先瞧瞧。”宁玉道。 绿颔首应是，笑着退开。 绿果然妥帖，第二日就呈了一方盒子进来，沉水木的盒子，盒子雕纹精细，散发着淡淡沉水香。 宁玉笑着夸绿一句，打开盒子，盒子里呈着一块翡翠玉佩，通体碧绿，入手清凉。 绿幽幽的，煞是好看。 只是，配赵平…… 宁玉想了一下赵平戴上这块玉佩的样子，噗呲笑出声来，然后弯下腰去，扶在桌子上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大笑，一边拍桌子。 绿：“……” 绿犹豫了下，问道：“王姬，可是奴婢准备的玉佩不妥？” “没有，没有没有。”宁玉笑的眼泪都冒出来了，她一只手支着额头，一只手胡乱摇摆：“本宫笑，不是因为你准备的玉佩不妥，而是赵平不妥。” 绿：“……” “赵将军有何不妥？”绿看着笑的癫狂的宁玉，疑惑不解。 “一身深沉黑，窄袖紧身，再配一块翡翠玉佩，画面太美，本宫忍不住啊。”宁玉说着又笑起来。 绿：“……” 绿想象了下赵平佩戴这块玉佩的样子，一时没绷住也笑了出来。 果然……太美了。 是她不周到，只想准备一件大方得体的礼物，却一时没想到赵将军合不合适。这玉佩，配贵公子甚是合适，赵平虽也算是贵公子，只是…… “还有一天时间，奴婢立刻去换。”绿道。 “算了。”宁玉笑着收走盒子，说道：“再送他两件衣服吧。” 绿：“……” 王姬真是随心所欲。 “奴婢不知赵将军尺寸，而且就是现在赶制怕也来不及啊。”绿俯首道。 “嗯……”宁玉捏着下巴琢磨琢磨，笑道：“不需要赶制，去成衣铺子买两件现成的就好，至于尺寸嘛，本宫下午问问。” “……王姬，您毕竟是个姑娘家，这么问男子尺寸，怕不太好，而且，未出嫁的姑娘送男子送衣服……”绿提醒宁玉。 “没什么不太好的。”宁玉说着，一脸期待的表情，“本宫想瞧瞧他穿别的颜色什么样子。” 绿：“……” 王姬开心就好。 下午，宁玉去练习时问了问赵平的尺寸，赵平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抬头看向宁玉，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扶着桌子，“你，方才说什么？” “问你尺寸多少啊？”宁玉坦坦荡荡道。 赵平：“……” 赵平俊脸很快憋红，最后憋出一个温柔的笑：“你现在还小，就不要问了。” 宁玉：“……” 宁玉眨眨眼，一脸懵逼，怎么问个尺寸，还跟年龄有关系？ “你不乐意说？”宁玉问。 赵平脸更红了，连耳尖都泛着红，他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个……等你长大了再说好不好。” 宁玉：“……” 算了，她自己量吧。 宁玉走到赵平面前，拍一把他的肩，“你站起来。” 说完想着赵平个子高，站起来她就够不到肩了，又道：“算了，先坐着。” 宁玉直接上手丈量赵平肩宽。。 赵平：“……” 第139章 请客吃饭 赵平：“……” 所以，她说的尺寸是这个？ 赵平红了的脸渐渐转黑，尴尬到不行，不由庆幸她年纪，并不知事儿。 宁玉量完赵平肩宽，戳一下他的肩膀，道：“起来呀，等我扶你？” 赵平黑着脸站起来，宁玉又量腰围。 等宁玉量完赵平的尺寸，拿了剑喊他，赵平才缓过神来，问她：“你量我尺寸做什么？要给我做衣服吗？” “先过招，快过来啊。”宁玉抬手招呼赵平。 等半个时辰训练时间结束，宁玉便风似的旋走了。 既然是生辰礼物，自然是要够惊喜啦！ 提前被他知道了，还有什么意思。 回去后，宁玉便将赵平的尺寸身高写在了纸上交给绿云，让她立即出府定制。 马车送绿云离开。 在宁玉用过晚膳之后，绿云回来，带着两件包装好的新衣。 “这么快？”宁玉站起来，接过绿云手里的包裹。 “是，赵将军天生的衣架子，那些成衣几乎大部分都是为赵将军量身定做的一般，奴婢瞧着这两件更衬赵将军，料子也好，便买了回来。”绿云笑道。 宁玉点点头，看看两件衣服，拿出沉水木盒子，摸出翡翠玉佩，放在衣服上比比。 嗯，这么一搭，果然好看。 比看完收了玉佩，将衣服推过去，绿云叠好包好，和玉佩放在一起。 翌日，宁玉还不到中午，就收到了赵平的邀请，幻彩弯着眉眼坏笑，“王姬王姬，奴婢这儿还有几盒绿篱送的胭脂呢，您要不要用？” 宁玉大气摆手：“天生丽质，何须俗物装点？” 幻彩：“……也是哦。” 王姬不打扮，也是个素美人呢。 宁玉出去时带了绿云幻彩两个，赵平没带人，他也无人可带，他自己没有仆从，而沐左等人是禁卫军，不是他的私兵，他没有权利点。 这么看，他还挺寒碜的。 宁玉叹口气，罢了，这顿饭她请就是。 今日是赵平生辰，吃饭地方理应由赵平选择，但赵平照顾宁玉，记挂着她喜欢喝天香楼的青梅酒，便选了天香楼。 赵平虽说来了宜城，却还没好好出来过。 今日走的比较慢，边走边转悠。 太子那边，他毫不担心。 这次刺杀失败，对方不仅全军覆没，颐王下令彻查，太子一党也纷纷动起来，现在朝廷乱成一锅粥，短时间内谁还敢派人过来？逮到了可就得不偿失。 赵平从生活在山上，下山后立马又去了边疆，回王城后，便领了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偶尔程峰请吃饭，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赵平长这么大，还没有好好逛过市集。 今日正好有佳人在侧，正好仔细逛逛。 看着赵平看到什么都觉得好玩，宁玉简直无语，这还是那个威风赫赫的大将军吗？ 好不容易走到天香楼，赵平怀里已经捧了不少玩意，嘴里还叼着一串糖葫芦。 宁玉不由问道：“你没逛过集市是不是？” “对啊……”赵平嘴里咬着糖葫芦，说话有点含糊。 宁玉否定：“不可能，怎么会有人没逛过集市呢。” 她虽说长在山村乡野，但是还是常常被阿爹带着去附近的集市玩闹的。 “真没去过。”赵平道，“我从跟着师父在山上生活，从未见过外面，米面什么的会有专人定期送来。” 宁玉：“……” 宁玉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二瞅见宁玉，立马跑过来，年轻的脸上也笑出两道褶子，“王姬来啦，这位将军也来了，快，里面请！” “王姬，还是三坛子青梅酒吗？”二谄笑问道。 宁玉琢磨着今天是赵平生辰，当要尽兴而归，便道：“今天要十坛青梅酒！还有吧？” “有有有！”二弯腰谄笑着，将宁玉几人带往二楼，“还是之前那间雅间，王姬看如何。” “甚好。”宁玉笑着点头。 两人落座，赵平拿起菜单瞅瞅，点了许多名贵的菜，尤其是天香楼的招牌菜，点了个遍。 宁玉每听他念一个菜名，眉梢便挑一分，听到最后，眉梢挑的老高。 果然是来宰她的，点的菜一个比一个贵。 点好后，赵平问宁玉，“你还有要补充的吗？” 宁玉：“……” 都快五十道菜了，你还问我有没有要补充的？ 宁玉微笑：“没了。” 赵平合起菜单，看了眼宁玉，道：“行吧。”又看向二，“就这些，下去准备吧。” “好嘞！”二答一声，弯软着脊背，往外面跑去。 跑出去后，先麻溜地去了后厨报菜，报完菜回到前面，忍不住和同伴嘀咕：“安和王姬可真宠那位美貌将军啊，每次点菜都是让那美貌将军先点。” “是吗，那将军可真有福气，竟得王姬青眼。” “可不是！”二眉眼一转，见门口又有客人进来，忙去招待客人。 做菜时间久一点，天香楼的姑娘先送了几碟点心，让二人先垫垫肚子，二也带人送来了十坛青梅酒。 绿云等人退立在屏风后，隔着屏风看二人。 屏风后有桌，幻彩透过屏风看看宁玉赵平，眼珠子转转，悄悄在桌边坐下。 宁玉看看三碟点心，吩咐绿云过来端一碟过去和幻彩吃。 绿云应声是，走过来端走一碟，放在屏风后的桌上，幻彩看看宁玉赵平，又看绿云一眼，手伸进碟子里，摸出一块点心，悄声吃起来。 “喂，宁玉，宁安和。” 赵平目光从宁玉拿点心的手上，滑到她白皙漂亮的脸蛋上。 “嗯？”宁玉抬头看向赵平，嘴角还粘着一点点心碎末，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将点心碎末舔去。 赵平心口微微缩了下。 “你有没有准备我的生辰礼物啊？”赵平看着宁玉，目光亮的灼人。 宁玉眨眨眼：“你猜~” 赵平：“……” 赵平目光在宁玉身上环视一圈，她身上哪里有藏东西的迹象？ 他慢吞吞地道：“我猜没有。” 若真的有，那得多的礼物啊。 宁玉笑了，眨眨眼挑了下眉，“你猜错了。”。 “那就是准备了？”赵平目光登时更加明亮。 第140章 将军请自重 “当然准备了，你的生辰，我怎么可能不用心筹备礼物？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用心，为了你的礼物，我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宁玉一脸认真，仿佛礼物真是她用心筹备的一般。 筹备礼物的绿云：“……” 她从来不知道，王姬说起瞎话来这么淡定，脸不红心不跳。 宁玉这通话果然取悦赵平，赵平眉眼飞扬，脸色喜色掩饰不住，又忍不住疼惜，“这两天辛苦你了。” “能博将军一笑，本宫不觉得辛苦。” “礼物在府里放着，等回去送你！” 宁玉满上两杯酒，一杯推到赵平面前，执起自己面前的杯子，笑道：“祝将军生辰快乐！” 赵平哈哈大笑，和宁玉碰杯，“嗯，愿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日，干杯！” “干杯！”宁玉笑着仰头，一饮而尽。 吃饱喝足，赵平前去结账，却被告知，王姬已经付过账了。 赵平：“……” “她什么时候付的？”赵平问道，他没见宁玉出去啊，那两个宫女……他没太注意。 “您刚点完菜时，那位姑娘就跟下来付过账了。”二听到，不由搭腔道，说着指指绿云。 赵平看向绿云，绿云垂眼半礼：“王姬吩咐的。” 赵平：“……” 所以，今天算他吃软饭？ 既然宁玉已经付过账了，赵平也不至于做作的非要给宁玉还钱，大大方方收了银子。 他们之间，永远这么不清不楚的最好。 赵平笑着朝宁玉走来，宁玉看着他，目光流转，大抵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竟带出些许媚色，“我以为，你要我请客呢。” “我当时说了我请客。” “算了，都已经付过了，就不提了。”宁玉道。 赵平笑着说好，两人并肩出了酒楼回府。 青梅酒虽说是果子酒，但到底是酒，后劲儿也不，宁玉又喝的不少，等回到府中，宁玉已经醉醺醺的，但却越发正经起来，脸绷得紧紧。 就这么看，谁也分不出她是喝醉了，还是没喝醉。 走到自己院落门口，突然停步转身，赵平不知道她会停下来，一时没刹住，宁玉撞在赵平坚实的胸膛，撞的她眼冒金星，后退几步。 宁玉喝醉不多话，揉着额头，目光平淡镇定，看着赵平，“你，撞了我。” “是你先撞的我啊。”赵平道，“要不是你不知会一声突然转身，咱俩能撞上吗？你想想是不是。” 宁玉望着赵平，歪着头认真想了想，好像是她转身撞的他来着。 可是她转身要做什么来着？ 想不起来了。 宁玉拍了下额头，放下手，看着赵平，慢吞吞开口道：“是，是本宫撞的你，可是，你撞疼本宫了。” “撞疼了？”赵平神色一顿，一步跨到宁玉面前，大手抚上宁玉额头，“哪儿疼？这儿疼。” “嗯……”宁玉吸口气，“轻点，疼。” 赵平不由放缓动作，“现在呢？还疼不疼？” “将军请自重。”绿云从旁边插进来，制止赵平动作，“王姬喝醉了，您也喝醉了？” 赵平被迫松开手，后退两步。 “她……喝醉了？”赵平不怎么确定地问道，看着挺正常啊，就是比平常可爱了一些。 “我没醉。”宁玉淡定答道，搡开绿云，两步走到赵平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眸中似盛入星光一般，流光溢彩，“你帮我揉，你身上味道好闻，我喜欢。” 赵平忍不住弯了唇，“好。” 绿云还要说什么，赵平一个眼风轻飘飘扫过去，吓得绿云不由后退几步。 到底是在战场厮杀过的人，踏过尸山血海，身上气势稍微外放一点儿，就能吓退绿云这种宫女。 绿云缓口气，还想再说什么，被幻彩拉住，“赵将军有情，王姬未必无意，绿云姐姐你就不要自讨没趣了。” “可是，王姬醉着。”绿云道。 “醉着也是王姬的意志啊，绿云姐姐要违背王姬的意志吗？”幻彩歪头问道。 绿云眼睑低垂，她自然不会违背王姬。 “这就对了嘛，王姬开心最重要，管那些俗礼做什么？”幻彩望着两人，清秀的眉眼笑的弯如月牙，“不过王姬和赵将军看起来好般配啊，简直天作之合，他们以后肯定会在一起。” 绿云：“……” 绿云看一眼两人，垂下眉眼没有说话。 身为王姬，亲事如何能自己说了算？ “还痛不痛？”赵平含着笑意，声音低沉动听，仿佛情人呢喃。 “不痛了。”宁玉仰着头看他，腮边绽出两个梨涡，“哥哥，你真好看。” “尤其是眼睛，最好看了！”宁玉伸出手，“我可以摸摸吗？” 赵平：“……” 果真醉了啊。 这种话都能说出来。 “你喝醉了。”赵平拉住她伸到他面前的手。 “我没醉。”宁玉道，声音和表情都很淡定，只是说出的话不怎么淡定，“你不想给本宫摸就直说，本宫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放心。” 赵平：“……” 赵平忍不住低头笑两声，唇覆在宁玉耳边，“要是明天你还想摸，不管你想摸什么，本将军都给你摸。” 声音动听，却带着几分恶劣。 醉酒的宁玉哪里能听的出来，原本淡定的眸光微微一亮，腮边又漾出梨涡，“真的？” 赵平淡定点头，“嗯，本将军说话算数。” 幻彩：“……？” 幻彩好奇不已，忍不住趴在绿云耳边道：“你说赵将军说了什么啊？王姬这么高兴。” 绿云：“……” “你可以问问王姬，或者问问赵将军。”绿云道。 幻彩：“……” “那那还是算了，呵呵。”幻彩挠头笑笑。 赵平看宁玉已经喝醉，便不再提礼物的事，笑着告辞：“我走了，你好好休息，下午便是头疼，就不用过来了。” “唔……哎，那谁，你等等。”宁玉喊住赵平，“礼物，礼物还在我屋里呢。” 说完转身，对着幻彩喊绿绿。 幻彩：“……” 绿绿是谁。。 “奴婢在。”绿云站到宁玉面前应一声。 第141章 附庸风雅 宁玉吩咐道：“去拿礼物。” “是。”绿云应一声，让幻彩照看宁玉，自己进去拿礼物出来。 绿云将衣服玉佩拿出来。 衣服用布包裹着，赵平看一眼便可以猜出那是衣服，只是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却不好猜。 见绿云将东西拿出来，宁玉忙走两步从绿云手里接过，捧到赵平面前，看着他，嘴角扬起甜甜笑容，“哥哥，我送你的礼物。” 赵平：“……”这谁把持得住？ 宁玉声音软甜，那声哥哥叫的赵平心神荡漾。 赵平笑笑，摸摸宁玉头顶，接过她手里的包裹，说道：“你的礼物，我收下了。” “喜欢吗？”宁玉问道。 赵平笑：“你送的，我都喜欢。” 宁玉满意点头，“回去候着吧，明天本宫找你。” 赵平哈哈大笑，“好！” 又朝绿云幻彩道：“回去喂她喝点醒酒汤，再服侍她睡一觉。” 绿云看了他一眼，幻彩兴冲冲答了声“好”，说道：“将军放心吧。” 目送赵平离开，宁玉淡定地看向绿云幻彩，“绿绿，彩彩，本宫乏了，摆驾回宫。” 绿云：“……是。” 幻彩噗呲笑出声：“绿绿？彩彩？王姬王姬，您是要给我们改名字了吗？” 宁玉思索了下，想不来历，便肃着一张脸，道：“本宫说话，你不能反驳。” 幻彩：“……哦。” 宁玉满意了，“既然没有异议，摆驾回宫。” 两人扶着宁玉走进院落。 许念韵正在宁玉院子里的秋千架上坐着，看着宁玉回来，停住秋千，笑着走过来，“玉儿吃完饭了。” 宁玉看她一眼，淡定地“嗯”了一声，想了想，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许念韵：“……” 许念韵狐疑地看着宁玉，她今天话怎么这么少？ “怎么了？”宁玉淡定地看着她。 “没什么。”许念韵摇摇头，笑道：“我在这里等你啊。” 宁玉一本正经：“等我做什么？有事吗？” 许念韵：“……” 她果然不对劲。 许念韵看向绿云幻彩。 绿云俯身一礼，“王姬喝醉了。” “喝醉了？”许念韵看宁玉一眼，她以前喝醉不是这个样子啊，她以前喝醉，虽说也不哭不闹很乖巧，但是……在睡觉。 “我没醉。”宁玉淡定道，“你不要听她们乱说。” 绿绿：“……” 彩彩：“……” 许念韵忍不住笑：“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是……”宁玉歪头想了想，道：“阿娘？” 许念韵：“……” “果然醉了。”许念韵扶着宁玉，吩咐绿云，“给她准备一碗醒酒汤。” “本宫说了本宫没醉。”宁玉道，“本宫只是乏了，你在本宫宫里略坐一坐，本宫睡一觉，睡醒再和你说话。” 许念韵：“……” 许念韵不打算再理喝醉的宁玉，扶着她往屋内走，绿云吩咐人去熬醒酒汤。 宁玉躺下，就昏昏沉沉睡去了。 许念韵叮嘱幻彩几句，便回了自己院子。 在她眼里，喝醉酒并不碍什么事，因为阿爹就常常喝酒，常常喝醉。她和宁玉也跟着喝过几回。 …… …… 宁玉酒醒已经是晚上了，她揉揉额头，从床上坐起来，外面天已黑透，房间里点了一只蜡烛，泛着昏暗的光。 宁玉口里又干又苦，翻下床，在桌边倒了一杯茶灌下去，才好一些。 她刚坐在桌边吐一口气，绿云幻彩已经推门进来，看到宁玉坐在桌边，双双走过来，笑着开口道：“王姬醒了。” “嗯。”宁玉应一声，问两人：“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绿云答。 “哦，已经这么晚了啊。”宁玉又倒一杯茶，拍拍额头，“本宫是不是喝醉了，都有点记不清怎么回来的了。” 绿云：“……” 绿云顿了下，道：“王姬是喝醉了，回来就睡了。” “哦，那还好一点。”宁玉松口气，“本宫方才做了个不太美妙的梦，梦到自己调戏了赵平。” 绿云：“……” 她要怎么说才好？ 幻彩兴冲冲：“怎么调戏的？” 宁玉：“……” 绿云琢磨再三，开口道：“王姬也没做什么，就是撞到了赵将军，赵将军帮您揉了揉额头。” “本来绿云姐姐挡了，王姬您自己又凑上去让赵将军帮你揉。” “还有还有，王姬您还要摸赵将军眼睛，被赵将军拒绝了，然后赵将军还和您说了悄悄话呢！”幻彩嘀嘀咕咕，将绿云不打算说的补充完整。 绿云：“……” 宁玉：“……” 白玉茶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碎裂开来，茶水溅了宁玉一身。 她呆呆看着幻彩，“你说真的？” 所以她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调戏了赵平？ 天哪。 她以后要怎么面对赵平？ 真想找一块豆腐撞死算了，好尴尬啊。 早知道就不喝那么多酒了，嘤嘤嘤。 宁玉又羞又恼，一口唾沫没咽好，呛得她干咳不已。 看宁玉咳的满脸通红，绿云幻彩忙碎步跑过去，帮她顺气。 “王姬您是害羞了吗？”幻彩歪着头问道。 “……本宫怎么会害羞，这有什么好害羞的。”宁玉嘴硬道。 一直说这个只会让王姬觉得难堪，绿云岔开话题，“王姬，奴婢让厨房熬了些粥，王姬要喝些吗？” 宁玉扶着额头，“端进来吧。” 绿云出去吩咐一声，丫鬟很快将粥端来，绿云接过端进来，递给宁玉。 宁玉看着粥，叹口气，勺子在里面搅拌两下，端起来咕咚咕咚几口，将粥喝个干净。 绿云接过碗，宁玉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绿云幻彩俯身行个礼离开。 …… …… 赵平回去后，迫不及待打开盒子，盒子里面放着一块通体碧绿的翡翠玉佩，绿幽幽的，澄澈漂亮。 “附庸风雅。”赵平嘀咕一声，嘴角却高高扬起，他将玉佩挂在自己腰间，走到墙角的大镜子前瞧了瞧，他衣服是黑色的，配着这玉佩，不是很好看。 赵平眉心拧了拧，又摸摸玉佩，哪怕不搭，他一时也不舍得解下。 又在镜子前照照，转身走去桌边。。 还有包裹未拆开。 第142章 因为爱情 赵平解开包裹，果然是两件衣服，一件墨绿，一件深蓝。 赵平解下玉佩比了比，果然好看。 赵平嘴角不由弯起来，丫头这次真的用了心呢。 送了他玉佩，又担心他没有衣服可配，专门量了他的尺寸定做衣服。 赵平心情极好，当即抖开一件墨绿的换上，大步走到大镜子前面，下巴微微扬起，照着镜子左右转转，欣赏镜中的自己。 衣服很合身，肩膀腰身都剪裁妥当，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样。 不对，这本来就是丫头为他量身定做的啊，怎么可能不合身呢。 赵平想。 衣服是窄袖设计，挺利落，颜色也鲜艳些，衬得赵平眉眼越发张扬好看，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赵平扬唇一笑，将玉佩挂在腰间，将另一件衣服抖开看了看，也是窄袖设计，衣服绣的花纹是暗纹，简单大气。 他将衣服收好放进柜子，才拿了剑出门。 士兵们看到换了新衣的赵平，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目光兴然，等赵平走过去，纷纷聚在一起，嘀嘀咕咕。 “想不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将军的衣服换了种颜色！” “是啊，可喜可贺可叹！” “嗨嗨，你们说，将军为什么突然心性转变，乐意换身衣服了？咱们也不是没劝过将军，将军都没听过。” “因为将军长大了啊，今天可是将军十八岁的生辰。” “当真？” “不不，要我说啊，将军定然是因为爱情。”一士兵道，“你们猜今天中午将军和谁去吃饭了。” 这士兵这么一说，所有人都明白是宁玉了，他们将军也就和安和王姬关系有点耐人寻味。 “自然是安和王姬了。” “这么说，他们果然有点情况了？之前有传将军半夜不睡觉找王姬花前月下，我还不是很相信，今日若真是因为王姬改了他多年的习惯，那便真是……” “因为爱情了！”旁边士兵勾着他肩，笑接道。 士兵们纷纷点头。 赵平并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他，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在乎，他就是喜欢她，愿意为了她改变习惯，愿意穿她送给他的衣服。 下午宁玉果然没有来。 赵平坐在院中等到酉时过去，宁玉也没有过来，赵平看着宁玉院落方向，忍不住“啧”一声，嘀咕道：“大概还在睡吧。” 那点酒也能喝醉，不行啊。 不过丫头喝醉了的样子，好可爱啊，想…… 想起宁玉之前调戏他的话，赵平忍不住又笑起来，很期待她醒来知道她说过的话时的表情。 …… …… 宁玉一想到自己做的丢人事，悔的她心肝肺都疼，又羞又恼，根本睡不着觉。 本想出去散散步，又怕遇到巡夜的赵平，就在院子走了走，又进了屋。 大抵是下午睡的太多，回到床上，她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调戏赵平的场景，烦的宁玉不行。 索性又爬起来，摸了剑出门，借着月光，在院子里练习起学习的这两天学习的近身格斗技巧，将赵平所教的与阿爹所教的糅合在一起，融会贯通。 练累了，便两三下爬上院落的大树上，手支在脑袋下面，透过繁密枝叶看天上繁星，不知何时睡着。 早上，绿云幻彩照常去伺候宁玉起身，进了屋却发现宁玉不在，床铺凌乱，绿云大惊，面上却不显，只是脸色微白，转身要出去找人，被幻彩笑眯眯拉住。 幻彩指指平常搁置紫云剑的地方，“剑也不在，王姬说不定只是出去找赵将军玩儿了，绿云姐姐你不用太担心。” 绿云：“……” 绿云更担心了。 “孤男寡女，彻夜不归，这要是传出去，王姬的名声肯定会受影响，本来王城里许多王姬贵女都看咱们王姬不顺眼，若是知道了王姬夜会男子，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呢，若是因此王姬失了王上宠爱，在王宫里，她可怎么活下去？” 王姬若不好过，她们这些宫女就更难过了。 幻彩声道：“这不是在外面嘛。” “也幸好是在外面。”绿云道。 绿云说完转身就出去，幻彩忙跟着出去。 冯阿莲也起床了，揉着眼睛从绿云房里走出来，看到绿云幻彩，绽出大大的笑脸，“绿云姐姐好，幻彩姐姐好！王姬起床了吗？” “阿莲起的真早啊。”幻彩笑着跟冯阿莲打个招呼，“王姬出去转转，还没回来。” “哇，王姬今天起的好早啊！”冯阿莲惊讶地喊，“往日不都得绿云姐姐和幻彩姐姐叫老半天才起来的嘛。” 绿云看了冯阿莲一眼，道：“你先去洗漱。” “哦。”冯阿莲点点头，乖乖去洗漱。 “你也不用紧张，只要王姬平安喜乐就行，王姬又不是普通人，宫里那些王姬未必能怎样王姬呢。”幻彩说着凑近绿云声道：“我之前可听说，安乐王姬欺负咱们王姬，被咱们王姬吓得病了好几个月呢，颐王都没惩戒咱们王姬。” 绿云：“……” “你是说安乐王姬？那位权倾朝野的殷家嫡女殷贵妃的女儿安乐王姬？” “是啊，不然宫里还能有哪个安乐王姬？”幻彩歪着头问道，“你不知道吗？” 绿云摇摇头，她的确不知道这件事。 “殷贵妃怎么可能任由王姬欺负她的独女？听说宫里宫外没人敢惹她。”绿云皱着眉问道。 “王姬就敢惹她。”幻彩道，“她也就仗着母家势力横行霸道，被王姬一收拾，乖的跟兔子一样。” “可这样，王姬便是与殷贵妃，与殷家结仇了。”绿云叹口气，“即便王姬有王上王后及太子护着，殷贵妃不敢明着怎样，可暗箭却最是难防，以殷家的势力，别说给王姬难堪了，哪怕要王姬的命，也是轻而易举啊。” 绿云眉头深蹙，一脸哀愁。 幻彩：“……”。 “这……这样吗？”幻彩笑嘻嘻的脸苦下来，眉眼间尽是懊恼，“我以前只顾着崇拜王姬了，并未想的这么深。” 第143章 王姬霸气啊 “以后，你我更得用心了，王姬万不可行差踏错，给殷氏可乘之机。”绿云说着，想到什么，抿了抿唇，目光渐渐冷凝起来，“说不定这次来刺杀王姬的刺客，便是殷家派来的。” 幻彩使劲儿点头，清秀的眉眼带着一股子认真，“是的，应该的，我以后一定好好看着王姬，不让王姬留下任何把柄给人抓住。” 绿云点点头。 宁玉在冯阿莲喊绿云幻彩的时候就醒来了，但懒得动，仍闭着眼睛。 听两人越说越离谱，还要看着她，不由睁开眼睛。 “我说，至于吗？”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才睡醒，带着几分沙哑。 随着声音，还有一道白色身影从树上飘下来，落在二人面前，吓得幻彩尖叫一声。 绿云还好，挺淡定的，看见宁玉从树上飘下来，施了个礼：“王姬好。” 幻彩忙走前两步，跟着问好，问完仰头看看高高的大树，又看看宁玉头顶绿油油的叶子，忍不住问道：“王姬你一大早上树干嘛？” “树上景色好。”宁玉随口答一句，看向绿云问道：“你们方才说的，殷家很可怕吗？殷贵妃很可怕吗？本宫惹了殷家会很惨？” 幻彩道：“是呢，殷家在咱们大姜，算是权倾朝野的呢，一门四大员，比赵家还要厉害。” 宁玉提起些兴趣，只是问题却问偏了，“哦，赵家很厉害吗？” 幻彩点点头，丝毫不觉得宁玉问的有些偏了，“对啊，赵太傅可以说是王师，一品大员，赵将军又是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虽说只是三品，却负担着整个王城的安全，而且他在军中素有威名，无人敢觑！” 绿云：“……” 绿云看着两人越说越偏，不着痕迹打断，“王姬，虽说得罪殷家，得罪殷贵妃未必会有多惨，可若她总是给您暗地里使绊子，那也很麻烦。” 宁玉捏着下巴点点头，“是挺麻烦的，本宫出宫到现在，都被刺杀三次了。” “不过殷贵妃派的这些刺客也太弱鸡了吧，和哥哥那边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宁玉说着撇撇嘴，一脸嫌弃，“看不起谁呢这是？” 绿云：“……” 幻彩：“……” “本宫倒希望她还会派刺客过来，最好找些厉害点的，本宫已经跟着赵平学了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学的如何了，需要实战一场瞧瞧。”宁玉一脸期待，“就是不知道她还有没有胆再来行刺一次呢。” 绿云：“……” 幻彩：“……” “王姬是不是早就知道刺客是殷贵妃的人？”绿云问。 宁玉点点头，“第一次行刺，本宫就猜出来了。毕竟本宫进宫后，只得罪过宁安乐殷贵妃母女。” “本宫可是嫡王姬，也就被宠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宁安乐敢动我，其他人，哪怕再讨厌本宫，都要装上一装。” “所以你们何必担心？”宁玉问着，嘴角却带出一丝冷笑，“大姜嫡王姬可不是面团，能任人揉捏搓圆。” “若是惹烦了本宫，本宫不介意让她尝尝苦头。” 绿云：“……” 幻彩：“……王姬霸气啊！” 宁玉哈哈大笑：“放心，本宫会护好你们！” 绿云不想煞风景，但还是忍不住担忧道：“王姬，那可是殷家啊。” “殷家，无妨啊，挡路杂石终得清理干净，大姜积弊已久，正是因为这些蛀虫，还敢弄权。”宁玉笑，璀璨的眉眼里盛着冷冽的光。 绿云看一眼宁玉，眉眼低垂下去，遮挡住眸内复杂的神色。 她好像，从未认清过王姬。 …… …… 下午，宁玉磨磨唧唧，好不容易才挪开步子出了院门。 宁玉想好了，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反正喝醉了，她忘记了。 等到赵平院子里时，赵平已经正襟危坐等着她了，目光炯炯望向门口。 宁玉走到门口，便对上一双张扬的眸子，眸光飞扬明亮。 宁玉脚步一顿，手指在裙子上抓了抓，松开，轻呼两口气，大大方方走进去，笑着打招呼道：“赵将军好啊。” 赵平笑望着她，回道：“王姬好。” 宁玉笑着“哎”一声，往进走去，赵平看着故作镇定实则局促的眼睛都不敢乱看的宁玉，心情止不住的上扬。 “王姬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吗？”赵平不动声色地问。 “昨天？昨天本宫说话了吗？”宁玉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流光溢彩，盛着无辜茫然的光。 “你昨天没说话吗？”赵平问道，“你昨天和我去吃饭，不还和我说了生辰快乐，你不记得了吗。” 宁玉：“……” “啊，昨天，我昨天喝的太醉，好多事都不记得了，一觉睡醒，就像睡了一辈子那么久，有点前尘尽忘的感觉。”宁玉感叹道。 赵平：“……” 看来果然记着呢，要么就是宫女提醒过了。 赵平唇角勾起来，很快掩下去，“前尘尽忘啊，王姬昨日还说回去要请王上赐婚呢，要做将军夫人，王姬也忘了？” “你胡说！本宫何时说过这等话？”宁玉脱口道。 赵平笑盯着她，“王姬前尘尽忘，自然不记得，不过没关系，王姬还说过许多话呢，臣都记着呢。” 宁玉：“……” 宁玉此刻深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偏偏还不能反驳。 不过这赵平也太贱了吧，竟然趁机如此轻薄她。 “王姬还说啊，臣胸膛坚实，想靠一靠呢……” 赵平音色低沉动听，却带有几分恶劣。 宁玉：“……” 宁玉一拍脑袋，“啊，本宫突然……好像……想起来了！” 宁玉怕自己再不想起来，他会说出些什么少儿不宜的话来。 赵平似笑非笑盯着宁玉，“哦，王姬想起来什么？可是臣还没说全？” “本宫想起来……”宁玉看了眼赵平，道：“将军说的都是错的。” “哦，莫不是臣也前尘尽忘，记混了？那王姬说说，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赵平问道。 宁玉：“……”。 “其实吧，本宫也没说什么……”宁玉道。 第144章 那便回宫 “就是，就是看将军眼睛生的好看，想要摸摸……”宁玉说着咳一声，有点窘迫：“但，但那都是本宫酒后胡言乱语，无意冒犯将军的，还请将军不要当真。” “可是本将军当真了，怎么办？”赵平低声问道。 宁玉：“……” 赵平又道：“而且，谁说酒后说的话就是胡言乱语呢，不是还有一句老话说，酒后吐真言嘛。” 宁玉：“……” “这说明你一直想冒犯本将军来着。”赵平睥着宁玉，压不住的上扬的嘴角。 宁玉：“……” “我错了，我为我犯的错误向将军真诚地道歉。”宁玉对着赵平，恭恭敬敬做了个揖，“将军就当没听到过行不行？” “不行。”赵平道。 宁玉肩膀垮下来：“那你想怎么样？怎样这事才能翻篇？” 他这样提，她也很难堪。 可她又不能一直不见他，除非她不跟着他练武，可她放不下，她喜欢练武。 赵平看宁玉一眼。 丫头看起来很沮丧，肩膀垮下去，本该流光溢彩的眼眸中光色黯淡，显得十分可怜。 赵平有些不忍心。 他轻拍下宁玉脑袋，哼笑一声，道：“算了，原谅你了，你可真是不经逗，不过我倒没想到，你脸皮竟这样薄。” 宁玉：“……” …… …… 初夏入宜城，等再离开时已经深秋。 秋季万物肃杀，大姜自开国建朝一来，便有秋祭礼，由太子代君执礼。 若秋祭礼太子不到场，只得由王子代行，几位王子本就不安分，代了秋祭礼，定会助长其嚣张气焰，太子党官员意思是让太子回朝，已经外出五个月，便是代颐王去巡视抚慰，也该够了。 宁泽思踱许久，找宁玉商量。 大坝修复已经接近尾声，自从宁玉宣布重修常郡之后，常郡难民便一点点涌向宜城，登记在册之后，便被送去常郡，妇人老人孩童留在宜城外，由官府照抚，等常郡重建，送其还故乡。 因为这场洪灾，常郡百姓死亡过半，即便重建，也会有大量土地空置，宁玉琢磨了下，找了宁泽。 两人商议过后，推行了一道归农政策，劝引流民过来兴建常郡，待常郡重建，所有流民都可以获得官府发行的身契文书，有了文书，便算是正经百姓，有田可耕，有房可住。 紧接着又颁行一道政策，常郡重建之后，免赋税两年，休养生息。 两道政策皆由宁泽过明路推行。 许念韵找了楚易，利用清故居人手宣扬，也有不少商贩走商途中传播此政令。 此令一出，果然归拢来一大批流民。 首先便是宜城周围的乞丐流民，纷纷来府衙登记，登记之后，便被送到常郡。 到最后，竟差不多收拢了两万多人，这还不算走不动路，来不了的老弱病残。 这个数字让宁玉心惊，宁泽更甚。 宁泽常年都在宫里，看到的都是繁华热闹。 他只知国库充盈，大姜繁盛，竟不知还有这么多流民无处可去，饥寒交迫。 流民加上常郡难民，差不多有六万人口。 人手一多，速度便快多了。 就这几个月时间，大坝修复已经接近尾声。 孤养院也已经筹备妥当，将常郡周围几个府城县城的孤儿都接引过来，楚易从清故居拨了人管理。 孤养院不仅给孩子一口吃喝，还教孩子们习文练武。 孩子们有大有，大的已经十二三岁了，的才一两岁，不太好管。 孤养院管理者又从宜城外的营棚中，招了一批年轻妇人，专门管这些孩子，一个月一两银子薪酬。 有钱拿谁不乐意？不仅有钱拿，还管吃住，自己的孩子也可以住在院里学文习武，当然有许多妇人愿意过来做事。 宁玉与许念韵还去过孤养院几回，孩子们也不是不知事，尤其还有清故居的人有意无意地引导，孩子们都很尊敬宁玉，简直奉若神明，只差点三根香朝宁玉磕头了。 宁玉建立孤养院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孤儿，清故居的人却是如许念韵所想，希望他们长大能帮到宁玉。 玉色坊也红红火火，四个多月时间，绿烟早已物色出合适的掌柜人选，绿篱也教出徒弟，一众宫女已经抽身出来，只等宁玉一声令下，便卷铺盖走人。 三聪明好学，账算的越发熟练，就连幻彩这个师傅也老夸三，四懒怠贪玩，学的不如三，却也还行。 宁玉想了想，已经了无牵挂了啊。 等明年春天，便可以回常郡看看了，那时常郡山定然如往年一样，漫山遍野桃花盛开，芳菲层层。 宁玉唇角不由弯起，笑着道：“也好，那便回宫吧。” 宁泽笑着点点头，揉一下宁玉脑袋，柔声道：“等回宫之后，你便不可像在外面这么放肆了，宫里规矩重。” 宁玉看着宁泽眨了下眼。 宁泽心口登时软的一塌糊涂，“若你真的喜欢清安，哥哥回去后和父王母后说说，给你们先定个婚，这样你们经常见面便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宁玉：“……” 虽然她和赵平清清白白，但回去后确实是个事儿啊，她还怎么愉快地找赵平练功？ 宁玉琢磨了下，问宁泽：“哥哥，我听说王姬也可以在外面建府邸，是不是真的？” 宁泽点点头，“是的，王子冠礼王姬及笄都可以在宫外建邸。” 宁玉：“……” 那还得两年哪。 不开心。 “你问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建邸了？”宁泽问道。 宁玉点点头，手托着腮，大眼睛懒懒地眨巴两下，“是啊，想建邸了。” “你别想了，父王绝对不会同意，母后肯定也不乐意，你是遗失九年的宝藏，他们如今只想你承欢膝下，怎么可能放你去宫外独住？若是你及笄之后要求出宫建邸，父王母后或许会碍于规矩勉强同意，可现在么，肯定不可能。” 宁泽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对，是幸灾乐祸，她没看错。。 宁玉有点无语，她想宁泽肯定深有体会吧。 第145章 太子王姬回宫 宁玉同意离开，宁泽直接下令第二天出发。 宁泽走之后，宁玉便让绿云前去传话，让待在玉色坊的宫女们回来，自己与许念韵去了趟樊家酒楼，同楚易等人告别，楚易等人表示他们过几天会跟到王城，宜城这边有专人打理。 许念韵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去了也好，王城不比宜城，若有什么事，也方便吩咐。 出了樊家酒楼，两人便去了孤养院。 孤养院的孩子们知道宁玉要走，有些难过，但也知道，宁玉是大姜嫡王姬，王宫才是她的家，她要回家没有任何问题。 宁玉回去后，绿烟等人也都回来了，花蝴蝶似的飞出来，围在宁玉身边叽叽喳喳问好。 美人笑脸如花，宁玉心情大好。 拥着宁玉进屋，奉茶的奉茶，说话的说话，叽叽喳喳，热闹的不像话。 吃完午饭，宁玉休息，宫女们收拾东西。 宫女们多了，院也热闹不少，宁玉睡醒便听到脆如银铃的笑声。 下午，她掐着点儿去了赵平院子。 赵平正在收拾东西，其实他也没什么收拾的，就几件衣服，其余的都是武器。 宁玉扒在门口看赵平收拾东西，“你在忙吗？” 赵平回头，看到宁玉含笑的眉眼，眉梢微挑了下，“看不出来？” 宁玉扒着门笑：“现在到了学习时间，赵将军。” 赵平将手中东西放下，拍拍手，拿了他的剑走出来。 宁玉笑着跟着后面。 “明天就要回去了。”赵平道。 “嗯。”宁玉点点头，抽剑朝赵平砍去。 赵平抬剑挡住，张扬的眸光略微黯淡，“回去之后，我们还能这样吗？” 宁玉抿了抿唇，旋身抽剑，“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 赵平“嗯”了声。 两人继续过招，赵平是不是指导宁玉两句。 宁玉晚上睡觉时，想到她与赵平下午的对话，不由囧了片刻。 感觉他们之间的对话莫名不太对劲。 就像……话本传奇里，公子与姐的对话。 而且，她是公子，他是姐。 囧，囧囧囧。 …… …… 翌日早晨，宁玉一行人便汇合出发。 宜城空巷相送，尤其是城外难民与孤养院的孩子们，跟着马车相送好远，直到马车奔远，看不到影才停下，哭声笑声相和，喊着王姬一路顺风。 这次算是急行军，只用了三日，便已到王城门口。 太子嫡王姬回归，百官相迎。 都是给颐王逼的，本来即便太子王姬回归，也不需要如此大阵仗，只是颐王非要如此，不仅要百官相迎，甚至还想自己出宫想迎。 一国之君，跑出去迎接自己儿子女儿，这像话吗？ 哪怕你是去迎接打了胜仗回来的将军士兵，也能说作是礼贤下士，可这接儿子女儿…… 太不上台面了。 百官们好说歹说，才给劝住。 马车行驶到城门口停下，百官跪拜问安。 宁泽端着太子的架子，清朗温柔含着笑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让百官免礼。 百官跪拜礼罢，跟着太子嫡王姬车驾往城内走去。 有士兵在前面开路，喊：“太子回宫，行人退立！” 百姓们也纷纷退向两旁，下跪问礼。 宁玉回来时仍旧坐着那辆宝马香车，香木为材，珍珠宝石金珠镶嵌点缀，淡紫色纱幔飘飞，车檐四角飞起，悬挂四只金铃，风吹过，金铃声阵阵，清脆悦耳。 车辆驶过，留下一阵香风，经久不绝。 宫内不能策马行车，一行人走到宫门口，便下了车马，步行入宫。 颐王在乾清宫候着，急得团团转，时不时抬头往外面看两眼。 却迟迟不见宁玉宁泽身影。 “王上，您别着急，太子殿下与安和王姬很快便到了。”大太监图恩笑着安抚烦躁的颐王。 “能不急吗！”颐王索性从桌边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泽儿和姣姣都出去差不多六个月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吃不吃得饱，有没有晒黑，会不会累着。” “王上，您慢点……”图恩跑跟上走路生风的颐王。 “之前还经历过刺杀，虽说两孩子写信说自己没事，可谁知道他们是说真的还是哄骗孤呢，真是让人操心啊……” 图恩：“王上，太子殿下可是储君，保护的人那么多，哪能轻易受伤啊，而王姬呢，吉人自有天相，也不会受伤呢，王上您就不要担心了。” “你说的轻巧，你没有孩子你不会明白孤的心，对他们，孤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哎……”颐王扶在门框上，朝远处瞅望。 图恩：“……” 他一个太监，跟他这么说合适吗？ 图恩勉强笑着，“是啊，奴才不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了，你又没儿又没女。”颐王望着外面，时不时踮一下脚。 图恩：“……” “怎么还不回来呢？这两孩子！”颐王手在门框上重重一拍，转身又朝龙案走去。 图恩：“……” 图恩又忙跑跟过去。 颐王来来回回三四次，终于有太监进来通禀，说：“太子殿下与安和王姬已经走到了西苑，马上就到乾清宫！” “好！”颐王立马提着袍子，大步走到龙案前坐下，拿起笔，吐一口气，装模作样地批折子。 批了还没两份折子，宁玉宁泽便到了乾清宫。 两人看到颐王，直跪下去，齐声喊道：“儿臣参见父王！” 赵平及几个官员入殿，其余人等在殿门口跪下，齐声道：“臣等参见王上！” “好好！”颐王扔下笔，大步走过来，一手一个扶起宁玉宁泽，看着宁玉宁泽，眼眶有些红了，“瘦了，都瘦了，在外面到底吃不好，住不好……” “也黑了……” 赵平忍不住抬头看宁玉一眼。 没黑啊，依然白的发光。颐王眼神不太好是不是？ 当然，这话他只是想想。 图恩在旁边低声提醒颐王：“王上，您还没有让赵将军和诸位大人免礼呢。” “哦，对对。”颐王看向赵平等人，咳一声，很有威严地喊道：“诸位爱卿免礼。”。 “谢王上！”赵平等人起身。 第146章孤伤心啊 颐王看向赵平，很是和蔼地慰问他一句：“赵爱卿辛苦了。” “不辛苦，保护太子殿下与王姬，是臣分内之事。”赵平很客气地答一句，昏庸也是丫头的父王，他乐意敬着。 赵平态度很好，颐王心情也好，大手一挥，“赵爱卿此次保护泽儿姣姣有功，回去歇息两天，赏赐回头孤会着人送到赵家。” “谢王上！”赵平抱拳一礼，抬头看宁玉一眼，转身离开。 赵平离开后，颐王便将各位官员陆陆续续赶走。 “父王父王，此次出宫，儿臣找到了阿姐。”宁玉揪着颐王袖子，娇娇地说道。 听到这儿，颐王心里咯噔一下，那老农夫也找到了吧，他肯定要和他抢姣姣了！ 不开心。 面上笑容淡了几分，却顾着女儿心情，勉强笑道：“哦，你义姐找到了，那就好，人在哪儿？” “就在外面，儿臣让阿姐进来？”宁玉问道。 颐王点点头，笑：“好。” 宁玉朝外面喊一声绿云，绿云便带着许念韵进来，许念韵进来先大大方方朝颐王行跪拜礼：“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平身。”颐王忙道。 许念韵含笑起身，落落大方。 颐王笑着问她：“你是叫许念韵？听姣姣说，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她了。” “是，民女许念韵。”许念韵不卑不亢，并不因对面是君王，而显得局促不安，笑容浅浅，“民女一直当王姬是妹妹，姐姐照顾妹妹是应该的。” 颐王敷衍地点点头，朝外面望望。 怎么不见那老农夫？难道没一起进宫？ 颐王目光又瞅几眼外面，才转向宁玉，笑着问道：“姣姣，你义父呢，怎么不见人，是没进宫来吗？” 声音带着几分心试探。 这一问，在场几人都沉默了，包括宁泽。 这沉默弄的颐王很懵逼，懂得察言观色的图恩看几人脸色，便知事情不怎么好，偏偏颐王没有眼色，还不等图恩声提醒，颐王已经又开口：“姣姣不愿意说吗？” 图恩：“……” 宁玉看着颐王，声音低低地开了口：“阿爹死了。” “死了？！”颐王惊叫出声，语气里的激动差点没掩饰住。 宁玉许念韵都看向颐王，颐王咳一声，表情瞬间哀伤，他摸了摸鼻子，声道：“孤听闻许先生过世，有些难以置信，先生养了姣姣一场，孤还未感谢他，他怎么就……” 颐王入戏太深，眼泪差点儿流出，“孤伤心啊。” 宁玉：“……” 许念韵：“……” “孤原本还打算给他加官进爵，让他荣归故里的！可恨他竟……” 图恩：“……” 王上您别演了，奴才看着都好尴尬啊。 宁泽怕颐王再说什么令人尴尬的话，忙开口道：“父王，您别伤心了，都已经过去了，您若是真要感谢许先生，不如好好封赏许姑娘。” 颐王收住悲伤的表情，点点头，“是得好好封赏，许氏父女对姣姣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养育之恩。” 说着，颐王和蔼地看向许念韵，“许丫头，你想要什么封赏？” “这个……”许念韵有点为难，若说不要封赏，有点下颐王面子，若是要的话，要什么合适？ “能救养安和王姬，是民女与父亲的功德，况且王姬活波可爱，民女与吾父都甚是欢喜。”许念韵微笑道：“有王姬相伴，民女这些年过的很开心，民女不要赏赐。” 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看颐王脸色。 “而且，这次民女遭难，也是王姬带人救的民女，否则只怕民女已经随父亲去了。” 听到许念韵的话，颐王很是认同地点点头：“孤的姣姣的确善良可爱，就光看着，也能带给人无限欢喜啊……”差点就要说，能救养姣姣，的确是你们的功德，话到嘴边，忙刹住了，哈哈笑道：“虽是如此，但你们救了姣姣，孤理应致谢。” “说吧，只要念韵能说出来，孤都能满足你。”颐王很是豪迈地开口。 许念韵：“……” 许念韵真不知道她该要些什么，无奈开口：“那请王上赐民女百金，再赐民女一座府邸，好让民女立身。” 颐王：“……百金？府邸？” 许念韵点点头，微笑道：“是，百金、府邸就好。” “会不会太少？”颐王问道，她的姣姣只值这么点东西吗？就是整个国库那也值得啊！ 许念韵：“……” “民女家乡遭难，如今只有王姬一个亲人，若能在王城立足，时时见着王姬，便是民女此刻最大的愿望了，还望王上成全。”许念韵俯首一礼。 颐王登时心满意足，抬手吩咐图恩去办。 原来为了时常见着姣姣啊。 那便没问题了。 他就说呢，姣姣这么玉雪可爱，又会讨人欢喜，怎么可能只值那么点东西。 颐王拍拍宁玉抱在他胳膊上的手，笑眯眯地朝她道：“好了姣姣，父王和你哥哥商量事情，你先带念韵丫头去你母后宫里坐坐，你母后也一直盼着你呢。” “哎！”宁玉脆生生答应一声，与许念韵给颐王行了个礼，两人出了乾清宫。 去凤仪宫的路上，宁玉去如厕，许念韵便站在路边等候，由绿篱绿烟陪着，其余人都跟着宁玉走了。 …… …… 宁安逸自从被宁玉吓到之后，休养了一个多月才出了寝殿，被吓到倒是其次，主要是太丢人了。 想她宁安逸，一直以来无论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都是横着走的，谁对她不是巴结奉承？就算不巴结奉承，那也是避让着她的，她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现在想想，她宁安和也就是吓唬吓唬她，真要是她受了一丁点伤害，她宁安和绝对得赔上她一条贱命。 今天听到她回来，她便早早叫了一帮姐妹找场子。 本来她也要叫宁安乐和宁安若的，结果却不巧，这一个两个的，今儿都病了，一个昨夜受凉得了风寒，一个早上吃坏了肚子。。 宁安逸骂了句晦气，便转身走了，叫了宫外与她玩得好儿的贵女来宫里。 第147章 不能折辱 因为家里多多少少要仰仗殷家，那些女孩儿便被家里支使着讨好宁安逸，她们素日都是以宁安逸为尊，今日看到宁安逸有约，立马拾掇一番，去了宫里。 宁安逸等到贵女们，爱搭不理地跟她们寒暄几句，便说要去外头转转。 宁安逸的指令，谁敢不遵？贵女们纷纷笑着开口说好，跟随宁安逸走出宫殿。 宁安逸早就派了人注意着宁安和的动向，此刻那人回来，对着宁安逸耳语几声，宁安逸冷哼一声，柳眉倒竖，朝贵女们招呼一声，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 宁安逸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朝馨巷巷口杀去。 奴才报告给宁安逸的便是馨巷，这是乾清宫到凤仪宫的必经之路。 宁安逸气势汹汹杀到馨巷，却不见宁安和身影，她瞪向旁边太监，一脚踢到他腿上，咬牙切齿地问：“人呢！” 太监咬牙，大腿疼得发麻，他却连揉摸都不敢，“刚刚明明在啊！” 宁安逸旁边的宫女眼尖，指着许念韵道：“王姬，那儿！那儿那个是安和王姬的义姐，义姐都在这儿，安和王姬肯定离不远。” “果真？”宁安逸看向许念韵，与殷贵妃相像的精致脸上怒色腾腾，凤眼斜飞挑起，目光透出几分凌厉，“走！去瞧瞧宁安和的土包子义姐！” 贵女们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她们只是以为安逸王姬找她们玩儿的，谁成想是让她们来跟着她惹事的。 若此刻告辞，势必会得罪安逸王姬，若是跟着她胡来，肯定会得罪安和王姬。 如今可算是骑虎难下。 早知道是来得罪人，还不如装病在家呢！ 贵女们此刻心里着实呕的慌，可事已至此，她们还能怎样？权衡利弊之后，僵着笑脸跟着宁安逸朝许念韵走去。 殷家在大姜算是权势滔天，只手遮天也不为过。殷家也极为护短，尤其是殷家大房，只出了殷贵妃一个女儿，整个家族都对殷贵妃看护有加，对安逸王姬亦是。 若是背离了安逸王姬，便是等同于她们所在的家族背弃了殷家，结果不是她们所能承受的。 幸好安和王姬不在，只是个义姐而已，不值什么。 贵女们如此安慰自己。 …… …… 许念韵无聊，低着头打量脚下溜光水滑的大理石地板，地板光洁无纹，仔细看可以看到倒映的人脸。 这种级别的大理石，许念韵只在书上见过，多产于大燕南部，和大姜接壤处，是一个偏僻的城，从那城到王城来，车队走商，至少得走三个月。 许念韵心里琢磨这一方地板大概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运送到王宫，又得费多少人力物力，才能铺设起来。 正想的入神，看到面前的大理石上映出几张人脸，她并不认识。 许念韵平静抬头，对上宁安逸怒气冲冲的脸。 许念韵不知道对方身份，没有贸然开口。 绿烟绿篱正蹲在地上，看地板缝儿排着队爬行的蚂蚁，时不时笑两声。 感觉周围气氛不对，绿烟一边问着：“许姑娘您是累了吗？累了奴婢带你去前面的慧安殿歇歇，慧安殿是专供人歇息的。”一边望过去。 却见宁安逸一众人站在了许念韵面前。 绿烟：“！！！” 绿篱：“……哎？安……安……” “奴婢不知安逸王姬大驾，还望王姬恕罪。”绿烟忙跪下行礼，绿篱总算捋直了舌头，跟着附和道：“奴婢不知道安逸王姬大驾……” 安逸王姬啊…… 后面那些女子既然没提，想必不重要。 许念韵微微屈膝，朝宁安逸行了个常礼，“民女许念韵，见过安逸王姬。” 说完起身，朝几位贵女微微点头一笑，几位贵女忐忑不已，僵笑着朝许念韵点点头，甚至朝许念韵行了个常礼。 “许念韵，民女。”宁安逸凤眼斜飞，眉眼棱棱，她冷哼一声：“一介民女，见到本宫也不行礼么？” 许念韵不卑不亢：“民女方才已经行过礼。” “呵，你行的那是什么礼？”宁安逸怒目看着许念韵，广袖一甩，王姬气势十足：“看不起本宫是不是？！” 然而许念韵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平头百姓，会被她吓到？ 淡然站着，脸上的浅笑变也未变。 许念韵这样，宁安逸怒气更甚，素指指向因为她没说起身，而一直匍匐跪在地上的绿烟绿篱的人，“看看她们，这才是你一介民女该行的礼！” 许念韵看一眼绿烟绿篱，笑道：“何必一直跪着。” 绿烟：“……” 绿篱：“……” 绿烟绿篱忧心忡忡看许念韵一眼，又看宁安逸一眼。她们怎样都无所谓，只是殷家势大，若是得罪了安逸王姬，只怕会给她们王姬惹下麻烦。 许念韵明白两人忧虑，淡淡道：“你们是嫡王姬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嫡王姬的脸面，不是谁都能折辱的。” “试问什么还比脸面更重要？若是今日王姬脸面被，那以后任谁也能爬到王姬头上作威作福了……” 绿烟想想，觉得许念韵说的很有道理，比起麻烦，王姬脸面更重要。绿烟站了起来，绿篱忙跟着一同站起来。 许念韵这才看向宁安逸，“安逸王姬，民女乏了，要去前面的慧安殿歇息，告辞。” 气了她一场，这就想走？！ 宁安逸怒气没有消散，哪能让她们轻易离开？ 当即吩咐带来的太监宫女婆子们，“不敬王姬，不识尊卑的东西，给本宫打！打到她们知道尊卑礼仪为止！” 本来她就是来出气的。 这个许念韵，简直跟宁安和是一丘之貉！ 没教养！ 山野村姑！ 太监宫女们婆子见宁玉不在，这个也只是一介百姓，便阴沉着脸，撸起袖子走过来。 一介民女而已，安和王姬还会为了她和安逸王姬，和殷贵妃撕破脸不成？？ 上次的宫女太监没有听宁安逸的话，有许多回去便被杖毙处决了，还有一部分被送去了浣衣局，这次跟来的这些太监宫女都是殷贵妃才挑选出来送给宁安逸的。 第148章 她想杀了她 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批奴才自然更加听话。 宁安逸的人多，绿烟绿篱两个宫女根本护不住许念韵，顿时急了，“许姑娘您快走，我们先拦住他们……” 许念韵看了眼气势汹汹围过来的奴才，眸底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无妨。” 毕竟是在宫内，她算嫡王姬名义上的义姐，他们不至于打死她，可若她逃走，为了泄愤，这两个丫头，就未必能活下去了。 阿爹说过，除却生死无大事。 何况这点疼痛。 许念韵拨开绿烟绿篱推搡她的手，站着没动，清淡的眸光望着冲上来的十来个人。 “我是嫡王姬的义姐，嫡王姬素来重视我这个义姐，尔等今日若敢下手，最好想好来日出路。”许念韵忽悠道。 虽说只是疼痛，但若可以不受，自然是不受的好。 许念韵这一吆喝，让奴才们抡下去的拳头顿了顿。 这一顿，许念韵看到了，宁安逸也看到了，霎时尖声喊道：“你们要搞清楚，你们是本宫的奴才！不听本宫话什么下场，你们想清楚！本宫不需要不服管的奴才！” 奴才们想到宁安逸上一茬太监宫女，顿时一个哆嗦。安和王姬如何，他们不知道，但安逸王姬和殷贵妃，万万不能得罪！ 有安逸王姬和殷贵妃护着，只要不出人命，想来不会出太大问题。 奴才们想着，抡圆了拳头捶向许念韵。 许念韵眸光一沉，盯着抡过来的拳头。 “许姑娘！” 绿篱绿烟扑挡住在许念韵面前背后，拼命护着许念韵。 许念韵体格不适合练武，虽在时候也跟着学过几招拳脚，但并没学到些什么，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练武，索性转向了琴棋书画。 但却常常被阿爹赶着练些基础功。 这些年下来，虽然没学到什么，但也身体强健，不算太过柔弱可欺，勉强能避过几拳。 宫女太监们砸过来的拳头被绿烟绿篱挡去大半，还有一部分被许念韵躲开，只有稀落几拳落在许念韵身上。 …… …… 宁玉如厕时间不算太久。 想着待会儿去卫后宫里，差不多到了午膳时间，卫后肯定会吩咐一大桌佳肴。 好久都没吃宫里御厨做的饭了。 宁玉想想就馋，步子越迈越大，宫女得跑才能追上宁玉。 宁玉还想着和许念韵夸夸宫里美食。 却没想到走过来会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宁安逸还站在一旁拍着手哈哈大笑，身边衣着华丽的女孩们脸上都挂着勉强的笑容，偶尔有一两个凑近宁安逸说话，目光担忧地看着许念韵这边，想必是求情，宁安逸一听立马柳眉倒竖，瞪向说话的女孩，看口型，喊的应该是闭嘴。 宁玉看到这一幕，怒火蹭蹭蹭直往头顶烧！ “宁安逸！”宁玉怒喊一声。 宁安逸等人听到声音看过来，最先看到一道白色残影，白色残影朝许念韵那边奔去。 宁玉一息之间，便冲进了人堆。 宫女太监们哪里是宁玉的对手？更何况正在气头上的宁玉！ 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一堆人就被宁玉通通揍趴，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哼哼唧唧。 宁玉收手，踢开挡在面前的太监，一步跨到许念韵身前，着急忙慌问道：“阿姐你没事吧？” 许念韵抿着唇摇摇头：“我无碍，绿烟绿篱挡走了大半。” 宁玉又看绿烟绿篱，两个丫头衣服被撕拉拽烂，头发也凌乱不堪，脸上有不少擦伤乌青。 宁玉抿了抿唇，轻摸摸宫女的脸，“疼吧。” “不疼。”绿烟绿篱齐答，眼眶却红了。 挨打的时候，她们都没哭，现在王姬出现了，她们却矫情的想哭。 宁玉不再多说，双手滑下去，落在两个宫女肩膀上轻拍了下，极轻的嗓音传入两人耳中，“放心。” 绿烟绿篱抬头看她，宁玉递给她们一个安抚的眼神。 绿云等人也气喘吁吁跑过来，看着绿烟绿篱一身的伤，再看看宁安逸，一时也不好说什么。 宁玉转身，朝宁安逸走去，却扬声吩咐绿云，“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告诉母后，请母后处置，有一点记着，本宫不想在宫里再见到他们。” 绿云看宁玉背影一眼，忙应是。 地上哼唧的宫女太监一听宁玉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也不哼唧了，纷纷爬起来，白着脸哭喊：“安和王姬饶命啊！奴婢（奴才）们再也不敢了！” 头磕的砰砰响。 宁玉置若罔闻，只冷着眉眼朝宁安逸走去。 既然敢动手，就要想好该承担的后果，尤其是……敢碰她的逆鳞！ 若不严惩，这宫里的，怕都当她好欺负，一个两个都想欺负她，欺负她的人。 看着宁玉走过来，宁安逸想到上次的事情，心里有点恐惧，但她想着她母后是殷贵妃，外家是殷家，却也不是很害怕。 直到看到宁玉的眼神。 不同于上次的嬉笑漫不经心，这次……她的眼中杀气腾腾。 她想杀了她！ 宁安逸往后退，目光惊恐。 贵女们也被吓到了，随着宁安逸往后退。 不是说嫡王姬是山野乡村接回来的吗，还做过乞丐，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可怕，还会武功！ 宁玉目光冷冷淡淡，却难掩杀气。 她不紧不慢地朝宁安逸走去：“宁安逸，看来上次的教训，你并没有放在心上。” “你……你想干嘛？”宁安逸拽着离她最近的一个贵女挡在她前面，转身朝殷贵妃宫中跑去。 贵女被她拽的踉跄一下，站稳后看着朝她走过来的宁玉，顿时发起抖来，声音都带了哭腔：“不……不关我的事……” 宁玉拨开她，声音冷淡，不复往日甜美，“本宫不碰你们，你们最好也别妨碍本宫。” 说完疾跑两步，斜步上墙借力一蹬，便在空中一个华丽的翻跃，落在宁安逸面前。 宁安逸跑的太快，差点撞在宁玉胸口，宁玉侧身一让，抬腿扫倒宁安逸。 宁安逸跑的太猛，一时收不住，再被宁玉这么一绊，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脸先着地，撞到了鼻子，疼得宁安逸眼泪飙出来。 第149章 本宫不开心 感觉有黏热的液体流到她嘴唇上，她抬手去抹，一摸全是血。 宁安逸吓坏了，之前还只是流眼泪，此刻哇地哭出声来。 她从到大，被殷贵妃看护的眼珠子似的，哪里被人打过？ 就是之前被宁玉吓唬，也让她很不爽。 没想到这次比上次还要惨。 早知道她就不过来了…… 宁安逸害怕极了，都不敢翻身抬头去看宁玉，一边呜呜哭，一边双手并用地往前爬，鼻血流在地上，被衣服蹭抹，拉出一行血迹。 贵女们也吓坏了，脸煞白，一时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即便她们与家里堂姐妹庶姐妹有争斗，那也是绵里藏针，表面都笑吟吟的。 她们，她们从未见过如此彪悍的女子，就是男子，也没有见过这样的。 贵女尚且如此，更别提宁安逸的宫女太监了。 他们现在命都难保，谁还会管宁安逸？ 他们此刻咚咚磕着头，不知是叩拜宁玉，还是祈求上苍，奢求卫后能宽容些，将他们打发到浣衣局等地方做苦差去，别杀了他们。 当然也有一两个聪明的，乘着绿云等人疏忽，偷偷溜走，去找殷贵妃报信。 说不定殷贵妃看在他们报信的份上，能救他们一命。 去合欢殿，还是宁安逸爬的那条路近些，只是安和王姬在那边。 宫女只能绕远路。 宁安逸一边爬，一边哭，可怜极了。 然而宁玉没有一丝丝怜惜之心。 她步履缓缓，跟在宁安逸身后走着，但到底走比爬能快些，她很快走到了宁安逸身旁，冷幽幽的声音响起。 “你还是，太慢了。” 宁玉声音落下，宁安逸哭声更大，胳膊肘撑着地，爬的更快。 然而却宁玉一把拽住头发。 未婚女子头发都是披散下来的，尤其是还未及笄的女子，只在头顶扎了两个鬏鬏，其余头发都散披在身后。 宁玉这一拽没留余力，宁安逸被拽的只感觉她头皮都要掉了，疼得她大哭却也顺着宁玉的力道站起来。 宁安逸站起来，鼻血糊的她满脸都是。 宁玉看着这张脸，仍旧一点疼惜都没有，只觉得犯恶心。 她一只手拽着宁安逸的头发，另一只手抬起，抡圆了一巴掌朝宁安逸脸上甩过去。 “这一巴掌，是替阿姐打的。” “本宫敬着的阿姐，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打的！” 宁玉是练武之人，劲儿大，这一巴掌下去，打的宁安逸半边脸都肿了起来，嘴角有血丝渗出。 宁安逸头晕眼花，被打的半边脸火辣辣的疼，喉咙一股腥甜。 宁安逸身子向下滑倒下去。 被宁玉撕着头发拽起来。 宁玉松开拽头发的那只手，又是一巴掌甩过去，“这一巴掌，是替绿篱绿烟打的。” “本宫的人，只有本宫能训能打，别人碰他们一根汗毛，也不行。” 宁安逸被打转了一个圈，差点软下去，被宁玉提着领口拽住。 贵女们此刻也缓了过来，对视一眼，纷纷走过来。 若是安逸王姬今日被打死在这里，她们肯定首当其冲。 “安和王姬……”一位贵女忐忑开口。 “嗯？”宁玉用嗓子哼出一声来，勉强别开眼看她们一眼，目光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温度。 “安和王姬，您可否……可否……” “想与宁安逸共患难？”宁玉没有给她们把话说完的机会，“本宫不介意多收拾几个。” 贵女们：“……” 宁玉的目光极冷极淡，偏偏含着一股子凛冽杀意。 贵女们毫不怀疑，她会杀了她们。 安逸王姬，她尚且敢如此对待，更何况她们，她们只是臣子之女，家里也不如殷家。 贵女们纷纷往后退。 有一个贵女忍不住开口道：“安和王姬，那可是安逸王姬啊，外家是殷家，王上尚且退让三分。” 宁玉侧目看了贵女一眼，这个贵女就是之前为许念韵求情的那个。 她目光淡淡看着这女子，眼里杀意散了散，贵女以为宁玉被她说动，正想再接再厉，却不料宁玉又回过头去，甩手又是一巴掌朝宁安逸打过去。 “这一巴掌，是替本宫打的。” “你丝毫不将本宫说过的话放在心上，本宫很不开心。” 这一巴掌打完，宁玉没再拽她，宁安逸被打的原地转了圈，摔在地上。 宁玉跟着蹲下去。 绿云等人看不下去了。 主要还是担心宁玉万一收不住力，将宁安逸打死了。 这个可不是普通人，这个是殷贵妃的独女！ 正要去劝宁玉，被许念韵拦住。 “放心，玉儿有分寸，况且，这个宁安逸，的确该好好收拾一番。” 许念韵望着宁安逸，目光有些冷寒。 不然整天像只苍蝇一样嗡嗡嗡，很烦人的。 “可是……”绿烟犹豫着开口，“许姑娘，那是殷贵妃的女儿，安逸王姬啊。” “无妨。”许念韵淡定道。 阿爹教了她们姐妹那么多，唯独没有教她们忍气吞声，哪怕是死，也不能太窝囊。 宁玉蹲在地上，看着已经几乎没了哭声的宁安逸。 宁安逸到底只是个十一岁的姑娘，这会儿看到宁玉，满脸满眼都是恐惧。 宁玉看着她，眼神冷淡，声调也很冷淡：“疼么？” 宁安逸眼巴巴看着宁玉，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就连呼吸都不敢。 …… …… 回宫交班之后，何南沐左便归入禁卫军之中，开始了苦逼的巡逻生活。 沐左带着一卫士兵，何南带着二卫士兵，两人于雍和宫岔道分开，一个领队往左，一个领队往右。 何南隔老远就听到女子杀猪似的哭叫声。 发生了什么？ 何南面色一凝，领着二卫士兵忙朝声源地跑去。 离的近了，何南才看到宁玉。 她正在打谁，被打的看起来是个女子，声音便是那女子发出的。 何南定睛一看，吓出一身冷汗。 那女子虽说鼻血糊了一脸，半边脸也高高肿起，但看眉眼，一眼便可以认出那是宁安逸。 何南忙缩回头来，靠着墙大口呼吸。。 “怎么了领卫？”士兵问道，身子探出去，准备看着究竟。 第150章 错哪儿了 “嘘！”何南拽回那士兵，声道：“快走，离这儿远远的，就当没来过这里。” 说完带着士兵悄么么跑走。 走远了，士兵才问何南，“领卫，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何南吁口气，靠着墙：“安和王姬在揍安逸王姬。” 士兵们一听，登时皱眉按剑，“那领卫你带我们回来干嘛？王姬可是将军看上的姑娘，也和咱们有几分交情，咱们如何能不管？若是她被安逸王姬欺负怎么办？” 说着士兵就想转身回去，其他士兵也附和点头，准备跟随。 何南：“……” “回来！”何南中气十足，双手叉腰，瞪着士兵们，“我说，你们是不是对安和王姬有什么误解？” 士兵们：“……” “什么？”士兵问。 “那王姬可是打的过沐左的，你们是没见她把安逸王姬打成什么样。”何南想想都觉得脸疼，“这神仙打架，咱们就别凑热闹了，万一殃及池鱼可怎么办？” “再说了，安逸王姬可是被打的一方，咱们去了帮谁？那两位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 何南叹口气，“不说我们，就是安和王姬，我也觉得玄乎，那可是安逸王姬啊，后面有殷贵妃和殷家，怎么能说打就打，也不知道这两人有什么愁怨，一回来就这样……” 士兵们：“……” “安和王姬是嫡王姬，身后又有卫后太子，卫家怕也是她的助力，卫家虽不如殷家显赫，却也是百年家族，应该……没事吧？” “王姬肯定会没事，我听说王上也是很疼宠王姬的。” “可是王姬之前没有打过人啊，是个乖巧讨喜长的还好看的姑娘，这种姑娘谁不喜欢？” “可是我听说，安和王姬刚回宫就跟王上王后说了缅城的事。” “缅城？缅城什么事，你说的是大盗连杀八人？天哪，你的意思是，是……那几个人其实是王姬杀的？” “……” “自然是王姬杀的，宫里都传遍了好吧，当时与缅城知府有点交情的御史大人王效春及当地王氏豪族的女婿陈远鸣求到殿前，请王上委州官彻查此事，为二人及其他几位冤魂还个公道，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王上直接将二人罢官投狱，差点抄家流放三族，也亏太子殿下在旁边求情，才没有抄家流放。” 士兵们边走边说，好不热闹。 …… …… 宁玉看着宁安逸可怜兮兮的惨样，半丝愧疚都没有。 这种金窝里长出来的凤凰，总以为自己比别人高贵，不吃点教训，记不住痛。 她抬手捏住宁安逸下巴，“本宫问你疼不疼。” 宁安逸下巴被宁玉箍着，泪眼濛濛，看着宁玉，很是可怜。 宁玉的目光偏冷，宁安逸不敢不答，啜喏着开口：“疼……” 因为脸被打肿，说话声音有点漏风。 “你都知道疼，别人不知道是不是？”宁玉冷声问她。 宁安逸：“……” 宁安逸虽然跋扈了些，但还是聪明的，听到宁玉这话，忙开口道：“我……我错了，对不起……” “真知道自己错了？”宁玉冷声问道。 宁安逸重重点头，却因被宁玉箍着，点不下去，声音含糊地“嗯嗯”两声，忙说道：“我错了……” “错哪儿了？”宁玉淡淡看着她。 宁安逸本着拖一刻是一刻说不定母妃能找来的心情，忙道：“我……我不该让人打你义姐。” “还有呢？”宁玉手指捏着宁安逸下巴的手，滑落到喉咙。 宁安逸：“……” 宁玉眼中又浮现出丝丝杀气，宁安逸身体猛抖起来。 她要杀她了！ “还有……还有……我不该不该……不该让你义姐下跪！” 宁玉目光一凌，“你还让她下跪了？！” 宁安逸：“……” “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宁安逸哭喊道。 她快要崩溃了。 “她可是本宫——大姜嫡王姬的义姐，不说本宫，便是对太子，她也是行的常礼，你却让她给你下跪？” “宁安逸，你好样啊……” 宁玉冷笑起来，腮边也生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细白的手指在宁安逸脆弱的脖颈上轻抚。 看的贵女们一阵惊惧，生怕下一秒，她会扭断宁安逸的脖子。 这位嫡王姬有点可怕啊。 贵女们想。 可她们偏又和她没有交情，不仅如此，方才她们还算是安逸王姬的帮凶，她没出手对付她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谁还敢再上去找不自在？ 她们看看这场中唯一说的上话的人。 许念韵眉眼淡淡，看着宁玉恐吓宁安逸，嘴角甚至还漾出淡淡的笑容。 贵女们一阵瑟缩。 这义姐也是个狠人啊。 姐妹俩都不是省油的灯。 贵女们忧心忡忡地看着宁安逸那边，只祈求宁玉能收手，或者随便谁能过来阻止。 宁玉细白的手指从宁安逸脖颈上挪开，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仔细擦拭手指，擦拭完将帕子夹在指间举起，绿云忙跑两步过来将帕子接过。 宁玉缓缓站起来，唇边冷笑澹澹：“宁安逸，你是不是还想越过本宫与哥哥，或是……取代本宫与哥哥，嗯？” 最后一声“嗯”，尾音上挑，带着一股子威压。 宁安逸：“……” 宁安逸没敢说话，她现在似乎都还能感受到脖颈间宁玉残留的温度。 贵女们：“……” 这……这不是已经上升到谋逆的程度了么？ 贵女们鼻观眼眼观心，一声没敢吭。 神仙打架，她们就是群蝼蚁，得罪谁都没好果子吃。 可她们若闭紧嘴，说不定还能多活一会儿呢。 “本宫命你们现在出宫。”宁玉看向贵女们。 贵女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怎么，本宫的命令你们想违抗？”宁玉眼眸微眯，迸发出一丝危险的光芒。 贵女们忙答应，“是……是，臣女们这就离开！” 贵女们对视一眼，露出为难的表情，朝宁玉一礼，又朝宁安逸一礼，再转身朝许念韵半礼，忙转身往宫外走去。。 看着贵女们离开，许念韵嘴角微微勾起。 第151章 承一份情 玉儿啊，还是这么善良。 许念韵朝宁玉走过去，看也没看宁安逸一眼，笑问宁玉道：“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她看向宁安逸，“给阿姐道歉。” 宁安逸低着头朝许念韵声道：“对不起。” 宁玉抬手招呼绿烟绿篱过来，又朝宁安逸道：“给绿烟绿篱道歉。” 宁安逸愕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宁玉，一脸难堪。 绿烟绿篱也是一脸震惊难以置信。 “你在折辱我？”宁安逸脱口问道。 让她给许念韵道歉，她都能接受，毕竟是宁安和义姐，可她竟然让她给宫女道歉。 绿篱想说算了，却被绿烟拉住。 绿烟经过最先的震惊之后，很快反应过来。 王姬是为她们出头，她们此时出声拒绝，会下了王姬的面子。 “道歉。” 宁玉看着她，目光平淡，宁安逸却瑟缩一下，咬烂了唇，才朝绿烟绿篱开了口：“对……不……起。” 绿烟绿篱忐忑不安地受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宁玉朝许念韵露齿一笑，又恢复往日乖乖甜甜的模样，只是目光瞥向宁安逸时，嘴角虽勾着笑容，眼里却依旧泛着丝丝缕缕杀气。 “我不信殷贵妃她有本事真能弄死我，要是她真逼急了我，那我就先送她的宝贝女儿下去，再送殷贵妃下去。” “嗯？”许念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宁玉是在回答她最先的问题。 宁安逸瑟缩一下，眼泪巴巴，没敢说话。 许念韵点头一笑：“好，我们不受气。” “嗯嗯。”宁玉眉眼弯弯地点头，“大不了我们出宫就是了。” 许念韵笑笑不语。 “好了，我们快去凤仪宫吧，母后怕都等急了吧。”宁玉笑道，“正好到了饭点儿，想必母后都已经吩咐妥当了。” 许念韵点点头，与宁玉并肩离开，没问也没说关于宁安逸的一句话。 宁玉许念韵等人一走，宁安逸身体一软，趴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 …… 走出去老远，于清文才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扭头往后面看看。 拐了好几个弯，早已经看不到宁玉等人了。 于清文顿时自在许多，朝其她贵女抱怨道：“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可怕的场景呢。” 其他贵女点头附和，叽叽喳喳倾诉她们的害怕。 一人见邹婉华谢金华没有开口，一副沉思模样，不由开口问道：“婉华妹妹，金华姐姐，你们俩怎么不说话？” 邹婉华若有所思看她们一眼，慢吞吞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安和王姬人还不错。” 贵女们顿时纷纷看她。 邹婉华解释道：“她完全可以留我们在宫里，承担王上殷贵妃怒火的，可她却放了我们离开，还偏偏是以威胁命令的方式。” “她在，帮我们。”邹婉华道。 谢金华点点头笑道：“婉华妹妹说得对，安和王姬此举，无疑是告诉别人，嫡王姬飞扬跋扈，我们迫于她的淫威，从开始到离开，毫无招架之力。” 贵女们恍然。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邹婉华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今日之事，不管后续发展成怎样，我邹婉华都承她一份情。” 谢金华也笑着点头，“我谢金华也记她一份情。” 两人聪明，本就是几人中的领头人，既然两人都这么说了，那她们便跟着说，跟着做。 “今日弄成这样，我都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父亲母亲交代了。”于清文叹气道，眼珠子转了转，跑到中间，将邹婉华和谢金华一边一个搀扶住，撒娇笑道：“婉华姐姐金华姐姐，你们教教我和雨辰姐姐月英姐姐吧。” 于清文是几人里年龄最的，性子也活波。 听到于清文的话，杜雨辰祝月英也纷纷应和：“是啊，这回去该如何交代是好？” “家里本是想让我们交好宁安逸和殷家几位姐，为家里谋些好处的，却被我们弄成这样。” 谢金华笑：“弄成这样并不是我们的错。” 邹婉华点点头：“咱们回去实话实说就是，一丝也别隐瞒，也别夹杂自己的主观情感，只将过程叙述，其余事交给父亲母亲处置。” “哦……”于清文点点头，犹豫了下，问道：“这样就行了吗？会不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邹婉华放低了声音，声道：“那也没办法。若殷家真的不顾往日情面，我们便可以劝家人重新考虑合作伙伴了。” 她们几家家里又不是权臣，离开谁投靠谁都不会引起轩然大波。 邹婉华的话，引得几人大惊。 但几人很快镇静下来，想想邹婉华的话，觉得她说的很对。 几人出宫后，坐上马车分道扬镳，朝各自家中驶去。 至于在几人家里砸起了怎样的水花，暂且不提。 …… …… 殷贵妃同几位巴结她的嫔妃坐在院中看绿菊。 殷贵妃留了几人，午膳已经吩咐下去，准备几个人一起吃饭，也热闹些。 “听说今年这新种绿菊只培育了五盆，您这边就得了两盆呢，简直就和卫后娘娘平起平坐了呢……” “是啊，是啊，王上可真是宠爱娘娘呢……” 妃子笑着恭维。 宫女冲进合欢殿的时候，殷贵妃正冷笑着说：“哪里，比不得才封的那个美人呢，一只独秀。” “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 殷贵妃贵人多忘事，不记得这是她赐给女儿的宫女，只看她衣衫不整地冲进合欢殿，当即柳眉一凌，凤眼射出凌厉的光：“哪里来的贱婢，拖出去！” “等等。”殷贵妃身后的大宫女忙喊，喊完俯身覆在殷贵妃耳边道：“娘娘，这是王姬宫里的墨香。” “如如的人？”殷贵妃低语一声，霎时脸色大变，忙站起来，华丽的衣袖抚落一桌杯盏。 杯盏坠地，叮呤咚咙，一片脆响。 “如如现在在何处？！她怎样？！”殷贵妃歇斯底里地喊。 今天，今天是宁安和回宫的日子！！ 她之前派的人一去不回，宁安和却回来了，这说明什么？ 第152章 王上放心 说明她的人，是废物！ 所以宁安和知道那些人是她派的，一回宫就拿她女儿撒气？！ “王姬，王姬被安和王姬堵在馨巷痛打，奴婢们……奴婢们不是对手，罪该万死……”墨香俯首哭喊，“奴婢趁其不备，偷溜过来报信……” 墨香说话的时间，殷贵妃已经从座位下来。 殷贵妃走到她面前，一脚踢在她胸口，锐声道：“废物！本宫不想听废话，带路！” 几个妃子面面相觑。 看着殷贵妃一行人离开，妃子们对视一眼。 “安逸王姬被……被安和王姬打了？怎么会打架呢，这可是宫里啊，这成何体统，就没人拦住吗……”这位才入宫半年，才十八岁，年纪，遇到事明显有几分无措。 一位妃子悠悠站起来，望着大门口消失的人影，美眸中兴味浓浓，声音脆脆，说起话来连珠炮似的：“这还用问吗？安逸王姬打被贵妃娘娘宠的，眼睛长在了头顶上，谁也看不上，更别说从山野接回来的安和王姬了，这便罢了，偏偏人家还是嫡王姬，身份血统都比她高贵不少呢！” “落妃姐姐慎言！”另一位妃子声喊道，连忙扭头往四周瞧瞧，见周围没人，才松了口气。 “怕什么，宫女太监都跟出去了。”落妃白那妃子一眼：“再说，本宫说的也是实话。” “不过这个嫡王姬，看起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呢，这下宫里有热闹看喽！” 落妃扶着宫女的手，翩翩而去，剩下二妃对视一眼，忙跟上去，笑喊道：“落妃姐姐等等我们呀，走这么快干嘛。” …… …… 殷贵妃到的时候，宁玉已经走了，宁安逸正趴在地上呜咽地哭，衣服凌乱，头发凌乱。 她低着头，看不到脸，却有鲜血从脸上嘀嗒落下，砸在地上。 粉色宫装上也有几抹血痕。 “如如！”殷贵妃松开宫女的手，朝宁安逸跑去，声音歇斯底里。 “母妃……”宁安逸抬头，泪眼朦胧看向殷贵妃，殷贵妃尖叫着跑来，宁安逸心中的惶恐不安稍淡几分，她想站起来，却因腿麻，站一半跌倒在地上。 宁安逸抬头，殷贵妃看清了她的脸。 女儿脸肿的根本就看不出本来模样，不仅如此，她还在流鼻血，鲜血浆染的满脸都是。 殷贵妃扑跪在宁安逸面前，一把抱住她，气怒交加，又忍不住担忧心疼，眼泪不受控制流下，“如如……” “如如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都是……都是母后不好，没有保护好你……” 被殷贵妃抱着，宁安逸渐渐安心下来，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又被勾起，呜呜哭起来，殷贵妃问话也只是摇头。 “快，撵轿，先回宫！”殷贵妃扶起宁安逸，朝宫女太监们吩咐：“请医师！” “宁安和，她……怎么敢！”殷贵妃咬牙切齿道，“如如放心，母妃……母妃一定为你作主！” 殷贵妃来的路上已经吩咐人去报于颐王，她们回去不久，颐王便赶到了。 “怎么了怎么了？孤听说如如受伤了，如如为何会受伤，严重不严重？”颐王风风火火地跑进来，大步走向内殿，图恩在后面跑的气喘吁吁。 医师正在给宁安逸诊脉看伤，殷贵妃也在一旁坐着，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擦也擦不及，宫女在一旁安慰她。 看颐王进来，宫女扶着殷贵妃起身行礼，医师正好把完脉，也转过来跪拜行礼。 “让开让开！如如呢？！”颐王绕开一大推挡在他面前行礼的人，走到床边。 看到床上的人，颐王愣了下。 “这谁啊，怎么伤的这么惨？”颐王叹口气，从床边退开。 “……” 起身的众人一顿，差点又栽下去。 颐王两步走到殷贵妃面前，不等殷贵妃张口就问道：“不是说如如受伤了吗？人呢？” 殷贵妃：“……” 殷贵妃眼泪掉的更凶了，她拉住颐王袖摆，软倒在颐王怀里，“王上你竟……竟认不出如如了……您看看，如如被打成什么样了啊……” “臣妾可怜的如如啊……” 颐王：“……？！” 床上那个是如如？！ 颐王惊悚地转身，两步跨到床边。 宁安逸脸上的血已经被人擦拭过，看起来没之前吓人了，只是脸还肿着，还是不对称的肿，大概是因为脸大了，眼睛也被挤的变成一条缝，嘴巴也肿着。 整个人丑的不像样。 这么丑的人，真是如如？ 颐王仔细看看，也就……眉毛挺像的，细细的柳叶眉，眉梢微微上挑，和殷贵妃一模一样。 “真是如如？”颐王抬头，不确定地再问殷贵妃一声。 “王上……！”殷贵妃哭的更凶了，“臣妾难道会认错自己的女儿吗？！” 颐王再看看宁安逸，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凶手大卸八块，却更担心女儿，压抑着怒气问医师：“如如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不醒？” 医师朝颐王躬身行个礼，道：“王上莫担心，王姬这伤也就是雷声大雨点，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抹点消肿止痛的药膏就好了，主要还是吓着了，臣开些安神的药，让王姬早晚喝着。” “真不严重？”颐王狐疑地看医师，看着明明很严重啊，这脸肿的就跟腚一样大了。 医师捻须道：“王上放心，老臣以性命担保，王姬定然性命无虞。” 这时，殷贵妃也凑过来问一句：“不会留疤吧？女孩子的脸可是很重要的……” “不会，这伤不会留疤，只要王姬按臣的要求敷药便可。”医师道，“就算有疤，那也有玉生肌，只要伤口不算太深，都可以治好。” 医师说话间，已经写了两份药方出来。 “一副是外敷，一副是内服，哪位跟本官去药房取药？” 殷贵妃身后大宫女朝角落侍立的宫女使个眼色，宫女麻溜地上前接过药方，“奴婢跟您去。”。 医师离开，颐王一脚踢开床边的脚兀，怒喝出声：“谁？！谁干的？！” 第153章 娘娘谬赞 “是谁把如如打成这幅模样？！吃了熊心豹子胆是不是！说话啊，都哑巴了？谁是跟着如如伺候的？嗯？！上前回话！” 殷贵妃朝身旁的大宫女使个眼色，宫女忙躬身出去。 不多久，便带了几个衣衫不整浑身是伤的宫女太监进来。 几个人一进来，便扑通跪地，边咚咚地磕着头，边哭喊道：“奴婢（奴才）有罪啊……” “停停停！”颐王双手叉腰，往前走两步，爆喝道：“说正事！” “王上您消消气消消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啊……”图恩忙在一旁安抚颐王。 之前殷贵妃派去的人话还没说完，只说了宁安逸受伤，颐王便冲了过来。 所以到现在，颐王等人还不知道其实是宁玉打的宁安逸。 “说话啊，看什么看？”颐王骂道。 一人鼓起了勇气开口：“是……是安和王姬……” “什么？！”颐王差点绊倒自个儿，被图恩扶住。 “你说谁？”颐王两步走到那太监面前，“你再说一遍。” 太监：“……” 太监瑟瑟发抖，“是……是安和王姬啊！她打的安逸王姬！” 旁边的宫女纷纷应和，“是……是，奴婢们亲眼所见，不会有假。” 颐王：“……” 颐王本来想否认，他的姣姣怎么会这么凶残呢，不可能的事儿嘛！但想到之前姣姣用匕首威胁宁安逸，又有点不确定了。 颐王暴躁地抓抓头发，来来回回走了两圈，走到宫女太监面前停下，“真是姣姣？” 宫女太监们：“……是。” “她们是因为什么打架？”颐王问道。 宫女太监们：“……” 这是打架吗，明明是安和王姬单方面殴打。 太监眼珠子乱飘，不知道该怎么说。 “实话实说！”颐王踢他一脚，“不要想着隐瞒什么！” “是……是……” 太监正要开口，被颐王挥手打断，“算了，都来乾清宫，当面对峙。” 颐王转身往出走，吩咐图恩：“把这些在场证人都带到乾清宫，姣姣那边，在场的，也都找过来，另外，让姣姣也来一趟。” “是。”图恩忙答应道，转头跟太监们使了个眼色。 太监忙去办事。 两个问话带走殿这边的人，三个去凤仪宫找宁玉了。 颐王顿了下，开口道：“等人齐了，叫醒如如，让如如也过来。” 殷贵妃听到一愣，拂开宫女过来，“如如也要去？如如伤的这么重，怎么去？这件事明摆是宁安和做的，那么多人看着呢，为什么还要如如过去？” “她们姐妹两个人的事情，自然得两个人都在场了。”颐王拍拍殷贵妃的肩膀，道：“孤总不能听信一面之辞。” 殷贵妃盯着颐王离开的背影，脸色黑的滴墨，一脚踢开脚边摆放的绿菊，瓷瓶碰碎，绿色菊花花瓣凋落一地。 宫女见此，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 …… 宁玉许念韵到凤仪宫时，合宫上下都站在门口等候，卫后站在最前面，一身郁紫色宫装，雍容华贵。 宁玉看到卫后，脸上笑容更加灿烂，她甜甜唤着“母后”，拉着许念韵快走过去，两只手扒住卫后胳膊，头倚在卫后肩膀上，笑着介绍道：“母后，这位便是儿臣的义姐，许念韵。” 许念韵也知趣懂礼，走到卫后面前，当即跪地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民女许念韵，拜见王后娘娘。” “念韵不必如此多礼。”卫后拂开宁玉，笑着亲手扶起许念韵。 若不是许家父女，她怕到今日也见不到姣姣。 姣姣当她是姐姐，那她便当她是女儿。 “果然是个毓秀人儿，难怪姣姣常常提起你，时时也离不了你。”卫后道。 “娘娘谬赞了。”许念韵俯首笑答。 “姣姣是你的妹妹，那你以后也算是本宫的女儿了，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呢。”卫后拉着许念韵的手，仔细看许念韵几眼，很是满意。 这个女孩儿见到她也很淡定从容，看来许先生教的很好啊。姣姣虽不算端庄，却也大气，许念韵这通身气度，怕是也不宫里头的王姬逊色多少。 想到这里，卫后便想起早上从乾清殿探过来的消息，说许先生已经殁了。 卫后微不可见叹了口气，笑着招呼两人进宫。 卫后和宁玉许念韵走在前面，雪腩等人跟在后面。 雪腩瞧见绿烟绿篱身上的痕迹，眉心拧了下，却也没打算说出来败坏卫后这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才有的好心情。 饭菜果然已经准备齐全。 三人落座，卫后朝雪腩点下头，雪腩行半礼，转身出去吩咐几句。 很快，饭菜便上桌了。 太监奉上饭菜时，宁玉还专门数了数碟子。 一共一百零八道菜。 三人坐下吃饭，雪腩让别的宫女在这儿伺候，和卫后说了声之后，便出了殿门。 雪腩出去问了人，找到绿烟绿篱，皱了皱眉，直戳了当地问道：“怎么回事？” “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实话实说。”雪腩道。 绿烟琢磨了下，开口道：“是，我们同王姬从乾清宫出来，便往凤仪宫这边走来，途中王姬去如厕，便指了我俩陪着许姑娘。” “然后我俩就陪着许姑娘等王姬，可我们王姬还没等到，安逸王姬就来了。”绿篱道。 “安逸王姬找茬，非得许姑娘给她跪下，许姑娘觉得她与王姬素来姐妹相称，从未跪拜过，便不能跪安逸王姬。”绿烟道，“然后安逸王姬恼羞成怒，让人打许姑娘，我们两个为护着许姑娘，被打成这幅模样，许姑娘也受了些伤，不过许姑娘的伤都在暗处。” 绿篱道：“我们都已经被打的不行了，然后王姬回来了，“咻咻咻”三两下便打趴了一堆太监宫女，又……又打了安逸王姬一顿。” “什么？！”雪腩瞪大眼睛，“你是说……王姬打了宁安逸？” 绿烟点点头，“是，王姬打了安逸王姬。”。 “不仅打了，打的还挺严重，整张脸都肿了呢。”绿篱补充道。 第154章 娘娘别担心 雪腩：“……” 她已经不知道她还能说些什么。 “然后你们就这样过来了？”雪腩问道。 “……是。”绿烟道。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直接报于王后娘娘？” “王姬没说。”绿云走进来，朝雪腩俯身行了个常礼，“雪腩姑姑好。” 雪腩是卫后宫中的一等掌事宫女，宫里的宫女太监都得唤她一声姑姑，身份自是比绿云高些，安心受了她的礼。 “不过王姬吩咐了另一桩事。”绿云敛目说道：“王姬吩咐奴婢将这件事完完整整告诉王后娘娘，请王后娘娘处置，王姬仔细叮嘱了一点，说她不想在宫里再见到那些奴才。” “那你为何方才不直接报于娘娘？”雪腩问道。 绿烟低垂这眼睑，淡声道：“王后和王姬其乐融融，奴婢不好打搅。况且，若是要挑在这个当口去说，王姬自会开口，可王姬没有开口。” “你倒是会揣摩主子心意，我当初也算没看错人。” “多谢姑姑提携。”绿云眉眼低垂，欠身一礼。 雪腩轻笑了声，面色依旧冷凝。 那可是安逸王姬，殷贵妃那就是条疯狗，以往便罢了，虽与娘娘明争暗斗，但也算和缓，今日这梁子算是正式结下了。 以后，只怕是要不死不休。 殷贵妃背后，还有殷家，这可如何是好啊。 “只怕殷贵妃不会善罢甘休，必会闹得满宫皆知，你们也不必换衣服了，就这样吧，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过来问话。”雪腩道。 绿烟绿篱忙应了声“是”。 雪腩挥了挥手，转身出去，朝殿内走去。 宁玉三人正笑闹着吃饭，很是热闹。 雪腩默默进去，躬身站立在卫后身后。 宁玉讲她在外面的所闻所见，卫后笑着应和，许念韵抿唇微笑，目光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宁玉。 看卫后兴致这么好，雪腩耷拉下眼皮，想着等吃完饭再说。 然而她不想败卫后兴致，总会有人败。 三人正吃的热闹，有宫女进来，说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就是颐王那边派过来的太监。 听到这话，宁玉和许念韵对视一眼，忍不住笑道：“这殷贵妃速度够快的啊，还以为能给人吃顿好饭得时间呢。” 雪腩：“……” 卫后一头雾水：“怎么回事姣姣，王公公是乾清殿的，和殷贵妃有何干系。” 宁玉放下筷子，朝卫后讨好地笑：“母后，有件事没告诉您，您听到不要惊慌啊。” 卫后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 “儿臣在来凤仪宫的路上，打了宁安逸。”宁玉声道，声音甜甜软软。 卫后：“……？！” “你说什么呢？”卫后不太相信。 “儿臣说儿臣打了宁安逸一顿，母后，您会怪我吗？”宁玉歪了下头，略显稚嫩的眸子明亮清澈。 卫后摇了摇头，“母后不怪你，只是姣姣……你为何会打宁安逸呢？是她欺负了你吗？” “算是吧。”宁玉砸吧下嘴，欺负阿姐就是欺负她，不，比欺负她还不能让人忍受。 卫后正要说话，又有宫女进来，“娘娘，王公公催奴婢进来问问。” “让他进来。”卫后淡声道。 很快，王公公便被引进来，他先朝卫后宁玉一一行过礼之后，才说起正事：“奴才奉王上旨意，请安和王姬过去一趟。” “还有，王姬身边的姑娘们须陪着一起过去。”太监细声道。 卫后脸色沉了沉，问道：“王上可说是什么事吗？” 太监讶异地抬头看卫后一眼，又看宁玉一眼，声道：“听合欢殿宫人说，安和王姬打了安逸王姬，王上招王姬过去问问。” “安和怎么会打安逸呢，会不会是合欢殿的人乱说话。”卫后冷着声问道。 王公公：“……” 他也不知道啊，他就是个传话的。 “行了母后，您就别为难王公公了，我去看看。”宁玉道，对上卫后担忧的的眼神，宁玉笑了笑：“没事的，放心吧母后，我又不是打死了宁安逸。” “再说，是她有错在先，我身为嫡姐，还不能教训她了？” 卫后：“……” 卫后拉了拉宁玉的手，伸手将宁玉颊边碎发掠到耳后，笑道：“放心，不管出了多大事，有母后在，别怕。” “嗯。”宁玉笑着点点头，走到王公公面前，“公公带路吧。” “是……”王公公低垂着眉眼站起来，躬着腰背，先朝宁玉做了个请的手势，“王姬请。” 许念韵朝卫后行个常礼，跟随而去。 宁玉出了正殿，绿云等人已经侍候在门口了，宁玉笑朝她们道：“走吧，去给父王一个说法。” “是……” 卫后走到门口，看着宁玉等人离开，转头素指指了两个宫人：“你们两个去乾清宫看着，有什么消息随时来报。” 两人答了声，麻溜地出去，不远不近跟在宁玉等人后面。 卫后又吩咐人：“去找太子，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去乾清宫瞧瞧，看顾着点姣姣。” “你，去合欢殿那边看看，探探殷贵妃那边的消息，看看她们那边是怎么跟王上说的。” “……” 看着一宫人走的只剩雪腩一个，卫后才肃着脸走到桌边坐下，手指无意识地紧揪着衣角。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女儿，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娘娘别担心。”雪腩走到卫后面前，递给她一盏热茶，“王姬吉人自有天相。” 卫后接过茶，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姣姣吉人自有天相。” “娘娘……”雪腩低声道：“王姬和安逸王姬起冲突，是因为许姑娘。” “嗯？”卫后抬头看她，“许念韵今日才入宫，怎么会与宁安逸有冲突？” 雪腩摇了摇头：“安逸王姬素来飞扬跋扈，今日在馨巷遇到许姑娘，恰巧王姬不在，安逸王姬命许姑娘给下跪，许姑娘不从，她便着人打伤许姑娘，因为绿烟绿篱护着，许姑娘倒没受多少伤。”。 卫后听的拧眉，“这个宁安逸，不知道许念韵是姣姣义姐么？这么放肆！” 第155章 何至于此 “王姬之前寻找义父义姐动静甚大，今日回宫，咱们宫的人探到了消息，别的宫自然也会探消息，所以安逸王姬肯定是知道许姑娘的。”雪腩道。 “说不得她是知道王姬与许姑娘过来凤仪宫，故意在馨巷堵人的。” “奴婢听说，之前安逸王姬养病就与王姬有瓜葛。”雪腩低声道：“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奴婢估摸着她今日是故意羞辱许姑娘，以折辱王姬。” “只是许姑娘也聪慧大气，并没有被她吓到，因强权淫威屈服。” 卫后冷笑一声，“宁安逸区区一个庶女而已，还想折辱嫡王姬。” “既然她想想借羞辱许念韵以折辱姣姣，那本宫便让她以后见着这个她想折辱的人，都得屈膝行礼。” 茶盏砸在桌面，发出沉闷一声，茶水四溢。 “传本宫命令。”卫后冷声开口，“许氏念韵，温柔端淑，与先父有恩于安和，本宫感念其恩德，体恤其浮萍无依，今日便收其为义女，赐封德恩王姬。” “是。”雪腩垂首应一声，问道：“要拟凤诏，还是过问了王上再拟？” “诏书先拟好盖印，等此事了了，过问王上后再出诏，先将风放出去，让六宫皆知本宫旨意。”卫后道。 “是。”雪腩转身去办。 …… …… 乾清宫内。 颐王坐在高位，单手撑着额头，头疼地看着宁玉等人走进来。 宁安逸的人已经都跪在地上了，狼狈不堪，形容……一言难尽。 宁玉看了她们一眼，便收回目光。 这些人，受伤似乎更重了些，衣服也撕扯的更烂了。 为了更好地诬陷她么？ 宁玉跪地朝颐王行了个大礼：“儿臣拜见父王。” 许念韵等人跟着行礼。 “安和，你有什么要和父王说的么？”颐王问道。 “这好像是父王第一次朝儿臣生气呢。”宁玉歪了歪头，忍不住笑了下。 颐王：“……” 好好的，你卖什么萌？ 女儿控颐王差点没绷住，他咳一声，肃着脸问道：“父王问你话呢。” “儿臣就在回话呀。”宁玉道。 颐王：“……” “若父王要问儿臣关于宁安逸的事么，儿臣觉得，这事儿不是儿臣的错。”宁玉淡声答道：“父王真想知道缘由，不妨找来宁安逸问问。” 颐王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宁玉便开了口：“别说她受伤了不能来，儿臣下了多重的手，儿臣知道，无非是让她受些疼痛罢了，都在脸上，又不至于下不来床，走不了路。” 颐王：“……” “安逸已经在来的路上了。”颐王双手撑在桌子上，“孤只是想问问你。” “儿臣说了，父王会信吗？”宁玉问道。 “若你说的是实话，父王自然会信。”颐王看着宁玉。 “王上，安逸王姬到了。”太监进殿禀报。 “让进来吧。”颐王坐直身子。 宁安逸进来时，看到宁玉也在殿中站着，瑟缩一下，扑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绕开宁玉，朝颐王爬去。 一边爬，一边哭喊道：“父……父王，宁安和要杀我！父王……！” 众人：“……” 宁玉没动，就这么懒懒地看着宁安逸朝颐王爬去。 “快，扶起来啊！”颐王吩咐道，起身大步从高台上走下去，“如如别怕，父王在这儿。” 看颐王过来，宁安逸挣开宫女捍制，扑向颐王。 “父王……救我啊！” 宁安逸撞进颐王怀里，双手抓住颐王衣襟，呜呜地哭着。 “乖啊，如如别哭，没人杀你，听话，先起来。”颐王拽拽宁安逸胳膊，却拽不开她。 宁玉冷笑一声，大步走过去，粗鲁地将宁安逸从颐王怀里扯出来。 “啊……！”宁安逸又是一声尖叫。 “宁安和！”颐王气极，一声喊出宁玉的大名，“她是你妹妹啊！” “妹妹？”宁玉忍不住反问出口。 “对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妹妹呢？”颐王问道。 “您说她是我妹妹，那您可有问过，她有没有把我当做姐姐看过？或者说，她有没有把您别的几个女儿当作姐姐看过。” 颐王蹙眉，“姣姣你……” 颐王话还未说完，就被宁玉打断：“若不是我有武艺傍身，今日下场怕是都不如她呢。” “不能因为我厉害，就判定是我的错吧，王上。”宁玉冷笑着开口。 “民间尚有律法，怎么宫里反倒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论尊卑，我为尊，论嫡庶，我为嫡，论长幼，我为长。”宁玉指着宁安逸，话却是对颐王说的：“您有问过她，有没有把我当作嫡姐过？” 颐王：“……” “初次见面，她就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山野村姑，说要好好教训我，撸起袖子想抽我巴掌。” “这次见面，她又要打死对我有大恩的义姐，还让义姐给她下跪，折辱谁呢这是，宫里谁不知道许念韵是我义姐？” “她让我敬为姐姐、连太子哥哥都不需要跪的人，给她下跪？是想取代我这个嫡王姬吗？”宁玉看宁安逸一眼，冷声哼道：“我带义姐回宫，是给她往死打的吗？” 颐王：“姣姣……” “你别跟我说，她是我妹妹。比起亲疏，自然是阿姐更近，阿姐给了我十年的陪伴珍视，而她，只想着欺我辱我。” “若这里，容不下阿姐与我，那我们走便是了，哪怕以后做乞丐，也比在这里受气的好。” 颐王：“……” “何至于此啊！”颐王道：“这里就是你的家啊，谁敢容不下你？！” 宁玉讽刺一笑，目光轻飘飘地瞥向宁安逸。 颐王：“……” 颐王看向宁安逸，皱眉问道：“姣姣方才说的对不对？” “我……”宁安逸犹犹豫豫开口，声音露着风：“儿臣……” “说实话。”宁玉冷声道。 宁安逸：“……” 一听到宁玉的声音，宁安逸身体本能地颤粟一下，哪里还敢乱说，而且她也不是什么敢做不敢认的孬怂。。 “是！”宁安逸吼一声，“她本来就山野村姑，我说错了吗？！” 第156章 深明大义 “你！”颐王气极，手高高扬起，却没忍住甩下去。 颐王简直不可思议。 以往他只是觉得如如跋扈了些，却也刁蛮可爱，身为王姬，天子之女，跋扈刁蛮点又有什么？ 不曾想，不曾想竟将她宠的不分嫡庶不分尊卑，趾高气扬地针对嫡王姬。 颐王扬起的手放下，眼神戚哀，声音哑沉：“姣姣可是大姜嫡王姬，你的嫡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她？！” “她才不是嫡王姬！她就是山野村姑！山野村姑！粗俗、不知礼的山野村姑！她一回来就抢走了父王的宠爱，父王不喜欢我了！父王都没那样细心的对过我！你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山野村姑！”宁安逸喊着喊着就哇哇大哭起来。 本就形容散乱，如今这扑在地上一哭，真是和泼妇无异了。 颐王：“……” 颐王此刻手忙脚乱看着宁安逸，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本来是让两人来问清原委惩一番的，却不想弄成这样。 宁玉唇角勾出嘲讽的笑，目光冷淡地看着宁安逸，甜糯的嗓音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凉：“不许哭！” 宁玉这一声喊出，宁安逸身子一抖，哭声顿住。 又想着颐王在这儿，顿时又哇哇哭起来，爬行两步，抱住颐王的腿，哭喊道：“父王，父王……救我！她要杀我！” 颐王：“……” 颐王看了眼宁玉，宁玉似笑非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好似嘲讽。颐王头皮一炸，准备扶宁安逸的手又垂下去，扣在身侧。 颐王虽然昏庸，却也知道这事不是姣姣的错，若不是宁安逸故意找茬，姣姣也不会动手。 若不是，若不是姣姣有些武艺傍身，估计被打的人就会是姣姣了吧。 想到这里，颐王当即冷了脸色。 怕这王城中，不只宁安逸嫌弃姣姣，只是别人没说没做而已。姣姣自从回宫，的确门庭冷落。 若不是他丢了姣姣，姣姣也不会被别人嫌弃了…… 想到这里，颐王越发内疚了。 他怜爱地看宁玉一眼，再看向宁安逸时，目光就淡多了，他宠了她许多年，竟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但到底是自己女儿，颐王没舍得重罚，只冷哼一声，下旨道：“安逸王姬不敬嫡姐，尊卑不分，甚至动手打人，着其禁足半年，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父王？！”宁安逸抬起一张肿红不堪的大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颐王。 “你犯了错，就该受罚。”颐王道。 “不！我没有错！那什么义姐她只是个庶民，我让她下跪有错吗？！她不下跪我不该教训她吗？” 宁安逸失望悲伤地看着颐王，这幅表情，本该楚楚可怜，但因为她现在这张脸，看着只会让人感到狰狞可怕。 “父王你好偏心啊！” “本宫说了，她是本宫的义姐，你让她跪便是折辱本宫，大姜嫡王姬。”说着，宁玉顿了下，“还是，你与殷贵妃，想取嫡而代之？” 这话问的宁安逸哭声一顿。 她当然想做嫡王姬了，谁不想做嫡出的？ “看吧父王，果然，她们包藏祸心。”宁玉道。 宁安逸忙反驳：“我没有，你胡说！” 宁玉讥讽一笑：“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 颐王不想看两人在他面前掐了，摆摆手，示意图恩：“把安逸王姬送回凌云宫吧，孤的旨意也传出去。” “是。”图恩颔首垂目答应一声，吩咐太监过来将安逸王姬架走。 太监们一脸懵逼地架走宁安逸。 这就完了？ 不是说要好好审吗？ 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审完了吗。 不愧是王上，神速啊。 敬佩敬佩。 太监们怀着如滔滔江水般绵延不绝的敬意，架着哭喊乱踢的宁安逸，离开了乾清宫。 要是图恩知晓他们心中所想，肯定是欲哭无泪。 也只有他知道颐王为人了，哎。 …… …… 颐王搓了搓手，一脸尴尬抱歉地走到宁玉面前赔笑脸，“姣姣，父王已经处置安逸了，你满意不？” 宁玉看着颐王，似笑非笑，樱唇微启：“不满意。” 颐王：“……” 颐王笑容一僵，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玉嘴角缓缓咧大，“不过看在父王的面子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不过也只这一回。” “好！”颐王大笑道：“姣姣真是深明大义啊！” 深明大义么？ 宁玉微笑，这可谈不上。 她这人，最记仇了。 不过捡着颐王正觉得愧对她的档口，宁玉提要求：“父王，儿臣想在宫外有一座宅子，可以吗？” 宁玉说着甜甜一笑，梨涡在两颊绽开，她抱着颐王胳膊轻轻晃动。 “这个……”颐王抿了抿唇，不怎么开心地问道：“你要宫外的宅子做什么？你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果然还是厌弃父王了……” 宁玉：“……” 许念韵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颐王。 她只知道颐王昏庸无道，却不知他竟也会这般随性可爱。 舍不得打女儿，关心归来的孩儿。 高兴不高兴，全摆在脸上。 真是单纯如稚子啊。 这样的人，真是那个残暴昏庸的颐王吗？ 大抵是底下人无道吧，只是他天真单纯，信以为真不闻不问吧。 许念韵忍不住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儿臣没有厌弃父王，只是阿姐总得有地方住吧？总不能一直住在宫里，虽是儿臣义姐，但这么没名没分的住在宫里也不成样子。”宁玉道。 许念韵：“……” 许念韵觉得，她可不应该是为她求宅子。 而是她自己有什么用吧。 至于有什么用…… 她也不知道。 “那就……”颐王看了眼正大胆地看着这边的许念韵，思踱片刻，目光一亮，笑道：“孤收许念韵为义女吧，封她为王姬，这样她就有名有分了！” 宁玉：“……” 许念韵：“……” 别说宁玉，许念韵也有几分意外。 这个颐王，好随性啊。 这一点，玉儿倒是随了他。 “不是，父王，这不太好吧？”宁玉无语地挥了下手。。 她想要一座府邸，就那么难吗？ 第157章 德恩王姬 “有什么不好的？”颐王这会儿聪明多了，反问宁玉道：“她是你的义姐，你是孤的女儿，那她不就也算孤的女儿么。” 宁玉：“……”是这样算的吗？ 宁玉心累，看了眼许念韵，“阿姐，你要做义女吗？” 许念韵本就跪着，闻言俯身朝颐王深深一拜：“但凭王上作主，许念韵能做得王上做义父，荣幸之至。” 这就是愿意了，宁玉松口气，微微抿唇笑着。 以后这宫里，怕也没人敢欺负阿姐了吧？ 出去了一趟进来的图恩听到许念韵这话，愣了下，很快微笑着走过来。 细长却不难听的声音说到，“真是巧了，王后娘娘也有这个打算呢，封号都想好了，德恩王姬。” “王上与娘娘啊，真是心有灵犀啊。” “是吗？”颐王脸上也有了笑，“凝儿也是打算收念韵为义女了啊，那还真是巧，德恩王姬么，封号不错，她于姣姣有恩，便就这个封号吧。” “那老……”颐王堪堪住嘴，将差点儿蹦出来的“农夫”二字咽进去，笑道：“许先生已逝，以前他替孤照顾了姣姣，以后孤便替他照顾你吧，哈哈。” 许念韵双手拱起叠在一起，规规矩矩地朝颐王行了礼，“多谢王上。” 图恩笑着提醒许念韵，“德恩王姬，您该唤王上父王了。” “是，我说错了。”许念韵朝颐王一笑，拜礼道：“义女许念韵，见过父王。” “德恩平身，平身。”颐王道。 顿了顿，又问道：“德恩你有没有小字？” 这封号念着不舒坦。 “有的有的，阿姐小字唤阿慈。”宁玉抢着答道。 许念韵：“……” 许念韵微笑：“是，义女小字阿慈。” 许念韵一直不喜欢阿爹给她取的小字，阿慈。 她并不慈善，也不喜欢心慈手软。 只有玉儿以为她善良温柔。 “那好，阿慈，那孤以后便唤你阿慈吧，喊小字亲切些。”颐王哈哈笑道，“你以后也随姣姣自称儿臣吧，喊义女太别扭生分。” “是，父王。”许念韵微笑。 颐王又要赏赐宫殿，被宁玉拒绝，“若水宫就挺大的，阿姐和儿臣住在一起就好了，不必再封宫了。” “那怎么行？既然是王姬，便该有自己的宫殿，怎么能与人合居，居于偏殿？” 颐王皱眉，但看着宁玉天真澄澈的眼眸，又柔着声音耐心解释道：“就算你喜欢阿慈，那你们可以同卧而居，同桌而食，但身为王姬，还是当有一方自己的宫殿才可……” 又不是没什么名分的小嫔妃，怎么能居于偏殿呢。 当然这话颐王没说。 他还是知道分寸的，怎么可能拿女儿跟妾相提并论呢。 义女也是女儿呢。 那老匹夫收了他的女儿为义女，他如今就收她的女儿为义女。 真解气啊！ 宁玉嘀咕一声，啧声道：“行吧，好麻烦啊。” “不过父王啊，我还是想在宫外有一座府邸……” 宁玉眨巴下眼睛，黑亮璀璨的眸子里满是天真认真，看的颐王差点没忍住答应了，他扭头看了眼殿内摆放的一盆绿菊，才克制住，稳定道：“你要宫外的府邸做什么？” “你是不是不想住宫里了？你是不是厌了父王？”颐王不知自己脑补到什么，脸黑的跟块炭似的，表情很是哀怨。 宁玉无语：“不是，你不想给我就直说吧，我自己攒钱买。” 虽说王城寸土寸金，但她若是抠下瑶光殿整块地板去卖，应该够了吧。 父王知道了不会打她吧？ 之所以不去掀瓦，是因为她已经知道，屋顶的瓦不是黄金，而是琉璃，虽然值钱却卖不出去，王室专用的呢。 颐王：“……” 颐王别别扭扭，“那你总得告诉孤，你要府邸干嘛吧？” “住啊，不然要府邸干嘛？”宁玉反问回去。 颐王：“……” 颐王目光幽戚黯然：“宫里有什么不和你心意吗？还是你果然不喜欢父王？是不是嫌父王给安逸的惩罚太轻了？” 说到最后，颐王声音拔高，仿佛知道了真相。 “你果然还是计较的是不是？”颐王问道。 “其实归结下来，还是父王的错，父王不该把你给不小心丢了……”颐王声音钝钝闷闷，可怜兮兮的：“都是父王的错……” 宁玉：“……” 许念韵：“……” 许念韵脸上不由带出些笑意。 果然是亲父女，无疑了啊，这行为举止，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不是，没有！”宁玉嚷了一声，解释道：“父王你知道的，我从小就长在山野乡村，野惯了，你这每天都把我憋在深宫里，我难受！我喜欢热闹，我喜欢看人，我喜欢逛街市，我喜欢一大清早起来，出门就能听到人沸声。” 颐王：“……” 颐王并不想放女儿离开，可这是女儿的心愿啊，她说她住在宫里一点都不自在，她说她喜欢外面。 既然她喜欢外面…… 颐王沉默了许久，摆了下手，叹口气道：“就算你要府邸，也得建府，还要修葺，没个一两载是完不了工的。” 只要在王城内就好，就建在王城边，隔一道宫墙，想见随时也能见。 “不用建不用建。”宁玉摆手道。 颐王心中一喜，“怎么，姣姣你改变主意了？就住宫里是不是？” “并没有。”宁玉一句话打破颐王心中欢喜，“儿臣是觉得一两载太久了。” 颐王：“……” 颐王心口仿佛被扎了一箭。 “这已经不久了，建府是要动根基了，一两载都算是短的了。”颐王声音硬邦邦的，透漏着他的不愉悦。 宁玉：“……” “不是，父王，我……儿臣的意思是，不用建新的，就找个荒废了的宅子修葺一番就行了，不必破土动工。” “那不行！”颐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她，“你可是嫡王姬，孤的掌上明珠，怎么能住别人住过还荒废了的荒宅呢，不行！” 宁玉：“……” “哎呀好父王……”。 宁玉撒娇撒痴，最终缠的颐王没办法，同意了宁玉的要求。 第158章 像女孩子 “先说好，孤只是说看看，先看看有没有好的，再另说。” “嗯，儿臣这几日也会让人相看相看的，有合适的会报于父王。”宁玉笑眯眯道。 从颐王这儿出来之后，宁玉许念韵便被凤仪宫人唤住，有说有笑地请到凤仪宫。 宁安逸的宫女太监随宁安逸出去，刚出了乾清宫，就被卫后的人截去，带去了凤仪宫问话。 自然问话之后也没有再回来过，或发卖出宫，或拖入浣衣局。 她们没护好宁安逸，殷贵妃连问也懒得问一声，就任卫后处置了。 反正回来了她也是要处置的，这样也省的她脏了手。 宁玉和许念韵就进乾清宫回了个话的功夫，宫里已经传遍了，一路上，宫女太监们看到两人，便行礼笑喊：“见过安和王姬，德恩王姬。” “宫里果然什么都传的快呢。”许念韵笑着和宁玉说到。 宁玉笑着点头说“是啊”，她从来不在乎这些小事的。 绿云垂眸没有说话，幻彩看了看宁玉二人，见两人不再说话，一双天真狡黠的眸子望向周围的青葱苍柏。 绿萝嘴快笑道：“怕是王后娘娘故意传出来的呢，不然哪有这么快？” 宁玉似好奇，“哦？”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鼓励了那宫女一般，她笑容灿烂，又叽里呱啦地开了口：“王姬不怎么听这些，想必不知道，王后娘娘与殷贵妃可是积怨已深呢。” 凤仪宫人看了绿萝一眼。 这个宫女，好生聒噪。 正要开口训斥，却听见宁玉更加惊讶好奇，带着浓浓兴趣的声音传来，“哦，是吗？母后和她还有旧怨么？” “也不能算旧怨吧，实在是殷贵妃太逾举，她一个妃子，每次宫宴都穿王后娘娘才能穿的正红正绿正紫呢，衣袍上绣金丝牡丹，绣凤凰鸾鸟，简直是……太过分！” “王后娘娘就是为了给两位王姬争面子，毕竟殷贵妃民女不将您二人放在眼里，不敬嫡王姬，便是不敬王后呢。” “王后娘娘必然不喜厌恶殷贵妃，今次殷贵妃竟然还拿王后娘娘视为掌中宝的王姬开刀，简直是……”绿萝愤愤，很快解气地笑道：“不过娘娘这次反击了呢，安逸王姬不是很嚣张么，还敢让德恩王姬给她下跪，恁她也配！这下好了吧，德恩王姬可是王后娘娘收的义女，她以后都得朝德恩王姬行礼了呢！” “娘娘自然不会任由殷贵妃母女欺辱王姬了。”宫女不满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话可真多！” 绿萝：“……！” 绿萝心里咯噔一下，暗自咬咬牙，垂下眼睑，委婉着声音低声道：“奴婢错了。” “错哪儿了？”那宫人问道。 “奴婢，不该乱议主子。”绿萝道。 宫人哼一声，“你且记下，以后切不要在王姬面前这么言语无状！” 宫人是卫后面前伺候的，绿萝被训，只能乖乖听着。 宁玉看了眼那宫人一眼，“无妨。” “王姬，这种婢子，就不能惯。”宫人提醒道。 “本宫不需要人提醒。”宁玉道，顿了顿，补道：“该怎么做，本宫心里有数。” 宫人：“……” 宫人面色白了白，勉强笑着应了声“是”。 宁玉又嘻嘻哈哈，仿佛刚刚并未和宫人说过话一般，朝绿萝眨了下眼道：“本宫不在乎你爱不爱嚼舌根，喜不喜欢说话，本宫只要你忠心，忠心哦，不忠心的，通通打出去。” 绿萝听到宁玉维护自己很是开心，忙欢声应道：“是，奴婢会一辈子都忠心王姬的！” 说说笑笑，到了凤仪宫。 卫后看到宁玉，笑着走出来，拉过宁玉的手，“姣姣没事了。” 宁玉笑着摇摇头，“我没事，辛苦母后了。” “傻孩子，说什么辛苦不辛苦。” 宁玉反握住卫后的手，“这次是我给母后和哥哥添麻烦了。” “一家人谈什么麻烦。”卫后嗔道，看向许念韵，也拉过她的手，“以前啊，丢了姣姣的时候我想都不敢想，我会等回来我的姣姣……” “我不仅等回来了我的姣姣，姣姣还又给我带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真好。”卫后叹道。 雪腩也忍不住笑，“娘娘在王姬才丢的时候，差点疯魔了，经常拉着太子殿下喊姣姣，还把太子打扮成女孩子呢。” 宁玉想想宁泽和她那张近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忍不住笑道：“哥哥不打扮也像个女孩子。” 宁泽：“……” 刚走到门口，脚都还没跨进来的宁泽就那么僵在原地，一张清俊秀美的脸涨成紫红。 一路舟车劳顿，他早已困顿不堪。 在听到母后的信时，他正在小歇，立马掀开被子爬起来，就往宫里赶，被宫女太监拉住硬套了件衣服。 他着急忙慌的进宫，着急忙慌的跑去乾清宫，结果和她正好前后脚。 和父王说了两句话，确定她没事，才松了口气，不太着急地往凤仪宫赶，脚步却还是有些着急忙慌。 他宁泽，向来儒雅俊秀，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风度翩翩贵公子的模样，何时这般狼狈过？！ 他今日听到她有事，这么着急跑来救场，却不料一进门就听到她的戏言。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是美人，说他像女孩子了！ 宁泽气呼呼地，准备转身。 “咦，太子殿下！”冯阿莲天真活泼的声音传出，众人望去，站在门口的宁泽也暴露在众人眼前。 宁泽扭身的动作一顿，抬起的脚落下，笑着转身看向众人，优雅平缓地迈过门槛，走进来。 “母后。”宁泽先笑着向卫后见礼。 然后一殿人又朝宁泽见礼，“见过太子殿下。” 许念韵朝他行了个常礼，宁玉笑嘻嘻的屈了个很不走心的膝，甜甜唤一声：“哥哥。” “你没事吧？”宁泽目光有责怪有忧虑，“以后有这种事，你不必亲自处理，和哥哥母后说一声，没得平白污了你的手。” 宁玉嘻嘻一笑：“交给哥哥哪有我自己动手舒坦。”。 “若是交给哥哥，她现在肯定活蹦乱跳趾高气昂的。” 第159章 我来接风 现在么。 宁玉忍不住微笑，大概下半辈子她都不会，也不敢再招惹她了吧。 不仅宁安逸，想必整个王宫，甚至王城，都没有那个不长眼睛的丫头敢再惹她了。 至于殷家么。 宁玉眯了眯眼笑起来，暂且让哥哥头疼去吧。 她可要好好忙了。 宁泽点点头，“行吧，你开心就好，后面的事，有我。” 宁玉拍拍手，“好，哥哥加油哦！” 宁泽：“……” 许念韵看着两人相处，抿唇微微笑。 从凤仪宫出去之后，两人便一起朝若水宫方向走去，绿云靠近宁玉半步，其他宫女疏疏拉拉围跟在后面。 宁玉笑着留许念韵在她若水宫过夜，封赏什么的，大概也得明才下来，今晚她算是没地方住。 “无妨。”许念韵笑道，“那就去被你夸的上有地上无的若水宫瞧瞧吧。” “好！保管让你大开眼界！”宁玉哈哈笑着，步伐快急似风，三两步便越过许念韵走到前面。 许念韵摇头笑笑，略略加快步伐跟随。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一汪池水环绕的华丽的楼阁，楼阁高高，池水清清，浮萍满池，碧绿而明净。 再往前，池上假山堆积，花草树木俱全，如若真山一般。 假山高处有一座红木白玉堆积而成的亭。亭四角飞起，檐牙高啄，上面挂着层层白纱幔，风一吹，纱幔飞舞，恍如仙境。 “果然是上有地上无的美妙居所啊，妙哉妙哉。”看到美好事物，许念韵不吝夸奖。 “哈哈，那是！”宁玉大步走在桥上，后退着走，面对着许念韵。 “王姬您心些！”宫女们忍不住惊呼道，“好好走路！” “无妨，无妨。”宁玉哈哈大笑。 她走得快，几个宫女跺脚跑去追她，几个宫女留在原处跟随许念韵。 宁玉已经离许念韵几人好远了，脆铃般的笑声隔着大半道桥传过来。 若水宫正殿是瑶光殿，自然是宁玉居住。 宁玉站在瑶光殿门口，看着慢悠悠的许念韵几人，双手拢在嘴边，喊嚷道：“阿姐快点，快点！” 若水宫外面是真诗情画意，虽也是用真金白银堆积而成的，却也是诗情画意，给人奢侈的感觉倒是不深。 进了瑶光殿，饶是淡然镇定地许念韵，也不由深吸了口气。 梁是上好的云顶檀木。 灯为水晶玉璧琉璃盏。 幕帘么，由一颗颗大均匀色泽均匀的珍珠串成。 许念韵粗略一眼，便知这幕帘上，珍珠至少不下三千只。 许念韵缓缓扶着墙走进去。 地是白玉铺就。 不！ 许念韵微怔，目光一亮。 这不是普通的白玉，是蓝田暖玉！ 许念韵这次仔细看了看这白玉地面，整块的内嵌金珠银珠，凿地为莲，朵朵是莲花的模样，花瓣玲珑莹润，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一步步踩下去，就像踏莲而行，步步生莲。 宁玉看许念韵眼神已然呆了，忍不住哈哈大笑，想着宫女之前给她讲述的话，嘚瑟笑道：“阿姐，这白玉莲花可是用蓝田暖玉凿成的哦，光着脚踩上去也觉的温润呢！” 许念韵笑了笑，将“我知道”三个字咽下去，“很漂亮。” “阿姐阿姐，还有我的大床！”宁玉嚷着，拉着许念韵几步跑进内室。 “两位王姬慢些！” 宫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在传进两人耳朵时，两人已经站在了大床边了。 极阔的梨木床，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许念韵一时不觉看呆。 真美景啊。 奢靡到极致的美景果然好看！ …… …… 宁安逸被宁玉打了这件事在黄昏之前便已经传遍王宫。 当然，同时传出的还有颐王找二人去问话，明显的偏心于安和王姬，被打的安逸王姬反倒禁了足罚了俸这件事。 禁卫军男儿也时不时提一嘴，目光热牵 也不怪他们，实在是安和王姬太彪悍了！ 男儿们就光从宫女太监嘴里听到的版本，就感觉那王姬是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主儿。 程峰听了不屑笑道：“不过是个有些拳脚功夫的女子而已，至于吗。” 他以前也见过这位王姬。 第一次见面，在郓城那个树林里，她被赡遍体鳞伤。 要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又怎么可能被人围攻，差点死掉。 “安和王姬真的好厉害的？！”士兵们喊着辩驳，“她都能打败沐左领卫呢！怎能不厉害！” “打败沐左？！你们？！”程峰表情有点龟裂，一头扎进人堆里，“真的假的，她这么厉害么？！” “那当然了！”士兵大喊道，“王姬一直都很厉害呢。” 程峰：“……” 程峰撇撇嘴角，这才出去了多久，就叛变到安和王姬那头了。 不过程峰对这个不感兴趣。 他多问了些安和王姬安逸王姬纠纷的事，问的仔细又多余。 程峰知道赵平喜欢听八卦，一下了值，当即带着一股子热闹欢快，去西市打了两斤酒，又买了一只烧鸡，拎着酒抱着烧鸡，兴冲冲地按着剑朝赵平家里跑去。 两人也确实许久没见了。 五个月了吧？也或许是六个月了。 程峰也忘了。 赵府门房是认识程峰的，看到程峰过来，笑着问了声好。 “你们二公子在府上吧？”程峰问。 “在呢，在呢，二公子就在自己的院子里。”出门的厮听到程峰的问话，忙答道。 “好好，谢了啊，你们忙你们的，我自己去找清安。”程峰哈哈大笑，两步跨过门口，朝深院走去。 “赵平，赵清安？！”程峰扯着嗓子喊道，丝毫不拘束，仿佛走到了自己家一般。 他将赵平房间院子转了个遍，并不见人。 人呢？ “赵平赵平！赵清安！”程峰扶着树吆喝道，又晃晃自己手里的酒，拍拍怀里的肉，“我来给你接风的，你确定不见见我吗？” “喊什么喊，叫魂呢！”赵平懒洋洋却十分动听的声音从程峰头顶的树上砸下来。 紧接着，一道墨绿色从树上飘下来。 第160章 结果怎样 这一身墨绿惊的程峰外焦里燥，他指着赵平瞪大眼睛，“你你你你竟然换衣服了？！” “喂？”赵平弯腰伸手接住程峰掉下去的酒坛，抬头不满地瞪他，“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平时不换衣服吗？” “我这么爱干净的人，两换一次衣服的好吧。” 程峰：“……”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 程峰跟着赵平，走到院中檐下的桌边坐下，将佩剑和烧鸡放在桌上。 “你就是这么来给我接风的，可真气！”赵平着毫不客气地将酒塞拔掉，仰头灌一口酒。 程峰哼一声，“那你别喝啊！” 赵平哈哈笑开，欠身伸手捶程峰肩膀一拳，“这么长时间没见我，还这么欠！” “我再欠还能有你欠？”程峰嘲讽反问一句，起身去院外吆喝奴仆拿两个碗过来。 再进来赵平已经扯开包着烧鸡的油纸，拽下了一只腿。 程峰到底憋不住事，笑的一脸八卦朝赵平声道：“你今休假，可是错过了好一段精彩的戏。” “哦？”赵平咬着鸡腿，眉梢挑了挑，“谁唱的？” “安和王姬和安逸王姬。”着，程峰拽下一只鸡腿，吃起来，声音有些含糊。 赵平差点被鸡腿噎住：“谁？” “安和王姬和安逸王姬啊。”程峰道，怕赵平一时想不起来，补充道：“就那个年龄最最嚣张跋扈的安逸王姬，和那个同你们一起出去今才回来的安和王姬。” “这个丫头啊，真是会闹事……”赵平嘀咕道。 “什么？”程峰没听清，抬头看向赵平问道。 “没什么。”赵平扬唇而笑，眉眼张扬。 想到之前宁玉吓唬宁安逸那一回，赵平忍不住笑起来，“是安逸王姬先惹得安和王姬吧？” “是啊。”程峰咬着肉，随口道。 奴仆拿了碗过来放在桌上，朝二人拱了拱手，退出院外。 赵平拿起酒坛，给他二人满上。 程峰喝了一口酒，“啧”声叹道：“不是我你啊赵清安，这王城里那个公子屋里不是婢女成群？你看看你这里，没有婢女不，连个厮奴仆都没有，每次要什么都得出去喊，真不方便啊……” 赵平也喝了口酒，笑道：“我不习惯。” “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有人伺候多舒服啊。”程峰拿起酒坛，为自己添酒。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赵平举碗，将酒一口干了，伸出酒碗。 程峰给他添满，叹一口气：“你还想着去边疆呢？你别想了，你不可能再有机会了，不王上，就殷家叶家那些大族，哪一个会肯你去边疆？” 赵平笑了笑没话，安静喝酒，目光中似有团火光缓缓升起。 没人肯么？ 只要下大势肯，她也会肯吧。 赵平想。 不过在这之前，她会手握权柄，足以和那几个老匹夫相抗衡么？ 应该……可以吧。 赵平笑问程峰：“后来呢。” 程峰被问的一愣：“什么后来？” “安和王姬和安逸王姬啊。”赵平道，手里鸡腿啃的只剩骨头，他又撕下一块肉，“吧，这次她是怎么吓她的？” 程峰被问的愣愣：“嗯？谁吓谁？” 赵平没好气：“你来讲故事，问我呢？我哪儿知道！” 程峰：“……” “若吓得话……我想是安和王姬吓到了安逸王姬吧。”程峰着，笑道士兵们形容的宁安逸被打的惨样，感觉自己脸也跟着疼起来，“那安和王姬啊，是真彪悍！” “是啊。”赵平眼里含了笑，唇也跟着扬起来。 “你是不知道她把安逸王姬打成什么样，啧啧。”程峰一边喝酒，一边叹气。 赵平笑容一顿，惊讶地看过来：“还打架了？” “是啊。”程峰点点头：“听没有暗伤，所有伤都在明面。” 程峰指指自己的脸，“三巴掌，脸肿的根本认不出来是谁，哦，还流鼻血了，听糊的满脸都是，惨不忍睹。” “我看啊，这哪里是打人，这简直就是打脸，就因为安逸王姬打了她的脸，把人脸打成那样。” “哦？安逸王姬打她脸了？怎么打的？”赵平问道，脸上笑容流淌，五官俊美张扬，英气勃勃。 “听是那安逸王姬让安和王姬的义姐下跪，然后那义姐不从，安逸王姬大怒，命人殴打，被安和王姬赶来看到，然后收拾了安逸王姬一通，不仅打了安逸王姬，那些宫人也打了，还报到卫后处，将那里人不是发卖出宫，就是拖入浣衣局。” “这事儿王上没管？”赵平问道，脸上带着好奇。 “管了啊。”程峰喝口酒道：“不过王上什么样你也知道，那管和不管有什么区别？” “结果怎么样？”赵平问道，其实结果如何，他并不太担心。 只要没死人……不，只要对颐王而言重要的人没死，颐王便不会怎样她的，无非关几日禁足，没什么大不聊。 而且她才回来，宁安逸却在他面前待了许久了，再则，她是嫡王姬。 所以就算罚，也不会罚的多重。 “结果啊……”着程峰就乐了，自己先嘿笑几声，眨了下眼道：“你猜猜，结果你肯定猜不到。” 赵平：“……” 赵平桌底下的长腿伸过去踢他一脚，语气不耐烦：“都我猜不到了你还让我猜？快！” “你这人……”程峰反踢回去，却被赵平抬腿格住，反倒程峰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手疾眼快扒住桌子坐稳，瞪赵平一眼：“不猜就不猜，动脚做甚？！” “我乐意。”赵平喝口酒，“你不？不就不用了。” 程峰：“……” 八卦在程峰心底藏不住，他哼了声，开口道：“王上罚安逸王姬半年禁足一年俸禄。” 赵平听到这话，不由瞪大眼睛，片刻后低头笑起来：“这结果我的确猜不到。” “安和王姬呢？”赵平问道。 “屁事没有，不仅如此，她那什么义姐还得了个王姬封号，叫德恩王姬。”程峰道。 没事啊。 赵平轻轻松了口气。 第161章 这个女子 “以前都安逸王姬飞扬跋扈，我看啊，这个安和王姬，才是真正的飞扬跋扈！”程峰道：“果然是过惯了穷日子的，乍富乍贵，忘乎所以。” 赵平皱眉，不满地放下酒碗，“你瞎什么呢。” “我没瞎啊，这不是实话吗？”程峰道，“哪个王姬有她这么咋乎，上窜下跳，还打人，打的还是安逸王姬，殷家啊，这王城中谁人敢惹？” “她不是咋乎，她只是不受气。”赵平眼睛微微低垂，看着酒碗，“你似乎忘了，你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在干嘛。” “第一次……杀人啊，杀人！”程峰猛地坐直身子，又想起什么似的一个激灵。 赵平笑看向程峰：“你也想到了对不对，还有缅城连杀八人呢。” “你看她身为乞丐时都敢杀人，何况是现在，打人都是轻的。”赵平笑道，“她不杀安逸王姬，要么是，她顾念着安逸王姬是姊妹，要么是，她怕杀了之后太麻烦。” 以前她是乞丐，杀完人一溜，就如同石子坠入大海，蛛丝马迹也不会留下。 现在么，她是王姬啊，不能再那么随心所欲。 想到这个赵平目光微微黯淡，倒了一杯酒仰头喝了。 程峰怔怔。 是啊，对于杀人，打人是轻的。 是啊，她那时还是乞丐，都敢杀豪富之家家主，都敢杀朝廷大员，都敢与官兵对抗相杀，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个女子，太可怕了。”程峰手指有些哆嗦，给自己斟满一碗酒，仰头一口灌下，手指才稳稳攥住酒杯。 赵平给自己斟一杯酒喝了，学着程峰的口气道：“这个女子，我看上了。” 程峰猛然抬头，一脸被雷劈聊表情，“你你你你什么？！” 赵平扬唇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这个女子，我看上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程峰到现在还是难以置信。 “宜城时吧。”赵平托腮笑起来，“她很对我胃口。” …… …… 夜里，宫里也为太子摆了接风宴，除了颐王，还有几个要紧官员作陪。 几人一会儿谈月亮看星星，一会儿谈论家国大事。 无论他们问什么，太子都能含笑对答如流。 他这次可是好好看过民生了呢。 臣子也有些诧异，果然是出去了一趟，变了不少啊。对于这个变，有人欢喜，有人伤神，不过宁泽并未注意，他也无需注意。 吃完接风宴之后，他便回了东宫准备三日后的秋祭礼。 即便刚刚回宫，人困马乏，宁玉也没有荒废，拿着剑在院子练了许久，吃完晚饭，又在院里练了会儿基本功。 不知是赵平教的好，还是自己赋好。 宁玉已经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最近出剑速度更快了一些，剑风也凌厉了些。 这是值得欢喜的一件事。 看来，她明得和颐王提提这事儿了，私下里若是被人发现，总是麻烦，倒不如一开始就摆在明面上。 宁玉抚掌而笑，大步走进殿内。 幻彩笑着接住宁玉扔过来的布巾，跟上去问道：“王姬王姬，有什么开心的事儿吗？” “没有，浴汤备好了吗。”宁玉问道。 “好了好了，王姬这边请~”宫女们呼呼啦啦围过来，将宁玉请去耳房，幻彩三两下就被挤到最后，攥着布巾不知所措。 “幻彩姐姐，好多人围着王姬呢，王姬会不会忘记阿莲啊？”冯阿莲走过来，手举起，攥住幻彩的拇指。 “当然不会，阿莲这么可爱，谁舍得忘记呢？好了阿莲，快去睡觉觉啦。”幻彩笑嘻嘻地带着阿莲下去。 许念韵被安排到了偏殿，已经洗漱完毕，正斜斜倚在榻上看书，有两个宫女垂手站在下首静立，一个点上熏香。 “不必点了，我不喜欢那个。”许念韵淡柔的声音传来，宫女回头笑应声“是”，又将熏香熄灭。 许念韵看了会书，便让人下去，熄疗睡觉。 正殿那边，宁玉才洗浴出来，宫女们笑着铺床、熏香，两个宫女扶着宁玉坐在梳妆台前，为她擦拭头发。 折腾许久人才散去。 果然是回到了自己家，宁玉一觉酣甜，第二日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她出去练了会儿功，许念韵那边便推开了房门。 “阿姐。”宁玉收剑朝许念韵走去，“宫里住的习惯吗？” 许念韵微笑：“无所谓习惯不习惯。” 宁玉接过许念韵递来的帕子擦汗，闻言哈哈笑道：“习惯不习惯也无所谓了，等府邸建成，我们就可以搬出去了。” 吃完早饭，宁玉便派了宫女去乾清宫那边瞧瞧，看什么时候颐王得空。 直到中午饭的时候，宫女才回来。 “王上已经结束议事，几位大人都回去了，太子殿下也回去了。”宫女道。 “好。”宁玉拍着桌子站起，“本宫去瞧瞧父王，昨日也没好好话。” 刚结束议事，便有妃子递了话进来，得了一副好画，请颐王去宫里赏画。 宁玉过去的时候，颐王正要去妃子宫里赏画吃饭，撵轿都备好了。 “父王你要忙啊？”宁玉略有些失落，“那儿臣改日再来。” 颐王哪里能看得了女儿这般模样，忙道：“不，不，孤无事孤不忙。” 着朝图恩招招手，示意他将撵轿撤下去。 “姣姣找父王何事？姣姣可用过膳否？这个时辰应该还没用过膳吧，那正好，父王陪你用膳。”颐王殷殷切切道，俊朗白净的脸上堆满笑容。 “谢谢父王。”宁玉朝颐王露出大大的笑容。 两人朝殿内走去。 图恩吩咐太监们将撵轿撤下去，又吩咐人去趟后宫，跟那妃子一声，颐王有事走不开。 奉食的太监宫女们鱼贯而入，将玉盘珍馐一道道放在桌上。 宁玉和颐王相对而坐。 “父王，儿臣今日找您，确实有一桩事相求。”宁玉道。 颐王心里酸了酸，嘀咕道：“你没事就不会找孤……” 宁玉耳力好，听的清楚，一时竟无法反驳。 她好像，真的无事不找颐王，找他必有事。 第162章 可知是谁 沉默片刻，宁玉露齿一笑：“怎会？” 颐王哼一声，吃口菜。 宁玉凑过去，抱住颐王胳膊甜甜一笑，娇嗔道：“儿臣也想常常见到父王，只是父王太忙了，儿臣没机会，就今这，还是让宫女早早就在乾清宫门口看着了，就等父王闲下了过来。” 颐王果然被宁玉哄住，霎时眉开眼笑：“姣姣还是像时候一样嘴甜。” 宁玉一脸正色：“什么嘴甜，父王，儿臣的是大实话。” 颐王更高兴了，连好好。 宁玉见时机差不多了，开口道：“父王，儿臣想跟赵平习武。” “什么？”颐王差点被汤噎住，抬头一脸惊愕看向宁玉。 宁玉重复一遍：“父王，儿臣想跟赵平习武。” “你不是会武功吗？”颐王道，“孤还听你在刺杀中救过泽儿呢。” 宁玉弯眸一笑，腮边梨涡浅浅，声音娇娇软软：“谁会嫌自己武功高啊，父王我喜欢练武，希望父王成全儿臣。” 颐王：“……” “父王~”宁玉撒娇。 颐王最受不了宁玉撒娇，尤其宁玉这一双无辜稚气的大眼睛盯着他，他哪里还会有别的想法，顿时什么都忘了，只满口答应。 “谢谢父王！” 宁玉高胸弯起嘴角，还不等她笑出声来，颐王便蹙起眉阻断了她的笑：“等会儿，你怎么突然要和赵平学武功？” 宁玉不慌不忙：“父王，您单知有人要杀太子哥哥，却不知也有人要杀我呢。” “什么？！刺杀？！”颐王猛然起身，带倒一片杯盏碟碗，就连拉着他胳膊的宁玉，也差点被带倒。 这一阵响惊动了外面的太监宫女，纷纷冲到门口，还不等涌进来，就被图恩摆手阻断。 图恩也躬身出去，并带上门，守在门口。 有太监凑过来问：“师傅，里面怎么了？” 图恩瞪他一眼，“去，不该问的别问。” 这可不是他们能听的。 太监讪讪褪下。 里面，面对盛怒的颐王，宁玉没有丝毫惶恐不安，笑眯眯地晃晃颐王衣袖，“父王别生气，儿臣福大命大，三次刺杀，都是平平安安。” “孤不生起气，孤不生气。”颐王拍拍宁玉的手，想舒口气，气舒不出来不，反倒憋的他难受。 颐王踢开椅子，双手叉腰，在殿中来回走两步，猛然转头怒声道：“孤不生气才怪！这么大事，为什么没人禀报！” “哦，没人禀报啊，也对，第一次刺杀，大家都以为是刺杀哥哥的。第二次刺杀我在外，有一卫士兵相护，安安然然，回去也忘了。第三次刺杀，杀手是缀在刺杀哥哥的人后面跟来的，轻轻松松被剿，不值一提。”宁玉掏出帕子擦她晕了酒水的袖子。 颐王站住，看着宁玉神色有些复杂，“轻轻松松，不值一提？” “是啊。”宁玉笑，“那些杀手很弱呢。” “可知是谁？”颐王问。 “不知道呢，干干净净，没有信物没有破绽，一被捉到便咬毒自尽。”宁玉擦好衣袖，满意一笑，将帕子叠起来，看向颐王。 颐王磨了磨后槽牙，怒气难消：“你才回宫，又是王姬，根本牵扯不到任何人，哪个该死的要杀你？” “父王啊，不管谁要杀我，现在，没有证据，无从查起呢。”宁玉歪头一笑。 颐王：“……” 颐王一腔怒火被这明媚笑容浇灭，有些无语：“那怎么办？” 宁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让赵平教我练武，危难时刻可以自保。” 颐王：“……” “女孩子家家的，练武多辛苦啊，还把手磨的长老茧，父王给你派个护卫队。” “现在的我，还不能有护卫队呢。”宁玉道，“也不需要。” 等以后，她要有自己的护卫队，不是谁给的，而是她自己的，听她信她，使之如臂膀的。 现在不能有，那以后就可以了？ 这个想法刚在颐王脑海划过，他就听见宁玉的声音，“练武不辛苦，我喜欢练武，而且……”顿了下，宁玉道：“我不喜欢把命交到别人手里，只有我自己强大，方是正道。” 姣姣的似乎很有道理啊。 颐王蹙眉想了想，大手一挥，“来人！” 大殿门被打开，以图恩为首的太监宫女进来。 “传召赵统领，命他每下午不用侍候殿前，教姣姣习武。” 图恩看了眼颐王宁玉，应一声是，转头朝后面太监扬下下巴，太监得到示意，转身跑出去。 宁玉满意一笑，挪到自己座位，朝颐王灿然一笑，指指饭菜，“父王，吃饭。” …… …… 赵平早上接了颐王赏赐，谢过恩之后便回了自己院。 既然放了两假，他自然是要好好休息休息了。 大好的早晨，最适合睡个回笼觉了！ 只是有个东西不肯让他如愿，“叔叔叔叔，快点嘛，磨磨唧唧做什么，你昨过要教我射箭，君子一言九鼎，你不能话不算数！” 十岁的男孩拽着赵平粗大的手，将他往外拖。 然而男子身姿挺挺，不动如山。 那话是赵平昨日醉酒应的，也不算太醉，他还清楚记得男孩如何的，他又如何应的。 “毅哥儿听话，自己玩去，叔叔改日教你。”赵平懒洋洋地拍拍男孩的头。 “改日是哪日？叔叔骗我，我不信叔叔。”男孩道。 赵平很无所谓，“不信算了。” 男孩：“……” “算了，信一下吧，什么时候。” “也就这两日了吧，等她来了，我叫你过来，你一起学着就是。”赵平打个哈欠，“现在么，乖乖回去吧，好好温习功课去，你爹你爷还指望你考个状元呢。” 听到这话，男孩飞扬的脸色一下子垮下来，“叔叔，我不想背书当状元，我想像叔叔你一样，当将军！” 赵平“呵”一声，“有我珠玉在前，你只会黯淡无光。” 男孩：“……” “叔叔啊，我是真不明白，我们老赵家怎么会出你这么没脸皮的人。”男孩叹口气，双手枕在脑后，朝院外走去。 第163章 我还有事 走到门口了，回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叔叔记得叫我啊。” 赵平懒洋洋朝男孩挥了挥手。 午饭后，宫里的旨意就到了，赵家上下忙去听旨。 太监看人都到了，不由笑道：“这旨意是独给赵将军的。” 赵府诸人听到并没有意外，只是好奇。 赵平早上才接过赏赐，又有赏赐吗？可说赏赐，这太监身后并没有赏赐跟来，若说加官，却没有圣旨在手。 所以，到底是什么旨意？ 细长的声音传来，：“王上有令，赵统领听旨。” “臣在！”赵平前行两步跪下。 “王上特批，命赵统领每天下午不用侍候殿前，教安和王姬习武。” “臣领旨。”赵平低头说道，嘴角扬起笑容。 送太监出门，赵家人纷纷围住赵平。 “这是怎么回事？王上为何突然让你教一个王姬习武？”赵夫人问道。 “王上的命令，儿不知。” “这王上也太胡闹了吧，不知道男女大防吗？怎么能让二哥哥教安和王姬习武？”女孩嘀咕。 赵永斥她，“胡说什么，王上也是你能非议的？” “哼！就会吼我，他敢做还不能让人说了！哥哥你坏！”女孩朝赵永吼回去，转身跑了。 赵平：“……” “算了，男女大防有什么，王姬都不在乎，咱们在乎什么。”赵夫人蹙眉说道。 回去路上，男孩追过来，扯住赵平衣袍，“叔叔，你说的她就是安和王姬吧？” 赵平毫不在意地“嗯”了声。 “叔叔你竟然和她私相授受！”男孩大喊：“妄我当你是正人君子！” “闭嘴！”赵平斥他，“再喊就别指望我教你骑射了。” 男孩一听猛地闭嘴，“那可不能够。” 既然要学武，当然要跟最厉害的人学了，祖父父亲可都说了，二叔叔是赵家几辈里，最厉害的了。 “对嘛，这才乖。”赵平笑道，拍拍男孩的头，“回去吧，下午再过来。” …… …… 中午旨意传往赵家的时候，也在宫里传开了。 殷贵妃听到，砸了一殿古玩珍宝。 满殿都是霹雳啪嗒叮呤咚咙的响声，时不时夹杂一两句骂语。 “这个贱人！害了本宫的如如，竟还敢大摇大摆！该死该死！” 宫女太监都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宫女太监跪着不上前便罢了，大宫女却不行，她们可是殷贵妃身边的红人。 两个大宫女对视一眼，拐拉着被砸伤的腿过来，克制住恐惧，强笑道：“娘娘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所幸殷贵妃不再砸东西了，两人舒口气。 “本宫记得，前些日子，淑妃送了一张屏风？”殷贵妃在桌边坐下，手指抬起，准备端茶杯，才想起来东西都被她砸了，便抬起手来按按太阳穴。 “是，娘娘。”大宫女忙行前一步，回道：“娘娘嫌那方屏风俗气，便命奴婢收起来了。” 见殷贵妃坐下，宫女们忙进来收拾。 “收拾些回礼送过去吧。”殷贵妃说道，顿了顿又道：“本宫写封信，送到府里去。” “是……” 有机灵的宫女奉茶过来，大宫女接过呈给殷贵妃：“娘娘请喝茶。” 殷贵妃接过茶喝一口，体内的火气才堪堪压下。 想到她将扶持别人家儿子，殷贵妃就有些憋屈，也怪她这肚皮不争气，生不出个儿子来，家里大好的助力，白白拱手让人！ 宁安和……！ 本宫倒要看看，没了卫后，太子，你还算是个什么东西！ 胆敢欺负如如，本宫让你悔恨终生，生不如死！ 殷贵妃眼神一厉，手中茶盏摔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四分五裂。 宫女们“扑通”一片，又惶惶然跪地。 “跪在这里做什么？快收拾，收拾完准备笔墨纸砚！”殷贵妃厉声道。 宫女们戚戚然应一声，加快速度收拾。 …… …… 君子六艺，王室子弟自不例外。 因此在大姜建国之初，姜静王便在王宫之北建立一校场，专供王室子弟练功。起初校场只有王室子弟可修习练功，后来宗室子弟，甚至重臣子弟也可在此修习。 宁玉过来的时候，校场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这么热闹？ 宁玉步伐一顿，目光掠过众人。 个个人模狗样，衣着鲜亮，像是官邸贵公子，不过看那瘦弱的身材，一点不像是练家子，那就是……来看她的。 哎，怪她长的太好。 美貌，也是一种罪过呢。 贵公子们簇拥着两位王子，说说笑笑，热闹的就像唱大戏一般。 赵平离他们不算近，姿态懒散地抱着剑，目光疏离冷淡，目光直直，看着校场入口，有人和他搭话，他随口应一声，态度敷衍的不行。 看到宁玉进来，赵平目光登时热烈起来，脸上露出笑容，整张脸也鲜活起来，俊美无俦。 他扬手持剑朝宁玉挥挥，宁玉也笑起来，大步朝他走去。 王子贵公子见到宁玉，也走过来。 宁玉朝几位王子施个平礼，露出甜甜的笑，目光清澈明艳：“六王兄七王兄好。” “五王妹好。”两位王子持平礼。 贵公子们拱手一揖：“安和王姬好。” 宁玉点点头，朝众人指指赵平，乖甜一笑道：“我还有事，你们玩。” 说完，大步朝赵平走去。 众人：“……” 看完宁玉，贵公子们拥立着跟随着两位王子，朝一旁散开。 “这个安和王姬，看起来乖乖甜甜，哪里像传说中那么彪悍可怕嘛。”有贵公子笑道。 “不是说把安逸王姬打的不像样子了吗？”有贵公子问。 “你打人需要自己出手？” “……不用。” “那不就结了，你都不用自己出手，人家一个王姬，用得着自己出手？” “不过说起来，王上为何突然让那姓赵的教安和王姬武功？” “这你不知道吧，我得到道消息，安和王姬在宫外遇刺了。” “嗯？不是说是太子殿下遇刺吗？怎么会是五王妹遇刺？”七王子蹙眉问道。 七王子比宁玉大三个月，是年龄最的王子。。 “或许是将太子殿下和五王妹一起刺杀吧。”六王子蹙着眉答。 第164章 为老不尊 “这四王兄为什么要刺杀太子殿下和五王妹啊，太子殿下那么好的人……” 身边几个贵公子刹然色变，“嘘，殿下慎言！太子殿下可不是四王子刺杀的，是王伯瀚！” 六王子：“……” 六王子撇撇嘴，“这话谁信啊，你们信吗？那王伯瀚是四王兄的人。”没有四王兄的指示，他哪有那个胆儿。 后半句他没说，但诸人也清楚。 贵公子们：“……” “我们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王上信了。”贵公子说道。 七王子也郁闷开口：“六哥，这事儿已经揭过去了，你就别提了，心给太子殿下惹麻烦。” 六王子撇撇嘴，“哼”一声。 宁玉和赵平已经走远了，一群人忙加快步伐围过去。 要说这宫里宫外，只有这两位王子闲了，不习文不学武，宫里宫外逗猫遛狗。 宁玉赵平走到箭场的时候，已经有一个男孩在那里射箭了，箭发出去颤颤巍巍，扎在靶子边边。 听到有人过来，男孩收弓看过来。 男孩十岁左右，五官还未长开，但也有赵平三分影子，尤其是那一笑，倨傲又嘚瑟，简直和赵平一般无二。 “怎么样，六斗弓，射中了靶哦！” 赵平看看靶子上颤巍巍抖动的箭，撇撇嘴，“凑合吧。” 他在这个年纪，都能拉开一石弓了，而且箭箭中红心，但这个还是不要说出来了，打击孩子。 男孩得意地笑了。 祖父说过，叔叔这人向来嘴硬。不贬低就说明他很厉害了！ 赵平看向宁玉，正要说话，却看见宁玉表情古怪。 “怎么了？”赵平问。 “还能怎么，肯定被我高超的箭术惊到了啊。”男孩越发得意。 赵平：“……” 赵平一脸无语，笑容嘲讽：“呵呵，见识过老子卓越的箭术，能被你烂技术惊到？” 搞笑也不是这么搞的啊，大侄子。 男孩“哼”一声，骂道：“为老不尊！” 赵平冷噗一声，看向半天没说话的宁玉，宁玉还呆呆望着他，有点傻，有点可爱。 “喂？”赵平蹙眉，两步跨到她面前，“你怎么了，没事吧？” 宁玉抬手指着男孩，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出了声，“你儿子？” 赵平一个趔趄：“……”啥？ 男孩的弓差点折断：“……” 两人皆无语地看着宁玉。 对对，就这个表情，更像了！ 赵平指指自己：“我今年十八岁。” 男孩指指自己：“我今年十岁。” 宁玉：“……” 年龄相差八岁…… “那就是兄弟了，呵呵，早说啊。”宁玉尴尬地笑笑，“还挺像。” 听到这话，六王子再没绷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七王子也忍不住“噗”地笑出来，几个贵公子有点……不知道是不敢笑，还是不好意思笑，表情十分古怪。 宁玉：“……” 宁玉越发摸不着头脑了。 “笑什么笑？不许笑！”宁玉冲众人喊，一脸不悦。 七王子忙捂住嘴，贵公子们也立即肃容，表情越发古怪了。 六王子反倒变本加厉，捧着肚子，笑弯了腰，眼泪都出来了。 由这个父子兄弟，他又想到了之前那声姐姐姑姑。 我的娘啊，这个王妹怎么这么可爱呢。 “你还笑！”宁玉恼怒地喊，指着六王子，“说的就是你，别笑了！” “好好，不笑。”六王子扶着肚子站起来，拽一把七王子，“走走，我还有功课没做完呢。” 又朝宁玉一礼：“五王妹我们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跑。 七王子尴尬地看一眼六王子，朝宁玉一礼，又朝赵平点一下头，便忙追着六王子跑去，“六哥，你等等……” 贵公子们朝宁玉赵平拱手一揖，也退让离开。 隔老远飘来一阵大笑声，六王子竟然跪在地上，以手捶地，哈哈大笑。 宁玉更加恼怒。 她冲着赵平看去：“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赵平黑着脸，“他是我大哥的儿子，我大侄子。” 嘎？ 大侄子。 “哦，哦哦。”宁玉恍然，尴尬一笑：“你这侄子挺像你的。” 赵平“哼”一声，睥着他大侄子，来来回回里里外外扫一遍，“哪里像了，相貌差，武功差，功课也比不上本将军，哪里像了。” 男孩不服：“喂！姓赵的，你这也太不要脸了吧，你要夸你就夸你，贬我做什么，黑心老贼！” “受不了？不乐意？那你可以离开。”赵平懒洋洋道，似笑非笑瞥男孩一眼。 宁玉：“……” 宁玉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有点无语，有点好笑。 “喂，赵平你行了，你好歹是个长辈，有点长辈样子行不行？”宁玉道。 赵平看向男孩：“我没有长辈样吗？” 男孩：“……你有吗？” 赵平抱着剑，懒洋洋问道：“哦，我没有啊。那你回去吧，让有样子的教你去，要是我教坏了你，那还得了？” 男孩：“……” 果然是是黑心老贼。 赵平说着便转身看向宁玉，“之前你不是说你不会射箭吗？这段时间咱们就学射箭好不好？” 男孩看着笑的一脸风骚浪荡的他叔，只想自戳双目。 宁玉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的男孩，有点不太忍心，正要说话让他过来，不料他先笑起来。 “叔，我错了！”男孩扑过来。 男孩变脸太快，宁玉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个娃子，比她还会演！ 赵平拍开男孩，“你怎么会有错？是我错了。” “不、不、不！”男孩抱紧他不撒手，“是我错了！叔！” 赵平“呵”一声，“黑心老贼。” “对对，我是黑心老贼！我的浑号就叫黑心老贼！”男孩喊。 宁玉简直叹为观止。论起脸皮，她不如此人，想必这娃是得了这厮真传，将这不要脸发扬光大。 宁玉鼓掌，“兄弟，厉害。” 男孩：“……” 赵平：“……” “喂。”赵平睥着男孩，朝宁玉扬扬下巴，“子，你有礼，人都来这么半天了，你也不知道行礼？你爹这么教你的？”。 男孩看赵平一眼，又看向宁玉，他抱拳一礼：“赵毅见过安和王姬。” 第165章 我瞄准了 喊完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调皮地眨眨眼睛，“我的名字是不是比叔叔的好听？” 宁玉也忍不住笑。 “嗯”，她点头应一声，“好听。” 赵毅还要再说什么，就被赵平拽着衣领子，像拎鸡仔一样，拎到一边去了，“废话可真多，不想学滚回去。” 赵毅嘟一下嘴，哼一声，走回原地，从箭篓里抽出一支箭，拉弓射箭。 那边赵平取了弓箭递给宁玉，把她领到地方，开启手把手教学模式，还一边教学一边讲解。 我嘞个去。 这个黑心老贼！ 赵毅瞪大眼睛看着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叔叔，我射的不好，你也过来手把手教教我啊？”赵毅嚷嚷道。 “能让你来就不错了，你看着听着就是。” 赵平目光锐利地盯着靶子红心，看也不看赵毅一眼，一手按着宁玉的手握着弓，一手握着宁玉的手拉弦。 “嗖”地一声，箭飞出去，正中红心，半截箭身没入靶子。 哇！ 宁玉激动不已，这箭看起来并不难射嘛。 当即兴冲冲的让赵平退开，“我自己射，你让一下，让一下。” 赵平：“……” 赵平面无表情地退开，看宁玉射箭。 宁玉从练武，臂力不错。 这弓虽不算轻了，和赵毅的一样，都是六斗弓，但她要拉开，也不是什么难事。 宁玉拉空弓试了试，便抽了支箭，眯眼搭弓射箭。 赵毅见宁玉射箭，也停下来，看过来。 “嗖”一声，利箭破空，气势很足。 赵毅也忍不住惊讶。这位王姬好生厉害啊，才学射箭，便能做到如此，也难怪二叔愿意手把手教她呢。 还是他太笨了啊。 赵毅正要捶一下脑袋，目光一顿，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嘛，原来是个草包！ 射程倒远，却扎在了地上，哈哈哈。 赵毅笑的手抖，弓都掉在地上，索性跪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宁玉：“……” 宁玉听着赵毅那屁孩嘲讽的笑，看向赵平，脸色青了白，白了青，还带着一丝委屈，“我瞄准了啊。” 看着宁玉这可怜样，赵平忍不住也笑起来，“刚刚说的，你没听是不是？” 宁玉：“……” 刚刚他将她拢住，炙热包裹，呼吸相闻，淡淡的青草气息时不时飘进她鼻翼，她很是不自在，哪里还能认真听他说话？ …… …… 转眼间便到了秋日祭。 秋日祭礼由太子领文武百官去郊外行祭礼，排场说大不算大说也不算，但也引得不少百姓追随到郊外看热闹。 王城闲人多，一年里这种贵人出行露面的重要日子并不算多，他们都乐意追随贵人走走瞧瞧。 宁玉这两天除了下午跟随赵平学习射箭，其余时间便打听王城各家的情况，以及寻找合适宅子，也就晚上才能腾出时间看许念韵堆给她的书。 这两天宫里宫外都在忙秋祭礼的事儿，并没有人管宁玉，这让她宛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想做什么做什么。 等宫里宫外闲下来，已经是五日后了。 宁玉的府邸也找好了，便大摇大摆地去了颐王跟前，将文书摆在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颐王从奏折里抬头。 宁玉一笑，眉眼弯弯唇红白牙：“儿臣选的府邸呀。” 颐王：“……” 宁玉看颐王神色，表情顿了顿，“父王您不会忘了吧？” 颐王打了个哈哈，“怎么会？” 他随手拿起文书看看。 这是西城那边的府邸，之前是宁忠的府邸，已经荒了九年了。 颐王这一系兄弟姊妹不多，他也大方，兄弟姊妹个个都荣光盛宠，风光无限。 因为宁忠起事，折损了不少，后来又相继去世，现在活着的也只剩他一个了。 勾起往事，颐王面色复杂又恍惚。 “父王？父王？”宁玉白玉似的手在颐王面前晃晃，“这座府邸不好吗？” 其实宁玉知道这曾经是宁忠的府邸，可是现在已经多少年过去了，荒着也是荒着，而且整个王城，除了昔日的忠王府，怕也找不出更好的府邸。 颐王回神，勉强笑笑：“这座府邸挺好，既然你喜欢，那父王便着人修缮。” “谢谢父王！”宁玉抱住颐王胳膊，亲昵地蹭蹭。 …… …… 在王姬府还未修缮完成，宁玉便学古人，在王城之北的沂水河边，设黄金台，招贤纳士。 百姓扎堆，围在黄金台边，嘻嘻哈哈，胆子大的甚至摸摸黄金台边缘。 “这黄金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哎？” “自然是真的，安和王姬说是黄金台，还能有假？” “王姬建这黄金台做什么？” “说是要学古人招贤纳士。” 也有人冷噗：“姑娘家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建黄金台招贤纳士？她这是想做什么？！明承女君第二么？” 这人一身浩然正气，吓得周边人人噤声，也有不服的和他理论。 宁玉本就良善和蔼，亲民爱民，再加上清故居有意刻画控制，安和王姬在民间的威望很高。 那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安和王姬在沂水河畔建黄金台的消息，一日之间在整个王城传开，各家如何看待暂且不提。 宁玉也知此事急不得，所以并不着急，第一日只露了个面，阐述了下意思，和蔼地百姓们问了声好，便悠哉悠哉地被一大把人簇拥着离开了。 黄金台建成之后，沂水河畔人渐渐多了，人一多总得吃饭喝水吧。便有商贩瞅中商机，在河边摆摊，卖茶水卖食。 幻彩回头看一眼围在黄金台四周的人，好奇道：“王姬，这样就可以了吗？” “不然呢？”宁玉拍拍手，也看一眼黄金台。 许念韵叹口气：“你如今可有的忙呢，这会儿倒急着建这个做什么，那些弊脚可还没拔除呢。” “无妨无妨。”宁玉摆摆手，哈哈一笑道：“不是有阿姐在吗，楚易他们这次来王城是做什么的？不就是帮我的嘛。”。 “我们可以等蛀虫弊脚拔除的差不多了再安置人，这样阻力会很多。”许念韵道，“这样太冒进了。” 第166章 招贤纳士 “可是我怕来不及啊。”宁玉叹口气，又笑起来，“别担心阿姐，咱们迎难而上，若能选出来人，先送到太子哥哥手里，让他看着安置。” 许念韵拧了眉，有了清故居，她也了解到不少。现在的大姜，看着光鲜亮丽，其实都已经漏成筛了！ 无论官中，还是军中，没有一处不黑暗。 这次常郡洪水，只是一个县，遭殃的人不算多，而且逃亡分散，即便有民众暴乱，也很快被压下。 再加上有宁玉在，朝廷及时做出了安排，又有太子与安和王姬出面抚慰监工，后续还算太平。 若是再有什么天灾人祸，怕是铁定要动乱。 别说还有燕靖两大国虎视眈眈。 许念韵微笑：“那我便陪你迎难而上吧。” 宁玉哈哈一笑，拉着许念韵，大步向前，进了最近的一家客栈。 虽是在城外，客栈倒也算气派干净，来往客人不少。 见有客来，二忙笑迎上来，还不待开口，宁玉便道：“楚易何在？” 二一听到楚易名字，立即肃容，将二人领到楼上一间雅间门口，拱手道：“两位主子，楚先生他们就在里面。” 许念韵点点头，二恭谨退开，宁玉已经一把推开门。 楚易等人在秋祭礼前后便来到了王城。 到今日，已经来了差不多二旬了。 看到宁玉许念韵，屋内几人纷纷拱手见礼，宁玉许念韵淡然受了。 屋内人不多，除了楚易，就只有许南衣林风二人。 几人在桌边坐下，绿云等人守在了门口。 许念韵也不多话，直戳了当问道：“东西可拿到了？” 楚易笑点头，“嗯，请姑娘过目。” 许念韵接过翻看，宁玉凑过去瞧瞧，忍不住笑道：“真有你们的，连人家内宅私事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林风哈哈笑起来，“这便是清故居！王姬是不是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不，你看我不接手，你们不照样帮我么，阿姐管的挺好，我也很辛苦，何苦再累我。” 楚易等许念韵翻完，才开口道：“姑娘打算如何？” 许念韵思衬片刻，看了眼宁玉，朝楚易道：“先捡几个愚钝些的，放出些风，让他们狗咬狗。” 楚易嘴角挑起，笑应声“是”。 “不要急，徐徐图之。”宁玉忍不住叮嘱：“千万稳妥些，咱们一点一点瓦解朝堂旧势力，不能让他们生疑牵连到我们身上。” 现在还太早，她还不能暴露人前。 楚易颔首应是。 …… …… 黄金台招贤纳士，但凡你有一技之长，便可上台自荐。 清故居几人里武功最好又不怎么管事的许南衣便被宁玉借来，绿云也被宁玉留在宫外看着，晚上才回宫。 黄金台搭建第二天，就有人跳上去毛遂自荐。 是几个游侠。 许南衣试过，说武功尚可，还有会用毒的。 宁玉听到禀报，忙要过去瞧瞧，还未出了若水宫，便被乾清宫的太监挡住。 “王姬这是要出去啊？”太监笑问。 宁玉笑点点头，“可是父王有事找本宫？” 太监笑应声“是”。 宁玉拢着手站在廊下，盯着日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脚跟着太监去乾清宫。 三机敏，抿唇退后，寻人出宫跟绿云说一声。 昨日宁玉闹出黄金台之事，今日颐王案头便摆了不少弹劾折子，颐王信女爱女，暂且压了下去，然而众口悠悠，颐王想着，还是找宁玉过来问问的好。 宁玉进来向颐王见了礼，便被颐王招手叫道跟前。 “你瞧瞧。”颐王将十几本弹劾扔给宁玉。 宁玉低头翻看。 看着看着不由哈哈笑起来，她摸出一本来，指给颐王看，“这人文采不错，言辞也甚是犀利，父王不如让他做个御史大夫？五品郎实在辱没了他。” “你还笑！”颐王无语地看她，指指折子上的白纸黑字：“人家骂你呢！” 宁玉不笑了，表情略微严肃，认真地看着他：“我知道。” 颐王吐口气，“你说说，你整那么个台子做什么？” 宁玉：“自然是效仿古人，招贤纳士。” 颐王绷直身子：“……” 他肃目看了宁玉半晌，“哈”地笑一声，摆摆手：“姣姣别胡闹了。” “我没胡闹！”宁玉道：“父王，我且问你，咱们大姜建朝多少年了？” 颐王纳闷地看着她，却老实答道：“已经建朝五百年了。” 言语间，与有荣焉。 宁玉笑了，眉眼流光，腮边梨涡浅浅。 “那父王猜猜，大姜何时亡国。” 颐王：“……！！” 不光颐王，连殿内侍候的太监宫女，都闻之色变。 图恩看着颐王要发怒，忙招呼宫女端了茶盏过来，躬身递给颐王，又笑着朝宁玉道：“王姬可真会说笑啊。” 宁玉摆摆手，“我没说笑，你们出去吧。” 颐王刚和缓了些的脸色又沉下去。 图恩看了眼颐王，见颐王没吭声，便挥挥手，带着殿内的太监宫女离开。 颐王冷着脸看宁玉，竟也露出些许龙威：“你可知道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儿臣没有胡言乱语，儿臣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宁玉淡定道，在龙威之下，竟也没有丝毫怯懦。 “那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孤平日太纵着你了！嗯？”颐王拂落茶盏，玉质茶盏与大理石地面碰撞，“啪”地一声发出脆响。 宁玉倏然笑了，眉眼莹着笑，“父王别生气，生气伤肝。” 颐王：“……” 颐王愕然，一时不知道该做个什么表情，到底气消了些许，却仍绷着脸。 他哼了声，“知道惹孤生气，还说这些话？” 宁玉眉眼微垂，露出几分可怜：“儿臣只是想咱们大姜能长长久久。” 颐王松下去的气又提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 宁玉问：“常郡洪灾，多地有暴乱，父王可知道？” 颐王点点头，不以为意：“知道，有折子呈上，虽有暴乱，但很快就镇压下去了。” “那父王可知，为何多地会有暴乱？”宁玉问。。 颐王道：“自然是那些刁民借机生事。” 第167章 她赌对了 “若能活着，谁愿赴死？”宁玉逼视颐王，周身气势高涨，竟与颐王不分上下：“他们为何会暴乱？是因为朝廷不作为，官员不作为！” “父王可知道饥饿的滋味？”宁玉问道，还不待颐王回答，又道：“儿臣知道，起来，儿臣也是与父王口中的暴民无异，只是儿臣幸运，有武功傍身，没吃的喝的，便去偷去抢，仗着身手好，逃的开打的过。” “阿爹教养的好，儿臣读过书，知道大义义，知道君子之道，但儿臣依旧去偷去抢。”宁玉顿了顿，“因为儿臣想活着，父王口中的暴民也是，他们与儿臣一样，有父母亲人挂念，他们也想吃饱饭，也想活着。” 宁玉看着颐王，坦然问道：“儿臣试问父王，想活着，错了吗？” 颐王：“……” 颐王沉默许久，涩然道：“姣姣，是父王对不起你，让你受了这么多……” 宁玉有些暴躁，挥手打断颐王话语：“儿臣不是来和父王这个的！” 颐王：“……” 本着对宁玉的歉疚疼爱，颐王并未计较她的失礼，抿了下唇：“那你想什么？” 宁玉：“谈谈国家大事，谈谈大姜未来。” 颐王：“……” 宁玉在殿内来回走了两步，在颐王面前站定，颐王张了张嘴正要话，宁玉抬手制止住道：“父王先听我！” 颐王：“……” “先常郡，这次洪灾，常郡是县，受灾之人不算多，也是分散开的，多地虽起暴乱，但也只是不到百饶暴乱，很快便被镇压下去。” “若不是儿臣出现，父王施恩，常郡当如何？自然是流民乱窜，父王想想，长此以往，大姜当如何？流民多了，国家能安稳吗？” 颐王：“……” “而且父王，常郡宣和大坝，去年才大修过。”宁玉又道。 颐王拧眉：“你的意思是他们欺上瞒下，以次充好，私吞了饷银？” “难。”宁玉道。 颐王沉默许久，“孤查查。” “父王久在深宫不知道外面情形，可儿臣一直身处宫外，父王看不到的儿臣都看到了，儿臣不仅看到，也曾深受其害，这个父王也知道，所以父王，儿臣不想看大姜百姓受苦，更不想看这下动荡不安，父王被千夫所指，寝食难安！” 颐王喉头滚了滚，眼眶莫名的有些热，血液也有瞬间沸热。 他自出生便是太子，兄弟也少，没经历过夺嫡，性子懒散温和，年少时偶尔也有雄心壮志，只是经过时间推移，早已经湮没。 毕竟能享乐，谁又愿意拼命？ 这时听宁玉话，竟难得地忆起了年少时鲜衣怒马雄心壮志的时刻。 宁玉看着颐王神色，见他动容，又开口道：“不国内种种弊端，便边外，还有燕靖两大国虎视眈眈，父王想想，我们若不除弊政，朝内都不安稳，又何谈边疆！” 声音高昂清亮，透着年轻饶朝气，又有少女的娇柔软甜。 “守一国，不光靠朝廷，更要靠万千百姓与士兵！起来，他们才是大姜真正能依靠的依仗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啊，父王。” 宁玉到最后，蓦地跪地，一拜到底，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道：“儿臣恳请父王，为大姜万千百姓计，除弊革新！” 颐王俯视着面前的宁玉，似看着她，又似在沉思，似乎很久，又似乎片刻，最后他起身，绕过龙案走到她面前，“姣姣，你的很有道理，父王支持你！” 宁玉由着颐王扶起，唇角绽露一抹笑容。果然，一个喜爱心疼孩子的人，又怎会残暴不仁？ 她赌对了。 有了颐王支持，行事只会更加方便。 “父王仁心仁德，儿臣和哥哥定会以父王马首是瞻，中兴大姜！”她笑道。 颐王哈哈大笑，：“好！” …… …… 宁玉从乾清宫出来通体舒畅！ 她抬头扬唇，看看晕白的日头，低头看看手心里的东西，大步朝宫外走去。 这一趟，她不仅得到了颐王的支持，还被赐了一道印符！ 大姜建朝初便铸刻出的王印！世代相传，仅次于传国印玺！ 拿上它，便如同姜王亲临，可以号百官、令军队，可以踏足大姜任何地方。 宁玉不知道颐王是以何等心情赐她此印，但她必会到做到，让大姜在颐王手上中兴！ 宁玉大步向前，走到东华门外，乘了车撵赶往黄金台。 许念韵这两也闲着，有意看着黄金台这边，听到黄金台的消息便赶往若水宫，欲与宁玉同去，结果到地儿了，却被告知宁玉被颐王传到了乾清宫的消息。 许念韵琢磨了下，便先去黄金台。 宁玉下车的时候，她正坐在新搭的棚子底下询问通过考耗几人。 宁玉坐的宝马香车，她一来人们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叫嚷着朝宁玉车驾围去，就连正在和许念韵话的人也嗖地弹起来，朝宁玉奔去。 “王姬！安和王姬！” “草民见过安和王姬！” “王姬！我……占晓初通过了比试！” 为什么这么热情！ 我害怕！ 宁玉捏下手指，笑着朝众人挥挥手，“你们好……” “哇，安和王姬果然如传言一般！好和气啊！”人群中猛地爆发一声，随后赞同认可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简直要将宁玉湮没。 宁玉狠狠地瞪罪魁祸首林风一眼，那货竟然还朝自己挤眉弄眼的，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很值得自豪的事。 宁玉越过人群，看向许念韵，许念韵朝她含笑点点头，拿起张纸晃晃，意思姓名家世她已经问过了。 宁玉也一点头，便大步走向黄金台，撑着胳膊一翻，人便站在台上，俯视下面诸人。 “听闻今日有人自荐，本宫特来瞧瞧，是哪几位侠士？” “我我我！”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一息之间，便有人立在台上，与她对视。 是个少年人，蓝色粗布衣裳，五官端正俊朗，个子挺高，因为练武缘故，身材匀称紧实。 看着还挺养眼。 宁玉扬起下巴笑问：“你叫什么？” 第168章 担心什么 “我？我叫占晓初啊！”少年人喊道。 少年人声音落下，又有几人翻身跃上黄金台。 这几人年龄略大些，一个鬓角簪花貌比花娇，一个气质冷清容貌亦是不俗，一个矮个子，长相普通。 宁玉刚要张口，那位冷清英俊的青年当先抱拳道：“在下许凛毅，拜见安和王姬！” 他话音才落，旁边的簪花青年便朝宁玉妖妖娆娆地抱拳，含着笑看她，媚眼如丝，声音妩媚却不轻佻：“在下风莲亦，拜见王姬！” 这声音惊的宁玉眼皮跳了又跳。 娘的，这是男人吗？ 她是选贤与能，又不是选美！ 宁玉咽口唾沫，直直盯着风莲亦，如此尤物她怎能消受得起？！ 最后的矮个子男人跟着抱拳，结结巴巴道：“在……在下姚……姚三思，见……见过，过王……王姬！” “啊，你们好！”宁玉从簪花青年的美貌中回过神来，忙朝几人拱手一揖，“听闻几位侠士黄金台自荐，不知几位有何本领，想入何职，做何事？” “入什么职？做什么事？”占晓初大大咧咧走过来，大手一挥，“我们不入职！” 宁玉：“……？” 宁玉想了想，目光在几人脸上转一圈：“那你们想要什么？” 风莲亦粉面含春：“我们是特来追随王姬的！” “追随本宫？” “是！”几人齐应。 若有人手调遣，的确会方便很多。 宁玉捏了捏手指，目光灼灼打量起几人，很快笑着抚掌：“好！” 不说本领，当花瓶也不错。这几人看着就很养眼，当然，那什么姚三思除外。 更何况许南衣说了，他们身手不错，还有会用毒的呢。会用毒，自然也懂医了，医毒向来不分家嘛。 宁玉如此干脆利落，倒让几人顿了下，风莲亦抚了抚鬓角，笑问道：“王姬怎么不问问我等是什么人，为何要追随王姬呢？” 娇媚的声音透着好奇。 宁玉哈哈笑了，朝几人抱了个拳：“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上了黄金台，尔等敢跟，本宫便敢应！” “王姬豪气！” 绿云若有所思地看了几人一眼，垂下眼眸。 日头已到中空，宁玉笑道：“正好晌午，本宫做东，咱们先去吃饭！” 顺便再熟悉熟悉！ “好！”占晓初最先答应，雀跃地差点蹦起来，被许凛毅睃了一眼，忙闭嘴，不过心里仍旧雀跃。 他们进王城就是来跟随宁玉的。 但是久不见王姬面，许凛毅的钱也要花光了，他们这些日子穷的连肉包子都要吃不起了呢！ 风莲亦眼波流转，眉眼流露出无限光华。 他盈盈一笑：“在下想去雅香楼。” 占晓初哼一声，瞪他：“风莲亦你别得寸进尺！”又转向宁玉，眼巴巴道：“王姬，我想去悦兰酒楼。” 风莲亦：“雅香楼！” 占晓初：“悦兰酒楼！” 宁玉：“……” 因为雅香楼环境好，最后几人一致决定去雅香楼，不过宁玉体贴，吩咐人去打包了几份悦兰酒楼的招牌菜带过来。 可把占晓初高兴坏了！ 宁玉性情洒脱待人热情，一顿饭的功夫，几人便相熟下来。 许凛毅四人现在算是宁玉的人了，宁玉直接安排几人住在了她的府邸，府邸虽未修缮完毕，但找出几间干净屋子还是没问题的。 回宫途中，许念韵问她：“那几人的身份，要不要查查？” 宁玉笑眯眯地喝口热茶，“不用！” “你就不担心？”许念韵拨拨茶盖，笑问道。 “担心什么？担心他们别有用心？”宁玉哈哈笑了，“我觉得他们不像别有用心之人，再说了，就算他们别有用心，阿姐觉得我是谁想利用就能利用的吗？” “若是说杀我……那阿姐就更不用担心了。”宁玉扬唇举手，看着自己白皙匀称的手，“我觉得我现在的身手，已经算是天下第二了。” 许念韵：“……” 宁玉眯着眼，靠在柔软温暖的车壁上，笑道：“再说，我既然是征纳有才之人，就该让大家看看我的诚心，有什么比不问出处真心相待更诚心的呢？” 许念韵默了默，道：“玉儿说的是。” …… …… 回宫后，许念韵吩咐宜华去找楚易，让查查这几人底细，又吩咐她，“让心些，别被人发现。” 宜华看了她一眼，道声“是”，转身出门。 灵华看着宜华出去，给许念韵添了杯茶，声音透着好奇笑问道：“安和王姬不是说过不查么？主子也答应王姬了啊，怎么又要查呢？是他们有什么问题吗？” 宜华和灵华是楚易送给许念韵的，武功不错，宜华年纪大些，性子沉稳，灵华年纪一点，聪明机灵，大眼睛忽闪，时常透着股孩子气。 许念韵摇摇头，握着书卷，声音淡淡，眸光淡淡：“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追随在玉儿身边，不查清楚，我如何能放心得下？” “哦……”灵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清故居办事效率挺高，不到五天，便将几人查了个底儿掉。 许念韵拿着楚易整理出来的信息，眉头蹙了蹙，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 这几人都是游侠，半生行侠仗义，并没有认过主。虽杀过人，但杀都是大凶大恶之徒。 许凛毅家世不错，是书香世家，偏他离经叛道，学了武艺做了游侠，十七岁时因为行侠仗义杀了人，便再没回过家乡，四处漂泊。 占晓初的父亲是游侠，母亲是名艺伎，两人是英雄爱美人美人慕英雄的戏码，春风一度，之后有了孩子，占晓初十岁时父亲外出再没有回来过，长到十四岁母亲亡故，他便背着父亲送他的长剑行侠仗义。 姚三思是个梁上君子，无亲无友无牵无挂，虽是贼，却有善心，常常救济穷苦之人，偷得也都是些豪富伪善之家。 风莲亦身世不详，只知道他是个用毒高手，身手一般。 四人中，许凛毅最有话语权。因为他有钱，读过的书。。 几人半年前在一所破庙相遇，之后便结伴朝王城而去。 第169章 王姬厉害 那时宁玉已经回宫，安和王姬美名也渐渐传开，祭大典即将到来。 按理来，他们仰慕王姬风采魄力，前来投奔没有任何问题，只是…… 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呢？ 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契机，导致他们做了这个决定。 不然，没有亲眼所见，只是道听途，谁会突然信服一个陌生人，信服到愿意听其调遣，为其卖命？ 哪怕是百姓，实惠没有落到自己身上，就算美名传千里，也只是对其多几分好感罢了。 更何况他们这种行走江湖的游侠豪士呢？ 甚至在王城守了半年之久。 许念韵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顿，眸色微深。 不，这时节，不止宁玉回了宫，她正随着难民向启城府城辗转呢！阿爹身死已经半月有余。 可是…… 许念韵眉头蹙起，敲击桌面的声音越发有节奏福 破庙在彭城辖下的顺岚镇，在北边，启城在南，两地相隔甚远。那些刀是真的刺进了阿爹身体，血流了一地，又掉下了悬崖。 就算阿爹大难不死，也有重伤在身，怎么可能跑那么远。 许念韵揉了揉眉心，吩咐宜华再出去一趟，“让楚易查查，这几人在结伴来王城前后，可见过什么人。” 宜华抱拳：“是！” “等等，”许念韵唤住转身的宜华，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让他细细排查，一个也不要错过。” …… …… 听宜华完，楚易挥了挥手，示意她回去，宜华朝他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许南衣看她走远，凑过来胳膊肘支在楚易肩上，摸着下巴问道：“哎，你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那几人有什么问题吗，我们要不要告诉王姬？” “不必！”楚易斩钉截铁地喊道。 许南衣顺顺气，瞪楚易：“不必就不必，突然这么凶要怎样？”吓我一下！ 楚易咳一声，不动声色道：“这几人怎么看都是坦坦荡荡的侠士，并无不妥，若是让王姬防着他们，不是让双方产生隔阂么，得不偿失。” “也是，慈姑娘太谨慎了。”许南衣嘀咕一声，“那几人怎么看都不像别有用心的人啊，一直都在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就连他们离开家乡四处飘荡，也是因为扬善惩恶……” “或许是咱们的人宣传王姬美名时，正好被他们听到了，他们本就是崇善抑恶的侠士，敬仰王姬，所以才来追随的……吧？” 楚易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随后抬手喝口茶，“嗯”了一声。 “哦对，这几又有人黄金台自荐，有文有武。”许南衣坐没坐相，脚踩在椅子边沿，端起一杯茶揣在手心里。 “我试过了，那几个武者武功还不错，被王姬安置在了她的府邸。我怀疑她建府邸就是专门安置这些饶。” 楚易有些心不在焉，抱着茶杯，坐在案边，顺口“哦”一声，问道：“文的呢？谁试？” “文的王姬随口问了几句话，便支使人带去了太子那边，由太子安排。”许南衣道。 许南衣和楚易聊了几句，吃过饭便离开了，下午他还得去黄金台那边瞧着呢。 看着门闭上，楚易收回目光，握着茶杯若有所思。 片刻后轻笑出声。 慈姑娘不愧是先生的女儿啊，真敏锐，连这种细节都能注意到。 楚易摊开宣纸，拂袖研磨，看着纸张想了想，嘴角提起笑意，提笔飞龙走凤。 写完后，他将信装进竹筒。顿了顿，他又提笔写下一封信，装进信封。 两封信都朝北方奔去，一封去往彭城顺岚，一封奔向更北的大燕。 …… …… 宁玉赋不错，力气很大，也下得了苦心，经过这段时间练习，箭术已经比赵毅强出许多。 当然，比起赵平，那还是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毕竟像赵平这种鬼才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 下午，宁玉吃完饭早早就去校场了，她除邻一来得比赵平晚，之后每都会早来半个时辰左右，自己先练着。 现在她已经能拉开二石弓了，不过赵平暂时不允许她用二石弓，嘱咐她先用一石弓练，等箭术再好些，臂力再大些，再考虑换弓。 赵平是师傅，他的话，宁玉自然听。 宁玉连射了十箭，九箭中红心，只有一箭偏离些许。 “哇，王姬好厉害啊！这才几日不见，就已经射的这么好了！”幻彩在一旁鼓掌，目光中的兴奋欢喜掩饰不住。 这段时间幻彩忙的几乎脚不沾地，也是到今才清闲下来。 玉色坊上个月的进账送来了，她需要要看账，宁玉便许她不必在身边跟随伺候。 好不容易账本核对完了，递到宁玉面前汇报，宁玉看已经赚了不少钱，思量着，反正她也不缺钱，钱留在身边没用，倒不如撒出去钱生钱，以备不时之需。 便传来绿烟绿萝，传达自己准备继续开铺子的意思，幻彩听后当然得跟着了。 她得综合人力物力等各种条件，估算大致价格，从而挑出最划算的。 因为幻彩及绿烟绿萝都是青春年少的女子，宁玉让许凛毅和姚三思跟随她们。 经过这几日接触，宁玉对几人了解不少，许凛毅沉稳冷静不多话，姚三思圆滑聪明又结巴，宁玉就看中了二人这一点，将二人支使去保护幻彩三人，让二人顺便学习人情世故。 而占风二人么，占晓初年轻气盛，风莲亦貌美骄傲，都不是能安生的主儿，打架冲锋倒还好，跟去看生意嘛，他怕他们会喧宾夺主，搞砸了她的事儿。 几人许久在外奔波，直到今晨才忙完，下午听宁玉射箭，幻彩非嚷着要跟来看看。 丫头很喜欢这些东西。 宁玉表示无所谓，想来就来，你开心就好。 丫头之前跟随过来看过一回，那时候宁玉勉强能射到靶子边边，没想到不过十来日功夫，竟然能中红心了！ “不亏是王姬啊，厉害厉害！” 幻彩在旁边鼓着掌打嘴炮的时候，绿云已经帮宁玉擦了汗。 第170章 我真厉害 宁玉笑着和两个宫女调倜几句，幻彩自告奋勇地跑过去靶子边拔箭，正拔的欢实，忽然有一支箭擦着幻彩脸边飞过去钉在靶边，幻彩嫩白的小脸被擦出一道殷红的血珠。 “哐当……” 幻彩手脚发软，抱在怀里箭掉在地上，发出声音，她才后知后觉地尖叫出声。 “啊——！！” 这边，宁玉已经持弓转向箭射来的地方。 宁涛持弓站在不远处，表情倨傲阴冷。 见宁玉看过来，他松开弓走过来，笑道：“五王妹好兴致啊，大中午的在校场练习箭术。” 宁玉摸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眯起眼，寒的发亮的箭头正对着他的脸，声音如以往软软甜甜：“你的兴致更好。” 宁涛脚步一顿，脸色略有些僵硬难看。 很快又笑起来，继续走过来，“五王妹真调皮。” 宁涛知道宁玉不敢。 之前打宁安逸，也是吓得成分居多，那伤看着严重，其实也就是皮外伤，三天便消了肿，一周左右就好的差不多了。 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呢。 就算胆子大，又能有多大？ 宁玉看着宁涛一步步朝她走近，眉眼渐渐弯起来。 她笑道：“是啊，四王兄，本宫很调皮呢，王兄不会怪本宫吧？” 宁玉声音落下的同时，弦也被松开，箭飞出去。 女孩声音很甜，箭也很快。 宁涛脸色大变，瞳孔紧缩。他下意识的侧过头去，锋利的箭头擦过他的脸颊，带起一串血珠。 火辣辣地疼。 “你——！！” 宁涛既惊且怒，怒目瞪向宁玉。 “啊呀，吓死本宫了！四王兄躲的可真及时呢，要不然本宫可要惹祸了。”宁玉拍着小胸口，流光溢彩的眼眸里满是闯祸之后的惊慌失措，偏偏声音却一点也不委屈惊慌。 “本宫刚开始学箭术呢，还握的不稳，四王兄还是离本宫远一些，要是本宫一不小心射穿了四王兄英俊的面庞精致的头颅，那可该如何是好？” “本宫再从哪里找这么一颗头颅还给四王兄呢，四王兄说是不是？” 宁涛：“……” 宁涛脸色又冷又臭，跟茅厕的石头有的一拼。 “宁安和，你是故意的！” 宁玉仿佛被他吓到一般，目光带着几分怯意，望着他小声道：“都说了本宫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四王兄怎么就不相信呢？” “呵，是吾小看你你了！”宁涛冷笑道。 “半年不见，四弟怎么还是这么急躁。” 一道温和儒雅的声音传来，宁玉抬眼看过去，见是宁楠，她微屈膝，给他行了个平礼，“二王兄。” 宁楠平礼回她，“五王妹。” 平心而论，宁楠长的很好看。虽然比不上宁泽，但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眉眼，如远山薄雾般，清澈又朦胧。 宁楠笑着朝宁玉走过来，“五王妹你的箭。” 夸广袖袍展开，宁楠白皙修长的手里攥着一只羽箭。 宁玉看了羽箭片刻，笑着接过，向宁楠道谢：“多谢二王兄。” 人对她笑脸相待，她自然回人以笑脸。 “五王妹客……” 宁楠话还未说完，一道好听的声音斜斜插进来，带着几分懒怠：“真是巧，二殿下和四殿下都在呢。” 几人齐看过去。 见是赵平，二人都敛容含笑朝他点点头，“赵将军。” 宁玉：“……” 这厮面子这么大么？ 赵平嘴里叼着根草叶，抱着剑走过来，敷衍懒怠地朝二人点了下头，睥着宁玉道：“你不去练习，杵着儿干嘛呢？” “哦……”宁玉握着弓，慢吞吞地走过去，赵毅抱着弓跟上。 幻彩已经不哭不叫了，将箭抱过来一一灌进箭娄里，脸上的血迹被绿云用干净帕子擦去，只剩一道浅浅的淡红口子。 宁玉吩咐绿云：“绿云，你带幻彩回去上点药吧，女孩子的脸不能留疤。” “是。”绿云敛眉应一声，带着幻彩离开。 “王姬王姬……”赵毅朝宁玉眨眨眼睛，“我们比赛好不好？连射十箭，比速度和射中率，优着胜。” 宁玉不太想比。 这小破孩又比不赢她，有什么好比的。 但看着赵平还在那儿和那两人哔哔，宁玉看看箭靶应了赵毅。 一大一小两人同时张弓搭箭。 “刷刷刷——” 两人一箭快似一箭，速度几乎不分上下。 十箭连发比赛结束，看向箭靶，宁玉十箭全中红心，赵毅十箭八中。 “哇！”赵毅高兴地一蹦二尺高，“我真厉害！” 宁玉撇嘴，翻了个白眼：“手下败将，还这么高兴？” “哈哈，可是我昨天十箭五中，进步这么快，简直神速呢！这还不够我高兴吗？”赵毅得意洋洋地攥着弓箭转圈圈。 “哦，这就是你说的进步神速？那我莫不是天才中的鬼才？”宁玉捏着下巴，似笑非笑地叹道：“我记得你能中八环以内时我连靶子都射不到呢。” 赵毅：“……” 赵毅憋半天，哼一声，“叔叔手把手教你，你才学到这份上，要是手把手教我，百米之外，我都能射中了！” 宁玉呵呵笑，“别吹了孩子，你叔指定是看我天赋好，才手把手教我的。要知道他可是求着我跟他学武的呢，你呢，怕不是死乞白赖跟过来的吧。” 赵毅：“……” 赵毅这次没话说了，憋的脸红。 “哦，你天赋好？我求着你学？”赵平晃晃悠悠走过来，似笑非笑地睥着宁玉。 “……难道不是吗？”宁玉小声哔哔：“我刚回宫时，你就要教我练武，还送我宝剑，宜城时，你又提了这件事。” 这难道不是因为她天赋好，是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吗？ 赵平无语扶额：“……” 不是他说，当今世上，就谁天赋再好，还能好过他？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这小丫头脾气大心眼小，说了这话指不定得闹成啥样，虽然他挺喜欢看她闹。 赵平扬起唇，露出个灿烂张扬的笑，带着一丝宠溺：“是，你天赋好，长的好，我求着你学。” 赵毅面色古怪地看他叔一眼。。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了呢。 第171章 你是心上人 宁玉得意洋洋，为赵平夸她一句而沾沾自喜，“和你认识这么久，这是你过最动听的一句话了！” 赵毅：“……”呵。 他已经看穿了一牵 这愚蠢的女人！被这黑心老贼骗，还笑的如此开心。 “头低点，眼睛平视，手臂举高点。”赵平低头凑在宁玉肩边，目光越过箭尾看向靶子，手指将箭尖往上抬了抬，“还有力气的话，弦可以再拉满些。” 随着赵平声音，宁玉再次用力，弓弦发出锃锃的声音。 果然弦拉的更开，只待一发！ “射！” 赵平声音才落，宁玉松手。 “刷——！” 利箭破空，速度很快。 宁玉这一箭射出，力道之大，竟将二十米之外的靶子射穿，还飞出了七八米远。 “哇……” 赵毅看着自己没入红心半寸深的箭，再看看宁玉那边射透聊靶子，咽口唾沫，酸酸地看那边两人一眼。 又看一眼，扬着声音摇头晃脑，酸溜溜地颂一句诗：“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着相思。” 宁玉看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白痴一般。 古里古怪！ 练箭就练箭，突然念什么酸诗？ 会不会是被她无与伦比的赋刺激傻了？ 若这样，那可真是她的罪过啊。 赵平眼睛微眯，瞟着赵毅，轻飘飘懒洋洋道：“不想学了就回去，学诗词歌赋，看史书游记，你爷你爹肯定都很乐意。” 想着枯燥乏味的书册，再想想琳琅满目的兵刃，赵毅脖子缩了下。 让你嘴贱。 他拍一把自己的嘴巴，哈哈笑道：“不知怎的，这句诗突然就冒到了嘴边。” 赵平冷漠脸：“哦？” “啊，我突然又想起了一句诗来！”赵毅嚷道：“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叔叔你听这个怎么样？”赵毅急忙喊道。 赵平看了眼宁玉，女孩在他指导之后又射了几箭，每箭都能射穿红心。 箭靶周边侍立的士兵见靶心被射穿，很快会换一个新的靶子支在那儿。然后又会被宁玉很快射穿。 赵平收回目光，睥了眼赵毅，哼道：“马马虎虎。” 箭娄子的箭射空，宁玉舒口气，看向赵平，眼眸亮的发光，“怎么样？” 赵平看了眼射穿的靶心，笑道：“很厉害。” 的确很厉害。 丫头是除了他之外，他见到的第一个赋极高进步极快的人。用他师父的话讲，便是：“此子是练武奇才，为武而生。” 宁玉腮边的梨涡深了深。 箭矢被士兵捡回来，宁玉准备再射几箭，想起来什么，扭头问赵平：“老二老四为什么对你那么尊敬？” 赵平看她一眼，挑眉道：“你想知道？” 宁玉猛点两下头。 “行啊，先叫声哥哥我听听。”赵平抱着剑笑瞥着宁玉，眉眼肆意张扬。 宁玉：“……” 这男人果然还是个禽兽。 宁玉想了想，看在这禽兽许久没有再欺负她的份上，便开口喊了他一声“哥哥”。 少女声音软软甜甜，仿佛初春时的冰雪消融，溪水潺潺流过心头。 赵平心脏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像被猫轻轻挠了似的，酥酥痒痒。 要死了。 赵平剑柄拍在额头，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宁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你没事吧？” 赵平吸一口气，摆手：“没事。” 赵毅手抚在额头上，摇头叹气转过去射箭。 痴男怨女啊，他已经看穿了一牵 但他不敢。 唉。 “你额头红了。”宁玉指指赵平额头红印。 “不碍事。”赵平道：“你方才不是问我宁楠和宁涛的事儿吗。” 宁玉反应过来：“对对对！他们为什么这么尊敬你？” “因为我优秀。”赵平道。 宁玉翻了个白眼：“……” 看着宁玉无语到极点的表情，赵平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插在腰间，另一手握着剑，剑鞘在宁玉肩头轻拍一下，意气风发道：“我手握王城五万禁卫军！我文武双全，武功下第一！我能披甲挂帅奔赴边疆，也能十步杀一人！这样我难道还不够优秀吗？” 这么看，是挺优秀的。 宁玉心想。 “无论我归入谁麾下，那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我爹还是当朝太傅，谁会不愿意拉拢我？就算不拉拢，也没那个敢给我摆脸色。” 着觑宁玉一眼，唇角扬起：“当然，你除外。” 宁玉露出浅浅的梨涡：“因为我不贪你权势，也不畏你权势。” 赵平：“……” 什么啊。 傻子。 赵平冷哼一声：“是我乐意让你除外。” 谁让你是我的心上人呢。 你有特权。 宁玉歪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赵平扭头，剑鞘向宁玉身后指指，道：“你再往后十步继续，等你箭术再精进些，我教你骑射。” “好！”宁玉一听，忙兴高采烈地往后挪：“这里吗？” 赵平点头，宁玉站定。 宁玉抽箭搭弓瞄准箭靶，拉弓时回头看赵平一眼。 赵平逆着光，看不清模样，光勾勒着他的轮廓，显得他青松般的身姿越发挺拔巍峨。 宁玉笑着夸赞他一句：“你的确很厉害！”长的也好看。 这一眼回眸看的赵平心里滚热，他挑眉扬唇，不置可否：“那是！” …… …… 下午练习结束后，三人一同离开校场。 宁涛正在与手下人过招，一打五，把手下人打的落花流水。 赵平瞟了一眼，看宁玉朝那边看，便道：“有什么好看的，水平都没在一个层次上，不过那些人让着那蠢货而已。” “你跟着我好好学就好了，保证你将来武功下第二。” 宁玉：“为什么下第二？”正常的师傅不都是给徒弟画大饼，鼓励人做第一吗？ 这人果然不正常吧。 “想什么呢，我不死，你永远不会是第一。”赵平睥着她，笑道：“你会舍得我死吗？” 宁玉：“……”这要她怎么回答？ 舍得，会不会被他揍趴，以后也不会再教她习武？不舍得……她为什么要舍不得他呢？她好像也没多不舍得啊，生死有命，富贵在，不是她能阻挡的。 第172章 比真金还真 还不等宁玉想出个所以然来，赵平又开了口：“再说，做第二不好吗？我罩着你，多好！难道你不乐意我罩着你吗？” 赵平看着宁玉，目光里含着别样的情愫，柔软，又真切。 赵毅背过身去：“……”辣眼睛。 宁玉对上他热切的目光，莫名奇妙地心虚，下意识避开。 奇怪，她为什么要避开？ 宁玉又抬头，直视赵平，撇嘴道：“你死不死干本宫什么事？不过瞧着你身强体壮，本事也不小，应该不会英年早逝。” “至于罩不罩什么的，我觉得吧，还是自己学点本事可靠些，不是有句老话吗，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 赵平看了宁玉一眼，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抿住了唇。 他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不光她，他也是这么认为的。 没有什么是可靠的，只有自己最可靠。可是，他想让她依靠自己，他愿意做她最坚实的后盾，愿意把他最脆弱的胸膛后背亮给她。 安静一路，直到走出了校场，赵平突然伸手抓住宁玉手腕。 “嗯？”宁玉回头，不解的目光看向他，却跌进那双明亮张扬的眸底。 四目相对。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点燃，滋啦作响。 赵平松手，低声道：“你可以靠我的。我永远都会在你身后，你需要我，回头便可以看到我，我会是你的靠山，最可靠的靠山。 宁玉怔怔看着他。 少年眸光认真，语气真挚。 宁玉猛然转身，脸颊发热，“本……本宫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逃似的跑开，跑了几步又停下来。 奇怪，她为什么要跑？ 她又没做亏心事！ 可是…… 宁玉手放在胸口，隔着衣服，心跳声清晰如雷鼓：咚咚，咚咚。 它为什么会跳这么快呢？ 是她生病了吗？ 宁玉使劲儿揉揉胸口。 身后传来年轻人揶揄的声音：“丫头，你跑错方向了。” 宁玉抬头，远处绿树成荫，殿宇深深。这就是进宫的路。 狗东西骗她玩儿呢！ 宁玉回头瞪向赵平，不料赵平正看着她。 见她回头，他扬起一抹灿烂笑容。 光影下，年轻人身材修长，容颜俊美，他今日穿着宝蓝色锦服，一如既往的窄袖收腰设计，衬得他越发挺拔俊美。 狗东西真好看啊，衣冠禽兽不是白叫的。 宁玉跑了会儿神，歪头看他：“你这算臣服本宫吗？” 赵平一愣，随后笑答：“也可以这么理解，我等你长大。” 为什么要等她长大？是等她长大了他才臣服她吗？现在还不听她的吗？ 宁玉琢磨下，问道：“本宫有事吩咐你，你会遵吗？” 赵平毫不犹豫：“当然会！” 宁玉唇角扬起，两颊梨涡如花般绽放，透着乖巧：“要是本宫现在就有事需要你做呢？” “你有令，我就遵。” 不是您，也不是王姬，而是你宁玉宁安和，你的要求，我赵清安愿意无条件答应遵从。 宁玉笑容更加璀璨，也不再想那句“我等你长大”是什么意思。 反正他都愿意追随她，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呢，万一惹他生厌又不听她的呢。 五万禁军呢！ 老爹是太傅呀！ 武功天下第一啊！ 大姜近一半的兵力都握在她手中了？ 就这样么…… 太简单了吧？简单的有些不真实。 宁玉问道：“你会一辈子听我的吗？” 赵平：“我会。” 宁玉笑，眼睛晶亮：“真的吗？” 赵平：“当然！比真金还真！” 宁玉满意一笑，指指红墙绿瓦内重重殿宇，“我要回宫了。” 赵平点头。 宁玉转身前，指着赵平衣服，笑着夸赞道：“你今天的衣服很好看，很衬你。” 既然赵平也是自己人了，那她便应该对他好点。 宁玉对自己人向来不吝啬，无论言语或金钱。 赵平听了果然高兴：“是吗？” “嗯！”宁玉重重点头。 赵平心花怒放，眉眼更加张扬耀眼。 赵平瞟了赵毅一眼，投去一记赞赏的目光。 看来这小破孩眼光挺好嘛，小丫头果然喜欢这种鲜亮颜色。 赵毅：“……” 赵毅生无可恋看你来我往的二人一眼，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你们这样就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赵平想起今天听到的话，快走两步喊住宁玉：“听说你弄了不少人住进了你在宫外的府邸。” “是啊！”宁玉很高兴，随口答道。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赵平问道。 宁玉脚步一顿，“你去做什么？” “我去帮你瞧瞧那些人啊，看看他们的本事。”赵平一本正经道。 宁玉挑眉，脱口而出道：“不用！” 说完一愣。 她和他呛习惯了，一时有些改不过来。 “咳，我的意思是，他们来者是客，我们主人家的这样怎么好意思呢，呵呵。” 赵平成功被“我们主人家”几个字取悦，拉下去的俊脸瞬间绽放出笑意。 他轻哼一声，“我又不是去同他们打架，我就是看看他们而已，看他们各自都有什么本事，又有多大本事，也好心里有个谱，这样你都不许么？” 赵平声音幽幽，仿佛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宁玉：“……” 看看……应该没事吧？就算被这厮挑刺，那也该是好事儿呢。 毕竟他那么厉害，指导两句说不定都会使他们受益终生呢。 若是心眼小实在受不了的，那就趁机送他们去别处罢了，这种人留着指不定会闹出些什么事儿。 宁玉捏着下巴，一边上上下下打量赵平，一边思考，越想越是，最后朝他丢出一枚玉牌，道：“这是我宫外府邸的牌子，凭此物可自由出入本宫的府邸。” 赵平唇角上扬，心满意足的接过。 …… …… 这几日朝堂纷乱。 说来说去，都是关于黄金台的事。 黄金台招贤纳士，自古就有，并没什么错处，错就错在这黄金台是宁安和打造的。 对于此事，反对者甚多，支持者寥寥无几。。 不仅殷氏一党，各王子党派，甚至许多忠君臣子，就连太子一党中，也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 第173章 有何贵干 吵吵个没完没了。 不仅颐王，就连太子也颇为烦恼。 这丫头，要做什么用他的名义也行啊，起码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这样让他怎么做？ 只能尽力规劝自己一派的人。。 《王姬不容易》第173章 有何贵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b王姬不容易/b》平板电子书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qiq ：。： 第175章 泼皮松手 “这几日弹劾您的折子，多半都是这个刘子笃递上去的。” “哦……”宁玉看刘子笃一眼，脑海里冒出一段话来：“著作郎，历代常规设置的官职，主要负责掌撰碑志、祝文、祭文等事宜。” 许念韵常常从清故居搜罗来许多书送她，其中就包括有关大姜官员职称的书。 她看了一遍而已，就记了个七七八八。 宁玉叹气，她记性可真好啊。 果然是天赋异禀。 宁玉是王姬，不必向官员行礼。 她注视着刘子笃，大大方方道：“刘大人，找本宫有事？” 宁玉注视刘子笃的时候，刘子笃也在打量她。 却见此女貌美如花，秋水般的眼眸莹莹含笑，与太子面容七八分相似，眉眼透着些许稚嫩，刘子笃几乎不用多想，便能确定此女就是大姜嫡王姬宁安和。 十三岁的少女，身材倒是高挑，细腰长腿，白衣素素。 不过……不是说她是东离之乱流落山野，才接回来的，村姑一个么，为何有如此气度？张扬自信，见人也不羞涩腼腆，甚至有些大胆。 怎会不大胆！ 都敢效仿古人建造黄金台，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刘子笃冷笑，沉着脸，斥道：“宁安和，你究竟想做什么！” 见刘子笃如此气怒，宁玉并不急恼恐惧，一副大家闺秀荣辱不惊的模样，掸衣一笑，道：“刘大人的文章本宫看过，锦绣华美，言之凿凿，是好文章呢，只是刘大人啊，你一个著作郎，老越权议事，不太好吧？” 刘子笃负手而立：“为国除害，不惜此身！” “刘大人好志向！”宁玉鼓掌。 刘子笃：“……” 刘子笃冷哼一声，“你若想学做明承女君，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你想祸乱朝纲，诸官不会同意！本官也不会同意！” “明承女君么？”宁玉捏捏下巴，“倒是个好君王，虽然上位手段有些一言难尽。” 果然！ 刘子笃斥道：“你果然想学明承那妖妇！”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 第175章 杀人诛心 宁玉：“……” 这狗东西一点都不上道啊，固执又迂腐。 生气生气！ 要不是看在这人是朝中为数不多还算正直的官员，她能理他才怪呢！ 还能听他这么糟践她？ 哼！ 扒着门看热闹的占晓初见这人如此不识抬举，气愤不已，不顾同伴阻拦跳出来一把揪住刘子笃的衣领，将他往府中扯，“王姬要你进去喝茶，你喝就完事儿了，磨磨唧唧做什么呢！” 刘子笃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占晓初扯住踉跄着走进府中。 这占晓初还挺上道。 宁玉勾了下唇，大步跟随进去。 两个宫女紧跟宁玉步伐。 绿云看着前面窈窕白影，揪了下手帕，红唇轻抿。 幻彩跟着宁玉见的多了，胆子已经练出来，遇到此等事，只觉得刺激好玩，并不会想太多。 在她眼里，王姬是无所不能的！ 刘子笃被揪进大门，才反应过来，怒骂道：“泼皮松手！” 占晓初又拽一把刘子笃衣领，拽的他踉跄欲倒，又将他拽回来，横眉冷眼斥道：“腐儒老实点！” 风莲亦跟着斥道：“王姬好性子，不与你计较，我们却不是吃素的！” 刘子笃冷哼一声，瞪向宁玉：“妖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刘子笃虽是一介文士，也绝不眨一下眉头！”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刘子笃做到了！”刘子笃说着仰天长啸：“此生无愧于天地！” 宁玉噗笑：“刘子笃你这算哪门子忠君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迂腐书生罢了。连愚忠都没做到，还无愧于天地！” “不过是觉得自己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不欺上瞒下，坦坦荡荡。觉得自己是这污浊世上的一股清流，为国分忧无愧于心罢了，自信且盲目。” “其实啊，你这份坦荡只是求得了自己心安，对天下屁用都没有。” “本宫且问你，何为为君之道？何为为官之道？” “为君为官，都当为天下苍生计！百姓信服供养君王官员所为何来？” 宁玉这一席话如同惊雷在水面炸开，醍醐灌顶，刘子笃脸色刹然间苍白。 是这样吗？ 不，不是的！不是！ 他明明是一心为君一心为民！他两袖清风，他不与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他严令家人，他是这污浊世间的清流，怎会……怎会无用呢？ 定是这妖女妖言惑众！ 刘子笃瞪着宁玉，目呲欲裂：“胡言乱语！胡言乱语！妖女！你以为我会信你！不会！不会！” 宁玉睥了眼状若癫狂的刘子笃，吩咐占晓初，“准备一间厢房，刘大人是本宫的座上宾，好吃好喝伺候着。” “是！遵命王姬！”占晓初抱拳！ 对于宁玉最先吩咐的人是他这件事，占晓初开心极了，拖着呢喃自语的刘子笃，裹着一身意气风发风风火火离去。 看着刘子笃被拖走，风莲亦等人目瞪口呆，就连向来清冷的许凛毅，也微微动容。 “哇，王姬您好厉害啊！一席话就把那刘子笃说的傻了下来！” 风莲亦裹着一身脂粉香味围过来，香风熏的宁玉头脑发晕。 “停停，留步！”宁玉一边摆手一边后退，“风莲亦，你离本宫远点，本宫闻不惯这香味。” “啊……”风莲亦步子停下来，贴心地后退一步，抬起胳膊嗅嗅，笑道：“这味道的确浓了些，既然王姬不喜欢，改日我重配些就是。” 见风莲亦话说完了，另一人忙开口道：“王姬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这人是新近几天才进来的，叫柳如风，容貌周正，武艺高强。 这几天新来的不少，大家都是游侠豪士，又都是慕宁玉之名而来，有着共同的信念，三言两语便熟识下来。 宁玉笑道：“这个很简单，因为本宫了解他啊，清楚他看重什么，知道他信仰什么。” 笑话，当清故居是吃闲饭的？ 连钟鸣鼎食之家的家宅阴司都能挖出来的强大组织啊。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大姜各官员……及其家事，这个刘子笃，自然包括在内。 说起来，这些大官家里的阴司，比话本上写的还要精彩，一出接一出，简直令人目不暇接头晕目眩。 也就这刘子笃家，能稍微好点。 当然，也只限于他的小家，他家族里，也是百花缭乱。 “啊？”众人有点懵逼。 “有什么，比摧毁一个人的信念更要命的呢。”宁玉道。 众人一个激灵。 那位大人一直以来信仰、并为之奋斗的东西，被王姬三言两句崩坏摧毁。 嘶！ 王姬真可怕！伤人不见血，谈笑间毁人信念！这可不比要人命好多少！ 众人瑟瑟发抖。 当然，宁玉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摧毁刘子笃，也不是为了吓唬她的门客。 刘子笃若意志坚强，一心为天下，自然会重新建立信念。 那时候，就会脱去厚重铁锈，成为一柄利刃。 一柄由她所握的利刃！ “其实，他的信念也并不怎样坚定，或许他早就怀疑了吧，怀疑他所信仰的朝廷与君王，怀疑他自己，怀疑这天下。” 不然不会这么简单就击垮了他，恐怕还得再费她一番功夫不可。 宁玉今日出来，就是为了看看她收罗的门客们。 从开始的许凛毅四人，到现在已经十二人了。 虽不多，但也不算少。 她准备再观察一段时间，再看将这些人安排到哪里做什么合适。 她不着急。 因为宁玉到来，午膳很丰盛。 主宾尽欢，很是尽兴。 酒足饭饱。 宁玉惦念着下午的功课，便带着绿云幻彩回宫。 出府路上，宁玉招呼许凛毅上前：“许凛毅，下午本宫会让幻彩送些书册过来，你到时候将东西都送到刘子笃厢房去。” “是，王姬。”许凛毅答。 因为她常常不在，宁玉暂定许凛毅为王姬府管事人。 许凛毅沉稳内敛，人也聪明，读过不少书，算是这群游侠里最有文化的人了。 而且他长的也好看。。 “对了，刘子笃就留在王姬府，他自己没说出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带走他。”宁玉吩咐道。 第176章 请您解闷 许凛毅颔首，表示他明白了。 宁玉点点头，上了马车，许凛毅等人目送华丽马车远去。 …… …… 下午，幻彩领了命，带着两个太监，将一摞厚重的书册搬到王姬府。 “许公子，这就是王姬吩咐我带过来的书册，是不是好多哪？”幻彩笑着指指身后太监抱着的书册，俏皮地眨眨眼，一派天真活泼。 许凛毅示意府中仆从接过，看了幻彩一眼，点点头“嗯”了声，转身离开。 幻彩：“……” 幻彩对许凛毅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好像不爱说话。 现在她确定了，这人就是不爱说话。 幻彩抬脚跟上去。 听的身后有脚步声，许凛毅顿步。 幻彩刹脚及时，只有额头蹭到了许凛毅衣服。 “唔……”幻彩忙后退两步。 许凛毅回头，看了幻彩一眼，眼神清清冷冷没有情绪。 幻彩：“……哈？” 幻彩想了想，主动认错道：“对不起许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突然停下……” 许凛毅鼻音“嗯”了一声。 幻彩咬唇：“……” 这人好冷漠哦，原谅不原谅她说一声啊，“嗯”是什么意思？ 郁闷。 而且这人看着有点凶，会不会打她？ 要是打她，她就说是王姬吩咐的，让她跟过去看看，看那个刘子笃接到书是什么反应，有没有认真看书。 她可真机灵！ 幻彩正要开口解释，许凛毅就扭过头继续迈步向前。 幻彩：“……” 幻彩准备好的一大段话憋在嗓子眼，不知道是咽下去好，还是说出来好。 都跟到这里来了，幻彩也不好意思突然离开，便步跟在许凛毅后面，往厢房走去。 厢房里，刘子笃头发散乱，衣服皱巴，靠着墙窝坐在地上，目光看似盯着某个点，实则游离虚晃。 幻彩推开门，就看见这么一个人。 这人哪里有早上那般意气风发的朝廷官员形象？ 整个就如同一摊烂泥。 幻彩在心底默默为自家王姬的战斗力点了个赞。 这可是著作郎，以文为生啊，上了那么多封谏书，烦的颐王和宁泽头疼不已，竟然被王姬三两句话说的狼狈如乞丐。 神奇啊！ 厉害啊！ 幻彩胡乱想的时候，许凛毅已经带着人将书本搬进了厢房，搁在了内室的案几上。 刘子笃眼珠子微微转动，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 沙哑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做什么。” 幻彩听到他说话，笑了笑走进来，“刘大人，我们王姬让奴婢过来送些书册给大人，让大人聊以解闷。” “王姬……宁安和……”刘子笃沙哑的嗓音如同沙粒滚过一般，“她可真是个人物啊……是我看她了……” “我只是攻击她，她却是诛心。”刘子笃低喃出声，沙哑低沉的笑声从他唇间溢出。。 “您可别这么说。”幻彩有些生气，怒嚷道：“你这一份又一份的奏折递上去，每一篇都换一个骂法，篇篇还都不重样！你那就不是诛心了么，嗯？怎么王姬说你两句，就变成了诛心？” 第177章 你才笨呢 “就今这遭，这还是您自己上赶着冲到王姬面前来的。” “您是文臣，是士大夫，言语为刀，刀刀剜向王姬胸口，您就不是诛心了？” “王姬只是个十三岁的姑娘，试问十三岁的姑娘那个能承受的住你如此犀利的言语攻击？” “不过王姬胸襟宽广大人有大量，从不计较这些。”幻彩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越发显得活泼可爱。 “王姬您是好官，不忍您被埋没，特命奴婢来送了这些书册。” 刘子笃看了眼案几上累的高高的一摞书册，沙哑的声音响起：“这些都是什么书？” “奴婢没看，不知道。”幻彩摇摇头，“王姬您看完就明白了。” “该如何抉择，由您，王姬她尊重您。” 刘子笃目光聚焦，眉眼沉下来：“什么意思？” “哎呀都了你看了就明白了，你怎么老问我啊，我又没看过这些书！”幻彩不开心地嚷嚷。 这么厚一摞书，她疯了才看！ 她不忙的吗？ 她又要对账，又要帮忙找铺子看铺子，还要照顾王姬，还要教徒弟，她都要忙死了！ 刘子笃：“……” 刘子笃眼角抽了抽。 嫡王姬身边的大宫女，除了照顾王姬，还能有什么事儿。 “行了我走了，这边有人照顾你，你有什么事唤一声就行了。” “哦对，还有！”幻彩又转过身来，“王姬了，这些书没看完之前，你不许走，看完了才能自便。” 刘子笃：“……” “她想软禁我？”刘子笃眯眼冷睥幻彩。 软……禁？ 不能离开，但是有吃有喝舒舒服服。 这算软禁吧。 幻彩点点头：“哦，也可以这么理解。” 刘子笃：“……” 刘子笃“刷”地一下站起来朝门口扑去，“我是朝廷命官！她竟敢软禁朝廷命官？！妖女！妖女！” 刘子笃冲势太猛，差点撞到幻彩，被许凛毅一把甩开，撞在墙面，发出“砰”的一声。 “唔！” 幻彩吓坏了，尖叫一声跳到许凛毅身后。 听到刘子笃的喊痛声，才揪着许凛毅衣角，伸头看过去。 刘子笃靠着墙牙呲嘴裂，扶着老腰竟一时站不起来。 “老实点，王姬怎么就怎么来。”许凛毅清冷的声音响起，恍若山间清泉撞击山石。 幻彩看向他，目光真而明亮：“哇，许公子你声音好好听啊，你声音这么好听为什么不喜欢话？” 许凛毅：“……” 许凛毅看幻彩一眼，转身离开屋子。 “喂……”幻彩看了眼扶着墙站直身子的刘子笃，又看看已经走出去的许凛毅，拔腿跟上去。 屋门开着，刘子笃看两人转个弯消失，扶着腰一瘸一拐地走向门口，还未跨出门槛，就被一个童伸手挡住。 刘子笃这才瞧见门口还守着人，两个八九岁左右的孩童，门神似的，一边杵一个。 童看着刘子笃奶声奶气道：“王姬了，让先生看书，先生看完了书才能出去呢。” 刘子笃：“……” 刘子笃嘴角微抽，这妖女是有多看不起他！就放两个孩子在这儿？ 刘子笃蹲下来，和孩童平视：“这儿就你们两个？”还是派了别人在暗处监视！ “就我们两个啊。”一边靠墙站着翻花绳的童抬头看刘子笃一眼，又低头翻花绳，“不过大人可不要想着出去，你一个人出不去的，除非你像许大哥他们一样厉害，能翻过高高的墙！” “不不！”刘子笃面前的童使劲儿摇头，不满地瞪翻花绳的童一眼，朝刘子笃道：“许大哥他们可厉害了，就算你能翻墙也不行，你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行动，我会喊，许大哥他们就在周围住着，很快便会过来。” 靠墙童总算翻好花绳，跳过来将手怼到这童面前，笑的灿烂：“你能解出这个算我输！” 完，头扭过去看向刘子笃，劝道：“你最好好好听话，我听许大哥了，谁不听王姬话，就打断腿！” “打断腿很疼的。” “你是大人了，应该更懂事才是。” 刘子笃：“……” “就是，住这儿不好吗，吃的饱穿的暖，为什么要出去？”童不解地嘀咕一声，低头认真想着该如何解开这个看着就复杂繁琐的花绳。 阿牛得意洋洋，他果然最聪明了！ 这个翻法可是他想了好久的，笨阿达能解开才怪。 往后看了眼，发现刘子笃还蹲在门口，想了想，道：“你想出去就快回去看书啊，蹲在这儿我们可不会帮你看书。” 阿达道：“你又不认识字，什么看书不看书的，好像你能看懂似的。” 阿牛不满：“你识字了不起啊，还不是连个花绳都翻不开？笨！” “你才笨呢！” “明明就是你笨，你笨！笨还不许人！” 刘子笃看着着着就吵吵上的两个孩童，额头上滑下三条黑线。 算了，他还是进去看…… 那些汉子一看都是练家子，没有那妖女允许，他肯定出不去。 看书而已，他死都不怕，何惧这些书册？ 刘子笃坐在案前，随手拿出一本书，翻开第一页看下去，目光掠过第一行字，刘子笃眉头微蹙。 随后一目十行快速地浏览完一页，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女子尽管绷着嗓子，仍然偏软甜的声音。 “……刘子笃你这算哪门子忠君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迂腐书生罢了。连愚忠都没做到，还无愧于地！” “……本宫且问你，何为为君之道？何为为官之道？” “……为君为官，都当为下苍生计！百姓信服供养君王官员所为何来？” 或许，她的是对的…… 一个女娃都比他看的透彻啊。 看完一本书，刘子笃闭上眼睛，眉头早已紧紧蹙起，唇角紧抿。 片刻，他睁开眼睛，又翻出两本书，左右手同时翻开，一眼扫过去，冷汗淋淋，心惊胆战。 这就是大姜么…… 他要守护，愿意为之鞠躬尽瘁死不足惜的大姜？ 第179章 禀报夫人 光化日，朗朗乾坤，刘子笃竟在与王宫一墙之隔的王姬府大门口，被人掳进了王姬府！ 刘府的车夫和仆从简直惊呆了！ 他们带滚带爬扑过去，却被人架住，挡在了大门口，眼睁眼望地看着他们家大人被人拎鸡仔似的拎了进去。 仆从扒着人胳膊，嘶吼道：“大人大人！” “嚎什么嚎！闭嘴！” “去去去，下去下去！我们王姬请你们大人进府做客是他的荣幸！” “你们该替你们大人高兴，还在这儿嚎，真是的！” 仆从马夫被丢到大街上，扑起的灰土，被他们吃了一嘴。 大人被掳不是事，仆从看了眼王姬府大开的府门，和门口那两个精壮的男子，咬牙道：“走！快回去禀报夫人！” 两人赶着马车回刘府。 正值中午时分，林氏正在用膳。 仆从来不及等通禀，一路狂奔到林氏院门前，被林氏的嬷嬷斥住，“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大人呢？” “大人……大人被掳了！”仆从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哭喊着将事情经过大致了一遍，“董嬷嬷，你快让夫人想想办法啊！” 董嬷嬷一听，哪敢耽搁，赶紧带着仆从进去，“你跟我进去，仔细和夫人。” 林氏二十五岁，虽不算十分貌美，但胜在气度雍容。 两人进来的时候，林氏刚喝完半碗菌汤，放下勺子。 女儿在她旁边坐着，面前放着多半碗菌汤，用勺子挖着口喝，溜圆的眼朝门口看去。 看到董嬷嬷身后的仆从，林氏顿了下，缓声问道：“大人呢，出去吃酒了？还是又在寻思上奏？” “夫人啊！”仆从乒在地上大哭着，将事情又跟林氏一遍。 林氏听完，紧抿着唇，手指抠在桌沿上，指节有些泛白。 九岁的女儿也抿着唇，头微微扬着，看一眼母亲，再看一眼酣然大哭喊着“都怪我没有看顾好大人！”的仆从及默立一旁的嬷嬷，声道：“李叔不是父亲是被安和王姬请去做客吗。” “你们为什么这么担心啊？我也经常出去做客嘛，母亲也做客啊。”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嘛，不都是做客嘛，为什么父亲做客大家都担心？明明她外出做客，母亲会很高心啊。 刘云清撅撅嘴，吸一口汤。 但看着大家都一脸愁云，刘云清声道：“不要担心，我之前听婉华姐姐她们过，安和王姬人很好的……” 听了刘云清所言，林氏一怔，紧扣着桌沿的手指渐渐松开。 是啊，她怎么给忘了，这个王姬名声很好啊。 林氏吐了口气。 “可是，可是，她杀过缅城知府，也杀了宜城知府，那可都是四品大员啊。”仆从哭道。 他家大人就一个从五品着书郎啊。 被杀了可怎么办！ “不会，观其行事，这安和王姬最注重名声，刘郎又没有作奸犯科，她不会自掘坟墓，毁她名声。”林氏道。 “嗯嗯、嗯嗯！”刘云清捧着碗，乌溜溜的眼睛透过碗沿看过去：“我听安和王姬这段时间建了个什么黄金台，效仿古人招贤纳士呢，不定就是看上了父亲的实力！放心吧放心吧。” 语气颇为骄傲。 众人：“……” 就是因为这个才不放心！ 大人可是每日三份奏折的上着骂人家呢！ 林氏镇定下来，便有条不紊地吩咐人行事。 备礼物走关系递名帖。 到下午，名帖已经递到了宫门口。 申时一刻，刘林氏带着一名男仆进宫。 宁玉尚在校场，身边能主事也都不在，话一时半刻传不过去。 倒是被颐王的人撞见，回禀颐王后，将人先行请到了乾清宫。 早上那出，看到的人不少，自然而然也传到了颐王耳朵，颐王听完先大笑三声。 他早就看那个刘子笃不顺眼了。 老辱骂姣姣！ 更有时，甚至连他一块骂了。 今竟然还跑到姣姣面前去骂，哈哈，被收拾了活该！ 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呃，呸呸！他的姣姣才不是恶人呢！ 是那个刘子笃太可恶了！ …… 不多时，林氏便被人领进了乾清宫。 林氏带着女儿，见到颐王，俯身行跪拜大礼，刘云清跟着母亲行礼。 颐王心情很好，哈哈笑着让免礼，“听你找姣姣？” 林氏不知颐王意欲何为，便不动声色道了声“是”，不肯多一句话。 颐王见林氏不，沉吟片刻，便自己先开口：“孤听，着作郎今日中午并未归家？” 林氏：“……” 林氏不知道颐王意欲何为，抬头很快地瞟了他一眼。 颐王坐在龙案后，案几上摆着厚厚的奏疏，他穿着一身常服，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看起来似乎心情极好。 林氏额上滑下三条黑线。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颐王忙干咳一声，掩饰过去，双手支在案上，“孤问你话呢。” 林氏敛目，规规矩矩跪着，“是，回王上，郎君他自从早上去上朝后就没有回家。” 林氏很是坦荡：“实不相瞒，郎君他去了王姬府，据是被挟持进去的，臣妇今日来寻王姬便是为了此事。” 颐王：“……”没意思。 但他仍绷着脸道：“一派胡言，姣姣怎会挟持着书郎？她素日乖巧。” “许是底下人悟错了意思。”林氏平静道。 从颐王的人请她来乾清宫，她便猜颐王可能知道此事，甚至……此事不定是他默许的。 起初她还有些担心，但看颐王形态，听他言语，便放了一半心。 “姣姣下午要习武，很忙的，估摸着到酉时初，才能结束。”颐王着摆摆手让她出去，有些意兴阑珊。 这人太通透了，不好玩。 还以为这刘子笃被掳，家人肯定惊慌失措，害怕不已。 当然，他并不担心宁玉乱来。 他的姣姣这么善良乖巧，怎么会做不好的事儿，就算做了什么，那也肯定是因为别人不对。 颐王对宁玉谜之信任。 “谢王上。”林氏带着女儿再行一个大礼，站起来后退两步转身离开宫殿。 第180章 不要大喘气 宁玉从校场回来的路上，便知道了刘子笃妻子携女找她的事情。 宁玉看一眼色，犹豫了下，道“都这么晚了，要不遣人去一声，让她明再来？”毕竟宫门口离她的若水宫挺远。 绿水摇头道：“不是的王姬，刘夫人她就在宫里等着呢。” “嗯？”宁玉看过去，“她一个外臣妻，竟能自由出入宫廷？” 她都没有这种权力的好伐！ 不开心！ 生气！ 绿水解释：“不是，是王上，是王上他召刘夫人入宫的。” “什么？！”宁玉震惊了！ 他这爹是有些不太靠谱，是有些耽于美色，可是怎么能如此糊涂！ 那可是臣子妻啊，他这样做是要人神共愤啊！ 神仙也救不了他！ 后宫这么多如花美眷，那刘子笃的妻子是有多美！就把他迷成这样！ 这让她以后如何正视刘子笃！ 要不是她，那刘林氏也不会进宫，也不会被颐王糟蹋！ 该死啊！ 不行，她得去看看！ 看看她这个父亲到底想干嘛！ 宁玉怒气冲冲地一个大转弯，差点撞到绿云。 她扭腰一个侧让，脚步顿也没顿，朝乾清宫杀去。 绿云有些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绿水不明白宁玉要去做什么，但并不妨碍她追随上去。 她追着宁玉，继续接着方才的话道：“王上召刘夫人入宫问了几句话，就让人带刘夫人，到咱们若水宫来……” 宁玉一个趔趄，刹住步子。 绿水差点撞到宁玉脊背，忙刹住步，继续道：“奴婢估摸着，王上应该知道王姬请刘大人入府的事儿了……” 宁玉回头睥她，目光冷嗖嗖的，夹杂着怒气：“你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一句话非得分几次！ 想吓死本宫是不是？！ 狗东西！ 送出去！明就送出去！ 若水宫不留这种不会话的人！ 宁玉待她们一直很温和大度，这还是第一次冲宫女发怒，绿水吓得缩了下头，大大的眼睛里霎时蓄满了眼泪。 “王……王姬……奴婢知错了……” 宁玉：“……” 她这还没怎么呢，就跟她哭！ 宁玉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的暴躁，尽量平和道：“算了，回去吧。” …… …… 瑶光殿是若水宫主殿。 林氏此时在瑶光殿正殿下首的客座坐着。 刘云清在林氏旁边落座，坐坠是有几分淑女的气韵。 前提是忽略她四处乱转乱瞟的眼睛。 帘子被打起，叮呤咚咙一阵脆响。 林氏抬头看去，却见宫女们簇拥着一个白衣姑娘进来。 姑娘看起来很朴素，衣服是特别简单的月白色，上面没有一丝繁复的花纹，只有袖口绣了几片叶子。 她头上也没什么饰品，鬏鬏用款式超简单的绒花扎着。腰间挂着一个淡绿色的荷包，上面绣着两株草。 荷包鼓鼓的，估计里面装了不少碎银。 明明从里到外都透着股子简单干净。 但她站在一众穿红着绿姿容各异的宫女中，丝毫不见逊色，反倒如日月般明亮耀眼，其余人都沦为她的陪衬。 尤其是那双莹着笑的眼睛，流光溢彩，如星般闪耀。 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衣，就那么站在那里，却比夏花还要璀璨炫目。 仅一瞬间，林氏便将以往在她脑中凝聚的，关于这女子的形象通通打倒。 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山野村姑？ 明明比王城许多贵女还要耀眼，甚至宫里那些王姬，也怕是没一个能比得过这个吧。 林氏起身俯身，朝宁玉一礼，“臣妇刘林氏，拜见安和王姬。” 刘云清跟着起身行礼，喊道：“臣女刘云清，拜见安和王姬。” 宁玉在主位坐下，笑着抬手虚扶二人一把，“免礼。” 两人站起来，各自落座，宫女们奉上新茶。 林氏正要开口寒暄几句，不料宁玉开口，直接切入正题，“夫人放心，刘大人没事，过几本宫定会全须全尾将他给你送回去。” 林氏：“……” 林氏松了口气，望着宁玉，欲言又止。 宁玉看了她一眼，笑道：“现在还不行哦。” “刘大人老辱骂本宫，本宫好歹是个嫡王姬啊，他在朝堂骂也就罢了，可他怎么能在大街上，堵住本宫的去路呢，这成何体统？” “若不略施惩戒，本宫的颜面该放在何处？”宁玉端着热茶，水气朦胧了她的眉眼，她的声音有些懒：“再，本宫又不会打他杀他，就是关他两，让他看看书静静心，有吃有喝。” 林氏胸口的气彻底顺了。 人没事就好。 别看看书了，就是忍饥挨饿也无妨。 更何况他本来就喜欢看书。 他得罪了安和王姬，虽是不算太严重的事情，但得罪了就是得罪了，这事儿也可大可，要是安和王姬非要计较，他并没有抗议的余地。 林氏想。 幸好王姬大度。 其实她并不觉得，安和王姬身为女子，就不能做什么事了。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次宁玉设黄金台，夫君为何反应如此激烈，仿佛被炸了尾巴的猫一样。 非得要针对宁玉。 她收回思绪，起身朝着宁玉再次一礼，笑道：“王姬您大人有大量，臣妇替外子谢过王姬饶恕。” “夫人不必客气。”宁玉摆手一笑，“刘大人是一心为国，本宫理解。” 林氏又道一声谢。 “也不早了，夫人先回去吧。”宁玉捧着茶，啜一口。 孤儿寡母的，宁玉不放心，吩咐了人送林氏母女回府。 …… …… 三日后。 宁玉与许念韵正在亭子里博弈。 亭子高高，纱幔翩飞。 “已经半柱香时间了啊。”许念韵喝着茶，看着面前抓耳挠腮想下招的宁玉，唇角隐隐含笑。 “再等等！”宁玉喊道，“我觉得我还有救！” 宁玉专心致志地盯着棋盘。 一柱香快要燃尽了，宁玉才落下棋子。 “啊，平局了。”许念韵看一眼棋盘，感叹道：“玉儿的棋技又精进了些。” “那当然了！”宁玉得意洋洋。 两人了几句笑，便看见下面一个青葱的身影跑过来，由远及近。 第181章 大人过奖 身影跑近了，宁玉才看清楚那是绿篱。 刚刚没输，宁玉挺高兴，一边捡着棋子，一边笑眯眯问绿篱：“怎么了绿篱。” 绿篱站定，匆匆朝宁玉与许念韵行了个礼，道：“王姬府传信来了，那个刘子笃大人要见王姬。” “哦？” 宁玉将一把棋子倒进了白玉罐子，白玉棋子碰撞，叮呤咚咙一阵脆响。 她看向绿篱，嘀咕道：“这么快就看完了吗，那他还挺快的。” 她可是看了足足一个月呢。 许念韵正捡着棋子，闻言一笑：“你把人家关在府里专心看书，能不快吗？” “那他还是快，那么多书呢。” 该不会偷工减料，就随便看了几本吧？ 宁玉捏着棋子，琢磨了下，吩咐绿篱道：“你出宫一趟，让绿烟在御香楼给本宫留一间雅间，再给王姬府传个信，告诉刘子笃，本宫明日早上在御香楼等他。” “是！”绿篱笑行了个礼，转身走了，身影在假山树木间闪来闪去。 两人拾完棋子，又开了一盘。 许念韵落下一子，“昨日我无意间听到宫人议论，似乎这段时间王后娘娘正在给太子议婚。” 宁玉捏着棋子，满脸惊诧地看向许念韵：“当真？” “真不真我不知道，不过太子殿下也该到了议婚的年纪。”许念韵道。 宁玉掐指算了算。 哦，她哥已经十九岁了。 “是到了议婚的年纪。”宁玉嘀咕一声，手中棋子落下。 宁玉叹口气，她这哥哥无论样貌，还是性情，皆是上乘，也不知道会便宜了哪家姑娘。 虽然有时过于优柔寡断，但这点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结婚嘛，品性最重要。 “你若好奇，请安时可以问问王后娘娘。”许念韵道。 宁玉点点头，她肯定得找时间问问，不是她不相信母后的眼光，毕竟这是哥哥的婚姻大事，草率不得。 那些姑娘的底细得清查清查。 等她忙完刘子笃这件事，就找母后问问吧。 宁玉想着便朝许念韵甜甜一笑，“阿姐，到时候又要使唤使唤你的清故居。” 许念韵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 …… 翌日。 宁玉到御香楼的时候，已经是巳时。 绿烟知道她今日过来，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绿烟如今几乎不住宫里了，在宫外的府邸落了脚，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宁玉了。 御香楼是宁玉在王城开的店，由绿烟一手筹办。 王城势力错综复杂，宁玉为避免麻烦，御香楼明面上的掌柜是绿烟，她居于幕后。 因为大姜律法明言，奴仆不能做生意藏私产，宁玉将绿烟的身契找出来还给了她，脱了奴籍，她现在是良民。 宁玉将身契给绿烟的时候，她惊讶不已死活不接，“王姬，这万万不可啊！” “本宫给你你就拿着。”宁玉道，“只要你真心为本宫办事，这身契你拿着还是本宫拿着，差别不大。” 绿烟感激涕零，俯首接过。 不仅绿烟震惊，就连绿云也惊到了，她事后曾委婉地提过一句，宁玉朝她眨眨眼，俏皮一笑：“用人不疑。” “阿爹曾过，以真心，方能换得真心，。本宫觉得阿爹这话的极是。” 绿云赞一声：“先生高见。” 宁玉回眸看着绿云，“本宫真心待你们，你们也自会真心待本宫，对不对？” 绿云敛眉颔首，称是。 宁玉弯眸笑道：“是不是觉得本宫很善良？其实本宫并不良善，本宫的善良只对自己人，要是有人背叛本宫，本宫会让他知道什么叫心狠手辣的。” 宁玉这话时笑嘻嘻的，绿云却不由打了个激灵，后背腾起一阵冷意。 车马停稳，绿烟便跑两步来到了车前。 幻彩掀开帘子，宁玉刚望出来，就对上绿烟迫不及待满含关切的目光。 宁玉笑了下，喊了声绿烟。 绿烟忙俯身，朝她行礼，“奴婢拜见王姬！” “绿烟你现在是御香楼的大掌柜，有良民身份了，已经不算奴了，不用自称‘奴婢’。”宁玉笑道。 “不！一日为奴，终生为婢，奴婢永远是王姬的奴婢！”绿烟坚持。 宁玉：“……随便你吧。” 话的功夫，宁玉也从车上下来，被几人簇拥着往御香楼去。 宁玉问：“刘大人来了没？” 绿烟笑答：“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在三楼雅间，那里僻静，适合话。” 宁玉点点头。 绿烟带着她们上楼，宁玉一边走一边看。 不到一个月时间，这御香楼已经初具规模。 因为有清故居宣传，御香楼虽然开张不久，但人气也不算太低。 此时已经一楼已经有不少人，二们欢快地跑来跑去，人声嘈杂。 …… …… 宁玉推开里间门，就看见了窗前伫立的刘子笃。 他背对着宁玉，身形似乎更瘦削了。 听到推门声，他转过来。 三不见，刘子笃瘦了许多，颧骨突出不少，周身萦绕着孤寂沧桑。 刘子笃看了宁玉一眼，目光很快从她脸上移开，“你来了。” 刘子笃完迈步走到桌边坐下，宁玉跟随过去。 绿云三人徒外间。 刘子笃没计较宁玉来的晚也不给个确切时间，宁玉也不解释多，大大方方坐下。 “手段不错啊，才回宫半年而已，竟已经有了如此势力。”刘子笃倒了一杯茶，声音漠冷。 “大人过奖。”宁玉笑了下。 宁玉看刘子笃没有给她倒茶的想法，便执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果真是要学那明承？” 宁玉：“……” 那些书是白看了吗？怎么老是抓不住重点！ 宁玉有点无语。 “若是本宫真要学那明承，你当如何？” 刘子笃垂首，紧紧攥着杯子，手指关节发白，“那在你夺位前，先杀了在下。” 宁玉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他，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似乎不明白：“你这话什么意思？” 刘子笃抬头看向她，手中茶杯攥的更紧，“我明白你的用意，只要你是真心为了大姜子民，我愿意帮你，但是我不能容忍你踏着父兄尸骨上位！” 第182章 迫于压力 “所以，你在上位时，便连我一并杀了吧！”刘子笃看着宁玉，目光沉沉，声音异常沙哑，“但是，请你看在我帮你的份上，善待我的家人。” 宁玉：“……” 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若她真要上位，若她上位真杀了他，那不得落得个卸磨杀驴的臭名啊。 宁玉不悦，哼一声：“不，你自己的家人你自己照顾去。” 刘子笃看向她。 宁玉喝口茶，撇嘴道：“本宫说过，本宫对王位没兴趣。” 刘子笃看她，显然不信。 宁玉：“……” “本宫曾答应过百姓，要让大姜山河无恙，人间皆安，让善意永远不会被辜负。”宁玉直视着刘子笃，声音还带着少女的稚嫩，却掷地有声。 “本宫已经说服了父王，哥哥也愿意助我，父王只是性子太软耳根太软，并非什么大奸大恶的暴君。”宁玉道。 “父王和哥哥两朝时间，本宫相信大姜定能中兴！”宁玉手指在杯沿上划了一圈，眸中似乎燃起熊熊火光，“本宫只辅政，不篡朝！” 刘子笃怔怔看着她，目光也渐渐灼亮，很快亮光又淡下去，哑然问道：“你此话当真么？” “千真万确，大人不妨看着好了。” 宁玉目光赤诚，不似作假。 刘子笃眼中的光又亮起来，“好，本官拭目以待！” 宁玉笑起来，“大人赤胆忠心，安和很是敬佩，得大人相助，大姜定然安泰无忧。” 宁玉说着举起杯子，以茶代酒，“安和敬大人一杯。” “好！”刘子笃也举起杯子，与宁玉一饮而尽。 因为黄金台之事，宁玉得罪了不少人，为了行事方便，刘子笃意思先不要让人知道他是宁玉的人。 宁玉欣然应允。 宁玉离开后，刘子笃也紧跟着出门，冷眉冷眼，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 自宁玉来了之后，御香楼的客人又多了许多。 宁玉离开后，有些结账离开，有些依旧吃饭，只是目光会时不时掠过楼梯。 刘子笃出了雅间门，许凛毅和占晓初就在门口守着，刘子笃想离开，被占晓初一把抓住，“你想去哪儿啊，王姬没说让你离开。” 于是刘子笃又送回了王姬府。 下楼梯时，刘子笃被占晓初压着肩膀，只能被迫跟着前行。 但他脸上的抗拒显而易见。 客人们目光扫过刘子笃，又吃喝谈笑起来，吩咐自己真是来吃饭一般。 占晓初带刘子笃出了御香楼，马车已经停在了街边。 几人上车离开。 客人们已经结过账，纷纷朝各自府邸大步走去。 中午，一份份奏疏已经摆在了颐王案头，纷纷诉说早上之事。 有的真心，有的假意。 但意思一样，要求颐王处置宁安和，放了刘子笃。 甚至有些臣子登宫门，要求庭议。 群情愤然，言之凿凿。 臣子众多，太监们劝不住，请颐王定夺。 大臣们气势汹汹，颐王总不能都给砍了吧，那成什么了。 只好让他们进来，接受他们的暴雨式冲击。 逼逼叨一个多时辰，核心思想就一个，处罚安和王姬，放了刘子笃。 直到颐王点头，众人才离开。 下午，宁玉“迫于压力”，下令放了刘子笃。 同时还有一道处罚口谕降下。 安和王姬软禁朝廷命官，禁足半个月。 众臣听到后都不由皱了眉头，相互对视一眼。 这处罚似乎有些轻了。 但是刘子笃平安无事，他们再嚷也不可能让颐王改变主意，若是嚷的狠了，说不定适得其反。 大臣们忍住没有言语。 消息传到若水宫时，宁玉老神在在地叹了口气。 幻彩小四在她旁边嚷个不停，又是控诉颐王，又是指责大臣。 “禁足半个月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俩别嚷了。”宁玉按按额角。 宁玉吩咐幻彩，“你去东华门，找找赵将军，告诉他本宫从今天下午开始，半个月都不能去校场了。” …… …… 刘子笃形容狼狈地从王姬府出来，一边高声骂着宁玉，一边朝自己家走回去。 林氏听到下人禀报说刘子笃回来，高兴地朝门口迎去。 却在看到刘子笃时，笑容凝在脸上。 向来干净整洁的刘子笃此时形容很是狼狈，胡子拉碴的，头发披散着，衣衫不整，人瘦了不少，衣服有些空荡荡的感觉，就连颧骨也高出来。 林氏还未开口，眼泪先涌出来，“夫君这是受了多少苦啊……” 明明那安和王姬说没有亏待夫君啊。 骗人吗？ “慧娘别哭，为夫没事。”刘子笃扶住妻子。 一路高声骂回来，他声音已经嘶哑的如同破锣一般。 林氏本来没哭，眼泪汪在眼睛里，听到刘子笃的声音，眼泪刹然间流下来，止也止不住，“你瘦了，瘦了好多……” 听到刘子笃回来，刘云清撒丫子跑过来。 却看到父亲这幅模样，小丫头“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父亲……父亲不是去做客吗，怎么会成这样了？他们……他们是不不是不给你饭吃？还……还不让你洗澡……” “呜呜……太过分了！父亲好可怜……”刘云清哭喊。 刘子笃缓了缓情绪，在妻子肩头轻轻拍了拍，走过去一把将刘云清抱起来，笑道：“可是父亲还是能抱得起我们的小云娘啊。” 刹然腾空，刘云清止了哭声，泪水洗过的眼睛又明又亮：“父亲，我要转圈圈。” “好，好。”刘子笃笑着抱着刘云清转圈。 “啊……！”刘云清尖叫着，破涕为笑，在院中洒下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 刘子笃抱着女儿闹了一阵，小丫头又像以前一样活泼了，刘子笃才摸摸女儿的头，让丫鬟奶妈带她下去。 夫妻二人回到房间。 下人们都散了，刘子笃才松了一口气，靠着床杦坐在床边，撤去所有防备。 林氏倒了杯热茶过来递给他，“先润润嗓子吧。” 刘子笃笑着接过，拉着妻子在身旁坐下，将热茶一口饮尽，杯子搁在床边的柜子上，“这几日害你担心了。”。 林氏摇摇头，“我倒不怎么担心。” 第183章 可信不可信 林氏便将这几日的事大致的跟他说了说。 刘子笃讶异：“你还进宫找她了？” 林氏点点头，“那安和王姬名声很好，我琢磨着，她应该不会自毁名声，就想着去问问她，看她到底打算怎样。” “她说不会伤你，只是关你两天，让你看看书静静心，有吃有喝。”林氏说着叹了一口气，目光切切：“没想到你会瘦成这样。” “这次就当吃个教训，以后可别和她作对了，至少别伤人脸面。参奏的官员那么多，你看看谁怼到她面前去骂？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吗。” 林氏坐在床边，示意刘子笃侧下头，用梳子帮他梳理散乱的头发。 刘子笃顺着妻子的示意侧过身子。 “这种事以后不会少。” “你这话什么意思？”林氏有些生气，手上用力，扯的刘子笃头皮疼，他呲牙咧嘴，连声告饶：“夫人轻点夫人轻点。” “你还知道疼！我当你不知道呢？”林氏气极骂道。 “刘子笃，你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一次两次，人家或许能大度饶过你，可你老打人家脸，谁能饶过你？他们可都是天家人，不是随随便便的谁！” 林氏越说越气，将梳子摔进刘子笃怀里。 “你若出了什么事，你让我和云娘怎么办？” 刘子笃：“……” 看到妻子如此生气，刘子笃也不敢再惹她了，“放心，她不会杀我的。” “你让我怎么放心？那位王姬我见过，气度不凡，根本不像山野走出来的女子，她敢杀人！缅城知府与宜城知府可都是她杀的！” 刘子笃叹口气，将闹脾气的妻子拉到怀里，握住妻子推拒的双手，凑到妻子耳边，小声道：“我投到了她门下。” 什么？ 林氏愣住，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刘子笃。 半晌才呐然出声，“你说什么？” 刘子笃：“我投到了安和王姬门下。” “你怎会……”林氏惊讶出声，看向门外，又忙敛声，“你怎会投到她门下？” “你不是说她有明承之志，是大姜之祸么？你说你与她势不两立。” 刘子笃：“……” 有点打脸。 刘子笃将他被拎进王姬府之后的事情跟林氏说了。 林氏张了张嘴，“所以，你这几天是真的在看书？” 刘子笃：“……是。”但重点不是这个吧？ “所有官员的罪证，她都搜集到了，甚至家宅阴司也有。”刘子笃低声道，“还有近十年来大姜各处的灾情险情，及致灾致险况由。” “所有吗？”林氏惊讶地长大嘴巴，后背腾起一阵寒粟，她咽口唾沫，“那她的势力好大啊。” 林氏想起来什么，又道：“她不是才来王城么？而且还去过常郡那边，满打满算，也就在王城呆了两个月而已。” 刘子笃颔首皱眉：“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她真要做第二个明承女君么？”林氏压着声音，问刘子笃。 “她说只辅政，不篡朝。”刘子笃道。 林氏蹙眉：“可信吗？” 刘子笃叹口气：“可信不可信，我都会追随她，看的出她是真心想改变大姜现状。” “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没有骗我。”刘子笃道，“因为没必要，我已经答应辅佐她了，无论她夺不夺位称不称王。” …… …… 合欢殿。 殷贵妃躺在贵妃椅上，双手叠在腹部，发髻松松斜斜，慵懒而美丽。 满殿安静。 宫女们静静立于殿中殿外，只有两位大宫女跪在殷贵妃面前，一边轻轻帮她捶着腿，一边低低说着话。 “就是今日中午，在御香楼里，安和王姬好像和刘子笃谈了什么，但似乎不欢而散。” “哦？”殷贵妃睁开眼睛。 殷贵妃一直关注着宁玉行事。 宁玉与刘子笃这件事并没有瞒过她，当然，宁玉也没想过瞒人。 “因为安和王姬面色有点冷……虽然她面无表情，但她离开时的面无表情，与她平常爱笑爱闹不一样，明显是不高兴，但又看不出喜怒，不过，听说那刘子笃脸色很臭。” “哼！活该！”殷贵妃冷笑，“真当有了王上护佑，她就一人之下了？” 宫女笑着接而来，“可不是嘛。” 殷贵妃沉吟片刻，抚了下蔻丹，懒声道：“让爹爹叔叔那里想办法递折子，求封那刘子笃为御史大夫。” “五品下著作郎，可真是屈才了啊。” 殷贵妃勾起半边嘴角，笑容冷冷，“让这个刘子笃，好好攀咬攀咬宁安和。” “是。”宫女应声是。 “这次是半个月禁足，以后可就未必了。” 殷贵妃眼神微眯了下，凌厉杀气泄出，她勾唇笑起来。 欺负了如如的人，任何一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宁安和，走着瞧吧。 本宫会让你一点一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 …… …… 夜晚，若水宫。 皓皓明月光辉如水倾洒，仿佛给若水宫拢上了一层轻纱。 一两点星子缀在夜空。 月明星稀。 一道黑影在墙边树丛一闪而过。 瑶光殿内殿，纱帐之中，宁玉睡的正熟。 透过模模糊糊，可以看到帐中人儿小小的一团，躺在在宽大的梨木床上，被锦被簇拥，显得可怜又无辜。 黑衣人缓步走过来，掀开帐子，坐在床边，仔细看女孩的脸。 女孩瓷白的小脸仿佛发着光，在夜里也能清晰看出她的轮廓。 细细的眉毛，卷长的睫毛。 睫毛搭在眼睑，密密的如同鸦羽一般。 女孩此时不知在做什么美梦，嘴角微微弯着。 才一天没见而已，他就想她了。 好想好想。 想听她说话，想看她笑。 曾经读书时看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觉得难以理解，如今自己深有体会。 赵平忍不住伸手在女孩白嫩的脸上戳了一下。 软软的触感让赵平心口紧缩了一下。 女孩嘟囔一声翻身，同时伸手一把攥住了赵平的手指。 赵平：“……” 正在翻身的女孩眼眸猛地睁开，身子嗖地腾起，逼近他。 四目相对。。 宁玉目光澄澈清明，甚至含着警戒，不见半分睡意。 第184章 有点勾人 看到是赵平，宁玉满身的防备卸下，松开手，打个哈欠，声音疲懒的很：“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觉，来我瑶光殿干嘛？” 赵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哼一声，“听说你今日被禁足，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哭鼻子。” 宁玉：“……那本宫可谢谢你哦！” “不客气。”赵平摆摆手，笑出一口白牙，在黑夜里如同照明的灯。 宁玉被这口白牙晃了下眼。 心想道，这人牙真白。 “行了，看完了你快回去吧，我还要睡觉。”宁玉挥手赶人。 宁玉将被子蒙到了下巴，只露出巴掌大小的脸，和几节漂亮白皙的手指。 她说话时，眨巴眨巴眼睛。 有点勾人。 赵平心口快跳两下，耳尖双颊刹然红了。 所幸是夜里，黑漆麻乌也看不见。 赵平缓了缓，稳着心绪开口：“今天没去校场，有没有好好练习？” “练了。”宁玉说着，长长打了个呵欠。 赵平笑着在床边坐下，抬手在宁玉额头敲了一下，“这么困？” 这不废话吗。 都几时了。 宁玉捂着额头翻了个白眼。 赵平只觉得小丫头翻白眼也可爱的紧，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想到什么，赵平笑容顿了顿，凑近宁玉，低声问道：“喂，你和那个刘子笃，怎么回事啊，你把他弄进你府里干嘛？” 这件事赵平不知道，这几天他休沐，不常在宫里，他的院子也僻静无人，消息接收自然慢些。 他也是前两天进宫时，顺路听了那么一耳朵，但没听真切，议论的人也没敢提名带姓，只是用她代指。 他也不甚在意，直到今天宁玉被罚，他才知道。 “是因为他骂你吗？那你也不能当街将他掳进府里啊。那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想赖也赖不掉啊。” “下次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给你出气怎么样！” 宁玉：“……” 宁玉嘴角抽了抽，随后问道：“你怎么给我出气？” “套麻袋打一顿？”赵平问。 宁玉望着赵平，有点无语，却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很解恨。 但是，解恨是解恨，却有些得不偿失。 冤家易解不以结嘛。 再说人家正和你闹着呢，你突然来这么一出，人家能不知道是你？ 不仅人家知道，说不定多少人都这么猜呢。 不是你的锅，也得扣给你不可。 赵平看着宁玉，以为她不愿意，寻思了下，又道：“卸条胳膊腿儿？” “算了。”宁玉制止赵平。 赵平看着宁玉，“那你说怎么出气。” 宁玉挑挑眉，笑道：“有什么比征服不愿意服从我的人，更解恨的呢？” 赵平：“……？？” 宁玉车速太快，赵平完全不能跟上，一脸懵逼地看着宁玉。 说起这个，宁玉就高兴，也不瞌睡了，爬起来盘腿坐在床上。 “哈哈，实话告诉你吧！刘子笃现在也是我的人了！” “你的人？”赵平满头黑线，“他有妻有女。” 宁玉：“……？？” 宁玉一脸懵逼，这个她知道啊，“有妻有女就不能做我的人了？”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这行为不太好吧……” 宁玉：“……？？”有什么不好的？ 赵平语气酸酸，“而且，他长的也不好看。” 怎么又扯到长相上去了？ 宁玉有点懵逼，但还是认真想了想，中肯道：“他长的还是挺好看的。” 赵平哼一声，“那么瘦，干干瘪瘪，身材肯定不好！” 说身材干嘛？ 宁玉瞟一眼端坐在床边的身姿挺拔的某人。琢磨了下，恍然大悟。 这人够骚的啊。 大半夜跑进她的闺房，来和人家一个著书郎比身材比样貌？还让她评判。 服了服了。 宁玉想了想，道：“他是读书人，清瘦点才有读书人的气质。” 果然，赵平脸一下子黑起来。 “别担心，你身材比他好，样貌也比他好。” 赵平顿一下，凝眉看她，“你知道我担心什么？” 宁玉点头：“我当然知道。” 我看你就不知道！ 赵平看了眼宁玉，问道：“是什么？” “不就担心自己长的不如别人嘛。”宁玉道，“放心，你好看着呢！俊美无双！” 赵平气怒，这死丫头果然不知道！ 还喜欢瞎哔哔！ 看赵平冷着脸坐在床边不言语，宁玉缩了缩，又缩了缩，将她自己缩进了被窝。 “我要睡觉了，你自便吧。”宁玉说完麻溜地翻身，将被子蒙过了头顶。 赵平看她一眼，气呼呼转身，更不高地“哼”了一声，跳窗离开了。 宁玉听到动静，吁了口气，头从被子里露出来，朝窗口望了一眼，又翻身睡下。 心里嘀咕一声，有病啊。 …… …… 翌日，朝堂上有多人奏事，几乎都是斥责宁玉，说她此行之恶劣，祈求王上抚慰刘子笃。 抚慰最好的方法，无非就是升官加爵了。 许多官员上书祈求，颐王看了眼不过四天没见，已经消瘦了许多的刘子笃，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 明明知道是宁玉做的，却没有制止，反倒幸灾乐祸。 升个官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颐王大手一挥，“允！” 于是刘子笃就成为了游离于百官之外，连王上都不能轻易赐死的御史大夫。 刘子笃接到封赏，眼角微微挑了挑。 日子一日日过去。 宫庭的树上，叶子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寂寞又冷清。 整个宫廷一片萧瑟。 只有黄金台，一直热热闹闹。 自荐出来的人，一部分进了王姬府好吃好喝地歇着，一部分进了东宫，由太子分配事务。 熬够半个月，宁玉禁足也解了。 这段时间禁足，不仅宁玉出不去，别人也不能进来。 许念韵倒是经常传信进去。 宁玉知道卫后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还是好几个，各有千秋，她一时也难以抉择。 宁玉一直惦念着太子的婚事，刚恢复了自由，就朝凤仪宫走去。 才出了若水宫，就撞上了走来的许念韵。 宁玉笑着大步走过去拉住许念韵手，喊一声阿姐。。 许念韵颔首，目光在宁玉身上转一圈，看她一点没瘦，反而胖了些。 第185章 品性如何 许念韵笑着调倜道：“被关半个月，感觉怎么样？” 宁玉迎着阳光伸展胳膊，“感觉还挺好，就是太憋人了。” “唉……” “所幸若水宫够大，有树有花，风景宜人，也不算太让人难以接受。” 许念韵笑着轻拍她一把：“你这野马性子，就该好好关关。” 宁玉：“……” “阿姐是来找我的吗？”宁玉问道。 许念韵点点头，“是啊，来看你关了半个月，有没有学乖巧。” 乖巧？ 她长的还不够乖巧吗？ 宁玉眨巴下眼睛，一双眼特无辜特乖巧地看着许念韵，声音也乖乖甜甜：“我一直都很乖巧啊，不是吗阿姐。” 许念韵：“……” 你若乖巧，这天下就没有不乖巧的人了。 宁玉明亮无辜的眼眸看着她，许念韵没法说出来她不乖的话来。 许念韵有些无奈，捏了下宁玉的脸，笑道：“是啊，玉儿最乖巧了。” 宁玉得到许念韵的肯定，灿然一笑，唇角梨涡绽开。 “玉儿是要去凤仪宫吧？”许念韵问道。 宁玉笑着点头，赞一声阿姐真聪明，“我去给母后请安，顺便看看太子选妃的事儿。” “正巧我也要去给王后娘娘请安，一起去吧。” 两人说说笑笑朝凤仪宫走去。 时辰不早了，向卫后请安的妃嫔已经回去，此时殿中甚是清闲。 看到宁玉许念韵过来，宫人们纷纷行礼。 “娘娘早上还念叨王姬呢，说待会儿要去若水宫瞧瞧王姬呢，可巧王姬就来了，王姬与娘娘真是母女同心。” 宫女太监笑着将宁玉许念韵引进殿中。 宁玉刚进正殿，就听见珠帘清响，她一抬头，便瞧见卫后从后面寝殿出来，娉娉婷婷朝她走来，一步一生莲。 无论何时，她都美的像一首诗一幅画。 “姣姣。”卫后唤宁玉一声，又看向许念韵，唤一声“阿慈”。 “母后~”笑容从宁玉嘴角流出，她快走两步到卫后面前，撒娇道：“儿臣好想你啊！” 许念韵跟过来，笑着行礼：“德恩见过娘娘。” “阿慈免礼。”卫后扶起许念韵，一手拉着许念韵，一手拉着宁玉。 目光又落到了宁玉身上。 将她仔细打量一遍，目光怜爱：“姣姣瘦了。” 许念韵：“……” 明明胖了啊，哪里瘦了。 宁玉：“……” 母后这是什么眼神啊。 宁玉摸摸自己的脸，“我觉着自己还好啊，好像还长了一点肉。” 说着看向卫后。 这么一看，宁玉才发现卫后的脸色不太好。 “母后是病了吗？看着脸色不太好啊。”宁玉道。 宁玉这话说完，卫后笑容一滞，很快又笑起来，“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 瞎说。 若真是晚上没睡好，那一瞬间的停滞是几个意思？ 卫后不想说，宁玉也不好追问，在落座时朝她左边的幻彩使了个眼色。 幻彩瞪大眼睛：“？？？” 宁玉：“……” 她忘了，这个丫头有些缺心眼。 宁玉叹口气。 算了，出去再说吧。 小三也跟着，正站在幻彩旁边，宁玉的眼神她也看到了，趁几人说话时，轻轻拽了拽幻彩衣角，指指外面。 幻彩跟着小三出去，两人走到僻静处。 “怎么了清雨，你找我出来有什么事吗？”幻彩问道。 小三姓林，父母并没有给她们起名字。后来许念韵说总不能小三小四的叫，不好听，宁玉便给她们起名清雨清雪。 林清雨小声道：“幻彩姐姐，王姬让你问问人，看王后娘娘是怎么了？” 幻彩皱眉：“王姬没说啊。” 林清雨：“……” 林清雨扶额：“王姬方才给了你一个眼神啊。” 幻彩想起来那个眼神，眨眨眼睛，好奇地问林清雨：“你怎么知道王姬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林清雨道：“王姬给你示意之前，只问过王后娘娘为何脸色不好啊，只能是这个了。” “哦！”幻彩一笑，眨眨眼睛，“包在我身上！” 打听事情，这个她最擅长了。 …… …… 林清雨进去的时候，宁玉和卫后已经谈到了太子妃人选。 她轻手轻脚走到宁玉身后站定，绿云抬眼看了她一眼，林清雨朝她微颔下首。 因为在凤仪宫，两人并没言语。 绿云那时在宁玉右边站着，并没有看到宁玉那道眼神，自然也不知道林清雨与幻彩出去干嘛。 “那母后说的这些女子，哥哥喜欢吗？”宁玉问道。 卫后叹口气，“本宫问那个，你哥哥都说好，问他哪里好，他又说不上来，只说让本宫作主。” 宁玉：“……” 这样的话……主还真不好做。 “母后先别急，我回头打听打听这些女子们的品性。”宁玉道。 毕竟她那哥哥脾气软好说话。 若是将来那太子妃性子太硬……知书达礼明白大局还好，可以和哥哥互补，可要是仗着哥哥性子好，老爱做些蠢事，那可就不太美妙了。 卫后摇摇头道：“本宫已经打听过了，都是好姑娘，样貌好，家世好，才情好。” 宁玉问：“品性如何。” “这些姑娘要么是书香世家的女儿，要么是勋贵人家的女儿，都是照着当家主母来培养的，想来品性是不会差的。” “前段时间，本宫办了个赏菊宴，也远远看过这些姑娘几眼，都是落落大方的好姑娘。” 宁玉点点头，笑道：“既然母后觉得她们都好，选不出来，那给儿臣几天时间，让儿臣帮母后选一个合适的儿媳，好不好呀？” 卫后想了想，笑道：“也好。” 反正这几个都不错，她也选不出来，还不如让姣姣帮她做个选择呢。 这样将来太子妃听到了只道是姣姣帮的忙，姑嫂关系肯定和睦。 如此，就算她将来离世，姣姣也会过的很好。 许念韵静静听着二人说话。 虽说两人没有避她，但这是太子的婚事，她不好插话，偶尔跟着笑笑。 谈妥之后，宁玉和许念韵告退。 出了殿门，便瞧见不远处扎在人堆里的幻彩。 宁玉想起来卫后面色不好的事来，喊一声幻彩。 第186章 满室盈香 “啊，我们王姬叫我呢，就不和你们聊了。”幻彩跟宫女们说一声，忙朝宁玉小跑过去。 宫女朝她挥手，笑着道：“去吧去吧，有空再来找我们玩啊。” “好呀！”幻彩一边跑，一边回头朝她们一笑。 之前幻彩在凤仪宫当差，因为有雪腩的特殊照顾，宫女们不服，常常捉弄她，但幻彩从不抱怨，她们说什么就做什么，性子也憨憨的，很讨喜，大家对她也恨不起来。 更何况她现在离开了，和她们也没什么利益冲突。 大家也记起小丫头的好。 小丫头憨憨的，她们欺负她捉弄她时，说是为她好，她也傻傻地相信，朝她们娇憨一笑，说谢谢姐姐。 幻彩跑到宁玉面前刹住脚，“王姬。” 幻彩忙朝宁玉行一个礼，又朝许念韵行礼。 许念韵微颔首，示意她平身。 宁玉问她：“你和她们在聊什么？” 叙旧么？ 不是之前老被欺负嘛。 幻彩凑近宁玉，小声道：“奴婢去问王姬吩咐的事了呀。” 宁玉看了幻彩一眼，诧异道：“你明白了我吩咐的事儿是什么？” 幻彩看了眼林清雨，小声道：“奴婢笨，没明白，是清雨跟我说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宁玉看林清雨一眼。 林清雨朝着宁玉点了下头。 小三说的，那应该没错了，毕竟小三聪明。 “先回宫。”宁玉道。 一行人回到若水宫。在若水宫门口，许念韵和宁玉两行人分道。 许念韵被封德恩王姬之后，便有了自己的宫殿，朔华宫。 颐王念着两人情分好，就将若水宫隔壁的宫殿划给了许念韵。 虽说是隔壁，但是要从若水宫走到朔华宫，也得几百米的路程。 宁玉回到瑶光殿落座，宫女便端了茶进来，绿云接过来奉上。 宁玉接过茶，喝了口茶，看向幻彩，问道：“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幻彩点点头，“应该问出来了吧。” 宁玉：“……” 什么叫应该。 “王后娘娘脸色不好，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吧，最近，也就发生了这么一件事让王后娘娘动气。”幻彩道。 宁玉：“什么事？” “听说是这两天请安时，贵妃娘娘老和王后娘娘过不去……”幻彩说着看宁玉一眼，“其实以前王后娘娘也老被贵妃娘娘挑刺，不过王后娘娘并不怎么在乎罢了……” 宁玉：“这次在乎了？” “是。”幻彩说着又看宁玉一眼。 看幻彩看她，宁玉眯了下眼睛，“莫非和本宫有关。” 幻彩：“……是。” 宁玉又抿一口茶，“说下去。” “因为刘大人这件事，贵妃娘娘总挑您的刺儿，说您村姑行径，粗鄙无礼，粗俗不堪云云，反正什么难听她说什么，气的王后娘娘不行，说又说不过她。贵妃娘娘又有个好娘家在外面撑着，王后娘娘也不能把她怎样，只能自己生气了。” 宁玉唇角勾起，“殷贵妃啊。”还真是喜欢作死呢。 殷氏……的确是庞然大物啊。 不太好下手啊。 改天和阿姐商量商量吧。 宁玉叹口气，手指在桌面轻敲几下。 虽然暂时不能连根拔除，那就先给殷贵妃找点事儿干吧，让她没时间找母后麻烦。 …… …… 中午。 宁玉正在用膳，宫女进来通禀，说乾清宫的太监来了，带着几只盒子，几盆菊花。 宁玉喝了口汤，抬头看向宫女，“这个季节还有菊花？” 都已经入冬了。 菊花早该凋谢了吧。 宫女表示的确有，她亲眼看见的。 宁玉拿起绿云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站起来，道：“请她们进来吧。” 小太监看到宁玉，笑着迎上来几步，“王姬，王上又吩咐奴婢给您送东西了。” 小太监说着扭头招呼后面的人快点。 “王姬，这是潘德国进贡的香珠，只有九颗，王上将其中五颗可都送给了殿下呢。” 小太监说着打开盒子。 顿时，满室盈香。 香味并不浓郁，也不算清淡。 像是花香，又像是草木香，又像是脂香。 反正很好闻。 一点也不会让人感觉到腻。 “这香珠放在房间，香味可以充溢整个房间，可比熏香好用多了。”小太监道。 宁玉点点头，这香珠确实比熏香好用。 小太监又打开第二个盒子。 里面是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紫幽幽的，煞是好看。 “这是前年燕国送过来紫玉夜明珠，只有两颗。”小太监道，“这夜明珠可和一半的夜明珠不一样。” “这夜明珠一拿出来，满室盈辉，可比一般的夜明珠亮堂多了，而且，这珠子发的紫光，王姬想想，黑天里，紫幽幽的一片，多漂亮！” 宁玉想象了下，点点头，是很好看。 小太监又走到了第三个盒子前面。 这盒子打开，没有光华闪耀，也没有满室盈香，只要几张薄薄的契。 宁玉凝眉，“这是？” “这是十二名暗卫的身契。”小太监笑道，“这些暗卫都是王上身边的暗卫长训练出来的。” 宁玉：“……” 怎么突然给她送了一堆人？ 宁玉略纳闷，但想了想，还是接下了。 “他们人就在殿外，王姬若是需要，可随叫随到。”小太监道。 还有一个盒子。 小太监打开，里面还是契。 “这是几份产业，苍南山的庄园，还有城西牛栏巷一件六进的大宅院，还有，城中一件成衣铺子。” 宁玉：“……” 宁玉额角跳了跳，父王为什么送她这些东西呢？ 是知道她在做生意吗？ 唔，头疼。 算了，知道就知道，他不提她就当他不知道。 宁玉没说二话，通通收了。 还有两盆菊花，金灿灿的黄，花瓣如金丝一般。 “这两天，还有菊花么？” 小太监笑眯眯地点头，“这是今年新培育的菊花，花期长，王上说这两天宫里花几乎都凋了，梅花也没到开的时间，王姬又闷了这么好久，肯定许久没见过花儿了吧，就让奴婢将这两盆话送来，给王姬洗洗眼。” 宁玉含笑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太监忙道，“那王姬忙着，奴婢告退。” 第187章 多谢主子 宁玉点头，绿云跟着送出去。 绿云塞了几颗金豆子给小太监，“辛苦公公了。” “哎呦！不敢！”小太监一看是金豆子，忙推开：“这些可都是咱家分内事啊，可不敢当辛苦！” “公公们拿着喝茶吧，大冷天的，公公们冒着严寒跑这一趟，若不收下，王姬心里过意不去。” 绿云说着，将金豆子塞进小太监手中，退开两步，转身走了。 小太监们纷纷围过来，将收了金豆子的小太监围在中间，看一眼他手心里的金豆子，又看一眼面前的瑶光殿。 “哇，这位王姬果然豪啊。” “传言都说这位是山野乡村出来的，粗鄙不堪，可我瞧着落落大方，还这般貌美，比起宫里许多王姬，都不算差！” “看看这手笔，这山野乡村出来的可比养在宫里的大方多了！” 众人点头，是真大方，这可是金子啊，说送他们就送他们。 别的人也就赏他们几块碎银。 穷嗖点儿的，就更不用提了。 “而且，这位王姬眼里有咱们啊。”一位小太监感慨，“说话时，是望着我们的，她把咱们当人。” 众太监点点头。 是啊，她把他们当人。不是物件，不是什么腌臜之物，而是人，正常的人。 绿云进去时，宁玉正拿着那些地契细看。 嘴角的笑容怎么都挡不住。 这都是钱！ 有了钱，万事好办！ 她以后可是要养好多好多人的，没钱怎么能成。 宁玉将那些地契一一看过，放到小盒子里，交给绿云，“搁到本宫床头的小柜子里，改天本宫去看看本宫的产业。” 绿云接过盒子，应声是，转身进了内殿。 看完地契，宁玉又拿起身契，数了数，整整十二张身契。 宁玉沉吟片刻，朝幻彩吩咐道：“幻彩，出去喊一声，让大家都进来。” “好咧！”幻彩欢快应一声，转身朝外面去，很快带着十二名黑衣男子进来。 男子们见到宁玉，俯首下跪，身姿笔直：“主子！” 宁玉将跪的直挺挺的一排人挨个扫过去，笑眯眯道：“平身吧。” 十二人应声而起，齐刷刷的动作。 男子们年龄不大，最大的大概二十一二的年龄，其他的都十五六岁的样子。 都是练武之人，腰身精瘦，身高腿长，模样也都周正。 “你们都是父王的暗卫长训练的？”宁玉问道。 “是！” 男子们齐刷刷的应声。 宁玉点点头，双手撑在膝上，目光炯炯看向几人，“你们有名字吗？” 男子们愣了下，相互对视一眼，年龄大的道：“没有，我们只有代号。” “哦。”宁玉慢吞吞地点点头，软软一笑道：“这样啊，那本宫给你们起个名字好不好？” 男子们齐刷刷应声：“多谢主子！” 宁玉手指点点下巴，指向左边年龄最大的那个，开口道：“你以后叫宁一。” 男子毫不犹豫地答是。 宁玉又指向他旁边的，“你叫宁二。” 以此类推，到了第十二个，便叫宁十二。 起完名字，宁玉拍拍手站起来，缓慢地踱步到几人面前，“以后啊，跟了本宫，便要和以前人事斩断，哪怕父王也不行。” 男子们微顿。 “本宫呢，对你们要求也不多……” “但是有一点，千万……不要背叛本宫哦。”宁玉严肃起来，眉眼冷冽，气势也展露出来，竟一时压的男子们抬不起头。 “不管多大事儿，只要是背叛本宫，便是死路一条。” “当然，只要你们一心一意跟着本宫，本宫自然会待你们好的。” 男子们微顿了片刻，很快跪地俯首道：“属下誓死效忠主子！” “好！”宁玉抚掌一笑，“下去吧，吃的住的回头找绿云安排。” “是！” 男子们告退。 宁玉看着整整齐齐的男子们离开，指指桌上的香珠与夜明珠，示意刚出来的绿云拿去寝室收起来。 宁玉转到里间，饭菜还摆放在桌上。 看着宁玉坐下，幻彩走过去摸了一下盘子道：“王姬，这些菜都不热了，奴婢让人拿下去热一下吧。” “不必了，多麻烦啊。”宁玉摇摇头，举起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吃起来，声音含含糊糊：“也不算凉，还是温的。” 幻彩：“……” 那好吧。 王姬都不在乎，她还在乎个什么劲儿啊。 …… …… 宁玉吃完午膳，小歇片刻，便拎了弓箭溜达到了校场。 校场如以往一般，三三两两的勋贵子弟在校场练习比试武艺，五王子六王子那两个混日子的也在，正围在一片斗武场旁边，看场中的青年搏艺。 宁玉目光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停留，大步朝骑射场而去。 骑射场上人还是挺多，但都挤在一起，有一大片地方空着。 空着的地方，便是宁玉练习的场地。 骑射场共分为三个区域。 因为安和王姬要练习骑射，所以一大片区域直接被空出来。 宁玉他们三个人便占领了一片区域。 毕竟是王室校场嘛，虽说勋贵子弟也可以自由出入的，但谁傻的去和王室作对？ 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尤其是被颐王当作眼珠子护的宁玉。 因为中午耽搁了一会儿，宁玉今天来的略迟。 但练武场上并没有人影。 “嗯？” 宁玉双手叉腰，在原地转了一圈，叹口气，吩咐人牵马过来。 这两人素来慢些。 她先活动活动筋骨吧。 宁玉翻身上马，马儿嘶啼一声，马蹄腾起，宁玉紧张地拽住缰绳，马蹄很快落下去踩在地上。 宁玉松口气，轻轻“驾”了声，催马慢行起来。 大抵是因为不熟练吧，她坐在马背上还是有点怵，打心底里发怵。 太高了。 幻彩站在一边，看着宁玉一脸紧张如临大敌的模样，非常不明白。 “王姬不喜欢就不骑了吗，为什么非要学呢。”幻彩撅撅嘴，又是闷。 “因为王姬和你不一样。”绿云看着马背上脊背僵直的女子，唇角缓缓弯起来，“她是一个厉害，又要强的女子。”。 她将要做普通女子不会去想不会去做，也做不到的事。 第188章 受宠若惊 王姬的确厉害。 厉害的人要学的多。 幻彩看着红马驮着白衣渐渐远去。 宁玉骑了一圈回来，赵毅才姗姗来迟。 看到赵毅，宁玉开心地翻下马，大步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道：“赵毅，你怎么才来，你叔叔呢？” 提起赵平，赵毅脸色就黑如锅底。 那个黑心老贼！ 赵毅张了下嘴，又抿住。 算了，揭人不揭短，再说可也不是什么短处，说不定还能促进两人感情发展。 嗯，不能说不能说。 让那黑心老傻子再多急一段时间吧。 哼！ 要是他对他好点，说不定他还会帮他牵红线的。 “问你话呢，怎么不说话？”宁玉戳一下赵毅肩膀。 “啊？”赵毅回神，“你说什么？” 宁玉道：“我问你你叔叔呢。” “他啊。”赵毅在心底呸一声，面上却扬着眉笑道：“在后面呢，他手头有一点儿事，耽搁了。” 这话说完，赵毅心里已经呵呵了好几声了。 黑心老贼！ 谁能想到，当初答应的好好的，人家安和王姬一被禁足，立马扔下他说不教了，让他自行练习，十五天后再看情况。 呵呸！ 不要脸！ “你们这段时间都学了些什么呀。”宁玉问道。 赵毅看了眼宁玉，目光有点深：“我们最近什么都没有学。” 宁玉讶异地看向他，嘴巴张了张，“这么长时间，什么都没学吗？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等你……”赵毅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他捂了下嘴。 “等我？”宁玉指着自己鼻尖，惊讶出声，竟然会等她啊。 赵毅悔不当初。 完了，真相大白。 肯定要被他那黑心叔的真情打动，痴情痴心地要做他嫂子了。 哎，他这破嘴哟。 就该让他那黑心叔历尽磨难再和心上人在一起才是。 两人说话间，一身黑衣的赵平过来。 看到宁玉，赵平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下，很快划过，看向赵毅，“来这么久了，马都没牵来？” 赵毅：“……” “我去牵马过来。”赵毅说一声，朝马厩跑去。 宁玉看了赵平好几眼，见他似乎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凑过来道：“听赵毅说，你今天手头事儿挺多。” 赵平不咸不淡地“嗯”了声，视线偏向一边。 宁玉：“……” 宁玉想了想，道：“赵毅说你们最近什么都没有学。” 赵平望着远处空旷的天空：“心情不好，不想教。” “心情不好？”宁玉转到赵平面前，看着赵平的脸，“为何心情不好？是有人惹你生气了吗？” 赵平看宁玉一眼：“是。” 宁玉：“……谁还敢惹你生气？” 这厮嘴又毒，人又溅，谁说的过他？还惹他生气，他不惹别人生气就不错了！ 而且他武功高强，就算谁惹了他生气，还不得被他一剑劈了啊！ 赵平瞥她一眼。 宁玉立马收敛脸上的幸灾乐祸，一派正色道：“告诉我！谁惹你生气了？我帮你出气了！” 赵平听到这话顿了下，目光又落到她脸上，“你帮我出气？” “嗯！”宁玉一脸严肃地点头，“告诉我是谁！我一定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放了他的血！” 赵平听了这话，不知怎的，脑中就冒出来一副宁玉自己扒自己皮，抽自己筋，放自己血的画面，“噗”地一声笑出来，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越来越响，溢满整片区域。 宁玉：“……？？” 宁玉被这笑声弄的一脸懵逼。 赵毅牵着马过来，就瞧见笑的花枝乱颤的他叔。 赵毅：“……” 辣眼睛。 想自戳双目。 赵毅一把拍在眼睛上。 听到声音，赵平和宁玉都看过去。 “牵个马这么慢？” 赵平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声音也染着笑意，清清潺潺，煞是悦耳。 宁玉忍不住看了赵平一眼。 赵平似有所感，偏头看向她，笑容淡了淡。 最初酸过之后，赵平很快冷静下来。 他其实知道宁玉不可能和刘子笃有什么关系，虽然她表述的有点奇怪。 但是赵平还是很气。 他气的是宁玉老不真正的拿他当自己人。 她收服刘子笃这件事，他根本一点点情况都不知道。明明那几天他们天天都会见到，甚至可以说，这么久了，他们两个几乎每天都会有半天时间在一起呢。 时间越长，他越喜欢这个古灵精怪聪明活波的小丫头。 他已经将她纳入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可是在她眼里，他连有商有量的合作伙伴都不算。 那些才经黄金台入了她门下的人，都比他知道的多呢。 “怎么了吗？”宁玉问。 “没怎么，开始吧，耽搁了半个月，让我先看看你们的水平。”赵平道。 古古怪怪。 宁玉看了眼赵平，走过去上马。 两个人各自上马，赵平喊了声开始，两个人同时“驾”一声，马儿撒蹄离开。 宁玉一路提心吊胆。 赵毅还好。 君子六艺，他从小就开始接触，虽说那时骑的小马驹，可那也是马，他并不是很害怕。 宁玉从小没骑过马。 那时他们住在常郡山下，一家人朴朴素素，她一直以为阿爹的钱是靠招摇撞骗忽悠来的，勉强够她们衣食住行，也不好意思跟阿爹要钱玩这些文雅东西。 她们根本不知道阿爹竟然那么富裕！生意遍天下啊！ 赵毅先回来，过了会儿，宁玉才回来。 马儿被勒住，宁玉松口气从马上滑下去。 腿肚子微微打颤，大腿内侧的细肉似乎被磨烂，生疼生疼的。 只有靠着马才能站住。 “这就是你说的勤加练习？”赵平冷嘲宁玉一声。 宁玉：“……？？” 她召他惹他了？ 吃错药了吧，这么呛！ “那我宫里也没有马啊。”练习个屁。 宁玉翻个白眼。 赵平呵笑一声，转身指导赵毅。 赵毅吓得后退好几步，看了眼他叔，又看了眼宁玉。 不是想来以安和王姬为先的么？怎么突然先指导他了？受宠若惊。 赵平凝眉瞪他，“你听不听，不听算了。” “听听，听！”赵毅忙前走几步，站在赵平面前。。 看起来乖的不像话。 第189章 别生气了 赵平指点赵毅的时候，余光偶尔瞥一眼宁玉。 却发现宁玉听的专注，偶尔还附和地点点头。 似乎一点不在意他忽略她。 赵平顿时气的肺疼。 这个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一整个下午，赵平脸都是黑的。 练习结束，回去途中，宁玉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赵平今日不怎么搭理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她和赵毅骑马回来吧，从那时他就不怎么搭理她了。 她记得他好像说了一句“这就是你说的勤加练习？”还被她呛了回去。 所以，是因为她骑马不好，再加上她态度不好，气着他了？ 宁玉越想越觉得是。 可是，她平时若是说一句，他不呛三句还算好的了，今日怎么…… 想着宁玉顿了一下。 她想起之前赵平那句“心情不好，不想教。” 所以他心情一直不好。 直到今天也不好？ 那么，问题来了。谁那么大本事，能惹得这煞神气成这样？ 连着半个月了都。 厉害啊。 宁玉在心里给那人点个赞。 至于半个月前的晚上，某人夜闯闺房，又莫名其妙生气，最后气冲冲离开的事儿，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种不重要的小事儿，宁玉向来不放在心上。 一直走到了分岔路口，宁玉偷偷瞟了赵平一眼。 俊脸还是黑的。 宁玉想了想，揪了下赵平的袖角。 赵平正在神游，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掀下眼皮，瞥向宁玉。 目光在她脸上划过，落在了她揪着自己袖角的葱白手指上。 “怎么？” “别生气了行不行。”宁玉道，声音软甜，目光碎碎，恍若星辰月光坠于其中。 比春光还要明媚，比夏花还要璀璨。 赵平：“……” 赵平心跳微微快了几分。 这算什么，示软吗？ 很快赵平就否认了这个可能性。 这个傻子，什么都有可能，就这个不可能。 赵平调整了下呼吸，不动声色地看着宁玉，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宁玉便又开了口：“还是那句话，谁惹的你啊，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宁玉拍拍胸脯保证。 果然。 赵平吐出一口气，“你。” “啊？”宁玉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睛。 “你惹得我不高兴，报仇吧。”赵平抱着剑，斜斜睥着宁玉，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敲打，“我记得谁之前说，要把惹我的人扒皮抽筋放血来着。” 宁玉：“……” 胡说！ 宁玉有些不高兴，“我惹你了吗？什么时候惹得你？” 赵平很坦然：“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我也没惹……”宁玉话说了一半顿住，显然想起了半个月前，赵平夜闯她闺房的事儿。 “看来你想起来了。”赵平收回目光，望向远方。 宁玉：“……”不要脸！ 赵平：“扒皮吧，抽筋吧，放血吧。” “我不觉得我做了什么惹人生气的事儿，相反，你不觉得你夜闯女子闺阁的事情很恶劣吗？我都没生你的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宁玉觉得赵平简直不可理喻，“本宫还是太纵着你了！” 赵平：“……” 绿云：“……！！” 幻彩：“……！！！”哇！ 赵毅：“纵……？” 赵毅看看大家，觉得只有自己抓住了重点。 绿云看向赵平，目光冷淡含着怒气，“赵将军竟然竟夜闯女子闺阁？！” 赵平看她一眼，“你没听见？她说不生气。” 所以，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绿云：“……” 绿云脸色更加难看。 宁玉哼道：“谁说本宫不生气？本宫很生气！”哄不好的那种！ 赵平：“……” 赵平看宁玉一眼：“我们谈谈吧。” “谈什么谈，本宫和你没什么好谈的！”宁玉气呼呼道。 赵平：“你确定？” 宁玉忽然不怎么确定了。 两人对视片刻，宁玉先败下阵来，“去哪儿谈？” 赵毅目光闪闪。 哇，他叔把王姬吃的死死的啊。 太宠了太宠了。 这样的叔婶组合，他可以！ 幻彩也是一副迷醉模样，目光忽闪忽闪。 只有绿云表情有点不太好。 比起夜闯闺阁，以往那些小打小闹哪够看啊。 这种事要是捅出去，姓赵的那浪荡子死不足惜，只是要连累王姬闺誉受损，倒时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笑话王姬，恶语相向呢。 “哪都行。”赵平展开手臂，伸个懒腰，剑在他手中打了个转，又握在手中。 宁玉琢磨了下，道：“御香楼吧。” 宁玉让绿云去命人准备马车，自己同赵平往宫外先走。 绿云挺麻利，宁玉几人在宫门口等候不久，便有小太监赶着马车过来。 宝马香车，金铃声阵阵。 扶着宁玉上车后，绿云慢一步，朝赵平施礼道：“赵将军，有些话，奴婢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那就别说。”赵平道，他一点也不想听。 绿云揪一下帕子，面不改色道：“将军，王姬年纪小，又从小长在山野，不太通晓男女大防，而将军却是勋贵子弟，年纪也不小了，放在别的人家，已经娶妻纳妾了，想必该知晓的定然知晓。” “奴婢还请将军不要趁人之危。”绿云说着又行一礼，转身上了马车。 赵平：“……” 什么趁人之危啊，他又没干什么！ 就算人尽皆知，那也是她嚷嚷的，他可不会说。 赵平想说两句，但绿云已经上车了。 他气的甩了下马鞭。 转身看到赵毅还在一边站着，瞪他一眼，道：“还站在那里干嘛？等我抱你上马？” 赵毅：“……”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赵毅一点也没兴趣跟他们去那什么御香楼，走到南什街，便和他叔打了个招呼，往家里去了。 幻彩趴在窗边招呼他，“御香楼的饭菜很好吃的哦！” 赵毅：“……” 切，没见识，他什么好的没吃过？ 赵毅回头，朝窗口一笑：“多谢幻彩，我不饿。” 赵毅明确表示不去，幻彩也不挽留，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 一行人到御香楼的时候，绿烟正在账台看帐。。 听见小二响亮的喊声，喊着：“王姬来了，快，里面请！” 第190章 美人儿 绿烟余光一瞥，见竟真是安和王姬，当即合了账本，从账台转出来，高兴地迎过来。 “王姬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还好吧。”绿烟道。 “甚好。”宁玉笑道，“要一间雅间，本宫要和赵将军谈事情。” “好嘞，您里面请！”绿烟提着裙边，脚步轻盈一转，给二人引路。 “混账娘们！不是说没雅间了吗！” 随着一声糙喝，一只脚也朝绿烟腰腹踹去。 绿烟看到时已经来不及躲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只脚，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疼痛来临。 然而却从斜刺里冲进了一条凳子，硬生生砸在了那只脚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啊——！” 那人发出一声嚎叫，仰面倒下去，却被身后的人扶住。 “啊！我的脚！我的脚！我的脚断了！”那人哭喊。 原本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因为还没闹得多可怕，并没有民众惊慌逃离。 王城的百姓，本就比一般地方的百姓胆子大些。 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并不把这点小打小闹放在眼里，安静片刻，大家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绿云看清那人模样，面色变了变，贴近宁玉道：“这人是蔡家二房第四子，蔡朝兴。” 绿云这句话说出来，宁玉脑中有关这人的所有状况已经清清楚楚浮现在脑中。 蔡家二房第四子，蔡朝兴，斗鸡走狗、欺男霸女、不学无术，王城第一混子。 王城第一混子是宁玉给他起的绰号，别人都说他是纨绔，宁玉觉得，他这熊样，算不上纨绔，说他是纨绔，简直侮辱“纨绔”这两个字。 在宁玉想象中，纨绔必然是锦衣华裘，风度翩翩，人模狗样。 详情请参考赵平。 咳…… 宁玉拉回思绪。 蔡家也是王城大族，殷家姻亲。蔡朝兴的堂姐，大房的嫡女蔡怀娥嫁给殷家三房的长子殷绪文。 有了殷家帮衬，蔡家无论是官途，还是声望，都更上一层楼。 有蔡家加盟，殷家更加如日中天。 蔡朝兴气势汹汹地瞪过去，却瞧见一个唇红齿白，白衣胜雪的美人儿。 蔡朝兴汹汹的气势刹然僵住，一时竟也忘记了疼痛。 他怔怔地喊一声：“美人儿……” 太子深居简出，蔡朝兴只精于吃喝玩乐，并未见过太子，更别说卫后了。 宁玉又是才回宫不久的，他也没见过。 所以一时眼拙，没认出来，身边的仆从护卫就更别说了。 宁玉听着那声“美人儿”挑了下眉，唇角扬起来，有眼光啊。 赵平却皱了下眉。 他上前一步，挡在宁玉面前，冷睥着蔡朝兴，冷声道：“看什么看，滚！” 蔡朝兴也不认识赵平，但他身旁一名仆从见过，扯着他低声喊道：“少爷，这位是赵将军！” “什么赵将军不赵将军的，我爹可是奉常！”蔡朝兴嚷道。 那仆从心惊肉跳，“那是赵清安，赵太尉的儿子！”奉常算什么，还能有太尉厉害？ 蔡朝兴并不怵他，“喂你，赵清安是吧，滚开！” 呵！ 赵平抬剑，剑鞘拍在蔡朝兴嘴上，蔡朝兴嘴皮磕到门牙上，顿时流血。 宁玉扒着赵平胳膊露出头来，刚好看到这么血腥的一幕。 “喂，你打人家嘴干什么，那么会说话的一张嘴，打烂了多可惜啊。”宁玉遗憾不已，“打哪里不好？” 赵平：“……” 就因为叫了她一声“美人儿”么，语气那么浪荡，声音也不好听，有什么好听的啊？ 他也会喊，声音比他好听不知多少呢。 赵平心想着。 “美人儿”三个字在他心尖划了下，赵平耳根不受控制红起来。 “姓赵的！你竟然……敢打我！” 因为嘴破了，蔡朝兴说话有点漏风，宁玉没绷住喷地笑出声来，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蔡朝兴脸更黑了，阴阴地瞪着宁玉，喝道：“你笑，你笑，有本事你待会儿还能笑的这么大声！” “把这女人给我抓起来！”蔡朝兴朝身后护卫喝道，“还有这御香楼，敢哄骗老子！给我砸了！” 护卫们登时冲出来，掀桌子掀板凳！ 原本淡定的民众纷纷往外跑，妇人的尖叫声孩童的啼哭声混做一片。 宁玉眸色一冷。 竟敢砸她的御香楼！ 真是找死！ “宁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 宁玉声落，人已经掠到蔡朝兴面前，小巧匕首冰凉的刃正贴着蔡朝兴的脖颈。 “想他死，就接着砸！”宁玉冷声喝道。 娇软的声音裹着一股子肃杀之气。 砸店的壮汉们一顿，看过来，果然他们家少爷被人挟持住，利刃贴着他脆弱的脖颈，已经有一丝血珠滚下。 随着血珠滚下，一股子尿骚味也散开。 宁玉：“……！！” 刚巧宁一等人已经进来，冲她奔过来。 “接着！”宁玉朝宁一喊一声，收起匕首，一把将蔡朝兴推过去。 因为见宁玉用匕首挟持此人，宁一接住之后，直接锁喉。 宁玉朝剩下的暗卫吩咐道，“还有那些，”宁玉素手指指蔡朝兴的奴仆及还举着桌椅的护卫，“都一起绑了，送去报官。” 宁二等人并不多话，宁玉说完，他们便转身去绑护卫等人。 赵平全程静静看着，毫无用武之地。 小丫头颇有他之风啊，打架都喜欢先擒头头。 不过……这些男子们？ 他几乎隔两天去一次王姬府，宁玉要收用的游侠，他都见过。 这几个，却很眼生。 看了眼抓人的年轻男子们，赵平挪到宁玉旁边，小声问道：“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嗯？”宁玉收回目光，看向赵平，赵平用下巴点点宁一等人。 “哦，父王送的。”宁玉说完，补充一句：“是暗卫。” 赵平就想不明白了。 这颐王啊，送暗卫就就暗卫，怎么就尽送些年轻貌美的？ 真烦人。 ……主子都被抓了，护卫仆从就算反抗，跑出去，也是死路一条，除非他们当一辈子黑户，愿意一辈子流窜。 显然，都不愿意。 只好都乖乖地任由宁二等人绑了他们。。 只要主子平安无事，他们也还是有活路的。 第191章 一派胡言 很快，人都被捆住，压过来蹲在了宁玉面前。 宁一道：“主子，报官用什么名目？” 蔡朝兴已经吓傻了，哆哆嗦嗦，连话都不会说了。 护卫等人看着宁玉，眉头紧紧蹙起。他们至今都不知道这女子什么身份。 他们一直当这女子是赵清安的红粉知己，却没想到…… 这女子看起来可比赵清安有派头多了。 这些护卫，眼里看的可只有这女子。同时，这些护卫的水平素质，也比他们高许多。 她，到底是谁。 宁玉指指宁一手底下的蔡朝兴，道：“这个渣滓，他调戏本宫。” 本宫…… 本宫……！！ 护卫瞳孔紧缩。 这女子是宫里的？！ 这个年纪……安和王姬！是安和王姬！ 那个传言粗鄙不堪，从山野接回来的村姑王姬！ 怎么长这幅模样！ 怎么有如此气度！ 护卫们惊讶震惊地看着宁玉。 宁玉手指还指着蔡朝兴，“他还扬言要抓本宫，要本宫做他的禁脔。” 暗卫刹然抬头，看向宁玉。 护卫也看向宁玉，“一派胡言！”少爷什么时候说要将你做禁脔了！ 宁玉看向那人，认真道：“本宫从不胡言。” 宁玉又一指赵平，“赵将军可以作证。” 赵平毫不犹豫地接话：“嗯，我作证。” 绿烟气势汹汹喊：“民女也可作证！” 见自家掌柜表态，御香楼一众人也忙表态，“草民也可作证！” 宁一点点头，道了声：“有劳诸位”，便扭着蔡朝兴等人往官府去。 “民女与……壮士们一同前往可否，这贼厮毁我家财！民女要同告这厮！”绿烟道。 宁一看了眼绿烟，看向宁玉，等候宁玉吩咐。 绿烟那话说完，宁玉才恍然想起这御香楼是她的！ 宁玉瞟了眼空荡荡的一楼大堂。 满地狼藉，全是砸烂摔烂的杯盘碗碟，宁玉心疼不已，咬牙道：“是该告！砸了这么多东西，吓跑了这么多客人，这都是钱，该赔偿！” 绿烟俯身朝宁玉一礼：“正是这个理，多谢王姬为我等草芥着想。” 宁玉已经同意，宁一便点了点头。 看护卫们瞪绿烟，宁玉道：“今日之事，也算是因本宫而起，要是有人敢因此报复到御香楼，或是你头上，你尽管传话去王姬府，本宫自会为你们主持公道！” “多谢王姬。”绿烟俯身一拜，跟随宁一等人而去。 绿烟是御香楼的东家，是挂名的大掌柜，她还招了一位专门管事的掌柜。 掌柜看的出来，东家对这位王姬熟稔又尊敬。能在王城做生意，必得背靠大树，否则寸步难行。想必这位王姬便是他们御香楼的靠山吧。 掌柜朝宁玉认认真真拱手行礼，“王姬受惊了。” 宁玉笑，“还好。” “王姬魄力非常人能比。”掌柜笑着赞一声，道：“王姬将军请！” 说着弯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小二机敏，麻溜地带路。 两人被小二引到二楼雅间，绿云幻彩被留在了外面。 看着宁玉赵平上了楼，掌柜上了楼。 之前打架，一楼大堂的人虽说都跑出去了，许多人都没跑远，夹杂在人群中，往这边张望看热闹。 此刻看蔡朝兴等人被一群年轻男子扭绑着，朝京兆尹而去，顿时兴致冲冲围到了门口，还吸引了不少不明所以的路人跟过来瞅看。 掌柜走到门口，跟众人笑着拱手赔礼，“今日小店发生此等事情，真是对不住大家了。” “为了表示歉意，方才被打扰的食客们全部免单！且自明日起，御香楼往后三日内，所有菜肴全部五折，每桌送一坛子衿酒！” “真的吗？” “真的吗？” 声音此起彼伏，喧闹冲天。 御香楼当初势造的够大，满王城的人几乎都知道御香楼。 御香楼有三绝。 一绝便是那子衿酒。子衿酒入口清醇，余味浓烈，品酒如同品一段情，哪怕在淡漠之人，也忍不住动容。 二绝便是桃花流水。桃花流水是一道羹汤，水用的是常郡山山涧的泉水，桃花用的是泉水旁桃树树枝背枝向阳而开的桃花，不知是如何料理的，汤一上桌，满室皆是桃花的清香，如同踏入了桃源。喝一口，甜蜜清香在腹腔散开，让人暂时忘却一切烦恼。因此，有人给它命名忘忧羹。 三绝便是那景。御香楼景致清雅，尤其是二楼三楼，因为受众是达官贵人，更加雅致美丽。一楼虽然不如二三楼，但也是清雅非常了，受众多是富裕之家，低官小吏。 子衿酒是阿爹所酿。 阿爹喜欢喝酒，也常常自己酿酒，子衿酒便是阿爹所酿之酒中的一种，他喝这酒时吟过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宁玉便给它命名子衿酒。 阿爹曾经酿过的酒种类不少，宁玉记着酿酒材料与方法，一一斟酌试验，试出来好几种酒。 御香楼开业，宁玉只让绿烟推出了一种。 独一才显得珍贵。 桃花流水也是阿爹做的，被许念韵改了改，味道更加清香悠远。 “我是御香楼掌柜，怎么会拿御香楼的声誉骗人呢？”掌柜笑道。 掌柜话音一落，人群顿时激荡起来。 “好！太好了！饭菜五折，酒水免费！我终于可以喝到子衿酒了！” “我听说那桃花流水很是美味雅致，就是太贵了！明天我一定得去尝尝！” 掌柜笑着再一拱手，“御香楼明日等待诸位光临。” …… …… 宁玉和赵平刚进雅间，酒菜便已经送上来。 赵平“啧”一声，撩袍坐下，给自己满上一杯酒，一饮而尽，看向宁玉，“原来这这御香楼竟是你的啊。” 宁玉在他对面坐下，“何以见得？” 赵平伸手挡住宁玉伸向酒坛的手，“那女掌柜巴结你的很，在你面前有奴性。” “你挡我做什么？”宁玉看向赵平。 “你还是别喝酒了。”赵平道，“醉了怎么办，等会儿说不定得去府衙瞧瞧。” 宁玉收回手，想了想又伸出去，“我酒量还是不错的，小酌几杯无妨。”。 赵平：“……” 第192章 问你话呢 一杯子衿酒下肚，宁玉通体舒畅，慰帖地“啊”了声，看向赵平：“说吧，你今天找我到底要谈什么？” “谈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赵平眼眸微垂，遮住眼底的光。 宁玉抬眼，讶异地看向他。 “我瞒你什么了？”宁玉惊讶问道，又自语道：“我没瞒你什么呀？” 赵平：“……” 赵平攥了下酒杯，掀眼看向她，“刘子笃的事儿呢？”说着声音低下去，眼中流露出几分委屈，“我一点都不知道。” 刘子笃的事儿…… 宁玉更加惊讶，“我闹得人尽皆知，你说你不知道？” 稍微想一下就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呀。 赵平一顿：“你不是故意瞒我？” 宁玉无语极了，“我瞒你做什么呀，你现在是我的人，我的人我一概坦坦荡荡一事不瞒的。” “我以为那天下午许多人都看到了，你肯定会知道，你那么聪明，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呀。” 说着宁玉瞥赵平一眼，“你真蠢。” 话说通了，知道宁玉并没有拿他不当自己人，赵平心情飞扬起来，唇角也跟着扬上去。 想起之前自己的猜想，赵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我不聪明，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一声，毕竟我是你的人。”赵平低声道，因为笑着，声音尾音发颤，有点撩人。 宁玉听到赵平那句“毕竟我是你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心口缩了下。 明明这话是她先说的，为什么从他嘴里出来，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呢。 宁玉琢磨了下，没琢磨透，索性不琢磨了，低头喝酒。 “喂，问你话呢。” 见宁玉半天不说话，不满地伸腿在桌底下踢了宁玉一下。 “嗯？”宁玉抬头，跌进赵平眼中。 年轻人眼睛明亮，骄阳星月皆在其中，宁玉怔了怔，回过神来。 “怎么？”宁玉问。 赵平：“……” “刚刚的话，你还没回答我呢？”赵平道，“别问我什么话！” 宁玉眼角抽了抽，微张开的嘴抿住。 她正准备问呢。 他到底说了个什么话？ 宁玉搜肠刮肚地想了又想，才想起来那句烫到她心口紧缩的话：“是啊，我不聪明，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一声，毕竟我是你的人。” 宁玉小心脏没忍住又砰砰跳了好几下才稳住。 她按了按胸口，小声地“哦”了一声，道：“我以后会和你说的。” 赵平看向来大大咧咧的宁玉怎么突然就扭捏起来，还有些纳闷。 “你是不是不乐意跟我说啊？” 可是她不乐意又怎么会同意，她看似软甜，实则性子极烈，平时就算打不过他，她也要瞎逞几下能才行，又怎么会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儿呢。 懵懂的赵平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他撩的心跳加速。 “没有。”宁玉道，“我就是有点……算了，喝酒！” 两杯酒下肚，所有烦恼烟消云散。 …… …… 另一边，宁一绿烟等人也到了府衙。 京兆尹一听来人自称是安和王姬的人，就一个头两个大了。 这个王姬，嚣张跋扈，目中无人，有明承之风，为朝臣所不喜，偏偏王上宠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杀人放火、欺辱朝廷命官，王上都不忍过多苛责。 这可该怎么办呢，若是顺着她的意思办，朝廷那些大人肯定不喜他，他还想升官呢，想屁都没有了！ 可若是不顺着她的意思来，他肯定也不会好过，他一个小小京兆尹，她可是杀过四品大员，拘过五品著书郎。 唉，愁人啊。 京兆尹一边盘算，一边心不在焉地听下面人禀报。 再一听到这王姬是要告蔡家公子蔡朝兴，所有盘算瞬间烟消云散。 京兆尹一阵眩晕，感觉他脑袋里滋啦滋啦冒着烟，透过烟雾缭绕，他仿佛看到自己头掉在了地上。 京兆尹双手扶着案，站在案前，他感觉已经呼吸不过来了，下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蔡朝兴不仅调戏王姬，还扬言要抓王姬，要王姬做他的禁脔，供他玩乐。” 宁一耿直地说了宁玉交代的话。 京兆尹：“……” 京兆尹踉跄一下，跌在椅子上。 那她为什么不自己动手杀了这个渣滓呢！非要送到他这里来难为他！ 到了府衙，蔡朝兴被松开，此刻听到，立刻嚷道：“我没有！你胡说！” “我有证人。”宁一道，“此事发生时，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赵清安将军就在旁边，大人可传赵将军前来询问查证，此外，御香楼当时在场的众人都可以作证。” 宁一说完，蔡朝兴就嚷：“你胡说！你们都是一伙的！” 京兆尹不想听那两人说话，头疼的很。 余光瞥见有个翠衣女子在一旁站着，扭头看过去，“你是何人，有何事？ 绿烟就在一旁听着宁一申诉，准备等王姬的事了了，再说钱财的事儿，却没想到京兆尹突然问她。 绿烟愣了一下，才俯身拜礼：“民女荆烟，见过大人。” 见到绿烟行大礼，京兆尹心里舒坦慰帖，在这王城里，哪个能没点身份地位？他一个小小京兆尹一年能被跪一次都是好的了。 正想再摆摆大人的谱儿，却被绿烟的声音打破。 “民女要状告蔡朝兴及其奴仆护卫，毁我家财！害我父母！居心叵测！”绿烟侧身，指向蔡朝兴等人，严声厉色道。 “不就打了你几个烂碗碟破桌椅吗，也值得你乱嚷嚷？什么害你父母居心叵测！真是好没道理！颠倒黑白！”蔡朝兴身边的奴仆尖牙利齿回骂道。 “怎么好没道理颠倒黑白？”绿烟冷声呵问，“御香楼的碗碟桌椅可不是普通的碗碟桌椅，都是成套的，碎一个烂一个，一整套就都不能用了！” “那都是用金银堆出来的！” “你吓走我御香楼的客人就不是害我父母么！我是御香楼掌柜，靠客人吃饭，客人便是我的衣食父母！”绿烟愤然道。。 京兆尹看向蔡朝兴，脑门子上汗水淋淋。 第193章 大人英明 京兆尹看了眼蔡朝兴，又看了眼绿烟。最后颤巍巍拍一把惊堂木。 “蔡……蔡朝兴，可有此事？” 蔡朝兴瞥了哆哆嗦嗦的京兆尹一眼，倒是坦坦荡荡的承认：“有，打了。” 几个桌椅碗碟而已。 他是蔡家四少爷，随便漏点儿都赔的起。 因此完全不在乎。 不过这个御香楼，他是记下了，敢和他蔡四作对，够胆啊。 “既然的确打了御香楼的东西，那便折合一下，按价赔偿吧。” 绿烟俯首再拜：“大人英明。” 赔就赔吧。 蔡朝兴毫不在乎。 赔多少他将来让她吐多少，他蔡四的银子，可不是谁都能吃进去的！ 京兆尹握着惊堂木，小意地觑一眼蔡朝兴，蔡朝兴脸上没什么不乐意的表情，才松口气。 在这剑拔虏张的气氛里，语气颇为温和：“荆烟，御香楼所损之物价值多少？” 绿烟抬起两根手指。 “二百两？”不等京兆尹说话，蔡朝兴就抬抬手，示意旁边奴仆。 奴仆很懂事，立马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面值分别是一百两。 奴仆走过去，趾高气扬地将银票摔在绿烟面前，“二百两！可接好了！” 绿烟掀了下眼皮，瞥一眼地上躺着的两张银票，看向鼻孔朝天的奴仆，淡淡吐出两个字来：“不够。” “不够？”奴仆瞪大眼睛，“就你那几个破烂桌椅，你还想要多少！”两千两吗？！真是妄想天开！ 京兆尹也蹙了眉。 这个女子也太没点眼力见了，这可是蔡家的四公子，得罪了他，她那御香楼还想在王城开下去？她人能不能在王城混下去都两说！ 蠢货！ 白瞎了那么好的楼！ 见场面僵持住，宁一适时插话：“百姓不易，请大人为百姓作主。” 京兆尹：“……” 百姓不易，他就容易了么？ 明明他更不容易，怎么就不体谅体谅他啊。 “因为王姬的缘故，才让御香楼遭此横祸，实属不该，若是连赔偿也要不到，我们王姬恐怕以后吃饭也是不安心的。” 京兆尹弱弱道：“怎么就与王姬有关系了，这也不是王姬的错，这御香楼只是不小心被波及而已……” 绿烟淡淡答道：“御香楼才开业不久时，客人稀少，王姬来我们御香楼吃饭，夸我们御香楼景好酒香，要民女将御香楼最好的雅间长留给她。” “御香楼那时尚不能回本盈利，这样的客人能抓住一个当然得抓住。” “后来那间雅间一直为王姬长留，民女今日也不过按约定办事，是这位公子他来晚了，也没提前预订，却因为民女给王姬殿下留有雅间而心生不满，继而侮辱王姬，还命人砸民女的店。” “敢问大人，民女奉守约定有错吗？”绿烟问道。 京兆尹：“……” 这个他该怎么说？ 京兆尹看了眼外面，道：“那这样，本官派人核查一下，看看到底折损了多少，对你们双方也公平些。” 二百两，问题不大，赔就赔了。可这两千两…… 这御香楼女掌柜可真开得了口啊。 京兆尹手撑在膝盖上，叹气。 能磨叽一会儿就再磨叽一会儿吧。 等消息传到蔡家，蔡家人自会想办法的，到时就不用他管了。 不多时，派出的人就回来了，将御香楼的大致情况禀报上去。 京兆尹听的拧了眉。 只损坏了七八张桌椅，几十碗碟酒坛而已，二百两已经够多了。 竟然还妄想两千两！ 小吏回禀完，犹豫了下，又将御香楼的举措跟京兆尹禀报。 京兆尹听的张大嘴巴，今日被打扰的食客们全部免单，所有菜肴持续三日半价，还每桌加送一坛价格极高的子衿酒？ “这简直下了血本啊……”京兆尹喃喃。 “为了拉回客人，自然得下血本。”绿烟道，“这些都是因为今日的事儿，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御香楼何苦如此破财？” “这笔钱总不能让我御香楼出了吧。” 京兆尹：“……” 京兆尹张张嘴，发现人家说的好有道理，他完全没办法反驳。 好酒楼靠的就是名声。 今日这御香楼所为，显然又造了一波势。 王城贵人多，是非也多。 这种事比比皆是，但哪个酒楼饭店，会如御香楼这般做？ 那都是要钱的！ 开酒楼可都是为了赚钱啊。 这御香楼，真够拼的。 京兆尹看了眼蔡朝兴，两千两，对蔡家四公子来说，也不算多吧。 宁十喊道，“喂，蔡朝兴，赔钱啊！” 蔡朝兴瞪向宁十，却被少年凶狠的目光吓得缩了头。 裤裆里还凉飕飕的。 脖子上的小伤口也还疼着。 蔡朝兴明智地选择了闭嘴。那个女人是个疯子，真会杀人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 两千两虽然多，但他也不是拿不出来。 至于那宁安和，敢挟持他？等他回家和父亲商量过了有她好看！ 真当他蔡家好欺负么？ “两千两就两千两！” 蔡朝兴咬牙吩咐奴仆：“给她两千两！” 正当他蔡家的钱好拿？ 改日他一定让她怎么吃进去的，怎么吐出来！ “呵~” 听到蔡朝兴说两千两，绿烟忍不住轻笑出声，“蔡公子啊，你是想笑死我吗？两千两，也亏你也拿的出来！” 蔡朝兴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京兆尹一脸不可思议，“两千两还少？” 他结巴道：“那你……那你是想要……” “两万两。”绿烟风淡云轻。 “两万两？！” “两万两？！！” 京兆尹和蔡朝兴瞪着绿烟，异口同声惊讶喊道。 府衙吏官等人倒吸一口凉气，表情呆滞地看着绿烟。 两万两啊。 这女子真敢要！ 宁一等人也是一脸讶异的看向绿烟。 他们也想不到这女子这么有胆色，竟敢对着蔡家公子狮子大开口。 这哪里是拼啊！ 这完全是要用蔡家的钱来填这个窟窿！ 还顺便为御香楼造了一波势！ 京兆尹心想。 狡猾又胆大的女子！ 奴仆最先反应过来，怒目看着绿烟：“两万两？你怎么不去抢钱！”。 绿烟瞟一眼他，如同看白痴，“我御香楼一日进账至少三千两。” 第194章 你不能走 “所以，我为什么要去抢钱呢？”绿烟声音悠悠缓缓。 三千两！这还是至少的！那最多时呢？ 京兆尹倒吸一口凉气。 不敢想！ 绿烟看着蔡朝兴，“所以，你拿两千两？是要糊弄鬼吗。” 蔡朝兴：“……” 奴仆不忿，替蔡朝兴出声喊道：“你说三千两就三千两啊！” 白痴啊。 绿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有账册在，你觉得我会拿账目作假？” 说着绿烟朝京兆尹俯身道，“大人若不信，可以传人去查看御香楼的账目。” 京兆尹自然是信的。 但话都说到这儿了，京兆尹只好命人去查看。 京兆尹也觉得那奴仆是个白痴。 在大姜境内，但凡开门经商，都是要交从商税的，王城内每个店铺酒楼，哪怕是小摊儿，都是在官府有备案的，每个月的收入也是有记录的，哪里就是能做的了假的？ 府衙里就有相关记录，用不着去税务府，或御香楼。 虽然简易些，但也能说明问题。 吏官很快查验完，将结果呈上来。 御香楼才开张一个多月，只有上月月底的账目，足足赚了六万两！ 放眼整个王城，哪个酒楼能在第一个月就有如此高的收入？ 有账目为证，奴仆哑然熄火。 蔡朝兴也怔怔。 两万两的大账，他可做不了主。 虽说家里不差钱，可是那也不可能让他胡乱嚯嚯！ 一个小小酒楼，还能把他怎么地？ 蔡朝兴铁青着脸，“就这两千两，多的没有！” “您是蔡家四公子，就算您身上没带这么多，想必家里还是有的，两万两对于您家这种大族来说，不算什么吧。” 蔡朝兴冷着脸，“你这是要公然与我蔡家为敌吗？” “哟，瞧您说的，我不过是个做小本生意的，哪敢跟蔡家为敌啊，我不过是奉守我做生意的规矩而已。” “我御香楼的规矩，门朝四方开，来者都是客，我自笑脸相迎，当然，前提是要腰包足。” “你今日砸了我御香楼的生意，自当赔偿，欠债还钱可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可不是说针对您和您蔡家，今日是谁，结果都一样。” 绿烟这一通话，说的蔡朝兴哑口无言，不过他是打定了主意不出这笔钱。 京兆尹也同样没话说。 他惆怅地望望门口，都这么久了，消息也该传到蔡家了吧…… 宁十骂道：“蔡朝兴！你怎么磨磨唧唧的，荆掌柜让你赔钱你就快赔啊！” 虽然蔡朝兴很害怕这凶狠的少年，但还是咬着牙没吭气儿。 “要是惹了我们王姬不高兴，有你好果子吃！” 说起这个，宁一想起来他们此行的目的。 “既然蔡公子与荆掌柜的事儿暂时不好了结，那大人就先处理我们王姬的事儿吧。” 京兆尹：“……！！” 他差点儿忘了还有这出呢！他就说他一直惦念着什么呢！ 话说，这蔡家怎么还没来人啊。 京兆尹瞅了又瞅，还是没有个人影，只好硬着头皮道，“这个事，史无前例，本官……本官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判啊，要不……承交御前？” “这么大点事儿，去烦王上不太好吧？”宁二皱眉道。 “就是！”宁十道，“敢打王姬主意，直接砍了这狗贼头就好了，去什么御前！” 京兆尹：“……” 这哪里是小事！ 这可是王上最疼爱的安和王姬啊！安和王姬被调戏了是小事吗！ 还砍了这狗贼头！ 这狗贼的头的头是他能砍的？！ 信不信他今儿砍了这狗贼的头，他明儿就可以收拾包袱回老家了！路上再被强盗土匪谋财害命！ 京兆尹气的心口疼。 这哪一个都是他得罪不起的！都是祖宗啊，他一个孙子，能干什么？ 什么都干不了。 出了什么事儿，他还要被收拾！ 在京兆尹头大如斗的时候，府衙终于来人了。 京兆尹高兴的差点跪了！ 还不等高兴完，却看见来人是太监。 “……！！！” 怎么是宫里人，消息还没传到蔡府吗！那个饭桶，蜗牛吗，这么慢，爬怕都爬到蔡府了吧！ 送消息的人当然不是蜗牛，他只是被人半路截住了。 …… …… 隔了府衙不远的街上。 一名布衣年轻男子哭哭啼啼地扯着一名神色焦灼穿着史服的男子，周围围观了不少人。 布衣男子赫然正是林风。 “你不能走……不能走啊，就算你是当官的，那也不能撞了人不负责任啊……这可是王城啊……”林风哭哭啼啼，“我都动不了……动不了了啊……” 男子已经怒到极致，拽扯林风的手背上青筋暴起，“你到底要怎样！我赔你钱你也不要，你到底想怎样？！” “我疼啊……” “我动不了了……” “谁知道你把我撞成什么样了，我一动心肝脾都疼啊！要是被撞成了严重内伤，要人参鹿茸灵芝才能成，那我岂不是只能等死啊……” “我不能死啊……我家里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个儿子，最小的尚在襁褓中……” 男子怒不可遏：“撞一下怎会死！最多受一点……”轻伤！ “轻伤”二字被林风截断，“伤也不行！我不能伤啊……我家里还有一对娇妻美妾等我宠幸……要是我伤重力不从心！她们岂不是要守活寡啊……” “娇滴滴的美娇娘……我怎么能忍心她们守活寡啊！我做不到啊做不到！” “伤的又不是……” 男人话没说完，又被林风截断：“我不管啊，我不管，你得送我去医馆……你得付清所有医药费……你得治好我的病……” “呜呜啊，娘啊，孩儿啊，媳妇啊……” 林风已经缠了这人半柱香的时间了。 男人想踢开林风，踢了好几下，愣是没踢中！ 最后被逼得没办法，男人认命地背着林风往最近的医馆去。 “啊！哎哟！你跑慢点……跑慢点！颠的我更疼了！疼死我了……” 林风趴在男人背上，认真又卖力地哭叫。 男人黑着脸，并没有搭理林风。。 穿的破破烂烂的许南衣从旁边路过，朝林风看过来。 第195章 你还敢躲 藏在袖口下的手给林风比了个“可以了”的手势。 林风顿时收了哭戏，表情一凝，指甲掐入男人肩膀。 男人“啊”了声，差点将林风扔出去，人也停了下来。 “你干什么！” “嘘……欸，我好像，好像……不是特别疼了……”林风说着，身体在男人背上小幅度地动了动，顿时高兴地叫道：“欸我能动了……嘶，啊！真的能动了！” 林风说着从男人身上跳下来。 男人：“你玩我是不是？！” “没有啊，还是有点疼的，你赔我的钱呢，我去找医师抓两幅药吃吃。” 男人：“……” 男人气的肺疼。 要不是有人看着，他非得抽死这混账东西！ 男人还惦念着他要做的事，甩了林风几块银子，转身甩开膀子跑走了。 林风惦了惦手里的银子。 差不多五两。 林风将银子装进兜里，一脸痛苦模样，晃晃悠悠地挤进人群中。 看到一身粗布衣服的许南衣，林风快走几步上去，拍他一把，“走，南衣哥，我请你去马家面馆吃面！” “好啊！”许南衣爽快答道，“弄了多少银子？” “五两。”林风开心道。 许南衣撇撇嘴，“真是没见过世面，五两就高兴成这样。” 想他当初，可是从王姬那儿弄到了一百金呢！ 林风：“……” 林风的快乐瞬间被浇灭。 “小王姬这会儿应该回宫了吧？”林风问道。 “早就回宫了。”许南衣说着感叹一声：“小王姬运气可真好，一出门就能遇上一个送死的。” 林风顿了下，小声道：“一个蔡朝兴，不足以创伤蔡家吧，更别说殷家了？” “谁说要创伤蔡殷两家了？”许南衣无语道，“那可是朝堂上的巨头，哪里是这种小打小闹能赶下台的？” “那你说的是……” “你真蠢，合着让你演这半天的戏，你还没明白啊？”许南衣无语极了。 林风不满地瞪许南衣一眼。 想起那肩膀宽厚结实的男人来。 男人穿的是史服，从京兆尹府衙过来。 林风恍然大悟：“京兆尹？” 林风声音略大了些，许南衣不满地挑了他一眼。林风忙压低声音，“你是说，王姬这次的目标是京兆尹？” “不然呢。”许南衣道。 “这个京兆尹搭的是尚继林，尚继林是殷荣的门生，殷家和蔡家是姻亲。” “所以说，要是蔡朝兴死了，蔡家肯定会迁怒没有及时报信的京兆尹。” 这么一想，林风就觉得京兆尹好难啊！” “不仅如此，蔡家和尚继林等人说不定会产生龌龊，继而会影响到殷家。” “他们内部斗的越狠，王姬办事儿就越容易！”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马家面馆。 面馆不大，里面地方小，只摆放了四张桌子，外面露天底下摆了八张桌子。 已经入冬，虽说天气晴朗，但外面还是有些冷，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在外面了。 两人是练武之人，体格强健，并不觉得多冷，就没往进去挤，坐在外面。 “林嫂子，来两碗面！”林风走到门口，朝里间吆喝一声。 “欸，好嘞，小哥稍等！” 林风回到许南衣对面坐下，有小姑娘提了壶过来给他们倒了两碗热面汤。 等小姑娘跑进去，林风又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说，王姬是要在朝中安排自己的人手了？” “不，王姬已经在朝中安排了自己的人手。”许南衣喝口热面汤。 “嗯？啊！你是说那个刘子笃，那个一品御史大夫？” “那人瞧着和小王姬闹得不死不休的模样。” 许南衣点点头，又补充一句，“京兆尹也不是王姬安排的，是太子安排的。” 林风点点头，给他一个我懂的眼神。 王姬才开始布子，怎么能早早让人洞悉棋手是谁呢。 …… …… 那男人跑到蔡朝兴他爹办公的地方时满头大汗，结果却被告知，蔡朝兴他爹已经入宫了。 男人心底升腾起不太好的感觉，“大人怎么突然进宫了？” “宫里急宣，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给留，听说好像是他家那四儿子出了什么祸。” 完了，这么点事儿都办不好，大人肯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男人青筋暴了暴，那个混账东西！ 都怪他！ 蔡广聚的确被宣的急。 来人是御前太监。 给他一点准备时间都不留，一来就催促他赶紧进宫。 使银子都套不出话来。 只知道是蔡朝兴出了事儿，再多的就问不出来。 蔡朝兴什么熊样，他当爹的能不知道？ 他混是混，可也知道分寸，不至于闹到王上面前啊。 蔡广聚被太监领着，几乎一路小跑，肥胖一颠一颠，甚是滑稽。 蔡广聚一向养尊处优，哪里跑过这么远的路？百十米远的路程，都要坐软轿。 到乾清宫的时候，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汗也出了一大通，冷风一激，嗖嗖的冷。 隔着门，就听到颐王暴怒的声音。 蔡广聚打了个激灵，硬着头皮进了乾清宫。 那不孝子已经在里头了，正战战兢兢跪在御前，厚重的身板竟似蒲叶似的摆啊摆啊摆。 华丽的锦服裘衣已经皱巴巴的，头发也蓬乱。 看到儿子这般模样，蔡广聚路上对他积攒的怒气顿时卸了。 “臣蔡广聚，拜见王上！”蔡广聚跪地朝颐王行礼。 颐王看到蔡广聚气就不打一处来，怒喝道：“蔡广聚！你养的好儿子！” “王上息怒！”蔡广聚伏在地上，敛气平神：“可是犬子冲撞了王上？臣替犬子向王上赔罪。” “赔罪？”颐王冷笑一声，指着蔡朝兴道：“行，那他拉出去砍了！” 蔡广聚猛然抬头：“不知犬子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颐王顺手将手边的茶盏砸向蔡朝兴，“你问他自己！” 蔡朝兴下意识躲了一下，茶盏砸在肩上，滚烫的茶水在云纹锦服上晕开。 饶是冬天，衣服穿的厚，蔡朝兴也被烫的激灵一下。。 看本来该砸在蔡朝兴面门上的茶盏砸在了他肩上，颐王气的胡子抖动，“你还敢躲！” 第196章 姣姣受苦了 蔡朝兴被吓得瑟缩一下，俯首在地，头微微朝蔡广聚这边偏一些，哭喊道：“爹啊，儿子什么都没有做！是她……是她冤枉儿子！” “你是什么也没有做吗……”另一边，有娇滴滴的女声哭着怒喝道：“是你没来得及做什么而已……” 蔡广聚抬头，这才发现殿中竟还有一名白衣女子，眉眼与太子八分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 哪怕哭着，也赫赫煊煊，光彩逼人。 正是那宁安和。 她在这里做什么？ 莫非…… 蔡广聚刹然瞪向蔡朝兴。 就听见他儿子喊道：“那我也没有做什么！我什么都没来得及……” “你做了，我哪里还有脸活着！”宁玉截断他的话，朝颐王嘤嘤哭道：“父王啊，您一定要为儿臣作主啊！” “儿臣是没脸活着了……” 颐王本就疼爱宁玉，哪里看得了她哭的满脸泪水的可怜模样。 自回宫后，她就一直是笑脸迎饶，哪里哭的这么凄凄惨惨戚戚过。 可见是真被这混厮给吓坏了！ 颐王更生气了！ “他还要将儿臣囚禁，做他的禁脔，儿臣怎还有脸面活着……” “我……我没有过这话！”蔡朝兴大喊。 “赵将军可以作证！”宁玉哭着道。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赵平立马出列：“臣作证，蔡四公子的确过这种话。” 蔡朝兴：“……！！” 蔡朝兴要气死了，都忘了害怕，指着宁玉大喊道：“他和你，你们两个是一伙儿的！狼狈为奸！” 蔡广聚：“……” 蔡广聚眼皮直跳。 他怎么就生出这种蠢东西？ 都这会儿了，不乖乖认错，还和人家争什么争？ 那是家人，手握下权柄！只能顺毛抚，可不能得罪！ 况且这位又不是什么仁君，他杀了你就杀了你，完全不需要理由！ 更何况人家真的有理由，若咬定了你调戏嫡王姬，就算你清清白白又能怎么着？ 何况这蠢儿还有前科。 谁会信他？ 但为了宁安和的名声，估计颐王不会将此事闹大，相反还会封口。 不然也不会召他前来。 这蠢货却不知死活，不好好认错，和人家在这里争辩什么？ “父王啊你看，这人屡次侮辱儿臣，死不悔改。”宁玉道，“侮辱儿臣也就罢了，怎的又辱及赵将军？王城谁不知赵将军洁身自爱品德高尚？” 赵平话完就打算挪到一边看热闹，猛不丁听到这么一波吹捧，脚步踉跄了下。 他抬眼看了眼哭哭啼啼的柔软美人，眼皮子跳了下，嘴角却缓缓翘了起来。 “赵将军可是父王亲自封赐的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怎会做品性不端之事？蔡四公子是在怀疑父王的眼光吗？” 颐王听到这话也不满起来。 感觉他的君王威严受到了亵渎。 蔡广聚忙替蠢儿赔罪，“犬子绝无此意，请王上明鉴！” “这蠢儿耿介驽钝，都是无心之失，还望王上饶恕犬子这一次，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蔡广聚俯身一拜，以头触地，声音悲切哽咽。 蔡广聚太知道颐王的性子了，硬的不吃吃软的。 颐王不起身，他便以头撞地，大哭不起。 果然，颐王有点不忍心了。 正要话，却被宁玉给截胡了。 “怎么就是无心之失了？蔡四公子明知道本宫是王姬，却还当众调戏本宫，如此藐视威，蔡大人一句无心之失就能一笔勾掉了么？那本宫今日所受的侮辱找谁清算？本宫就活该受了是不是？大人脸好大呀！” 带着哭腔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如以往那般软甜。 宁玉一出口，蔡广聚就眼皮子跳了跳。 这个女子！ 真是没皮没脸！ 这种事，发生在哪个女子身上，不是压的紧紧的，怕被翻出来？ 偏偏这个女子一而再再而三地揪出来！ 果然是山野出身，村姑行径，难缠至极！ 蔡广聚深吸一口气，“犬子实是不知王姬身份，不然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冒犯王姬。” 宁玉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照蔡大饶意思，不是本宫，别的女子就可以？” “难怪蔡四公子如此荒淫无耻，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蔡大人就是这么教儿子的？” “儿子都教不好，何以教下？” “何以替君分忧？” “何以兴邦安民治下？” 宁玉一句接一句，如同巨石砸来，砸的人眼花缭乱。 这话蔡广聚哪里敢接，只俯首跪地，呜呜地哭道：“臣有罪……” 宁玉并不理他，再次淡淡开口：“赵将军三品将军，他不过一介布衣白丁，竟也不将赵将军看在眼里。” “大人，这又是何道理？” “本宫对赵将军尚且敬称，他蔡四公子却多次出口侮辱将军，有仆从提醒，他还大喊：‘什么赵将军不赵将军的，我爹可是奉常！’并斥言让赵将军滚开。” 蔡广聚：“……” 蔡广聚一口老血卡在嗓子眼。 这村姑牙尖嘴利，好生厉害！ 怪不得那个刘子笃这段时间也不骂她了！ 宁玉又道：“本宫倒要问问大人，一个是三品奉常的儿子，无官无禄尚是布衣，一个是一品太尉的儿子，年纪轻轻已是三品将军，就是大人您见着了，怕也得客客气气的人，蔡四公子又是谁给的胆气脸面，让他辱骂此人？” 蔡广聚：“……” 蔡广聚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蔡朝兴。 蔡朝兴缩缩脖子。 他没错啊，他爹的确是奉常，这些年他一直借他爹的名头用，许多人也都吃这套，卖他几分面子。 宁玉已经的很明白了。 蔡朝兴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而蔡朝兴如此肆意妄为，荒淫无耻，很大一部分责任在蔡广聚身上。 养不教，父之过。 最后颐王拍案，蔡朝绪戏嫡王姬，侮辱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受宫刑，贬为庶民！ 而蔡广聚，则是连降三级，贬出王城。 旨意第二由中庭发出。 蔡朝兴被拉下去受刑，惨叫声能震烂整个王宫。 “姣姣受苦了……” 第197章 你不要脸 颐王拍拍宁玉肩膀，叹一口气，目光怜爱。 “……不苦。”宁玉眼皮子跳了跳，警戒地盯着颐王。 总感觉要发生点什么事…… 果然，下一刻，颐王就春风和煦地开了口，“既然宫外那么不安全，以后姣姣就呆在宫里吧！” 宁玉拒绝：“不，我能打。再不是还有父王送的暗卫嘛。” 颐王哼一声，“你能打，今还不是被那混厮吓得哭了？那帮暗卫也是蠢的，竟然看着你被吓哭了才出来！” 宁玉：“……” 她不哭怎么逼得他的废了那混厮？ 就她哭着，也不是差点被蔡广聚忽悠过去了么。 她这父王，还是耳根子太软了。 宁玉叹口气，不打算和颐王继续费口舌。 “父王，不早了，儿臣先回宫了，别的什么事咱们改日再商量……” 宁玉完忙提着裙子跑出乾清宫。 颐王：“姣姣……” 看着宁玉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颐王叹口气，在案边坐下，图恩招呼太监端了茶接过来。 “王上喝口茶顺顺气。”图恩笑着将茶盏递给颐王。 颐王接过茶，再叹口气。 “王上何必气燥，王姬聪明机警，又有王上送的暗卫保护，而且赵将军当时也在身侧，肯定不会受到伤害。” 颐王喝口茶，气还是不顺，“可是还不是被气的哭了。” 图恩笑：“王姬不哭，王上您能重责那蔡四公子么？” 颐王：“……” “王姬虽没有收到伤害，可正如王姬的，她有武功傍身，又有暗卫保护，那若要换成其他女子呢？那又倘若王姬不会武功，又孤身在外呢？” “这蔡四公子当罚，可王上您心太软，他们也善利用王上您的仁善之心，到时候此事肯定会轻易了之，王姬只有表现的更柔软可怜，王上才会重罚。” 颐王有些不开心，“怎么就是孤软弱可欺了？” 图恩弯腰赔礼笑道：“老奴惶恐，老奴是王上心善。” “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就是这意思。”颐王哼道，“孤这还不是为了姣姣的清誉着想。” 图恩笑道：“可是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宫里，而是发生在宫外御香楼，许多人都看见了，王上就算有心大事划，却堵不住众人之口。” “到时候传的太难听，反倒是污了王姬清名，婚嫁艰难，王上怕只能把王姬许给那蔡四。” “他？！”颐王拔高声音，“那个怂包丑货，哪里配得上姣姣？孤的姣姣明珠皎月似的人物，就算嫁不出去也不配给他！” “所以王姬坚持重罚，只有重罚才能成全王姬颜面名声。” “死了废了，就没人议论了。就算起，百姓也只会王姬刚烈，言语冒犯，也要付出惨烈代价。” 的极是！颐王面色缓下来，点点头。 “王姬是个聪明孩子，看似冒失跋扈，实则万事想的周到。”图恩笑着看向颐王，“此举于王上也有些许益处，王上瞧见不曾？” 颐王一愣，“于孤？” “近年来随着王子们长大，王城内风起云涌，各派势力明争暗斗。王上宽宥，不怎么计较，可那些大人们呢，也忘了为臣之道，王姬此举，也是让朝堂那些大人们看个清楚，谁才是手持权柄，握生杀大权的王！” “让他们重拾敬畏之心。” 颐王叹气道：“图恩啊，孤不如你看的透彻啊。” 图恩躬身笑道：“老奴不过看的多了而已。” 图恩在先王时，就在乾清宫当差了，跟在先王身边，见惯了前朝后宫明争暗斗的龌龊事儿。 安和王姬是一股清流。 大抵是久居乡野吧，她身上一股子潇洒劲儿，做事也潇洒利落，光明磊落至极。 图恩很喜欢这个光明磊落，潇洒肆意的王姬，这种打闹，他愿意帮着她。 …… …… 宁玉刚跑出乾清宫转了个弯儿，一柄长剑酒怼在了她面前，也亏得她刹脚快，脸才没撞剑上。 宁玉抓着那黑色剑鞘，扭头怒瞪向赵平，喊道：“你干嘛！毁了我的花容月貌你赔的起吗！” 赵平怕弄伤女孩娇嫩的手掌，也没将剑收回，就这么和宁玉一人一头抓着。 “我看着呢，怎么会山你。”赵平笑道。 宁玉不赞同，“刀剑无眼，万一真伤着了这么办？你赔的起吗？” 赵平倾身凑到宁玉面前，嘴角还挂着张扬随意的笑容，神色却莫名认真，认真中还带着一丝紧张：“伤着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行不行？” 年轻人双目明亮深邃，如同星海倾泻其郑 宁玉心跳忽然加速，没由来的心慌。 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跑掉，却忘了手里还拽着赵平的剑鞘。 这傻子！ 赵平笑着拽了下剑鞘。 看似轻轻松松的一拽，却将宁玉拽的趔趄一下，直接朝他摔来。 赵平身形微动，张开左手，将尖叫着摔过来的宁玉拦腰扶住。 女孩腰很细，哪怕穿着冬衣，也不及盈盈一握。 赵平没忍住，手掌在女孩腰部摩挲了下。 宁玉摔在赵平怀里，一只手下意识地紧紧揪住赵平衣衫，另一手还拽着剑鞘。 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将她包裹。 宁玉心跳又开始加速，扑通扑通鹿乱撞。 她抓着赵平衣襟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松开赵平衣襟，想往后退，因为腰被他紧紧箍着，自己反倒又扑过来。 宁玉单手撑着他胸膛，咬牙瞪向他，“放手！” 赵平眉眼含笑：“不放！” “放不放！”宁玉抬脚踩下去，赵平“嘶”了声，俊美的脸瞬间狰狞。 教你张狂！ 宁玉脚尖用力，又辗转在他脚上碾了碾。 “放放，你松脚啊，很疼的……”赵平疼得直“嘶”气。 宁玉满意地松脚跳开，心情甚是愉悦，正准备好好欣赏一下赵平跳脚的模样。 却不料抬眼瞧见的竟是抓着剑鞘另一头的赵平的手，宁玉顿时气的大骂：“你故意的！” “嗯？” 赵平一脸困惑看过来，脸上还残余着一丝疼痛之色。 宁玉拽一下剑鞘，怒骂道：“你占我便宜，你不要脸！” 第198章 还敢不敢 哦，这个啊。 赵平甩了甩脚，踩在地上，疼得他又咧了下嘴。 丫头可真狠啊。 “我只是收回我的剑鞘而已。”赵平一脸坦荡：“你走时还拽着我剑鞘，我不拽等你抽走啊。” 宁玉：“……” 这么一想，的确是她理亏，宁玉神色缓了缓：“那你可以告诉我啊，我还能不还你不成？” 赵平忍不住笑：“哦，我还以为你就等着那出呢！” 想到那出是哪出的宁玉顿时面色泛红，怒目瞪他：“你！” “衣冠禽兽，不要脸！真当谁都是你啊！” “呸！” 宁玉一把甩下剑鞘，扭身大步走了。 “喂！” 见宁玉真的生气了，赵平两步追上去，挡在宁玉面前，低语道：“我笑的，你别生气。” 宁玉抿唇看着他，眼底还有缊色，“让开！” 赵平眨了眨眼，低下头看着宁玉眼睛，声道：“我脚肿了。” 宁玉心口那奇怪的感觉有上来了，她避开赵平目光，怒声道：“关我屁事！” 赵平声道：“疼……” 宁玉：“活该！” 赵平拽一下宁玉宽大广袖：“真疼……” 宁玉：“……” 赵平声音低沉透着可怜，宁玉哪怕不看他，他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浮现在她脑中，明亮的眼中星光寂寂，满是委屈可怜。 一想到这个，宁玉就有些忍不下心。 她拽回她袖子，哼声道：“知道疼还敢乱来！” 虽然还别扭着，语气却软了不止一个度。 赵平立马接道：“我错了。” 宁玉气消了，却还是绷着脸，哼道：“下次还敢不敢？” “还敢……”赵平完意识到不对，立马改口道：“不敢，不敢，你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你了算。” 宁玉瞪他一眼，“我回宫了，不许再拦路！” 完转身大步走了。 赵平目光沉沉盯着娇的白色身影远去，嘴角缓缓弯起。 傻丫头！ …… …… 宁玉走出去好远，才停下来回头看一眼。 后面暮色霭霭，树影婆娑，早已看不到年轻人挺拔如青松的身影。 宁玉长舒口气，肩背耷拉下去，伸手在胸口按了按，眉头微蹙了蹙。 正要再往前走，就看见有人影朝这边过来，脚步轻盈，听着像是女子。 宁玉眯了下眼，“绿云？” “王姬？”绿云听到声音，忙朝这边过来。 到乾清宫不久，绿云幻彩就被宁玉支使回去，准备晚膳了。 但迟迟不见宁玉回来，绿云就过来看看情况。 “你怎么来了？”宁玉问道。 “王姬许久不见回来，奴婢担心。”绿云道。 “担心？在宫里有什么好担心的，没人能奈何得了本宫。”宁玉看了眼绿云，迈步往前。 不过半年时间，宁玉气势越发足了，煊煊赫赫不比颐王差多少。 宁玉走到矮树丛，目光淡淡不动声色往里面瞥了一眼，手指微捏了下，脚步不停朝远处走去。 宁玉走远，有太监从暗处踏出来，张望了两眼，朝另一个方向跑而去。 树后转出来一道黑色身影，看了眼远去的白影，朝另一个方向的黑影点了下头，转身缀上太监。 宁玉回到若水宫时，饭菜已经妥当。幻彩正站在廊檐下的栏椅上，拨着檐上垂下的风铃玩。 冯阿莲拍着手笑着跳着喊道：“哇，幻彩姐姐好棒啊！可以够到那么高！” “我也可以我也可以！”林清雪在栏椅上蹦着跳着够风铃，林清雨站在下面拽她，“四，别胡闹，快下来！” “我不，我够的到！” 四个人在檐下笑闹成一团，满宫的宫女太监都四散在周围笑。 靠近门口的宫女看到宁玉进来，一边欢喜地喊着“王姬回来了！”一边忙着行礼。 宁玉笑着招手让他们免礼，一边朝幻彩那边走去，“吃过饭了吗？” “还没呢，王姬怎么您怎么才回来啊？”幻彩从栏椅上跳下来，朝宁玉行一个礼，笑嘻嘻道。 看到宁玉身侧的绿云，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绿云姐姐你不是有点事吗，怎么和王姬一起回来了？” “我去找王姬了。”绿云淡淡笑道。 “哦哦。”幻彩点点头，便看向宁玉，笑道：“王姬王姬，饭菜已经备好啦，怕您回来的迟，奴婢让人在炉子上温着呢。” 幻彩一脸我真棒求表扬的模样，宁玉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笑着夸道：“干的漂亮！” 宁玉进殿，饭菜很快被安排着端进来，一道道摆在桌面上，冒着热气，香味扑鼻。 宁玉以前时常与林清雨林清雪同桌而食。 只是林清雨懂事后坚持不肯，林清雪见姐姐不肯同座，自然也不好意思同座。 宁玉不太在乎尊卑主仆，只是她们都在意。 她也从不拿三四当宫女，可是她们拿自己当宫女，还有冯阿莲，年纪，就当自己是宫女。 饭菜上齐后，人都出去了，只留下了绿云幻彩伺候。 吃完饭，宁玉去洗漱了，宁一才回来。 几人顿时从树上檐上跳下来，围在他周边，叽叽喳喳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宁一眉眼有点冷淡，“不怎么样，王姬呢？” 宁十指指耳房：“洗澡。” 宁一：“……” 宁玉洗漱完回房，绿云等人帮她擦干头发铺好床铺，自觉退了出去。 宁玉坐在梳妆镜前沉吟了许久，走到窗边打开窗户。 冷风嗖嗖地刮进来，吹得殿内帐幔乱飞，宁玉满头青丝也被吹得飞舞。 “进来。”宁玉朝虚空喊一声，往殿内走去，不由打个激灵。 娘的，真冷啊。 该不会要下雪了吧？ 宁玉走到烛台边，听到窗边一阵轻微声响。 她转过身来，就见宁一就地翻了个滚，稳住身形跪下。 他俯首朝宁玉抱拳：“主子。” “嗯。”宁玉淡淡应一声，看着宁一道：“怎么样？” “那人是个太监，从那里离开之后就直接出宫去了二王子府上。” “宁楠？”宁玉蹙眉，惊讶出声。 “是。”宁一着顿了下，“二王子府上守卫森严，属下没敢跟进去看。” 第199章 当之无愧 宁玉笑了下，“你做的很对，下去吧。” 宁一犹豫了下，抱拳道了声：“是！” 很快又翻窗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宁玉站在原地，盯着窗外暮沉沉的夜色，眼底泛着幽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话。 翌日早晨，吃完早饭，宁玉让幻彩找林清雨林清雪及冯阿莲三人过来。 三人很快过来。 “王姬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林清雨看着宁玉笑着问道。 “从今开始，你们就收拾收拾去府邸住吧。” 几人猛然抬头看向宁玉，眼神惊愕惶恐，“王姬（玉姐姐）是不要我们了吗？” 绿云幻彩也意外地看向宁玉，显然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赶她们走。 “没有不要你们。”宁玉道，“你们不是奴籍，不必留在宫里……” 宁玉话还未完，就被林清雪截断，“玉姐姐，我们愿意留在宫里！” 宁玉看着她俩忍不住笑了下，“三四，你们，你们留在宫里能做什么？” “我们能照顾玉姐姐！”林清雪喊道。 宁玉忍不住笑了下，“你们看看，这阖宫的人，那个不如你们照鼓好？” 林清雪想了想道：“玉姐姐喜欢我们，我们能让玉姐姐开心！” 宁玉挑了下眉，“既然知道我喜欢你们，就该知道我是为了你们好，才不想让你们留在宫里。” 林清雪：“……” 林清雪噘了下嘴，眼眶瞬间红了，“玉姐姐一定要赶我们走吗？” “不是赶你们走！”宁玉有点无奈，“你们不是我的奴仆，明白吗？” 林清雨眼眶也红了些，“我们明白，只是我们不舍得离开玉姐姐。” 林清雨自从进宫之后就不怎么喊她玉姐姐了。 宁玉走过来，蹲在林清雨面前，刮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又不是不要你们了，哭什么？只是让你去府邸，我会常常过去的，你们也可以时时进宫。” “你们年纪还，该学点东西。” 宁玉着转向林清雪，抬手摸了下她的头，“你们俩不是以前嚷着要学武功吗？虽然现在阿爹不在了，但府邸的侠士皆可做你们的老师。” “宋李两位先生虽是我幕僚，学问却不输朝文士，你们跟着好好学习，以后定然可以文武双全。” 清雨清雪看着她，眼眶红红，并没有话。 有点心累。 宁玉叹口气，“我让你们跟着我，不是想要你们做奴仆的，我是大姜嫡王姬，不缺奴仆。” 宁玉着看向林清雨，“三聪明，想必早猜到了我要做什么，我需要帮手，还有谁能比你们更让我放心呢？” 林清雨明白了。 她后退几步，朝宁玉拱手一揖，宽袖垂落，她的声音清凌凌：“我明白了，三会好好学习，定不负玉姐姐期待。” 她们自此起，不再是宫女奴仆，是下属，是玉姐姐奈以信任的下属。 林清雪见姐姐如此，也后退几步，拱手行礼，“四亦是。” 冯阿莲看看林清雨林清雪，再看看宁玉，也学着二饶样子拱手，奶声奶气道：“阿莲也是。” 宁玉站起来，弯腰捏一下冯阿莲肉乎乎的脸，笑眯眯道：“阿莲真乖。” “放心，也不是你们几个人，绿云也跟你们一起过去。” 绿云猛然抬眼看向宁玉，向来淡然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讶异：“奴婢也去？” 殿内几人都看向宁玉，除了真无邪的冯阿莲，其余人都是一脸诧异。 宁玉点头，“府邸也需要人打理，你就留在宫外吧，将王姬府照看好。” 这相当于流放了。 绿云抿了下唇，垂眸施礼：“奴婢遵命。” 幻彩林清雪除了诧异，再没有想太多，一副“王姬什么就是什么，我听王姬的。”的模样。 林清雨想的多，以为宁玉是担心她们在王姬府不习惯，专门拨派绿云去照顾她们，忍不住开口道：“绿云姐姐可是若水宫一等掌事宫女，算得上玉姐姐的左膀右臂，就算玉姐姐要派人去王姬府，那也不该是绿云姐姐啊……” “一等掌事宫女……”宁玉捏捏下巴，声音有些淡：“以后就是绿若了。” 宁玉都已经决定了，林清雨也不好再什么。 “好了，没什么事就回去收拾东西吧，下午就出宫去府邸。”宁玉摆手道。 几人告退。 出去后，林清雪拽拽林清雨袖子，语气带点沮丧的嘀咕道：“姐姐，我又笨又蠢，肯定学不好……” “肯定会让玉姐姐失望的……” 林清雨回头看一眼高檐大殿，眼睫微煽了下，开口道：“玉姐姐并不是真的想要我们去学习，她只是不想我们做奴仆，想我们为自己而活。” 林清雪似懂非懂，没再什么，也跟着回头看了眼宫殿。 殿内。 宁玉在桌边坐下，摸了下茶盏，向幻彩道：“给本宫换杯热茶吧。” 幻彩应声“是”，端着茶盏出去。 宁玉望着幻彩欢快的身影从门口拐过消失，收回目光，声音淡淡开口：“你没有什么想要和本宫的吗？” 绿云看了一眼宁玉，袖口下的手揪住袖边，面容平静道：“她们都是聪明的，一定不负王姬期待。” “是啊，她们很聪明，不仅聪明，还对本宫真心实意，本宫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宁玉着笑了下，瞥向绿云，“那么绿云你呢？” 绿云呼吸顿了下，垂眸道：“奴婢对王姬亦是真心实意。” “果真如此么？”宁玉手揣在广袖中，指尖摩挲着匕首镶金的鞘。 宁玉无悲无怒，绿云猜不透宁玉心中想法，伏地叩首道：“奴婢对王姬，从无欺瞒。” 宁玉笑了：“是么，那你，你和宁楠的关系。” 听到“宁楠”二字，绿云脊背僵了下，很浅地笑了笑：“原来王姬昨晚看到了，王姬真镇定啊，看到自己信赖的大宫女背叛自己也可以不动声色。” 绿云着俯身一拜，“王姬厉害。” 宁玉点点头，毫不心虚地受了，模样还挺骄傲。 本宫的确厉害。 当之无愧。 第200章 什么关系 “所以，你和宁楠是什么关系？”宁玉手从袖中抽出，抬手捻了下手指，宽广白袖顺着她的动作展开。 绿云抬头，不答反问：“王姬既然看到奴婢背叛了您，不该即刻处死吗？” “你也跟了本宫许久，在你眼里，本宫是个喜欢滥杀的人吗？” “王姬不是，王姬心善仁慈。”绿云说着顿了下，“但王姬的心善仁慈不会用在背叛者身上。” “说的不错。”宁玉赞了一句。 “所以王姬为何只是送奴婢去王姬府？”绿云不明白。 “本宫觉得自己眼不算瞎。”宁玉胳膊撑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 “你跟着本宫这许久，也算尽心尽力，除了昨日之事，你并无对不起本宫的地方。” “所以……你和宁楠早就相识吧，至少在入若水宫之前。” 绿云一时怔怔。 怪不得她一开始就只是问她和二王子是何关系，而不是一口咬定她是二王子的眼线。 王姬果然聪明啊。 难怪能使刘子笃大人信服于她，王姬的确有明承之能。 绿云嘴角勾了下。 宽宥聪慧有见地，跟着这样一个主子，的确是人间幸事。 可惜她…… 绿云伏地朝宁玉恭恭敬敬行一个礼，道：“奴婢的确在入若水宫前与二王子相识。” “三年前，奴婢还是刚入宫的新人，因犯错被罚，在雪地里跪上一夜，那夜雪很大，跪在地上雪没过奴婢的膝盖，奴婢只是个刚入宫的小宫女，领到的棉衣薄薄，不足以抵御风寒，就在奴婢以为奴婢会被活活冻死时，恰巧遇到路过的二王子，是二王子顺手将奴婢救了，还传了医官为奴婢诊脉治病。” “奴婢病好后是想报答二王子的，只是二王子一笑了之，并不在乎，奴婢便也就此放下。” “所以他如今派人找到你，以恩挟裹，让你做他眼线，为他办事？”宁玉问道。 “是。”绿云说着抬头，直直看向宁玉，目光坦荡：“但奴婢知道为奴本分，第一便是忠心，奴婢曾真心实意想报答二王子，他没应允，奴婢如今已经是王姬的人了，又怎能因旧恩背叛主子，行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呢？” “奴婢没有告诉二王子关于王姬的任何事。” 宁玉点点头“哦”了声，问道：“他第一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绿云坦言道：“王姬建黄金台不久。” “那还挺早。”宁玉笑了下。 “那时二王子派人找到奴婢，直言问奴婢，王姬为什么突然筹建黄金台，奴婢答不知。” 宁玉又问：“第二次便是因刘子笃之事吧。” 绿云点点头，答：“是。” “王姬和刘子笃大人一前一后出了御香楼之后，二王子找人问奴婢，王姬和刘大人谈了什么，奴婢说了不知。” 宁玉忍不住笑了，“你态度这么明显，他会看不出你的敷衍？你还说了什么吧，不然他会轻易相信？本宫瞧他不像是个蠢人。” 绿云张了下嘴，正要说话，被宁玉抬手制止，她并没有兴趣知道她说了什么。 “昨晚是第三次吧，因为蔡朝兴之事。” 绿云点点头，继续答：“是。” 宁玉挥挥手示意绿云下去，“去了宫外，想必他也不会烦你，好好打理王姬府。” 绿云垂眸，应声是。 幻彩进来时，刚巧绿云出去，她还看了绿云好几眼，才端着茶走进来，开开心心地奉上：“王姬，茶！” …… …… 昨日发生了那么大事，卫后太子知道后，便都派人打听了，知道宁玉并没有吃什么亏之后，便放下了心。 但对那蔡朝兴都恨得牙痒痒。 知道蔡朝兴被处以宫刑之后，太子还暗搓搓吩咐人去支使一声，让行刑者不要下手太轻。 温文尔雅？哦，那是在别人没欺负他妹妹的时候。 毕竟是同胞兄妹，太子虽善良寡断，但骨子里的还是隐藏着狠辣一面。 知道宁玉从乾清宫回去后，卫后和太子都派了人去慰问，但宫人们说宁玉已经休息了，他们也就没让再打扰宁玉。 宁玉喝完茶之后便去向卫后请安。 昨日那事虽不算什么大事，但卫后和太子都派了人过来，她于情于理都该和亲自和他们说一声。 绿云被留下来收拾东西，宁玉只带了带了幻彩和新晋的绿若。 刚出了若水宫，就瞅见许念韵往这边走来。 宁玉站在原地等了等。 许念韵走过来笑看着宁玉，赞道：“玉儿如今越来越干练了。” 宁玉甜甜一笑，回赞道：“阿姐也也越来越有气度了。” 路上，宁玉跟许念韵说了说昨日幻彩从凤仪宫打探来的消息，“这殷贵妃无非是靠着殷家，若是殷家没了，看她还敢这么嚣张么。” 许念韵微蹙了下眉：“所以你就动了殷家的姻亲？可那蔡广聚在蔡家并不紧要啊。” “积少成多嘛！”宁玉哈哈一笑，“不过话说回来，我这运气简直也太好了，正气没处撒呢，蔡朝兴就跳出来了，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啊。” 许念韵摇头失笑，“你呀！” 虽说许念韵也知道一些，但宁玉还是将大致情况跟她说了说。 许念韵听完默默同情了那蔡朝兴一瞬间，调戏到宁玉头上，留了性命已经是她大度了。 “对了阿姐，那几个姑娘，你有没有吩咐楚易去查？”宁玉问道。 许念韵点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结果估计还得等几天。” 很快就到了凤仪宫。 正要进去，却看见宁安若从里面出来，低着头，面色略有些不太好。 双方在宫门口打了个照面。 “三王姐。”宁玉喊了声，宁安若停下来抬头看过来。 看到宁玉，宁安若忙挤出一丝笑来，朝两人施个平礼：“五王妹，德恩。” 宁玉笑着还礼。 许念韵跟着还礼：“安若王姬。” “听说王妹昨日……”宁安若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含糊了下，道：“没吓着吧？” 宁玉笑着摇头：“没有，我胆子比较大。”。 胆子再大也是女孩子啊。事关名分的事儿，没有小事。 第201章 王姐慢走 但是宁安若和宁玉也不算太熟。 她只听说这个山野回来的妹妹彪悍迅猛，粗俗无礼。 可她瞧着却并不像那么回事。 虽不够规矩，但也是个大气的。 这个德恩王姬也是，端庄大气，两人都不似普通农户出身的女子。 并不比宫里任何王姬差，却比她们朝气蓬勃有韧性。 见宁安若久不说话，宁玉开口道：“王姐已经去请过安了？” “嗯。”宁安若回神，笑着点头，“正要回去呢。” “那王姐慢走。” 两厢行过礼，便各自分开。 进了凤仪宫，往里走了些，宁玉恍惚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 她一边跟着带路内侍，一边不动声色地瞧着。 正殿前的桂树下，有一片地板湿漉漉的，才擦洗过一般。 宁玉心下了然，收回目光继续朝内殿走去。 卫后在殿中端坐，看到宁玉许念韵过来，笑容温柔和蔼，朝二人招招手，“姣姣，德恩，过来坐。” 二人朝卫后笑着见礼。 宁玉在落座时特意看了看卫后的面色，卫后虽然妆容精致，却也掩不住她一脸的憔悴风霜。 宁玉微蹙了下眉。 虽说知道宁玉并无大碍，但卫后还是忍不住担忧，“昨日之事，吓坏了吧？” 宁玉歪头笑道：“母后放心，儿臣没事，那蔡朝兴没有占到一分便宜。” “也幸亏你昨日是跟赵将军一起出去的，又有你父王送你的护卫，才没有出什么事。”卫后叹口气，“你以后……” 怕卫后也说出什么让她以后不要出宫之类的话，宁玉立马截断：“母后放心，以后不会了。” …… …… 早朝之后，宁泽便打算进宫向卫后请个安，随便问问宁玉的意思。 却不料宁玉已经差人送了信过来等在朝殿门口。 宁泽接过信瞧了瞧龙飞凤舞的哥哥亲启四字，忍不住笑了下，将信拢进袖中。 上了车，他才将信拆开来看。 粗粗将信看完，宁泽便忍不住笑了。 小内侍将温着的茶倒一杯递给宁泽，笑问道：“王姬写了什么，太子殿下这样高兴？” “也没什么。”宁泽将信收起，接过茶喝一口，笑道：“姣姣让本宫物色个京兆尹。” “嗯？不是有京兆尹的吗，又没贬黜，又没杀头的……”内侍面色疑惑不解。 宁泽将茶盏搁在车厢的小桌子上，手指在桌面轻敲两下，心情愉悦，“很快就会贬黜的，到时候就有空位了。” 怎么就又有空位了呢？ 不知其中关节的内侍似懂非懂，但也不好再问下去，便“哦”了声。 宁泽开心地回到东宫，直奔书房而去，吩咐人去找幕僚过来，准备商量物色京兆尹人选。 宁泽也是个聪明人，昨日知道最终结果后，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她这妹妹必是要着手对付殷家了。 那殷家也委实张狂，把持朝政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哪怕他们前朝后宫嚣张跋扈，也没人敢出来指摘。 这些年因指摘殷家的官员，被贬黜流放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被砍头抄家。 官员们被拉拢的被拉拢，被迫害的被迫害，后来，再也没有人发肺腑之言了。 许多官员都与殷氏一族有着利益纠葛。 也幸好朝中还有一个耿介不与殷氏一族同流合污的赵太傅，近年又出了个赵平，手握兵权，不为殷家所影响，才堪堪保住这朝中平稳。 他这几年虽手中有了些权势，但要想治那殷家，也真是艰难。 宁玉昨日作法倒是让宁泽如醍醐灌顶。 他虽暂时不能将殷家攻下，但他可以一点点蚕食投靠亲近殷氏一族的官员家族，分化其势力。 殷家人骄傲跋扈，肯定不会纡尊降贵去管那些小事儿。 等殷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定然已是独木难支，他们定会两眼发懵，到时他再以雷霆手段攻之！ 至于那京兆尹之位。 虽然位卑，然而王城诸多事宜都绕不开它。 昨日听到此事他还纳闷呢，为什么姣姣要让人将那蔡朝兴绑去京兆尹那儿呢，以她的性格，不该当场斩杀么，就算顾及如今是在王城，不好动手，那她也可直禀御中，或告知他。 原来不过是要把蔡家的怒火往京兆尹那边迁一迁。 那京兆尹也算是殷家的人，让自己人内斗，殷家也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 只是姣姣名声会受些损害。 原本就盛传她嚣张跋扈，粗俗无礼，如今又出了这件事，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被那蔡朝兴调戏过。 宁泽想着叹口气，真是委屈姣姣了啊。 趁着幕僚还没来，宁泽忙吩咐内侍宫女，“本宫记得前些日子，父王赐了本宫有一斛紫玉珠，去给安和王姬送去。” “是。” 内侍应一声，准备出去，又被宁泽叫住，“等等，还有，本宫记得……”宁泽轻敲了下脑袋，道：“库房里有一把黑铁弓，一并被王姬送过去吧。” “啊？”内侍愣了愣。 宁泽看向他：“怎么了？” 内侍犹豫了下，道：“殿下，给王姬送这种凶器似乎不太好啊？” 听到内侍这样说，宁泽顿了下，不由想起在宜城时的那场刺杀，小丫头明明又娇又小，却面色冷凝，手握长剑挡在了他面前。 明明她才是个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呢。 却手持利刃去保护他。 他还是……太弱了。 宁泽喉咙滚了滚，垂眸笑道：“不会，她很喜欢这些的，最近不是都在让清安教她骑射嘛。” 宁泽已经这样说了，内侍便也不再多说，躬身施礼，离开书房去准备礼物。 …… …… 蔡广聚自昨日从宫廷回去后，就大怒不已。 连降三级！ 还将他贬到一个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 蔡广聚气的砸了书房不少瓷器，撕了不少书画。 偏偏夫人还在一旁哭哭啼啼个没完没了，蔡广聚更生气了，将手边大瓷瓶直接朝夫人砸去，“滚出去！别烦我！生出了那么个蠢东西，你还有脸哭？！你让我作主？我怎么作主？造反吗？！啊？！蠢妇！”。 瓷器在夫人脚边碎开，碎片乱飞。 第202章 你这贱妇 碎片划破了夫人手背脸颊，惹得夫人尖叫不已。 最后被丫鬟婆子合力拉出去。 蔡朝兴也被要死不活的扔在房间，只有几个仆从围在周围。 蔡朝兴气急了，也疼极了。 哭喊着骂宁玉，骂的都是坊间酒肆最难听的字眼。 奴仆也吓坏了，只拍着蔡朝兴，重复地说着“少爷您消消气消消气。”这么一句话。 蔡朝兴的妻子胡氏听到消息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桌子直喊道：“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甚至不顾丫鬟嬷嬷阻拦，兴高采烈地提着裙子跑到蔡朝兴这边看热闹。 看到蔡朝兴要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嘴里仍念念有词地骂着安和王姬，她脚步轻快地踏进去。 奴仆看到她进来，纷纷道：“少夫人。” 胡氏并不理睬奴仆的行礼，绕着床，从床头走到床尾，又从床尾走到床头，从蔡朝兴头顶俯视他狰狞扭曲的丑脸，忍不住捂住嘴一边后退，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蔡朝兴，你也有今天啊，哈哈哈，接着骂，你接着骂，说不定你就可以不用再见明天的太阳了，哈哈哈……” 胡氏笑的支撑不住，蹲在地上，笑出了眼泪。 “你这……你这贱妇！” 蔡朝兴撑着床坐起来一点，指着胡氏狰狞骂道。可惜因为受了刑，气虚体弱，气势远不足以往。 胡氏丝毫不害怕，轻快地摆摆手道：“骂吧骂吧。” 反正这是她最后一次听他骂她了。 一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胡氏就开心的不得了。 “蔡朝兴你还挺能耐啊，还敢去调戏王姬？真当这大姜是你们蔡家的天下啊，真当你是当今王上的儿子，我呸！”胡氏骂完，提着裙子高兴地跑了出去。 “少夫人！” “小姐！” 丫鬟嬷嬷忙跟着追出去。 “小姐跑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丫鬟嬷嬷追上来问道。 “回家啊。”胡氏高兴道，“这么好的机会，百十来年都不会遇到一次，以后哪怕将我送到家庙当姑子，也比在这蔡府里强百倍！” “这蔡朝兴本来就阴晴不定，凶暴狠戾，这受了刑，只怕性情更加扭曲，我不趁这个时间赶紧和离，难道要守着这个禽兽畜牲过一辈子么？” “以前父亲总说蔡家权势鼎鼎，说他得罪不起，说对不起我，却仍劝我忍让！母亲说天下男人一般黑，不是这样的，就是那样的，也劝我忍让！” “现在好了！”胡氏高兴的拍手又笑起来，“蔡家得罪了安和王姬，那可是王上王后最宠爱又亏欠的嫡亲女儿，太子殿下的嫡亲妹妹，又与赵将军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我就不相信父亲母亲还能拦住我劝着我不让我和离！” “小姐啊……”嬷嬷叹口气，虽不想胡氏泼冷水，却也不得不剖析现实：“四公子虽然废了，二老爷也连降了三级，可蔡家并没有就此倒了呀！” “小姐，老爷是不会同意的。” “不可能！”胡氏不信嬷嬷，她执意回娘家，“父亲从小疼我，又怎会不允我？” 胡氏说罢，大步朝外走去。 嬷嬷叹口气，跟上去，丫鬟也跟了上去。 胡氏是连夜回家，蔡家正值多事之秋，哪里还会注意到一个次子媳妇。 胡氏回到家时，胡父正和胡母谈论今日之事，听到她回来了，对视一眼，立即快步出来。 “嫣儿！” “爹！娘！”胡氏看到父母，开心地喊了声，朝胡父胡母跑过去。 “嫣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胡母扶住扑她怀里的胡氏问道。 胡父蹙眉道：“蔡家正值多事之季，朝兴也正苦闷难熬，你不好好陪着他度过难关，跑回来干嘛？” 显然二人已经知晓此事。 胡氏看父母这幅模样，内心的欢喜也淡了淡。她原本以为她将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们一定会很高兴，支持她，甚至为她支招找关系，办理和离书。 胡氏收了笑，望着父母直言道：“我要和离。” “胡闹！”胡父骂道。 胡氏忍不住轻呵了声，“胡闹，又是胡闹？每次您都说我胡闹，说胡家不如蔡家有权势，让我忍耐。” “那么这次呢，又是让我忍耐，为什么？” “蔡四虽然被废了，蔡广聚也连降了三级，可蔡家并没有就此倒了，依旧是王城旺族，高悬于我们胡家头顶，轻而易举就可以把我们胡家送出王城，甚至碾的渣都不剩。” “哦，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知道那蔡朝兴是什么货色吧？那时我们初入王城，你们知道他不好说亲，故意哄骗我，把我送到那虎狼之穴，踩着我——胡嫣儿！你的亲女儿！我的血肉上位，留在王城！是不是？” 胡嫣儿在得知蔡朝兴被废，蔡家得罪王姬时，她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悲哀多伤心。 “呵，哈哈，你们从小的疼宠都是假的！你们培养我，娇养我，纵着我惯着我，就是为了拿我当工具，换取利益？是不是？！”胡嫣儿抹一把眼泪，哈哈大笑，状若疯癫。 “蔡家，我不会回去了！蔡朝兴我也不伺候了！你们谁爱去谁去！” “放肆！”胡父大骂一声，一巴掌落在胡嫣儿脸上，发出清脆一声。 胡父气急了，用的力道不小，胡嫣儿被打的头偏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道巴掌的红印，迅速肿起来。 “嫣儿！”胡母惊叫一声，一把拉住胡父，“你干什么！有什么话好好说，打她做什么！” 胡嫣儿被打也没多大反应，只舔了下被磕出血的嘴角。 蔡朝兴打她时更狠，她也都过来了，这一巴掌算什么？ 蔡朝兴不仅打她，还在床帷间侮辱玩弄她，她有时候身子血淋淋的，几天也下不来床。 她是他的正妻啊，不是婊子不是奴仆，不是供他玩乐的工具。 谁家的正妻活的如她这般？ 别人的妻子都盼着夫君能常宿正房，她却盼着她多纳妾，多宿花楼勾栏，甚至多成全那些想爬床的婢女，为他广纳妾室。。 她不是什么好人，只要他别来祸害她，爱祸害谁祸害谁。 第203章 关上门吧 这种事太难以启齿，她并没有和母亲说过，就连贴身的丫鬟嬷嬷，她也没说过。 许多次她都要挺不过了，想要和离，家里说没办法。想一死了之，但她想着父母亲人，就又死不下去。 她想啊，她的父母那么疼她，要是她突然死了，不知该怎样伤心呢。 还有那蔡朝兴，那禽兽都活的好好的，凭什么她死？ 却原来，她们不过拿她当工具呢。 “你现在立马给我回蔡家去，趁着家里正乱着，没人关注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蔡父沉声道。 “我说了，不回去，要和离。”胡嫣儿倔强地看着胡父，目光里透着股子狠劲儿。 胡母看了眼胡父，拉住嫣儿的手，劝道：“嫣儿，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听话，回去吧，好好过日子，谁家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呢。” 胡嫣儿笑了下，“母亲，我今年才二十岁，你忍心我这样活一辈子吗。” “这……”胡母看了眼胡父，胡父冷眼看着胡嫣儿，没有说话。 胡母又看向胡嫣儿，“这也没什么，你能在此时此刻还陪在朝兴身边，不管是朝兴，还是蔡家，以后都会高看你一眼的，到时候……” 胡嫣儿：“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趁机再捞些好处了是不是？” “你这孩子……”胡母嗔了一眼胡嫣儿，又摸摸她的手，安抚道：“娘家好过了，你在婆家才会……” “你们可知那蔡朝兴是如何待我的？”胡嫣儿抽走手，冷淡道：“如果你们听过之后还坚持让我回蔡家，我会回去的。” 听到胡嫣儿这样说，两人竟都松了口气。 无非又提蔡朝兴打她之类的，他们都听过许多了。 “回房再说。”胡嫣儿说完当先朝父母所居的正房走去，“其余人不必跟着。” 胡父胡母对视一眼，胡父摆摆手，示意丫鬟仆从别跟进来，便与胡母一起往屋内走去。 天色已经大晚，房间里点着蜡烛，胡嫣儿走进来带来一阵冷风，晃的靠门口的烛光晃了晃。 胡嫣儿拿了灯罩罩上，转过身来，胡父胡母提着袍角迈过门槛。 “关上门吧。”胡嫣儿说着往内室走去。 胡父胡母对视一眼，胡母往里面跟去，胡父在后面关门。 胡嫣儿走到屋内，抬手解开腰带，衣服顺着动作，滑落到地上。 她仅着亵衣亵裤，转过来看向父母。 胡母轻叫一声，忙喊着“嫣儿”，朝胡嫣儿跑过去。 胡父刚关好门，听到妻子叫喊，忙快步绕进内室，却看到两条白玉似的长腿，胡父吓坏了，内心却可耻而本能地闪过一丝悸动。 “你这是做什么！”胡父以袖遮眼，暴怒凶道。 “让父亲母亲看看女儿。”胡嫣儿声音淡淡，没什么表情，绕开母亲的触碰，走到灯下。 还好屋内打着火盆，不至于太冷。 “父亲放下手吧，女儿又不是外人，不算非礼。”胡氏淡淡道。 莹润的灯光下，女子肌肤如玉，只是白玉肌肤上盘踞的淡青淡紫疤痕狰狞难看。 急走过来准备给胡嫣儿披衣服的胡母看到女儿遍布全身的疤痕，忍不住尖叫一声，捂着嘴后退哭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以前胡嫣儿也向她诉过苦，也给她看过身上的伤痕，但也只看过胳膊上的。 毕竟胡嫣儿已经是嫁为人妇，身上不方便。 她也并没有想太多。 只当蔡朝兴不满时随手抽她两下，哪里会想到自己女儿被作贱成那样子！ 胡父听到胡母崩溃的声音，忙撤下袖子，看到女儿成熟曼妙的身子，胡父还是忍不住的尴尬。 胡父一边斥着胡母“哭什么？”，一边忍着尴尬走过去，却见女儿身上青紫交错。 胡父面色也变了变，三两步跨过去，执起胡嫣儿胳膊，身体气的发抖，“这都是那蔡四打的？” “是！”胡嫣儿见父母如此悲痛心疼，心中热了热，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父母果然还是疼她的。 胡嫣儿忍不住想将这三年来所受委屈都说出来。 “不光如此，父亲母亲，那蔡朝兴……蔡朝兴他根本就不是人，他尤其是在床底之间……他……” 有胡父在，胡嫣儿说不出来，含糊了句，哭道：“每次之后，我都下不了床，这种事实在羞耻，女儿没法找医师看，我只有自己硬抗，好多……好多次，女儿都以为自己要死……死了啊……” “女儿害怕，惶恐，有一次丫鬟爬床，那时我们新婚才半个月，被我撞见，那丫鬟怕得要死，女儿却高兴的要死！我大大方方地原谅了她，让她直接做了姨太太，明里暗里想方设法让蔡朝兴去她那儿。那丫鬟从最开始的开心得意，渐渐地惶恐不安，那丫鬟求过我，我充耳未闻。” “后来那丫鬟三个月后就被蔡朝兴跳水自尽了，所有人都认为是我善妒，害死了那丫鬟，我却没法解释。” “但女儿发现了一条路，女儿自那以后想方设法给他纳妾，收买他身边的奴仆，让他们带他去秦楼楚馆，只要不来找我，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不过三年时间，从我们福鸾院抬出的姑娘不下十个！” “女儿没……没办法啊！我不想伤害她们的，可是若我不伤害她们，那伤的就是我，死的就是我！” 胡嫣儿说着大哭崩溃，胡母听着也拂面哭着瘫坐在地上。 胡父怔怔的握着女儿胳膊。 他没想到，那蔡朝兴竟然会如此禽兽。 “父亲……母亲……”胡嫣儿跪地哭道，“但凡那蔡朝兴有一丝人性，女儿都可以和他过日子，可他不是人啊……” “尤其他现在被废了，肯定会变本加厉……” “嫣儿……” 胡父闭眼又睁开。 眼中的疼惜已经尽数湮没。 这个女儿从小聪慧活泼，他也是真疼这个女儿。 可是，有什么能比得过权势呢？？ 他们能留在王城，靠的就是蔡家帮扶。如今长子次子都靠着蔡家的面子，做了官儿，若他们此时倒打一耙，说不定明天就可以举家滚出王城了。 第204章 速度真快 严重点儿，丢掉身家性命，也是可能的。 他不能为了一个已经外嫁的女儿，而拿全家人前程性命冒险。 胡父深呼吸一口气：“就算真若如你所说那般，但现在这朝兴已经废了，以后不会再……” 听到胡父那声“嫣儿”，胡嫣儿心便凉了一大截，再听他说这话，胡嫣儿轻呵一声，不等他说完便截断他，“所以父亲大人是让我回去吗？” 声音木木直直。 胳膊也从胡父手中抽出。 是她想多了。 父亲是疼她，可是更爱权势。 尤其是以她为踏板，获取了那么多利益之后。 胡父无奈喊她：“嫣儿……” “行了，我知道了，父亲不必再说。”胡嫣儿打断胡父，又看向胡母，“母亲的意思呢？” 胡母向来夫为妻纲，闻言咬咬唇，看了胡父一眼，眼泪巴巴，抽抽嗒嗒地道：“嫣儿，你父亲说……” “好，我回去。” 胡嫣儿朝胡父胡母躬身一礼，“父亲母亲保重。” 说完从胡母手中夺过衣服披上，拔腿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她一边走一边将衣服系住，系上腰带。 等到屋门口，衣服已经系好。 她推开门，迈过门槛，大步往出走，没看守在院门口的丫鬟奴仆一眼。 胡嫣儿的丫鬟嬷嬷看她面色不好，忙对视一眼跟上。 直到上了马车，嬷嬷才拍拍胡嫣儿的手，安慰她道：“姑娘，没事的，会过去的。” “不会过去的。”胡嫣儿抽回自己的手，抹去眼角残留的泪水，眼神透着股狠。 她今日和那畜牲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以后等那畜牲好转，哪里还有她的活路？ 不是那畜牲死，就是她亡！ 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么个机会，就算是死，那也得拉着那畜牲一起死！ 蔡家权势再大，能大的过天家么？ 既然父母亲人不帮她，那她就自己出手好了。 光脚的何惧穿鞋的！ …… …… 马车回到家的时候，果然没多少人注意到，胡嫣儿的嬷嬷给了守门的一些银钱，便静悄悄的回了院子。 路上遇到二嫂王氏。 王氏正是在屋里受了丈夫的闲气，才出来散心，一看胡嫣儿这时候竟没在福鸾院，还到处乱转，不由蹙眉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去哪儿了？“ 胡嫣儿已经恢复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哀伤，眼睛也肿着，听到问话，不答直哭：“二嫂，我以后可该怎么办啊！” 王氏扯一下斗篷，“你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要是你能好好管教住四弟，能出今日这档子事么？” 她被丈夫撒气就是因为蔡朝兴那档子事。 “我管他？我如何能管得了他？！我本就是高嫁，朝兴他这些年纳了多少人？我没说过他吗？他听我的吗？我能怎么办？公公和婆婆都不说，我一个高嫁女，家里都是巴着家里才留在王城的，我怎么说他？” 胡嫣儿说着大哭起来，哭的肝肠寸断，也不管王氏不待见她，身子软倒伏在王氏身上，呜呜咽咽，大有一副要哭晕的架势。 虽说那蔡朝兴混，但好歹是个男人。如今被弄成那样，胡氏自己又没个儿女，的确难过。 王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好敷衍地安慰她几句。 王氏将胡嫣儿送到福鸾院，便胡乱嘱咐了胡嫣儿几句，便离开了。 毕竟福鸾院这会儿也正乱着呢。 王氏自己也不想见这些糟心玩意儿。 看着王氏离开，胡嫣儿抬袖抹去脸上泪水，扭腰走了。 去也没去看那蔡朝兴一眼。 蔡府今夜是个不眠夜。 不止福鸾院里，胡嫣儿一夜未眠，蔡朝兴嚎叫一夜，小妾美婢战战兢兢。 蔡广聚也是一夜未眠。 最初的暴怒之后，蔡广聚冷静下来，派人去查问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得知道是他那蠢货儿子真的色胆包天，还是太子一党开始着手对付他们了。 宁玉是宁泽嫡亲妹妹，被所有人自然而然地认作太子一党。 翌日一早，蔡广聚派出去的人回去了。 蔡广聚忙让进来，“快说，怎么回事？” “老爷！”那人匆匆朝蔡广聚行个礼，便道：“安和王姬的人最先让人将四公子扭送到了京兆尹府衙，京兆尹知道是四公子后，的确立刻派人出去了。” 但是他却没有接到消息，相反，颐王先知道了。 蔡广聚冷笑一声，“那他的人去哪儿了？总不能是进宫报信了吧，京兆尹的人，怕是连宫门都进不了！” “王上那边呢，到底是谁传的信？” “不知道。”那人道，说完看蔡广聚面色不善，立马道：“听说……奴才听说，是尚大人那边的人……” 蔡广聚横向他：“听说？” 那人咽口唾沫，“是……是啊，那人在尚大人那边当差，没有真凭实据。奴才想办法让人去套过话，没套出来。” “尚继林！”蔡广聚磨牙。 是了，是了，那京兆尹就是尚继林提拔上来的人。 可恨！ 他原本以为是太子一党，却不想竟是自己人！ …… …… 宁玉从卫后处回去，就遇到太子的人过来送东西。 那一斛紫玉珠宁玉只看了一眼便让幻彩收起来了。 再看那黑铁弓，宁玉果然喜欢，一把举起两个内侍合力才能抬起的弓，搭弓拉弦一气呵成。 两个内侍叹为观止，嘴巴张的老大。 安和王姬，果然彪悍！ 宁玉收回弓，朝内侍软甜明媚一笑：“这把弓很趁手，回去后说宁安和谢哥哥送弓！” “王姬喜欢就好。”内侍忙笑道。 中午时分，外庭传来消息，有大臣入宫觐见颐王，爆出京兆尹天子脚下贪污受贿，请求王上彻查严惩。 宁玉听到消息，高兴的饭都多吃了半碗。 “这个蔡广聚，速度还真是快啊！”宁玉忍不住和身旁的绿若幻彩道。 绿若今日新上任，尚有些战战兢兢，不能放开。 幻彩倒没多少顾忌，笑着“嗯嗯”点头，“奴婢还以为得等好几天呢！” 宁玉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小三小四她们收拾好了吗？”。 “好了，吃完午饭就出宫。”幻彩道。 第205章 不一样 宁玉放下碗，用帕子擦了擦嘴，“三四她们收拾好了吗？” “好了，吃完午饭就出宫。”幻彩道。 宁玉点点头，示意他们命人将饭菜撤下去。 进内殿歇时，宁玉招了幻彩进来，吩咐道：“你去想办法探听探听，看看凤仪宫今早上出了什么事，安若王姐又为什么在凤仪宫？” 幻彩点点头道声“包在我身上”。 “谨慎点，别被人察觉，本宫觉得今日这事不简单。”宁玉叮嘱道。 “放心吧王姬，奴婢会很心！”幻彩笑着应一声，便提着裙子出去。 入冬后越来越冷，风刮在脸上，瑟瑟的疼。 但宁玉也没有放弃练武，每日午后歇片刻便前往校场。 宁玉在校场已经练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赵平赵毅过来，不由有些不耐烦。 正要催绿若遣人去瞧瞧，便见远处一大一两道人影过来。 宁玉挥手遣绿若退开。 看着赵平过来，宁玉蹙眉道：“你们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晚？” 赵平还未开口，赵毅便急着道：“叔叔方才被一个大美人绊住了！” 眼里满是幸灾乐祸的得意。 宁玉听的嘴巴微张了下，扬起下巴，睥着赵毅哼道：“什么样的美人还能比得过本宫？” 赵毅嘿嘿一笑摆手道：“不一样不一样！” 宁玉：“怎么不一样？” “王姬你美是美，可也不过是个姑娘，哪比得过那美貌少妇有韵味啊。”赵毅道。 宁玉：“……” 怎么就比不了了？ 宁玉被气笑了，瞪了眼赵毅不知道什么好。 “我姑娘？”宁玉暴躁地走两步，甩袖抬手指指自己，又指向赵毅，“本宫姑娘，再有两年也就及笄了。你呢，你一个才十岁的屁孩！有什么资格本宫？” 赵毅：“……” 这姑娘关注点怎么这么奇葩啊。 我那是她吗？她怎么就注意不到重点呢？他明明的是他叔被一个美人绊住了！绊住了！ 赵毅气到自闭。 赵平嘴角扬起来，抬手揉揉宁玉头顶，朗声笑道：“你不，你最美！” 这还差不多。 就嘛，怎么会有比她还好看的人呢。 炸毛的宁玉被赵平安抚下来，这才有心情去关注赵毅方才所的大美人。 “她真的很美吗？”宁玉声问道。 “嗯……”赵平仔细想了想，道：“不及你万一。” 看着赵平思索良久才给出答案，宁玉心里有点酸：“你骗人吧，若真不及我，你怎会想这么久？” 赵平一脸坦荡：“哦，我没注意，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得仔细想想才能比较。” 宁玉：“……” 赵毅：“……”高啊。 “胡，若真的这么不值得注意，你怎会被她绊住。”宁玉哼道，心里莫名有点憋闷。 “想什么呢！”赵平在宁玉头顶轻拍一下，“还不是因为你！” “我？关我什么事？你被美人迷了眼，还赖我头上来了？”宁玉不满地踢赵平一脚，被赵平躲开，只踢到他袍摆。 宁玉更气了，追着赵平踢，赵平哈哈笑着躲开，声音清朗动听。 赵毅看着直摇头叹气。 他叔真是个憨憨啊，这女孩子要打你你就被女孩子打两下嘛，又不会被打死。 真是的，这么刚直，女孩子会喜欢才怪！ 赵平和宁玉闹了会儿，笑着一把拉住她胳膊道：“行了别踢了，那女人找我是让我给你带话。” “给我带话？”宁玉收住脚，抬头看向赵平。 赵平忍不住笑了，笑意浓浓地“嗯”了声：“你可知她是谁？” 宁玉被赵平的笑晃了下神，心脏又砰砰跳了起来，她别开眼，从赵平手中抽回胳膊，后退了好几步，才声问道：“谁呀？” 赵平望了自己空掉的手掌片刻，将手掌缩回身后，继续笑着：“蔡朝心夫人胡氏！” “蔡朝兴？”宁玉蹙眉，不以为意地一笑：“他的夫人找你给我带话做什么？骂我害她夫君被阉了？” “不，她感谢王姬善举。”赵平道。 宁玉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赵平，难以置信地指着自己：“感谢我？” 丫头惊讶的模样又呆萌又可爱，赵平没忍住，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目光语气是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是啊，感谢你。” 宁玉在想事情，没计较赵平过分亲密的举动，揉了揉被他刮痒的鼻子，微蹙着秀眉道：“感谢我做什么？感谢我害她夫君被阉，害她公公被贬？感谢我让蔡家此后在王城得落一个层次？” “到底是你在笑还是她在笑？” “肯定不是我笑。”赵平道。 宁玉“哦”一声，那就是她笑了。 “你知道胡氏吗？”赵平问道。 “知道一点。”宁玉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赵毅看这两饶样子，就知道一时半会不完，便自己牵了马练习骑术。 什么练武，他看这两人就是乘机相会呢！还诱拐了个他打掩护。 呵呸！ 不要脸！ “之前清故居将大姜各官员的事情整理成册，让我看过，这蔡家蔡朝兴自然也在其郑他的夫人胡氏名嫣儿，三年前她父亲回京述职，她随父母入王城，之后不久便嫁与蔡朝兴，然后她本该继续外放的父亲留在了王城，她的两个兄长也相继在王城任了职。” “这个女子，在夫家过的不算太好，刚成婚那会儿，两裙是挺好，后来蔡朝兴就不怎么去正房了。” “这胡嫣儿据善妒跋扈，蔡朝兴纳进门的妾老是出事，据就是她干的。” 赵平笑：“玉儿啊，有时候人眼睛看到的不已经是真的。” 宁玉蹙眉：“什么意思？” 看宁玉时不时拉紧衣襟，赵平一边将他的斗篷解下给宁玉披上，一边道：“那胡氏身上遍布疤痕。” 宁玉没有拒绝赵平的斗篷，正在系带子，闻言登时看向赵平：“你竟然看了她的身子！” 赵平顿了下，无语道：“我看了她胳膊，是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掀起了袖子。据她，身上也满布伤痕。” 第206章 本宫有心疾 “所以蔡朝兴那禽兽喜欢家暴。”宁玉继续系带子，“怪不得她感谢我呢，替她收拾了这么个祸害，是该感谢！” “可是蔡朝兴还活着。”赵平道，“那胡氏，看到蔡朝兴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她还狠狠嘲笑了一番。” 宁玉：“……” “所以，她找你不是为了感谢我，而是想让我帮忙吧。”宁玉道，“比如除掉蔡朝兴什么的。” “是啊，玉儿真聪明。”赵平夸赞宁玉一声。 “可是她凭什么认定本宫会帮她？我看起来是个烂好人？” “她她手里有蔡家近三年的账本。”赵平道。 宁玉手指一顿，看向赵平。 赵平笑道：“我想着，你肯定想要那账本，就做主帮你答应下了，你想什么时候见她，我可以传信。” 宁玉“啧”一声，上上下下打量赵平几眼，哼道：“你倒是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哈，这种事都敢随便帮我答应下来。” 赵平不动如山，任宁玉将自己打量个遍，才慢吞吞道：“你过，我是你的人，既然是你的人，怎么会连你这点事都拿不了主？” 宁玉：“……” 宁玉双手叉腰：“那我还得谢谢你了？” 赵平挺直身子，一脸傲然：“不客气！” 宁玉：“……” 宁玉气的肺疼，这人还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罢了罢了，自己招惹的祸害，作主就作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今晚约她一见吧，去王姬府，亥时三刻我到。”宁玉道。 赵平点点头。 …… …… 下午回去后，绿云及林清雨林清雪冯阿莲已经离开去了宫外府邸。 没了四和阿莲的叽喳吵闹声，少了绿云和三的奔走身影，若水宫冷清了不少，宁玉嘴边的笑意顿了下，脚步不停地大步往瑶光殿走去。 不多久，便有消息传来，人赃并获，连夜就将京兆尹一家下了大狱，消息报到乾清宫的时候，太子就在旁边坐着，立即就荐了新的京兆尹。 因为京兆尹此事从进谏到严查到抓捕入狱，仅仅一个下午的时间，证据都是蔡广聚那边提前搜集……或者是准备好的，一搜一个准，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等收到消息后即刻仓促准备，也比不过便利至极又早有准备的太子。 宁玉知道后笑着摆手让人下去。 “王姬，晚膳备好了。”宫女掀开帘子，朝宁玉笑着喊一声。 “嗯。”宁玉放下书侧，侍立一旁的绿若忙扶宁玉下了榻。 冬日黑的极快。 吃个晚膳的时间，已经黑极。 宁玉看一眼时漏，也不过初初戌时。 宁玉想了想，招呼绿若过来，声道：“去请李医师过来，别让人知道。” 绿若忙看向宁玉：“王姬病了？” 宁玉含糊一声：“应该吧。”又催促她：“快去！” 听宁玉可能病了，绿若不知道其轻重，也不敢耽搁，立马朝医师院跑去。 宁玉觉得她这个病有点奇怪，之前就想找医师来看，但又不太好胡乱请人。 今夜是医师院医术最好，嘴也最严的李医师。 不知道宁玉是何病，绿若不敢耽搁，一路跑去医官院，请李医师给王姬看病。 看这宫女这么急，李医师也被骇了一跳，立马提了药箱跟着宫女往若水宫去。 路上李医师一边跑，一边问绿若，“王姬究竟怎么了，是何症状？” “不知道，王姬只她生病了，让去请您来。”绿若气喘吁吁。 李医师：“……” 李医师气喘吁吁地来，本以为这位王姬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结果却看见人家斜支在太妃椅上，手里拿了本书在看，桌边放了栈茶，一只脚藏在月白襦裙之下，一只脚挑着镶了珍珠的绣鞋晃荡。 “老臣……老臣见过……见过安和王姬！”李医师喘着粗气向宁玉问好。 李医师觉得宁玉是故意戏耍他老头子，话语气有些重。 宁玉听到声音，忙收了书坐好。 刹然间恢复琳王姬的派头气度。 宁玉并不计较李医师语气不好，她理下裙摆，“嗯”了声，和蔼笑道：“辛苦李医师跑这一趟。” 知道辛苦还糟蹋我老头子！ 李医师作揖：“臣观王姬面色，王姬似乎健康的很。” 宁玉顿了下，挥皖中宫女，招呼李医师走近些，声道：“本宫怀疑自己患了心疾。” “心疾？” 李医师再不敢耽搁，立马为宁玉把脉。 把着把着，李医师渐渐蹙了眉。 宁玉看的心里一突，“本宫果真患了心疾？可还有救？我才十三啊……” 李医师古怪地看宁玉一眼，看宁玉表情不似作假，才收了帕子软垫，道：“王姬身体甚是健康，并无心疾。” “本宫没有心疾吗？”宁玉又惊又喜，随后又镇定下来，狐疑地看李医师，“李医师不会是骗本宫的吧？” 李医师：“……” “臣从不骗人！”李医师拂袖，“王姬为什么觉得自己患有心疾？” 宁玉抚着胸口，叹气道：“本宫这段时间时不时就会心跳加速。” 李医师：“……” 这王姬怎么如此傻？ “那大概是王姬太兴奋，或是太紧张所致吧。”李医师道。 “太兴奋或是太紧张？”宁玉想了想，看向李医师：“真的吗？会不会是李医师你没仔细把脉啊？” 这是不相信他的医术！ 李医师也是有脾气的，他拂袖不满地道：“王姬脉相没问题！王姬身体强健，比宫里所有的王姬妃嫔身体都要健康！老臣还有事，先告辞了！” 李医师罢便拎了药箱转身离开。 太兴奋，或是太紧张，才会心跳加速？ 宁玉歪了下头，目光一亮，霍然开朗！对啊，她第一次杀人时就是这种感觉啊。 可是她后面再没有这种感觉了呀？ 而且，她也没想着杀赵平。 她以前面对赵平也没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啊。 怎么突然最近就有了呢？ 所以，她是太兴奋了，还是太紧张了啊？ 宁玉盘腿坐在床边，暴躁地揉把头发。 不开心！ 想打架！ 第207章 你太慢了 绿若遣人去送李医师，进来就瞧见宁玉暴躁地揉头发。 绿若忙走过来，紧张地问道：“王姬怎么了？医师可说您患了何病？” “他说本宫没病，健康的很。”宁玉道。 绿若松了口气，不解地道：“那王姬应该高兴啊，为何如此烦躁？” 宁玉摇了摇头，抬头就看见幻彩走进来，蔫里吧嗒的模样。 宁玉也不避着绿若，直言问幻彩，“可查到些什么？” 幻彩丧气道：“王姬，奴婢没问出来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凤仪宫今日处死了一个小宫女。” 绿若听到一顿，但宁玉没让她离开就直接问幻彩，说明她可以听到。绿若只好拘谨地站在宁玉身旁。 “哦？”宁玉捏了下指尖。 “今日之事，凤仪宫能和奴婢说得上话的都被派出去守在外面，在里面的大约都是王后娘娘的心腹，奴婢怕打草惊蛇，也不敢问太多。” 宁玉沉吟片刻，“那安若王姐呢？” “听说是去请安，不过她进了凤仪宫就让随行宫女等在外面。”幻彩嘀咕：“不过奴婢觉得，肯定没有请安那么简单。” 这还用你说啊。宁玉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她觉得不简单，能让她去打听吗？ 这时候，有宫女进来说浴汤准备好了。 宁玉撑着桌子起身，一边伸展腰肢胳膊，一边朝幻彩道：“既然母后不想让人知道，那就不问不查了。” 幻彩点点头脆脆应一声“是”。 …… 沐浴过后，绿若为宁玉绞干头发，绿篱等人铺好床铺，往火盆里加了几块炭，又往熏炉里加了香，吹灭其他灯烛，只留一盏灯照夜。 一切收拾妥当，宫女们告退离开。 “幻彩，你今夜留下。”宁玉盘腿在床上坐下。 幻彩“欸”一声，停下步子，见宫女都出去关上了门，才笑嘻嘻地朝宁玉走过去，“王姬王姬，您留下奴婢是要做什么呢？” “本宫戌时二刻要去王姬府一趟，现在眯会儿，你待会儿叫一下本宫。”宁玉说着便合衣躺在床上。 “啊？”幻彩愣愣地望着宁玉，啜了下唇，小声问道：“王姬怎地大晚上的要去王姬府啊，明天去不好吗？” 宁玉“嘘”一声，眨眨眼睛道：“因为本宫要做一件不能被人知道的事情，你不要让别人知道本宫今夜出宫了。” 宁玉的决定，幻彩向来不多问。 这也是宁玉喜欢幻彩的一点，她从不自作聪明。或许有她不聪明的成分在内，但这样的宫女的确让人喜欢。 闻言她便点点头，“哦”了声，小声道：“王姬放心，奴婢不会让人知道。” 宁玉笑着赞她：“幻彩最乖了。” 说完便闭了眼小憩，幻彩在床边坐下，靠伏在床榻边，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面前屏风上山河壮丽，等待戌时二刻。 时间仿佛流逝，又仿佛静止。 幻彩渐渐困倦，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垂，垂着垂着猛地惊醒，抬头一看，还没到时间。 如此反反复复好几次，总算熬到了时间。 幻彩打着哈欠唤宁玉，“……啊哈，王姬，时间到了，您可以出发了……” 宁玉睁开眼睛爬起来，打了个哈欠，眼中睡意消散，看一眼困倦不已的幻彩，滑下床扶幻彩坐在床边。 宁玉索性将幻彩推倒，为她盖上被子，“本宫走了，你就在这儿睡。” 幻彩含糊应一声，便翻身睡去。 宁玉走到门口，轻轻打开门四下张望两眼，轻脚走出去。 她刚出殿门，就听见极细微的动静。也是亏她耳力好，才能听见。 宁玉迅速扭身藏在了廊下红柱后。 随后就看见一道黑影从高墙落下，朝她窗户快步而去。 “喂……”宁玉小声喊一声，身子从红柱后露出来。 夜里白衣是最亮眼的颜色。 赵平朝宁玉大步走来，笑道：“我以为你还睡着呢，来叫你。” “你以为我是你啊。”宁玉小声嘀咕一声，小心看一眼四周：“走吧。” 说着提裙下台阶。 “喂，你是准备大摇大摆出宫吗？”赵平拉住宁玉胳膊，将她拽回来。 “若水宫无人守夜。”宁玉道。 “走，爷带你抄近路！”赵平吊儿郎当说一句，不管宁玉愿意与否，一把揽住宁玉纤细腰肢，宽大斗篷将宁玉包裹严实。 赵平凑近宁玉耳边低声说了句“抱紧了”，随后脚尖用力，飞身上了高墙，飞檐走壁往宫外方向掠去。 “喂！” 宁玉被赵平箍在怀里，鼻翼间尽是青草气息，她不由又心跳加速，脸颊飞红。 赵平速度极快，料峭寒风刮在脸上，让宁玉陡然升高的温度略微降下去些许。 宁玉又想起来李医师说的那句话。 她心跳异常不是因为太兴奋，那就是因为太紧张。 可她只有对赵平才有这种感觉啊，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太兴奋了。 那就是因为紧张，因为生气了！ 宁玉越想越觉得她是因为紧张生气。 这个赵平，的确太过分了，每次做事都不顾及她想法，她连反驳拒绝都做不到，肯定是紧张生气的。 “怎么了，怎么喂一声又没话了？想说什么？” 赵平低头看怀中娇小的女孩一眼，声音被风撕扯的有点模糊低沉。 还挺好听。 被赵平这一打搅，宁玉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烦躁地掐了把赵平的腰，问道：“什么时候到。” 赵平“嘶”了声，没好气地答：“快了。” 宁玉“哦”了声，没再言语。 赵平说的快是真的快，不到一刻钟，就从若水宫飞掠到了宫门口。 他揽着宁玉，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落下去。 落地后宁玉一把推开赵平，赵平并没计较，将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解下，给宁玉披上。 宁玉没拒绝，一边系着带子，一边大步往王姬府走去。 “你太慢了。”赵平快走两步跟上，建议道：“还是我带你吧。” “急什么？”宁玉斜赵平一眼，拢着手继续大步走。 “早点收工早点回家睡觉。”赵平的声音有一丝憋闷：“我明天早上还要殿前当值。”。 宁玉：“……” 第208章 本宫不知 宁玉：“……” 是她的错，这锅她背。 宁玉猛地停下来，赵平也被迫停下来，“怎么了？” 宁玉二话不说，将赵平手一把拉过来揽住自己的腰，“走吧！” 赵平顿了下，目光从宁玉脸上滑到了自己覆在宁玉腰间，被她拉着的自己的手上，唇角不可自抑的扬了上去，低沉笑声从唇角溢出。 “怎么了，你笑什么？不是说要快点忙完回家睡觉吗？”宁玉看向赵平。 “嗯。”赵平笑应一声，揽紧宁玉疾步飞掠，“这就走！” …… 两人到了王姬府也没走正门，直接翻墙而入。 黄金台至今陆陆续续招的人越来越多，愿意入住王姬府的，吃喝拉撒都在王姬府，花钱什么的找绿烟支使就好，不愿意入住王姬府，但愿意为宁玉所用的人，宁玉出资供养，他可自寻住处。 虽说王姬府如今尚空荡，但许凛毅等人觉得自己住在王姬府啥都不干说不过去，便由许凛毅编队，众人日夜巡逻护卫王姬府。 除此之外，院墙三尺之内，还做了机括暗器。 今夜亦是。 许凛毅曾让幻彩给宁玉捎话说过，幻彩对机括不甚懂，说的不太清楚，宁玉也听的不认真。 只当他们在王姬府做什么练习，甚是大方地随他们去了。 赵平宁玉刚落地便踩断了一根线。 两人同时低头看向脚下。 “小心！” 赵平扑倒宁玉就地滚了几圈，避开一圈飞来的乱箭。 …… “有人闯进来了！” 今夜值夜的侠士纷纷持各自武器朝声音来源处跑去。 奔跑喊嚷声惊醒了满府人。 众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朝赵平宁玉这边赶来。 火把忽明忽暗。 众人过来，就看见一名英武非凡的黑衣男子在扶一名披头散发白衣黑袍的女子。 女子扶着男子的手站起来，她头发披散着，随着她起身，头发顺着腰背垂下去，长发及腰。 女子抬头看过来。 火光映衬下，众人看到她的模样。 她容貌生的极好，即便莹白如雪的面容上擦着土灰，乌发间夹杂着枯枝落叶，也难掩她的美貌，反倒为其更添韵味。 尤其是那双眼，好似那秋波盈盈，偏又流光溢彩。 吩咐藏了万千言语，尽在不言中。 场中许多人都没见过宁玉，不由张大嘴巴，惊讶地瞪圆眼睛看着宁玉。 一时不知这是误入凡尘的神女，还是山野林间的鬼魅。 宁玉眉眼间有难掩的暴躁怒气，但因为有这么多人在，只好按耐下来，狠狠拍了一把赵平的手。 声音清脆，众人回过神来。 占晓初最先跳出来，“王姬？” “是本宫。”宁玉上前走两步，压制暴躁，笑着拱手，“本宫今夜突至，耽搁大家休息了。”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安和王姬啊。 长的真真是神仙似的人物啊。 “不耽搁不耽搁！”占晓初忙笑着摆手：“王姬能来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风莲亦也款款出来，娇媚的声音道：“王姬怎地不走大门？毅哥不是让那个叫幻彩的小丫头告诉你，府邸四周都有机括暗器么？” 宁玉：“……” 赵平：“……” 赵平看一眼宁玉的后脑勺。 “那丫头没说明白，本宫不知。”宁玉微笑，仪态大方，没有丝毫尴尬。 “哈哈，我就说嘛，谁敢闯王姬府呢，原来是王姬自己！”占晓初哈哈大笑。 赵平甩甩被打疼的手，插进宁玉和占晓初中间，形容倨傲：“本将军今夜和王姬来是有要事，没时间闲扯。” 宁玉：“……” 这人怎么说话这么不好听呢！ 宁玉不满地扯一把赵平，朝众人笑道：“大家都回去睡吧，本宫和赵将军过来办事，办完就离开。” 宁玉都发话了，众人和宁玉问了个好，又告退，三三两两离开。 绿云等人也听到了喊嚷声，但满府的能人义士，她们自然不用出去添堵。 只站在门口听了听，听着片刻后，南边渐渐没了声音，脚步声说笑声又朝府内而来，便各自回房睡了。 宁玉看向并未跟着众人离开的许凛毅，问道：“她人在哪儿？” “人在正厅等着。”许凛毅道，“将军下午来说，是王姬的命令，让在下去蔡府带她过来。” 许凛毅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玉瞥了赵平一眼，朝许凛毅点点头道声“有劳”，准备迈步，却被赵平扣住手腕。 “又怎么了？”宁玉看向赵平，“你要实在困乏，就回去睡吧，嫌你家远睡我府上也一样。” 赵平抿了下唇，低声道：“我腿疼，借你扶一下。”神色还有点小委屈。 宁玉：“……” 宁玉低头看了眼，赵平袍角是脏的，膝盖处被磨损裂开，身上有没有伤口就不知道了。 宁玉目光微沉，忽然蹲下去撩开了赵平袍角。 “喂，你做什么……” 宁玉手心按在赵平小腿上，温热的触感随着小腿往上钻，酥酥麻麻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赵平有些不自在，控制不住的想后退，腿却被宁玉紧紧按住，“别动，我看看。” 宁玉语气强硬，赵平只好压抑着怪异的感觉僵站在原地。 冬天穿的厚，只有外袍被蹭烂了，裤子完好。 宁玉顺着他小腿摸了摸，她才缓缓收回手，将赵平外袍放下，拍了拍上面的土灰。 “你腿没事，可能只是淤青，我想你应该是有药的。”宁玉站起来拍拍手。 赵平松了口气，别扭地动了下僵硬的身子，小声道：“你是在关心我吗？” 宁玉：“……” 宁玉受不了赵平这样专注的注视，别开眼，哼道：“不管怎么说，也是因为我，我怎会不管不问。” “好了，赶紧走，别废话了，再磨叽什么时候睡觉？”宁玉一把抓住赵平手腕，大步往前走，走了两步，想到赵平腿疼，忙换成小步。 充当背景板的许凛毅幽幽地看二人一眼，转身往正厅去。 赵平手腕扭了下，宁玉手滑下去，宁玉忙又抓住他，却抓住的是他的手。。 宁玉手小，轻而易举就被赵平包裹。 第209章 如饮蜜糖 赵平目光落在相牵的两只手上，唇角缓缓勾起来，眉眼间肆意张扬。 宁玉并没有注意到赵平的小心机。 任由他牵着，朝正厅而去。 路上一直没听见他哔哔，宁玉没忍住侧头瞥了他一眼，却见他眉眼飞扬唇角含笑。 宁玉：“……” 宁玉呵笑了声，冷嘲道：“用我的人用的挺溜啊。”这么得意！ 赵平心中如饮蜜糖，正甜丝丝的难以自持，一时没反应过来宁玉的意思，“嗯？”了声。 宁玉哼了声。 赵平顺着宁玉目光看了眼正厅，再看眼许凛毅挺拔俊秀的背影，心中明了。 他低声道：“我也是你的人啊。” “再说了，我这不是为你办事嘛。” “而且，你愿意看我和一个有夫之妇搂搂抱抱？” “我有什么不乐意的？”宁玉哼了声。 宁玉说着想了想，脑海中赵平抱着一个有夫之妇的画面。 心底一阵烦躁涌上，她不由手上用力，猛地掐了赵平一把。 赵平“嘶”了声，看向宁玉，“你干嘛呢，很疼的！” 宁玉抿了下唇，瞪了赵平一眼，甩开他的手，两步越过许凛毅，大步往正厅去了。 她不乐意！ 宁玉被这个想法惊到了。 她为什么不乐意呢？他除了长得好之外，哪哪都不好，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呢？纨绔，脸皮厚，说话不得听，还老占她便宜欺负她！ 赵平望着宁玉背影，丈二摸不着头脑。 他是真没明白宁玉好好的怎么突然耍起了脾气。 正想吐槽宁玉两声，脑中突然忽然一道惊雷砸响，是他方才那就话：“而且，你愿意看我和一个有夫之妇搂搂抱抱？” 所以，她这是不乐意？ 她……喜欢我？ 这个想法一跳出来，赵平心口就扑通扑通直跳，耳根迅速烧红。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又甜丝丝的，仿佛喝了七八坛桃花酿一样。 年轻人望向白衣黑袍疾步如流星的女子，黑夜里，眼眸比皓月明星还亮。 …… 胡嫣儿下午收到赵平差人送来的信，晚上早早就将伺候的人打发出去了，自己紧张兮兮坐在床边等待。 好不容易挨到戌时。 胡嫣儿想着人快到了，便收拾了包袱，走到了窗边。 戌时一刻，她听到窗外有动静，立马打开窗户，迎面就瞧见一个冷清英俊的青年正从檐上翻下。 “你是？”胡嫣儿抱着小包袱小声问道。 许凛毅立于窗外抱拳：“在下许凛毅，奉王姬令，请胡娘子过府一叙。” “好，稍等……”胡嫣儿关上窗户，吹灭屋内唯一一盏灯烛，从门口出来。 胡嫣儿一出来，许凛毅便道声得罪，揽住她避开更夫奴仆从院墙翻出。 出了蔡府，马车已经在墙根边等着了。 姚三思看两人出来，忙从车上跳下，小声道了声“快上车。” 许凛毅将胡嫣儿扶上马车。 两人坐在车前，赶着马车往王姬府去。 胡嫣儿到王姬府时，才过戌时二刻，许凛毅道：“王姬大概已经出发，娘子请在正厅等候片刻。” 胡嫣儿抱着包袱点点头。 在正厅焦急地等待了差不多一刻钟，猛然听到一阵嘈杂急快的脚步声，胡嫣儿被骇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蔡家人来捉她了，抱着小包袱在正厅左右乱走，仓皇寻找躲藏之地。 婢女小童安慰她，“娘子别怕，我们王姬府侠士云集，不会有事！” 胡嫣儿不安地点点头，努力镇定下来。 到了如今，死亦何惧，她只是怕那蔡朝兴不死！ 很快远去的脚步声又折回来。 又渐渐远去。 胡嫣儿略松口气，抱着包袱又回到客座坐下，焦躁等待。 没过多久，门口便跨进一个白衣黑袍的女子，乌发披散及腰，光滑似绸，发中夹杂枯叶，白衣黑袍染着土灰，就连脸上也上。 即便如此，也掩不住女子盖世风华。 胡嫣儿一时惊为天人。 她不由放轻呼吸，她缓缓站起，直直盯着宁玉，“你……您便是安和王姬？”胡嫣儿抱着小包袱轻声问道。 唯恐高声惊扰天人。 宁玉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了声：“本宫是。”往主座而去。 胡嫣儿目光身子皆随宁玉转向主座。 难怪蔡朝兴那畜牲调戏王姬啊，如此美貌，她一个女子都见之难忘，更何况那好色之徒呢！ 赵平刚进来就看见胡嫣儿直直盯着宁玉，顿生不满。 “喂，看什么呢，有什么事快说，说完王姬还要回宫睡觉。”赵平说着走到了宁玉旁边的另一主座坐下。 胡嫣儿：“……” 许凛毅：“……” 许凛毅站在门口看了赵平一眼，遥遥朝宁玉抱拳一礼，转身走到夜色里站定。 “是……是。”胡嫣儿反应过来，忙跪地朝宁玉行跪拜大礼：“妾胡氏嫣儿，拜见安和王姬！” 方才胡嫣儿打量宁玉的时候，宁玉也在打量胡嫣儿，不过不如胡嫣儿那般直白大胆罢了。 在宁玉看来，这胡氏也不过中上之姿罢了，比起她那几位姐妹，也略略逊色，更遑论和她比较。 不由深深叹息，那赵毅小小年纪，真是眼瞎啊。 宁玉心下百转，面上却甚平静，朝胡嫣儿笑道：“娘子平身。” 胡嫣儿谢礼平身。 “听赵平说，你有蔡家近三年的账本？”宁玉直言问道。 胡嫣儿忙点头，将小包袱打开，取出几本账本呈给宁玉。 赵平先从她手里抽走账本，随手翻了翻，递给宁玉。 宁玉粗略地翻着看了几眼，唇角微微勾了下，便将账本放在一边。 并不问她账本从何处得来。 反倒饶有兴趣地看向胡嫣儿，“你很恨蔡朝兴？” “我与他，非死即生！”胡嫣儿扬声道，眸中透出倔强坚毅，“求王姬助我！” “王姬贵为王女，受此侮辱，定然不愿蔡家安然无恙，妾愿做王姬脚下踮石，只求王姬能杀蔡朝兴那个畜牲！”胡嫣儿伏地哭诉。 宁玉掸掸衣袍上土灰，轻笑道：“垫脚石不至于，不过各取所需罢了，况本宫也不急着除那蔡朝兴及蔡家。”。 胡嫣儿猛然抬头看她，泪珠挂在两腮，楚楚可怜。 第210章 我是你的人 “蔡朝兴可没有那个机会侮辱本宫，不，是任何人都没有那个机会。”宁玉微微一笑，两腮生梨涡，甜美如夏花，“阉了那厮，本宫的仇已报，如今只有你胡嫣儿的仇。” 胡嫣儿看着宁玉，抿唇没说话。她不明白宁玉这话是何意。 宁玉抬臂，白袖黑袍如水墨丹青展开，她抖抖袖子，双手叠在腹部，正襟危坐看着胡嫣儿，“不过，本宫有一剂猛药，可根治娘子病症，娘子可愿一试？” 胡嫣儿抿唇：“妾愿意！” “你要记着，本宫的愁怨已了，如今这是你的私仇，与本宫无关。”宁玉道。 胡嫣儿恍然大悟，伏地一拜道：“妾明白，如今只有妾的私仇，求王姬赐药！” 宁玉勾唇点头，甚是欣慰。 “本宫若让你明早去议政大殿当众揭示蔡家所行，你可敢？” “妾敢！”胡嫣儿一脸无惧。 “这些账本，还有你的伤，还有蔡家种种丑事，本宫要你在朝堂上一桩桩一件件说出。”宁玉道。 胡嫣儿点头应是，迟疑片刻，又问道：“如此，便可让蔡家万劫不复吗？” “蔡家与殷家是姻亲，有殷家相护，可以吗？”胡嫣儿问道。 宁玉弯唇一笑：“你只做你该做的，剩下的有本宫。” 胡嫣儿点点头，看着这明媚璀璨的女子如此自信，心下略定。 大不了一死。 死前能当着王上诸官的面揭示蔡家人面目，尤其是蔡朝兴那禽兽，倒也痛快！ 宁玉看出胡嫣儿的心思，道：“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本宫都会保你平安。” “谢王姬！” 有宁玉保证，胡嫣儿很高兴。 “等蔡家败了，蔡朝兴任你处置。”宁玉笑着安慰她：“你不用怕，本宫明日会招呼哥哥一声，在朝堂上尽量帮你。” 胡嫣儿再拜谢王姬。 “好了，你今夜便宿在府里吧，本宫会差人明日早早送你到禁中。”宁玉说着起身，“时候也不早了，本宫该回宫了。” “欸！”胡嫣儿起身，喊住宁玉，“王姬不问问妾，蔡家除了账本，还有什么能治罪的吗？就不怕治不了蔡家，反倒不小心将王姬瀑于人前吗？” “所以本宫来了啊。”宁玉回眸，朝胡嫣儿一笑。 胡嫣儿不解地看她。 “本宫今夜出来，一是看看账本真假，二是看看娘子是真心求本宫，还是假意惑本宫，值不值得相助。” “至于蔡家内情么，本宫知道的不比你少，不用你一一细说。” 宁玉说完迈过门槛出去，赵平抬脚跟上。 因为主子要谈事情，婢女小童都离得远远，和许凛毅一同站在阶下。 看到宁玉过来，婢女小童忙朝宁玉施礼，许凛毅抱拳躬身。 宁玉摆摆手，示意免礼，先朝许凛毅道：“今夜无事了，你回去休息吧，明早带胡娘子去宫门口告御状！” 许凛毅再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宁玉又朝婢女小童吩咐：“准备一间客房，带胡娘子去休息。” “是，王姬。”婢女小童齐应一声，朝宁玉一礼离开。 刹然间，夜色里只剩宁玉赵平二人。 宁玉看向赵平：“你回去休息吧，本宫自己回宫。” “不行，我带你出来的，就该带你回去。”赵平上前一步，攥住宁玉手腕。 宁玉：“你不是早早就说困了吗？回宫的路本宫认识，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值守。” 赵平拉着宁玉大步往外走，声音朗朗如清泉撞石：“送玉儿比较重要！” 宁玉：“……” 宁玉心口又砰砰跳动起来，她伸手使劲按了按胸口，任由赵平拉着她走。 赵平依旧不走寻常路，翻墙而出。 不过他既已知道墙边布有机括暗器，自然能避开。 王姬府离王宫并不太远，一刻半的光景，两人已经落在了若水宫瑶光殿墙下。 “好了，我到了，你回去吧。”宁玉挣开赵平的手。 自从赵平自我觉得宁玉喜欢他之后，越发大胆了，闻言不走，反倒凑近宁玉，小声道：“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 宁玉睥赵平一眼，道：“夜深了，你还是回家喝吧。” “这里就是家呀。”赵平咧嘴一笑，双眸明亮，在黑夜里灿灿生辉。 宁玉：“……” 宁玉有点上火，压低声音道：“这里是我的家！” 赵平麻溜地接：“我是你的人，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宁玉：“……” “你不要脸！”宁玉低声咒骂一句，大步往那雕梁画栋的宫殿走去。 赵平腿长，悠哉悠哉跟在宁玉身后，声音清清朗朗，在这沉沉夜色里尤为动听：“我是你的人，我的脸自然也是你的。” 宁玉手指微微蜷缩，很快紧握成拳。 这陌生而奇怪的感觉，宁玉不明白，只是心底霍然间如有蜜糖流淌。 就像吃了颗蜜饯一般，甜丝丝的。 宁玉轻咬一下樱唇，三两步跨上台阶，推开殿门，跳进去关门。 “欸……”赵平堵在门口，双手抵住门扉，双眸明亮：“我还没喝茶呢！” “说了让你回你家喝。”宁玉道。 赵平：“我说了，我是你的……” “打住！”宁玉低喊一声，“回赵家，生你养你的赵家！” 赵平眸色微沉了下，“赵家没有养我。” “嗯？奥！”宁玉想起来赵平以前似乎说过，他从小在山上拜师学艺，“反正不要再进我瑶光殿。” 赵平望着宁玉，眼神微微落寞，他收回撑在门板上的手，低声道：“我腿疼，回去的路太远，走不动。” 宁玉：“……” 宁玉最受不了赵平这样子了。 赵平见宁玉表情松动，垂眸忍下心中扬起的欢喜，作出一副大方模样，脚也从门内挪出来，声音却落寞无比：“我在你阶前坐着歇会儿就好，你回去睡吧。” 说着果真转身往阶边走去。 “喂……” 宁玉推门抓住夜风扬起的他的袍角，“我……我同你开个玩笑而已，若水宫还能缺你一杯茶吗？” “进来进来，快进来！” 宁玉抓着赵平胳膊，闷头将他拖进去。。 自然没看到身后赵平嘴角露出得意狡黠的笑。 第211章 榻上有人？ 赵平刚进内殿，便闻到一股馨香，似花香似果香。 他上次来还没有这香呢。 赵平又嗅了一鼻子。 宁玉点了蜡烛，走过来就看见赵平像只狗一样吸鼻子，不由好笑。 “你笑什么？” 宁玉咳一声，掩饰笑意：“没什么，父王赏赐的香珠，好闻吧？” 赵平点头，“好闻。” “好了，快坐下，我看看你的腿。”宁玉不由分说将赵平推到桌边坐下，自己蹲下去撩起赵平的外袍，将裤管卷上去。 膝盖处果然淤青一片。 “一点淤青瞧把你疼得，娇气！”宁玉斥着赵平，身子却站起来，走到床边，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箱子，打开取出个小瓷瓶子过来。 “专治跌打损伤！”宁玉得意道，“前些日子学骑马，时不时会摔着碰着，经常腿脚会青紫一片，这药是绿云专门去医师院拿的，还挺好用的。” 宁玉一边说着，一边将药液倒在手心，往赵平膝盖上搓抹。 药液清凉，小姑娘手心却温热，两种温度叠在一起，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 赵平心口缩了下，他别开目光望向屏风，平复了下呼吸，很快目光又转回来，看向一边嘀嘀咕咕说话，一边为他涂抹药液的小姑娘。 小姑娘头发很好，黑绸缎似的。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见她时，小姑娘头发乱的跟鸡窝似的，发丝枯黄，泥巴土灰满脸，根本看不清真容，只是那双眼，流光溢彩，亮的出奇。 一点都不像个乞丐。 果然不是乞丐呢，是个小王姬，国朝最尊贵的女子，大姜嫡王姬。 赵平嘴角缓缓勾起，幸亏那次任务是父亲派他去的，也幸亏他去了，不然他就该错过这个小姑娘了呢！ 小姑娘乌黑的发中还夹杂着土灰枯叶，一直没有打理。 赵平弯腰，伸手从她发中摘出枯叶。 “你干嘛？”宁玉后仰，疑惑的目光看向赵平。 赵平晃晃手中枯叶，“帮你清理。” “哦。”宁玉看了眼赵平手中枯叶，继续给他涂抹药液，身子顺势往近靠了靠。 涂抹完药液，宁玉准备收走药液，想了想问赵平：“要吗？” 宁玉给的赵平当然要了，一把夺过那只小瓷瓶，揣自己怀里。 宁玉：“……” 赵平从小习武，也是磕磕绊绊长大，这种小伤小痛他从没在意过，今日不过是借此让小丫头怜惜怜惜他罢了。 这个小丫头啊，从来吃软不吃硬。 宁玉取来温在炉上的茶壶，在赵平旁边坐下，取出一只反扣在桌心的白瓷茶杯，倒了杯茶推给赵平，“喝吧，不是说渴了吗。” 赵平接过喝了，忍不住低着头笑起来。 宁玉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喝完抬头却见赵平闷头在笑，抬脚踢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赵平按着杯子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玉儿好可爱。”我说什么都信。 宁玉才不信他的鬼话，虽然她的确可爱，但这货说她可爱八成是觉得她傻吧。 宁玉睥他一眼，道：“好了，茶也喝了，药也涂了，该回去了吧？” “腿还有点疼，我在坐会儿。”赵平道。 宁玉：“……”行叭！ 两人相坐喝茶，帘幕里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翻身布料摩挲声。 声音极轻，但根本瞒不住耳聪目明的赵平，他眉心一跳，端着茶杯的手也跟着顿住，看向宁玉：“你榻上有人？” 宁玉不在意地“嗯”了声，端着热茶轻啜。 赵平：“……！！” “你才多大！怎么能……”赵平大步走向床榻，身上火气蹭蹭的。 别让他知道是那个龟孙！ 他都舍不得碰她，死龟孙竟然都敢爬床了！ 赵平越想越生气，一把挥开鲛绡宝罗帐，抓起被子，却见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丫头。 赵平：“……” 跟过来的宁玉看着盛怒的赵平火气瞬间降下来，也是一脸懵逼，“你发什么疯呢？”莫名其妙发火，又跑过来掀她的被子。 幻彩在赵平掀被子的时候就醒来了，刚要睁眼就听见宁玉的话，吓得幻彩立马闭紧眼睛。 “我……就是看看你的被子厚不厚，这两天怪冷的，万一冻着你了可怎么办？哈哈……”赵平干笑。 赵将军？ 幻彩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这被两个人盯着还怪别扭的，她动下身子，装作刚醒的样子，打着哈欠睁开惺忪睡眼，看见宁玉，忙爬起来：“王姬，您回来了啊？” 宁玉点头“嗯”了声。 “既然王姬回来了，那奴婢就先回屋了！”幻彩目不斜视地跳下床，鞋都没穿就往出跑。 宁玉：“喂，等一下。” 幻彩刹住脚，僵着身子扭头，清秀的眉眼含着深深的凛然喊道：“王姬你放心！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 扭过头来，却见宁玉手里提着一双绣鞋，她的。 幻彩：“……” “你看到什么了？”宁玉问。 “没有！奴婢什么也没有看到！”幻彩猛摇头，一脸郑重地保证：“您放心！奴婢一定不会将您和赵将军的私情说出去的！” 宁玉：“……” “本宫与赵将军……”宁玉还未说完，就被赵平截断：“有劳你了，幻彩姑娘！” 宁玉睥向赵平，赵平似有所感，侧首看她，灿然一笑，并不言语。 宁玉：“……”这货怎么越来越奇怪了。 不得所思！ 这一眼对视对宁玉并没有任何感觉，但看在幻彩眼里，却是意味浓浓。 她深觉自己此刻在此很不和时宜，便又请辞：“王……王王姬，奴，奴婢先下去了！” 宁玉：“等等。” 幻彩：“啊？”还留她做什么呢？ 春宵一刻值千金，虽然此时是冬夜，但对有情人来说，也该是珍惜的。 “过来，你的鞋。”宁玉晃晃绣鞋，朝幻彩点下下巴。 幻彩：“……” 幻彩看看自己光赤着的脚，再看看宁玉手里的绣鞋，脸一红，将裙子往下拽拽，遮住脚丫，啾啾啾跑到宁玉面前，一把抓过绣鞋，又啾啾啾跑走了。。 转到屏风后面，才蹲下来穿了鞋子站起来，又往往殿外跑。 第212章 一路走好 跑出了瑶光殿，幻彩才靠着门，拍拍胸脯顺气。 天哪，她竟然知道王姬这么大的秘密！ 这么大的秘密王姬竟然也不避着她！绿云都不知道呢！ 看来王姬果然最信任她了！ 幻彩想着高高兴兴往自己住处而去。 殿内。 幻彩离开，宁玉便大刀阔斧在床边坐下，踢一下赵平的脚，“还不回去？明儿不当值了是不是？” 赵平看一眼女孩娇美容颜，虽不舍，但也知不能太失分寸，遂朝宁玉伸出手。 嗯？ 宁玉看一眼她面前骨节分明的大手，瞥向赵平：“做什么？” 赵平扬下下巴：“我的外袍啊。怎么，想留着睹物思人？也不是不可以……” 赵平话还未说完，宁玉就将黑袍解下来怼在赵平面上。 赵平后退半步，抬手接住。 “我走了。”赵平道。 宁玉：“嗯。” “我真走了。”赵平道。 宁玉：“你倒是走啊。” 赵平弯腰直视着宁玉眼睛，似笑非笑问道：“更深露重的，你不送送我？” 宁玉：“……不送。” 很快，宁玉跟着赵平走到门口，扶着门挥手：“一路走好。” 赵平：“……” 赵平眼角抽了抽，这小丫头！ 会不会说话啊。 赵平走下台阶，倏然回头，朝宁玉扬唇一笑，说了声“明天见”，转身融进夜色里。 宁玉心口没由来地跳了下，嘴不受控制地张开，喊了声“等等”。 赵平背对着宁玉，嘴角高高扬起。 他喜欢的小丫头，心里果然也有了他。 赵平掩去嘴角笑意，转过身看向宁玉：“玉儿有事？” 宁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脑抽唤住了他，但叫都叫住了，没点事儿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宁玉咳一声，“那个……你等等。” 说完转身进殿，很快又出来，手里握着只楠木盒子。 赵平看着宁玉跳过门槛，三两步奔到他面前。 宁玉拉过他的手，将小盒子塞进他手里，“给你！” 赵平看她一眼，“什么啊？”说着打开盒子。 刹然间一股馨香散开。 盒子里静静躺着两颗小巧精致的珠子。 宁玉捏了下手指，“你不是说好闻吗？送你两颗，拿去玩吧！” 说完宁玉便提裙大步往殿内走去。 关门时抬头看过去，却见赵平还站在原地，手里握着那只小盒子，保持着方才的姿势。 见她抬头看他，唇角扬起，朝她露出一个张扬耀眼的笑容。 宁玉砰地一声关上门，背转过去，靠着门，按住心口，轻吐口气。 过了会儿，她侧过身，竖起耳朵听了听，听着外面没有动静，轻轻将门拉开一条小缝儿。 阶下公子已不在。 宁玉心底微微划过她自己也不明白的黯然，那感觉来的快去的快，转瞬即逝，她并未捕捉到，也未深想。 宁玉关上门，走向内殿。 殿外高墙上，赵平看着宁玉将门打开一条缝，探头看了一眼，很快收回去，再次关上门，他唇角扬起，心口又如灌了蜜似的，渗甜渗甜的。 这感觉他今夜已经第二次出现了。 赵平带着满心的欢喜，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 翌日一早，宁玉便交给若水宫的宁一一只圆筒，“去殿前候着，将这封信交给太子。” 宁一忙抱拳应是。 宁一离开后，宁玉唤一声，绿若等人鱼贯而入，伺候宁玉梳洗。 宁玉不怎么用太监，若水宫太监一般都是在外面伺候，从未进过瑶光殿，只有偶尔宁玉有吩咐时，才会召他们进殿。 但一般，宁玉不会有事找他们，事儿都是吩咐给大宫女的，再由大宫女分配。 宁一脚程快，很快便到了殿前。 宁泽是太子，早朝一向来的早。他来时，殿前还没多少人。 宁泽便去隔间用茶，稍做歇息。 见到宁泽进去，宁一跟进去，走到宁泽面前，将圆筒递给他，二话不说，转身离开。 宁泽捏着圆筒，看宁一出去，才打开圆筒，是宁玉的字，肆意张扬，一如她的性格。 上面只有一行字：“请哥哥照顾她一二。” 宁泽看完将纸条捻了捻，扔进火盆里。 她是谁呢？ 宁泽略困惑，不过他也不做过多思索。 他想宁玉能写这么一张纸条，那么到了时候，那个她定然会出现。 …… 因为心里有事儿，胡嫣儿一夜都没睡踏实，早早就醒来了。 许凛毅过来的时候，胡嫣儿已经收拾妥帖，正襟危坐在正厅。 “走吧。”许凛毅淡淡道。 胡嫣儿点了点头，抱紧小包袱起身。 许凛毅并未用王姬府的马车，而是带她避开人群，步行到了王宫东门。 上朝的朝晖殿殿门正对着东门。 王宫东门口有棵老松，苍苍郁郁，少说有几百年的树龄。 “到了。”许凛毅在树下站定。 胡嫣儿回头：“你不同我一起进去吗？” “不去。”许凛毅道。 胡嫣儿蹙眉：“可是安和王姬不是吩咐你……” 许凛毅面无表情：“王姬只是吩咐我送你来王宫。”顿了顿，又道：“我是王姬府的人。” 胡嫣儿：“……” 胡嫣儿咬咬唇，“那我该怎么进去？” “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许凛毅语气淡淡。 胡嫣儿：“……！！” “我们不是昨晚说好了吗！你们怎么能言而无信！” “王姬没吩咐我。”许凛毅道。 胡嫣儿：“……” 胡嫣儿气到自闭，故意耍她啊是不是？ 然而都到这儿了，还能后退不成？ 胡嫣儿恨恨瞪了眼许凛毅，抱着包袱往宫门口走去。 看着胡嫣儿走到宫门口，许凛毅翻身上树，斜倚在树上，看胡嫣儿与宫门守卫交涉。 “站住！你是何人？”守卫持剑挡住胡嫣儿。 胡嫣儿抱着包袱，腰背笔直，斜剔着守卫，冷声道：“我有要事求见王上！事关朝堂安危，速速让开！”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看向胡嫣儿，“哪里来的疯妇！再不让开别怪我等不客气！” 京中守卫都是官宦家族的子弟，岂是区区两句话能吓到的。 胡嫣儿：“……”。 “我是蔡广聚四子蔡朝兴之妻胡氏，有事求见王上。”胡嫣儿道。 第213章 我有要事 “蔡朝兴？那个前日调戏安和王姬被阉了的蔡朝兴？”守卫惊愕问道。 “是。”胡嫣儿坦然答道。 “怎么，你还想为夫申冤啊？”守卫露出轻慢之色。 “自作孽不可活，我今日求见实有要事。”胡嫣儿道。 “去去去，哪来的回哪去！在宫门口撒什么泼！” 胡嫣儿：“……” “干什么呢这是？”赵平一身黑甲，披风烈烈而飞，怀抱长剑，打着哈欠，懒懒散散地走过来。 两个守卫见到赵平，忙躬身行礼，笑道：“将军，这个疯妇在宫门口撒泼！属下正要赶她走呢！” “哦？”赵平侧头，看向胡嫣儿，“你竟来宫门口撒泼？不想活了？” 见到赵平，胡嫣儿心下稍定，屈膝对赵平行一个礼，道：“不，妾胡氏，有要事求见王上！” “哦，有何要事？”赵平脚踩在宫门口的大石头上，披风随风飞扬，他手遮在嘴边，又打一个哈欠，声音含含糊糊：“说出来听听，若真是要事，本将军允你进去。” “将军，这……”守卫上前半步，犹豫道：“不太好吧？” 赵平睥他一眼：“到底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守卫：“……” “可是，万一她是心怀不轨的刺客呢。”另一个守卫道。 “刺客？”赵平打量胡嫣儿一眼，瞥向守卫，“你觉得她像个刺客？还是……” “你觉得有什么刺客能在本将军面前刺杀？” 赵平面色冷下来，剑在手中旋一圈，抵在地上，发出不轻不重一声闷响，石头微颤了下，守卫的心肝儿也跟着颤了颤。 然而赵平还不罢休，继续道：“你们都没听她要说什么，就说她是刺客，你们该不会，已经知道她的要事是什么了吧？” 守卫忙躬身抱拳，急声道：“将军，属下只是忧心王上啊！” “是啊将军，我们……”另一个守卫指向胡嫣儿，辩解道：“她，她是蔡朝兴的妻子！我们……属下只是忧心王上！” “蔡朝兴的妻子？”赵平看向胡嫣儿。 对比那慌忙急躁的二人，胡嫣儿看起来淡定多了，“妾胡氏，是蔡朝兴的妻子，但妾今日的确是有要事告上！” “什么要事？”赵平问。 见赵平面色平静下来，两位心里默默吁了口气。 这位治军煞是严谨，哪怕是禁卫军，也被他整的跟边军似的。 “告御状！”胡嫣儿道。 “告御状？莫非你还真想状告安和王姬不成？”守卫道。 “妾要状告蔡家！”胡嫣儿道，“蔡家这些年来，贪赃枉法、不道、内乱！” 守卫瞪大眼睛。 这么狠吗？不是蔡家的媳妇吗？ 赵平抵在地上的剑轻点了两下，吩咐守卫，“进去通禀！” 守卫也不敢多话，立马进去通禀。 昨日查了京兆尹，只贪污受贿一项，京兆尹一家老少就被下了大狱，看王上那态度，似乎是要严惩的。而今日这蔡胡氏竟信口告了四项，项项都比那京兆尹的罪名严重！ 也不知那蔡家是造了什么孽，竟娶了这么个儿媳妇！ 守卫一边跑一边摇头。 看着那守卫跑远，胡嫣儿松了口气，朝赵平屈膝，“多谢将军。” “不必谢我，本将军也不是为你。”赵平将剑收起揣怀里，看也没看胡嫣儿一眼。 “妾知将军是为国家故，但妾还是要谢谢将军。”胡嫣儿道。 很快，守卫便跑回来，与他同来的还有由远及近的一道道召宣声：“宣胡氏进殿！” 守卫朝赵平抱拳道：“将军，王上宣胡氏进殿。” 赵平：“……我听见了。” 胡嫣儿听着那一道道召宣声，努力平复了下心情，抱着小包袱，挺直腰背朝大殿走去。 …… 蔡广聚上朝时才寅时正，媳妇立规矩也不必这么早过来，他自然不知道胡嫣儿一夜不在。更何况蔡朝兴伤着，胡嫣儿这两天也不用去婆婆那儿立规矩。 蔡广聚后天才外放，这两天一直在同新上任的官员交接，还得上朝。 蔡广聚乍然听到胡氏求见，忍不住眼皮子直跳，当即跪地请罪：“朝堂之上，岂容她一个妇道人家撒野？是臣齐家无方，求王上责罚！” 一句话将罪责揽下。最近的事儿大家都心照不宣，也只当那胡氏因为丈夫被废，气不过，要到朝堂指责宁安和。因此都只是笑笑，没人多话。 颐王也这么以为。 想想这女子也没做什么，虽说是那蔡朝兴有罪，却也因此牵连这女子年纪轻轻就要守活寡，也委实可怜，便不欲加罪。便欲让人传令下去，让胡氏回去。 宁泽听着完守卫的话，便知晓这胡氏就是宁玉所说的女子了。 看颐王一副不打算理睬的模样，便站出来，拱手道：“父王，儿臣以为，该宣那胡氏进殿。” “妇人胡闹，怎可让她上殿？”蔡广聚忙道，“因为朝兴的事儿，胡氏受了刺激。” 宁泽看向他，“贪赃枉法、不道、内乱，这么一大盆污水，大人不想当众清洗干净么？或是……” 温和的眉眼透出淡淡寒意：“大人的确做了此等事，欲盖弥彰？” 蔡广聚：“……！！” 宁泽缓缓勾唇，如三月春风徐徐吹来，他转头看向颐王，再次拱手：“所以，为了蔡大人的清名，儿臣请求父王宣胡氏进殿。” 儿子的请求，颐王自然不会拒绝。 他郑重点头，看了眼蔡广聚，道：“的确该宣胡氏进来问问清楚。” 胡嫣儿平生第一次进朝议殿。大殿金碧辉煌，霸气非凡，更遑论满殿的大臣，甚至颐王太子皆注视着她，胡嫣儿甚是紧张。 她努力克制自己，目不斜视走到宫殿正中，行稽首大礼，“臣妾蔡胡氏，拜见王上，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说你来告状？”颐王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前倾，看着跪伏在地上，更显娇小的女子。 “是。”胡嫣儿应一声，将包裹高高举起，“王上看过这些就明白了。”。 侍立在殿前的小太监连忙下阶接过包袱，举过头顶，送到图恩面前。 第214章 恕你无罪 图恩打开包袱检查一遍，一一奉到颐王面前，由颐王查看。 颐王一一翻过之后，示意图恩呈给太子。 宁泽看完，眉眼盈起薄怒。 手指紧紧捏着账本信纸，声音仍旧清润和煦：“父王，儿臣以为，为了蔡大饶清白，当彻查！” “是当彻查！”颐王道。 着示意宁泽将账本信纸等物传给二王子等人。 又传程峰上殿，吩咐他即刻带人围困蔡家，清点人数。 宁楠看过又递给宁拓，几位王子看完，颐王又示意给蔡广聚。 蔡广聚看完扑通跪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昨日对京兆尹所做的事，今日就又发生在了他身上。 大冷的，蔡广聚冷汗淋淋。 蔡家不能查啊。 下官员没一个能经得起查！ 不光是他蔡家，王城里任何一个家族，一查便彻底玩完！ “王……王上！胡氏……胡氏因犬子之事，受了大……大刺激！臣……臣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她从哪里弄来的！”蔡广聚伏地哭诉。 “臣……”蔡广聚啜泣着，脑中灵光微动，抬头猛地看一眼胡氏，指着她朝颐王哭喊道：“胡氏，胡氏一定是受了指使！”又看向胡嫣儿，“你到底受了谁人指使，别怕！出来，在大殿之上，王上会为你作主！” “胡氏可是你们蔡家的媳妇，能受谁指使啊？”六王子随口问道。 蔡广聚立马接：“是啊，胡氏可是我蔡家的媳妇啊，为什么要状告自己夫家呢！这可是犯了不孝不睦的大罪啊！” 与蔡广聚相交的官员立马附和，“蔡大人所言甚是，请王上明察。” 殷荣也附和道：“请王上明察。” 都已经走到这步了，胡嫣儿怎么能放弃？此时放弃便是将自己的命交到列人手中！不，甚至还有她娘家，她的兄弟姊妹！ 胡嫣儿叠扣在地上的手紧攥了下，抬头看向颐王，“王上，这些信件账本并非虚假，都是真实！” “家中知晓这些事的人众多！一查便知！臣妾查找的这些，不过只是蔡家诸多恶行的冰山一角罢了！”胡嫣儿道。 “如此私宅混乱，贪污腐败的官员，怎么能长留于世？这是大姜的不幸！只要上对的起苍，下对的起君王，至于这不孝不睦的恶名，臣妾愿担！” 听胡嫣儿这一席话，颐王霎时感动，正要些什么，就被蔡广聚打断：“疯妇胡言！” 颐王不满地看向蔡广聚，蔡广聚跪地拱手也看向颐王，“王上，这胡氏善妒，臣四子房中人多是被她害死！” “如此妒妇，又三年无所出，蔡家尚未将她下堂，她竟不知好歹，倒打一耙，如此恶妇，的话会有几句有理？”有官员站出来道。 一官员紧跟着道：“若应那毒妇所愿，到时候查出蔡家无罪，岂不是难看？” 胡嫣儿冷笑，“是妾身恶毒，还是诸位与家翁不过一丘之貉？怕也不干不净，家私混乱？” 攀咬而已，好像谁不会似的。 “你！”众官咬牙看她，又拱手向颐王，高喊：“王上明鉴！” 颐王：“……” 胡嫣儿看颐王为难，很是善解人意地引话题，“诸公皆妾身善妒？可有证据？” 诸官：“……” 这话要他们怎么接？ 蔡广聚道：“朝兴房中人多为你所妒害，福鸾院的丫鬟婆子，甚至朝兴妾室，怕都能为证！” 胡嫣儿勾唇一笑：“是都能作证，作证那些人都是被你儿蔡朝兴所害。” 蔡广聚：“胡言乱语！” 胡嫣儿看着蔡广聚，缓缓道：“妾身，有证据。” “哦？”颐王双手撑在双膝上，直起身子，道：“那你便拿出证据吧！” 胡嫣儿俯身再一拜，“请王上疏臣妾无罪。” “孤恕你无罪！”颐王大手拍在龙椅扶手上，“你且拿出证据吧。” “是，王上。”胡嫣儿再一拜，缓缓起身，当众宽衣解带，褪下棉衣锦服，只着亵衣亵裤。 “啊……？” “这这……” 官员们纷纷以袖遮面。 “有碍市容！” 颐王也被吓了一跳，脑袋往后一仰，磕到了龙椅上，发出“砰”地一声，他忙捂住头，碍于在朝上，颐王忍着痛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表情一时有点狰狞。 太子也被吓坏了。虽他也经历过情事，但哪里见过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褪尽衣衫，脸色飞红，目光别向别处。 尤其是年纪还的六王子七王子，手脚都不知道往那里搁了。 要朝中最淡定的，便是二王子宁楠三王子宁拓了。一个生凉薄风轻云淡，一个向来面容冷硬，喜怒不形于色。 胡嫣儿倒是面不改色，朝颐王躬身道：“臣妾便是证据，妾身知道如此唐突不雅，但妾此身便是诸位大人所要的证据，请王上与诸位大人移眼一观。” 听到这话，颐王便放心大胆地看了，诸官也放下衣袖，太子亦是红着脸看过去，六王子七王子依旧不敢直视，目光躲躲闪闪。 只见此女肥瘦适宜，身形匀称，玉体洁白无……瑕？ 为什么瑕疵如此之多！真是可惜了这副身体。 众人纷纷摇头，一时竟忘了自己在干嘛。 胡嫣儿将棉衣锦服拢上，遮住了其中春光，淡淡道：“如诸位所见，妾身上疤痕皆是拜蔡朝兴所赐！如斯变态，妾巴不得他永不入妾屋中，又怎么善妒，害死其他无辜女子？都是那蔡朝兴暴虐成性，不，既好色又暴虐，尤其喜好在床笫间虐害女子，妾深受其害。妾身上疤痕，多是三年前新婚之际，由蔡朝兴虐打所致。” “这些年，他妾室多，也常留恋青楼，妾受害倒也少了，但也不妨他一时兴起欺辱妾身。” “安和王姬为民除害，妾很高兴，想着蔡家得罪了家，蔡朝兴又受了宫刑，妾的娘家定会同意妾和离，结果不然。” “没人帮妾，妾只好自救。妾受够了那蔡家，受够了那蔡朝兴，蔡家污秽，妾身处其中，所知所见不少，这两搜寻证据，得呈御前。” 第215章 奇女子也 胡嫣儿伏地跪拜，高声道：“妾虽一介女子，但能为国分忧，为君解忧，不惜此身！” “但，其他女儿何辜？就妾身所历，便已如蛆附骨终身难忘！” 胡嫣儿伏地高声叩请：“求王上彻查！还所有人一个公道！还这朗朗乾坤一片清明！妾，不甚感激！”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蔡广聚还如何辩解？ 在胡嫣儿的证据之下，他所有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唯有一查方能证明其清白。 颐王发话，此案由太子主理，将蔡广聚及其亲眷全都收押待审，包括胡嫣儿。 消息传到若水宫时，宁玉正与许念韵博弈。 幻彩活灵活现地描述朝堂奏对。 宁玉一边下棋，一边听着，许念韵偶尔插话问幻彩两句。 幻彩慷慨激昂地说完了朝堂跌宕起伏的奏对之后，又说起了胡嫣儿，不由赞道：“这位胡娘子倒真厉害，竟然敢告夫家，还敢大庭广众之下褪尽衣衫，这世上那个女子敢如此？” 许念韵也开口赞了句：“果真奇女子也。” 灵华“嗯嗯”了声点头，“竟然敢闯宫门告御状，这勇气可不是谁都有呢！” “身处龙潭虎穴，还搜找了部分证据呢！只这一点，便是世上众多女子所不能做到的……”绿若也跟着叹了一句。 宁玉听几人夸那女子，掸掸衣袖，深藏功与名。 “是啊，那胡娘子可真不幸！蔡家真是太恶心了！”幻彩说道，其余几个宫女立马附和。 “二兄与自己庶母通奸，公爹在家宴奸淫本家年幼侄女，事后将侄女及其母沉井毁尸，大兄与三兄嫂关系难明等等等等！”幻彩一口气说完，长吸了口气，想到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见宁玉看过来，她吐了下舌头解释道：“要是绿云姐姐在，铁定要说我了！” 宁玉唇角微弯了下，低头落下一子。 她知道，那蔡家已经完了。 此后，王城再无蔡家。 …… 早朝结束，宁楠回了二王子府，转身吩咐侍卫道：“去打听打听，看那胡氏入宫前见过谁。” 侍卫抱拳应声是，转身出门。 宁楠走进书房，吩咐跟进来侍候的小太监，“你去宫里找找莫林，让他去找那绿云问问，吾总觉得那宁安和不简单。” 小太监俯身，“殿下，绿云姑娘前天被安和王姬送到了王姬府。” 宁楠烟笼薄雾的眉微微蹙起，“送走了？” “是，前日莫公公来禀过，殿下当时忙着，想必没留意。”小太监道。 宁楠凝神想了想，“莫林前一天晚上问过绿云蔡朝兴的事？被她发现了？”轻笑道：“五王妹还真是聪明呢！吾甚喜欢。” “听说王姬府管事的是宫女绿烟和游侠许凛毅。”小太监道，“绿云姑娘怕已经是弃子了呢。” “留着她吧，那是个难得的聪明姑娘。”宁楠说道，小太监应声是。 “你去宫里找找莫林，让他想办法去若水宫套套话，再去各宫门，查查宁安和这几日的出宫动向。” 小太监应声是，转身去办了。 宁楠在桌前坐下，靠着椅背，端起丫鬟递来的茶盏，轻啜了口，唇角缓缓翘起。 下午，侍卫带着消息回来。 “你是说，胡氏昨日午后见过赵清安一面？”宁楠身子直起。 侍卫颔首，“是，胡氏在东巷拦截赵将军，因为地僻，无人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赵清安……”宁楠唇角勾了下，“果然和太子搅在一起了么，亏得吾还时时拉拢他呢。” “还有什么？”宁楠问。 “胡氏昨晚如往常一般，洗漱就寝，但早上也不知道何时离开，蔡家没人见她出门。” “哦？这可就有意思了，胡氏一个妇人，还能飞檐走壁不成。” “那殿下，我们该怎么办？”侍卫问道。 “随他们便喽，太子殿下与五王妹喜欢好名，吾自然是该成全他们呢。”宁楠微笑，紧紧身上银白狐裘，“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谁喜欢做呢，只有傻子才肯做呢！” “谁不知道姜京官员盘根错节，查一个肯定会带出来一堆，这么庞大的势力，可不是吾那优柔寡断的好弟弟能撼动的。” …… 晚上，在若水宫，宁玉也就这个问题，与许念韵探讨了一番。 “所以，玉儿的意思是，让清故居遣人进去，从内部瓦解这些大家族？”许念韵问道。 宁玉点头，“王城官员大多一个样，到时候，肯定会攀咬出不少，为了避免他们联手对付我们，我们可以先出手给他们找些事儿干。” “若是家宅不稳，内乱四起，他们必然无法全心全力对付我们呢。” 许念韵点点头，笑道：“好，我去安排。” 宁玉也笑起来，“现在安排人进去，等以后腐蚀的差不多了，再让刘子笃推一把，把他们连根拔起。” 许念韵笑着点头，在桌边坐下，拂袖执笔，宁玉见状忙跟过去为她铺纸。 …… 蔡家一案由太子审理，不止蔡广聚一家，还有其兄弟亲族，皆审理之列。不到五日，就审出结果。 胡氏所说所呈，皆是属实。 不光如此，还有不少，没在胡氏所告之列。 判个满门抄斩也不为过。 蔡家人为减刑罚，在牢狱胡乱攀咬，牵扯出许多世族官员富豪，一时间朝堂上人人自危。 太子难得强硬，将所牵扯之人，皆收监审理。 蔡家牵扯到人命及贪污的人，被判了秋后问斩，没有牵扯到人命官司的，按其罪轻重，被贬为庶民，或被变卖流放充军充妓。 因为胡嫣儿犯了十恶之中的不睦不孝二条，亦在诛杀之列。 宁玉出面做保，哭诉道：“如此忠君爱国的奇女子，若处死了，谁人还愿意为国分忧呢？为了大姜，为了朝廷，她不惜蒲柳之身，不畏人言，是值得任何女子学习的！”。 “女子就是女子，不在家好好相夫教子，在外面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更何况她还当众解罗裳！不仅如此，竟还状告夫家！哪有这样的女子……” 第216章 为国分忧 宁玉打断他：“本宫且问大人，当国与家的利益冲撞，大人是舍家为国，还是弃国保家？” 大人毫不犹豫：“自然是舍家为国了！这是为臣本分！” “那胡氏也同大人是一样的想法，她错了么？”宁玉声音幽幽，“还是说大人口不对心，嘴上说的是舍家为国，其实私心里是想国可以叛，君可以不忠，但家族定是要守护的。” 这么大的帽子扣上来，那大人哪里敢接？ 再一看颐王渐冷的脸色，立马踉跄着跪下，表忠心道：“王上，臣绝无不臣之心！”又哭向宁玉，“王姬，您又何必如此言语相逼，加罪于臣呢！” 宁玉哭的比那大人还悲切：“本宫何时加罪于大人了？本宫不过是问问大人为臣之道罢了！大人怎能如此说本宫呢？本宫不过一个弱女子，又有何能，加罪于大人呢……” “本宫是真的觉得那胡氏所为高洁啊，本宫错了么？难道她为国舍家还不够高洁么……” “姣姣不哭……姣姣不哭，不是姣姣的错……”颐王忙哄宁玉，又睥那大臣一眼。 大臣很是憋屈，这王姬一个女子，老掺和在朝事中算什么？偏偏王上还溺爱的不行。 他说也说不过她，哭也哭不过她。这女子惯会胡搅蛮缠！ 宁玉趁机又道：“父王啊，儿臣觉得，胡氏如此女子，可为天下女子榜样，怎能处死呢？” “是是，姣姣说的极是！”颐王点头应和，“那胡氏所为虽不附妇德女训，但也的确是一片丹心为国分忧，就……” 几位大臣皆抬头看她，“王上……” 颐王咳一声，刹住差点飙出来的准备加官进爵的话，道：“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父王说的是！”宁玉应和道：“不如就贬她为庶民吧。” 颐王捻须点头，“姣姣所言甚是，就贬她为庶民吧……”又看大臣，“诸卿没有意见吧？” 大臣们：“……”他们还能有什么意见？ “没有了。”大臣摇头道。 宁玉见此，笑道：“儿臣以后一定以胡氏为榜样！不，是天下女子都当以她为榜样，学习她不畏强权，一心为国的高洁情操！” 大臣们：“……”可别！ 颐王蹙眉，“学她做什么，你是孤的女儿，是大姜嫡王姬，你才是天下女子的榜样，你做什么都是对的，不需学她。” 宁玉：“……” 众臣子实在不想搭理宁玉，又与颐王继续商量起由蔡家始，牵连甚广的案子。 宁玉大功告成，也不需要再杵在这儿碍人眼了，满意地拍拍手，朝颐王敛宸一礼，笑道：“儿臣告退了，父王记得喝汤啊。” 宁玉知道颐王今天要与大臣商量蔡家之案，故意打着送汤的名义到乾清宫，一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要处决胡嫣儿，于是挺身而出为其做保。 宁玉紧紧身上裘衣，叹口气。 还是人太少了，不然哪里轮的着她出面做保？ 只有一个刘子笃，可不够啊，那新插进去的京兆尹，可连颐王面都见不到。 不过还好，这次蔡家一案牵连甚广，估计会腾出来不少位子，就算别人也趁机安插人手，那他们也能抢到不少位子。 宁玉抱着胳膊，忍不住哼起小曲。 “五王妹这么开心哪。” 宁玉正放飞思想，一道带着笑意，温和儒雅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宁玉一跳。 宁玉平复下心情，扭头看去，见是宁楠，她甜甜一笑，天真无邪：“是二王兄呢。” 宁楠又问宁玉：“五王妹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宁玉歪头坦言：“我刚刚救了个人呢，造了七级浮屠啊，当然开心！” 宁玉这不伦不类的说法逗的宁楠笑了下。 “五王妹真有趣啊。”宁楠看着面前这个从上到下，哪怕头发丝儿也散发着我善良慈悲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要不是她当着许多人的面怒打宁安逸，要不是她当着他的面羽箭直射宁涛面门，要不是赵清安日日与她搅和在一起，要不是那赵清安与那胡氏见过…… 他怕是压根就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他这个山野接回来的妹妹啊，可真是有心机呢，他十三岁也没有如此城府。 宁玉甜甜微笑，仿佛能融化人心，“二哥哥也很有趣呢！” 宁楠笑着道：“吾倒是好奇，五王妹的义父究竟是何许人也。” 宁玉道：“山野村夫，隐世高人。” 宁玉眯眼看一眼太阳，朝宁楠笑着施平礼道：“时间不早了，安和下午还有事要忙，就不和二哥哥唠嗑了。” “妹妹慢走。”宁楠笑着拱手，送宁玉离去。 宁玉转身后，唇角甜到发腻的笑容淡了淡，大步朝若水宫行去。 回宫后，宁玉吩咐绿若，“你出宫跑一趟，跟绿烟说说，京外的几个铺子，盈利不好挑一个，拨给胡嫣儿。” 绿若忙应一声“是”，转身出了殿。 幻彩不解，问道：“王姬王姬，为什么要给她一个盈利不好的铺子啊？” “当然是看看她的管事能力了。”宁玉眨眼道，“让她帮我们赚钱！” “王姬要用她吗？”幻彩问道。 宁玉点头，笑答“是啊”。 “可是她背叛过蔡家啊，虽说蔡家的确可恨，但背叛就是背叛，万一她有一天也背叛我们呢？”幻彩道。 宁玉笑：“傻丫头，你会背叛本宫吗？” “当然不会了！奴婢誓死忠心王姬殿下！”幻彩拍胸脯保证。 宁玉微笑，“不必誓死，若有朝一日，真遇到了什么事，本宫还是希望你们活着的。毕竟活着万事皆有可能，死了的话，可真就一了百了了啊。” “奴婢记下啦！好好活着，好好效忠王姬！”幻彩伏在宁玉桌边笑道。 宁玉笑着摸了下幻彩的头。 …… 随着由胡氏所牵扯出来的案子一桩桩落定，朝堂迎来了一次大洗牌。 权力重新分配，殷家权力范围缩小一大截，大部分空缺出来的职位都被太子以及几位王子推举出的人拿到。。 不过怎么说，她的人总算渗透到了朝堂。 第217章 长大的模样 这次动的太严重，在以后的一段时间内，朝廷上下定然人人自危。 她只需静待他们成长，渐渐渗透到权力中心即可。 王城又渐渐平静起来。比起以前的繁华安定，如今的平静处处透露着惶惶不安。 随着此事落定，太子选妃之事也被提上日程，经过楚易等人多方查验，宁玉向卫后荐了谢金华。 此女虽家世不显，但从她日常的为人处世可以看出她明理知事，进退有度，是个好姑娘，容貌么，虽然不如她哥，却也算上乘。两个人搭伙过日子呢，当然是人品最重要了！ 宁玉觉得谢水华这样的姑娘，她哥大概也会喜欢。毕竟谁不喜欢聪明的姑娘呢。 能为他洗手做羹汤，还能与他谈风花雪月，遇事两人也能商量。总比那些性子大气量小的花瓶强多了。 宁玉所荐之人，本在卫后的心仪之列，自然乐得答应。 卫后定下人选之后，同颐王说道一番，妻子儿子都没什么意见，颐王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隔日卫后便宣了谢金华母女进宫，宁玉许念韵作陪。 寒暄几句之后，宁玉便很有眼色地叫了谢金华去若水宫玩耍。 谢金华也猜到卫后接下来要说什么了，微微笑着告退，跟随宁玉离开，去往若水宫。 之前宁玉怒打宁安逸时，也算于谢金华有恩，如今都进了宫，自然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路上，谢金华笑着朝宁玉道谢，宁玉早已忘了那桩事，不由凝眉：“你谢本宫做什么？” 宁玉说完顿了下，恍然道：“太子选妃由母后一手操办，本宫并未参与，你能入选是因为你自己足够优秀。” 谢金华微笑，“王姬回宫那日，斥令出宫的人当中有臣女。” 回宫那日……哦，她打了宁安逸，赶走了作陪的贵女。 这事她有点印象，但宁玉仔细想了想，并没有想起这张脸，遂坦言道：“本宫不记得你。” 宁玉说话直白，谢金华也没见多尴尬，笑了笑道：“臣女并不出众，王姬不记得实属应该。” 宁玉也抿唇笑了笑，果然大方。 几人说笑间便到了若水宫。 谢金华也被这座宫殿美与贵震撼到，同时更加直观地感受到了颐王对嫡女的宠爱。 谢金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通，许念韵亦是，几人倒也话题不断相谈甚欢。 用过午膳之后，谢氏母女出宫，隔日颐王便御旨赐婚，婚期定在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 冬越来越深，风越来越冷。王城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 一觉睡醒，宁玉推开窗户，风裹着雪片吹进来，扑了宁玉一脸，宁玉不由打个激灵。 绿若等人听见响动，纷纷进来。 “王姬怎么开了窗啊，今儿可冷了，快关上，万一伤寒了可怎么办？”绿萝忙走过来要关窗。 “不用关。”宁玉拦住她的手，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宫殿庭院，微微笑着，“你们见本宫何时病过？本宫身体好的很。” 宁玉自回宫以来，的确没生过病，就算偶尔去医师院拿药，那也是因为宁玉练武磕伤了，绝与病沾不上一丝关系。 绿萝讪讪收回手。 绿若招呼人奉上洗漱用品。 幻彩在旁边站着，叽叽喳喳地说着外面雪如何大，是昨夜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小太监们什么时候就起来扫雪了，现在才将将清出个过道，卫后免了今日请安等等的琐事。 宁玉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一边由宫女们伺候着洗漱，梳发。 宁玉年纪还小，不用盘髻，只扎两个小鬏鬏，很快便扎好了，绿若挑了两颗珍珠别在鬏鬏上做点缀。 看宁玉扎好头发，幻彩突然道：“再有半个月王姬就是十四岁的大姑娘啦！明年冬天，王姬就及笄了！可以盘那些好看的发髻了！” “怎么，本宫现在不好看么？”宁玉摸一下头顶的小鬏鬏，朝镜中自己露出个软甜的笑来，“这小鬏鬏多可爱啊。” “王姬好看！”绿萝笑道，“但王姬现在的好看是小姑娘的好看，幻彩说的是大姑娘的好看。” “王姬现在都这么好看了，等出落成了大姑娘，肯定更加美丽动人！”绿萝笑道。 这话宁玉爱听。 她想想宁泽的脸，再想想卫后的脸，倒有些期待自己长大的模样了。 在宁玉的期待中，大姜嫡王姬宁安和的生辰日也随之到来。 这是宁玉回宫的第一个生辰，颐王疼爱嫡女，自然要大操大办。 当然只能在宫廷之中庆贺，算是家宴。毕竟宁玉就算是嫡出，也只是个王姬，又无功于社稷。 宁玉生辰宴在云水殿举办，宫殿早已装饰一新，处处都透着喜庆，不光宁玉的兄弟姐妹都来了，还有她的叔伯姑姨，但凡在京的王室亲戚都出席了宁玉的生辰宴。 这份面子可谓是在诸王姬……哪怕是诸王子中，也是独一份。 云水殿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虽说诸人都来了宴会，但与宁玉不熟，大多敬而远之。笑容满面地送了礼物之后，寒暄几句便又找各自相熟的人了。 宁玉也不在乎，有人来，她便笑着应和几句，没人了她便眯着眼睛看歌舞，时不时啜两口酒，倒是怡然自得。 有颐王的面子在，哪怕宁安逸再不情不愿，还是与宁安乐结伴而来。 因为上次宁玉打她的事，宁安逸现在看到宁玉都有些腿打颤，哪怕宁玉笑着笑眯眯的，一脸喜庆……算了，看着更瘆人了。 宁安乐大大方方地同宁玉行了个平礼，笑道：“祝五王妹身体健康，岁岁有今朝！” “谢四王姐。”宁玉笑着还她一个平礼。 宫女将礼物奉上，绿若含笑接了。 宁安逸咬咬牙，压抑着不情愿，朝宁玉行了个平礼：“祝五王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说罢，宫女将礼物奉上，绿若照旧收了，命人送去若水宫。 “谢谢六妹妹。”宁玉笑容更加甜了，“六妹妹最近身体如何？”。 宁安逸小脸刷地一白，笑的比哭还难看，“还，还好……” 第218章 同饮一杯否？ 这时，宁安若也过来了，敛宸一礼笑道：“五王妹生辰快乐，平安喜乐！” 宁玉笑着道谢。 宁安逸见宁玉终于不再看她了，立马招呼宁安乐离开。 宁安乐笑着和宁玉一声，才同宁安逸离开。 落座后，宁安逸拉下脸斥宁安乐，“你同那山野村姑那么客气做什么！” 听到宁安逸这话，宁安乐心底非常不快！她宁安逸自己都被人家收拾了两次，现在在人家面前乖的跟只猫儿似的，竟还唆使她和那女子作对？！ 她又不傻！和那宁安和作对？ 那女子就是个疯子，打王姬、辱大臣、杀人放火，又偏偏极受宠！父王宠着，母后疼着，太子护着，谁能奈何她？ 她宁安逸外族那般强大，也不能奈何那宁安和，她一个母族不显的庶出王姬，让她和宁安和作对？ 宁安乐压抑着心底的不快，笑道：“那可是嫡王姬啊，父王母后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我哪敢跟人家不客气啊。” “没出息！”宁安逸骂一句。 宁安乐心底冷哼一声，抿唇笑着看歌舞。 宁安逸瞥了眼没出息的宁安乐，冷哼道：“听赵将军可是和那村姑走的近的很呐！” 宁安乐笑容略僵片刻，手在裙摆紧紧抓了下。 见宁安乐如此，宁安逸甚是满意，刚刚在宁玉那儿受的气也消解了不少，眼角挑起，捏着手帕笑道：“你喜欢的男人都被人家勾搭走了，你还在人家面前装孙子卖乖讨好，真是没出息啊！” “明明是你先看上他的，欸~”宁安逸老气横秋地叹气。 宁安乐手在裙摆处抓的更紧了。 宁安和是嫡王姬，而且是有父母兄弟疼爱的，敢杀人也能杀人。 她喜欢赵将军又能如何？ 赵将军是人中龙凤，她只是一个母族不显的庶出王姬，还没有兄弟相帮。 怎么跟宁安和比呢…… 宁安乐悲哀又怨愤地看远处的宁安和一眼。 宁安逸弯了弯唇，顺着宁安乐的目光看向宁玉，目光更加怨愤狠辣。 宁玉似有所感，偏头朝二人看去，将二人怨愤神色尽收眼底。 宁安乐到底年龄大，又惯在别人手底下讨生活，神色切换的倒是快，在宁玉看过来的一瞬间，立即换成了笑脸。 宁安逸就差远了，脸色僵住，定定看着宁玉，眼底浮现一抹恐惧。 宁玉朝二人遥举酒杯，宁安乐笑着端杯，一饮而尽。 别饶怨愤憎恨，宁玉从来都不在乎。 只要别惹她，喜欢抑或厌恶，对宁玉来，一点也无所谓。 一杯饮尽，宁玉收回目光。 看到走过来的宁拓，宁玉忙站起来，笑道：“三哥来了？” 宁拓难得地眉眼微缓，“五妹妹。”他将一只盒子递给宁玉，道：“五妹妹生辰快乐。” “谢三哥！”宁玉亲手将礼物接了，开心地道谢，声音脆甜。 宁拓微颔下首，转身去了自己座位落座，抬头目光对上对面的宁安若，宁安若瞥了他一眼，收回目光，又和旁边的郡主县主笑起来。 其他几位王子也或早或晚送了宁玉礼物，宁玉自是含笑收了，分别谢过。 …… 宴会无聊又欢乐。 有人搭话敬酒，宁玉笑着回话喝酒。遇到那些叔伯姑姨夸赞，宁玉笑着敬酒，一来二去，宁玉陪着众人喝了一肚子酒，补没吃几口。 差不多一个时辰，冗长的宴会终于结束，酒足饭不饱的宁玉陪送客人离去。 许念韵瞥一眼宁玉严肃端正的模样，便知道这丫头又喝多了。 “你呀，不行就少喝点嘛，又没有人逼你。”许念韵走到宁玉，叹道：“到底还是贪杯。” “本宫没醉！”宁玉抬起胳膊，朝许念韵扬起下巴：“送本宫回宫。” 许念韵：“……这还叫没醉？” 许念韵跟颐王卫后了声，扶着宁玉往若水宫行去。 回到若水宫，许念韵便吩咐绿若煮一碗醒酒汤给宁玉。 许念韵刚转身，就被宁玉一把推到墙边，手撑在墙面，将许念韵禁锢在她与墙中间，一手挑起她下巴，流里流气道：“姑娘，你真美啊。” 许念韵：“……” “玉儿，别闹了。”许念韵无奈极了，抬手想推开宁玉的手，却被宁玉反手握住，眉眼流转：“良辰美景奈何，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姑娘，同饮一杯否？” 许念韵：“……” 这丫头都看了些什么书？看来还是太闲了，她改日让楚易再弄些与地方吏治有关的书籍。 宁玉见许念韵不话，便当她答应了，拉了许念韵的手，朝桌边走去。还一边拍拍她的手，笑道：“放心，爷不会亏待你的。” 许念韵：“……” 许念韵已经没话了，这丫头有武功，她也挣不过，只能任由她拉着。 “来人，上酒！”宁玉一拍桌子，朝外面喊道。 杵在门口的绿若宜华等人：“……” 好不容易才煮好醒酒汤端来，许念韵哄着宁玉喝下，笑道：“好了玉儿，乖乖睡一觉去。” 宁玉扯住许念韵袖子，眼巴巴道：“美人儿陪我吗？” 许念韵：“……当然了。” 好不容易哄了宁玉入睡，许念韵累的够呛，走出来吩咐绿若等人：“以后可别让你们王姬喝酒了。” 管不住自己的嘴，喝多简直要命。 幻彩声道：“可是以前王姬喝醉了很稳妥的啊，喝多了就睡觉，不多言，也不乱来啊。” 许念韵：“……” 敢情这丫头喝醉了也认人呢？ 那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老被她喝醉了折腾。 许念韵摆摆手，留了句“照顾好你们王姬”，便回了自己宫殿。 虽是宁玉生辰，许念韵今也累的够呛，好不容易结束，又被宁玉祸祸。 许念韵喝的不多，但也喝了碗醒酒汤，才睡去。 …… 宁玉一觉睡醒，已经是黄昏了。她起身揉揉额角，唤了声来人。 绿若等人一直在门口守着，一听到宁玉喊人，立马进殿，“王姬，您醒了。” 宁玉含糊“嗯”了声，盘腿坐在床边，声音微哑：“本宫睡了多久。” 第219章 如果你愿意 幻彩手指一掐，笑道：“王姬睡了两个时辰！” 这么久啊。 宁玉打个哈欠，“本宫又喝醉了是不是？” “……” 几个宫女对视一眼，面色古怪，一时竟没人说话。 宁玉按额角的手一顿，抬眸看向几人。 幻彩见没人说话，嘻嘻笑道：“是啊王姬喝醉了！还调戏人了！” 宁玉：“……” 不可能吧？ 她记得她酒品还好啊。 看着宁玉那明显不相信的表情，幻彩一指绿若几人，“真的，不信您问她们啊，奴婢又不会骗王姬！” 宁玉看向绿若，“本宫调戏谁了？” 绿若脸皮微抖了下，回道：“您调戏了德恩王姬。” 宁玉：“……调戏阿姐？” 不能吧，她就算要调戏，也该调戏个美男子才是啊。 想完宁玉顿了下，又想起之前在宜城时，她调戏赵平的事儿。这么一看，还是调戏阿姐比较好。 “是啊王姬，奴婢可没骗您！”幻彩道，又讲了下宁玉调戏许念韵的经过。 宁玉揉了揉额头，见外面天色暮暮，便道：“洗漱吧。” 绿萝应了声，跑出去张罗。 绿若和幻彩在宁玉休息时已经将礼物整理入库，礼单也抄录好。宁玉下了床，绿若便将整理成册的礼单拿过来递给她，宁玉瞥了一眼接过，坐在桌边翻看。 幻彩让人沏了一杯热茶端来搁在宁玉手边。 礼物不少，大多是华丽贵重的。 宁玉手撑着下巴，琢磨着这些东西变卖了，估计又能开十几个铺子吧。 宁玉很快便看完了礼单，随手将它递给绿若，道：“传膳吧，本宫饿了。” 宁玉中午就没吃多少，回来就睡了，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绿若应声是，将礼单丢给幻彩，出去命人传膳。 晚膳后，宁玉在庭中转了几圈，食消得差不多了，才去沐浴。 …… 因为睡了整整一个下午，宁玉晚上倒没有什么睡意，在庭中练了会儿剑，不知怎的，提不起兴致，索性回了寝殿，翻了本游记亦在床边看起来。 不知不觉，夜渐渐了。 戌时初，窗边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笃笃”声。宁玉似有所感，抬眸看向梨木雕花的窗户。 “笃笃。” 又传来不轻不重两声，宁玉将书反扣在床上，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 窗外站着眉眼飞扬的年轻人。 他今日墨绿色的锦服，腰间挂着那只翠绿玉佩。身后袍子被风扬起，在空中划出一抹俊逸弧度。 清冷的月光在他身后流淌，未融的雪色淡淡，映着清冷的月光，给年轻人渡上一层耀眼的光芒。 他的眉眼似乎更加飞扬卓然，透着几分不羁与桀骜。 两个人隔着窗对望了眼，宁玉先开口：“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赵平双手撑在床框上，注视着宁玉。 宁玉：“……” “不请我进去坐坐？”赵平道。 宁玉看着衣着单薄的赵平，顿了顿，指指大门方向，“走正门！” 赵平：“……”行吧！ 小丫头说走哪儿就走哪儿。 赵平冲着宁玉扬唇一笑，转身朝大门方向走去。 看赵平身影在窗外消失，宁玉才反手关了窗户。 宁玉刚关了窗户，门口就传来轻微声响，很快眉目张扬的年轻人就拂开纱幔走到内室。 赵平目光在屋中转一圈，看到床边亮晃晃的灯台，还有床上随手反扣着的书本，不由笑道：“怎么还没有睡，在等我吗？” 赵平说着话，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随手就拿起宁玉床上的书，丝毫不见外。 宁玉翻了个白眼，呵呵冷笑一声，“下午睡多了，晚上睡不着。”谁等你啊。 赵平看了眼书中内容。是本游记啊，小丫头还喜欢这类书。赵平胡乱想着，一边笑问道：“你又喝醉了？” 宁玉沉默。 赵平抬眼看她，“真又喝醉了？”上一次小丫头喝醉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瞬间不淡定了，“没胡乱调戏人吧？” 宁玉：“……” 宁玉再一次沉默。 赵平睃了眼宁玉，心下了然，心底有点不爽，语气也不太好了：“调戏谁了？” 宁玉默了默：“……我阿姐。” 谁……？ 赵平差点被自己口水噎住，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宁安和你可真出息啊，一喝醉了，荤素不忌啊。”赵平冷笑道，“我之前说让你别喝酒你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再有下次你还想调戏谁？要是人家死活要你负责，你怎么办？” 宁玉被赵平说的有点不爽，手拍在桌上，反驳道：“负责就负责，要你管啊！” 赵平：“……” 赵平被宁玉杠的呼吸有点不畅，胸口起伏了下，忽然笑了，长腿一伸，双手撑在身后柔软的床上，仰头看着面前站着的宁玉，懒洋洋道：“那好，你先对我负责吧。” 宁玉蹙眉：“负什么责？”她不记得她调戏过他。 宁玉那模样像极了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汉子，赵平目光幽幽，“你说呢？”这丫头到底是调戏过多少人。 赵平那模样简直跟被丈夫背叛了的小媳妇一样，宁玉不由沉默，思考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儿了。 这一思考，还真想起来了。可是，多大点事儿啊，这人至于记这么久么？ 宁玉翻了个白眼，“我那……那算调戏吗？” “算！”赵平道：“对我来说算。”顿了下，又道：“蔡朝兴也不过言语辱及，啥都没来得及干，你不也把他弄的男不男女不女的？” 宁玉：“……本宫岂是那等货色能调戏的，言语也不行！” 要是长的好看点儿，她兴许还能饶他一回。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赵平挑了下眉，“你言语调戏我，甚至还差点摸了我，要不是我机智，说不定早就清白不保了。” 宁玉“呵”了一声，“那赵将军倒是说说，你夜访本宫几回了？” 赵平：“……” “本宫都没让将军负责，将军……”。 宁玉话没说完，就被赵平的欢愉含笑的声音截断：“我很乐意对你负责的，当然，如果你愿意。” 第220章 我娶你好不好 宁玉黑脸：“……”不，我不愿意。 赵平哈哈笑着，扬手握住宁玉按在桌上的手，一把将人拉入他怀中。 宁玉跌坐在他腿上，赵平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撑在床上，下巴搭在宁玉肩窝，吸了口气，低声道：“宁玉，等你长大，我娶你好不好。” 小姑娘身体香香的，不像是脂粉的香。不知道是体香，还是沐浴的香味，很好闻。 赵平手很凉，下巴也很凉，把宁玉冰的哆嗦了下，原先气势汹汹的质问不由自主咽了下去，出口变成一句：“你身体怎么这么冰？” 听到宁玉这话，赵平眉眼含了笑，下巴动了动，一阵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宁玉脖颈上，“因为要来见你，我穿了你送的礼物。” 宁玉胳膊抵在赵平胸口，将他推离些许，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赵平眸光炽烈深邃，宁玉不由心跳加快，她偏过头去，“你有病是不是？这是什么天气？穿那么单薄！” 想死别来我这里啊！收尸很麻烦！ 赵平笑：“是啊，我有病，你就是我的药。” 赵平声音轻轻的，罕见的温柔。 宁玉动了动身子，有点不自在：“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不放。”赵平道，又揽紧几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宁玉差点被勒断气儿，手压在赵平胸膛，咳道：“什么问题啊。” “等你长大，我娶你。”赵平重复一遍。 宁玉：“……” 宁玉撑在赵平胸膛的手顿住，缓缓抬头，看向赵平，“你说啥？” 之前赵平说那句话时，宁玉正气着他拉她入怀，倒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话。如今听到，自然不信，觉得这厮诓她玩呢。 可是……这厮看起来煞是认真。 赵平垂头，唇贴在宁玉耳边，低声道：“我说，我要娶你为妻。” 唇似有似无碰上宁玉透着粉的耳廓。 他的唇软软的，凉凉的，吐出的气息却滚烫撩人。 宁玉耳廓被那片冰凉烫的一颤，半边身子酥麻。 宁玉心口莫名一慌，使出她平生仅有的力气，一把将赵平推翻在床上，踉跄着起身，夺门而出。 出了门，冷风一激，宁玉才反应过来，那是她的宫殿。 所以，她为什么要跑？ 就算要跑，也该那狗东西跑吧！ 竟然占她的便宜，真是胆儿肥的很啊！上一个调戏她的人不仅受了宫刑，还家破人亡！ 从来只有她调戏别人，哪有别人调戏她的份儿？ 这个衣冠禽兽！ 原来一直对她包藏祸心！ 怪不得她老见着他心跳异常呢，肯定是觉得这狗东西不安全，太紧张了！ 宁玉越想越觉得是。 气势汹汹，想回去找他算账，但转念一想，她又打不过他，万一……又反被他调戏了怎么办？ 殿内，赵平躺在床上平复了下心情。 他今夜来明明是来和小丫头贺生辰的，怎么一时激动，说了心底话呢。 他现在见到小丫头似乎越来越把持不住了啊。 她才刚十四岁。 明年才及笄。 就算及笄了，颐王也不见得立刻就把她嫁出去。 三王姬今年春就及笄了，也没见王上王后哪怕淑妃，给她说主儿啊。 王室女子并不愁嫁，尤其她是嫡王姬。 等再过几年，她定然权势赫赫，太子一脉定然也强盛之至，到时候不管喜不喜欢的人家，怕都会求娶。 乱花多了迷人眼啊。 赵平叹息。 他怎么才能拿下这个小丫头呢。 赵平正惆怅着，就听到一道紧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喂，你还躺在我床上做什么？” 占她的便宜还没占够？ 竟还占她床的便宜！ 狗东西！ 死禽兽！ 赵平坐起来，脚踩在床沿看向宁玉，目光张扬明亮，一如既往改不了嘴贱：“不是你推我躺下的吗？我还以为你想邀我一同睡觉呢。” 宁玉炸了：“不要脸！谁要同你睡觉！” “谁搭腔就是谁。”赵平道。 宁玉：“……” 宁玉吸了口气，朝赵平扬起下巴，“你出来！” 赵平看看宁玉，笑着不动，“你进来。” 宁玉：“……” 两个人僵持一会儿，宁玉先败下阵来。 到底是在宫里，万一闹得厉害，惊动了人可就不好了。 宁玉冷着小脸走进去。 赵平看着冷眉冷眼的小姑娘，笑的更欢了。 他站起来，凑到了宁玉面前，笑道：“你闭上眼睛。” 宁玉瞪他：“不闭！” 赵平：“……” 赵平眨了下眼，使出了杀手锏——装乖扮委屈，宁玉最吃这套了，简直屡试不爽！ 然而今天并没用，宁玉时刻警惕着想占她便宜的赵平，哪里肯闭眼睛？ 赵平没法了，只好拉她手，“把手伸出来啊，攥那么紧干嘛！” 宁玉：“你想干嘛！” “当然是送你生辰礼物啊，不然还能干嘛？”赵平道。 宁玉哼道：“那可不一定！” 赵平意会了宁玉的意思，在她胸口打量两眼，冷噗道：“就你这豆芽菜似的身体？” 宁玉：“……！！”说谁豆芽菜呢！！ 看到宁玉生气，赵平差点咬掉自己舌头，立马补救：“你看你这腰细的不就跟豆芽菜一样么？简直不堪盈盈一握，以后多吃点知道不！” 果然宁玉面色缓和下来，赵平松开气，趁机拉过宁玉手腕，将一只镯子套上去。 宁玉没有佩戴首饰的习惯，全身上下，除了头上的珍珠粒子，只有腰间挂着的荷包算是唯一的装点了，还是为了装金豆子。 银色的镯子，中间镶着两颗紫色珠子。镯子小巧精致，虽不算顶好，倒也秀气好看。 宁玉扬起手腕瞧了瞧，撇撇嘴，“今天我收的礼物里面，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比你这个好太多。” 赵平哼道：“那怎么能一样？这个可是我送的呢，礼轻人意重！” 宁玉：“……”那这样算，她还是更喜欢人意轻的。 赵平看出来宁玉的心思，哼道：“这可是我自己画的图纸，自己制的镯子！”。 “为了这个镯子，我请教了许多师傅，连着一个月都没好好睡过觉，还加入了巧妙的机括，好让你……” 第221章 礼物喜欢吗 宁玉抓住重点：“机括？” 赵平：“……”合着他说了半天，她就听到机括了是吧？ “对啊。”赵平叹气，抬起宁玉手腕，在镯子下方轻轻碰了下，很快，一只极细的银针从两颗珠子中间喷射而出，射穿了三步开外的灯罩，烛光猛地晃动两下，最终熄灭。 宁玉：“……！！” 这么厉害！！ 赵平握着宁玉纤细的手腕，望着女孩因为高兴而越发璀璨的眼眸，低声笑道：“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宁玉点头“嗯嗯”两声，脆声道：“喜欢！” “那……人意重不重？”赵平头微微低一些，伏在宁玉脸颊边。 “重！”宁玉高兴地喊着，仰头看过去，唇擦在了赵平下巴。 赵平：“……” 宁玉：“……” 宁玉后退一步，乌溜溜的眼睛仓惶地看着赵平，不由自主舔了下擦到赵平下巴的上唇。 这动作有点妩媚，赵平喉头一紧，咽了口唾沫，别过眼去，“你喜欢就好！” 余光偷瞥一眼宁玉。 这小丫头故意的吧，小小年纪这么勾人，长大了可怎么好？ 还是得趁早骗回家！ “谢谢你赵平，这是我今年收到最好的礼物了，我很喜欢！”宁玉摸摸镯子，笑道。 赵平弯了弯唇，“看在礼物和你心意的份上，陪我出去转转好不好。” 宁玉：“……”黑漆麻乌的有什么好转的？这是什么兴趣爱好？ 宁玉当即拒绝：“不去，万一有人看见了怎么办？” 赵平顿了下，定定看着她：“你怕人看见？” 宁玉撇嘴：“怕啊，夜会外男可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 赵平一撩袍子，痞气道：“怕什么，大不了我娶你啊！” 宁玉呵呵笑一声。 宁玉最后还是跟赵平去外面转悠了。 今天初十，月不算圆，星子稀落，雪未彻底消融，屋檐偶尔嘀嗒两滴雪水。 一路上枯木青松，没有花草助兴。 宁玉也不知她抽什么风，答应跟这厮出来乱转。 还得时时警惕细听，看有没有宫女太监夜巡。 赵平牵着宁玉的手，唇角扬着，任由烈风刮在身上。 两人随意地没有任何目的地乱转着。 赵平穿的单薄，很快手脚冰冷下来。宁玉手背如同被一块寒冰包裹似的，她蹙了蹙眉停下来。 赵平疑惑地看她：“怎么了？” 宁玉凝眉看了片刻，又骂了句，“有病！”抽手解开她身上的狐裘，抖开扬起，披到赵平身上。 赵平顿了下，抬手按住宁玉踮脚为他系带子的手，笑道：“知道你心疼我，但是，你冻坏了我会更心疼。” 宁玉：“……” 宁玉被赵平这罕见的温柔目光看到心口又乱跳起来，她垂眸，低声道：“你松手！” 赵平没动，道：“听话。” 声音轻柔又动听，让人无法拒绝。 宁玉：“……” 宁玉低头，嘴唇落在了赵平手上。 赵平：“……！！！”干嘛突然亲他！！！ 赵平猛地缩手。 宁玉：“……？”她还没咬呢？ 既然松了，宁玉便快速地捏着带子打了个结，满意地松开手。 宁玉执意如此，赵平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把将宁玉扯进锦裘中裹住，手自然揽在了宁玉肩头。 “你干嘛啊？”宁玉想要出去，却被赵平紧紧揽着出不去，扭头无奈道：“我穿的厚，不怕挨冻。” “那狐裘你穿。”赵平道。 宁玉：“……” 宁玉暂且忍耐下来。因为她今日生辰，已经耽搁了一天，要是明天他又病了，还不知道又得耽搁多久。 练武最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遇到高墙宫殿，宁玉不想绕路，赵平便挟着宁玉翻过。 赵平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里娇小的女孩儿一眼，眉眼含笑，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模样。 不知不觉竟走到御花园。 走到假山边，赵平忽地扯住她往阴影下一闪。 “怎么？有人来了吗？”宁玉用眼神询问。 赵平点点头。 宁玉凝眉细听，果然听到有低语声传来，隔得远，不甚清晰。 赵平忽地凑近宁玉耳边，轻声道：“是三王子。” 他？ 宁玉眉蹙的更紧了，他不是已经成年分府了么？大半夜的来后宫做什么！难不成和哪位妃子有染？ 宁玉轻推一下赵平，小声道：“我想去看看。” 三王子生母于宁玉有恩，赵平知道宁玉的担忧，闻言点下头，揽着宁玉轻手轻脚向声源处行去。 离得近了，人声也渐渐清晰。 宁玉不由瞪大眼睛，那女声很熟悉，她中午还听过，是宁安若。 两人对面而站，借着微弱月光，宁玉可以看到宁拓眉眼间的冷硬消融，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宁拓唇角微微掀起，低头凑近宁安若，低声笑道：“我只当安和是妹妹的，怎么？你连这醋也吃么？” 赵平幽幽看一眼宁玉。 宁玉：“……” 和她有什么相关？ “我没有，卫后太子待你好，你对安和好点也是理所应当。”宁安若低垂着脑袋，身子往后挪了挪，藏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住帕子，小声道：“你已经二十有三了，坊间传言我也略有耳闻。我觉得你应该……” “应该成亲么？”温柔散去，宁拓眉眼渐渐冷硬下来。 宁安若掐着手心，低着头笑道：“应该的啊，我们这种身份，本来就没有结果。这段时间，母妃和二哥已经开始给我物色驸马了……” “当初是谁先招惹的谁？”宁拓冷笑了声，突然推了把宁安若，“现在想两清？这辈子都不可能！” 宁安若身娇体弱，被宁拓轻轻一推，背便撞在身后嶙峋的假山上，宁安若疼得闷哼了声，她抬头看去，眼前一片阴影落下，将她想说的话全数堵了回去。 围观的赵平和宁玉：“……！！” 两人惊呆了，都愣愣看着不远处的人。宁拓将宁安若堵在假山与他之间，一腿抵住她乱动的双腿，一手擒住她两只手腕，宁安若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呜声。。 “别叫，想招人来看‘兄妹’乱伦？”宁拓含糊低哑的声音从唇角溢出。 第222章 好自为之 宁安若果然不喊了，只是还在轻微挣扎，挣扎着挣扎着，就渐渐不挣扎了。 宁拓松开她的手腕，揽住她的腰，宁安若的手抚上了他的背，缓缓收紧，唇角偶尔溢出一声轻吟。 赵平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被这场景刺激的心尖颤了颤，咽了口唾沫，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小丫头，立马抬手抚上她眼睛。 宁玉早已看的呆滞，眼前春光被遮挡，猛地一片漆黑，她回过神来，两只手同时抓住赵平的手，低声道：“你干嘛？！” “小孩子家家的，别看这些，走！”赵平另一只手揽着宁玉轻悄悄后退。 宁玉被捂着眼，看不到路，后退时踩断一截枯枝，发出嘎吱一声。 赵平：“……” 宁玉：“……” 两人一时僵立。 不远处缠绵的人影猛地分开，宁拓拧眉朝两人所在看来，冷声喝道：“谁？！” 宁安若娇喘连连，眸中一片水光迷乱，被松开后靠着假山平复呼吸，闻言拽了下宁拓衣袖，轻声问道：“有人吗？” 宁拓倒是不动声色，轻拭了下宁安若因为亲吻而红艳而泛着水光的唇，低声说了句“放心，没事。”便疾步朝两人所在赶来。 其实以赵平的本事，完全能在宁拓赶来时带着宁玉离开，只是到时若宁拓若是穷追不舍，必定会引起注意，他当然有信心不会被人发现他和宁玉，但三王子宁拓半夜三更潜入宫中，到时候无论他和宁安若的私情败不败露，他都难逃脱淫乱后宫的罪名。 宁拓冷漠，赵平高傲，两人平日并不怎么来往。 但宁拓的母亲可是小丫头的救命恩人啊，宁拓他可以不顾及，但小丫头他不能不顾及。 赵平松开宁玉，从假山后转出来，懒声道：“三王子找在下？” 看到赵平，宁拓停下步子，蹙眉道：“赵将军深夜来后宫做甚？” 赵平睥着宁拓，冷呵一声：“王子又是做甚？” 宁拓眉眼凌厉，目光冷淡，并不见丝毫慌乱：“你都看到了什么？” 赵平勾唇，恶趣味地一笑：“该看见的都看见了，两位好胆色啊。” 刚过来的宁安若听到这话，脸色发白，脚步踉跄了下，被宁拓一把捞住。 他低声道：“别怕”。 怎么能不怕呢？ 宁安若眉眼低敛，手指紧紧抓着宁拓衣襟，若是因此事三哥的身份曝光，可如何是好…… 宁玉从赵平身后走出来，拢着衣袖，声音淡淡轻轻，听不出情绪：“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看到宁玉，宁拓眉眼顿了下，不着痕迹地瞥了赵平一眼，看向宁玉问道：“五妹妹怎么也在这里。” 宁玉指指身旁赵平，道：“陪他转转，不巧碰上三哥和三王姐。” “偶尔听人说起宫中秘辛，说三哥不娶妻，是因为有断袖之癖，或是因为不举，竟没想到是因为三王姐啊。”宁玉看着依偎的二人，唇角勾了下。 “五王妹……”宁安若颇为难堪，低声道：“此事怪我。” “前段时间，凤仪宫处死两个小宫女，和你们有关吧。”宁玉道，“所以，你们的关系，母后知道了？” “是。”宁安若道。 宁玉点点头，“以后偷情记得找个隐蔽的地方，这次能被我们撞见，下次不定被谁撞见。” 宁玉说完转身，牵住赵平的手。 “五王妹……”宁安若拉住宁玉转身扬起的广袖。 “不必多虑，今夜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谁。”顿了下，宁玉又道：“你们好自为之。” 宁安若松开宁玉的衣袖。 看着两人从假山角转过，很快融进夜色。 “三哥……”宁安若倚在宁拓怀中，低声喃喃道：“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会放手的，我也不会允许你放手的。”宁涛道，声音低低有点暗哑：“我无法容忍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别的女人，我只要你，宁安若。” 宁拓低头吻了下宁安若的额头。 宁安若睫毛颤了颤，仰头朝宁拓嫣然一笑。 …… 走远了，宁玉才吐出口气，松开赵平的手。 她回头看了眼安静而漆黑的嶙峋假山，抬头看向赵平，张了张嘴，又闭上。 “怎么了？”赵平低声问。 宁玉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将宁玉送到寝殿，已经近子时，赵平笑刮了下宁玉鼻子，道：“不早了，我回去了。” 宁玉却破天荒的扯住他袖子。 “怎么，舍不得哥哥？”赵平挑眉浪笑着看向宁玉。 宁玉目光有点飘，“他们为什么要乱伦？” 赵平掸掸衣袍，挨着宁玉坐下：“没乱过，不知道。” 宁玉：“……” 赵平眨了眨眼，笑问道：“你想知道吗？” 宁玉点点头。 赵平按住宁玉肩膀，俯身下去，宁玉没躲，眨巴着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盯着他。 赵平：“……” 赵平顿了顿，蜻蜓点水地在她唇上碰了下，很快离开。 宁玉抬手摸了下唇，脸颊绯红，她低着头，小声道：“也没什么感觉啊。” 赵平：“……”他可是很有感觉啊。 到底还是个小丫头片子。 “我看他们不是这样啊。”宁玉单腿站起来，踏在地上，另一只腿屈起跪在床边，双手搭在赵平肩头，黑亮的眼睛盯着赵平，“你比他们时间短。” 赵平黑脸：“……” “这次时间久一点。”宁玉说着低头下去，唇贴上赵平的。 就只是静静地贴着，什么也不干。 赵平脸更黑。 这小丫头片子故意勾引他的吧。 赵平冷着脸将女孩推开一些。 再继续下去，他怕真会擦枪走火！ “怎么？”宁玉看着赵平，目光无辜懵懂又天真。 赵平：“……”感觉更加勾人了。 赵平喉结滚动两下，抵着宁玉额头，哑声道：“你还小，等再过一年，你及笄了，我一定时间久。” 宁玉声音也有点哑：“为什么要及笄才可以？” 她虽不太懂，但同赵平这样，她心底有一股隐秘的兴奋。。 赵平笑：“因为你还小啊，还是个小孩子，这种事只有长大了才可以。” 第223章 东离之乱 经过昨夜，宁玉和赵平的关系似乎拉进了许多。 有了那个不算约定的约定，宁玉对及笄也期待起来。 偶尔做梦竟会荒诞地梦到她与赵平相拥相吻，与宁拓与宁安若那夜一般无二。梦醒时，她脸烧的慌，心口也扑通扑通。这时她不禁莫名其妙地，期待起及笄来。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 自从宁玉说了那句“不必多虑，今夜我们谁也没有见过谁。”之后，就如同昨夜真的没见过宁拓与宁安若二人一般，偶然见到两人，如以往般，该怎样就怎样。 倒是宁安若见到她如此坦荡，反倒有些不自在。 最终忍不住，找了宁玉。 宁安若知道宁玉下午会去校场练武，便挑了上午的时间来若水宫。 听到宫女禀报，宁玉只抬抬手示意人请宁安若进来，并没有下榻。 她是大姜嫡王姬，血脉高贵，与庶王子庶王姬的关系，虽不如君与臣一般，但也差不了多少。 因此他们见到宁玉要行平礼，宁玉只需行半礼，或是不行礼也行，尊敬对方也可还以平礼。 宁安若来的时候，宁玉正缩在软榻上翻看着兵书。 雪白的狐裘将软榻上的女孩拥住，软白的毛刷在女孩脸边手背，越发衬得少女雪颜乌发，双眸明亮。 “三王姐。”宁玉微笑着示意她坐。 宁安若顺从坐下，目光瞟了宁玉手中的书一眼，笑道：“五王妹再看兵书？” “是啊。”宁玉笑着赞一声：“三王姐倒是好眼力。” “因为有人时常看这些说这些，我自然也懂一些。”宁安若笑着拿起宁玉随手扔在软榻上的书册。 宁玉抬眸看了从容淡笑的宁安若一眼，抬手示意绿若幻彩下去，道：“不许人靠近瑶光殿。” 绿若抬眼看了眼宁玉，应声是，与幻彩一同离去。 宁安若也吩咐自己宫女出去候着。 人都出去了，绿若拉上门，将门外的绿萝绿篱等人全招呼到了二门外守着。 自己与幻彩杵在瑶光殿门口，紧张而警惕地朝四周打量。 自从顶替绿云的位子，做了若水宫的一等掌事宫女，宁玉不管什么事，都还没避着她呢，就连朝中大事什么的，她也懵懵懂懂地知道些。 可是今天她们王姬竟然赶人出来。 所以，三王姬到底是有什么事呢？ 绿若瞥一眼不远处的宁安若的两名宫女。 那两名宫女也同她们一般，大眼瞪小眼。 显然她们也不知道什么回事。 殿内。 宁玉端起小桌边的热茶，轻吹了下，看向宁安若：“三王姐不是找我有事吗？怎么不开口？” 宁安若：“……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宁玉喝口茶，道：“那就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吧。” “东离之乱。”宁安若道，仿佛带起了几分追思，“我与他的情缘起于东离之乱……” 原来，九年前的东离之乱，不只她颠沛流离受尽辛酸，宁安若也受尽了委屈，是宁拓一直护着她。 那时，宁安若七岁，宁拓十四岁。 宁玉眉头微蹙，低声道：“我听说东离之乱的起源，是因为一个妓女？” “是个舞姬，就是曾盛宠一时的尤贵妃。”宁安若道。 这女子在宫中是个禁忌，不能提。 宁玉又丧失了幼时的记忆，对她一无所知，仅有的认知便是刚回宫那会儿宫女一不小心吐露出的那些。 宁安若道：“那女子是世间仅有，不是说姿容如何倾城绝世，至少比不过你和太子殿下，只是那份气质，那份柔媚入骨的气质，无人能比。别说父王与忠王叔了，便是年幼时的我，也觉得她美的不似人间女子……” 那年，颐王瞧上了一个舞姬，将她纳入了后宫。那女子名唤尤柔儿，是颐王的嫡亲弟弟宁忠的心上人。 自己的心上人被自己的嫡亲哥哥截胡了，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宁忠自然也是接受不了的。可一边是他心爱的女子，一边是他嫡亲的哥哥啊！他该如何抉择？他只能选择放手！ 只要心上人过的好，他远远观望也无不可。 一面是多情君王，一面是痴情守候。尤柔儿经历过几次后宫倾辙之后，渐渐移情宁忠。 某次私会宁忠，被人瞧见，向颐王卫后告密，私会的两人被抓了个正着。 才新纳一年的妃子，颐王正稀罕的紧呢，竟然敢私会外男！ 颐王正在气头上，嚷着要处死自己的嫡亲弟弟宁忠！ 尤柔儿得知后，心神俱震，冒险出宫去通知宁忠。不料，还没到忠王府就被当时的禁卫军统领沐禀一箭射死。 看到尤柔儿的尸体后，颐王怒不可遏！竟杖毙了大黎良将沐禀！而那宁忠，他在得知尤柔儿死讯时竟起兵造反！ 沐禀死后，王城一时竟再找不到一个可用的战将！故此，导致宁忠的人马杀进王城如入无人之境。王城的百姓们背井离乡，四处逃窜，颐王等人也是且战且退！时过两年零三个月，外放的战将们安排好边僵事宜奔赴颐王所在会师，在他们的合力围歼下，颐王才得以诛灭乱党，重回王城…… 宁玉握拳冷哼，“他们俩兄弟都好！皆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却是让王城数百万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宁安若也露出讥哨的笑，和他周身的温婉气质截然相反，“可不是嘛，不说百姓，便是他自己的子女妻妾们，也受尽了辛酸，死的死，伤的伤。而忠王叔此举，更是让他忠王府一脉满门抄斩，无后而终！” “所以，他们到底是图什么？一个女人吗？”宁玉凝眉道：“他们位高权重，想要怎样的女人没有呢？只要他们愿意，勾勾手指，怕是就有前赴后继的女人投怀送抱啊。” 宁安若抿唇一笑，神秘道：“看来五王妹还不太懂呢。” 宁玉：“……？” 宁安若笑：“王妹以后就明白了。” 宁玉：“……”。 “当年兵荒马乱，我与父王的护卫队走散，路上遇到小股叛兵……哪怕是小股，我也如同砧板上的肉，任其宰割！” 第224章 禁忌之恋 “身边的宫女太监跑的跑，死的死，就连身边的仅剩的嬷嬷替我挡了一刀也死了……” “我一个人茫然站在满地残肢血河中，看着对面满脸是血的叛军朝我走近。那一刻，我连怕都忘了，就那么呆呆愣愣的看着那个人举着刀朝我走进……”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了的时候，三王兄出现了，他手持长剑，从天而降，杀了那个人，不光那个人，他杀光了周围的叛兵。踏着满地鲜血向我走来，仿佛天神临世……” “那时漫天血色，他是我眼中唯一的亮色，亘古难忘。”宁安若眼角眉梢晕出温柔笑意，眉眼璨璨。 宁玉好似透过那含着璨光的眼眸，看到了那个天神般的男子。 她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两人逃离那处之后，要追上颐王的人马已然是不可能了。于是宁拓就一直护着宁安若，朝着相反方向逃去…… “……那三年，我们过的真的很苦，可是我真的很开心，如果一辈子都这样，那该多好啊……”安若王姐嘴角扬起一个幸福的弧度。 可惜天不遂人愿，战胜之后，颐王就满大姜的寻找他的子女妃嫔。 两人都是娇惯着长大的孩子，宁拓是男子，又自小习武，有一把子力气，倒还好些，宁安若却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娇娇女，年龄又小，尚还青涩琴棋书画在饱暖面前丝毫用处都没有。 只靠宁拓赚的那点钱，两人过的很是贫寒。 每日面对粗面窝头，她都会噙着泪问他：“三哥，父王赢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每次，宁拓都会揉着她的脑袋，淡淡一笑：“快了，若若再忍忍。” 颐王胜利的消息传来后，宁拓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带宁安若回了王城。 那是她的意愿，他怎忍心违背？ 那时她还不懂男女之情，看不懂三王兄眼中的情愫，但因业已种下…… 宁安若浅浅地笑：“他说那时不知道他对我是什么情感，只是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喜欢看我笑，但他尊重我，我说想回去，他便带我回去。” “我那时年纪小，更是不知那情感，只是本能地依赖他，贪恋他的怀抱，却忘了他那时已经是十七岁了，不单单是哥哥，更是个男人。” 宁玉听着，手指不由轻捏了捏，赵平已经十八岁了，也是个男人了？那她是不是不能和他太亲近？ 宁玉就这么一想，私心里便不太乐意。 “……回王宫之后，他便奏请父王外放戍边，一年难得回宫一次。年复一年，岁复一岁，我的思念与日剧增，辗转反侧，昼思夜想，我才知道我爱上他了，早在他踏着满地鲜血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他了……” “终于，我明白了……明白他眼中的情意，可是，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已经远在边疆。” “后来……也就是去年冬，他回王城述职，我决定冒险一试，我觉得他是喜欢我的，果然，我赌对了，他是喜欢我的，他的喜欢我可比我喜欢他深多了，只是他沉的住气，一直都不说呢，要不是我勾引他，他可能能揣一辈子。” “那次之后，我让他留下，他抚着我的发，温柔笑着说好，我以为他在哄我，没想到他真的想办法留在了王城。”宁安若笑道：“我很开心，从小到大，只有他肯这么纵我呢。” 宁玉张了张唇，没说话，最终笑了笑。 那三年，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萌生情意也在所难免，可他们是兄妹啊！这种感情，宁玉虽不多说什么，但委实想不明白。 或许，还是因为她从未像她这样爱过一个人…… 宁玉不知道他们这算不算爱情，不过，她倒挺佩服他们的，她向来敬佩那些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 他们明知这份感情为世俗所不容，却还是要飞蛾扑火，宁死不悔…… 阿爹从不教她世俗礼法，他说他最厌恶这些东西了。 所以，宁玉也从来不拘泥于这些，对于这件事，她不排斥，只是有些消化不了罢了…… 宁玉想起来什么，道：“母后也知道这件事吧，她怎么说的？” 宁安若顿了顿，道：“王后娘娘让我们斩断这份感情，她说纸是包不住火的，若我们一昧如此，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也救不了我们。” 宁玉捏了下手指，道：“此事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母后身为天下女子之典范，自然不能做的太过火。” “乱伦之事，有伤教化，没人能站出来帮你们，父王不行，母后不行。”宁玉顿了下，“本宫，也不行。” 宁安若垂眸，浅笑道：“我知道，我斩不断这份感情，我不能没有他，昨晚你也看到了，他也不同意。” “包不住火，便包不住火吧，我同他，能在一起一天便赚一天，若有一日不慎，私情败露……”宁安若咬了下下唇，拉住宁玉的手，笑道：“我只求能死同穴，五王妹能帮我们吗？” 宁玉怔怔良久，喉咙莫名哽了下，反握住宁安若的手，道：“好。” 送走宁安若之后，宁玉站在庭中，倚窗望着假山堆积中的苍劲松柏，目光晦暗不明。 手里抱着绿若塞给她的手炉，这两天越来越冷了，前日又下了一场雪。 绿若和幻彩在她身旁忙活着，时不时抬眼看一眼宁玉。 两人眼神对视。 ——王姬怎么还站在这里？ ——不知道啊。 ——安若王姬到底和咱们王姬说了什么嘛，咱们王姬这么欢脱的人儿，竟被整的惆怅不已。 “那场动乱……” 宁玉忽然开口，吓了两人一跳。 “怎么了王姬？”绿若和幻彩忙跑到宁玉身边问道。 宁玉摇摇头，目光又幽远起来。 姜史上称那场动乱为“东离之乱”。。 这一乱中，筱妃为护安和王姬而死，容华妃、元和长王姬还有四王姬大王子八王子也都死于战乱之中，还有好几位美人、昭容，也由于种种原因，惨死在动乱中，太监宫女死的更是不计其数。 第225章 这熊孩子 一切的不幸似乎都源于那场动乱。 不幸中又有着万一的幸。 那场动乱，让安若王姐与三王兄产生禁忌之情，这是幸，还是不幸，又有谁能说的清呢？ 就如她，东离之乱让她亲人别离，衣粗布食不精，甚至最后沦落成乞丐，但她却遇见了阿爹阿姐，这是幸，还是不幸呢。 她觉得，还是幸吧。 若不是因为那场动乱，说不定她现在就像宁安逸一样，不过是一个被惯坏的王姬而已，不识五谷，不知疾苦。 幸与不幸，别人永远无法说清。 宁玉轻轻叹口气，从窗边收回目光，往室内走去，绿若关上窗户，幻彩跟过去给宁玉端茶递水。 只是，他们的事，她又如何能袖手旁观呢？那可是筱妃娘娘的儿子啊，那个舍命换她生的女子。 宁玉接过茶水轻啜一口，眸色凝凝。 …… 这段时间，赵毅明显地感觉到了王姬与他叔的亲近。 以前两人总是说不到两句就吵起来了，王姬对他叔总是一百个不耐烦，如今么，竟然偶尔还会朝着他叔……羞涩一笑？！ 天哪！ 赵毅恶寒不已，打个激灵，瑟瑟地拿起自己的剑。 这两天因为下大雪的缘故，校场广阔清扫不方便，几人便在东华殿这边汇集。 东华殿是禁卫军统领议事修治的地方，可以说是赵平的地盘。 地方不算大，只能切磋剑术武艺，讲讲技巧什么的。 就像今日。 两人又旁若无人地练起了剑。 你说练剑就练剑，这一招一式间眉来眼去的，像什么样子？！ 简直有辱武道啊！ 赵毅痛心疾首。 赵平和宁玉对招间隙，瞥一眼赵毅，道：“不好好练剑，杵那里干嘛呢？” 赵毅：“……” 赵毅幽幽看他一眼，“没人同我过招，我自己练瞧不出自己的不足。” 赵平琢磨了下，觉得他大侄子说的很有道理。 然后，赵毅就被赶到了外面，站在七八个男人中间。 男人们同赵毅大眼瞪眼。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举剑。公子才十岁而已，将军竟然让他们这么多人陪练，也不怕伤着了这孩子。 风雪飘摇，很快赵毅头上身上就落下一层白雪，他看着一群男人，绷着脸，面无表情地举起剑，朝男人们道：“来吧，一起上！” 男人们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对赵平这般能力卓越又家境显赫的人甚是信服。看着这赵毅，就如同看到了缩版的赵平，一时不太敢忤逆，但让他们操剑对付一个孩子，他们又不好意思出手。 几人对视一眼，一个人走前几步，笑道：“公子，要不我们一个一个上吧？” “不用，麻烦。”赵毅道，眉眼间满是不耐烦，那倨傲态度，比他叔有过之而无不及：“快点上！” 男人们：“……”这熊孩子！ 将军吩咐的，这公子也是这般要求，男人们便只好出剑。但大家也都很心，出剑速度极慢，就怕伤着了这位公子。 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公子不仅接下了他们七个成年人的剑，竟还不慌不忙，游刃有余，甚至还将他们逼到这步田地！ 几人惊讶地看着赵毅。 不愧是他们将军的大侄子啊，年纪真厉害！ 看来这赵家至少三代之内，家族仕途无忧啊。 赵毅看着被打趴被击退的几人，满心郁闷。 那黑心老贼只顾自己逍遥快活，根本不顾他！塞这么几个草包废物敷衍他吗？ 赵毅咬牙恨恨地盯殿内一眼，将郁闷全发泄在了几人身上。他用眼角横着几人，冷笑道：“就这点本事？那还做什么禁卫军，回家抱媳妇哄孩子去算了！” 男人们忍不住啧一声：“……” 这熊孩子脾气真不好！比他们将军还差啊。 “我等刚刚是怕伤了公子，没敢认真。”有人出来解释道。 赵毅睥他一眼，道：“行啊，全力以赴吧。” 几人对视一眼，提剑朝赵毅杀来。 这次因为看到赵毅实力，认真了许多。 赵毅看着冲过来的几人，不慌不忙地举剑格挡反刺。虽还算宽绰，但也不如头一次游刃有余。 殿内，宁玉赵平一轮交战已经停下，正站在门口看赵毅同几人的混战。 赵毅基础功挺扎实，和人对战时也不慌不忙，但到底还是年纪，短胳膊短腿，弊端尤为明显。 宁玉看了会儿，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赵平，见赵平正专注地看着，不由笑道：“你还挺看重你这个大侄子的嘛。” 赵平挺幽远，难得地脸上没有了戏谑，“因为大姜需要将军啊。” 宁玉一顿：“……什么意思？” “以后……天下或有纷乱。我一个人哪里够用呢？将才还是越多越好，如此壮丽的山河，如此多娇的美人，怎能不好好守护呢。”赵平垂眸看宁玉，唇角噙着笑意，目光深邃明亮。 宁玉心口猛不丁又缩了下：“……” 宁玉别开目光，稳着声音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天下会不会有纷乱？你怎么知道？” “师叔说的。”赵平抬手指指天，“星象显示。” 宁玉：“……”这么玄？ “那我们是不是得开武举，选将才？”宁玉捏着下巴，琢磨了下问道。 真假并不重要，姑且当它有吧。大姜的确缺乏将帅之才，内有昏君庸官，外有燕靖虎视眈眈，是该未雨绸缪。 赵平抬手抚平宁玉微蹙的眉心，轻声笑道：“是该未雨绸缪，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支持你。” 宁玉叹口气，“我回去和阿姐商量商量。” 赵毅将几人都打趴之后，喘着粗气大汗淋漓地回头，却瞧见他叔朝宁玉扬唇笑着，眼角含春，竟还抬手摸了摸她的眉心。 光天化日之下，这两人这么大胆？ 赵毅哼了声，回头朝禁卫军挥剑，“稍息片刻，再找两个人来，继续打！打不赢我晚饭不必吃了！” 禁卫军：“……” 几名禁卫军都喘着粗气，剑扔在地上，双手撑在双膝上，大冷的天，额头冒着热汗。。 “这公子还要来啊？他……他不累吗？” 第225章 大侄子服吗 “大概孩子精力都比较旺盛吧……你去，再找几个人来，听到没有，打不赢他……不能，不能吃晚饭。” “他……一个孩子的话而已，又不是咱们将军……” “咱们连一个孩子都打不过，将军不定怎么嘲讽咱们呢，别说晚饭了，早饭夜宵说不定都给你绝了，快去快去……” 赵毅毕竟是个孩子，方才七个人，他也不过险胜，现在十个他哪里顶得住，很快败北。 看赵毅输了，赵平悠悠踱步出来，围着半跪在地上的赵毅，啧声道：“废物啊，连这几个都打不过。” 禁卫军：“……”扎心！ 将军您就不能委婉点吗。 赵毅不服，“你都不指导我，我怎么打的过嘛！” 赵平横他一眼，扬唇一笑：“你还够不到让我指导的资格呢。” 赵毅：“……” “那她呢？”赵毅将这些天积攒的不满都发泄出来，指着宁玉喊道：“她够不够资格？” 赵平看宁玉一眼：“比你够。” 赵毅嚷：“你都没试过她，你怎么知道她够资格？我看你就是见色忘义、色欲熏心！” 禁卫军神色一凛，观望赵平一眼，却见他们将军丝毫没有不自在，甚至还笑了下。 再看宁玉，手里提着剑，低头站在阶下，脚踢着地上的雪沫，看不清神色。 难道传言都是真的，他们将军果然和安和王姬有一腿？ “年纪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去的和你爹你爷说说。”赵平手中剑柄轻轻在赵毅头上瞧了一下。 赵毅磨牙瞪着赵平：“你就是！” 赵平呵笑一声，“我第一次见她，就和她交过手，她几斤几两我清楚。” 赵毅依旧一脸不服，赵平继续道：“第二次见她，她赤手空拳同一个卫的士兵搏斗，还要护住手无寸铁的乞丐。宜城之行，她率两个卫的人上山剿了落阳寨，面对刺客时她面不改色，从容应战，你说说她够不够资格？” 赵毅：“……” 赵毅啜喏了声，没说话，这些他略有耳闻，但并没在意。他私心里还是觉得他叔不公平。 宁玉不踢雪了，剑在雪沫上划拉两下，走过来，朝赵毅弯眸一笑，招手道：“来，大侄子，给你看看本宫的实力，好叫你心服口服！” 赵毅炸毛：“谁是你大侄子！你才比我大三岁而已！不，确切来说是两岁半！” 宁玉弯唇抚剑：“我与你叔是同辈，你自然是侄子辈了。” 赵平被宁玉那一声“大侄子”取悦，唇角高高扬起，寒风拂动他的袍角，黑甲反射出凛凛的光，他笑睥向还要再说什么的侄子，“你有意见？” 赵毅哼一声，爬起来，挽剑甩出一个漂亮的剑花，扬着下巴看宁玉，“开始吧！” 赵平同几名禁卫军退开，一时场中只剩宁玉赵毅。 看赵毅负剑立在原地，没有先进攻的打算，宁玉弯唇一笑：“大侄子我开始了哦。”话音刚落，便足尖点地，扬剑朝赵毅飞掠而来，速度比那几名禁卫军快的不止一点两点。 赵毅立即凝神细听辨位，在宁玉一剑砍下来时勉强抬剑格挡，被她冲来的力道震的后退数步，虎口隐隐发麻。 宁玉最骄傲的就是她的轻功了。 赵毅武功还是不错的，基础也扎实毕竟是赵太傅的孙子，赵家是习武世家，可不是她阿爹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的教法能比的！ 她胜就胜在比他年长几岁，参与过几次生死实战，也受赵平指点比他久一些。 若赵毅先出手的话，他们还能好好过几个回合，可偏偏这孩子傲的很，让她先上，这可不能怪她一个长辈不让他。 赵毅握剑的手指动动，目光凝凝盯着宁玉，嘴唇抿成一条线。虎口发麻颤抖，他已经有些握不住剑了。 但是赵家人岂能低头认输？剑未丢，头未抛，便不能认输！ 宁玉弯唇朝赵毅甜甜一笑，“大侄子，永远不要看轻你的敌人哦。” 宁玉再次旋身朝赵毅掠去，与他对了三四招，就将他的剑挑飞。 赵毅目光追随剑而去，剑落在地上，他迅速回头，宁玉的剑已经抵在了他脖颈前。 “大侄子你输了。”宁玉微笑着收剑，长剑在空中挽了个更加漂亮的剑花，负在身后。 禁卫军们张口结舌，安和王姬竟这般厉害？！ 他们十个人打赵公子都吃力的很，她竟五招之内了结了公子！ 几人朝宁玉投去崇拜一眼。 他们向来崇拜强者！ 赵平弯唇看着宁玉挽剑的动作，忍不住轻笑，这丫头还真是不服输啊，哪方面都是。 宁玉笑睥着赵毅，“怎么样大侄子，服了吧？” 赵毅抿唇，“这次是我输了，但再过五年十年，你未必是我对手！” 宁玉：“……” 宁玉若有所思地看赵毅两眼，笑道：“行，本宫等你打败本宫的一天！” 宁玉转身走两步停下来，朝赵毅回眸一笑：“不过大侄子你可要努力哦，本宫奇筋异骨、天赋异禀，不比你赵家人差多少呢。” 赵毅哼一声，跑过去捡起自己的剑。 这孩子不服输的劲儿，和他时候还挺像，不愧是他赵清安的侄子！ 赵平笑了笑，朝赵毅走过去。 赵毅胸口堵着一口气，对他叔也没什么好气：“你还来做什么，去找你的美人去！” “你这孩子！”赵平在赵毅脑袋上敲一下，“怎么说话的？我是你长辈！” 赵毅黑脸：“有你这么做长辈的么？”还在为赵平不肯好好指点他赌气。 “你太傲了，不挫挫你的傲气，你怎么可能诚心学习？”赵平道，“我们赵家人大多根骨奇佳，可称武学鬼才，向来自傲，我也是一样，时候我师父可没少磋磨过我。”。 “你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打斗也没有过，就像这几个，”赵平指指一边杵着的几名禁卫，道：“他们就怕伤着你，时时保留有所顾忌，所以你很容易找出他们的缺点，从而逐个击破。” 第227章 蛇蝎美人 “她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她以前学武或许也同你一般，或是喜爱，或是好玩，但她现在学武是为了杀人，为了自保，甚至保护别人。”赵平道。 赵毅：“……” “她打架就是打架，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赵平说着捏一下下巴，“大概是因为相信我吧，知道我在旁边，所以她不怕伤到你。” 赵毅：“……呵呵，您可真自信。” 赵平仿佛没有听出赵毅的嘲讽，一撩袍子，脚踩在旁边的石墩上，眉眼张扬着自信意气，“你叔就是这么厉害！” 时间已经不早了，宁玉回若水宫，赵毅回家，赵平晚上还要当值，便懒得回去。他和家人并不亲近，父亲兄长各有自己的事，就算有事找他，大多都是公事，和母亲及姐妹么，更是话不投机。 唯一亲近的便只有赵毅这个侄子。 这个侄子挺像他时候，话多嘴欠，练武天赋也高，虽比不过他时候，但也是个难遇的天才。 这侄子时间多，并不爱读书，只喜欢舞剑弄棒。倒是常常请教他武学问题，哪怕他不怎么理他，他也能缠着他叨叨一天，所以他愿意拨点拨点他。 赵毅走时，回头看了眼与他背道而驰的宁玉，宁玉披着一件白色狐裘，遮住了纤细的身形，步子挺大，也挺快，很快就拐过墙角，消失不见。 赵毅收回目光，抿了抿唇，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自此之后，赵毅虽然还如以往般嬉皮笑脸，但练武更加认真，早上卯时便起床锤炼筋骨，风雨无阻，自是不提。 …… 待雪融化，已经将近年关。到处都在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宫中自然也是。 宫女太监脸上洋溢着欢乐，脚步也比以往轻快。 若水宫在绿若幻彩等人的布置下，也是一派喜庆。 “我去找王姬看看！”幻彩看太监从梯子上下来，提起裙子高兴朝瑶光殿跑去。 若水宫的宫女们都被宁玉带野了。 以前走路都是碎步，就算跑也是步跑，裙摆尽量能不掀起就不掀起，如今一个两个跟着宁玉学的风风火火。 幻彩几步跑到瑶光殿门口，扒着门喊窝在软榻上的宁玉：“王姬王姬，奴婢们已经将院庭布置好了，您快出来看看啊，看看喜不喜欢！”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张灯结彩么，你们还能翻出来什么新花样？”宁玉换个姿势，继续看书。 幻彩：“……” “王姬！”幻彩跺脚进来，“您这些日子都窝在殿内看书，心把眼睛看坏了！” “出去转转嘛，好歹看看奴婢们的成果，才不负奴婢们这几天的辛苦操劳啊……”幻彩趴在床边，歪头瘪眉看着宁玉，手揪着宁玉衣角撒娇。 宁玉：“……” “算了，服了你了。”宁玉捏一下幻彩的脸颊。 见宁玉松动，幻彩高兴地将一旁胡乱扔着的绣鞋抓过来，“王姬穿鞋！” 宁玉以手掩嘴打个哈欠，瞥着幻彩，懒洋洋坐起来，脚伸进绣鞋里，不等幻彩动手，便自己弯腰将鞋勾上。随手将书扔在旁边的桌上，双手撑着软榻起身。 宁玉今日难得地穿了一身樱红色云纹宫装，裙摆用金丝勾勒散花。 这衣服挺衬人，尤其是容貌本就不俗的宁玉穿着，衬得她皮肤越发细腻莹白，眉眼间也勾勒出一丝慵懒媚态。 见宁玉起来，幻彩立马拿起旁边搁置的银红缎面的斗篷给宁玉披上。 将近年关，赵平越来越忙，便索性给他们放了假，布置任务让他们自己先练着，过完年再继续。 宁玉这两天也清闲下来，但许念韵却一摞书又一摞书地往若水宫送，打定主意不想让她好好过个年，宁玉这两天整个人都蔫蔫的。 宁玉大步走出去。 天空灰蒙蒙的，并不晴朗，但这并不妨碍宫人们迎接新一年的欢喜之情。 宫女太监们都围在庭院里，叽叽喳喳地说这里弄的好，那里没弄好。看到宁玉出来，忙欢喜地行礼，询问道：“王姬，您看哪里没弄好？奴婢们再重新弄。” 宁玉似模似样地转了一圈，道：“甚好。” 很快，便到了除夕。 除夕夜有宫宴，除了王室众人，还有不少大臣都在赴宴之列，赵平是王城守将统领兼禁卫军统领，今晚忙的很，没法赴宴。 宁玉有些意兴阑珊。 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见过赵平了。 不过赵毅倒是被赵太傅带来赴宴了，看见宁玉还朝她眨眼笑了笑。 宁玉回他一笑。 大姜对男女之别不是很注重，宴席上虽然男女也分席坐，但并不需用帘子屏风等物遮挡。 许多勋贵子弟这日才算真正看清了宁玉的模样，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这也太美了吧？ 今夜是除夕夜，是个喜庆日子，宁玉一改往日风格，并未扎鬏鬏，而是将乌发挽成一个发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宁玉虽年纪，但胜在气势足，模样也好，梳这种发髻并不让人觉得故作老成，倒是给她整个人添了几分妍媚。 宁玉身上穿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颜色艳丽旖旎，又有着少年人的调皮轻快，更衬得她如鲜花蝴蝶般娇媚漂亮。 大家都觉得今夜过后，大姜第一美人怕是要易人了。 温润和煦的太子比起他这个妹妹，显得寡淡许多！明明是极相似的眉眼，这女子美的极具攻击力…… 尤其是笑起来，好甜啊！ 这才十四岁！再长几年不知道是怎么个祸水样！ 许多年轻男子的目光时不时在宁玉身上转一圈，却也不敢太过露骨。 那蔡朝兴言语调戏了几句，竟落了个家破人亡的结果，谁敢再触她霉头？只是偶尔睃一眼过过眼瘾罢了！ 蔡家灭族之祸，众人下意识地归结于宁玉。 大多数有脑筋的人也不再认为宁玉是粗俗不堪的山野村姑了。 但是因此，他们更加感叹。。 还不如是个酒囊饭袋山野村姑呢，有嫡王姬这个身份，娶回去摆着看也成啊。只可惜这女子虽有一幅好相貌，偏偏心狠手辣。 第228章 互相夸赞 蛇蝎美人啊。 动辄就能灭人全族，谁敢娶这么一尊煞神回家？除非是活的不耐烦了，或是觉得自己命长。 欸，可惜啊。 不然的话，肯定是要抱得美人归呢！ 当然，这些年轻公子里面并不包括赵毅。他见周围人都看宁玉，便也跟着下意识地看过去。 今天的宁玉的确很美，也有了点女人的感觉。赵毅不得不承认，他叔的确眼光挺好的。 赵毅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 见这么多男子都时不时偷瞄宁玉，便不由期待起来—— 期待这些男子去讨好追求宁玉，酸酸他叔。 可惜这些都是些怂包。 赵毅叹口气，见有同伴过来，笑着举杯和同伴共饮。 屁孩一个，装的倒是老成。 宁玉瞥到，噗笑了声，忍不住想赵平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个样子。 虽有许多人惧怕宁玉，但也有不少人想交好宁玉。 毕竟是嫡王姬，还是颐王卫后放在心尖上宠的女儿，太子对其也甚是宠溺。 由谢金华打头。 于清文邹婉华等与谢金华素来交好的女子也跟随过来敬酒。 其中因之前宁安逸的事件，受过宁玉恩惠的女孩都笑着敬酒道谢。 面对敬来的酒，宁玉这次并没有接，笑着道：“诸位好意本宫心领了，本宫喝酒易醉，就不喝了。” 宁玉态度大方又温和，谢金华也同她们说过，这位王姬性子率真，姑娘们也没有多难堪，笑着自饮一杯，全当谢过。 宁玉素来喜欢知进退的，这些姑娘举止让她很喜欢，便和几人笑说了几句。 大家都知道谢金华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都堆着笑巴结讨好，许多之前不屑与其相交的高门贵女也前来敬酒。 谢金华笑着饮酒，同人攀谈。 一个从四品的女儿，在王城本不算什么，却不料一朝飞上枝头，瞬间就成了众人争相巴结的香饽饽。 尤其是这次朝堂动荡，太子安排了不少人进去，几乎是各方势力中最大的一方。 当然，也有不少女子嫉妒为难她，谢金华也是个通透聪慧的，往往四斤拨千两，弄的那些女子更气。但总不可能撸起袖子打吧？没几个女子有宁玉这种说干就干的魄力。 又不能喝酒，宴会也没什么意思，宁玉仿佛个局外人般，蔫蔫地看着众人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看歌舞升平，偶尔吃一口已经冰凉的菜肴。 目光转到许念韵那边，却发现许念韵被人层层围住，她笑着寒暄，所有人面上都是笑容，主客尽欢。 许念韵温婉大方，又懂进退知分寸会说话，许多名媛贵女更喜欢和她聊天。 有些想攀上宁玉的，也会先找她打听，投其所好。 许念韵也忙着，宁玉无聊转了目光，发现所有人都忙着，宁安若宁安乐哪怕宁安逸，几乎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交际圈，只有她孤苦伶仃一个人。 伤心。 明明她人又美嘴又甜，并不比她们差，可是都没人同她交好，无非就是寒暄巴结。 宁玉叹口气，手指抓上杯子，顿了顿，又将杯子放下，支着下颚，百无聊赖地看歌舞。 晚宴还没结束，宁玉就溜了。 这么无聊的宴会，简直浪费她时间。 刚出了云华殿，宁玉便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领着禁卫的赵平，他旁边跟着程峰，逼逼叨叨个没完没了，赵平嘴角噙着笑意，眉眼张扬肆意。 赵平抬眼，便瞧见了迎面停步看着他的宁玉，嘴角的笑容扩大，眉眼更加张扬肆意，比漫天星还要耀眼。 他按着佩剑，大步朝宁玉走来，风扬起他身后黑袍，黑甲折射出粼粼寒光。 宁玉就站在原地，看着赵平朝她走来。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生动起来。寒冷的夜似乎变得可爱了，身后那片嘈杂有趣起来，就连里面飘出来的歌声琴音也变得动听许多。 “你怎么出来了？宴会还没有结束啊。”赵平问。 “嗯，里面无聊，我出来转转。”宁玉微笑道，又补一句：“我今晚没有喝酒。” 赵平愣了下，脸上的笑更浓了，他抬手摸一下宁玉的脑袋，“真乖。” 程峰：“……” 程峰先警惕地左右看看，见除了他们的人之外，并没有什么人，这才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朝身旁的弟兄吐槽道：“这大庭广众之下，人家的父母兄弟都在里头坐着呢，竟这么大胆，勾引人家女儿也不是这样勾引的啊，人家还没及笄了，也不怕王上将他治罪？” 一个领卫笑，“将军向来大胆，程副将您又不是不知道。” 程峰再次翻个白眼。 前面的赵平并不知道他的弟兄在议论他。当然，就算他知道，他也不会在意，他就是喜欢丫头，他不仅喜欢她，他还要娶她为妻。 赵平打量面前的宁玉几眼，笑道：“玉儿今晚很美啊。” 被人夸赞当然开心。 宁玉也不吝啬语言，歪了下头，笑着回道：“将军今晚也很英武。” …… 宁安乐觉得里面太闷，想出来透口气，不料刚出来就瞧见了赵平，她高兴地走两步，却看到了他面前的宁玉。 她看到他摸了下宁玉头顶，笑的满脸温柔。 宁安乐扶着墙，手帕揪的变形，她从未见过他对谁这么温柔。 一股浓烈的嫉妒在宁安乐胸腔化开。 明明是她先认识他的啊。 宁安乐与赵平的相识要追溯到三年前。 那时赵平刚入王城，一身粗衣，抱着一把黑沉沉的剑，就像常见的落魄游侠一般。 她也是这样以为的。 那时她出宫上香为母妃祈福，不料路上有纨绔驾马横冲直撞，拉车的马受了惊，马夫被甩下去，她坐在车上紧紧地抓车壁，那时她觉得自己死定了。 却不料突然有一股力道按住马匹。 马儿嘶鸣一声停下。 车外发出一阵激烈的喝彩声。 她从路人的言语中中知晓，制住惊马的是一个少年，没用任何技巧，徒手按住惊马。 力大无穷啊。 那一定壮如牛了。 她想。 “哐嘡”一声响，她听到那壮如牛的少年上了马车，帘子“刷啦”一声。。 宁安乐有些愠怒。 第229章 这是调戏 要谢礼么？那也不必上车吧？她一个清清白白的金枝玉叶，被一个壮如牛的少年掀帘子？这是调戏！ 这登徒子！ 宁安乐几乎能想象到这少年的模样，粗犷健壮，粗鄙无礼。 她心底泛起一阵恶心。 宁安乐正要骂声放肆，却见一张俊美如天神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少年眉眼张扬着肆意，眸如星海，笑着问她，“姑娘，知道赵家在哪儿吗？” 宁安乐怔怔，“哪个赵家？” “姜京还有哪个赵家吗？”赵平纳闷道，“自然是赵秉录，赵太傅的那个赵家。” 赵平看这马车华贵，觉得这车里的人非富即贵，肯定会知道赵家，没想到竟也呆呆傻傻的。 豪富达贵之家，总会有几门穷亲戚投奔。 少年穿着破旧，宁安乐本能觉得这少年是前去投奔的，并不在意，向东指了指道：“那边，街角左拐，往东城区去，东城多住高官，赵家也在其中，门上有匾，你找……”顿了下，宁安乐问道：“公子你认字吧？” 赵平：“……我读过的书没有十车也有五车了。” 宁安乐只当少年说大话，并不在意，又让贴身宫女送他金银钱财，“你帮了我，这是谢礼，接着吧。” 语气颇有些高高在上的傲然。 赵平没在意她的语气，也没接钱财，摆了摆手笑说了声：“谢了姑娘！”便跳下马车，隐入人群中。 宁安乐看少年拐过街角消失，收回目光下车，命人换了车马，这马发过狂，她是金尊玉贵的王姬，自然不能再乘。 换了马车之后，宁安乐继续去宝德寺上香，为母妃祈福。 只是心底却落下了少年俊美英武的容颜。 尤其是那双肆意张扬的眉眼，时时出现在她梦里。 相思折磨的她很苦恼。 宁安乐细想良久，让人去打听赵家那天认亲的到底是何许人。 宁安乐派人出去后，绞着帕子叹气，要是他是哪家公子就好了，哪怕身份稍微过得去，她便嫁给他。 宁安乐的人回来，并未探到有什么落魄少年的前去投奔，只知道赵家二公子那日回来了，没几天又去了边疆投军。 宁安乐有些失落。 却怎么也没把那眉目飞扬的少年和赵家二公子联系到一起。 只当是那少年没找到赵家，或是身份太寒碜，赵家不肯认，悄悄赶走了。 宁安乐只好就此放下。 她再也没查过那少年，就当从未见过那少年，但是偶尔午夜梦回，常常会对上那双比星海还要浩瀚的眸。那少年眉眼含着笑，朝她伸出手，喊她“安乐”。 后来，边疆大战，赵二公子一战成名。 王城内都在谈论这个神武少年，宫中自然也不例外。 宁安乐自然也听到了赵二公子的威名。 据说赵二公子在那次大战前，独领三千人打入敌人腹部，阻断了敌军后路，与大军前后夹击，大败敌军。 许多官员都道赵二公子有乃父之风，甚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一时间，整个王城皆谈赵平，赵二公子风头无两！ 宁安乐有时候晃神地想，若是赵二公子便是那少年该多好。 宁安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幻想竟能实现！ 两年后，朝堂权力倾辙，名声躁躁的赵二公子被召回王城。 接风宴设在禁中。 赵平履建大功，又是赵太傅的嫡次子，声名家世一样不差，当得起颐王禁中摆宴接风。 宁安乐看清赵平面容的时候，不禁大惊，随后大喜。 老天真是厚待她啊！ 这赵二公子可不就是那丰神俊朗的少年郎么？！ 因为激动，杯盏拂落一片，发出叮咚脆响。还好场中闹腾，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只有挨着她的宁安若宁安逸看向她，宁安若只看她一眼便收回目光，宁安逸却蹙眉看她，问道：“你怎么回事？” 宁安乐笑：“不小心。” 宁安乐说着起身，走至厅中，朝颐王敛宸一礼，道：“赵将军为父王分忧，儿臣愿献舞一曲，感谢将军。” 宁安乐说完朝赵平侧首一礼。 赵平挑了下眉，没说话，颐王应允，他才懒洋洋地道：“多谢王姬。” 宁安乐微笑施礼，“儿臣去换舞服。” 很快宁安乐就换衣出来了。 虽然是临时决定，但宁安乐底子挺好，又有意在心上人面前卖弄，一曲水袖舞跳的惊艳四座。 只有赵平懒懒散散坐着，时不时地打哈欠。 他只懂武，对这种跳起来软哒哒没一点力道的舞，并无多少好感。 还不如舞剑呢，起码看起来飒爽！ 一曲终了，众人赞不绝耳，偶尔竟还有人鼓掌。 谁都没想到，这位看起来谨小慎微，时时跟在宁安逸身后存在感挺弱的安乐王姬，今儿这么大胆，竟然当众跳了支舞，惊才绝艳！ 众人都看向她，目光难掩惊艳赞叹。 宁安乐掠过众人惊艳赞叹的目光，松口气，看向赵平，笑：“赵将军以为本宫跳的如何？” 赵平懒洋洋地握着杯，眉眼透着股子张扬，唇角挑着抹似笑非笑：“臣不懂这些文雅玩意儿，只会带兵打仗！王姬问臣是问错人了。” 众人：“……” 这赵清安也太耿介了吧，果然是只会带兵打仗的莽夫啊。 你说你就算看不懂，那你夸就对了，竟然这么直白地说不懂。 服了服了。 是想让人笑话你粗俗，还是想让人笑话安乐王姬对牛谈情？ 宁安乐听到赵平的话，脸色不由僵了僵，但她就从小擅长隐匿情绪，很快便收敛神色，微笑不语，朝颐王一礼离开。 在座的谁又是傻子呢？ 看宁安乐这模样，便知她对赵平属意。 今儿在场的人不少，除了王室中人，还有不少贵女。 英武俊朗的少年郎谁不喜欢？ 但因为安乐王姬缘故，那些对赵平起了兴趣的女子，也都敬而远之。 她们不够资格。 宁安乐善迎合，同宁安逸关系更是不错。 同宁安逸交好，便是同殷家交好。。 唯一能与安乐王姬一争的，怕只有殷氏一族的女子了吧。但年龄大都不合适，唯有安逸王姬年龄勉强……合适一些。 第230章 军汉莽夫 但看安逸王姬那样子，似乎并不对他感兴趣。 到底还是小孩子啊。 众人一笑了之。 但也都觉得再过一年半载，便能喝上安乐王姬同赵清安的喜酒了。 宁安乐也是这么以为的。 宴会结束，她等在宫门口，看着如众星捧月般的赵平出来，并不避人，笑着走过去，“赵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赵平蹙了蹙眉，这女人有毛病吧？搞得她和他很熟的样子，他认识她吗？ 他道：“王姬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不耐。 宁安乐笑容顿了顿。 旁边的公子们都有点尴尬，笑着告辞，很快只剩下赵平和宁安乐两个。 宁安乐仿佛看不出赵平的不耐，笑着问道：“赵将军还记得本宫吗？” “臣一个军汉莽夫，怎么会见过王姬，王姬认错人了。”赵平靠着廊柱，整个人懒洋洋的，脑袋微微低垂，碎发被也夜风拂动，轻轻划过眉骨。 “将军怎知没见本宫呢？”宁安乐微笑着走前半步，笑道：“两年前，西街上，受惊的马匹。” 赵平好像有点印象了。 那是他刚下山进京的时候，王城太大了，他跟师父走的时候还太小，根本不记得赵家在哪儿了。连问了几个人，一个同一个说的不一样，赵平简直无语，正烦躁着，就看见一驾华贵的马车撒疯似的朝他冲来。 他就顺手拦住了那匹惊马。 然后……他看那马车华贵，就顺嘴问了一句赵家。 看赵平表情，宁安乐便知他是想起来了，微笑道：“公子救过本宫。” 赵平看她：“所以你现在想恩将仇报么？” 宁安乐：“……！！” 宁安乐愠怒，这人太嚣张了， 赵平突然弯腰低头，靠近宁安乐。 宁安乐鼻腔瞬间盈满了青草气息，她脸颊微微发红，手指紧紧揪住衣袖，紧张的心口砰砰直跳。 她忍住跳开的冲动，红着脸抬头，脸上哪里还有一丝缊色？只余下满面的羞涩欢喜。 宁安乐正要说些什么，却听到赵平的声音说：“你看上我，是因为我长的好吧，或者……还有赵二公子这个身份吧。” 宁安乐怎么也没想到赵平这么直白。所有的欢喜羞涩僵在脸上，“啊”了声。 赵平直起身子靠着廊柱，勾了下唇，懒懒道：“不好意思，我这人也好色，王姬这样的相貌，臣还看不上眼。” 宁安乐怒：“你！” “更丑了。”赵平打个哈欠，毫不留情地道：“不说别的，至少要美貌无双。王姬等美貌无双了再来吧。” 说完了，长腿一转，朝外面走去。 宁安乐：“……！！” 宁安乐目光如火瞪着赵平离去的背影。 他越这样，她越想嫁给他！ 她就不信了，那个不开眼的敢和她抢人！除非是宁安逸宁安若，可那两人，似乎并不对他有意思。 而且那两位，可没她长的好。 之后见到赵平，她也时常问候他，仿佛他们很熟似的，哪怕他不耐烦。 她就是要让人知道她的心意，从而绝了某些人的心思。 她是王姬，在无嫡的情况下，她占了长，是国朝最尊贵的王姬，又与宁安逸交好，背靠殷家，没人能说她的不是！ 宁安乐怎么也没想到，不过半载，一切都变了光景。 宁安和竟有了消息！ 大姜嫡王姬，国朝真正尊贵的王姬！ 凤珏为证，还是那赵清安带回来的，直呈到颐王面前。 不过听说是个乞丐。 宁安乐放下心来。一个不通文墨的村姑乞丐，有什么好怕的呢。 后来宁安和被带回来，据说受了伤。她醒来时，所有人都去看她了，她自然也去了。 看到那张几乎举世无双的面容，宁安乐不由内心惊恐了下，忙去寻找那男子身影，发现那男子贴墙站着，并未如何看她。 是啊，一个乞儿而已，长的再举世无双又有什么用？ 宁安乐想着，却不料那女子直接下床赤脚跳到了赵平面前。 玉足纤细莹白。 不过这并不能遮掩她的粗蛮行径，她抓着赵平衣领，表情凶狠地问他问题。 这样……看起来也不美丽嘛。 赵平对她倒是好脾气，不知道是因为王上王后在，还是因为她长的好看。 宁安乐讳莫如深地看宁安和一眼，收回目光。 一个山野村姑而已，谁怕啊。 不过只是个山野村姑而已，她有一千种法子让她离赵清安远远的。 第二天，她杀了缅城知府的事情如雪片般，传的满宫都是。 那时宁安乐也没想太多，以为是谣传，毕竟她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而已，还是个乞丐，对方可是朝廷命官！ 她有意无意在宁安逸耳边吹了几口风，那傻子见面之后果然找那乞丐的茬。 却没想到赵平也在，对那乞儿态度还挺亲近。 宁安乐揪一下帕子，唇角微抿，目光怔怔。 这乞儿从刚回宫就得到了那骄傲男子的特殊对待。 本以为宁安逸能把那宁安和收拾的哭爹喊娘，却不料最后竟是那宁安和将宁安逸收拾的哭爹喊娘。 这样也好。 才进宫就这么能闹腾，还用刀挟裹宁安逸，不说颐王了，殷贵妃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卫后怕也不能奈何！ 宁安逸年纪小，又会撒娇，颐王殷贵妃都把她当眼珠子疼。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宁安和竟不是一般的胆大，不仅收拾了宁安逸，就连殷贵妃，她也是唇枪舌剑，丝毫不惧，甚至敢当着她的面掀倒她的人。 宁安乐看着那场景，眸色翻涌。 这个宁安和倒是胆大的很。 不过她也并不担心，她又没做什么。而且，得罪了殷贵妃，以殷家在王城的权势，她宁安和又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且看着就是。 颐王很快到来，却先喊的是那乞丐，目光半分都没留给宁安逸。那宁安和比宁安逸还会撒娇，还不是横蛮不讲理那种，甜甜的很招人疼。 宁安乐深深看了宁安和一眼垂眸。。 只会呈凶斗狠，耍一些小聪明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第231章 后来太子巡抚，颐王钦点赵清安保护太子，那乞儿也跟去了，分明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果然被她得逞了！ 从宜城回来，两人亲近了许多，那乞儿竟让赵清安教她武功！什么教授武功，分明是借机私会！ 这乞儿行事张扬，比宁安逸还要嚣张跋扈。宁安乐也被震惊到了，之前收拾宁安逸只是吓唬，这次回宫竟然暴打了宁安逸。 宁安逸受伤，她去看过，那脸肿的很吓人，胆子也比以前了许多。 身为女子竟建黄金台，宁安乐趁机好一波煽风点火，可是最后却不了了之。好不容易出了个刘子笃，敢指着她鼻子骂，却被她软禁起来！ 软禁朝廷命官，这个罪名可不，结果最后依旧是不了了之！ 她就想不明白了，那个乞儿有什么好的，颐王为什么就那么纵容呢，这么乱来都不说她一句重话！也是因为她长的好看么？ 好不容易又有个蔡朝兴敢调戏那宁安和，竟被阉了。不过这也无妨，她只想借此事暗中做做文章，败败宁安和的名声。结果还不等出手，蔡家就没了。 宁安乐心里不得劲，却也更加忌惮宁安和了，更不敢贸然出手。 虽说蔡家这事与她无关，但心使得万年船。 那乞儿精着呢，很擅长利用颐王的宠爱，看她自回宫，搅起了多少腥风血雨？哪一次不是全身而退。 宁安乐从来都是个谨慎心的，哪怕她喜欢的男子同那女子出双入对，她也不会丧失理智。 在她心里，权势自然更为重要，保住了权势，还有什么得不到呢？爱情只是陪衬，红袖添香罢了。 赵平她是要得到，但首先得让这碍眼的女子消失了再说。 这女子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不过是仗着颐王罢了。 等颐王离世，新王继位，这么嚣张又能得到什么？怕是太子也忍不了吧，更别说要是太子被废，其他王子继位了。 …… 宁安乐抠着墙，看两人说笑了几句，之后分道扬镳，她才转身又回了云华殿。 不多时，宁玉也回来了，脸上洋溢着明媚笑容。 歌舞还是那些歌舞，殿中依然嘈杂，但宁玉觉得很有意思。 宁安乐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低头抿酒。 …… 除夕宴后，暂时也没了什么大宴，朝堂也辍了朝，整个大姜都被年节的喜庆笼罩。 普通百姓甚至达官贵人，都走亲访友不亦乐乎。 宫里虽不走亲，但也热闹不已。 宁玉挺清闲，练武看书，吃吃喝喝。 若水宫的宫女们都抱怨，她们若水宫是整个王宫里，最没有年味儿的一座宫殿。 初一到初七，整个王宫似乎都是忙忙碌碌的。许念韵也有不少交际，好像只有宁玉一个闲人。 卫后也很忙，时不时要接受命妇朝拜。 初三的时候，卫后派人找她去凤仪宫，原来是卫家的人进宫了。卫后有心让她见见舅家的人，宁玉自然乖乖应允。 卫家也是百年世家，虽然素来低调，但在王城也有着不的影响力，也很注重礼仪。 在领宁玉去凤仪宫的路上，宫女一直同她强调，说是卫后的吩咐，让她乖一点，不要太放肆。 宁玉随口“嗯”一声，宫女都不知道宁玉有没有好好听，但也不敢多问，只将该讲的通通讲了。 卫家果然是百年世家，很有礼节，哪怕面对的是个晚辈，依旧行的是君臣之礼。 宁玉在人还没有拜下去的时候，便将人扶起，因为不知道该叫什么，宁玉只微笑道：“不必客气。” 声音软软甜甜，同她的长相一般，让人喜欢。 诸人笑着道谢。 卫后在一旁介绍，宁玉甜甜喊人，并施以常礼。 无论是刚进来，还是同她们讲话时，宁玉都表现的无可挑剔，宠辱不惊，礼仪到位，丝毫不比京中贵女们差多少。也不见如盛传的那般嚣张跋扈盛气凌人。 夫人们看着宁玉，在心底评判。 总不能是装的吧，一个姑娘，哪能这般厉害？可见谣言都是骗人的。 宁玉眉眼间总有着一股子蓬勃生气，年纪大了都喜欢看精神的孩子，卫老夫人自然也是。 卫老夫人看着宁玉，眉眼和蔼的不像话。 “王姬真是个好孩子，王后好福气啊。”卫老夫人笑着道。 卫后笑着道：“女儿的确是好福气，许先生教的好，姣姣很懂事。” 说起这个，卫老夫人也感叹，“是啊，多亏了那位许先生啊。”对大姜嫡王姬有救命之恩，又有抚养之恩，本该有天大的富贵荣宠呢。 说着想起来什么，朝卫后道：“听媛儿她们说，德恩王姬也很有名媛闺范。” 说起这个，卫后也笑了，宁玉在卫老夫人旁边腻着，闻言也笑了，歪着头朝卫老夫人道：“阿姐从就有名媛范儿，比我还要像嫡王姬呢！” 卫老夫人不仅好奇，“听说许夫人早逝，许先生独自一人扶养你们长大？” 宁玉点头“嗯嗯”两声，笑道：“是啊。” “这位许先生可真了不起……”卫老夫人叹口气，“真是可惜啊，不然老身定要见见许先生。” 这话一出，宁玉面色有点黯然。 下首的妇人见气氛不对，忙笑着插话道：“许先生的确会教育孩子呢！不光把安和王姬教的这般优秀，臣妇也老听媛儿说起德恩王姬是如何的名媛淑德呢！” 卫后笑：“阿慈在路上，估计快到了吧，嫂嫂很快便可看到。” 卫后说的时候看向雪腩。 雪腩笑道：“已经差不多一刻钟了，快到了。” 卫后转过来，笑道：“今日雪深，阿慈的宫殿比较远，又不似姣姣皮实，自然走的慢些。” 卫老夫人等笑着表示理解。 名媛淑女自然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名媛范儿。 果然很快，外面的宫女便笑着进来施礼说：“德恩王姬来了。”。 卫老夫人等人站起来，许念韵走进来，看见诸人，不等诸人施礼，便先施了个常礼，笑道：“许念韵见过老夫人，夫人。” 第232章 重情也冷情 说完，便扶住卫老夫人，笑着道：“阿慈一个晚辈，劳老夫人和诸位夫人起身相迎，真是不应该。” 这姑娘很会说话。 卫老夫人笑着顺应着许念韵的力道，笑着坐下。 众人随口聊着，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许念韵和宁玉身上。 “德恩王姬已经及笄了吧，该相看人家了。”一夫人道。 次坐于她身后的夫人也跟着道：“安和王姬也不了呢，明年就要及笄了，也该尽早相看呢。” 许念韵眉眼蕴了苦，表情仍旧温婉和顺：“家父新丧，身为女儿，阿慈该为父守丧三年。” 的确，孝字大于天。 众人便缄默。 但总有一个没眼色的，“嗐，守丧三年，这都差不多一年了，现在相看，两年后正好成亲哪！” 许念韵面上温婉不变，眉却微微蹙了下，宁玉便知道她不愿意，但估计是因为这人是卫家人，所以不好驳斥。 宁玉却没这么些顾虑。 对她而言，自然是阿爹阿姐更重要。这卫家人，她待她们好，也不过是看在卫后的面子上。 当然，如果这话是卫后说的，她也会驳回，一个才相认的母后，如何能敌得过救命之恩抚养陪伴之情呢。 宁玉很冷情，也很重情。 宁玉看向那夫人，道：“家父新丧，你听不懂吗？” 宁玉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冷凝，气势煊煊赫赫，比一国之母卫后更甚，几名夫人竟不能抵挡。 这安和王姬果然如传言一般啊。 她们刚来时是怎么觉得她软甜乖巧好说话？ 卫老夫人眉头紧蹙，看向那夫人，冷斥道：“跪下！” 那夫人立马跪下，身子微颤，不敢发一言。 这位王姬可是敢杀朝廷命官，敢打安逸王姬，囚禁刘子笃，阉了蔡朝兴，蔡家一个偌大家族，几乎因她覆灭！ 她闯祸了！ 她要死定了！ 这就是个煞神啊，她为什么觉得她好说话，甚至想亲上加亲！ “王姬的亲事自有王上王后作主，岂是你能编排的？”卫老夫人骂道。 “是，是媳妇的错！求王姬饶恕，求王姬饶恕！”那夫人砰砰磕头，哪里还想得到她这样于礼不合——王后还在此处，她却只叩拜王姬。 卫后也蹙了眉，这是她娘家嫂嫂，虽人蠢了些，但……宁玉此举，无疑是打她的脸，打她娘家人的脸。 许念韵看着宁玉，抿了抿唇。 玉儿冲动了，这样和自己外祖家交恶，是给敌人可乘之机。不过说几句她不爱听的话而已，她说任她说就是了，她听听也就罢了。 若他们不死心，事后给他们找点事儿做，让他们无暇顾及她就是了。 许念韵正要说话，便又听到宁玉说：“阿姐的亲事由她作主，谁也不能替她作主。” 卫老夫人等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就连卫后也是。 不过问句亲事，不愿意事后和她说就是了，她自会提点她们，可是这样闹，所有人面子上都不好看。 卫后蹙眉喊了声“姣姣”，又朝卫老夫人笑道：“母亲，姣姣年纪……” 卫老夫人面色仍旧不好，语气也有些淡：“是，王后娘娘。” 宁玉看了眼卫老夫人，又看了眼卫后，手指微微捏了下，道：“本宫说话冲了，外祖母见谅。” “不敢。”卫老夫人道。 宁玉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她甚至笑了下，“外祖母已经生气了，不光外祖母，母后也生气了，几位舅母也生气了。” 你还知道啊。 卫后神色缓了缓。 “事关阿姐，本宫没办法冷静，若外祖母将心比心，想必也不会觉得本宫过分。” “阿爹阿姐于我有天大的恩情，便是要我拿命换，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宁玉道：“如今我认祖归宗，贵为王姬，本该好好孝顺阿爹，可阿爹却已经殁了……不所阿姐，便是本宫，也是要为阿爹守孝的。” “本宫知道你们问及亲事有何意，主意打到本宫身上也无妨，但阿姐的主意，谁都不能打，她是本宫要用命护的人，除非本宫死了，否则谁也不行。” 说完宁玉停顿片刻，“我欠阿爹阿姐的不止一条命。” 众人：“……” 卫后：“……” 卫后喉咙动了动，泪水盈满眼眶：“姣姣……” 卫家人也一时尴尬。 安和王姬回宫后，动静甚大，她们每天都听着她是如何的嚣张跋扈，早就忘了她以前是什么样子。 猛然被提及，才恍惚想起，这安和王姬的身世的确凄惨。先是坠崖，要不是有筱妃无畏，以身护她，她怕也跟着殁了。被救之后还失去了记忆，只当自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 山野长大，遇到洪灾，背井离乡，流落街头成为乞丐。 这许家父女的确对她有着再造之恩，若有良心，怎么报也不为过。 卫老夫人并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之前生气不过是气宁玉没大没，如今宁玉已经说开，也算是低头了，她又怎能揪着不放？ 这本就是她儿媳的过错。 卫老夫人起身笑道：“是张氏的错，是她胆大妄为，不知道将姿态摆端正，老身回去会罚她。” 宁玉也一笑：“二舅母也不是故意的，罚就免了，以后不要再犯就是。” 卫老夫人斥张氏，“还不赶紧谢过王姬！” “多谢王姬！多谢王姬！”张氏忙要叩头，被宁玉制止，“舅母不必多礼。” 因为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卫家人再没人敢当宁玉是自家外甥女了，大家都颇为拘谨。 氛围略显尴尬。 宁玉浑然不觉似的，仍旧甜甜地喊人外祖母舅母表姐。 然而刚刚发了那么一通威，谁还能笑眯眯地应着？宁玉每喊一次，她们的心肝都要颤上一颤，尤其是张氏。 经历了威怒之后，还能面不改色和颜悦色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众人对宁玉的敬畏更上一层楼。 卫家人是卫后娘家，有恩赐，在用完午膳才离开。至于回去后，卫老夫人是否罚了张氏，宁玉并不在意。。 出了凤仪宫，许念韵拉了宁玉手，叹气道：“玉儿，你太冲动了。” 第233章 新年快乐 “阿姐，我有分寸的。”宁玉歪头笑了下，“该说的不说清楚，以后像今天这类事会很多，烦。” 许念韵抿唇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 卫家人回去时，神色各异，尤其是卫家二夫人，那面色跟土似的，难看极了，不少人都瞧见了，不由起了心思。 宁玉发威时殿内殿外人不少，若是有心，定能打听出些什么。 一打听，果然有猫腻！ “你是说，她当着卫后和卫老夫人的面，斥责卫家二夫人？” 许多家宅里同时响起这么一句话。 “是啊，那安和王姬指着卫二夫人的鼻子让她别管闲事，说德恩王姬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谁也不能插手，包括王上和王后呢！” 二王子府，宁楠自然也知道了，且知道比别人都更加真实详尽。 此时他正坐在棋盘前，与人对弈。 听完禀报，他抬起头，眉眼间晕染起水墨般柔和的笑意，“吾这个五妹啊，果然很有意思呢，每次都能给吾带来惊喜。” “她每次行事，吾都觉得凶悍，可是下一次，她还能更凶悍，真有趣。如此凶悍的女子，以后不知会怎样死呢？” 对面的祁南侯世子捻着棋子轻笑，“殿下真是……好好的美人，说什么死不死的，晦气。” 祁南侯世子是二王子宁楠的伴读，七岁便跟着宁楠了，两人关系不错，他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二王子一党。 “我听说那德恩王姬贤良温婉，在京圈贵女中，还是颇有名声的。”祁南侯世子道，“那德恩王姬听说可是个大美人呢。” 宁楠落下一子，声音清淡显然不尴兴趣：“谁关心她那阿姐啊。” 祁南侯世子撇嘴，“你还真是……心里眼里只有权势，无趣。” 宁楠不认同，“有了权势什么不能有？美人不过红袖添香罢了，剥了你祁南侯世子这层身份，你看哪个美人乐意跟你呢？” 祁南侯世子：“……” 祁南侯世子没有话反驳，哼一声，说了点宁楠感兴趣的事：“你说同样是一父所教，为什么性格这么天差地别呢？” 宁楠捏棋子的手一顿，脑海中不由浮现起那眸光平淡，气质清淡如菊的女子。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 宁楠蹙眉细想。 祁南侯世子见宁楠如此，忙倾身凑过来询问：“殿下怎么了？” 宁楠挥手打断他。 在脑中细细过滤与许念韵相关的各种事件。 一盏茶的功夫，宁楠紧蹙的眉松开，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怎么了殿下？”祁南侯世子问道。 “她们的性格可不天差地别，都是一样的狠厉凶悍，不过一个的凶悍摆在明面，另一个的凶悍隐在骨子里罢了。” 祁南侯世子：“……？？” “宁安和有武功能杀人，众所周知。那许念韵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也是众所周知。” 祁南侯世子点点头，道“是啊”，可是这又和你方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她一个弱女子，遭遇洪灾，与妹妹走散，与父亲死别，孤苦伶仃又长的那么美丽，竟还能稳稳当当到启城，没被人迫害凌辱。” 祁南侯世子：“……就因为这个？” “不，还有许多，被我们忽略了，我们只关注太子动向及行为，对宁安和，也不过捎带的，就更别提许念韵了。”宁楠微蹙着眉，低声道：“你还记得吗？落阳寨剿匪。” 祁南侯世子点头，面色也凝重了些。 “还有宜城知府舅子的案子，她都出现过，甚至宜城知府的案子，她也在。” 祁南侯世子道：“还有回宫后，安逸王姬那件事，安逸王姬让她下跪，她一个庶民，宁愿被打也不下跪……” 宁楠唇角弯弯：“不，她不是庶民，她是大姜嫡王姬的义姐。” 祁南侯世子道：“之后安和王姬暴打安逸王姬，她也没求情……” “是啊，”宁楠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笑道：“照你对她的评价，她是个聪明识大体的，该知道殷家是什么存在吧，却不拦住宁安和出手。” “果然是真凶悍啊……”祁南侯世子喃喃，“还凶在骨子里。这么看来，还是安和王姬比较好，不满都写在脸上，对付人明打明地来。” 殷家她们都不看在眼里，真狂啊。 不知道什么才能入了她的眼。 …… 初四的时候宁玉收到了绿烟的帖子，三四也来信了。反正宫里也没什么事，宁玉索性便去了王姬府。 昨夜又下了雪，尽管有宫人打扫，地上仍铺了薄薄一层。 宁玉穿了件霞彩千色梅花的袄子，外面披着银红色斗篷，眉间被幻彩点了一抹梅花钿，瞬间光彩照人。 宁玉脚力好，也不麻烦车夫轿撵，步行走去了王姬府。 因为有绿云绿烟两个人在，王姬府被捯饬的倒是年味十足。 宁玉刚走到门口，占晓初就率先从门槛跳出来，高兴地喊：“王姬！您可算来啦！” 宁玉笑着点头走过去。 其他人也相继出来。 看他们每人都是一身簇新的衣服，宁玉嘴角的笑意更浓，道：“新年快乐。” 占晓初等人也笑了，朝宁玉一拱手，游侠豪气尽显：“与王姬同乐！” “玉姐姐！” “王姬！” 林清雪和冯阿莲跑出来，看到宁玉高兴地围着她上窜下跳，林清雨也跟在过来，嘴角带着笑，喊了声“玉姐姐”。 林清雨向来聪明。之前在宫里，她是奴婢，便喊宁玉“王姬”，现在出了宫，宁玉把她们当妹妹，她自然又喊宁玉“玉姐姐”了。 几人已经近半个月没见过宁玉了，此时将宁玉团团围住，没有半寸别人踏入的可能。 宁玉摸一把林清雨的头，看向朝她走来的绿云绿烟二人。 “王姬。”绿烟眼里闪着光，嘴角笑容灿烂，“新年快乐！” 绿云嘴角也抿了一丝笑容：“王姬新年快乐。” 宁玉点下头：“同乐。” 绿烟笑：“是不是说的有点晚了……” “不晚。”宁玉笑着迈步。。 绿烟忙错半步落在宁玉身后，一行人呼呼啦啦地往进走。 第234章 有事请吩咐 宁玉一边走一边看府邸布置，忍不住回头看向绿烟，“你做的越来越好了，越来越有一家主母的势头了。” 绿烟笑，“王姬谬赞了，多亏了绿云姐姐帮忙拿主意。” 说起绿云，宁玉看她一眼，并不避讳身后浩浩荡荡的人群，“他还找你了吗？” 绿云攥了下袖子，摇头道：“没有。” 宁玉扬唇微笑，眼波流转：“你果然是个弃子了呢。” 绿云垂眸不语，跟紧宁玉。 宁玉收回目光，拐过墙角，狐裘一角扬起，在空中划过一抹弧度。 …… 幻彩走到府邸门口，目光就忍不住乱瞟，在看到许凛毅时，忍不住眨眼朝他笑了笑，做了个“新年快乐”的口型。 许凛毅：“……” 许凛毅面无表情的错开目光。 幻彩噘了下嘴，心里骂了句“木头人”，便又目光追随宁玉，看到林清雨林清雪几人奔跑过来，幻彩也忍不住笑起来。 在她们同宁玉说完话，她也问候了她们几句，跟随宁玉进府。 宁玉身边花团锦簇，幻彩悄咪咪地往出挪一下，又挪一下，很快就挪到了边缘，“喂，木头人，你为什么不问候王姬呢？” 幻彩知道他不喜欢说话，也没打算等人开口，便要继续说，却不料许凛毅尽开口了：“王姬不需要人问候。” 他这一开口，倒把幻彩要说的话憋进了肚子。 幻彩愣了愣，才道：“王姬为什么不需要人问候？新年问候不是很正常的礼节吗？王姬都给你们带了礼物呢。” 许凛毅：“绿烟姑娘安排了膳食。” 幻彩：“……？” 她明明和他说的不是这个啊。 说起膳食，占晓初看过来，目光发亮，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今天的午膳看起来就很好吃呢！” 幻彩噘嘴，“我跟着王姬没吃过多少好的？” 占晓初：“……” 风莲亦在旁边冷噗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土包子！” 占晓初捶他一拳，“你说谁呢！你才土包子！” 风莲亦掸一下衣袍：“呵！” 王姬府的侠士都已经打成一片，有人开玩笑道：“晓初兄弟，你就不怕风兄给你投毒啊！” 这话一说，大家都哈哈笑起来。想起之前占晓初嘲讽风莲亦武功差，被风莲亦投毒，整整三天三夜不能说话，一说话嗓子便撕裂般的疼，最后许凛毅发话，风莲亦才不情不愿给他解了毒。 不提还罢，提了这事儿，占晓初立马就像炸了毛的猫，“他敢！” 风莲亦妩媚一笑，抚鬓道：“我有何不敢？” “王姬！”占晓初两步跨到宁玉面前。 宁玉正听绿烟汇报各店铺的情况，猛不丁被占晓初喝一声，宁玉吓得心脏扑通了下，她稳稳心神，淡定地抬头看占晓初，“怎么了？” 少年满脸怒容，指着风莲亦道：“他要给我投毒！” 宁玉看向风莲亦。 风莲亦朝宁玉抛个媚眼，微笑道：“王姬我没有。” 宁玉被这一眼看的顿了下。 “他现在不下，等你走了肯定下！他给我下毒可不是一次两次了！”占晓初嚷嚷道。 “抓贼抓脏。”风莲亦一根手指竖在唇上，笑的比花楼的姑娘还要招摇：“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哦。” 占晓初：“……” 占晓初气到自闭。 宁玉倒是看了风莲亦好几眼，随后若有所思地捏了下手指。 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饭后宁玉给每人都赠送了礼物，大家笑的更开心了。 有人问宁玉：“对了王姬，我们到底应该干些什么啊？” “是啊，总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 宁玉抬头，微笑道：“本宫早就说过了，诸位一切随意，王姬府养着你们。” 众人：“……？？” “这不还是闲养着我们吗？”有人道。 许凛毅最先反应过来，沉声道：“王姬的意思不是闲养着我等，我等仍旧可以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只不过一点，不必再饥一顿饱一顿，王姬府可以供养着我们，给我们钱财。” 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踌躇片刻，道：“可是那我们走了，王姬若有事吩咐该怎么办？” 许凛毅俯身，单膝跪地道：“许凛毅，愿留守王城，为主子效命！” 有人留守王城，即可效命王姬，又可联络他们。 侠士们放心了。 游侠豪士野惯了，突然待在一个地方，的确有点憋闷。 侠士们豪气道：“我等会姜居所告知许侠士，王姬有事吩咐，让他跟我们来封信就成！” 占晓初风莲亦姚三思向来以许凛毅马首是瞻，许凛毅留下，他们自然也不走。 今日这场欢聚宴，生生被吃成了别离宴。 幻彩望着欢喜畅快的众人，有点伤心。 王姬好不容易收拢了这么多人，却都要离去。 幻彩又看许凛毅一眼。 幸亏木头人他们不走，不然王姬得多伤心哪！ 绿烟在宁玉的示意下，给离开的侠士赠了宝刀，又送了财宝美酒。 美酒不便带，众人当即开坛，喊声“拿碗来！”绿烟便摆手招呼丫鬟拿碗来。 众人拿了碗满上酒，自然也分了宁玉一杯。 宁玉眸光湛亮，脸上也显露出万千豪气来，“诸位此去，是为大姜弘扬浩浩正气，本宫在此先谢过诸位！” 语罢，仰头一干而尽！ 众人被宁玉这一激励，心中登时荡起了层层豪气，一同仰头饮尽杯中酒，甩了酒碗转身离去。 坛子酒碗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宁玉垂眸看着一片狼藉，唇角微微翘起，很快抬头看着众人离开。 “王姬别伤心。”幻彩拽拽宁玉胳膊。 宁玉：“……”你哪只眼睛看见本宫伤心了？ “王姬不开心就不要笑了。”幻彩又道。 宁玉：“……”心累，想哭。 宁玉吸口气平复下呼吸，看向幻彩道：“本宫很开心。” 宁玉脸上的笑容很真实，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不似作假。 幻彩：“……” 宁玉回头看向他们身影消失的地方，目光幽远：“在这里并不能实现他们的价值，但在外面能。”。 幻彩懵懵懂懂。 第235章 睹物思人 倒是许凛毅深深看了宁玉一眼，唇角微弯了下，很快又绷住。 宁玉唇角绽开一抹张扬笑容：“他们此后就是本宫的眼，本宫的手，帮本宫看本宫看不到的地方，帮本宫解决本宫够不到的事。” 绿云看了眼宁玉垂眸，神色平静。 绿烟望着宁玉背影微笑，眉目间也染了抹意气。林清雨抿了抿唇，手握成拳，她还要更努力！ 林清雪和冯阿莲尚年幼，她们还不懂什么是大局，只感觉到了离别的伤感——叔叔们哥哥们人很好，同她们玩儿，给她们讲笑话，在她们在先生的监督下地抱起书本时，他们就会站她们一边，和先生理论，同她们说：“读这鸟书做甚？走，叔叔带你掏鸟窝去！” 每当这时，她们都会很开心，脆脆应声是，提裙跟着他们跑。 侠士们说走就走，王姬府很快便空荡荡的很安静。宁玉送走他们，在门口伫立许久，才回了王姬府。 宁玉走进他们居住的院落，靠着院门看了会儿，又转身离开。 所有人都跟在宁玉身后，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转来转去。 这样好像有点傻哦。 可是没人敢多言。 侠士们都才离开，王姬肯定很伤心呢。不能再惹王姬伤心。 所有人抱着这种心态，傻傻地跟着宁玉瞎转悠。 转完了侠士们居住的几处院落，宁玉转头向绿云，道：“都收拾了吧。” 绿云垂眸应声“是”，后退几步转身去找人收拾房间。 “玉姐姐，没事的，别伤心……”林清雪拉住宁玉袖角，压抑住自己心底的酸涩难过，安慰宁玉。 “……” 宁玉看向林清雪，表情有点无奈，“我没伤心啊。” 林清雪：“那玉姐姐你为什么要看叔叔还有哥哥们的院子啊，这不就是睹物思人嘛……” 宁玉挺理直气壮的：“看看他们把我的院子折腾成什么样子了，还需不需要修补。” 众人：“……” 宁玉看向林清雨三人，笑道：“走吧，把先生叫过来，本宫问问你们的功课，顺便考考你们。” 林清雨还好，林清雪和冯阿莲明显瑟缩了下。 两人苦着脸：“玉姐姐，能不能改日再考啊……” 宁玉挑眉：“没好好读书啊。” “她俩才没有好好学习呢，老跟着高大哥他们摸鱼抓鸟！”占晓初幸灾乐祸道。 宁玉睃眉看林清雪两人，“是吗？” 林清雪丧气地垂着脑袋，对着手指道：“玉姐姐，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练武……” 冯阿莲也跟着“嗯嗯”点头。 两人都尚在启蒙，但冯阿莲年纪更，玩心也重，功课比起林清雪更不如。 “姐姐学的很好！”林清雪忽然抬头，眼睛亮晶晶，“玉姐姐可以考校姐姐的功课！姐姐很厉害！” 宁玉：“……” 说起林清雨，风莲亦抚袖笑道：“雨儿的确学的好，不光文治武功，还跟我学用毒了呢，是个努力上进的好孩子。” 宁玉看向林清雨，眉眼弯了弯，忧心道：“三你不要太辛苦。” 林清雨笑了下，“玉姐姐我喜欢学这些，很有意思，我很喜欢。” 宁玉点点头，又转向林清雪板脸道：“怎么不学学你姐姐？” 林清雪扭了扭身子，声道：“太难了……” “难也要学，有不会的可以问你姐姐，也可以问先生。”宁玉道。 “哦……”林清雪垂头丧气地应一声。 宁玉也并不是非得让她们学的多厉害才行，但是必须能够自保。就算有一天没有了她，她们也靠着自己能活的很好。 虽然她自信，但总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她毕竟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 宁玉召来沦为教书先生的两名幕僚，问了问几人的进度，听着他们夸了林清雨勤奋之后，又说了林清雪和冯阿莲调皮贪玩。 两人说话的时候，林清雪和冯阿莲跟鹌鹑似的，蔫蔫地站在下首听训。 之前几人的武功是由何清教的，但是他离开了，然后占晓初就高兴地要接这个担子，被风莲亦冷飕飕地泼凉水，“王姬，这人没个定性，只会带坏孩子。” 占晓初横眉：“王八蛋瞎说，爹咋没定性了！”又看向宁玉，“王姬，别听那孙子瞎说，我会好好带孩子的！” 宁玉：“……” 她本想交给许凛毅的，可占晓初和风莲亦都这么说了，她再交给许凛毅，岂不是惹占晓初生气？ 宁玉瞧了许凛毅一眼，又瞧占晓初一眼，最后灵光一现，看向几个孩子，“你们愿意跟着谁？” 林清雪和冯阿莲异口同声，“我们跟占哥哥！” 林清雨抿了抿唇，道：“我跟着风哥哥吧，我年纪不了，学武有点晚了。” 风莲亦笑眯眯地道：“好孩子有眼光，哥哥也会些武功，虽没有他们你们厉害，但也不差，咱们学习间隙练练，就当强身健体了吧。” 宁玉在王姬府待的挺久，黄昏时分，她才驾车回宫。 …… 正月十三的时候，宁安若办了个宴，邀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宁玉。 宁玉懒得去，那些女孩子都怕她，没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但王姬都去，许念韵也去，宁玉想想反正没什么事，那就去吧。 宁安若办宴的地方在宫北，那边一大片梅林，已经开始开花了，白梅红梅都有，虽不算太浓艳，但也娇美好看。 她知道宁玉和宁安逸不对付，便将两人的座位安排的很远，保证她们一般情况不会有相遇的可能。 又将家里与太子交好的人家的姑娘、或与许念韵交好的姑娘安排在了这处，将与殷家或宁安逸等人交好的姑娘安排在了那边。 宁玉来了之后直接在宁安若给她安排好的座位上坐下。她以为同以往一样，那些姑娘和她寒暄几句之后，便会躲的远远的，巴不得看不到她。 却没想到，今天姑娘们和她打完招呼之后，依旧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虽没有多亲昵，但也很热切。。 许念韵走过来时看到这幅场景，不由抿唇笑了笑。 第236章 去看梅花 姑娘们看到许念韵登时起身围过去，脸上笑容更加娇媚，有喊德恩王姬的，也有喊许姐姐的，很是热闹。 宁玉面无表情：“……” 她习惯了，真的。 许念韵笑着走过来，在宁玉旁边落座，笑着招呼姑娘们，姑娘们欢欢喜喜地在旁边三三两两围坐。 宁安若忙完另一边的事情过来，看宁玉这边也热热闹闹的，忍不住笑了，她走过来同众人寒暄几句，看向宁玉，见宁玉正低着头吃桌子上的果脯，便招呼人来，吩咐道：“再上些果脯点心。” 旁边侍立的宫女欠身应声是，笑着后退几步，碎步快步离开。 宁玉听到宁安若的声音，抬头朝她弯眸甜甜一笑，“谢谢三王姐！” 宁安若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有宫女走过来，附在宁安若耳边说了什么。她朝众人敛宸一礼，笑道：“本宫有些事失陪一下。” 众人笑着道：“安若王姬您去忙吧。” 只有宁玉古怪地看着她，不过大家目光都在宁安若身上，没人注意到她。 许念韵看到，凑近问道：“怎么了玉儿？” 宁玉摇了摇头，片刻后，又张了张嘴，声道：“二王兄来了。” “宁楠？”许念韵也愣了下，“他一个男子来干什么，不合规矩吧。” 宁玉耸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许念韵坐直身子，微蹙的眉头暂且平缓下来，继续同姑娘们说话。 …… 宁安若出来后，便直奔梅林而去。 入了梅林不久，便看到一座亭，亭子上挂着暖帐，透过暖帐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人。 宁安若掀开帐子走进去，抿着唇淡淡道：“二哥，李世子。” 祁南侯世子忙站起来朝宁安若执平礼，笑道：“安若王姬。” 宁安若潦草地点下头，看着宁楠询问道：“二哥来这儿是什么意思？” 宁楠正在烹茶，闻言看向宁安若，眉眼蕴着笑意，将一杯茶推给宁安若，轻声笑道：“妹妹先坐，来喝杯茶。” 宁安若没动，抿着唇道：“怪不得二哥之前暗示我办个赏梅宴会呢？二哥到底想做什么？今天我请的可都是些姑娘家。”不是官宦子弟，帮不了你。 “王姬先坐嘛。”祁南侯世子笑道。 “茶刚好，你先尝尝。”宁楠示意宁安若喝茶，自己也端了杯茶轻啜。 宁安若站了片刻，跪坐下来，端起面前的白瓷茶杯，口抿着喝了两口，又看向宁楠：“二哥现在该说说了吧。” 宁楠笑了笑，祁南侯世子看了眼宁楠，笑着对宁安若说道：“是这样，我们想见见德恩王姬。” 宁安若端杯的手一顿：“德恩王姬？” “是啊。”祁南侯世子点点头，身子微微前倾，笑道：“就是安和王姬的那个义姐，许念……” 宁安若打断他：“本宫当然知道德恩王姬是谁！” 宁安若知道宁楠一向只重权势，对美色没有多大兴趣，倒是祁南侯世子，时常流连于秦楼楚馆，风流成性。 便直接朝祁南侯世子道：“奉劝世子别打她的主意，安和不会允许的，前些日子的事相信世子也听闻了吧，自己外祖家都能斥责，更何况世子呢。” 祁南侯世子：“不是……” 再次被宁安若打断：“世子猎艳归猎艳，可别到最后落得个蔡朝兴的结局。” 祁南侯世子莫名感觉某处一紧，端着杯子咽下了嘴边的话，目光瞟向宁楠。 宁安若也看向宁楠，“二哥一向有分寸，今天怎么陪着世子胡闹。” 宁楠笑的风轻云淡，毫无压力地甩锅，“他求着吾，吾没办法拒绝。” 祁南侯世子表情很幽怨：“……殿下……” 宁安若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起身道：“我还有客人，就先走了，二哥还是早早带李世子离开吧。” 宁楠笑着答应：“好。” 宁安若笑了笑，转身离开。 宁安若一离开，祁南侯世子便阴恻恻看向宁楠，喊了声“殿下”，声音沉幽幽的：“你可真会卖朋友啊……” 宁楠笑着给祁南侯世子沏杯茶推过去，“委屈你了，吾赔罪。” 祁南侯世子“呵呵”笑了声，端过杯子喝了茶，语气略嘲讽：“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听安和王姬的话，离开吗？” 所以他们来宫里的意义何在？就为了走这两步路？他在家里搂着美人亲热不美吗？ 宁楠喝口茶，轻笑：“不。” 祁南侯世子：“……” “你刚刚明明答应过安若王姬，现在又不听安若王姬的话了？”祁南侯世子哂笑道：“这么多年，你越发会阳奉阴违、两面三刀了。” 宁楠转着茶杯轻笑：“怎么，不想看美人了？” 祁南侯世子：“……”想。 两人出了亭子，走到梅花开的最好的地段。 为了美观，梅林堆砌了假山，祁南侯世子索性爬上假山，扶着壁岩，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个姑娘家。 “你安排好了？确定她会出来吗？”祁南侯世子抠着假山的岩壁，朝下面站着的宁楠喊道。 宁楠：“……” …… 屋内，暖香阵阵。 不知谁忽然提议道：“来了好一会儿了，不如去看看梅花啊，我来时远远一瞥，看园子里的梅花开的不错。” 姑娘们都附议，问宁玉和许念韵：“两位王姬去不去？” “当然去，来不就看梅花的嘛。”宁玉理直气壮道。 姑娘：“……” 王姬您能不能不这么气势汹汹，人家玻璃心。 “来就是看梅花的。”许念韵笑着拉了姑娘一把，“走吧，还愣着干嘛？” 姑娘期期艾艾地跟着。 进了梅林，人群很快分散开来。 姑娘们都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最大也不过十六岁，正值青春年少，都很喜欢美丽的花花草草。 很快，就剩下宁玉和许念韵两个人走在园中，慢吞吞地转悠。 “两位王姬，这边梅花开的好，奴婢带王姬去？”一名宫女心翼翼地上前，朝宁玉许念韵施礼询问。 宁玉思索片刻，道：“也好。” 她也没来过这里，有人领路自然是好的，可别走的深了，找不到回来的路。。 那就尴尬了。 第237章肤如凝脂 “二殿下，我看到了，一大群姑娘出来了。”祁南侯世子眯着眼睛眺目远望，看到过了一会儿后，两名女子被一个宫女带着往这边走，笑道：“她们来了。” 听到这个“们”，宁楠顿了下，“两个人？五王妹也来了？” 祁南侯世子没看宁楠，目光仍旧兴奋地望着远方，“是两个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毕竟宁玉许念韵是王宫女眷，就算在宴会上见到，也是隔的极远，根本看不清模样，只模模糊糊只看到身形玲珑，是个美人。 宁玉和许念韵被宫女领着，越走越近，面容也渐渐清晰。 “好……好美的女子啊……”祁南侯世子望着并肩而行，气质迥然不同但同样美丽无双的女子，忍不住屏住呼吸低声喃喃。 却没发现自己脚下的土质松动，时不时有泥土滑落。 祁南侯世子也算阅尽美人，却没见过如此美丽出尘的女子，还一见见俩。尤其是左边那个披着白色狐裘的那个，容颜绝美，简直跟个仙女似的。 不同于太子的温润，她的五官都透着乖巧，偏偏那气质肆意张扬很有侵略性。 祁南侯世子见过太子，两人的确眉眼挺像，不过这气质真是差太多了。 另一个也很美，眉眼清绝，气质淡雅如菊，从骨子里透着平淡安稳，让人看到她就不由得安心下来。 但比起宁玉那肆意卓然的气质，就略显寡淡了。 他喜欢美人，更他喜欢有个性的美人。 祁南侯世子被宁玉容貌气质深深吸引，正如痴如醉的欣赏，不料宁玉忽然抬头看来。 四目相对，祁南侯世子怔了下，脸哗地烧起来，胸口不由控制地狂跳起来。他忘了自己还在假山上，脚微微向前了一些，不料脚下一大整块土块碎裂，滑了下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祁南侯世子一时没平衡住身子，直接掉下去。 “啊——！！” 祁南侯世子尖叫出声，手忙脚乱抠住一块岩壁。 宁楠也被吓了一跳，一向平稳温柔的脸上表情龟裂，转身想喊人，才想起来他们没让人跟随进来。 宁楠想也没想就往假山上跑去，尽量平稳着声音抚慰祁南侯世子：“秀均你抓好，吾马上拉你！” …… 宁玉同许念韵往梅林深处走去。 走近了，宁玉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窥探她。 宁玉眯了眯眼，抬头看去。 是一个挺年轻的公子，锦服华贵，面容白皙清俊。 手扶着山壁，伸长脖子看她。 她目光炯炯望着那公子，话却是对身旁的宫女说的，“三王姐今日还请了男子？” 宫女顿了下。 许念韵道：“不可能，安若王姬宴客时可没说会有男子。” “哦……” 宁玉看着李秀均，眼眸微眯，却看见那男子脚底踩空，从山上滑下来。 然后一道尖叫声几乎响彻梅园。 许念韵和宫女同时抬头朝声源处看去，只见一个锦服男子悬在山岩上。 宁玉：“……” 她有那么吓人么？ 宁玉幽怨归幽怨，步子还是不慢的。毕竟是一条人命，长的还不错。 欸。 她可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 假山是土木堆成的，有两米多高。普通人摔下去就算摔不死，那也得残了。 李秀均已经力竭。 他抓着的岩壁渐渐松动，土渣哗啦啦地往下掉，糊了他一脸，眼睛里也掉了不少。 可他不敢闭眼，生怕一闭眼再也睁不开。 他惊慌地看着手抠着的岩壁。 因为抠的紧，指缝已经开始渗血，要是搁以往，李秀均指不定会怎么嚎呢，可现在，丝毫感受不到指尖的疼，他浑身上下都紧张惶恐包裹。 明明从摔下来到现在，不过片刻时间，他却感觉漫长的犹如三冬。 心里头胡思乱想。 一会儿想二殿下怎么还没上去啊…… 一会儿又想宁玉，要是他不看安和王姬就好了。那女子果然邪门，看也不敢看…… 不过，她长的可真美啊…… 这个想法刚落下，手中岩块咯嘣碎裂，他身子瞬间向下坠去。 李秀均再次尖叫。 经历过先前的紧张惶恐之后，李秀均这次镇定多了，短促地叫了声之后，竟还有心思瞎想—— 不是吧，这位王姬想也不能想么？ 可真邪门啊…… …… “秀均！！” 宁楠好不容易爬上去，刚看见李秀均的手，松了口气，要去拽他，就看见那块岩块被扳下。 宁楠扑过去，看到李秀均往下坠去，失声大喊。 生在王室，注定孤独。 李秀均是他唯一一个可以和他说的上话的朋友。他们从一起长大，有些事，几乎一个眼神，互相就能领会。 可是，他…… 宁楠眼前忽然晃了下，一道白影划过，拂落层层梅花。 速度之快，他只能看到一抹残影。 不过眨眼功夫，那白影揽住了李秀均。 梅花纷飞中，两人翩然落地。 落地后，宁楠看清了那白影是谁，一时神色有些复杂，不过也狠狠松了口气。 李秀均没事就好。 宁楠再下去时，步履就从容了许多。 …… 李秀均感觉忽然有人揽住了他的腰，坠落的力道松了。 他先睁开一只眼睛，在看见女孩雪白下巴的时候，脑中只有一个词：肤如凝脂。 同时睁开另一只眼。 看到宁玉侧脸的时候，李秀均狂喜，似有烟花在他脑海里炸开，霹雳啪嗒，璀璨好看。 是她啊，是安和王姬！ 让他一眼就心动的美人儿！ 怪不得他会坠崖，原来是天赐的良缘！是为了让王姬为了英雄救美，就此促成一段佳话啊！ 李秀均不由唇角弯起，直直望着女孩绝美的侧脸。 暖香在李秀均鼻腔里散开。 不似脂粉甜腻，似花香又似果香，清甜迷人。 就像它的主人一般…… 李秀均的心脏又砰砰砰地跳起来。 余光瞥见这公子睁开眼睛，宁玉垂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直愣愣地看着她，她顿了下，随后眉眼弯弯朝他甜甜一笑。 李秀均：“……！！” 宁玉这一笑笑的李秀均心头一热，身下一紧。。 方才的紧张惶恐全都抛到脑后。 第238章 邂逅王姬 宁玉落地后便松开了李秀均。 李秀均只顾着看美人，毫无准备，直接被摔了个屁股墩，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顾及在宁玉面前的形象，忙又忍住，不由憋出两包眼泪，声音幽哽：“王姬……” 宁玉：“……” 宁玉最受不了人这样了，尤其是好看的人。 当即态度软和了些，咳了声，道：“本宫刚刚手滑。”又朝他伸出手道：“你先起来吧。” 李秀均：“……” 这王姬喜欢这样的？ 李秀均眼珠子微转了圈，伸手搭上宁玉的手，由宁玉拽起来。 这手柔软如柔荑。 李秀均很不想撒手，但怕初见太猛了惊到美人，依依不舍地松手。 他松手宁玉便将手拢进袖子里，问道：“你是谁？为何在梅园？” 他后退半步，朝宁玉拱手道：“臣叫李秀均，是祁南侯世子……” 宁玉摆摆手，“本宫没问你是谁？” 李秀均微笑：“自报家门是一种礼貌，臣敬重王姬。” “哦……”宁玉继续最初那个问题，“你为什么在梅园？” “为了邂逅王姬。”李秀均朝宁玉露出他的招牌式笑容。 宁玉：“……” 看宁玉没说话，李秀均趁热打铁：“王姬对臣有救命之恩，臣无以为报。不如臣……以身相许？” 宁玉挑眉，似笑非笑：“以身相许？” “嗯嗯，臣以身相许报答王姬的救命之恩王姬觉得如何？”李秀均眉眼透着隽隽笑意。 “甚好。”宁玉眯眼微笑，见李秀均露出欣喜之色，慢吞吞道：“知道调戏本宫是什么结果吗？” 李秀均：“……” 想起才被阉不久的蔡朝兴，李秀均某处本能地一凉，笑容有些僵硬，“臣……臣只是同王姬开个玩笑罢了，王姬救了臣，臣尊敬王姬还来不及呢，怎会调戏王姬呢，呵呵……” 宁玉弯眸一笑：“那就老实交代。” 李秀均委屈脸：“……臣今日真的只是来看王姬的。” 德恩王姬也是王姬，他并没有骗人。 “哦？”宁玉走近两步，笑容收敛，直视着李秀均：“怎么进来的？不要试图哄骗本宫。” 宁玉的目光凌厉如刀，李秀均感觉他就像个被恶霸欺负的良家娘子一样，没有丝毫反抗的可能，支吾道：“就……就……” 宁楠已经下来，闻言道：“吾带他来的。” 宁玉侧目看去，见宁楠款款走来，笑容浅浅。 “二王兄啊。”宁玉甜甜喊一声，后退一步。 宁玉退开，李秀均身上笼罩的压迫瞬间散去，他看着宁玉，眼里仿佛发着光，目光亮晶晶。 “二王兄不知道安若王姐今日在此宴客？”宁玉手拢在袖中，脸上的笑容依旧甜腻腻。 看上去有点吊儿郎当。 一点也没有嫡王姬的风姿。 不过胜在人好看，做什么动作都好看。 “知道。”宁楠浅笑道。 还不等宁玉开口，李秀均忙道：“二殿下是带我来的。” 宁玉看向他，他露出自己招牌式笑容道：“臣仰慕王姬风采，求殿下带臣来看王姬。” 宁玉：“……呵。” 宁玉笑的挺嘲讽。 “真的！”李秀均道，“臣自从在祭天大典远远看了王姬一眼，便情思深种，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放肆！” 一道冷喝传来，李秀均几人都看过来。 许念韵双手叠放在腹部，广袖裙摆被风拂动翻飞，步履不慌不忙。 方才宁玉急着救人，速度极快，将许念韵甩了一大截。许念韵也不着急，步履从容走过来。 看到许念韵，宁楠嘴角翘的愈发深了。果然不似表面那般温和闺秀，这周身偶尔散发出来的气势，也不比宁安和弱多少呢。 真是一对有意思的义姐妹。 许念韵望着李秀均，目光虽淡和，却冷意澹澹：“安和王姬岂容你污言秽语。” 李秀均咽口唾沫，“……” 这义姐也果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害怕。 但安和王姬还是要追求。 李秀均俯身朝许念韵拱手一礼，道：“德恩王姬，臣是实话实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臣不觉得有错。” 许念韵：“……” 许念韵干脆不和李秀均说了，转头看向宫女：“去请安若王姬来。” 宫女应声是，却看了眼宁楠。 许念韵淡淡道：“别阳奉阴违，否则这宫中没有你的容身之地，明白吗？” 宫女身子颤了颤，再不敢抬头，转身就跑。 许念韵抬头看了宁楠一眼。宁楠正在看她，两人目光对在一起，许念韵顿了片刻，才收回目光。 宁楠嘴角又翘了下。 旁边，李秀均又跟宁玉道：“王姬您要相信，臣是真心的。” 宁玉：“……” 早知道不救了，啰嗦又麻烦。 心累。 “祁南侯世子李秀均，一个月有半个月流连于秦楼楚馆，这样的人追求安和王姬？”许念韵笑，“你猜本宫要是把你的老底掀给王上，你的结果会比蔡朝兴好多少？” “玉儿走吧。”许念韵拽宁玉一把，转身就走。 “王姬……”李秀均走半步，被宁楠拉住。 “你怎么回事？”宁楠微微蹙眉。 李秀均也不急，毕竟是第一次见面。 他转头看向宁楠笑，抬手支在嘴边，牙齿轻轻咬了手指关节一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我看上这王姬了。” 宁楠：“……” 空气安静一瞬，宁楠开口问道：“你……认真的？” 问完宁楠也感觉自己问的多余了。这就不是认不认真的事儿。 李秀均：“比珍珠还真。” “她可不是你能碰的，她不是寻常的姑娘。”宁楠道，“如那许念韵所言，不说她自己，你先过不了父王那一关。” 李秀均：“……” “我有那么差吗？”李秀均有点怀疑人生，“你不和我玩的挺好嘛？” “你看上的可是父王最疼的女儿。”宁楠笑，“不止父王，还有卫后，还有我那五弟，可都是把他当心肝儿疼的，你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还时常流连秦楼楚馆，他们疯了才将宁安和嫁给你。” 李秀均：“……”。 李秀均挺无语，他有那么差劲儿吗，他感觉自己挺优秀啊。 第239章 恩将仇报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原先的亭。 宁楠跪坐在蒲团上，道：“反正要是吾，肯定不会把安若嫁给你的。” 李秀均：“……”扎心。 茶还温在炉上，宁楠倒一杯给自己，眯眼轻啜一口，眉眼莹着笑意，“哦对，赵清安同她关系也是暧昧不清，你觉得你争得过他吗？” 李秀均：“……”扎心。 李秀均不服：“他一个武夫，懂得怎么讨女孩子欢心么？” 宁楠想也不想道：“他长的比你好看，这就很讨女孩子欢心，吾记得……安乐就好像挺喜欢他的。” 李秀均：“……”扎心 宁楠喝口茶：“宁家人天生好色。” 李秀均“……”我看你就不咋好色。 但想一想，宁楠身边跟着的人，的确没个丑的，哪怕是个厮书童，也长的眉目清秀。 李秀均简直没脾气了，“我长的也不差啊。”不然能和你玩一块？ 宁楠抬眼在他脸上打量一圈，目光下移落到他身下，笑容略古怪：“是不差，不然刚刚那么放肆，早该丢个物件了。” 李秀均：“……” 李秀均某处又是一凉，他僵着脸掀袍坐下。 “那就说明她待我还是不错的。”李秀均倾身提来茶壶，给自己倒一杯茶，眉梢微扬，看起来挺开心。 宁楠道：“长相清秀的太监她也挺优待的。” 李秀均：“……”扎心4 “你够了，不要再打击我好不好。”李秀均胳膊搁在桌上，背塌下去，“鼓励鼓励我不好吗？” “我一定要娶她为妻！”李秀均道。 宁楠：“……行，你努力。” 李秀均弯唇笑了。 宁楠同李秀均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了，才不信他能持之以恒，说到做到。 …… 宁安若很快过来。 她拂开暖帐，怒容难掩，“二哥你不是说带他走吗？怎么会对上安和和德恩？还纵容他调戏安和？！你不知道这宴会是我办的？！” 宁楠笑着将一杯茶递给宁安若，“妹妹先喝杯茶消消气。” 宁安若没接茶，瞪着她哥：“你让我怎么消气？在我办的宴会上遇到这种事，你这是推我同安和交恶。” “还有你，李秀均，你胆子够大啊。”宁安若看向李秀均，“蔡朝兴那件事才过去多久，你就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李秀均正喝着茶，开开心心看兄妹两人斗嘴，猛不丁被点名，差点被呛到，他咳两声道：“我和蔡朝兴不一样！他是调戏，我是追求，是报恩！” “报恩？”宁安若来的路上已经问清楚前因后果，闻言眉头蹙起，哂笑道：“你确定你这不是恩将仇报？” 李秀均：“……”扎心5 有完没完了！ 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啊！ 他好不容易认真喜欢一个姑娘，为什么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他！ “你不想死的太难看就离她远点，明天……还是今天下午吧，你下午送些礼物过来，我代你送去道个歉，这事就算了了。”宁安若道。 一听见送礼物，李秀均登时来了精神：“送什么礼物好？” 交好美人第一步，当然是投其所好了。 “安和王姬那样神仙般的人物，一般礼物肯定不能讨她欢心，安若王姬您说说，我该准备些什么礼物？” 李秀均目光炯炯望着宁安若。 宁安若迟疑片刻，道：“就……珠宝吧。” 李秀均顿了下：“……安和王姬会喜欢珠宝？会不会太俗气了啊？” 送这么俗气的东西，怎么能博美人一笑嘛？ 宁安若想了想，道：“应该是喜欢的吧，之前她生辰，听到太监念礼单，若是金银珠宝，她就笑的挺开心，若是字画玩意儿，她眉头会微微蹙起。” 宁楠握着茶杯的手顿了下，看向宁安若，“你怎么这么关注安和？”连她皱没皱眉都知道。 宁安若笑了下：“因为安和妹妹她长的好看，在人群中总是能吸引人目光。” 李秀均深以为然，抚掌道：“王姬好眼光。” 宁家人果然好色啊。 不是一般的好色。 “好了不说了，你们赶紧走吧，我还得去同安和解释一番。”宁安若扶着矮桌站起来。 李秀均跟着站起来，“王姬为我美言几句，尤其要记得告诉安和王姬，我是真心的！” 宁安若：“……” 宁安若掀开帘子，回头对上李秀均灼亮的眼，这是喜欢一个人才会有的目光。 宁安若顿了顿，道：“她有喜欢的人了，你还是歇了不该有的心思吧。” 之前宁安若以为李秀均就贪图宁安和的美色，不料他竟是真心的。 难办啊。 “谁？赵清安？”李秀均问道。 “对。”宁安若点点头，想起那晚两人并肩而立的模样，忍不住微笑起来：“他们很般配，不出意外，一年后等安和及笄，两人就可以成婚了。” 李秀均：“……”扎心6 今天他的心要被扎透了。 宁楠：“妹妹这么清楚？” 宁安若一顿，笑道：“看她和赵将军成日里成双入对，猜的。” 说起这个，宁楠看向宁安若：“母妃送去给你的画像里，有没有你看的上眼的男子？” 宁安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宁安若说完转身就走。 看宁安若走远，李秀均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殿下，怎么才能讨安和王姬欢心呢。” 李秀均说完半天，宁楠一直没动静，他抬头看去，发现宁楠正望着宁安若背影，眉头蹙起。 李秀均看一眼宁安若背影道：“安若王姬不肯嫁人，要么是你们选的她一个都看不上，要么就是她有喜欢的人了。” “她没说过。”宁楠道。 “嘿，据我浸淫情场多年的经验来看，多半是后者。”李秀均道。 “不可能，她若是有喜欢的人，告诉吾就好，就算寒碜，吾也会提携他，还能阻她拦她不成？” 李秀均：“……”。 “可我自说了仰慕安和王姬之后，你就一直在打击我啊。”李秀均道，“你有你的考量，你觉得你是为我好，可是你也没问我乐不乐意。” 第240章 神仙美人 “安若王姬说不定也是，她知道她喜欢的人说出来你们铁定不同意，所以才不肯说。” 宁楠：“……” 宁楠沉默半晌道：“秀均，她不是别人，她是宁安和，看看她自回宫闹出的动静，可见她性子不是一般的烈。”宁楠神色略认真，“就算你们在一起了，你觉得你压的住她么？” “吾可不觉得你能守得住一个人。”宁楠道：“你若敢对不起她，以她的烈性，定会屠尽你李家泄愤。” “秀均，吾只是不想你自寻死路。” 李秀均：“……” “吾知道你喜欢美人，吾以后让人多帮你留意留意就是，她不是你能碰的。”宁楠道。 脑海里浮现出雪颜乌发的女子，女子灿然一笑，秋水般的眼眸波华闪动，流光溢彩。 “……美人是多，可哪里还有如此姝色啊。”李秀均低声喃喃。 宁楠没听清，“嗯？”了声，“你说什么？” 李秀均摇摇头：“没什么。” …… 这件事宁玉并没放在心上。 这个李秀均她之前在楚易送的书册上也看到过，祁南侯世子，家世很是不俗。侯爵之位是世袭，但近几代并没有十分出众的子弟。他从就跟着宁楠，两人关系挺要好。 李秀均也是，虽顶个世子头衔，却不怎么务正业，官衙一旬能去七日就不错了。是个彻彻底底的纨绔公子，不过并未行过什么恶事，他虽好风月之事，但也算光风霁月，风月只限于秦楼楚馆，并未欺负过良家姑娘。 而且他长的挺好看，仰慕也不算罪。 宁玉离开后梅林之后，就将此事抛却脑后。 虽然当时严密，但仍有一丝风声吹出。 又有李秀均回家后尽散妾室通房的事情在后。狐朋狗友邀他去秦楼楚馆，他也不去，说庸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 狐朋狗友听到不由笑，“哟，子齐这是见到了什么神仙美人，连花魁朱娘子都瞧不上眼了？” 李秀均没什么兴致的赶他们，“去去去，别带坏我，以后那种地方就不必叫我了。” 看李秀均挺认真，狐朋狗友对视一眼，看向李秀均：“真遇上了神仙美人？” 李秀均“嗯”一声，神情莫测。 狐朋狗友：“……” 有一人今日恰好听到了那一丝风声，顿了下问道：“那美人该不会是安和王姬吧？” 李秀均抬头看他。 狐朋狗友：“……”我他娘！ “真的啊？” “可以啊子齐，竟然敢肖想安和王姬！也不怕落得个蔡朝兴的下场。” “英雄！” “只要你能拿下安和王姬，我以后管你叫大哥！” 李秀均：“……” 李秀均望这群幸灾乐祸的狐朋狗友半晌，幽幽道：“绝交。” 说完转身怼上大门。 狐朋狗友摸摸鼻子：“……” “子齐生气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应该不假吧，我是听的今天城北梅林传来的风声，说有男子冲撞了安和王姬，这男子怕就是子齐吧。” “可是没道理啊，凭那位王姬的一贯作风，不应该将事闹大，然后阉了子齐兄才是啊。” 几人都看不明白。 一人突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道：“该不会是那位王姬看上子齐了吧？” 毕竟子齐是个美男子。 至少比他们几个都要好看许多。 不，国朝也找不下几个能比得过子齐的，除了几位殿下，也就赵家两兄弟能比得过子齐了。 剩下几人深以为然地点头。 所以，子齐兄才连青楼都不敢去了。 真可怜啊。 “修义兄，要不你去找你堂兄打听打听？” “是啊，程三公子是禁卫军副统领，应该知道的多些。” “听说今天守梅林的就是他手下的三个卫，你打听打听，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能不能帮上子齐。” 程修义点点头答应下来，这事儿也不是什么机密，堂兄应该会告诉他。 …… 程峰当值结束回家，刚解下佩剑，程修义就来了。 “堂哥回来了。”程修义跨步进来，笑着在桌边坐下。 程峰看他一眼，“有事就说，你不就逮着等我回来么？” 程修义挠头嘿笑几声，“就是……子齐今天遇到点事儿。” “祁南侯世子？什么事？”程峰招呼厮端了水过来。 程修义想了想，问道：“今天梅林没出什么事儿吧？” 程峰顿了下，看他：“梅林能出什么事儿？”出什么事儿他能不知道，先传这货这儿？ 程修义想了想，道：“就好像说是有男子冲撞了安和王姬，然后安和王姬看上那男子了……” 程峰洗脸的动作一顿：“谁？李秀均？” 程峰蹦这俩字儿的时候气势有点凶，吓得程修义一哆嗦，就把朋友给卖了，“是……” 程峰胡乱擦了把脸，将帕子扔盆里，砸出的水溅了程修义一脸，道：“告诉李秀均死了那条心吧，清安也瞧上了她。” 程修义：“……” 程修义一个白衣，哪敢反抗已经是四品副将的堂兄，身子一抖，抖出一声“是”。 程峰挥手赶程修义：“走走走，赶紧出去。” 看程修义出去，程峰也挥手赶走厮。 “赵清安他不香吗？找李秀均那清水白菜？什么眼神。”程峰嘀咕一声。 赵平到底是他生死之交的兄弟。 程峰赶走程修义之后就出了门。 …… 程修义躲在廊后，看程峰离开，才探出头来，招呼人远远跟上程峰，去探探消息。 厮应声是，忙跟着程峰。 程修义叹口气，捶捶背，往自己院子走去。 他真是太难了。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厮才回来。 “怎么样？可有探到什么消息。”程修义忙问道。 厮点点头，将他探到的消息说了。 程修义表情龟裂：“你……你的意思是是……不是安和王姬看上了李子齐，是李子齐看上了她？” 厮严肃点头，“是的四少爷。” 厮都是家族给配的，都是练家子，耳聪目明，也忠心。 程修义无法不相信厮的话。。 他艰难咽口唾沫，捋了捋思绪，才挥挥手让厮把这个炸裂的消息带给其他几位公子。 第241章 恼羞成怒 翌日。 午饭的时候，程峰端着饭溜达到东华殿，赵平正一边吃饭一边看一卷文书。 “哟，忙着呢？”程峰端着饭，大刀阔斧坐到赵平对面。赵平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心情挺不错，还同赵平开玩笑：“这么高兴？要娶媳妇了？” 程峰心里呵呵一声，然后很是幸灾乐祸添油加醋地跟赵平说了这事儿。 赵平拿文卷的手一顿，筷子“啪”地一声拍桌子上。 他抬眼看向程峰，张扬的眉眼带了七分冷意：“你说什么？” 程峰：“……” 程峰并不怕他，挑眉嘚瑟道：“是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安和王姬英雄救美，俊俏公子以身相许。”程峰啧啧两声，“都可以写话本了！多么感人肺腑的深情啊。” 赵平：“……滚！” 随之而来的是一只杯盏，程峰本能地闪身躲过，又忙拦住那只盏，搁在桌上，起身端着碗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回头看一眼冷眉冷眼的赵平，吃一口饭笑道：“嚯，咱们的赵大将军恼羞成怒了啊。” 那语气特欠揍！ 显然程峰也知道欠揍，说完赶紧跳出去，刚跳出去便有一只碗砸在了门框上，发出脆响。程峰瞥一眼门槛边的碎瓷，再看看开裂的门框，一手拍拍胸口。 呼，还好跑的快。 程峰扶着门框，探进头去，又特欠地笑了笑，道：“哦对了，昨天的事儿啊，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梅林的护卫工作由施仁几人负责，你想知道可以问问。” 赵平抬眼看他。 那眼神表达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清楚你乱说个屁！ 程峰朝他挑眉一笑，转身走了。 方才瓷碎声音挺大，周围的禁卫都看着这边。 程峰回过头看见，一手端着碗，一手叉着腰，横眉竖眼气势腾腾道：“看什么看？该干啥干啥去！” 说完端着碗，一边吃一边又溜达走。 程峰刚走，赵平就唤了声“来人”。 外面的禁卫忙进来，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让施仁来找我。”赵平沉声道，禁卫应声“是”出去。 赵平饭也没心思吃了，吩咐人收下去。坐在案前，手里拿着文卷，眉眼垂着，也不知看没看。 程峰能说这事儿，就证明的确有这么一件事。虽然他不觉得宁玉会有什么想法，但她到底年纪。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万一丫头哪日一不心做出了什么让人误会的举动，被贼赖上了呢。 毕竟丫头在某方面没人教，有点钝。 不然能时不时的被他沾点便宜？ 很快施仁就来了，还没走到赵平面前，赵平就劈脸问道：“你昨天在宫北的梅林当值？” 听到赵平问话，施仁忙抱拳，朝赵平应声“是”。 昨晚程副将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那时他就明白了，之前一直在禁卫军中流传的谣言怕是真的——他们将军同安和王姬有一腿。 所以此时将军再问他，他并没有奇怪，忙将他知道的大致情况说了。 知道真相的赵平眯了眯眼睛，眸中冷意翻涌。 祁南侯世子李秀均…… 敢明目张胆的抢他的丫头，胆子不啊。 …… 李秀均并不知道有人惦记上了他，正将自己锁在房间里读书，誓要在明年的科考上夺魁，让安和王姬看到他的优秀。 昨晚知道情况的狐朋狗友们今天来看他，奈何李秀均不见他们。 几人都熟，扯了个借口闯进祁南侯府。 管家也没太拦。 他家世子向来不务正业，可昨天回来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积极向上要认真读书，还扬言要考状元。 太突然了，吓了管家一跳。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世子向来温和爱笑，今天脸绷得紧。管家也不太敢问。 琢磨了下，便将这事儿跟祁南侯反映了，祁南侯派人查了下，知道他昨天去找二王子了，然后就摸到了梅林。安若王姬昨日在梅林宴客，都是女眷，有丝风声传出，据说是有人调戏安和王姬。 祁南侯霎时就想到了他那个不肖子！ “混账东西！胆子不啊！”祁南侯气的将案上文卷全都拂落地上，尤不解气，又砸了婢女送来的茶盏。 祁南侯盛怒，瞬间没人敢说话。 祁南侯抖着胡子指管家，“你，你去，把那不肖子给我叫来！” 管家也不敢说话，朝祁南侯俯身一礼，忙跑出去找李秀均。 李秀均刚跨进门槛，就有一卷书朝他砸来。 李秀均虽是文生，但君子六艺他也学过，虽没认真学，但反应还是可以，看到砸来的书，立马侧身躲开。 “父亲，您这是做什么？”李秀均蹲下去捡那本书。 “逆子！逆子！你还敢躲！”祁南侯大骂。 “父亲息怒，保重身子。”李秀均捡起书拍拍，朝祁南侯拱手一揖，将书呈上。 “你不给我惹事我就谢天谢地了！”祁南侯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着李秀均，都不知道说什么。 李秀均：“……” 看他儿子挺淡定的，祁南侯觉得昨日调戏安和王姬的应该并不是他儿子。不然以安和王姬的风格，现在哪里还能风平浪静的？肯定都闹翻天了才是。 刚刚他是真的又气又吓，着急了，才那样对他儿子的。 祁南侯平复了下呼吸问道：“均儿，你老实交代，昨天去哪儿玩了？” 李秀均想了想，老实交代道：“梅林。” 祁南侯只觉得两眼一黑。 “你……你去哪儿干嘛，是不是还调戏安和王姬了？！”祁南侯艰难出声，目光瞄向李秀均胯下，声音低哽：“还……还在吗？” 这可是他的嫡子啊，他就这么一个嫡子啊。 李秀均：“……” 和宁楠是同龄人，说起这个还能好点，可他爹…… 李秀均尴尬极了，脸色憋红，僵硬地道：“还在。” 祁南侯松口气，“到底怎么回事？” 李秀均犹豫了下，合盘托出。。 祁南侯听李秀均说到差点从崖上摔下去的时候，吓出了一身冷汗，知道是安和王姬救了他的时候，又惊出了一身冷汗。刚好点了，又听到他儿子说要以身相许。 第242章 你生气了 祁南侯：“……” 混账玩意儿！ 气的祁南侯在他儿子抽了一下，“你不知道她是谁？嗯？！人家救了你你不感谢就算了，还调戏人家？胆儿够肥啊！” “我没有调戏王姬，我是真心实意的，报恩。”李秀均道。 祁南侯缓了缓，道：“你说了这么些混账话，那女子就没惩罚你？” “我哪里说混账话了？我是认真的！和蔡朝兴那王八蛋不一样。”李秀均道，有心替宁玉说两句好话，毕竟他想娶她，还是需要得到家里人支持，如此才能事半功倍。 “安和王姬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大家只看到她凶悍的一面，然后谣传的越发离谱，但仔细想想，她其实是个很重情义的人。”李秀均道，“就拿她暴打安逸王姬那件事来说吧，还不是因为安逸王姬先挑事的，若不是因为安逸王姬先出手欺负德恩王姬，安和王姬能伤她？再有刘大人那件事，她也就不痛不痒地关了刘大人几天？” “安和王姬在民间声望很好，我之前一直以为那是她的手段……昨天才发现她是真的善良，她昨天明知道我是不该出现在梅林的人，但在我遇到危险时，还是出手救了我……” 李秀均说完，口干舌燥，喝口茶润了润嗓子，坚定地表示：“我一定要尚主安和王姬。” 祁南侯：“……” 祁南侯听完沉默许久道，“均儿啊，那安和王姬不成，咱们李家庙供不起，你要想成亲，咱们找个门当户对的？” 这几年，他儿子游戏花丛，一直不肯娶妻，没想到好不容易愿意娶妻了，结果看上了这么个女子。 李秀均：“……” 合着他说了那么多白说了？ “再说了，安和王姬定然和太子是一党，咱们可是老早就和二王子绑定在一起了。”祁南侯苦口婆心。 李秀均：“……” “你是想背叛二王子吗？”祁南侯道，他是知道儿子跟二王子的关系好才这么说的。 “二殿下他不会因为这个怪我们家的，我同他是朋友。”李秀均道。 看李秀均油盐不进的模样，祁南侯冷下了脸，拍案怒道：“李秀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这事儿没商量！”又吩咐管家，“找几个身手好的护卫看着他，免得他又乱来！祸害我们李家！” 李秀均：“……” 李秀均看他爹油盐不进，干脆拱手离开。 没事，安和王姬还有一年才及笄。 只要他赢得了安和王姬的芳心，有了王上赐婚，看他爹还能说什么？ …… 管家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心惊胆战的。 此刻他跟在几人身后，就盼着这几人能排解排解世子，带世子好好玩玩，让他早点熄了这份心思。 几位公子心里也乱糟糟的，他们自昨晚知道真相之后心就跟飘起来了似的，云里雾里的。 由于管家的放水，几人很快就进了李秀均的书房。 书房门突然被打开，李秀均抬头蹙眉看去，看到几人，李秀均顿了下，看向一旁的管家：“怎么把他们放进来了？不是说了不见么？” 管家笑：“……世子，几位公子说找您有要事，老奴……” 管家话未说话，就被人截断，“好了子齐，不管管家的事儿，别难为他。”又让管家下去，管家看向李秀均，李秀均摆摆手。 门被关上，狐朋狗友纷纷走到李秀均桌边，嬉皮笑脸道：“喂，李子齐，你还真想跟我们绝交不成？” 李秀均低头看书：“我以后要专心读书了，你们以后不要有事没事再找我玩儿，自己组局去。” 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们对视一眼，都挺玄幻的。 “不是，你认真的啊。”一人扯住李秀均的领子问道。 “我看起来想说笑吗？”李秀均拍掉朋友的手，严肃道。 “就因为那个安和王姬？” 李秀均不说话，继续看书，眉眼浮现出些许笑意。 狐朋狗友一阵恶寒，“她到底有多美，能把你迷成这样？” “人间姝色，世间仅有。”李秀均道。 “……不就救了你一命么，至于把自己都送出去么？她可是安和王姬！不是哪个普普通通的女子！”朋友劝道。 程修义也道：“堂兄说，赵将军也对她属意，子齐兄，你就别想不开了，那个赵将军也是个疯人，横起来连王上的面子也不给，对上他你没有胜算的……” 李秀均：“……” 李秀均冷脸，啪地一声合上书：“再说这些丧气话，就别找我玩了。” 宁楠打击他，他爹打击他，就连他们也打击他！ 安和王姬怎么了！人长得美又厉害，他仰慕她很不可思议吗？还有那个赵清安！为什么他就可以喜欢安和王姬！为什么他喜欢安和王姬他就不能喜欢了？ 就凭他长的好看？ 那他也不差嘛！ 狐朋狗友：“……” “我心意已决，你们别劝了。”李秀均道，“我明年准备下场考试，要好好读书，以后就不常同你们玩了。” …… 夜。 瑶光殿。 宁玉似有所感般，睁开眼睛，正对上赵平的张扬的眼。 赵平胳膊撑在她身侧，俊脸在她正上方。 瑶光殿被赵平夜闯了数次之后，宁玉已经很淡定了。 她眨了下眼睛，笑意在眼底晕开，“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不是说这段时间很忙的吗？” 因为才睡醒，嗓子有点哑。 “我怕再不来，你明儿就跟别人走了。”赵平哼道。 “怎会？”宁玉惊讶地看着他，“这话从何说起？” 赵平不答反问：“你昨日遇到什么人了？” 昨日？ 宁玉道：“祁南侯世子李秀均。” “记得挺清楚啊，答的这么快？”赵平的声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儿。 赵平脸色微沉，撑着胳膊欲起身。 “你生气了？”宁玉胳膊搭在赵平后颈上，将直起身子的赵平又拉下来，“为什么生气？” 两人比刚才还离得近。 宁玉重复方才的话，并没注意到这动作多暧昧。 赵平：“……”。 赵平的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并没有回答宁玉的话。 第244章 金色飞羽 宁玉望着赵平的眼睛，略困惑地看了片刻，目光下移落到了他唇上，眼珠子微转，添了下唇，环着赵平后颈的胳膊用力，扬头飞快地在他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吻。 柔软的触感让赵平身体不由绷紧。 “不生气了吧？”宁玉亲完，唇还贴在赵平唇上，声音软软的问，“我看你好像挺喜欢这个的。” 说话时，滚热的气息在赵平唇角脸颊抚掠。 赵平：“……” 赵平艰难地咽口唾沫，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邪火又蹭蹭蹭地冒出来，在体内肆掠，最后汇聚某处。 草啊。 这姑娘也太能了吧？ 赵平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猛地直起身子，宁玉也被带起来。毫无防备下，起身太猛，宁玉不得已松开赵平，撑住自己身子。赵平也意识到自己动作太急，几乎同时，伸手按住了宁玉肩膀。 看宁玉稳住了身子，赵平才松开手，声音哑哑地开口：“别人喜欢，你也同别人这样吗？比如那个李秀均。” “不，本宫只同你这般。”宁玉一腿踩在地上，一腿屈跪在床边，凑近赵平，额头抵在赵平眉骨上，声道：“我喜欢同你这样。” 宁玉这句话成功取悦了赵平。 赵平忍不住笑：“是吗？” “当然了。”宁玉道，“你长的最好看，比那什么李秀均好看多了。” 赵平：“……” “那我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了？”赵平问道。 “那你就好好爱护你这张脸嘛。”宁玉又亲一下赵平，说话时，舌尖不心舔了一下赵平下唇。 赵平整个人都僵住。 “你怎么……” 宁玉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平一把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蹭了两下，声音哑的吓人：“别说话，让我抱会儿……” “哦……” 宁玉心口又砰砰跳起来，贴着赵平胸口的耳尖也烫起来。很奇怪的感觉，但又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宁玉紧紧抓着赵平衣襟。余光无意间瞥到男子身下某处，不由瞪大眼睛：“你那里……” 说着伸手下去，刚碰上，赵平就触电似的，“刷”一下弹跳起来，连看宁玉也不敢看一眼，匆匆留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就头也不回逃似的走了，活像后面几十只狼追他似的。 宁玉：“……” 宁玉低头望望自己手指，轻搓了下。忍不住有点生气。 就算他是有什么宝贝，她也不会抢嘛。 亏她把他当兄弟。 真气！ 给她看看都不行吗，她还能吞了他的宝贝不成？ …… 赵平逃的匆忙，连宁玉的窗户都没关。 冬夜的风烈，吹得窗扇呼啦呼啦响。 宁玉盘腿坐在床上，望着呼啦作响的窗扇，生了会儿气，起身下床关窗。 刚走到窗边，就有一道玄黑身影落下，夜色里他的面容熠熠生辉，身姿挺拔，袍摆翻飞。 “明晚一起去逛灯会好不好？” 吹了会儿冷风，年轻人的声音悦耳动听。 宁玉没回答，目光落到赵平身下，声音幽幽，“你给那里藏了什么？” 赵平：“……” 赵平看了宁玉一眼，好不容易自在起来的面容又僵硬起来，表情很是一言难尽。 宁玉：“……你，这是什么表情？” 赵平沉默了会儿，突然扣着窗框走进来。 “怎么，舍得给我看了？”宁玉后退几步，挑眉看着赵平进来，唇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来。 赵平：“……” 赵平没说话，转身关上窗户，按着窗柩仰头静立片刻，转过身来，正对上宁玉亮晶晶的眼睛。 宁玉看起来挺兴奋的，手里还托着一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泛着紫光的珠子。一脸“来吧，我准备好了”的表情。 赵平：“……” 赵平现在已经没表情了，自己看上的丫头，自己教导。 想到这个赵平忍不住唇角扬起。 “你靠近点儿。”赵平道，声音低哑。 宁玉托着夜明珠，朝赵平这边靠，眼睛里闪烁着好奇。 赵平长臂一伸，将宁玉揽过来，另一手突然覆在她胸口。 因为在睡觉，宁玉只穿了中衣，下面也没有什么束缚，两人的肌肤只隔了薄薄一层布料。 “你干嘛！”宁玉浑身一个战栗，说不上的奇异感觉，还有一丝莫名的羞怒，挥开赵平覆在胸口的手，但还是本能地压低了声音。 赵平手覆上去，那一瞬的柔软感觉，不仅宁玉，他也忍不住一阵战栗，吹了阵冷风压下去的感觉又隐隐抬头。 “我那里同你这里一样。”赵平声音嘶哑，“成亲前是不能随便给人摸的，明白了吗？” 他说着低头，将宁玉揽紧，脸埋在她肩窝，呼吸有些急促紊乱。 宁玉：“……” 宁玉憋了半天，“哦”了声，手指紧紧揪着赵平衣襟。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心想改天她自己查查好了。 因为脸埋在赵平胸口，她声音有点闷：“明天晚上在西门等我。” 赵平闷声笑，滚烫气息打在宁玉脖子上：“好。” …… 正月十五是一年中第一个月圆之夜，是大姜一个可比祭天大典的节日，甚为重要。 上元节，又称灯节，自古以来就以热烈喜庆的观灯习俗为主，重要活动有赏灯、押舟、猜灯谜、耍龙灯、踩高跷等。 王城老早就张灯结彩，布置一新。上元节不止在民间很受欢迎，在贵族甚至王室中，都很受欢迎。 因为这一天，不管是谁，都可以正大光明地去街上观灯游玩，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 王室女子贵族姑娘一般都是戴着面具出行，最初是怕自己容貌出众而惹事，后来就渐渐演化成一种习俗。不止女子，男子也多戴面具出行。 面具盛行，渐渐养成了一股攀比之风。谁家的姑娘做的面具精巧好看，谁就有脸面。 所以，每年姑娘们都会在做面具上煞费苦心。就等着上元节夜晚，展露自己的才艺。 自然，有些男子也不例外。。 以宁玉爱玩的性格，绿若等人觉得她肯定要出宫观灯的，不过她们也知道以宁玉的性格，肯定不乐意做面具这么麻烦的东西。 第244章 不过她们也知道以宁玉的性格，肯定不乐意做面具这么麻烦的东西。 所以她们便代劳了。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上元节前做好了。 早上，宫女们早早就拿过来给宁玉过目。 宁玉晚上被赵平闹了一通，很晚才睡着，看到面具时，大脑还有些混沌，胡乱应了声：“甚好。” 听到宁玉夸赞，宫女们开心极了，心翼翼将面具放在宁玉梳妆台上，蝴蝶似的翩翩而去。 宁玉揉揉额头，起身拿了剑出去，准备练练剑清醒清醒。 宫女们一个个今天脚步格外地轻盈，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今天她们也可以出宫，阖家欢乐。 看到宫女们个个笑容洋溢，宁玉心情也很好，挥起的剑剑气也比以往凌厉几分。 …… 不止若水宫，整个王城都沉浸在喜悦中。 然而这喜悦被一声悲戚的嘶鸣打破。 正满脸喜气布置灯棚街道的王城中人，在看到这匹马时，纷纷色变，忙退避到道路两旁，给这马匹让路。 王城中人也算见多识广，看到这马，心情都低落到谷底。 有外地来的做买卖的人，看到众人沉凝的面色，也不由心下一突，问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旁边一人看着马上士兵背后鲜血染红的金色飞羽，沉声道：“那是边关急报。” “金色飞羽，与烽火狼烟无异，可在王城直驰，甚至直入王宫，进入金銮殿。” “那这是……要打仗了啊。” 王城的天被愁云笼罩，所有人都面露愁色。 “这可是上元节啊，在这一天出了这种事，真是……不祥之兆啊，不祥之兆！” 人群中，有人趁机压低声音道：“今年可是那安和王姬回宫过的第一个年，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儿，真是……” “王姬慈悲心肠，神仙般的人物，你可别胡说！”有人斥道。 “祸国妖女也有一副神仙之姿。”那人又道：“你们想想，从她出现到如今，出了多少事儿？” “先是常郡洪灾，再有她杀缅城知府当地豪族家主……” 百姓犹豫：“那缅城知府不是好官，朝廷也张榜明说了。” “祸国妖姬总有迷惑君王庇护。”那人道：“还有蔡家的事儿，你们说说，除了妖女，谁能将一个世家大族连根拔起？” 见周边人表情犹豫，那人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被一声“胡说！”拦住。 人纷纷朝声源望去，是一年轻人，粗衣褴褛，五官端正挺俊，他怒气冲冲地上前理论：“天灾人祸怎么能怪到安和王姬身上？常郡洪灾是王姬下令降的？那王姬不成神了？还妖女……王姬有这么大能耐，还能由着你在这儿胡嚷嚷，怕早降一道雷把你给劈了？！” 众人：“……” 许多人不由点头，指责的目光看向诋毁安和王姬那人。 “还有蔡家？是安和王姬要他蔡家人贪污受贿了？还是王姬要他蔡家人罔顾人伦了？”年轻人语气嘲讽，上下打量那人几眼：“阁下这么为蔡家说话，莫不是也是个罔顾人伦禽兽不如的东西？” 林风声音大，周围所有人的目光“刷”地都看向那人。 林风看那人一副无地自容的模样，欲要离开，一把拉住他，“话还没说清楚呢，蔡家的事与安和王姬有什么相干？蔡家被告密也是因为蔡家的媳妇受不了才闯上金銮殿，事后也以不孝不睦之罪，将她贬为庶人了，这些朝廷都张榜告知百姓了。” “这些大家都知道吧？”林风看向身边众人。众人忙点头，表示知道，其中夹杂着几个面色不怎么自然的。林风勾了下唇，很快收敛，严肃地看向那人，“所以啊，你要为蔡家抱不平，就该去找那个什么胡氏啊，在这儿诋毁安和王姬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点头，同仇敌忾：“国逢难事，你还在这里诋毁王姬，就该绑了送官！” 这话好似提醒了林风，他忙道：“对对，这种人合该送官，诸位可否同去京兆尹衙门？” 众人愤愤点头，主动押送那人。 林风跟在后面，得意洋洋，胳膊搭在身旁的朱久肩头，炫耀道：“瞧见没，朱弟，哥哥的战斗力如何？” 朱久面无表情地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的人，真是……蠢到家了。”林风压低声音笑：“这京兆尹是王姬的人，这人死定了。” …… “报——” 一道仓促的声音打破了金銮殿上的静谧。 众人望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踉跄着跪倒在大殿中央，身后别着金色飞羽。 所有人表情都是一凛。 金羽，与三大国之一燕国相邻的北地边关的急报标志！ 奏疏刚刚呈起，士兵焦急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禀，禀报王上，阴州、沧州、并州失守，我军，节节败退！” “什么？” 龙案倏地一震，遥遥宫阶之上，颐王拍案而起。 “报——” 又是一道仓促了的声音，仿佛催命一般，回旋在大殿上。 “又怎么了？”颐王沉着声问。 三州已失，还会有更糟的情况吗？ “禀报陛下，卢大将军战死！洛城……沦陷，战火已蔓至淮州！” 颐王失魂般跌坐在龙椅上。 淮州…… 王城在元洲，与淮州只隔了个幽州。要是淮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朝堂上嗡嗡不停。 片刻后，有臣子出列跪地高喊：“请陛下觅良将，以御强敌！” 有一人起头，众臣子附和道：“请陛下再觅良将，早日挂帅出征，以御强敌！” 当然也有臣子出列，“国库不盈，难以承继战争消耗，臣以为，还是求和方为上策。” “一派胡言！” “我大姜的大好河山就如此拱手让人不成？！” “国库不充，这仗如何打？！” 两派人登时针锋相对，在殿前互斥起来。 颐王左手紧紧按着龙椅扶手，右手按着眉心，稳了稳心神。他还没昏聩到一丝血性也无，当即拍案沉声喊道：“闭嘴！”。 颐王虽不算多英明神武，但好歹是做了数十载君王的人，身上的气势丝毫不弱。 第245章 挂帅出征 颐王目光沉沉看向反对打仗的臣子们，“你的意思是让孤同那燕贼签求和约定，向那邵光亭俯首称臣？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你何不干脆劝孤拱手将我大姜这富饶河山拱手让人！” 那臣子惶恐跪地叩首。 他一直觉得颐王柔弱懒散，肯定不乐意打仗的，怎么也没想到，他竟这次这么有血主和的臣子也不敢再开口。 主战的臣子忙出列，或自荐，或举荐自己人。 宁拓身侧的手攥了攥，出列道：“父王，儿臣愿前往淮州，平定战争！” 听到消息赶来的赵平，也大步跨进大殿，俯首道：“臣也愿前往淮州，平定战争！” 众臣都侧首看二人。 两人都在战场呆过，尤其是三王子，在战场呆了五年，身上也有几桩战功。那赵清安，也在战地呆了近两年，极是骁勇善战，就是打法太激进。 已经到了这等关头，颐王又明显是要战的，众臣子便顺应着道：“三殿下与赵将军具是善战之人，三殿下带兵沉稳，又有军功在身，或可挂帅，赵将军也是英勇善战，不妨封为先锋将军……” 有臣子蹙眉，“徐大人，三殿下太年轻了，怕是不能胜任吧？” 那臣子顿了下，看了眼太子，又看向颐王，拱手道：“臣只是略述愚见，还望王上见谅。” 颐王摆摆手，表示无妨。 两人都太年轻，肯定做不了将帅，颐王又看向底下臣子，目光却是时不时掠过赵太傅及周明广二人。 这二人都是老将，身上军功卓著。东离之乱前，一直待在边地，东离之乱勤王救驾，后来便高官厚禄久居王城。 太子顺着颐王目光看过去，思索片刻，出列举荐赵太傅。 听到举荐，赵太傅一顿，看了太子一眼，很快继续拢着手面无表情地站在殿前。 太子一党见状纷纷跟随附议。 赵太傅也算老臣，当初在东离之乱中，也出力最多，能力有目共睹。而且是至今唯一没有站队的臣子，只忠于王上。可是他的次子赵清安日日与安和王姬厮混，暂且被算作了太子一党。 殷氏众人推周明广。 周明广当初在东离之乱勤王救驾的时候，功勋虽不如赵太傅卓著，但最关键的一战有他参与，能力也算尚可。 战后，赵太傅封了候，周明广封了伯。 一段时间内，赵氏声名在朝中如日中天。 殷氏也因那一战立了功，自然看不惯赵家大出风采，开始拉帮结派，打压赵太傅一脉。 其中包括周明广。 赵太傅向来低调，也不和他斗。很快赵氏风头便被殷氏盖过。但若有重要事情，赵氏出头，仍可与殷氏分庭抗礼。 周明广看了面无表情的赵太傅一眼，心底冷哼一声，出列抱拳道：“禀王上，老臣愿前往淮州平定战争！” 颐王：“……” 颐王琢磨片刻，看向赵太傅：“爱卿意下如何？” 赵太傅似乎在思考，许久后才出列抱拳道：“秀娘近日染了伤寒，恐怕不能同行。” 颐王微愣了下，很快明白过来，当年勤王救驾时，赵夫人也常出入军中，不止一次听人说，他也不止一次听说，赵夫人是赵太傅的军师。 不过自回了王城，那位夫人似乎就一直在家里养身子，就连夫人之间的宴会也很少去。 在场少数臣子都经历过东离之乱，大略知道赵夫人的份量。但更多都是新选拔上来的官员，并不怎么清楚当年的事，所以听到赵太傅这句话，大多都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就连赵平也是。 赵平从就不在赵家，时候的记忆已经淡忘，但从他回来看，母亲虽然长的很美，但身体却不怎么好，屋子里总是有淡淡药味，看人时，总会温柔地笑。 可是眼下，父亲突然提母亲是什么意思。 “那爱卿的意思……”颐王略忐忑，这赵卓奇该不会因此不去了吧？ 赵太傅道：“运筹帷幄，臣不如秀娘，自然，周将军也不如臣。当然，论排兵布阵，臣还没有怕过。” 周明广瞪向赵太傅，老匹夫，自贬就自贬，还要拉着他！ “哈哈，好！”颐王高兴地拍掌，“孤知道爱卿会打仗！” 周明广能为将封伯，实力自然也不弱。可惜有个赵太傅在他前头压着。 “孤今日拜延平候赵卓奇为帅！” “事态严重！传令下去，点兵十万，王城内武将司一日内完成所有交接事务，今日粮草先行，明日孤亲送赵元帅领兵出征！” “臣遵旨！”赵太傅行礼，表情很平静，不似别的武将那般雀跃。 赵太傅挂帅，周明广为副帅，宁拓同为副帅督军，赵平为先锋大将。还有十数个武将家族的老将及年轻子侄跟随，包括程峰。 有个王室子弟跟着，也算震慑。总不至于让士兵只知赵姓，而不知王室之姓。又有周明广任副帅，替殷家看着，众臣子都没再说什么。 …… 消息传到宫里的时候，宁玉正在拭剑，她听到消息猛然抬头，剑刃划破了指尖。 “王姬！”旁边的绿若惊喊。 宁玉侧目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凌厉又悍勇，吓得绿若将嘴边的话咽下去，战战兢兢站在原地。 幻彩也被吓到了，一时间忘了说话。 宁玉看向她，“你继续！” “是……”幻彩回过神来，忙说起前朝的事儿。 宁玉听完又坐下，敛着眉眼，沉默地擦拭剑刃。 “王姬……”绿若拿了伤药颤巍巍地上前，声道：“您的伤……” 宁玉顿了下，看一眼手指上的伤口，又看一眼怯怯的绿若和她手中的药瓶，默默递出手，搁在桌上，身子后倾靠着椅背，微闭眼，语气和缓：“上药吧。” 绿若松口气，忙走过去，干净的手帕擦拭宁玉手指留下的血迹，然后帮她上药。 绿若上好药也不敢多话，默默退开。 宁玉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几下，侧头看向幻彩：“幻彩，安排一下，本宫下午要去一趟王姬府。”。 “是，王姬！”幻彩答应一声，忙转身出去安排。 第246章 我也重诺 许念韵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抿了抿唇，进了书房。 灵华知道她要写信给楚易，忙铺开宣纸研磨。 许念韵捻袖执笔，笔走龙蛇，很快写好一封信，封好递给宜华，道：“交给楚易。” 宜华应声“是”，将信封贴身装好，转身离开。 许念韵沉着眉眼在书房坐了片刻，起身往出走。 灵华也不多问，亦步亦趋跟着。 许念韵来的时候，宁玉正在看一封信，是胡嫣儿送来的。说的是她所管的那间铺子的盈利状况。 宁玉看完唇角微勾了下，将信折起来。 许念韵看到宁玉笑，沉着的眉眼微微松软，透出淡和的气韵，嘴角也微微上扬。 “有什么高兴的事？”许念韵道。 “阿姐来了。”宁玉笑，招呼许念韵过来坐，“在看胡嫣儿的信，她果然是个有魄力的女子。” “若是没魄力，谁敢状告整个家族？用的可还顺手？”许念韵先前的郁气一扫而空，笑着在桌边坐下，看到宁玉被包扎的手指，目光一顿，声音又沉下去，“怎么又受伤了？” 宁玉撇撇嘴，满不在乎道：“不心被剑划了下，不碍什么事，绿若那丫头非得给我包成这样。” 宁玉说着挥手示意绿篱过来。 许念韵郁闷：“你迟早把自己的身体作坏！” “不会的，放心吧阿姐。”宁玉笑说一句，吩咐绿篱：“去找一趟绿烟，让她把调动松泛的资金，充做军资。” “看来你已经攒了不少钱了啊。”许念韵道。 宁玉谦虚：“比不得清故居万一。”只是脸上的神色丝毫不谦虚。 许念韵摇头失笑，“我也已经吩咐过楚易，清故居的银钱人脉皆为你用。” “多谢阿姐。”宁玉露齿一笑，唇红齿白，妍媚至极。 …… 下午。 宁玉出宫后直奔王姬府。 自战争消息传来，前朝后宫气氛凝滞，一片沉静紧张。王城也被感染，到处一派紧张。 街道上的彩灯绸带也孤孤单单，在风中飘着悬着，昭示着王城百姓的愁哀忧思。 他们还不知道打到了淮州呢，不然怕只剩惶恐了。 宁玉放下帘子，靠着车壁微闭双眼。 街道平静，不似以往热闹。马车很快便到了王姬府。 宁玉下车时，许凛毅几人迎接她。 “王姬。”几人抱拳。 王姬府的人显然也知道了这消息，神色凝重。 毕竟两枚金色飞羽直奔王宫，士兵浑身浴血，满城谈论，想不知道也难。 宁玉朝他们微颔首。 占晓初不在其中，宁玉也没问他去哪儿了，直接看向风莲亦，“本宫记得你善制毒？” 风莲亦妩媚一笑：“正是，王姬需要何种毒？” “除了你无人能解的毒。”宁玉道，顿了顿，又道：“还要各种常见不常见的毒的解药。” “明白了。”风莲亦笑着点头，“王姬何时要？” 宁玉抿唇：“明日日出前。” 风莲亦笑容一顿，随后抿唇，“知道了。” 说完便道失陪，便回房制药了。 宁玉一说明日，风莲亦自然知道是要送给赵平的，他此去要去浴血杀敌保家卫国，风莲亦自然不敢马虎。 风莲亦回房扒开他的瓶瓶罐罐，唇角微扬，还好他有储存的毒不少，不然肯定来不及呢。 许凛毅抿唇看向宁玉，“王姬，在下能做什么？” “你就留在王城，我们守好后方，让前方将士无后顾之忧。”宁玉道。 许凛毅顿了顿抱拳，面容严肃：“是！” …… 晚上。 正月十五，月亮圆盘似的，挂在夜空，清幽幽冷凌凌。 宁玉站在门口望着月亮许久，裹了裹狐裘，踏出殿门。 “王姬去哪儿啊？”守在门口的绿若忙问。 “本宫出去走走，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不必跟着了。”宁玉声音淡淡，辨不出喜怒，但跟着宁玉许久的宫女们知道，辨不清喜怒时，便是王姬最生气的时候。 宫女们也不敢跟随，诺诺应声是，看着宁玉出去。 宁玉转着转着就转悠到了西宫门。 她握握袖中的匕首，索性靠墙站着。 今日禁卫军统领层大换血，除了赵平程峰，还有不少的副将领卫要随军出征，他们都是各家族中最优秀的子弟，由各家长辈带领。 这次战争，可是升官进爵的好机会，一战功成，便可扬名天下！哪个男儿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当然，这也只是少数极优秀的，更多还的留在王宫。 宫中禁卫都听过宁玉的威名，也知道她与赵平关系匪浅。看到她不由顿了顿，道：“王姬，这么晚了，您在这儿干嘛？” “有点事。”宁玉道，“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本宫。” 禁卫答了声“是”，便继续巡逻，宁玉都说了让他们别管，他们哪里还敢多管闲事？ 禁卫走远后，宁玉烦躁地踢一脚地上的石子。 她明明知道赵平明日就要出发，今夜肯定没空来，却还是等在这儿。 她不知道自己发的什么魔怔。 宁玉想着又烦躁地踢一脚石子。 破空声刚起便消失了。 以她的脚力，踢出的石子应该飞很远，不可能这么快停下。 宁玉蹙眉抬头，年轻人挺拔的身姿落入眼帘，宁玉不由瞪大眼睛，片刻后，唇角微微弯起来。 “你怎么来了？”宁玉道，“今晚不应该很忙吗，明天还要早起……” “我想你，就来了。”赵平道。 赵平目光炽烈，宁玉眼神躲闪了下，含糊应一声。 赵平闷笑了声，走过来拉起宁玉的手，目光明亮飞扬，还带着一缕宁玉看不明白的情愫：“既然你都觉得我不会来了，为什么还要来？” 宁玉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被问及这个问题有点暴躁，将手从赵平手中抽出，后退半步，咳了声，板着脸道：“因为我重诺，阿爹教我为人要信守诺言。” 赵平笑：“嗯，你重诺。”说完又补一句：“我也重诺。” 赵平眼中的促狭太明显，宁玉想信他的话都没办法信。。 宁玉翻了个白眼，将自己袖中藏着的镶金刀扔给赵平，赵平本能地接住。 第247章 平安归来 宁玉道：“你把你的匕首给我了，那我就把这把送给你吧，防身用。”顿了顿，又道：“没钱了还能抠颗珠子去卖。” 赵平拿起匕首看了两眼，正是那把割肉的。 想到之前给他看一眼都不行，现在竟然愿意送给他，赵平忍不住笑了笑，笑声低沉又爽朗。 宁玉看他：“你笑什么？” “我开心。”赵平将匕首收了，眸色认真又炽烈：“你送的东西，我怎么舍得卖呢？我又不缺钱。” 宁玉被这话撩的心口漏跳了下，她别过头去，脚尖踢着石子，声音低低：“你随意。” 赵平低头笑了下，走到宁玉身边，“还出去玩吗？我看街上人并不多。不过承恩门必定热闹，王上与太子会点烟火，与民同乐。” 宁玉本想说算了，但想了想，抿唇点了点头。这次连失几州，几乎是半个大姜江山，赵平明日出征，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燕国敢出手，敢进行如此大规模的进攻，就说明他们有不的把握…… 赵平没想这么多，看到宁玉点头，扬唇笑了，扣住宁玉的手腕，往外走去。 守门禁卫的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顿了下，别过眼去，侧身让路，尽管赵平现在已经不是禁卫军统领了，但他还是不敢要出宫手令。 赵平当了他们这么久的当头上司，他们自然很清楚这位的为人，大胆、肆意，连王上都敢顶撞，顶撞完还能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这位王姬，呵呵，比这位还要大胆，王宫驾车跑马怕也没人敢拦。 两人走远了，守门的禁卫才敢议论。 “这两位可真是……”禁卫按着佩刀叹气。 这都什么时节了，万民同悲，他们竟还这样游荡。 同伴眼中怒色难掩：“这位王姬不知轻重，赵将军怎么也这么不知轻重？” “明天就要去淮州了，此行肯定是急行军，今晚还不好好休息养精蓄锐，竟也陪着这位王姬瞎胡闹……” 几名禁卫望着两人黑白交杂的背影，目光晦暗难明。 …… 今日因为急报，御街上骏马疾驰不断，哪怕没见到金色飞羽的人，也能猜到出事了。 晚上灯节依旧，但比往年少了许多人，尤其是达官勋贵之家的公子姑娘，没见到一个。 宁玉忍不住笑起来。 赵平侧目看她，以目光询问她笑什么。 “今日官宦之家，怕只有我们两个心大的来逛灯会吧。”宁玉笑道。 赵平目光环顾四周，“嗯”了声，笑道：“比去年松泛。” 宁玉目光闪了下，看着旁边的兔子华灯，不经意间问：“你去年和谁逛的？” 赵平看了眼宁玉，拉长尾音，“我去年啊……” 宁玉望灯的目光一顿，看过来。 赵平咧嘴笑了：“和家里人逛的，同几个堂兄弟一起保护家中姐妹。” 宁玉：“……哦。” 继续看灯。 宁玉知道赵平明日还有得忙，肯定要早起，也没逛多久。在御街看了灯，顺路走到承德门看了烟火，便各自回家。也没再去商街凑热闹。 道完别，赵平正要转身，却被宁玉拉住袖子，赵平挑眉看向她，嘴角笑意隐隐，“怎么，舍不得哥哥？” 宁玉顿了下，想着他明日就要奔赴战场，便懒得计较他嘴欠，抬手从脖子上取下一枚平安符塞进赵平手中，道：“平安归来。” 赵平捏起那枚平安符，眉眼扬着笑：“你特意为我求的？” 宁玉默了默，道：“不是，是阿爹自己画的，我从戴着。” 赵平看着宁玉，慢吞吞地“哦”了声，定情信物又多了一件啊。 宁玉被赵平看的不自在，摆手道：“行了，回吧。” 宁玉说完便转身走了。 赵平捏着那枚平安符，幽幽望着宁玉背影。 宁玉走出去老远，一回头，发现赵平还站在原地看她，宁玉站在原地顿了顿，转身，步子更急更快。 赵平看着丫头落荒而逃似的身影，唇角溢出若有若无的笑。 直到宁玉的身影再看不到，赵平才转身往赵家走去。 …… 赵家此刻灯火通明。 赵太傅在正房，正看着赵夫人为他收拾行装，目光温柔又隽永，跟他往日的冷淡完全不同。 赵夫人染了风寒，时不时咳两声。 “秀娘，你歇着吧，让下人收拾就好。”赵太傅扶住赵夫人。 “我无妨，不能跟着你同去，帮你整理行装也是好的，不然我心里不踏实。”赵夫人推着赵太傅在桌边坐下。 刚坐下就有丫鬟进来：“老爷，大公子已经在正厅了。” 赵太傅已经站起来往外走，听丫鬟禀完顿了顿，问道：“平儿呢？” 门口候着的厮听到，忙道：“二公子不在屋中。” 赵太傅有点生气：“这混子！明天就要出征了，不好好呆家里收拾东西，又跑哪儿逛去了！” 赵太傅嘴上骂着，却还是抬脚往正厅走去。 赵太傅进了正厅后，廊柱下冒出个脑袋，正是赵毅。 他靠窗听了听正厅的情况，然后不紧不慢走了。走到一堵墙下，望着高墙，抿了抿唇，找了个地方掀袍坐下。 一刻钟后，墙边传来一点细微的动静，随后一道玄黑的身影从高墙跃下，落在了赵毅身前。 “你完了……” 赵平刚落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冷幽幽的声音。乍一听到，还吓了赵平一跳。冷静了下，赵平转过身来，似笑非笑望着他的大侄子，“毅哥儿啊……” 赵毅知道他叔这厮接下来嘴里定然没好话，便幽幽截住：“你爹找了你好久，我爹半个时辰前就已经到了。” “又被逮到不在屋里了啊……”赵毅“啧”一声，摇头道：“门房还没见到人影。” 赵平：“……” 赵平拍拍袍子，“人在哪里？” 赵毅也站起来，手背在身后，转身往回走去，“正厅。” 赵平到的时候，赵太傅正板着脸吩咐长子赵顺事情，看到赵平进来，他眉头微微蹙起。。 赵顺倒是朝赵平笑了笑，声音很温和：“二弟回来了。” 第248章 见见也好 赵平朝他微微颔首，声音也挺平和：“大哥。” 赵太傅着赵平，目光微冷：“你干什么去了？又翻墙出去的？家里的大门是摆设吗？嗯？” 赵平：“……” 赵平沉默了下，懒洋洋道：“近，懒得绕远路。” 赵太傅：“……” “你什么时候能稳重点？那王士希就这样教你的？”赵太傅咬牙道。 提到王士希，赵平眸光瞬间冷厉起来，他闭眼缓了口气，再睁眼，“父亲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赵太傅：“……” 赵太傅说完也觉得他说的过了，声音缓了缓道：“你去看看你母亲吧，毕竟这一去时间不会短。” 赵平拱了拱手，也不再多话，转身出了正厅，袍摆在空中划过一抹冷冽弧度。 看着赵平离开，赵顺走到赵太傅身边，叹口气道：“父亲，您何必对二弟这般严厉呢，二弟从就被送出去，这么多年，您又从未去看过他，他本就对您有怨气，您这样……” “我何尝想对他这样，你看看他……那个样子！顺儿啊，你根骨不佳，对武学领悟力也不好，不能上战场，咱家好不容易出了个练武奇才，结果……”赵太傅叹口气，“跟个土匪似的，哪里有一点做将军的样子？” 赵顺笑：“之前二弟自己偷偷参军，立了不少功勋，我可听人说了，二弟很厉害呢。” 赵太傅哼：“那只是下面的人看在我的面子上！” 赵顺摇头笑笑不语。 父亲这次去了自然会看清楚二弟的水平，不必他过多赘述。 不说边地，就说王城，没点真本事的，怎么能将五万禁军收复妥帖？尤其是王宫禁卫，那个个可都是官宦之家的优秀辈，傲着呢，怎么会服一个莽夫，一个绣花枕头？ 赵太傅同赵顺交代完家族事务之后，便回了屋。 原本他还打算同赵平说几句的，传述点经验，结果那个龟儿子！气煞他了，该说的都忘了。 罢了，明日再说也不迟。 赵太傅进屋的时候，赵平还在，赵夫人笑的柔和，同他叮嘱一些注意事项，赵平低头听着，脸上也没有多少不耐烦。 赵太傅下意识的放轻脚步，最后干脆立在内门边。 赵夫人说完，赵平不动声色地递了杯茶给她，看似随意地开口：“母亲以前行过军？” 赵夫人顿了顿，眼底有几分追思，随后浅浅笑：“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 “父亲今日在朝上提起您，王上及许多老臣都没有反驳。”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您很厉害。”赵平道，说着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笑了下。 看着赵平笑，赵夫人也抿唇笑了，眼中有几分促狭的意味：“那位王姬也很厉害。” 赵平向来脸皮厚，但被长辈这么看，也忍不住脸红。 “你今晚是去见她的吧？” 赵平向来磊落，闻言“嗯”了声，也不瞒赵夫人，直言道：“之前同她说好今晚一起看灯，那丫头是个死心眼，我不去说不定她会等许久。” “见见也好，毕竟许久会见不到。”赵夫人笑道，说着掩唇咳了两声，眉眼间带出一股倦意。 赵太傅见状忙走进来，“秀娘累了就去休息？”又看向赵平，眉眼间的温柔收敛：“你娘累了，你回去吧。” 赵平：“……” 这差别对待让赵平又不爽起来，他爹对谁都能好好说话，唯独对他不耐烦。 赵平也不想多呆，拱了拱手，转身要离开，想了想又回头：“母亲保重。” 赵夫人笑着颔首，赵平正要走，被她唤住，赵平不解地看她：“母亲还有事？” 赵夫人从妆枢取出一只盒子，她走过来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平安佩，笑着递给赵平：“保平安用的。” 赵平望着那平安佩，顿了顿，才接过，“多谢母亲。” 赵平的反应落入赵夫人眼中，她笑着微挑了下眉梢，苍白的病容也鲜活起来，“该不会已经有人送过了？” 因为赵太傅在，赵平含糊应了声，没多说。 赵平走后，赵太傅揽住赵夫人的肩，将她带入怀中，拉起她的手揉了揉，蹙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赵夫人朝他微微眨眼，笑道：“无妨。” 赵太傅不理她，冷着脸将赵夫人揽住往里走，又吩咐丫鬟：“屋子里再添些炭火。” 丫鬟们忙应“是”，添完炭，又灭了几盏灯，只留一盏照明，全部退出去，合上大门。 床边，赵夫人倚在赵太傅肩头，手指里绕着他的头发，脑袋微微侧着，从下往上看赵太傅。 赵太傅绷着脸，脸色不太好。 赵夫人并不怕，笑道：“还生气啊，没什么事，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的，不碍事。” 赵太傅闭眼，脸贴着赵夫人，声音低低，情愫莫名：“秀娘，你说过的……我们要白头偕老，同生共死的……” 赵夫人侧过身子，笑着抚上赵太傅的脸，轻拍了下，“放心，我朱秀娘说过的话自然作数，我不会抛弃你的，卓奇……哥哥。” 赵太傅猛地睁眼看她，喉结滚动，眼中火焰翻滚。 赵夫人咬唇笑笑，起身放下帘子。 …… 宁玉回宫早早就睡了，睡前特意吩咐宫女们明日都起早点。 因为记着事儿，宁玉第二天醒的挺早。 绿若不知道宁玉的早点是多早，她寅时末就起了，等在瑶光殿门口，听到动静忙推门进来。 “王姬现在可要洗漱？”绿若问。 热水已经烧好了，厨房饭也快熟了。 宁玉掀开被子下床，望了望外面，天还乌漆麻黑，她看向绿若：“现在什么时辰了？” “卯时正。”绿若答。 宁玉琢磨了下，也差不多了，就示意绿若开始洗漱，绿若朝外面看一眼，外面等着的宫女们纷纷捧着洗漱用品进来。 宁玉洗漱完吃了个饭，天还没亮。 “行了，你们这么早起来也辛苦了，回去睡个回笼觉。”宁玉道。 “啊？”宫女们愕然，哪有主子起床奴婢还睡着的道理？？ “啊什么啊，这是命令。”宁玉沉声道。 第249章 给你防身 对于宁玉的吩咐，众人也不敢违拗，只好讪讪离开。 看着众人离开，宁玉才出了门。 时间还早，宫门未开，出宫很麻烦，宁玉索性翻墙。在宫里呆了这么久，宁玉早就摸清宫里的地形地势。 哪里守卫弱，哪里墙好翻，宁玉一清二楚。 当即找了个地儿，三两下攀上去，骑在墙上眯眼看了看各处情势，才翻身下去。 宁玉是真的嚣张，乌漆麻黑的天儿，披着一件白色狐裘，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 出了门直奔王姬府。 许凛毅等人知道宁玉早上会来，早就吩咐过，门刚叩响，就被从里面打开，露出看门厮的脸。 见是宁玉，厮刷地将门开大，惊喜地喊：“王姬您来啦！快请进！” 整个王姬府刹然间灯火通明。 宁玉被人簇拥着很快就到了风莲亦居住的院子。 风莲亦已经起床，正坐在镜前扑粉，听到动静站起来，宁玉已经推开房门，他倚着妆台，妩媚一笑：“王姬来了。” 宁玉抬起的脚顿了下，才踩下去，颔首“嗯”了声，“东西呢？” “喏~”风莲亦笑着指向桌子，“这些就是。” 宁玉顺着声音看向桌面，上面放着两只包袱，颜色……宁玉看了眼风莲亦，算了，他审美不正常。 宁玉走过去打开包袱，风莲亦跟着过去，站在宁玉旁边看她动作。 宁玉先打开的包袱里面装的都是毒，每个瓶子上有名称，宁玉拨着看了看，这些毒有内服的，有外用的，五花八门，各种各样的都有。 瓶子底下搁了一张纸，上面有各种毒的毒性的详细介绍，以及对应的解药是什么。 另一只里面装的都是解药，药瓶上有标注，底下也有纸张，写了服用解药的注意事项。 宁玉看完就将东西一股脑包起来。 风莲亦唇角轻扬，靠着桌子笑的温柔妩媚：“王姬可还满意？” 宁玉抬眸朝风莲亦粲然一笑：“满意！” 风莲亦被宁玉这一笑晃了眼，就连宁玉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修长手指抚上自己的脸，忍不住叹气：“怎么能有人比我还美呢……” 送完宁玉回来的占晓初路过风莲亦门口，听到这话呵呵了声，赶紧溜了。 风莲亦看了门口一眼，也不理他，抚鬓幽幽走到镜前继续自怨自怜。 …… 宁玉出了王姬府，将包袱往肩上一甩，又往赵府赶。 曾经楚易给她的书里，各个家族的情况都有，也包括赵家。那些书有多详细，连各个家族里有影响力的人的院子，都有标注。 是为了方便暗杀吗？ 这个想法一冒头，宁玉就忍不住失笑，去暗杀赵平，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宁玉很快到达赵家，她的方向感挺强，摸准方向，三两下就攀上墙跳下去。 赵家有人巡逻，似乎还都是赵太傅以前在战场上带下来的兵，书上备注比宫里的禁卫厉害。 所以宁玉一路都很心。 赵家以主宅为先，许多地方灯火已经亮起，但赵平院子这边很暗，也很安静，仿佛仍在沉睡中。 宁玉站在墙角沉吟片刻，翻墙跳进去。 赵平的院子给人很干净的感觉，没花没草，只有一棵古树，连仆从丫鬟也没一个，周围房间都是空的。 宁玉大步走的主屋门口，轻轻推门，一股浅淡暖香扑鼻而来，和她瑶光殿的味道一模一样，不过没她寝殿的浓郁。 宁玉轻轻咬了下下唇，掩去唇角笑意，走了进去。 正对门的桌上横着一张玄色长弓，宁玉之前见过。 她收回目光，转身轻手关掉门。 床边悬着青色帐子，但没有放下去，宁玉一眼就可以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赵平平日里乍乍咧咧，但睡觉还挺规范，身子平躺，双手露在被子外，平放在身子两侧。 墨色长剑就在手边，随时能起身杀敌。 只是……他的警惕为什么这么差？她都坐在床边了，他还不醒？ 宁玉想着眉蹙了下，很快舒展，眉眼含了笑，她轻轻凑近，抬手缓缓按在赵平喉咙上。 还不醒吗？ 要是敌人，现在肯定要死了吧。 宁玉正想着要不要用点力吓唬吓唬赵平，让他以后长点记性，结果她的喉咙先被人握住。 女孩脖颈纤细，赵平一只手便握住，似乎轻轻一拧，便能拧断。 宁玉哪里还有闲心和他闹，忙扒住他的手，咳的脸色通红，赵平这时也睁开眼睛，眼中冷寒暴戾一览无余。 看到是宁玉，他愣了下，忙撤去力道，眼中的冷寒暴戾也如潮水般消逝，忙松开手坐起来。 眼中的紧张显而易见：“你没事吧？” “你说呢？”宁玉伏在床边咳个不停，赵平忙拍她的背。 等宁玉好些了，赵平下床给她倒了杯水，看宁玉喝了，他才大刀阔斧在宁玉旁边坐下，“你怎么来了？” 宁玉将茶杯塞赵平手里，将身后的包袱取下来，“来给你送东西！” 赵平方才一直紧张宁玉，并没有注意到宁玉身后的包袱，这会儿一看到，嘴角没忍住抽了抽。 这个包袱……算了，丫头送的，再丑也不能说，女孩子大概就喜欢这个颜色吧。 赵平笑着去解包袱，“什么东西？” “毒药。”宁玉道。 赵平：“……” 赵平手一抖，差点将包袱推地上。 赵平看向宁玉，眼中的惊讶显而易见，“毒？” 宁玉淡定点头，朝他一笑：“给你防身用的。” 赵平脸上的表情有点龟裂，“我……不需要这个。”他堂堂先锋大将军，用毒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像什么话？ 宁玉：“……” “万一他们也用下三滥的手段呢，兵不厌诈。”宁玉眉头蹙着，声音也显露出几分不开心，“你是本宫的人，也答应过本宫平安归来，得说话算话。” 顿了会儿，宁玉又道：“这些只是用来防身的。” 赵平想了想，笑着收下，“你放心，我会平安归来的。”。 该说的都说完了，宁玉起身抖抖衣摆，“好了，东西给你了，我也该走了，你等会儿想必也有的忙。” 第250章 送别 “不忙！”赵平一把拉住宁玉，“你等等，我也有东西给你。” “什么啊？”宁玉回身。 赵平回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只盒子，打开，将里面的平安佩取出来，直接蹲下去，掀开狐裘，挂在宁玉腰间。 挂好后，赵平扬唇轻拽了两下，撑着大腿站起来。 “什么啊……”宁玉弯腰用手指勾起平安佩，“平安佩？” 赵平笑着点头，“对，你的平安符送我了，那我就送你平安佩，我们都要平平安安！” 宁玉松开平安佩，任它隐入狐裘中。 她笑着点头，“好！” 因为赵平等会儿肯定会很忙，宁玉告辞，赵平让她等等，“我送你！” “不必了……”宁玉不想打搅赵平，然而赵平已经三两下将衣服穿好，一边系腰带一边走到她身边，“走吧。” 宁玉：“……” 冬天天亮的迟，这会儿还黑沉着。 两人刚打开门，门外站着赵顺。 赵顺刚准备敲门，就开了，他笑着看去，喊了声“二弟”，然后笑容声音都僵住了，就连敲门的手也僵在半空。 不止赵顺，赵平和宁玉也顿了下。 但两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比赵顺镇定多了，赵平甚至还和赵顺打了个招呼，“大哥早上好。” 宁玉有点晕乎，跟着赵平打招呼，“大哥早上好。” 赵顺举着手，呈敲门姿态，呆呆地回：“早上好……” 和赵顺打过招呼，赵平便从旁边滑过去，拉着宁玉离开。 身后赵毅扯扯他爹的衣角，幽幽道：“人都走了，您醒醒吧。” 赵顺猛地吸一口气，眼前已经没人了，他拍拍胸口，笑：“错觉啊……” 赵毅幽幽出声，“不是错觉，我也看见了，爹您就别骗自己了……” 赵顺：“……” 赵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想象，被自己儿子戳破，肩膀又塌下去，手按在额头上，有点头疼。 他这个二弟啊，可真是…… 正头疼着呢，他儿子又幽幽出声，“爹，我叔回来了。” 赵顺抬头就看见赵平悠哉悠哉走回来，身姿挺拔如青松。 “刚刚那是……安和王姬？”赵顺艰难地开口。 “是她！”赵平心情甚好，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往里走。 赵平长相糅合了父母的所有优点，很俊美，又是文武双全、少年成名，浑身上下张扬着耀眼锋芒，的确很惹女孩喜欢。 他之前就听说安乐王姬中意他二弟，后来又听他二弟同安和王姬走的近，但因为颐王曾经有一道令，让他教安和王姬武功，所以只当是谣传。 结果…… 竟然都夜探的地步了！ 赵顺有点玄幻，早听说那王姬是个不拘一格的……可真不拘一格啊，两个不拘一格的聚在一起，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爹，淡定。”赵毅道，“我回去再收拾收拾。” 赵毅已经十一岁了，年纪不算了，又是长子嫡孙，武学天赋也不错，这次也要跟去历练。 赵顺神色复杂，听到儿子的话，摆摆手，“嗯”了声，示意他回去。 赵毅走远，赵顺才踏进赵平的院子，赵平正在院子里洗脸，刚从井里打出来的水，还冒着寒气。 赵平拧了帕子擦脸，见赵顺进来，喊了声“大哥”。 赵顺酝酿了下，开口：“二弟，你和那位王姬……是什么关系？” 语气中含着丝试探。 赵平少离家，回来后也和家里不太熟络，自己也很有本事，家里没人太敢管他的事。 “我和她啊？”提到宁玉，赵平眸色温柔些许，坦坦荡荡承认：“我看上她了。再过两年就求娶。” 赵顺扶着桌子才没让自己跌倒。 “她是安和王姬啊……”赵顺声音都有点颤。 “我喜欢的就是安和王姬！”赵平道，看向赵顺，“你们不喜欢她，我们将来可以分府另过便是。”她的好，他自己领会就好。 “大哥不是那个意思……”赵顺有点急。 “无妨。”赵平摆手，不想再提这个，“大哥找我何事。” “看你起床没有，父亲马上就要集合赵家参战子弟了。”赵顺道。 赵平点点头，“我知道了大哥，你去忙你的吧。” …… 宁玉到王宫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她找了偏僻的地方翻过去。 宫里的宫女太监已经开始活动，宁玉也不耐烦躲躲藏藏，若是被发现，更不好说，索性大摇大摆地走在宫道上。 一路上宫女太监远远瞧见，就俯首行礼，看都不敢看，哪里敢问她行踪？ 就是点儿背，遇到了新晋升为副统领，带队巡逻的沐左。 沐左看到她，蹙眉问道：“王姬大清早去哪儿了？” 宁玉一点也不慌，理直气壮地看着沐左：“散步。”说完还热情邀请：“沐副统领要一起吗？” 沐左身边的禁卫一抖。完了，赵将军走了，这位王姬有把目标转向了沐副将。赵将军知道会不会杀了沐副将？！ 沐左定定看着宁玉。宁玉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不妥。 “沐副统领不一起就请让开，本宫还要继续散步。”宁玉又道。 沐左抿唇又看宁玉几眼，侧身让路。 宁玉仰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沐左目光下移，雪白的狐裘，下摆沾着土屑，绣鞋上也不少土灰。 沐左眯了眯眼，喊住宁玉。 宁玉回身看他，“沐副统领还有事？” 沐左示意禁卫原地等候，自己走到宁玉面前，低头看着宁玉裙摆，道：“王姬这是去哪儿散步了？” 宁玉低头看了眼裙摆，心底“草”了声，脸上依旧笑吟吟，“赵家，送别。” 沐左：“……” 沐左诧异地看了眼宁玉，他原以为宁玉不会承认，没想到她这么痛快。 赵平同宁玉关系甚好，她去送别，沐左完全能理解。 只是…… 沐左蹙眉道：“您是王姬，怎么带头忽视王宫规矩。” “是你们守卫太松散。”宁玉比沐左还要理直气壮，“本宫都能出入自由，更遑论别人。” 沐左：“……” 宁玉说完就扬着下巴走了。。 沐左看了宁玉背影许久，收回目光继续带队 第251章 人都有命 宁玉天乌漆麻黑时出去，如今天已经麻麻亮，可她还是不见人影，若水宫一众宫人简直要急死。 都拿着抹布扫帚杵在若水宫门口，时不时往外张望两眼。 看到宁玉身影时，众人差点喜极而泣。 但也不敢喊，跟做贼似的，生怕被人抓到把柄。 直到宁玉进了若水宫，宫女们才涌过去，围着宁玉喊：“王姬……” 声音婉转悲切又欣喜。 宁玉：“……本宫还没死呢。”喊什么喊！ 宫女们喊声一顿，眼泪把擦地看宁玉。 她们也不知道宁玉做什么去了，但从天黑到天亮，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她们这位王姬又素来胆大，万一去做什么可怕的事情呢？做事倒是不要紧，就怕最后伤着自己，那她们死一千次一万次也不能够。 宁玉走时已经吃过饭，现在并不饿，便让幻彩取了剑出来，在院子里练剑。 宫外隐隐传来擂鼓声。 宁玉握着剑的手顿了下，随后随着越来越大的鼓声，她的剑势也越发凌厉，身姿刹然如风。 宁玉洗了个澡出来，去了宣德门。 宣德门是宫里地势最高的地方，可以俯视整个王城。 宁玉踏上最后一阶阶梯，才发现已经有人在了，扶栏而站，身姿玉雅修长，披着淡红描金的披风。 宁玉走过去，在宁安若身旁站定，宁安若感觉有人在身旁，侧头看来，宁玉眉眼弯了下，向她打招呼：“三王姐。” 宁安若眼中似有泪，却明亮灿然，看到宁玉，她也笑了下，手按在栏杆上，“安和也来了。” 宁玉点头，目光从宁安若脸上滑过去，落在了城下密密麻麻列队而站的士兵身上。 大批量的士兵都驻扎在城外，城下只有千数士兵，主要都是武将世家的子弟，及将帅的亲信，但场面依旧很震撼。 宁玉和宁安若静静站在宣德门上，目送将帅士兵列队渐渐走远，直到出了城门。 宁安若收回目光，看向宁玉，声音低低，“你舍得吗？” 宁玉愣了愣，才意识到她问什么，摇头笑道：“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有些事总是需要人去做的，他们不去做，就得换个人去做。” 宁玉这话说的极是。 的确，有些事总得有人做，他们不去做，就得换个人去做。 人都有命。 只是…… 宁安若默了一瞬，“你就不担心赵将军吗？” 担心赵平？ 宁玉想了想，摇头道：“他很厉害，不需要我担心。” 宁安若：“……” 宁玉又道：“倒是三王兄……嗯，你也不必太担心，三王兄是副帅，下场机会不多。” 宁安若没说话，朝着宁玉笑了下，目光又转向远方，擂鼓阵阵，人影已经不见踪迹。 他走了。 去建功立业了。 这一去，又是几年呢？ 等他回来，她会不会已经嫁做他人妇，或是坟头草已三尺高？ 宁玉看了眼宁安若，手按在栏杆上，任风烈烈，吹得她袖袍翻飞。 “三王兄去战场，不是舍弃你，只是为了让你活的更好，他们在前方以命搏命，那我们就守好后方，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前朝边疆都是战场，都是凶险万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是靠剑刃，我们是靠这儿。”宁玉指一下脑袋，眉眼弯了弯。 宁安若顿了顿，笑着点头，“五王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吩咐！” 宁玉也笑了，“好！” …… 宁玉回若水宫的时候，许念韵正在院子里坐着，手里闲闲翻着一本书册。 听到动静，她抬眸看来，看到宁玉她唇角微微上扬，笑着开口：“去送行了？” “嗯！”宁玉笑着走过来，大刀阔斧在许念韵面前坐下，旁边的绿若忙给她沏了杯茶推过来，宁玉接过喝了。 许念韵看她喝完茶，才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她，“这些是清故居资援此战的银两。” 宁玉看了点点头，清故居果然财大气粗，整整五万两白银。她握着册子轻在桌上敲了敲，笑起来。 许念韵一瞧见宁玉这笑，就知道她要搞事情，她挑眉看着宁玉，手指轻捻袖口，等待她说出口。 “阿姐，清故居不是还有生意在大燕吗？”宁玉笑着问许念韵，那笑忒甜。 果然，是要搞事情。 许念韵笑着点头，“是，你想将这些钱送给大燕？” 宁玉点头笑：“去买大燕的粮食。” 大燕贫瘠，游牧为生，五百年前十国混战，大燕抢了几块土地，才勉强养的起自己。 今年攻打大姜，还是因为他们土地贫瘠，粮食产量太少，而大姜又极其富庶。毕竟，能过好日子，谁会喜欢老过那种紧巴巴的日子？ 许念韵思量片刻，笑着点头，“好，我让楚易去办。” 两人说了一阵话，许念韵便告辞，回了自己的宫殿。 宁玉送走许念韵，坐在院子里沉吟片刻，让绿若出宫找绿烟。 她之前让绿烟调动松泛的资金，充做军资，已经差不多两天了，想必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军已经开拔，想必过不了多久，母后也该召集后宫女子筹募军资了。 …… 绿若找到绿烟时，绿烟正在王姬府，正站在院里，将府库的金银装箱，绿云站在她身旁，敛眉垂眸看着。 绿若看见绿云，眼神有点闪。毕竟她现在的若水宫掌事大宫女的位子是在绿云走后才接上的。 她们也不太清楚绿云到底犯了什么事，竟然能让王姬赶走她。 只是之前来王姬府时，依稀听到宁玉和绿云说二王子什么的，好像是和二王子扯上了什么关系。 但若真是背叛王姬的话，以王姬的性子，怕不是处死，就是发配出宫，怎么可能让她好好活着，还闲置在王姬府……简直跟半个主子也没什么两样。 她们也没人敢问。 绿若指挥人弄完，笑着招呼绿若，“来了？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王姬什么时候要？我什么时候送去。”。 绿若想了想，道：“就今天吧，估计也就这几天，王后娘娘肯定要在宫里摆宴宴请各宫妃嫔王姬，安排筹集资金了。” 第252章 我亦有责 “行，我马上吩咐人带着这些跟你进宫。”绿烟笑着点头，拍了拍手，手腕珠串玉镯碰撞，叮咚作响。 绿若抿唇笑了，“多谢绿烟姐姐。” 绿烟笑，“客气什么，都是为王姬办事！” 绿若笑着恭维绿烟一句，又看向绿云，喊了声：“绿云姐姐”。 绿云“嗯”了声，犹豫片刻，问道：“王姬近日可好？” 绿若笑说了一句“王姬很好。”便挪开目光不再多说。她愚笨，猜不透王姬对绿云的心思。不知道绿云是否可信，自然不能以诚相待。 绿烟很快找了两个人，帮绿若抗箱子。 整整三只箱子，满满都是金银玉器，并不是黄金白银。 绿烟拿来账本递给绿若，笑道：“这是账目，记得拿回去请王姬过目。” 绿若收好账本，抿唇笑道：“瞧姐姐说的，我忘了什么，还能忘了这件事么？” 收拾好之后，绿若便领着几个抗箱子的厮离开。 林清雨几人这个时辰正在学习，自然不知道绿若来了王姬府。 送走绿若之后，绿烟收回目光，看向绿云，笑道：“绿云姐姐，我去铺子里了，你照看好府里。” 绿云看了眼她，颔首。 绿若是若水宫的大宫女，守门的禁卫自然也认识，毕竟那位王姬老爱出宫。 但是，外男是不能入宫的。禁卫举起佩刀，挡住几人。 绿若也不恼，笑着塞两名禁卫几颗金豆子，扯出个甜甜的笑：“一点意思，请两位哥哥帮忙找几个太监过来，这些箱笼奴婢一个弱女子也搬不动啊。” 禁卫面不改色地收了金豆子，找几个太监的事儿而已，很简单。 只是…… 禁卫目光落在几只看起来笨重无比的大箱子上。 “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东西？”禁卫问，手中佩刀指着几只箱子。 绿若弯唇一笑，“金银玉器，王姬准备捐献的军资，两位哥哥若是不信，可开箱检查。” 禁卫：“……” 两名禁卫对视一眼，看向绿若：“得罪了，入宫物品，需得检查清楚。” “理解，理解。”绿若笑着侧身让路。 检查就检查，也让大家看看清楚，她们王姬是如何高风亮节，如何心系万民。 一名禁卫守在门口，一名禁卫上前，蹲下去打开箱子，一瞬间珠光宝气，差点闪瞎禁卫的眼。 一个箱子挨一个箱子看完，总共三只箱子，禁卫的狗眼被闪了三次。他得多强的克制力，才能忍住不拿那些宝贝。 禁卫站起来，朝另一个禁卫递一个眼色，那禁卫收起佩剑，转身进了宫门。 很快又出来了，身后跟着几名太监，腰背微微弯着，脸上带着谄媚讨好的笑。 “绿若姑娘，您有何吩咐。”为首的太监缩着肩笑问。 绿若指指地上的箱子：“搬箱子。” 太监们“欸”一声，欢快地跑过去，蹲在地上搬箱子。 若水宫的赏向来丰厚，是别的宫的三倍甚至五倍，在宫里当差的哪个不喜欢帮若水宫的忙呢。 绿若领着几人离开，禁卫才收回目光。 “这位王姬真富裕，不知道王上赏了她多少。” “三大箱子金银玉器，怕不是掏光老底了吧。”禁卫道，“说起来，这位王姬在民间素有美名。” …… 李秀均这几天闭关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今早上听到擂鼓声，才意识到事态不对，忙招人来问。 一问才知道边地乱了，大燕已经打到了淮州。 淮州？王城在元洲…… 那不是与淮州只隔了个幽州么！要是淮州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天哪！” 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没人同他说？！ 李秀均扔下纸笔书册，忙站起身，急跑出门，也不顾自己仪表是否整洁。 李秀均跑出了门，才反应过来，又忙吩咐人去套车。 自己在门口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车套好赶出来，李秀均忙爬上去，吩咐车夫，“去二王子府！” 车夫应声是，忙甩鞭赶马。 二王子府离祁南侯府挺远，赶车大约一刻半钟，才到。李秀均连车夫放脚踏都等不及，直接跳下去，朝二王子府跑去。 二王子府的下人都认识祁南侯世子，知道他与自家主子关系好，也不阻拦，反倒领着李秀均去找宁楠。 宁楠也是刚回府，送行军队他也去了。此刻正在书房，向来风轻云淡、玉色烟隽的眉正紧紧蹙着。 他手里拿着一册书，面前或跪或站着几人。 “赵清安与安和王姬关系匪浅，三王子又同太子素来交好，这一战之后，我们怕是彻底不能再同太子一党抗衡了……” “怕什么，王上正值壮年，未来会发生什么还说不准，咱们还有机会！” “可是，自从有了安和王姬，太子这一路简直如有神助……” 几人所说都是建立在大姜必胜的基础上。诚然，作为大姜子民，谁又愿意看着本国疆土被燕人铁骑踏破？ 若疆土落入敌军手中，他们争这权势还有何用？没人会愿意做亡国之君。宁楠自然也是。 李秀均闯过来的时候，书房门口守着人，看到李秀均忙扬声喊着“李世子”，迎过去。 书房一众人听到，忙止住话头。 宁楠眉头微微舒展，示意人打开大门。 大门刚打开，李秀均便扑进来，看向宁楠喊道：“二殿下，燕军打到淮州了？” 宁楠眉眼盛起烟水般清和的笑，低声道：“嗯，打到淮州了。” 李秀均进来，宁楠的幕僚朝他拱手行过礼之后，便告退了。这位世子殿下向来只好风花雪月，但二殿下却十分看重他。他们也不好扫了殿下兴致。 几人离开，李秀均也不在乎，挑了张椅子坐下，便蹙眉看向宁楠，低声道：“谁是主帅？” 宁楠挑了下眉：“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么，怎么特意跑来问这些？” “身为大姜子民，大姜兴亡我亦有责！”李秀均一脸正色。。 “哦。”宁楠点下头，抬手摸了摸手边茶杯，水温正好，宁楠端起轻啜了口，眼里带起点点笑意：“这两天读书读的怎么样？” 第253章 神仙打架 李秀均：“……” “二殿下，我和你说正事呢！”李秀均道。 “吾问的不是正事么？”宁楠看他。 “书读的还行。”李秀均道，“二殿下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宁楠笑了下，放下茶杯道：“主帅是赵卓奇，副帅是周明广和宁拓，宁拓同时身兼督军之责，赵清安为先锋大将。” “赵……赵清安也走了？”李秀均瞪大眼睛，声音拔高，有些变调。 宁楠瞥他一眼，李秀均忙将满腔腾涌而起的兴奋咽下去。 “你的‘大姜兴亡我亦有责’呢？”宁楠轻笑了声。 李秀均眼神闪了下，笑笑不说话，端起杯茶轻抿。 看着李秀均那明显热切闪耀着光芒的眼，宁楠目光深了深，不知想起了什么，也没再开口阻止李秀均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李秀均一口茶喝完，因为乍惊乍喜而滚热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 李秀均本来也是一聪明毓秀的公子，只是心思不在政事上，如今收了心思，也能同宁楠针砭时弊了。 两人说了半晌的话，快到饭点儿了，李秀均才含笑告退。 李秀均走出老远，宁楠的随从才收回目光，脸上害残留着惊讶，“殿下，没想到李世子竟也如此敏锐通透。” 宁楠握着茶杯垂眸浅笑，“秀均本就敏锐通透，只是他以前心思不在政事上。” 说着抬眼，眼中光色绰绰，带着温柔笑意，“吾那五王妹真是厉害啊，一眼便能让秀均收敛玩性，死心塌地……” 随从看了眼宁楠，没敢说话。 祁南侯世子可是打跟着殿下的，也没想着干些正事儿帮殿下，可认识安和王姬才几天？就收敛了心性。 殿下肯定很难过…… 随从心底叹口气，想着。 …… 果然不出宁玉所料，没几天宫里便办了场宴会，不仅是宫里的妃嫔王姬，还有宫外有些名头的夫人，卫后都下了帖子。 卫后亲自下的帖子，为了何事大家也都门儿清，这个面子自然得给，不然以后还如何在王城立足？ 不仅得来，还是带足了钱财。 宴会定在正月二十。 众夫人到后，竟发现那位素日不常走动的赵夫人也来了。 各位夫人都挺惊讶的。 来的夫人在王城都很有分量，夫家母族在王城伫立时间挺久。尤其东离之乱后，赵家一时风头无两。不少都听过赵夫人曾经的传说。 女子指挥军队，跨马游街，样样不输男儿，那样张扬肆意的人生啊…… 这位夫人几乎就活在传说里。 当年听了这位夫人的经历，她们对这位夫人好奇极了，但是她自从入京之后就是深居简出，所有宴会一概不参加。 也因此，赵夫人在她们眼中更加神秘了。 今天竟见到了本人！ 看着也和寻常的女子没什么两样嘛，柔和婉约美丽，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就是挺年轻的，将近四十的年纪，跟刚三十出头似的。 夫人各有圈子，没人认识赵夫人，但她看着也挺怡然自得。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也毫无怯意。 在场也有不少夫家或母族同赵太傅交好的夫人，看着赵夫人犹犹豫豫好半晌，见有人打头，才走过去同赵夫人打招呼。 赵夫人年轻时时女子豪杰，身上的温柔气质也是因为这几年病着养成的。性子依旧大气爽朗。 有人来打招呼，她笑着寒暄两句，若遇到敬酒的，她也是笑着拒绝：“身子有恙，医师说不能喝酒。” 赵夫人态度很好，也没人觉得下脸。 不一会儿，几位王姬也陆陆续续到了，因为有太监唱宣，众人就是没见过几位王姬，也知道谁是谁。 听到安和王姬四个字时，赵夫人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旁边的夫人看到赵夫人似乎对安和王姬感兴趣，不由笑着解释：“这位王姬就是去年春才找回来的嫡王姬。” 赵夫人唇边露出笑容，道：“我知道这位王姬。” “这位王姬可凶了……”那位夫人一句话落下，看到赵夫人明显愉悦的神色，脑中转了个弯儿，继续笑着开口：“行事手段老练厉害，人又聪慧，长的也好看，不愧是嫡王姬呢，谁家要是娶了她呀，那可真是有福气！” 赵夫人看向那夫人，笑着点头，满脸赞同：“你说的很有道理。” 几位王姬到了之后，不久位阶高的妃子也到了，只有殷贵妃迟迟未到。 直到卫后进场，她才姗姗来迟。 “臣妾来迟了，王后娘娘恕罪。”殷贵妃敷衍地行了个半礼。 卫后向来懒得和殷贵妃计较，只摆摆手，准备让她入席。 然而还不等话说出口，就听到一道清甜却冷淡的嗓音响起：“贵妃娘娘不仅来迟了，还礼数不周。” 宁玉望着殷贵妃，如花的面庞上绽露出清浅的笑容：“殷家的教养可真是……令人堪忧啊。”又看向卫后，“母后之前派给儿臣的教养嬷嬷不知能不能割爱，送去教教贵妃娘娘。” 全场刹然色变！ 卫后脸色也略微变了变，身子绷直些许。 卫后从来不愿意同殷贵妃争这些，但姣姣是她的女儿，说这些话也是为了她，若她都不站在姣姣这边，姣姣该如何收场呢？ 卫后面容绷着，瞥场下殷贵妃一眼，声音沉沉：“是有些没规矩，该好好教教。几位嬷嬷也是宫里老人了，回头贵妃就好好跟着嬷嬷学几天规矩吧。” 殷贵妃并不气恼，似乎还勾唇笑了下。 “嬷嬷即是宫里的老人，还是娘娘留着用吧，臣妾还年轻……”殷贵妃意有所指地刺了卫后一句，抚一下鬓发，径直走到了自己座位落座。 神仙打架，在座的每一个人敢开口，都缩着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卫后年纪的确比殷贵妃大不少，但她素来保养的好，看着不比殷贵妃大几岁。 女子都是爱惜容颜的，尤其是在王宫这种美人积聚的地方。。 卫后自然也不例外，被殷贵妃刺了这一句，心绪难免有起伏，手指紧紧抓着衣袖，才保持住面上的笑。 第254章 攀比之风 另一边，宁玉已经甜甜开口，目光还顺带环顾了一圈在座的年轻的嫔妃夫人，声音懒懒，含着笑意：“哦……贵妃娘娘还年轻啊……” 那意思很明显，人家正值桃李年华的都没说自己年轻，你一个老女人也好意思？ 这句嘲讽意味浓浓，殷贵妃怒目看向宁玉，手上青筋暴起，广袖拂落一只酒盏，“你——” 宁玉看向殷贵妃，一脸被吓到的表情，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眨巴一下，“怎么，本宫说错了吗？难道贵妃娘娘……很老？” 众人：“……”这位王姬果然厉害。 众人心里警惕，以后要离这位王姬远点。 赵夫人唇角笑意隐隐。 不愧是他儿子看上的女孩儿，够刺儿！ 殷贵妃被被气的面容扭曲，手指颤抖不已，“宁安和！” “在，本宫在……”宁玉喝口酒，声音慵懒清甜。 殷贵妃被气的当场拂袖而去，卫后笑了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宴会。 卫后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其他人自然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其他人都还好，但殷家几位夫人，还有宁安逸，面色就不怎么好了。 这可是明晃晃打她们的脸面！ 整个宴会，气氛都不算太好。 大家忍不住有点埋怨。 觉得这安和王姬太没眼力见了，教训人也不知道分场合！但没人觉得宁玉做错了，毕竟殷贵妃的确跋扈，从不将卫后放在眼里。 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实宁玉就是故意的，人少了达不到这种效果。 在座的许多夫人夫家都是同殷家交好的，她们素来也是以殷家几位夫人马首是瞻。若是别的时候，她们自然是跟着殷家人身后转的，但这次同殷氏闹矛盾的可是这位王姬，她们哪敢得罪？更别说这段时间，太子势力不断壮大。 整个宴会进行的异常艰难，好不容易才切到正题——捐钱。 气氛总算活络些了。 大家将自己捐赠的东西摆上宫女捧的盘子上，大多捐赠的是首饰，也有捐银票的，宁玉气定神闲地看着。 为了鼓励大家多捐钱，每个人捐赠之后，太监会高声唱喏。谁捐的多，谁就有脸面。 这也算攀比之风。 不过这种攀比，素来提倡。 各夫人捐完之后是嫔妃，嫔妃之后是各位王姬，最后才是卫后。 由低到高，由庶到嫡。 宁安若捐完之后，下来就是宁玉。 所有人都盯着呢，看这位山野村姑出身的王姬能捐多少出来。 宁玉也没注意众人目光，见盘子走到了自己面前，便从原本准备好的东西扔进盘中。 众人看见，一愣。 银票么？不太像啊…… 捧盘的宫女也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盯着盘中的纸张。 宁安逸刹然站起来，先前宁玉羞辱殷贵妃，宁安逸就怒气难掩，此刻见宁玉竟往盘里随意地扔了张皱皱巴巴的纸，便忍不住开口怒斥道：“宁安和，你不想捐资就说不捐，你这是什么意思？侮辱淮州数十万为我等浴血奋战的将士吗？！” 宁玉抬眸，挑眉笑看向宁安逸，妹妹胆儿挺大啊，还没被她打怕？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对上宁玉似笑非笑的目光，宁安逸目光闪了下，身子也没忍住缩了下，明显胆怯。 宁安逸的话落下，宴会上的人都目光怪异地看向宁玉，卫后也看过来，看宁玉面容平静，收回目光看了眼雪腩，雪腩立马斥喊那宫女一声。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卫后也了解了宁玉不少，她不觉得宁玉会拿这种事儿戏。 宫女被点名，本能地应了声，晕晕乎乎地抬头。 宁玉正支腮看着她。 对上宁玉含笑的目光，宫女顿时清醒过来，忙跪下喊：“奴婢没见过世面，求安和王姬恕罪！” “无妨，多见几次就习惯了。”宁玉依旧支着腮，声音懒懒，含着笑：“起来。” “多谢王姬！”宫女向宁玉叩了个首，才起身，端着盘子走到太监面前，几乎同手同脚。 纸张很轻，宫女走路时，带起的风将它扇的一动一动。 太监接盘子时，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是有些轻慢的，但当他看清楚纸张上到底是什么时，眼底只剩下了震惊。 他抬眼飞快地望了眼宁玉的方向，对方正懒洋洋地支着腮，没看这边，目光落在年轻夫人的席间。 所有人此刻都看着太监，卫后虽没看，不过耳朵却竖着。 宁安乐轻笑着开口：“怎么了洪公公，是安和妹妹的捐资有问题吗？” 因为先前那宫女失态，此刻场中很安静，宁安乐声音并不大，却很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洪公公猛地吸一口气，低头看着盘子纸张，高声道：“安和王姬捐蓝田玉十枚，缠枝金珠三百颗，银钿十支……” 随着洪公公的声音，场中众人的目光渐渐变了。 洪公公念完账目，场中久久无声。 这些东西……保守估计，至少三万两！ 她们这些人中，捐资最多的也不过七千两！还是赵夫人捐的。 怪不得只带了账目，这些东西，怕得装好几箱子才能装的完吧！ 许久后，卫后咳了声，朝宁玉笑了笑，目光和煦温柔又慈爱：“姣姣有心了。” 听到自己名字，宁玉收回看美人的目光，朝卫后甜甜一笑，“儿臣不过尽绵薄之力，前方将士才是真正有心之人。” 卫后笑着颔首，“姣姣说得对。” 卫后将自己准备的东西放进盘子里，又卸下发髻上的凤凰衔珠，放进盘中。 凤凰衔珠华美精巧，制作工艺复杂，至少值八千两。 卫后原本准备了一万两，再算上凤凰衔珠，差不多两万两。 母女两个出手豪绰，两个人的捐资，比在场所有人相加还要多。 一时间震惊所有人。 其实其他人捐的几千两真的不少，但比起这母女两个，可真是寒碜不少。 赵夫人看着上首那个目光一直穿梭在年轻夫人身上的宁玉，忍不住笑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她儿媳妇。 第255章 女子楷模 她可听顺哥儿说了，出征那天，这王姬还溜进了平儿院子呢。 宁玉耳聪目明，赵夫人一直关注她她岂会不知道？ 宴会结束，她也不急着离开，站在外边等着。 宁玉早就将王城各势力了解了个透彻，赵夫人是谁她自然知道。 所有人路过宁玉时，面色都不由一僵，发现宁玉低着头并没有看她们，赶紧加快脚步离开。 赵夫人出来比较晚，刚出门就看见倚墙而站的女孩，不由脚步一顿，笑着走过去。 赵夫人身体不好，走路很慢。 宁玉听到有人走近，掀了掀眼皮，看向赵夫人。赵平眼型很像赵夫人，只是赵夫人气质温婉，赵平气质张扬，倒冲淡了这点相似。 “你在等我吗？”赵夫人先开口。 宁玉点了点头，很礼貌地开口：“看您席间一直看我，有事吗？” 赵夫人笑了笑，“王姬长的好看，不由多看了几眼。” 宁玉愣了下，然后笑了。 赵家人本就长的好看，尤其这位夫人，哪怕年近四十，也是个难得的美人。 尤其还是个能文能武的，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她看过楚易等人收集的东西，知道赵家如今的兴盛，可是和这位夫人的睿智分不开。 “夫人也很好看。”宁玉笑着夸赞。 “之前听平儿提起你，我就一直想见见你，今儿才得偿所愿。”赵夫人笑道。 听到赵平，宁玉不由怔了下，“他提我做什么？” “他说王姬姿容绝世，聪慧灵秀，举世无双，是女子的楷模。” 听到赵夫人的话，宁玉不由在心底幽幽翻了个白眼，赵平他才不可能说这种话呢，他嫌弃她还来不及呢。 不过宁玉面上却露出了甜甜的笑，“赵将军谬赞，夫人才是我辈女子楷模。” 赵夫人哈哈笑了，丫头嘴甜起来是真甜，难怪她那儿子这么喜欢呢！ 赵夫人笑着笑着，突然抬手按住了胸口，面色发白，唇角紧抿，另一手攥着帕子，掩唇咳了起来。 身子簌簌，似乎要坠倒，宁玉手疾眼快，忙扶住赵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赵夫人好点了才摆摆手，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面色还是很苍白。 “夫人！”赵夫人身后的嬷嬷蹙眉看着赵夫人，“该回去了，医师说了您不能吹风，您……” 赵夫人抬手制止，精致美丽透着温婉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类似不耐烦的表情，见宁玉看她，又忙笑起来，“王姬别管她们，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哪有那么弱，连风都不能吹了？” 宁玉认真看了眼赵夫人的脸色，弯唇笑了笑，“夫人，我还有些事，改天再去府上瞧您。” 宁玉都委婉地赶她走了，赵夫人还能说什么？她笑了笑，同宁玉告辞，眼中明显有失落不舍。 临走时又回头看宁玉，“王姬一定要记得来家里玩啊。” 宁玉笑着颔首，目送赵夫人离开。 赵夫人走远后，宁玉收回目光，侧眼看了某个方向一眼。 宁安乐正满脸阴狠地盯着宁玉的方向，手指紧抠着墙壁，对方突然看过来，吓得她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脸上的阴狠也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惶恐。 宁玉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便转身走了，金丝勾勒碎花的袍摆在空中扬起一抹弧度。 看着宁玉的背影，宁安若手指陷入掌心。 凭什么？ 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这个村姑！ 就连素来不走动的赵夫人，也对她青睐有加，为了看她特地跑到宫里来！ …… 宁安乐的想法，宁玉并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回到若水宫就径直去了书房。 清故居送来的书，她看完都扔在书房里。 宁玉翻出与赵家有关的那本册子，一边往桌边走，一边翻看。 之前她看的笼统，只知道赵夫人回京之后就病了。可是她之前并没有生过病啊，身体很健康，连伤寒都不曾得过。骑马射箭，行军打仗，并不输男儿半分…… 她那时主要关注的是殷家这种藏污纳垢的大家族，并不关注赵夫人。自然也看的粗略，如今…… 她是赵平的母亲，人也温柔和善。 宁玉看的出，赵夫人是打心底里喜欢她的。 喜欢她、对她好的人，她向来以善意回馈。 宁玉捏捏手指，在桌边坐下，翻看书册，手边是续好的茶。 宁玉将赵家部分又细细看了一边。 看完之后，她沉思许久，眼中光色明明暗暗。 赵夫人唯一一次濒死是在十九年前。 当时还在边地，赵太傅被敌军包围，赵夫人怀着孕率兵去救丈夫，那一战赵夫人动了胎气，差点一尸两命，但所幸后来有神医救命，才将这母子两人救了下来。 赵夫人早产，母子二人身子都很弱。在神医的细心调治下，花了差不多两年时间，母子二人才渐渐好转起来。 又过了一年，赵平三岁时，神医离开了，还带走了赵平。 宁玉手指在桌面敲了两下。 可是赵夫人后来依旧骑马射箭，甚至还在东离之乱中，出了不少力。 这样的女子，可不像是病弱之人啊。 宁玉垂眸又看了眼书册。 赵夫人是在肃清王城之后，赵家在王城立足后，才缠绵病榻的。 宁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毒。 是挡了谁的路么？ 宁玉手指捻着书页，将这桩事记在心底，准备改天去王姬府问问风莲亦。 宁玉将此事暂且搁下。 翻看起桌边搁置的信件，是清故居的人搜寻传来的各地近况，很详细，大姜各处的消息都有，就连边疆的消息也有，甚至最近正乱的淮州一带的消息也有。 太详尽了…… 宁玉看着信纸上的字，眼睛渐渐眯起。 清故居产业遍布大姜大燕，能力也上乘，为什么大燕攻打大姜时，却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宁玉看完所有消息，坐在桌边，沉默许久，才抬起头。 不远处，只有绿若静静侍立。最近有账本送进来，幻彩正忙着。。 绿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有在宁玉手边茶盏空掉的时候，快速地换盏新茶给她。 第256章 到底想干嘛 看宁玉看她，绿若忙上前半步，宁玉端起手边的茶盏，沉声吩咐她：“去找阿姐过来。” 绿若应声是，忙转身快步离开。 王姬鲜少露出这种神色，说明此事极重要。 宁玉端着茶盏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垂眸掀开盖子轻啜了口茶，眼睫被热气晕腾，越发浓密乌黑。 清故居，是阿爹的。 可是，清故居却隐瞒了他们大燕攻打大姜的消息…… 他们到底想干嘛？ 或是，清故居后面的人是谁？a到底想干嘛？ 宁玉眉头轻拧，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面上。 所以，阿爹留这么个清故居，给她们做什么？他知道清故居后面还有别有用心之人么？或是，那个别人就是……他！ 宁玉想到这里，猛地站起，带的椅子往后砸倒在地，发出滋啦一声。 她抬头，眸子黑沉，向来乖甜带着笑的脸上，冷肃阴沉，明暗交互，仿佛酝酿着风暴。 因为宁玉脸色不对，绿若跑的很快，两人宫苑相隔不远，许念韵也来的很快。 推开门时，宁玉没来得及收拾表情，被许念韵瞧了个正着，吓了许念韵一跳。 她大步走到桌边，按住宁玉紧按在桌面、青筋暴起的手背，声音依旧淡和，却饱含担忧：“玉儿？” 宁玉回神，目光聚焦，看向许念韵，嘴唇微颤：“阿爹……” 许念韵知道宁玉要说什么，她笑了笑道：“别着急，先坐下，阿姐知道你要说什么。” 许念韵按着宁玉坐下，瞥了眼宁玉桌边的信纸，收回手指，看了眼门口的宜华等人，几人会意，敛裙一礼离开。 门关上，许念韵才回头看向宁玉。 她抿了抿唇，道：“或许阿爹还活着。” 宁玉看向许念韵，手握成拳，闭了闭眼，轻吐口气，声音有点沉，有点颤：“若阿爹活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许念韵摇摇头，“我不知道，阿爹向来神秘。咱们十几年来，不是也不知道他的踪迹么？” 宁玉咬了下唇，眸色沉沉，“阿爹他到底想做什么？” 许念韵摇摇头，手指轻捻下衣袖，“我说的是或许，也或许，阿爹真的殁了，清故居内部纠纷，争权夺利。毕竟清故居链接两国，可是块大肉。” 宁玉向来重情，许念韵清楚。 正因为清楚，她才忧虑。 阿爹于她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颐王卫后他们将她当掌上明珠般疼，才回宫，便盛宠至极，无人能及。 若阿爹果然在大燕，若燕姜两国利益冲突，她该如何抉择呢？ 许念韵朝宁玉笑了笑，安抚地摸摸她的头顶。 宁玉侧身抱住许念韵的腰，脸贴在她胸口，眼睛闭着，长睫微颤，“阿姐，其实我更希望阿爹活着。”不管他做什么…… 许念韵目光也怔怔，她轻抚着宁玉乌黑的长发。 其实对她来说，阿爹固然也很重要，但比起宁玉，还差了些，因为陪伴她时间最多的是宁玉，阿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更何况，在她最危难的时刻，是宁玉救的她。 而阿爹，却是在逃难之时离开的，徒留她一个人应对慌乱，还采取了那样……让人不能接受的方式，金蝉脱壳。 “玉儿还有我，别难过。”许念韵声音轻柔温和，似漫山荼蘼盛开，能安抚人心。 宁玉闭着眼睛，抱紧了许念韵些许，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 许念韵没说话，目光望着虚空，目光渐渐涣散，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宁玉头发。 比起阿爹活着，许念韵更希望他不在了。 若不然，指挥大燕攻打大姜的主使极有可能是他，这可不是她乐意看到的。 若他活着，清故居自然是为他所用。清故居的能力，许念韵这段时间看的清清楚楚。 而十五六年时间，便能建设起清故居这样庞大横跨三国的谍报组织，阿爹又怎会好对付？ 即便她们有赵太傅赵清安这种将才，以阿爹的能力，怕也不够。大姜，必亡！ 宁玉全心全意想要中兴大姜，想要子民安乐，国家安泰……怕也不过一场空想。说不定还会看到一场生灵涂炭。 不…… 许念韵眉头拧起，抚摸宁玉发丝的手顿住。 他若真想亡大姜，又怎会教授她们这么多，又把她们送来王宫？ 他到底……想做什么？ 许念韵自许凛毅几人后，就一直在留意着清故居。她一直觉得阿爹那死太蹊跷，在遇到这几人之后，脑中火光一闪，仿佛明白了什么。 自那时，她便猜想阿爹没死，却想不通他死遁是想做什么。她时不时会套宜华二人的话，不过这两人在清故居没什么权力，知道的并不多。 她也套话过林风许南衣等人。 他们知道的也不多，但也隐约知道一些，似乎大靖也是有情报传来的，不过他们不在大靖做生意、开设店铺。好像阿爹同大靖有什么关系。 许念韵眉头微蹙，脑中电光火石，仿佛……隐约间明白了点什么。 很快她又摇了摇头。 宁玉心情平复些许之后，松开许念韵，声音低低喊了声：“阿姐……” 许念韵抬手将她脸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声音仍旧温柔，“不怕，不管遇到什么事，阿姐都会陪着你。” 宁玉嘴张了张，似乎想问什么，但没问出口。 许念韵笑了下，眉眼低敛，声音沉沉，仿佛许诺：“阿姐永远和你站在同一战线，不管敌人是谁。” 宁玉唇角弯了下，“谢谢阿姐。” 许念韵捏捏宁玉的手，退开些许，找了张椅子坐下。 宁玉看了眼桌边的信件，低声问道：“那阿姐，清故居……” “先留着吧，我们现在羽翼未丰，总是缺人手的。”许念韵道，“抛却欺瞒我们，清故居还是很有用的。” 宁玉点点头，指甲呲着桌面划下，发出“嗞嗞”的噪响，“我会好好招揽发展势力的。” 许念韵也笑了笑，她也会努力分化清故居势力的。。 既然将清故居交给她了，那清故居就总该有一部分彻底属于她的势力！ 第257章 你真没事 和许念韵的谈话结束后，那一宿，她彻夜失眠。 宁玉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眠。 她想了许多。 翌日早辰，她下定了决心。大姜还是要中兴，无论阿爹是否活着，无论促使大燕起战的人是谁。她是大姜嫡王姬，既受了这份尊荣，就该对得起这份尊荣。 更何况她曾向百姓许过诺，当言而有信。 自此后，宁玉更加积极上进了。 对于清故居的事，宁玉同许念韵也是心照不宣，不过该用的时候依旧还会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宁玉并未忘记赵夫人的事儿。 在手头事儿处理的差不多了，她便领着幻彩绿若出了趟宫。 先去的王姬府。 占晓初正坐在大门口的门墩上，眯眼看着对面街头的几个人。 宁玉无聊掀帘，隔老远就看见了，顺着他的目光扭头看了那边几个人一眼。看起来很普通的几个人，眼神飘忽，并不像练家子，也没什么特别的气质。 占晓初观察的认真，发现宁玉马车时，马车已经走到了跟前，占晓初连忙跳起来，喊着“王姬”，眼睛亮亮，笑容满面。 幻彩先下来，绿若其次，宁玉最后才下来。 “王姬您过来怎么也不派人说一声？”占晓初笑道。 “没什么大事，找风莲亦问点事。”宁玉道。 听到风莲亦名字，占晓初笑容一顿，不满道：“王姬为什么老找他，我比他厉害多了！” 宁玉挑眉笑了下，“你也懂毒？” 占晓初：“……”对不起，打扰了。 占晓初蒙头跟在宁玉身旁往进走，幻彩绿若跟随在后面。 幻彩眼珠子咕噜咕噜转几圈，将王姬府扫视一圈，提裙往前快走几步，拉拉占晓初，声道：“木……许凛毅呢？怎么不见他人？” “他去铺子里了。”占晓初也声道：“绿烟姐姐有事要毅哥帮忙。” 幻彩点头：“哦……” 宁玉看了眼交头接耳的二人，收回目光。 想起来外面那几个人，侧头问占晓初，“方才看你在外面一直看对面几个人，他们什么来头？” “不知道，这段时间一直在那儿，我琢磨着可能谁派来监视府上的，就多注意注意。” 宁玉：“……”谁那么大胆？！ 林清雨几人此时在跟着先生读书，风莲亦正在院子里研制新毒。 风莲亦认真起来挺像回事儿，都没发现走进来的宁玉几人。自从被下了几次毒之后，占晓初都不敢来风莲亦院子了，这次跟着宁玉，才敢进来。 “喂，风莲亦，王姬来了！”占晓初突然喊了声，吓得风莲亦手一抖，差点将好不容易研制的半成品给摔了。 “姓占的，你想死啊？”风莲亦抬头看向占晓初，眼眸半眯，眼神危险，却无端妩媚。 不料竟真的是宁玉来了，忙站起来，笑着问候她：“王姬来啦，坐！” 宁玉走到占晓初示意的位置坐下，看桌面上杂七杂八的药草药粉药液。 “王姬找在下有事？”风莲亦掀袍在另一端坐下，并不理会占晓初。 宁玉笑了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风莲亦摇头，笑的妩媚：“不打扰，只要是王姬，随时都可以哦。” 占晓初幽幽看风莲亦一眼，这狗东西可真说话，可惜赵将军不在，不然他告个秘想必肯定会很精彩。 “本宫一个长辈身体出了点儿问题，有点怪，所以想问问你。”宁玉道。 “王姬先说说看。”风莲亦笑，低眉研碎手边的药草。 医毒不分家。 风莲亦除却毒术一绝，医术也是一绝，不过他医治的方向主要是那种极难解的疑难杂症，及中毒，人为下毒、蛇虫毒蚁的毒，只要没死，他都能治。 妙手回春不是吹的！ 宁玉将赵夫人的身体状况大致同风莲亦说了下，“她这像是中毒了吗？” 风莲亦抿唇摇头，“这不好说，得看看人。” 听到这个，宁玉眉头蹙起，“可是她是女眷，又不怎么出门，你又这么年轻，赵家人肯定不信你是神医，还容易打草惊蛇，毕竟咱们也不知道是谁想……” 说着说着，宁玉目光落在风莲亦细白的面皮上，不由亮了下，话头也随之顿住。 宁玉突然不说了，风莲亦不由抬头看了眼她，对上宁玉的目光，风莲亦研磨草药的手抖了下，身子也下意识地后缩了下。 他咽口唾沫，脊背有点僵：“王姬您是有什么吩咐吗？”风莲亦干笑，“直说就好，直说就好。”别这么看人家啊！ 宁玉眨眨眼，笑：“明日本宫带你去看那位长辈，你牺牲一下。” “牺牲？我需要……做些什么？”风莲亦警惕地看着宁玉。 宁玉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你这么美，穿个女装，不介意吧？” 听到“女装”两个字，风莲亦瞳孔猛地收缩了下。 原本妩媚含笑的眸子此刻暗影深深，不可见底。 风莲亦的异常不仅宁玉，占晓初等人都看到了。 占晓初在风莲亦手里就没占过便宜，好不容易见到风莲亦这幅模样，正想刺一句呢，那边宁玉就先开口了，“你介意就不穿了，本宫再想个办法就是。” 含着笑的声音甜甜，如阳光注入黑暗，驱散阴霾。 风莲亦眼珠子动了动，回过神来，那一把如初雨新月妩媚多情的好嗓子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我没事，不介意。” 这次占晓初都感觉到不对劲了，没敢多说话。 宁玉蹙了蹙眉，一把按住他的手腕，“你真没事？” “真没事，王姬要检查下吗？”风莲亦反手按住宁玉的手，眨了下眼，媚眼如丝。 风莲亦又如以往一般，风骚妩媚，仿佛方才的异样只是错觉。 宁玉被这一眼勾的心头跳了跳，“不必不必，你没事就好……”干笑着抽回自己的手。 她是真不明白，一个男人为什么能这么媚呢？ “那明天再见？”宁玉询问，风莲亦含笑应允。 宁玉吐口气，笑着站起来，“那你先忙？本宫去瞧瞧三她们几个。”。 风莲亦笑着点头，目送宁玉离开。 第258章 王姬不凶 看着几人拐过门口消失，他眼底的笑意破碎，滚起沉沉漩涡。 许久后，才敛眸开始研磨草药。 那双如玉般修长匀称的手微微抖着。 …… 宁玉拐过院门之后，回头看了眼桥洞似的拱门，静默片刻后，转身离开。 后面跟着的几人也不敢说什么，默默跟着宁玉往书苑去。 书苑是宁玉专门吩咐人为林清雨几人开辟出来的，专门读书学习的地方。 宁玉隔老远就听见了书苑内朗朗的读书声。 她唇角勾起，心情甚好。 宁玉是王姬府主人，刚走过来就有人来参礼，宁玉手指竖在唇边，微微一笑。 众人秒懂，将宁玉迎进隔间，这才笑着开口：“几位姑娘正在读书，王姬先喝杯茶。” 后面的人忙走过来奉上热茶。 宁玉笑着接过，轻啜了口，笑着示意几人下去，不必管她。 时间也不早了，宁玉喝了两盏茶的功夫，另一头也下课了。 丫鬟似乎将宁玉来了的消息告诉了几个丫头，宁玉听见林清雪和冯阿莲尖叫的声音。 果然，很快几个丫头就跑进隔间，脆脆喊道：“玉姐姐！” 宁玉弯眸笑了，“欸”一声，摸摸冯阿莲的脑袋，笑问几人道：“学的如何？” 林清雨微笑，“挺好的。” 林清雪同冯阿莲对视一眼，别过眼，心虚道：“挺，挺好的……” 宁玉笑了笑，也不拆穿她们。 她也没指望她们考状元，只要她们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就好。 宁玉示意绿若将她带给几人礼物拿出来。 “上元节礼物，那天因为有事，来的匆忙，忘带了。” 先生那天讲了燕姜开战的事，几人都知道，尤其林清雨林清雪姐妹也经历过天灾人祸，深有体会，冯阿莲也比同龄人早慧，都也知道轻重缓急，这段时间也并不缠着宁玉。 林清雨打头，收了礼物谢过宁玉。 宁玉没在府里留多久。 同林清雨几人说了会儿话，问了几句功课之后便离开了。 林清雨几人一直将她送到了大门口。 看着宁玉上车，林清雪叹气，“玉姐姐来的越来越少了啊。” 林清雨抿唇：“因为玉姐姐越来越忙了。” “所以我们要好好读书，好好学艺，争取以后能帮上玉姐姐忙。”林清雨看向林清雪冯阿莲二人。 二人缩了下脑袋，林清雪声道：“三姐姐，我们不是那块料……” 林清雨瞥她一眼：“没有学不会的东西，只有不努力的人。” 二人：“……” …… 宁玉的马车刚拐过街角，就有一辆马车挡在面前，车夫忙勒马刹车，车马猛地颠簸一下。 宁玉先反应过来，稳住身子，忙扶绿若幻彩，然而幻彩脑袋还是磕在了车壁上，响声清脆。 宁玉听着都替她疼。 马夫也听见了，忙抖着声音告罪，询问宁玉是否撞疼。 “无妨！”宁玉道，将两人扶起，“怎么回事？” “有马车突然拐过来，挡在了我们前面。”车夫道。 宁玉撩起车帘探身去看。 街角地方不大，两辆马车都不，一时都过不去。 幻彩也看到了，揉着被撞的地方，一脸的不开心，“这哪来的傻子，看不到咱们车上的图纹吗？” 看到了不该赶紧退开么，竟然敢拦王室的车不走？ 幻彩撸袖子就要下去理论。 宁玉没挡。 敢拦她的车，确实胆儿有点大呢。 幻彩下去，绿若看了眼宁玉，宁玉并没有发话，也忙跟着下去。 那一边，李秀均掀开帘子伏在窗沿大喘气，就看见掀着帘子往这边看的宁玉，忙探身出去朝宁玉挥手，笑着喊道：“王姬王姬，您也在这儿呢？” 宁玉听到唤声，抬眸看过去，目光一顿，“李秀均？” “是臣！”李秀均高兴地喊，身子探的更外。 宁玉：“……” 幻彩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李秀均车前，车夫正弯腰跟幻彩赔罪。 幻彩骂车夫几句出气，车夫脾气很好，点头哈腰地应着，倒搞得幻彩骂不下去了。 她哼哼了两下，让车夫下次注意点，“撞着人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车夫弯腰笑应着。 原本跟在车夫后头准备赔偿的厮，在听到他家世子那句王姬后，也默默将钱收回去。 这位王姬可是捐三万两也不眨一下眼的人，怎么可能要他们这点银子？他们会不会这次倾家荡产？ 厮害怕极了，一脸虔诚地跟在车夫后面，点头哈腰跟幻彩绿若道歉，只希望这两个能看在他们诚心的份上，和那位王姬说说好话。 这边，厮两人扯着幻彩道歉。 那边，李秀均见宁玉不理她，径自跳下车，吭哧吭哧跑到了宁玉车窗前，拉开宁玉放下的帘子，笑道：“真巧啊王姬，这就是缘分！” 厮：“……！！” 车夫：“……！！！” 完犊子！ 他们世子一心赴死，他们可该怎么拦？ 宁玉垂眼看着面前眉眼含笑的年轻公子，眉眼弯了下，“是很巧。” 李秀均唇角扬起，眼眸明亮。 宁玉也笑：“所以，王姬府门口那几个，是你的人吧？” 李秀均并不否认：“王姬真聪明。” 宁玉眼眸眯起，正要说些什么，李秀均又道：“臣说追求王姬不是闹着玩的！” 宁玉：“……” “王姬有时间吗，臣请你吃饭啊？”李秀均双手攀着窗笑道。 “没有。”宁玉道，“本宫很忙的。” “那王姬什么时候有时间？”李秀均问。 宁玉：“……你胆子很大。”现在哪个不是看到她就躲？！ “谢王姬夸奖。”李秀均笑。 宁玉：“……” 宁玉凶着一张脸瞪李秀均：“你就不怕本宫？” “臣为什么要怕王姬？”李秀均诧异地问。 宁玉：“……”这个问题问得好！ 宁玉琢磨了下，“本宫凶悍，跋扈，杀过人……” 李秀均笑：“在臣眼里，王姬一点都不凶！” 宁玉：“……”那是因为你没见过我凶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追求本宫？就因为本宫救了你？”宁玉手指压着软座上的花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秀均。 第259章 不考虑 “那天哪怕掉的是条狗，本宫也会救，你不用有负担。更不用想着报恩！”真的不用！ 李秀均：“……”感觉有被冒犯到！ 见李秀均不说话，宁玉从他手中扯下帘子，帘子一晃，挡住了内外人影。 宁玉软甜却带着威严的声音自车内传来，“回宫！” 宁玉声音传出，幻彩忙指使那车夫，“快点，把你们的车挪开！” 车夫哪敢反驳，就连李秀均亲近的厮也不敢说话，跟着车夫将马车赶到一边让宁玉先过。 这位可是安和王姬啊！ 然而他们刚挪好马车，回头就瞧见他们世子竟爬到了安和王姬的马车上！ 厮：“……！！” 车夫：“……！！！” 感觉要完！ 两人瑟瑟发抖，甚至可以预料到他们祁南侯府被抄家灭门的样子。 害怕！ 脚踩上车板发出“咯噔”一声，宁玉蓦然抬眼，这时车门被打开，挂帘叮咚一响，露出一张俊俏斯文的脸。 宁玉端坐在软座上，冷眼睥他。 李秀均扶着车厢进来，身上穿着浅色的团纹锦袍，衬得他越发斯文俊俏，眉眼清卓。 在宁玉没有明确指示前，幻彩绿若也不好上前，只气的站在车下大骂。 几名暗卫远远看着，并不预备插手。 这位王姬的身手，他们没少见识，那祁南侯世子根本不是他们主子的对手。 宁玉看着李秀均放下帘子，忍不住轻呵了声：“你胆子是真不啊！” 比赵平那货还要胆大包天！ “王姬不就喜欢胆大的吗？”听说那赵清安就很胆大很放肆！ 李秀均扶着车厢坐下，伸展腿脚，笑看着宁玉。 宁玉冷眼看着他，琢磨着要不要摁死这货。 打不过赵平，还打不过你了吗？ 都能从假山上摔下来的弱鸡！ “不，本宫喜欢乖的。”宁玉唇角勾了下，声音又甜又温柔，却透着危险：“乖，下去。” 李秀均：“……” 李秀均手指抠了抠车壁，“王姬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一下臣么？” 宁玉瞥了他几眼，没什么仪态地靠着车壁，胳膊环在胸口，懒洋洋道：“不考虑，没兴趣。” 一点用都没有！ 还是和宁楠青梅竹马长大的！ 考虑你做什么？为了给自己添堵吗？！ 李秀均：“……” 太直接了…… 伤心。 “赶紧下去！”宁玉赶他，“可别逼本宫动粗，不然你以后就别想在王城混了。” 李秀均也没想一下两下就把这位王姬拿下。 今天就当刷个脸。 李秀均收拾好心情，弯唇露出自己招牌式笑容起身，自认为很是风度翩翩地向宁玉拱手一礼，“那王姬，臣下次再叨扰。” 宁玉看他，脸上的不耐烦很明显：“最好别再来烦本宫，事不过三。” 李秀均笑了笑，转身下了车。 他才不信这位王姬能做出什么事呢。他可是动用二殿下的势力查过她的，这位王姬可是在宜城那边修设了孤养院呢。 这么好的人，怎么会随随便便打杀人呢。 那蔡朝兴纯粹就是该死！ 李秀均刚下去就对上幻彩的嫌弃的眼神。 他不以为忤，反而朝他和煦一笑，“幻彩姑娘，对在下有意见？” “意见大了！”幻彩哼了一声，扭头扶着车框，三两下爬上去。 绿若看了眼幻彩，堪堪朝李秀均行了个礼，抿着唇跟着她上车。 “回宫！”幻彩提起帘子喊了声。 车夫忙上车赶着马回宫。 李秀均站在路边，微笑送别马车。 马车走出去老远，李秀均还站在原地，目光陶醉地看着马车离开的地方。 有点憨。 厮走过来，站在李秀均旁边，同款姿势表情：“世子，车都走出去老远了……” 李秀均感叹：“性子真烈！” “世子，这位王姬可和别的妖艳贱货不一样，奴才觉得啊，您难。” “难才有挑战性嘛！”李秀均转身一甩袖子，高兴地走向马车。 厮跟上去。 所以今天过来就为瞧安和王姬一个冷脸？ 他家世子就是不一样哈。 …… 幻彩提着帘子探身看了眼，就看到李秀均傻傻杵在原地，呆呆望着她们马车。 幻彩忍不住“噗”地笑出来。 随后窝靠着车厢上哈哈大笑，笑的眼泪都要掉出来。 绿若不明所以，也侧身掀帘看了眼，然后也忍不住笑起来。 宁玉有点好奇，但因为两个丫头各占一边窗，她碍于身份，没好意思非得过去瞧。 “你们笑什么？”宁玉端着姿态，随口问道。 绿若笑着开口：“是祁南侯世子……” 幻彩干脆拉着宁玉去看，宁玉也不客气，顺着幻彩的力气，跪过去掀帘看去。 她们马车跑的挺快，已经很远了，也亏宁玉视力好，才能看得见人。 她掀帘就瞧见李秀均抬脚朝自己马车走去，宽大的袖子在半空划出一道俊逸的弧度。 宁玉：“……” 宁玉收回身子，回到自己地方坐端正。 幻彩和绿若对视一眼：“……” “王姬不好笑吗？”幻彩问道，说着又探身去看，那辆马车已经启动。 幻彩也收回身子坐直，“王姬您没看到太可惜了。”幻彩叹口气，“王姬啊，这位世子有点憨。” 绿若点点头，“不过这位世子长的还挺好看。” “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幻彩哼了声，又道：“不是，他长的也就一般好看吧，起码不如赵将军好看啊。” 绿若想了想，深以为然地点头，“是没赵将军好看。” 宁玉与有荣焉，也跟着点头，“的确赵平好看一点。”有眼光。 “王姬，这位祁南侯世子为什么突然就对您图谋不轨了呢？”幻彩想了想，以前的确没见过这位世子啊。 宁玉想了想，随口说了说梅林的事儿。 幻彩惊讶之后，点点头，目露兴然：“他肯定对王姬一见钟情！” 宁玉挑下眉：“确定不是见色起意？” 幻彩眨眨眼，笑：“那也是王姬长的太美了！” 这话宁玉爱听。 她弯了弯唇，没再说话，眯眼靠着车壁。 她的确貌美。。 宁玉回宫后，就遣人送了帖子去赵家，特言明日拜见。 第260章 不正经 赵夫人收到帖子后，开心极了。 她把那张帖子正看反看，得意洋洋同过来伺候汤药的大儿媳袁氏炫耀。 袁氏抿唇笑着，“母亲很喜欢这位王姬？” “是啊。”赵夫人将汤药一口喝完，用帕子印了印唇角，接过袁氏递来的蜜饯，含进嘴里。 “都看字如其人，果然呢。”赵夫人看着帖子上飞龙走凤的字，笑：“像极了那个张扬跋扈的姑娘。” “母亲都说了这位王姬跋扈，为何还如此喜欢她？”袁氏不解，笑问道。 “女子活的这样肆意明媚的少见，我以前也如她一般，不过我不如她。”赵夫人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要是能娶进咱家就好了。” 袁氏笑容一僵，忙垂眸收拾赵夫人放在桌上的碗勺。 晚上，袁氏忍不住跟丈夫吐槽道：“你说……母亲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安和王姬啊？” 赵顺脱靴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袁氏将今天赵夫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同赵顺说了。 “她明天要来家里？”赵顺道。 袁氏点点头，“帖子上是这么说的。” “她怎么突然要来家里，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赵顺问道。 “帖子上只说是拜见。”袁氏道，想了想，又道：“前些日子母亲不是去宫里赴过宴嘛，我听人说……好像母亲还和那位王姬说了会儿话，好像聊的还挺投缘，走时那位王姬说改日来拜访……” “可是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我还以为那位王姬不过嘴上客气几句而已。”袁氏叹气，“我听说这位王姬不太好相与……” “母亲还想让老二娶回家！”袁氏说着气的将抹布拍进水里，水珠溅了赵顺一腿，“她来了哪里还有我的活路？” 赵顺笑着拍拍袁氏肩膀，抚慰她，“就算她难相处，就算二弟娶她回来，那不是还有座王姬府嘛，又不会和我们住，你愁什么。” 袁氏：“……” “你说母亲为什么就那么喜欢安和王姬呢，凶悍又跋扈，谁家愿意娶回去啊？倒是那位德恩王姬，温和淑雅，素有美名……” 赵顺道：“因为她行事挺像母亲年轻的时候。” 袁氏讶异地瞪大眼睛，“怎会？母亲那样温柔的一个人。” “是，母亲很温柔。”赵顺声音很低，似带着追忆，“你家世代在王城，应该也听过母亲的威名吧？” 袁氏点点头，忍不住笑，“自然听过，母亲行军打仗，不输男儿，听说驰骋疆场，救过公爹数次，是公爹的军师呢。” “你觉得母亲那样温柔的性格，镇的住三军吗？”赵顺问。 袁氏被问的一愣，“你的意思……” “三军盛传母亲凶悍。”赵顺道，“可是母亲的凶悍只是对犯事之人，她平时还是很温柔的，她会帮忙照顾伤员，帮忙做饭，为士兵介绍娘子……” “所以，那位王姬……”袁氏嘴张了张，“是同母亲一样的女子？” “我不知道。”赵顺摇头。 二弟那样骄傲的人能看上的女子，肯定有她的过人之处。 但现在男未婚、女未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坏人名声，便笑了笑，“不过我想，她既能入母亲的眼，那肯定不会是真的跋扈嚣张、蛮不讲理，你明日平常心对她，不要做太过分的事就好。” 袁氏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哦”了声。 “水凉了，再添点。”赵顺朝旁边的仆妇吩咐一声，笑着拉袁氏坐下，“夫人一同泡脚？” 袁氏笑骂了声：“不正经！”还是红着脸脱了鞋，将脚放入盆中。 …… 翌日，宁玉将她日常该做的事做完，便出了宫，马车先朝王姬府去。 风莲亦早就候在门口了，穿着紫色广袖夹袄，梳着流云髻，倚门而立，美则美矣，只是略有几分风尘的感觉。 旁边的占晓初眼珠子都快掉了。 马车停下，还不等宁玉下车，风莲亦便迎过来，攀着车壁，三两下踏上马车，钻进车内，朝宁玉抛个媚眼，笑道：“怎么样？” 明显能听到幻彩绿若的吸气声。 风莲亦抚下鬓，靠窗坐下，笑意吟吟。 宁玉咽口唾沫，勉强转下眼睛，“你怎么能……这么美？” “奴家本来就美……”风莲亦眼波流转，这下连声音都像了。 宁玉一脸震惊，猛地站起。却忘了自己是在马车上，头磕在顶上，发出“嘭”地一声，宁玉“嗷”地一声，双手捂在头上坐下。 幻彩绿若忙扑过去查看宁玉伤势。 风莲亦自喉咙里溢出一串笑声，“王姬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宁玉抬眼瞪他，还不是因为你！ 不过……“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男女声切换自如？” 风莲亦笑了笑，眼神里似乎透着沧桑，“练着练着就能自如了。” 说着朝宁玉眨了下眼，那沧桑随着那一眨眼，在眼底消散开来，只余下缦缦笑意，“王姬想学吗？” 仿佛方才只是错觉。 “不了不了。”宁玉捂着脑袋摇头。 幻彩还扒在宁玉肩头，拂开头发轻轻吹。 风莲亦笑了笑，自腰间荷包捏出一只药丸，拽开幻彩坐过来，笑道：“王姬，需要奴家给您上药吗？” 声音丝媚入骨。 宁玉看了眼他手里的药丸，脑袋微微低下，风莲亦笑着凑近，将药丸捏碎洒在微微隆起的包上，笑：“止痛的。” 随着风莲亦话音落下，宁玉只感觉一阵酥麻在头皮上散开，疼痛果然减轻不少。 宁玉看了眼他腰间的荷包，“你这药丸还挺好用，叫什么名字？” 风莲亦笑了笑，“这药是自己制的，就叫……”风莲亦想了想，随口道：“麻沸散。” 宁玉看了眼他，“这名字该不是你现编的吧？” 风莲亦抚了下鬓，“这是在下这段时间新研制的药，可内服可外用，内服十粒就可麻翻一头牛，王姬要吗？有人追杀，捏碎散开，只要敌人吸入口鼻，便会手足无力，任人宰割了。” 宁玉：“要！” 不要白不要！ 这么好的东西！！ 真怼上敌人，能省她不少事呢！ 第261章 夫人聪明 言语间便到了赵家门口。 袁氏早早就候在门口了，看到马车过来，忙领着妯娌奴仆迎过来。 袁氏是世子夫人，掌管着家中各项事务，外交内务一手包了。 赵家兄弟五人，赵太傅是家中老三，但因为赵老夫人还在，所以赵家并未分家。 赵太傅当年护驾封侯，将赵家生生带到一个新高度，所以他在赵家说话极有份量。 原本后庭主事的是赵夫人，因为她病弱，赵家便暂由长嫂掌家，后来赵顺娶妻后，又渐渐将掌家之权移交过来，由世子夫人掌权。 已经过了正月，天气也渐渐回暖，宁玉又换回了原来的素雅风格，月白色锦衣，不过上面披着白色狐裘。 宁玉甫一露头，车下众人便不由屏住了呼吸。 女子雪颜乌发，脖颈处一圈白色绒毛，被烈风吹拂，轻抚着她脸颊，越发显得女子唇红齿白，明眸善睐。 所有人都忘了行礼，只呆呆看着这个女子一步一步，款款踩着梯凳下车。 幻彩看了眼呆呆看着宁玉的那群人，忍不住笑，朝绿若咬耳朵道：“都傻了，被我们王姬的容貌震惊。” 绿若也忍不住笑了，转身去扶风莲亦。 毕竟他现在也是个女子。 袁氏先反应过来，忙朝宁玉行礼，其他人被惊醒，也忙跟着行礼。 袁氏心里直泛嘀咕。 之前宴会她也偶尔见过这位王姬一两面，不过这位王姬向来高座，两人隔的很远，她也从未去主动攀谈。隔山隔海，她只能看到她模模糊糊一道淡淡身影，那身影确实窈窕玲珑。 时常听人说起她，除了嚣张跋扈的恶名，还有那无与伦比的美貌，她只道是夸张，没想到是真的！ 竟真有人能美到如此地步！还美的如此肆意，如此纯粹！ 尤其这乌溜溜的眼珠子，瞧着灵秀又乖巧，难怪母亲喜欢呢，这般的美人儿当儿媳妇，换她她也喜欢！ 呸！ 想什么呢！ 袁氏忙收敛神思。话说，这位王姬果真那般嚣张跋扈么，看着不太像啊…… 宁玉率先扶起当首的袁氏，笑着道：“都免礼吧。” 众人抬头，目光落到车上缓缓走下来的另一人时，呼吸又是一顿。 怎么……又一个美人？ 风莲亦掀开掀开帘子那一刻，瞬间进入状态，从行为到目光，都像极了女人，不过少了点之前的风尘感，就像个普通的少妇。 但也美极，一举一动都有着无限韵味。 风莲亦下车，笑着朝几位夫人敛宸一礼，走到宁玉跟前，笑笑站定。 风莲亦个子不算太高，只比宁玉高了半个头，再加上他刻意含胸低首，看着也还算正常。 宁玉带来的人，朝她们施礼，袁氏等人忙还礼。 “这位娘子是？”袁氏看向宁玉。 宁玉笑了笑，“本宫的朋友莲娘，今日随本宫一同来看望赵夫人。”顿了下，又道：“夫人可是觉得不妥？” 嫡王姬的朋友，袁氏哪敢觉得不妥？忙摆手笑道，“哪里哪里，王姬能带朋友前来，荣幸之至。” 宁玉弯唇笑了笑，亲热地拉起风莲亦的手腕，笑道：“莲娘走吧，赵夫人人很好的！” 宁玉是王姬，自然是走正门进的，一路也将赵家全貌观了个大概。 这赵家环境倒是不错，处处都透着精致。 宁玉笑问袁氏：“家里环境都是夫人布置的吗？很好看。” 袁氏笑着道：“不是王姬，这些都是母亲未病前布置的，臣妇哪有那本事啊。” “哦，赵夫人果然是个毓秀人物。”宁玉弯唇笑。 宁玉一行人走到赵夫人所居的韶年苑时，赵夫人正倚在门口等她，身上披着厚重的披风，时不时咳两声，面色有些苍白。 “王姬来了？”赵夫人看到宁玉，脸上露出和煦的笑，衬得她整个人人气色也好了不少。 赵夫人往外迎了两步，身后的嬷嬷丫鬟忙拦她，“夫人您不能吹风啊！” 宁玉忙疾步过来，扶住她：“夫人身体不好，就不要出来了。” 赵夫人抿唇笑了下，顺着宁玉的推力往进走去，“王姬真是个好孩子，要是我也能有一个王姬这样的女儿就好了。” 宁玉跟着笑：“夫人有赵将军那般英武的儿子也很好啊。” 刚进屋，热气便扑面而来，宁玉松开赵夫人，伸手解狐裘，风莲亦走前一步，笑着搀扶赵夫人，声音柔媚娇俏：“夫人，这边坐。” 赵夫人听到声音，不由抬头看了眼风莲亦，“你是？” 宁玉一边解带子，一边笑着对赵夫人解释：“他叫莲娘，是本宫的朋友，今天路上遇到，顺路带过来，夫人不会介意吧？” 赵夫人目光从风莲亦脸上滑下去，落在他搀扶自己的手上，顿了下，抬眼看向宁玉，笑道：“不会，你愿意带朋友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风莲亦搀扶着赵夫人坐下，才松开手，朝宁玉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宁玉眉头蹙了蹙，将狐裘递给绿若。 赵夫人看了眼宁玉，回头，若有所思看了眼身旁站立的风莲亦。 “姐姐给我吧。”旁边的丫鬟忙笑着从绿若手中接过狐裘，挂到架子上。 宁玉走过来在赵夫人旁边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笑着问道：“夫人近来身体如何？” “还好。”赵夫人笑着拉过宁玉手，轻轻抚着，看向袁氏等人，声音很轻，有气无力似的：“我同王姬莲娘说会儿话，你们先下去吧。” 袁氏目光滑过宁玉，看向赵夫人，笑着施礼：“那儿媳先去准备午膳。”又看向宁玉，“王姬喜欢吃些什么？” “本宫不挑食，麻烦世子夫人了。”宁玉朝袁氏笑着颔首。 袁氏等人离开，赵夫人看了眼一旁侍立的嬷嬷，嬷嬷看了眼宁玉，屈身行了个礼，带着室内的丫鬟退出去。 大门被关上，赵夫人才看向宁玉，将手中暖炉搁在桌子上，搓了下手笑道：“王姬今日前来……是来给我看病吗？”。 宁玉愣了下，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夫人果然很聪明呢！” 第262章 我明白了 赵夫人也弯唇笑了，“王姬也很善良呢！”又看向风莲亦，“这位公子也坐吧。” 风莲亦含笑地坐下，“多谢夫人。” “夫人您是怎么看出来的？他现在那里像男子了？”宁玉惊讶出声。这位就算穿着男装，也不像男子啊。 风莲亦也看向赵夫人，他也想知道他哪里露了马脚。 赵夫人笑点点自己的手。 宁玉看了眼风莲亦的手，那手修长匀称白皙漂亮，不过比女孩子的手要大许多。 风莲亦也看了眼自己的手，既然已经被认出来，他干脆恢复了男声：“我以后多注意。” 声音依旧妩媚温柔。 “夫人观察力真敏锐。”宁玉赞了声，扬起下巴指指风莲亦，回归正题：“他也算医师，不过他对毒更熟悉。” 听到毒，赵夫人面上笑容顿住。 “我怀疑夫人有可能是中毒，所以让他来帮夫人看看。”宁玉道。 “如何？”赵夫人身子微微前倾，拳头攥紧，抵着桌面，背部微微弓着，无一不昭示着她的紧张。 宁玉看向风莲亦，风莲亦沉吟片刻，道：“似是中毒，可脉相又不太明显，夫人方便我再看看吗？” 赵夫人脸上似云雨翻滚，酿着惊雷，她深呼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侧目看向风莲亦，将手递出去。 风莲亦抬手拦袖，细长手指搭在赵夫人脉搏上，半垂眼眸，仔细听脉。 将近半刻钟，风莲亦才抬手，示意赵夫人换另一只手。 又细评了半刻钟，风莲亦才收回手，面色微微凝着，若有所思的样子。 赵夫人指尖轻掐了下掌心，轻声问道：“公子，我现在身体如何，还能活多久？” 宁玉拉住赵夫人的手，低声劝慰：“夫人别担心，风莲亦最善毒了，善制毒善解毒，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风莲亦摇了摇头，“这脉相……有点难办。” 赵夫人身形明显踉跄了下，不过并不明显。她很快镇定下来，琢磨会是谁给自己投毒，还能神不知鬼不觉，连医师都瞧不出来半点。 宁玉蹙眉，“什么意思？这毒你解不了么？” 风莲亦还是摇头，却笑了笑，“还没有我风莲亦解不了毒呢！就是有些麻烦而已。” “夫人也不必怕，您的确是中毒了，不过这毒不打紧，只会导致夫人身体虚弱，只要夫人按照大夫说的做，并不至于要了性命。” 宁玉和赵夫人同时抬头看他，宁玉问道：“不会要了性命？只是让夫人虚弱？” 风莲亦颔首。 赵夫人拧眉，手指紧紧攥着衣袖，脸色一阵灰一阵白，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夫人方便将您日常吃过的药药方药渣给在下瞧瞧吗？”风莲亦问道。 赵夫人点点头，喊了声“秋葵”，因为身体原因，她喊的声并不大，宁玉扬声传喊了一句。 门瞬间被打开，一名嬷嬷进来，仔细看了眼赵夫人面色，见赵夫人脸色隐隐发白，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赵夫人左右手坐着的宁玉和风莲亦。 “夫人有何吩咐？”嬷嬷朝三人施礼。 “我用的药，药方和药渣，都是你收着的？”赵夫人问道。 嬷嬷点头，“夫人要吗？” 赵夫人点头，美眸微垂着，“找过来。” 嬷嬷再施一礼，转身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很快便拿出一沓药方，递给赵夫人，“夫人，这是您这些年用过的所有药方。” 赵夫人看也不看，全递给风莲亦。 风莲亦细看起来，嬷嬷看了眼风莲亦，心中了然，又看了眼宁玉，尊敬浮于面上。 不管有没有用，起码有这份心。 难怪夫人喜欢这位王姬，倒是个有心的。 “夫人，奴婢去取药渣。”嬷嬷笑施一礼，出了房门。 一盏茶的功夫，嬷嬷已经将药渣带来了，不仅药渣，还有药罐。 不等赵夫人吩咐，她将东西一一摆放在风莲亦面前，“娘子请。” 风莲亦笑笑，女声柔媚，“谢谢嬷嬷。” 风莲亦将药方放下，拿起药渣轻嗅片刻，又拿起药罐细嗅片刻，眉头拧了下，看向赵夫人：“药方没问题，药渣，药罐也没问题。” 赵夫人顿了下，低眸，“那……不是毒，是我真的病了吧。” 不是毒，那就是真的因为她体弱，毒可可解，体弱却治不好，虽说有些遗憾，但同时也松了口气，至少证明并没有人害她。 听到这话，嬷嬷猛地抬头，脸上的震惊一览无余：“夫人？”不是病了么，怎会中毒？！ 风莲亦摇头，“夫人，可方便奴家去您卧房瞧瞧？” 赵夫人点点头，抬起手，嬷嬷还未走近，宁玉就已经顺手扶住了她，赵夫人愣了下，笑着借她的力站起来，嬷嬷垂手后退半步。 几人走进卧房。 风莲亦刚进房间，面色就变了变。 还不等宁玉问他，他就大步走到了床边的桌前，捏起了香炉里的灰烬，捻在指尖凑近鼻翼细闻。 “香有问题？”宁玉也凑过来。 风莲亦抬手制止宁玉说话，眉头蹙着，闭眼细嗅。 “我明白了！”风莲亦猛地睁眼，转身往外跑，吓了宁玉一跳。 真是的。 宁玉后退半步，拍拍胸脯，走过去瞅着香炉看了看，也捻起一点香灰搓了搓，放在鼻尖嗅了嗅。 很普通的香啊，难道里面藏了毒？ 嬷嬷也被吓了一跳，震惊地看着风莲亦，她她她，她……方才是男声？！她是男的？ 可看宁玉和赵夫人，两人一个比一个镇静，嬷嬷不由怀疑，其实刚刚是她眼花耳背，所以听错了？ 风莲亦很快进来，手里拿着一堆药方进来，挥挥药方，“夫人，这些药方是您这些年一直用的？” 又是柔媚女声。 嬷嬷拍拍胸口，看来真的是她刚刚听错了。 赵夫人点点头。 宁玉看向他：“怎么了，这药方又有问题了？” 风莲亦勾唇笑了，“这药方没问题，只是……这其中的一味药材啊，和这熏香中的一味药材药性相冲，日久天长，便聚成毒了。” 宁玉：“……”还能这样？？ 是巧合还是…… 第263章 本宫气闷 她看赵夫人：“夫人，这熏香是……” 赵夫人抿了抿唇，嬷嬷看了眼赵夫人眼色，低声代答道：“这熏香……是老夫人送的，夫人自来了王城后水土不服，一直吃不好睡不好，老夫人说这香有助于睡眠……” “那时夫人正好吃着这些药，所以两位药材冲了啊。”宁玉从风莲亦手中接过药方，随手翻看两眼。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赵夫人抿唇，紧紧攥着帕子。 面色更加苍白，猛地一阵咳嗽，身子往后踉跄了下，宁玉与嬷嬷几乎同时扶她，赵夫人一把扶住桌角，堪堪稳住身子。 嬷嬷哭劝道：“夫人，您的身体……不能大喜大悲啊！” 赵夫人靠着桌子，缓了会儿，面色略略好转。 她朝宁玉笑了笑，“谢谢你。” “夫人不必客气，顺手为之。”宁玉道，顿了顿，低声问道：“这是巧合吗……” 赵夫人抿唇摇摇头，“不知道，得查。” 宁玉知道赵夫人早些年的厉害，并不质疑她的能力，但想着她大概还有的忙，便笑着告辞。 赵夫人笑了笑，“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这些年都过来了，也不急这一时。” 宁玉想了想点头，眼下还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她这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确实有些突兀，万一打草惊蛇，岂不是给赵夫人添麻烦？ 看着赵夫人已经淡定下来，宁玉抿了抿唇，不由有些难过。 那日从字里行间，她就能感受到赵夫人当年是何等的肆意，却不得不待在这深宅院中。 不能外出，不能看书太久，不能大喜大悲，甚至饮食也只能清淡。 人活成这样，太寡淡了不是么？尤其是曾经在天地间驰骋，享受过人间肆意的女子。 “夫人，这药是好药，您暂且喝着。”风莲亦将药方翻了翻，取出最新一张，正要递给那嬷嬷，想了想，又要了笔来，在末尾添了两位药，这才递给嬷嬷。 “就这张，按着这张药方抓药，这香就先别点了，开窗把这味道冲掉。” 嬷嬷忙接过，施礼道谢。 “这药夫人先吃着慢慢养，我回去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做出解药，将夫人体内的余毒清了。”风莲亦道。 赵夫人点点头，笑着道谢。 “这段时间还冷，夫人注意保暖，尽量不要外出，要是万一不心受了寒，就先停了这药。”风莲亦道，“我给您加的这两位药，又点烈。” 赵夫人颔首表示明白。 嬷嬷将药渣等物收了，门被打开，很快屋内又涌满了人，又是添茶，又是上点心，热闹成了一团。 嬷嬷带着人，将内室外厅门窗全被打开。 室内温度降低许多，有几个丫鬟嬷嬷担心，拉过嬷嬷去问。 宁玉耳聪目明，尽管那丫鬟声音压的低，还是清晰地传到了宁玉耳中，她懒洋洋抬手，白色广袖摆动，暖香融融，一只素白手指指向另一边还未打开的两扇窗户，指使身边的幻彩，“那边还有两扇窗没有打开呢，本宫气闷。” 反正她现在就是个嚣张跋扈的王姬。 跋扈的王姬不顾及别人感受很正常的嘛！ 少女声音软甜娇俏，却带着一丝不容忤逆的霸道。 嬷嬷却看了眼宁玉，心下感激。 若夫人真是中毒，韶年苑肯定有了别人的眼线，没把人揪出来，她们必须得万事心，万一被暗害夫人的人发现了，下狠手怎么办。 她正不知道该怎么搪塞呢，就听到这位王姬的声音。 难怪夫人喜欢这位王姬呢，看来谣言果然不尽信，这位王姬人很好呢。 幻彩向来听宁玉的话，宁玉说完，她便脆脆应声“是”，蹭蹭跑去开窗。 丫鬟：“……”瑟瑟发抖。 有丫鬟忍不住，过来跟宁玉施礼，硬邦邦道：“王姬，我们夫人身体不适，不能开窗吹风，还请王姬担待。” “无妨。”赵夫人看着宁玉，眉眼之间全是笑意：“我这房间也好久没通过风了，开窗通通风也好。” “可是夫人……” 那丫鬟还要再说，被赵夫人制止，“好了，下去吧。” “夫人……” “下去。” 赵夫人虽说现在身上早已没了当初那股子锐气，可到底是上过战场，统领过军队的人，一旦认真起来，身上的气势可不是一个丫头能承受得了的。 那丫鬟咬了咬唇，朝两人施礼，含泪退了下去。 袁氏等人虽然离开了，但留了人在这边，正房的门被打开，便有人去报了袁氏。 几个妯娌说说笑笑过来。 路上也听到丫鬟禀了屋内发生的那件事，几人登时对宁玉不喜起来，不过面上都不敢表露表露半分。 进屋后，袁氏看了眼大开的门窗，冷风嗖嗖，赵夫人身上又加了一件狐裘，手里还抱着个暖炉，正笑着和宁玉说话，时不时递给她一块糕点。 袁氏虽然担忧赵夫人身体，但又不好下赵夫人面子，只抿唇笑道：“王姬，午膳已经在准备了，现在时间尚早，王姬无聊的话，臣妇让家里的姑娘陪王姬玩儿？让她们带您四处转转？家里还有几处风景是不错的……” “谢谢世子夫人。”宁玉笑着道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倒谢的袁氏一愣。 宁玉见袁氏没反应，歪了歪头，笑道：“世子夫人安排就好……” 如果她们乐意的话。 就怕她们怕她！不愿意和她一起玩啊。 想当年，她在常郡山可是孩子王呢！ 结果现在，一个两个的都怕她，没趣！好歹是富贵家族养出来的，胆子都没山沟里的娃娃大！ 听到宁玉的话，袁氏抿唇笑了，转身吩咐人去找家里的姑娘。 没多久，便有四五个姑娘来了，都十五六岁的年纪。 赵家人颜值高，这几个姑娘长的丝毫不逊色，宁玉当即目光亮了亮，笑着朝几人打招呼，“几位姐姐好。”。 对上宁玉直白的目光，几个女孩都不由脸红了红，倒是为首的姑娘，飒然一笑，朝宁玉施礼：“哪敢当王姬的姐姐，王姬喊我们名字就好。” 第264章 难如登天 “臣女赵云芷。”那姑娘道。 见赵云芷已经了做了介绍，剩下的姑娘也跟着一一介绍自己。 几名姑娘都是武将世家的姑娘，不像别的贵女那般端庄自持，几人很快笑闹在一起。 赵夫人看着也忍不住笑。 赵家这一辈的兄弟姊妹多，袁氏让人都请了的，除却出嫁的，还有十个妹妹，可到来的只有六个，剩下四个都说病了，可是真病假病，谁心里能没点数？ 在屋里闹了会儿，赵云芷便提议带宁玉去外面玩，赵夫人笑着点头，袁氏叮嘱她们慢点儿。 袁氏几个妯娌坐下，同赵夫人聊天。 看宁玉走远了，袁氏才收回目光，看向嬷嬷笑道：“嬷嬷，将窗户关了吧，还怪冷的。” 嬷嬷听了没动，看向赵夫人。 赵夫人扯了扯身上的狐裘，道：“不用了，我也不冷。” 嬷嬷低首应声是，继续安站不动。 几个妯娌不由一顿，“三婶，您身子要紧。” 因为宁玉今日是来拜见赵夫人的，所以几家长辈并没有出动，只是派了辈过来帮衬。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开个窗而已，不碍事的。”赵夫人低头笑了笑，轻轻转动手中银质暖炉。 几个妯娌对视几眼，看向袁氏。 袁氏笑了笑，“母亲既然不觉得冷，那就开会儿窗吧，通通风也好。” 几个妯娌对视几眼，眼中笑意隐隐。 明显是幸灾乐祸。 袁氏：“……” 母亲执意要开窗，她还能说什么，她还能忤逆她不成？ 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 “王姬，这边！我先带你去看我们赵家的武斗场！”赵云芷道，回头朝宁玉招招手，一脸兴然。 宁玉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姑娘，骨子里还是贪玩的，尤其那还是她喜欢的事儿。 宁玉笑喊一声“来了”，也提着裙子大步过去。 这几个姑娘都是好武的，也知道他们的堂兄奉王命教授安和王姬武功。 大家都喜欢同一件事，聚在一起便会有许多谈论的话题。 赵家演武场……不，准确来说，这是延平侯府的演武场。延平侯府演武场挺大，此刻有十几个人在演武场练武比试，年龄都不大，十岁到十四岁的都有。 要是别的人家，有外男在，姑娘们早该走开了，不过赵太傅治下的延平侯府并不这么拘礼。 “这些都是赵家旁系子弟。”赵云芷说，“要想光耀门楣，就得挣军功。” “那这次他们怎么没一起跟去？”宁玉问道。 “年龄不够啊，从军年龄最的十五岁。”另一名赵姓姑娘道。 宁玉：“那为何赵毅去，他才十一岁。” 赵云芷笑：“因为他是延平侯府的嫡长孙啊，三伯父说了，这次带他去只是为了长见识，毕竟他将来可是要撑起整个赵家的。” “这样啊。”宁玉弯眸笑了笑，一边随着几人走动，一边眯眼看着场上练武的少年。 大冬天几人只穿着夹衣，额头上还在冒汗。 看的出，这些人功底都不弱。 “你们赵家人都很能打啊。”宁玉笑着赞叹。 赵云芷摇头，另一位姑娘心直口快，笑道：“王姬说的能打，是指十三堂兄嘛，他可是目前赵家最厉害的呢，就连三伯父也比不过。” 另一姑娘笑着接话：“不过毅哥儿也不错，大伯父说，毅哥儿将来肯定不会弱于十三堂兄。” 宁玉琢磨了下，道：“那子的确不错，不过想比过赵平，难如登天。”就算再过个十年八年，打不打的过她都未必呢，还想打过赵平，做梦！ 这么护着十三堂兄啊…… 几个姑娘对视一眼，不由想起王城盛传的谣言，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之光，但互相目光触及，都摇了摇头，最后几个姑娘目光集体落在赵云芷脸上。 赵云芷是她们中胆子最大的，也是和安和王姬说的最好的。 赵云芷：“……” 赵云芷搓下手，笑着拉过宁玉，声问道：“王姬，您和十三堂兄的事儿……是真的吗？” 宁玉看她：“什么事？” “就……”赵云芷想了想，更声道：“王城里……许多人都传您和十三堂兄有一腿。” 宁玉想了想，点点头，“是真的啊。” 赵平早就已经是她的人了，说跟她有一腿也没错。 宁玉声音不算，一旁竖着耳朵的几个姑娘都听到了，一脸震惊崇拜。 就算两人互相倾慕，举止亲昵暧昧，可哪个姑娘敢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安和王姬果真狼人也！ 几个姑娘对宁玉的崇拜溢于言表。 宁玉和赵云芷说完，回头就对上几名姑娘晶晶亮的眼神，让宁玉有点不适。 宁玉自回宫，别人待她要么敬重，要么畏惧，或是喜爱，独没见过有人崇拜她。 宁玉警惕地看着几人：“你们为什么这么看本宫？” 是不是觊觎本宫美色！！ 说！！ 赵家的姑娘，多少有些叛逆，遇到个更叛逆且狂放的宁玉，自然欢喜崇拜。 “王姬，臣女以后就跟您混了！”一个姑娘拍胸脯道。 其他几个姑娘纷纷跟着嚷嚷。 宁玉：“……！！！”果然觊觎本宫的美貌！！害怕害怕！！ 那边的少年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喊声，停下手中挥舞的武器，朝这边看来，看到赵云芷等人，笑着跳着招手喊道：“云芷堂姐！云芳堂妹！这里这里！” 有几个干脆跑过来。 其他人的一见，忙呼呼啦啦都跟过来。 “云芷堂姐，我一直有一个招式想不明白，你能教教我吗……” “云芷堂姐，我感觉自己进步不少，我想和你切磋……” 他们只当是几个堂姐妹也过来练武的，哪里想到她们还带着一个极貌美的姑娘，话纷纷卡在了嗓子眼。 少年们瞬间脸红，年龄大的镇定一些，红着脸道歉，“抱歉，我们不知道几位妹妹带了客人。” 宁玉倒是镇定，丝毫没有被冒犯的自觉，跟在自己家没什么两样，“没事，是本宫打扰到你们了。” 本宫？ 众少年纷纷看宁玉。。 王姬吗？ 第265章 承让 赵云芷咳了声，笑着介绍，“这位是安和王姬，今日来家里做客，我们就带着她随处转转。” 少年们闻言，顿时肃立行礼：“安和王姬好！” “你们好。”宁玉笑着做个虚扶的手势，示意他们免礼。 “刚刚听他们求教你，云芷姐姐身手很好是不是？”宁玉看向赵云芷，脸上有几分跃跃欲试。 “对，云芷姐姐是我们这一辈姐妹里最厉害的呢！”一名姑娘笑着拍一把赵云芷，眼睛亮亮的：“王姬是不是想和云芷姐姐比试比试？” 宁玉笑着点头，看向赵云芷：“怎么样？” 自从赵平和赵毅离开后，也没人陪她练，宁玉正憋的不行。 赵云芷犹豫片刻，点点头。 她没见过安和王姬的身手，不过安和王姬可是十三堂兄指点过的人，就连毅哥儿也说过她身手很不错呢！想来……应该能同她对几招吧？ 两人都有心，一拍即合。 少年少女们围成一圈，哗哗地拍着手，笑着闹着赌谁会赢。 当然，赌赵云芷赢的多些。 他们常与赵云芷一同练武切磋，自然清楚她的身手，赵云芷的身手可比赵家许多子还要好上许多。 而宁玉，赵家常见宁玉的也就赵平和赵毅两人，不过那两人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延平侯世孙，他们虽对这位王姬好奇，却也不敢去找那位打听一名女子的事，自是不知宁玉深浅。 今日一见，这位王姬瞧着还行，性格洒脱不拘节，人也长的好看，可这并不代表武功好。 不过这也不打紧，就当看看热闹。 少年们过来时都带着各自武器，让了两把剑给宁玉和赵云芷。 两人各执一剑，对站而立。 赵云芷为了打架方便，将裙摆扎进了腰间，袖子也撸起来，看着英姿飒爽。 宁玉只是将狐裘扔给了幻彩，白衣白裙随着风烈烈而飞，袖口红梅绿叶温柔多情。 赵云芷看两眼宁玉，问道：“王姬准备好了吗？” 宁玉手指攥紧剑柄，甩了下长剑，笑着扬起下巴，眉眼间骄傲恣意流淌：“来吧！” 宁玉话音一落，赵云芷持剑攻来，两人瞬间战作一团，绿衣白裳交错飘飞。 赵云芷第一招时因不知道宁玉深浅，怕伤着她，并未用全力，不曾想竟被宁玉轻而易举格挡击开。 她是真没想到宁玉会这么厉害，心下不由惊奇讶异，同时，嘴角也上扬起来，更加用心过招。 宁玉刚开始也没用全力，过了两招后，心里对赵云芷的身手路数也有了数。 看着赵云芷越发凌厉的剑招，宁玉唇角也勾起来。 他们就说的厉害，其实赵云芷连赵毅十分之六七都没有，剑招满是破绽。 宁玉也是女孩子，对待女孩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子，她就温柔多了。和赵云芷过了近三十招，宁玉才挑飞了她手中的剑。 她趁势收剑，拾起赵云芷的剑，递过去，笑道：“承让。” 赵云芷盯着宁玉，目光炙热晶亮：“是王姬手下留情。” 旁边观战的几人已经看呆了。 “哇，安和王姬也太厉害了吧！竟然打败了云芷姐姐！” 忽然爆发一阵呼喝声，随后喝彩声此起彼伏。 宁玉笑了笑，将剑还给少年，笑说了句“多谢”。 少年接住剑，脸上露出腼腆的笑，“王姬真客气。” 赵云萤蹭蹭蹭跑过来，挤开少年，满眼星光地看着宁玉：“安和王姬，是我们看您了，原来您这么厉害啊，怪不得十三堂兄愿意教您，却不愿意和家里的兄弟姊妹比试呢！” 另一姑娘也过来：“我之前跟毅哥儿说起您，就连毅哥儿也夸您厉害呢！我还以为是他瞎说，没想到是真的啊！” 赵云芷指点了下几名少年，姑娘们又继续散步玩闹，才出了演武场，赵夫人那边就有人来找，朝几人行礼笑道：“安和王姬，几位姑娘，午膳准备好了。” 宁玉吃过饭之后便离开了。 离开前，赵云芷等人还约她下次再玩，宁玉笑着道声好。 送走宁玉后，赵夫人面色也渐渐冷下来。 “夫人……”秋葵唤道。 赵夫人抬眼看她，秋葵拿着那张方子，低声询问：“以后就按这张方子抓药？” “嗯。”赵夫人点点头，吩咐秋葵，“这两天仔细留意院子里的人，看看有没有内鬼。” 秋葵点头退开。 赵夫人既这样说，便是证明她相信是有人害她。 秋葵也觉得，不可能那么巧，恰巧两位药材相冲，导致夫人身体变差。那香……是老夫人特意送的，还经常询问她们夫人，香有没有用着？用着如何？以前只道是关心她们夫人呢，现在想想，太可怕了那老虔婆！ 秋葵出门后想了想找了几名信得过的嬷嬷丫鬟，将今日之事告知。 几名嬷嬷丫鬟都是从边地那边带过来的，跟了赵夫人也有十年左右了。 丫鬟闻言看向秋葵，犹豫了下：“会不会是那位王姬胡说？” 其他几个也看向秋葵，眼神中透漏出的意思一样。 毕竟那位王姬风评不是很好。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秋葵沉声说道，“再说，夫人那样的人物，会信错人么？” 说的也是，夫人可是难得一遇的奇女子啊。 嬷嬷丫鬟们静默。 “这两天你们几个仔细盘查咱们院子的人。” 几名嬷嬷丫鬟抿唇点头，忽觉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 …… 淮州。 肃冬时节，白水河寒冰封河。 赵平按着剑，嘴里叼了根枯草根，站在白水河河边，看底下波涛暗涌。 程峰站在一旁，夹着剑，无语地看着他动作。 “我说，赵大将军，你这大清早的跑这儿来看这冰层干嘛呢？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你还想蹚着冰过去？” 程峰说完，赵平上前半步，一脚踩在冰层上，往下使劲踏了下。 那一块冰层瞬间碎裂，露出个水窟窿来。 程峰“呵”了声，嘲笑赵平：“看吧看吧，我就说这冰层不行……”。 程峰话音刚落，一尾肥美的鱼儿哗啦蹦出来，被赵平一把擒住。 第266章 纨绔公子 带起的水珠溅了程峰一脸。 赵平扭头看向程峰，嘴角扬起来：“今晚又可以吃顿肉了。” 程峰：“……” 对不起，打扰了！ 河流被冰封，好不容易破了个口，成群结队的鱼儿游过来，蹦出来…… 赵平笑着指挥身后跟过来的士兵们，“谁抓到了谁今晚加餐！” 士兵们高兴地嗷嗷叫，纷纷冲过来抓鱼，笑声畅快。 来淮州这么久了，白水河封着，双方僵持，仗没打几场，也没有庆功宴，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也就靠这偶尔捕到的鱼儿麻雀养养嘴了。 程峰两三下被挤到了后面。 这些都是王城跟来的世家公子，都被派在了赵平帐下。在王城时，常有来往，并不怕程峰这个副将。 白水河另一边的城墙上，两个红甲红袍的将领正握着筒子观察河这边为首的两名青年。 看着那名黑甲黑袍的张扬青年一手抓着剑，一手拎着一条鱼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赵清安？瞧着也不怎么样嘛！不过一个小白脸而已！” 旁边的将领颔首，“张成泽那废物不行，还把这人传的那么神。” “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姜军都入驻淮州一个月了，除了派小支队伍试探了几波，然后啥都没干，那赵清安也没见上过场。 因为之前边将张成泽被赵清安打的很惨，所以他们这次重点关注了下这个赵清安。 可是据他们的眼线斥候报告，那赵清安一天似乎就不干正事，就领着那群王城来的世家公子们上山下河捉鸟摸鱼。 就像今天这样。 一个纨绔公子而已。 “等白水河冰融了，咱们就开始攻打河西！” “我也正有此意。” 两个将领对视一眼，笑了。 淮州彻底拿下，姜京便近在眼前了。 天下最富饶的土地，最华美的珠宝，最软嫩的女人，都在大姜呢！ …… 大军自来淮州后，每日都是整装待发的架势，可也没见哪次拔营而出。 今日士兵们以为同往常一样，不料吃完饭，忽然被紧急集合。 大燕眼线察觉不对，忙去传信，不曾想刚到往常联络处，就被逮了个正着！ 通往燕军的所有联系都被切断。 一个月的时间，眼线也找的差不多了，这次一起抓起来送进了中军大帐。 赵太傅坐在主位，身披黑色战袍，头盔放在手边，左右坐着周明广和宁拓。 赵平没个正形地坐在一边的桌子上，一腿曲着，一腿伸直，黑色长剑支在地上。他一手拄着剑，一手撑着身后的桌子。 周围还围站了数十名将领。 奸细有七八个人，直接被摔在地上。 赵平看着地上形容狼狈，胳膊肘撑着地爬起来的七八个人，轻笑着问道：“军中还有你们的人吗？” 赵太傅看了眼赵平，罕见地没吭声指责他没规矩。 毕竟这次奸细的事儿，他居功至伟！ 奸细咬牙否认。 赵平“哦”了声，看向赵太傅，站起来抱拳道：“元帅，他们说没奸细了。” 赵太傅：“……” 宁拓：“……” 周明广噗笑了声，“审都没审，你就断定他们没同党了？” “哪里没审，我这不是已经审过了么？他们亲口承认的，现在应该将他们斩首示众，以正军心！”赵平慷然道。 听到赵平的话，那几名奸细不由都看向赵平。 这程序不对啊。 不是应该先将他们关起来，逼问一段时间么？ “万一他们还有同党呢？”周明广道。 “有就有喽，我能抓他们，自然也能抓住别的，怕什么。”赵平道。 “你……”周明广看向赵太傅，怒容难掩：“赵元帅，对于赵将军所说，您怎么看？” “赵”字咬的特别重。 赵太傅沉吟片刻，道：“就依赵将军所言，拉下去砍了！” 周明广怒：“赵卓奇！这是军中，不是你延平侯府！这小儿说什么你就听什么是么？！” 赵太傅：“……” 赵平笑：“周副帅这可说错了，若真在延平侯府，他才不会听我的呢！” 宁拓沉默平静，道：“吾也觉得，这几个细作，砍了比留着好。” 周明广：“……” 周明广气的要死，可三王子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 周明广甩袖坐下，不再吭声。 赵平勾下唇，抬抬手，示意人带他们下去砍头，并说明缘由。 奸细的事儿处理完，众将领便围在沙盘周围，商讨攻城事宜。 这段时间，赵平带着人几乎已经将白水河附近摸了个遍，哪里水浅，哪里河窄，他全都心里都门儿清。 军中还有不少从河东那边撤下来的士兵将领，在这里驻守多年，一草一木都很熟悉，对城中各种情况也都了如指掌。 而燕军不过攻占河东众城一个月而已。 只要攻下了晏城，他们便进可攻退可守，不似如今这般被动了。 此一战，他们已经商议筹备了许久，攻城时间定在夜半。 赵平自荐率五十人打头阵，赵太傅沉吟片刻，敲桌子拍定。 周明广提出疑惑，“就这么交给他？是不是太儿戏了？” “放心，再高的墙，也难不倒我。”赵平勾唇，眉眼间张扬着自信肆意。 翻墙专业户，说的就是我！ 翻宫墙都跟玩儿似的，更何况这区区城墙！ 赵太傅瞅赵平一眼：“……”听你的语气还挺骄傲啊。 周明广冷笑一声，直接跪请赵太傅：“属下建议元帅仔细斟酌！毕竟这是战场，不是延平侯府后花园！” 赵太傅：“……”他可以作……算了，不提了，心酸。 赵太傅想了想，看向赵平：“赵平，你立个军令状吧。” 赵平似笑非笑看了一眼赵太傅，没说话，转身走到桌边，直接写了张军令状，拿过来拍在赵太傅面前。 随后抬眼看向周明广，“我赵清安，若导致此战失败，愿依军法受惩。” 众将领不由看向赵平，就连周明广也看了眼赵平。 他的任务只是打开城门，放大军进城。。 这军令状，立的是不是有点狠啊，有年轻熟识赵平的将领，不由扯了下他，低声道：“你疯了？” 第267章 夜袭晏城 赵平勾了下唇，撑着沙盘边沿懒洋洋道：“元帅让立的，立的狠点才能表现出我对元帅的尊敬嘛。” 赵太傅气的瞪眼：“混账！” 宁拓看了眼赵平，转向赵太傅：“此战赵将军是用命开路，元帅息怒。” 赵太傅脊背僵了僵，扭过头去。 “没事我就去安排了。”赵平抱着剑离开。 宁拓跟出来，赵平回头看了眼宁拓，停下来，挑了下眉：“你找我有事？” 宁拓：“……” 他顿了顿，道：“没必要。” 没必要因为赌气而立那么狠的军令状。 赵平愣了下反应过来，噗笑一声，“我不是因为赌气。” 宁拓看了眼他，显然不信。 赵平扬唇笑，“我打仗，向来是向死而生，不成功便成仁，立不立这个军令状其实结果都一样，我没死，便不会输。” 宁拓道：“可是你现在有了挂念的人，还这样？” 赵平顿了下，眼前不由浮现出那张明媚笑颜，他唇角的笑容扩大。 “那个小丫头……”想到宁玉说的平安归来，赵平心口一阵阵甜蜜荡漾：“我会好好活着，回去见她。” 许是受赵平影响，宁拓也不由想起他心底那个人来，漠然的脸上露出浅淡笑意。 …… 夜半。 一队黑衣便服的男人借着夜色掩藏，从姜军大营一路奔驰到白水河附近。 为首的男子身形矫健，面容耀耀灼灼，不是赵平又是谁呢？ 这段时间，大家都跟着赵平把这一大片地儿摸透了，自然知道眼前这块儿水浅河窄，最适宜渡河了。 不过想想当时，大家都以为赵平是无聊带着他们玩儿呢，那里能想到竟然是在探路！ 还不告诉他们！ 今夜突然给他们一个惊喜，刺激啊！ 若此战胜利，他们便是第一功臣，名扬四海荣耀加身光耀门楣还会远吗？！ 谁能想到他们第一次来战场就被被委以重任？ 跟着赵将军果然好啊！ 有肉吃还有功勋拿！ 显然，失败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毕竟他们这个任务是九死一生的，一旦失败，必然是有去无回，那还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一行人迅速渡河。 程峰自三年前就跟着赵平了，对他的作战方式早就了然于胸。 激进、霸道，还莫名地稳健。 一行人潜行到晏城城墙之下，翻出爬墙工具，等待赵平一声令下。 赵平抬手，一士兵忙递上弓箭，赵平眯眼凝神细听风响，搭弓拉弦，射杀了盯梢的士兵。 赵平找的时机好，士兵被墙壁支住，并未掉下来，没发出任何声响。 赵平收弓抬手，大家忙抡出绳索，一行人蹭蹭蹭地往上爬。 赵平和程峰为首。 程峰底子不错，虽不比赵平，但也是个中强者。 赵平先爬上去，撑着壁岩跳进去，程峰紧随其后。 两人上来时到底有轻微细响，有巡逻燕兵朝这边看来，赵平和程峰几乎同时掠过去，不等两人开口便拧断了两人的脖子。 其余守卫听到声响涌过来查看。 其他人也都上来了，众人分头行动，很快解决掉西门这边的燕军守卫。 有几名燕兵借着尸体躲藏逃走，不料某人耳力惊人，他们稍稍一动便被某人知晓藏身位置。 其他人去点火把开城门了，赵平和程峰在这边。 赵平坐在城墙上，一手拿着玄色长弓随意把玩，一手按着箭筒。程峰站在他身边，一手按着剑，一手叉腰，目光乱瞟，看似散漫随意又带着警惕。 几名燕兵见对方已经点火把了，不由着急，再看这边两个，安坐如初，一个握着弓，眼睑低垂，一个四处乱瞧。 拼了！ 哪怕能逃一个出去也罢！ 只要报了信，他们就不算白死！ 几名燕兵对视一眼，悄悄挪动转身要跑，结果刚动，就被赵平先后一箭穿心。 他们到死也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换箭能这么快。 那几具尸体轰然倒地，赵平收了弓站起来，程峰也跟着收了剑，跟在他身后去巡视查看。 赵平一共射了三支箭，箭箭正中敌军心口。 程峰踢了踢那几具尸体，啧一声，笑道：“可怜啊，遇到了你这个煞神，连报信都做不到。” 赵平勾唇一笑，不置可否。 赵平他们这边进行的很顺利，西门被打开，他们又继续按计划行事，去制造混乱。 一时间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天。 燕军早已睡熟，被混乱吵醒，忙拿起武器对敌，盔甲也没时间穿，乱的跟一锅粥似的，哪里比的过整装而来的姜军？ 因为晏城被夺下，城中守备并不充盈，大部队在城外驻守。 这一战打的轻松，轻而易举收复晏城。 经过了一夜激战，士兵们早饿了累了，但没一个人扣开城中紧闭的院门房门，大家只是靠着墙角坐着歇息，等待主帅前来安排。 赵家人治军，向来严谨，胆敢扰民，以军法论处！ 百姓们一直躲在门内观望，见是大姜士兵们打赢了，不由欢喜雀跃。 有老者涕泗横流，又哭又笑，直道：“好啊！好啊！”转身进灶房拿了水壶饼子出来，喊子孙去拿碗。 看老者那架势，就是要出去慰劳士兵，家人忙拉住老者。 “父亲不能出去……” “是啊，现在情况未名，万一……” 老者板着脸，斥道：“那可是咱们大姜的兵！是来救我们的，有什么好怕的？让开！” “父亲……” “就算对我举起屠刀，那死在咱们姜人手里，总比死在那些燕贼手里强！我一把老骨头了……” 老者骂完就出去了，小孙子拿着一摞陶碗，麻溜地跟在老者后面， 老者一开门，家人才发现已经有不少人家都开门出来了，正在给士兵们递水递饼子，夸赞感谢他们，士兵们红着脸，挠头摆手推拒。 “阿叔，我们真不能拿……” “……不是推拒，军有军规，我们不能取民一粒一毫，否则会以扰民的罪名，被处罚的。” “……对对，晏城拿下了，啊？嗯，不会再丢了，对，我们会把失掉的土地全都收复回来！” “少一寸土，便不是完整的大姜。”。 。 第268章 大姜勇士 天蒙蒙亮，主帅赵太傅便拔营而来。 晏城才经过一场战乱，遍地狼藉，残肢血河，嚎哭嘶喊声彻彻，受伤士兵靠在墙角，伤重的大夫缝合伤口，轻伤的自己动手，或由同伴帮忙包扎伤口，健全的士兵打扫战场，搬运尸体。 赵太傅行军数年，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血海尸山的场景，但他每次见到，也还是不由叹息。 主帅前来，有擂鼓相迎。 士兵们纷纷站起来，腰背笔直，手握长矛，目露亮光：“主帅来了！” 主帅啊！ 城中百姓纷纷出门出城，跟随在士兵身后，哭迎大军入城。 赵太傅看到憾哭不已的百姓，心下难免动容，但面上倒是不显，骑着高头大马，由亲卫环护，朝晏城原府衙而去。 “赵平呢？”一路走到府衙门口，都不见赵平人影，赵太傅不由侧首问身份亲信。 亲信顿了下，“没见啊，同赵将军一起的那几十人都不见踪影，也没有消息传来。” 赵太傅握缰绳的手攥紧了些。 亲信道：“元帅不必担心，将军吉人自有天相。” 赵太傅勉强点了下头，却有些心不在焉。那子是身手不错，可战场上刀剑无眼啊…… 赵太傅越想越担心，抿唇转头吩咐亲信，“去，派人找找那混子，任务完成了不回来复命，还等主帅找他不成？” 亲信看了眼赵太傅，抱拳应了声“是”，转身驱马离开。 这一路马蹄声纷杂，士兵将领来来往往疾驰。 赵太傅下马，正准备往府衙走，余光瞥见一抹寒光，立马侧身避过，手顺势落到腰间抽下佩刀。 有三人持剑攻来，衣着普通，方才还夹在人群中一脸欣喜地欢迎赵太傅到来。 赵太傅的亲卫立马冲过来护住他，双方立即缠斗在一起。 跟随赵太傅一路过来的百姓不由尖叫四散，又有五人从人群中冲将出来，软剑直袭赵太傅面门。 赵太傅举刀还击，进退有度。 亲卫却急了，分下几人与那三人缠斗，其余人忙往赵太傅身边移动。 刹然间，一阵利箭破空声响起。 亲卫们脸色都变了。 还有弓箭手！ 破空声飒飒，昭示着弓箭手的厉害。 亲卫士兵都往赵太傅这边聚拢，谁都可以死，但主帅不能死！ 然而还不等他们跑两步，羽箭已经射穿了离赵太傅最近的刺客的手腕，刺进了另一名刺客的胸膛。 一时间两名刺客失去战斗能力。 自己人？ 士兵亲卫纷纷朝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就连赵太傅也手下一顿，朝那边望去。 黑色劲装的男子立于屋檐之上，手持玄色长弓，一手握弓，一手抽箭。 朝阳初升，晨光在他身后一点点晕开，散在瓦檐之上，他仿佛踩着朝阳走来，他的眉眼熠熠生辉，比朝阳还要绚烂几分。 看到赵平，赵太傅心头绷起的一口气舒下。 因为赵太傅这一错神，身后的刺客逮着机会，忙提剑刺去！ 赵平精致微薄的唇轻抿，搭箭拉弦，弦比之前拉的更满，出箭的速度更快。 只听见“嗖”地一声，一道残影疾速划过。 再看时，箭已经刺进了赵太傅身后刺客的胸膛，巨大的力道带着那人后飞数十米，撞在墙面，那人轰然倒地，墙面也留下一道狰狞裂纹。 众人咽口唾沫：“……” 惹不起。 赵元帅这次子有点猛哦。 赵平抽箭，又解决掉剩下一个，其余几个已经被赵太傅及亲卫解决掉了。 赵太傅将佩刀插进鞘中，抬眼看向他儿子。 赵平收起弓箭，踩瓦踏檐飞身下来，身姿如流星飒沓。 这兔崽子！ 骚里浪荡的，成什么样子！ 赵太傅瞪赵平，“你跑哪儿去了？” 赵平看了他一眼，转身打了个呼哨，一匹黑马哒哒疾驰而来，后面还跟着几十个人，都是年轻人，身着黑色劲装，眉眼间掩饰不住的张扬得意。 明显是同赵平一起先行开路先锋。 因为方才的刺客事件，此刻街上空旷，一行人跟在黑马后面，朝这边疾驰而来，没有丝毫停滞。 走近了，众人脸上都有血，身上……因为穿的黑衣，倒一时瞧不出来受没受伤。 赵太傅顿了下，看向面前的年轻人，他脸上还挺干净，就侧脸溅了一两滴血珠，身上黑衣瞧着颜色深了些，湿漉漉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血还是汗。 “你可有受伤？”赵太傅绷着脸问道。 赵平差点没反应过来，“你在问我？” 赵太傅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兔崽子！周围还有旁的人么？！ 赵平勾了下唇，“您是在关心我？” 赵太傅脸色几分不自然，干脆拉下脸来：“本帅问你话你回话就是了，多嘴什么！” 赵平傲然一笑：“区区穷寇而已，还能伤着我？” 赵太傅：“……” 言语间，一行人已经驰行到了赵太傅这边，勒住缰绳减速慢行。 为首的黑马哒哒走到赵平面前停下，脑袋低下来，送到赵平面前，一副求摸的样子。 赵平勾唇笑了，抬手胡乱摸了摸黑马脑袋上的鬃毛。 赵太傅目光落在黑马身上的包裹上，包裹似乎是燕军战袍，被血水浸透。 暗红血水嘀嗒嘀嗒，洒落一地。 不用说，便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年轻人纷纷下马，朝主帅抱拳行军礼，眉眼间得意张扬。 赵太傅挥挥手，示意他们免礼。 一眼看过去，五十个人还是五十个人，一个不少。 赵太傅笑了笑：“诸位都是大姜勇士，晏城安定下来，本帅论功行赏。” 年轻人们顿时甩着马鞭嗷嗷叫。 有士兵过来牵马，赵平扬唇指指马上包裹，“本将军的功劳，记得清点清楚，不要和他们的混一起。” 年轻人们哈哈笑了，“将军还怕我们冒领了您的功劳？放心，我们斩杀的是谁，我们清楚！” 一行人说说笑笑进了晏城府衙。 刺杀之人早就亲卫士兵拉去了审问了。 宁拓周明广趁着这时机，率军去攻燕军大营了。 赵太傅坐阵晏城，开始盘查人口，寻找漏之鱼。。 匆忙用过餐之后，赵平又带人出去，支援宁拓周明广了。 第269章白水城拿下 宁拓周明广那边赵太傅早有安排，赵平他们的任务就是打开晏城城门，捣捣乱，迎大军进城。 如今大军进城，他的任务可以说已经完成了。 所以赵太傅听到亲卫禀报，说赵平带了三千人马离开，气的差点把手里的帅印砸了！ “这混小子！谁给他批的兵马？！”赵太傅大骂，“尽会给他老子添堵！” 这样的将士，早八百年就该斩了了事！ “元帅息怒……”亲卫劝道，“赵将军少年英武，是为元帅分忧。” 赵太傅哼骂一声，继续看沙盘，“继续打探！” 亲卫应一声出去。 拿下晏城，进可攻退可守，姜军不再处于被动局面，士气大盛，这一战打的天昏地暗。 天不亮宁拓周明广就率军绕路打进了燕军后方大营，天黑透了，周明广一路人马才打马归来。 晏城早已经换了旗帜，大姜玄色绣金的大旗在风中烈烈飞舞。 守城士兵打着火把，开城门为他们照明。 大军在城外驻扎，进城都是将领，及小股士兵。 大家脸上都洋溢着笑。 这一战打的燕贼仓惶而逃，大家心里畅快。 将领进城后径直入了府衙。 只有周明广等人，宁拓赵平显然不在其中。 赵太傅蹙眉，“宁副帅跟赵将军呢？” 亲卫禀道：“还在逐战，已经将燕贼赶至白水河！” 赵太傅手指抓了下桌沿，说了声“再探！”便开始询问周明广等人对战情况，听他们回禀。 周明广等人回禀完毕，还不见他们回来。 “赵元帅，要不要末将带兵支援宁副帅？”有将领询问，毕竟宁拓是个王子，万一出了事儿也麻烦。 赵太傅抬手，“不必！” 前有白水河阻隔，后有追兵，痛打落水狗而已，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诸位今日也辛苦了，先去休息！”赵太傅吩咐。 忽有士兵冲撞进来，满脸是血，众将领心里一紧，忙上前一步，围住士兵：“出什么事了？” 那士兵均了口气，血污的脸上绽开笑容，露出一口白牙：“禀报元帅，白水城拿下！” “你说什么？！” “真的假的？！谁拿下的？！” “白水城真的拿下了？！” 将领们震惊不已，就连赵太傅也拍桌子起来，扯开挡在面前的将领，两步走到士兵面前，一把揪起他，“你再说一遍！” 士兵也不顾那是主帅，大笑着喊：“白水城拿下了！” “宁副帅拿下的？”有将领询问。 “是！”那士兵高兴地喊，“宁副帅和赵将军的配合完美无瑕，简直史无前例！尤其是赵……” “那宁副帅人呢？”将领问。 “宁副帅同赵将军尚在白水城，安排相关事宜，柳将军派小的先回来报信。” “好！好！好！”将领们高兴不已！ 晏城白水城收复，基本上可以说是收复了淮州！ 众人不由露出个舒心的心，赵太傅唇角也不由扬起，侧首望向沙盘。 沙盘上原先的推演已不合时宜，本来下一步是要剑指白水城，现在么…… 淮州收复，那么下一步，自然是收复洛城！ 大多将领都很高兴，没想到王室竟能出三殿下这么个将才！ 宁氏子弟大多温柔多情，不说上一辈的颐王几兄弟，但看这一辈的宁泽宁楠就知道了。 这宁拓，还是王室里第一个能领兵打仗的子弟呢！ 几名将领纷纷喊着让小兵讲讲宁副帅是如何收复白水城的。 小兵也很高兴，“当时我们把那群王八羔子赶到了白水河，燕贼仓惶渡河，踩烂冰层，淹了不少，但也有不少贼子渡过了河。我们这边有白水城那边撤过来的将领，熟悉情况，带我们走了浅水摊……” “……白水城燕贼打开城门接引应战，宁副帅率领一队人马迅速从侧翼冲去，冲乱燕贼阵型，直冲城门！大军跟随冲杀！” 小股士兵从侧翼冲击大军，的确凶险。 八千人对两万人，数量上就不占优势，更何况驰行厮杀整整一天的疲军？！以逸待劳，还有城池可依，这一场对战几乎毫无悬念。 三殿下力挽狂澜，真乃神人！ 众将领心底对宁拓的敬服之情溢于言表。 说到这里，小兵忽然话峰一转：“赵将军简直是神箭手啊！” 众将领被这小兵突如其来的话激的懵了下，在场有两个人早上见过赵平射箭，闻言摸着须点头。 “赵将军的确箭术非凡！”说完都还不忘恭维赵太傅一句：“虎父无犬子。”“赵将军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周明广：“……” 提起赵平，那小兵目露崇拜向往得意畅意，“是啊是啊，赵将军百米之外，能三箭齐发！还箭无虚发！” 周明广不想听那个小子，道：“让你讲对战过程！”不是让你拍这老货的马屁！ 小兵略有不满，但也不敢表现，礼貌地陈述事实道：“就是因为有赵将军，我们这一战才能胜利！” “你继续说。”赵太傅沉声道。 小兵高兴地应一声，继续道：“因为有赵将军这个神箭手在，城楼上的燕贼根本没法用箭攻击，我军避免了不少的伤亡，打乱燕贼节奏后，赵将军直接飞身上了城楼！那么高的城楼，赵将军‘嗖’地一下就飞上去了！” 小兵比划着，他到现在都想不通赵将军是怎么做到的。 这还是人吗，神也不过如此吧。 赵太傅用鼻孔哼了声，“刺客之道而已，不必着重描述。” “是！”小兵应了声，“赵将军上了城楼之后，以一敌百，杀尽城楼燕贼，斩了白水城主将。” 接下来，小兵不说他们也明白了，主将一死，军心大乱，剩下就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了。不过，他们以为的三殿下力挽狂澜，结果却是赵将军一人力千钧。 所以啊，行军打仗，还是赵家人更胜一筹。 但三殿下的确不差。 一名王子敢上阵冲杀，一股人马直入燕贼内部。 “宁副帅与赵将军都是年少英杰！”将领夸赞道。 余下几人肃然点头。。 听完白水城之战始末之后，将领们纷纷告退。 第270章 我是主帅 很快大厅只剩赵太傅。 他大步回到桌前，亲卫忙铺纸研磨。 赵太傅提笔，将今日战事大致叙述一遍，同时为有功者请赏，然后请求朝廷派遣官员前来，接手晏城及白水城事务。 这两城原先的官员及守将在城破时或自尽，或被燕军所杀。 赵太傅忙完便去休息。 已经寅时，睡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出发去白水城。 翌日，赵太傅吃过早饭之后，便招众将领来大厅议事。 人很快到齐。 商议之后，赵太傅留了一名将领率一千军留守晏城，等待朝廷派遣官员下来，其余人跟随他去白水城。 昨日才进城，今日就要出城了？ 百姓们纷纷猜忌，有些杯弓蛇影，留下来的将士笑着解释，“因为我们已经收复了白水城，主帅现在要赶去白水城安顿，你说晏城？我们就是留下来守护晏城的，元帅已经将上报朝廷了，估摸着要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遣官员下来。” 既然大元帅与朝廷已经有了安排，百姓们就放心多了。 …… 赵太傅进白水城时，城墙上还有血水嘀嗒流下。 赵太傅不由想起兵昨夜禀报时说的话，飞身上城楼，一人力战百人，擒杀敌军主将。 这么高的城楼…… 不愧是他赵卓奇的儿子，够种！ 宁拓已经在府衙等着了，赵太傅等人进城直奔府衙而去。 赵毅跟在队伍后面，一起来了白水城。 赵毅年纪，不能编入军队，赵太傅也没想过开后门让他以不到十二岁的稚龄进入军队，便将他充入了自己的亲卫队，本来这次就是带他来涨见识的。 赵毅平常并不在赵太傅左右，他厮混军中，跟随士兵一起训练，打完仗，帮忙料理伤员。 赵太傅等人进衙商议事务，赵毅便与亲卫一同等在门外。 主帅来了，宁拓自然只能屈于次座。 众将领先向宁拓抱拳道喜。 宁拓面无表情看着众将领，“收复自家失地，何喜之有？” 众将领：“……” 赵太傅环视一圈并未看见赵平，不由蹙眉：“赵平人呢？” 宁拓一顿，目光扫过下首将士，并没有看到赵平身影，他绷着唇不说话了。 有将领抬头，忐忑道：“赵将军说反正善后不需要他……他劳顿了这么久，太累了，先去睡觉了……” 众人：“……”立了功的人，睡个觉而已，年轻人都恃才傲物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太傅气的牙疼，一把拍在桌面上。 这兔崽子！ 才立了功就这么傲！ 主帅到了都不过来请见！ 赵太傅努力按着桌沿，才克制住自己想掀翻桌子的冲动，沉声斥道：“未经主帅批准，私自领兵出营，不来请罪就罢了，竟还先去睡觉！” “来人！把赵平抓起来，当众责五十军棍！” 亲卫正要领命吩咐，那边宁拓已经开了口：“末将给他批的。” 他的头盔扣在桌面上，手指按在头盔上，面容冷峻严肃，眼底淡青，却仍旧看着精神奕奕。 赵太傅面色也很冷淡，“我是主帅，殿下这是越级行事权力！” “战机容不得贻误。”宁拓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主帅若觉得末将有错，罚便是了，但末将不会改！” 赵太傅：“……” 一时间全场静默，众将领安静如鸡。 “然而赵清安无错，吾说过了，他是受吾命行事，下属受上级之令行事，何错之有？他不能受罚。” 宁拓看着他，目光冷淡漠然，最后总结了句：“元帅对赵将军有偏见。” “传闻赵太傅爱兵如子，可是为什么总是要针对赵将军？他立了如此大功，不见你去慰问，开口就要责罚。” “就因为赵将军是你的儿子？那做你的儿子可真悲哀。” 做他的儿子很悲哀吗？ 赵太傅冷脸看他：“殿下僭越了。” 宁拓并不止言：“吾对你的家事没有任何兴趣。” “只是，这一战赵清安居首功，目前他在军中声名极盛，元帅此举看在士兵眼里，你让他们怎么想？对待自己亲儿子都如此下狠手，这样谁以后还敢立功？” “吾既身为副帅督军，就有必要纠察主帅之错。” 将领们仍旧一口大气不敢出。 这一通话如寒霜打在身上一样，赵太傅怔怔看着宁拓。 他对赵平，真的很过分么？ 说完这些话之后，宁拓面色不变，看着赵太傅，简单明白地将白水城的各项事宜交代清楚，抱拳告退。 刚刚闹得那样难看，众将领也不好意思再杵在这里，跟着宁拓抱拳告退，将场子留给赵太傅。 …… 宁拓与赵太傅争执的声音挺大，门也没关，杵在外面的亲卫们都听到了。 宁拓及一众将领离开，亲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进去。 最后推来搡去的让赵毅进来。 赵毅拒绝，讥笑道：“你们都不想进去承受祖父的怒火，让我一个孩子进去，你们还是人吗？” 亲卫：“……” 还不是看你是孙子嘛。 还是长子嫡孙，祖孙两个好说话。 最后一名亲卫蹭蹭畏畏地进了大厅，很快又灰溜溜地出来了。 赵毅睥了眼，没说话。 许久后，赵毅估摸着他爷怒火消得差不多了，才掸掸袍子进了屋。 赵太傅已经开始处理文书了，听到声响，抬眼看了眼来人，见是赵毅，随口问道：“你二叔还没醒？” “叔叔忙到今早才去休息，太辛苦了，祖父就不要责怪叔叔了。”赵毅声道，委屈乖巧疼惜长辈的好孙子形象维持到底，顺带着为赵平说两句话。 其实他叔挺可怜的。 虽然武功厉害，但他从离家，从未感受过家庭的温暖，回家后自个儿的爹还老对他横条鼻子竖挑眼。 欸，想想真的挺可怜。 连个童趣都没有，每天就只能练武练武，排解枯燥。 而且，他叔这次是真的立了大功，若是别的人，他爷肯定屈尊前去慰问，不仅如此，肯定还重赏提拔，甚至同食、加餐。。 赵毅以前有着世家公子该有的傲气，总是不服这不服那，来了战场，才知道他几斤几两。 第271章 叔叔可怜 因为年纪小，他一直跟在赵太傅身边，并没有被派遣出去作战，刚开始还不服气，常闹，后来在外面无意间卷入了一场小战，那时才知道他有多差劲儿！ 他救不了同伴，甚至连自己也救不了，他没杀过人，那是他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不，准确来说，是厮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他还是经历的太少。 对战方面，别说他叔了，他就连安和王姬一星半点都比不上。 要不是他叔来的及时，他肯定得死。 他被他叔从敌军乱刀下夺出来，看着他叔一人一剑，杀的敌军滚逃。 他向来敬重强者。他从未有哪次像那一刻那样敬重他叔，他也明白了他叔年前那番话——“你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甚至连真正意义上的打斗也没有过。” 安和王姬经历过真正的厮杀。 赵清安也经历过真正的厮杀。 赵毅昨今两天也听了不少谈论他叔的言语，比如：“天神降世也不过如此。”再比如：“神箭手！”再再比如：“这便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们说的极是，他叔的确厉害。 看着骄傲恣意，洒脱不羁，其实重情重义。 赵太傅目光复杂地看着赵毅，良久后才涩然开口：“毅哥儿，你也觉得我对你二叔不好么？” 赵毅顿了顿，笑道：“祖父是对二叔寄予重望，我懂。” 赵太傅神情微松了些许。 赵毅又道：“但是祖父，二叔也需要长辈关怀啊。” “您想想啊，二叔他从小离家，没有享受过您和祖母一丝丝的关爱，十几年了，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也对他老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那他肯定不开心嘛。就算是我从小长在父母膝下，父母斥责我，我也会委屈嘛，更何况从小长在外面的二叔，他肯定比我更敏感多疑。” “那时他从小没有父母兄弟相伴，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 “他受伤了从不跟人说的，自己给自己上药，我都偷偷看到好几次了，二叔背上好几道伤口呢，老长老长了，肯定很疼很疼的，也不知道何时受的伤。” 赵毅叭叭叭说了一大通，说的赵太傅心口一阵一阵缩。 他的确对次子太严格了。 赵太傅羞愧又汗颜，赵毅见状，忙小心翼翼地问：“祖父，你要去看叔叔吗？” 赵太傅想了想，绷着脸点头。 赵毅咧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那祖父你去看叔叔吧，我让伙房准备膳食，叔叔醒来就可以吃了，叔叔这两天忙着打仗，都没有好好吃饭，肯定很饿很饿。” 赵毅说完就往外跑了，还叹了口气，嘀咕：“欸，叔叔太可怜了。” 耳聪目明的赵太傅：“……” 赵太傅眼神复杂地看着赵毅离去的方向。 枯坐片刻，他收拾了下文书，去了赵平房间。 赵平住的房间经过战火摧残，墙壁被烧的乌黑，门框裂开，有断裂的危险，檐上的瓦片时不时掉下来一两片。 赵太傅蹙眉看了看，指问身后的亲卫，“没有空闲房屋了？” “好的院落都用来安置伤兵了，剩下都是这种。”亲卫道。 赵太傅攥了下拳，走进房屋。 屋顶有漏洞，一束阳光打下来，照在床角。 赵平在床上睡着，剑还握在手里，只穿着亵裤，被子胡乱盖在身上，只遮了半边身子。 玄黑盔甲挂在刚进屋的架子上。 内衬衣服全脱了扔在地上，黑衣被血水浸染，湿沉沉的，濡湿了地面，空气中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赵太傅走近一些。 赵平睡姿平整，只能看到露在外面的胸口腿上有不少伤口，不过都不严重，轻微的擦伤割伤，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想必背上也没什么伤吧，不然背贴着硬床板肯定很疼。 行军之人大多随身携带金疮药，赵太傅自然也不例外。 他站在床边看了赵平好一会儿，取出金疮药开始帮他上药。 上完药，见赵平还未醒转，便将被子往上拉了拉。 在床边坐下，端详起他的次子来。 说起来，他的确没好好看过次子，他长的与秀娘挺像，尤其是眼睛跟嘴巴，鼻子像他。 不过这性子，比他和秀娘加起来都狂，也不知随了谁，那王士希也不是个张狂性儿啊。 …… 赵平一觉睡到了下午。 实在太饿了，不然他保管能睡到明天早上再起。 赵平抬手抹了把脸，打了个哈欠坐起来。 刚坐起来目光便是一顿。 他微眯眼看着手拿文书望过来的赵太傅，“你怎么在这儿？” 赵太傅如今正处于自责中，并未计较儿子的不敬，他看着赵平，笑容和蔼，目光亲切：“平儿你醒了？” 声音也温柔的紧！ 赵平：“……！！”这谁？ 赵平毛骨悚然，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警惕地看着赵太傅。 听到里面的声音，赵毅呲溜窜进来，扬着笑脸：“叔叔你醒了啊，祖父都在这儿守了你一晌了。” 赵平满脸狐疑，一把扯过赵毅，低声道：“你爷发什么疯？”莫不是被鬼附身了吧？！ 耳聪目明的赵太傅：“……”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这是当儿子的该说的话吗？ 兔崽子！ 赵太傅努力克制，才没把手中的毛笔捏断。 赵毅听到赵平问话，往赵太傅那儿望了一眼，更小声道：“祖父担心你，非要守在这儿看着你醒，我再怎么劝他都不肯走。” 猝不及防又听了一耳朵的赵太傅脸色登时不自在起来了。 “毅哥儿你胡说什么呢！”他斥道。 赵毅扭头看了眼赵太傅，给他一个淡定的眼神，又转过来看赵平，狭长眉梢扬了扬，表情促狭，小声道：“祖父被我戳穿心思不好意思了。” 赵平惊讶意外地看了眼赵太傅。 赵太傅登时更加不自在，滑到嘴边的斥责赵毅的话顿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赵毅紧接着道：“叔啊，其实祖父很担心你的，你看你身上这些伤，药就是祖父上的……”。 循着赵毅的话，赵平垂眼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他身上小伤口不少，上面都敷着药粉。 第272章 孤不敢受功 血已经止了，结了层痂。 身上的血污也被擦拭干净。 赵平扬唇看向赵太傅，似笑非笑，目光带着审视意味，看的赵太傅快要炸毛了，赵平笑着道一声谢：“多谢父亲。” 赵太傅：“……” 自次子回到家，他们还没有好好说过话呢，更遑论道谢。 赵太傅登时又不自在起来了，心底还有一丝愉快，故作镇定地摆摆手，“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赵毅见两人总算不再剑拔虏张，笑着拍拍他叔赤裸结实的肩膀，道：“二叔，祖父怕你醒来了饿，吩咐人做了饭，我去端！” 说完一溜烟跑了，跑走时还侧首对他爷眉飞色舞使了个眼色。 地上的脏衣服已经消失无踪，甚至地面的血迹也被打扫干净，床头放了套干净的衣袍。 赵平抖开开始穿，唇角微微挑着。 提裤子时他站起来，身子微侧着，后背的纵错的两道疤痕恰巧暴露在赵太傅面前。 疤痕颜色已经淡许多，并不显得多狰狞。 赵太傅瞅了一眼，低下头继续批文书，“你背上的伤怎么回事？” 赵平将上衣套上，随口道：“三年前的旧伤了。” “三年前？从军时受的伤？”赵太傅问道。 赵平系上腰带，转过身来，又是衣冠楚楚的俊俏将军。 他抖下袍子，在床边坐下：“嗯，蓬芦战役，卢大将军被炸，落入重围，我军差点全军覆没，我为了擒拿敌将救他受的伤。” 原来那一战真是他的成名战。 赵太傅拧眉看他，“自那之后，边地所有的作战决策其实都是你说了算吧？” 赵平扬眉，双腿叠放，胳膊撑在身后，懒洋洋地看着赵太傅：“不能吗？我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生生将伤重的他从千军万马血山尸海中背出来，还给他挣了一桩天大的军功，他不该听我的么？” 赵太傅笑：“我就说那卢之义平庸了大半辈子，怎么突然那么激进烈性。” 不愧是我儿子！ 就是厉害，难怪顺儿老夸赞他呢，的确有可取之处。 不光是会翻墙的纨绔浪子。 “饭来啦！”赵毅欢快的声音传来。 很快赵毅的小身板就出现在了门口，他端着饭菜蹦进房间，腰间佩剑撞在门上，咚咙一响。 赵毅将碗碟一一摆在桌面上，朝赵平招手，“二叔，过来吃饭呀！” 赵平看了眼装乖卖巧的赵毅，扬唇起身，懒洋洋走过来，看到桌面三只碗，赵平笑了笑，略感动。 这大侄子还挺了解他，知道一碗饭吃不饱他。 “辛苦毅哥儿了。”赵平拍了下赵毅的头顶，撩袍坐下。 赵毅眉眼扬起，将筷子塞进他叔手里，笑道：“二叔客气了！” 说完在赵平旁边就坐，端起一只碗，朝一旁的赵太傅招手道：“祖父，你也一起来吃呀！” 赵平：“……” 这么小一只碗，女孩子都吃不饱吧！ 都是大男人，就吃这么点儿？ 他不够！ “你们吃吧。”赵太傅手边还有几本文书待看，“我现在还不饿。” 赵太傅话音才落，赵平便端起碗扒饭了，他已经将近两天没好好吃饭了。 饿，超级饿。 虽然赵太傅对赵平素来不假辞色，但次子食量大，他还是知道的。 他蘸墨时，顺口喊亲卫进来，面容严肃：“再加两个菜！毅哥儿正在长身体，不能亏着。” 赵毅忍住笑意，眨眨眼看向赵太傅嚷道：“不必了祖父，我吃的不多！” 赵太傅板脸肃容道：“你这孩子，叫你吃饭是让你上刀山？以后多吃点，学学你二叔！” 赵平正忙着扒饭，猛然听到自己名字：“……咳！” 什么意思？ 夸他还是骂他这是？ 亲卫下去后，赵毅朝赵平挤了下眼，继续吃饭。 赵毅从小按世家公子的标准培养，吃饭慢斯条理，优雅风度。相比之下，赵平这狼吞虎咽的吃法就有碍观瞻了。 不过他人长相俊美，狼吞虎咽也不让人厌恶。 赵太傅的住所如旧搬到了府衙，赵平赵毅自然也跟着住进了府衙，不过与以往不同，祖孙三代住一个院子。 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斗，淮州基本已入囊中，接下来该仔细盘查，确定后方无忧，他们才能更进一步。 赵平不怎么耐烦每天跟着他爹开会开会，这本就是将帅文官的事儿，他一个先锋将军，管这些事干嘛？ 闲下来的日子，便指导培养赵毅。 毕竟那小子已经来了战场，而且还是主帅甚为疼爱的亲孙，随时会遇到危险，他也不是次次都能赶得及。 那日宁拓与赵太傅的对话，只有几名将领和赵太傅亲卫知晓，大家都知道轻重，没人传出去。 在士兵们眼中，赵太傅与赵平依旧是他们信重和敬佩的主帅和将军。 主帅和将军父慈子孝，他们看着也更高兴，毕竟上阵父子兵嘛。 宁拓的亲卫知道宁拓为赵平说话的事儿，看到赵太傅对赵平态度的改变，忙禀报给宁拓。 宁拓听到只淡淡“嗯”了声，继续翻看手边的文书。 他所行所为，全是为了大局。当然，顺带着能帮上赵平，他很高兴。 经过此次战争，宁拓对赵平观感不错。 同时，他也觉得，赵太傅对赵平是好是坏，都不会影响他在战场上光芒耀眼。 他的确是一个强悍的男人，无论敌友，都难以让人忽视。不怪乎宁楠和宁涛都拉拢他。 可惜他们不知道，这男人早已拜倒在安和王姬门下。 想到这个，宁拓不由扯了下唇。 …… 晏城大捷的战报传入王城的时候，正是朝阳初升的时刻，杨柳垂条轻抚着墙头，勾勒着无限温柔。 战马哒哒驰行，在安静温柔的王城炸起千波浪。 今日休沐，消息递到禁中。 颐王立召群臣，高兴地与他们分享这个消息。 “王上仁德睿智，天佑我大姜！” 群臣纷纷贺喜。 颐王笑着应纳，谦虚推辞：“是将士们的功劳，孤不敢受功。” “是王上慧眼识英雄，才有将士为国立功！”臣子笑着奉承。。 这话说的精妙，颐王哈哈大笑，拍案道：“孤要好好犒赏三军！” 第273章 王姬亲启 赵平知道晏城捷报必然要回传，便托送战报的士兵捎信给宁玉了。赵平目前在军中声名极盛，士兵一见是赵平托付，立马满口答应。 因为进不了后宫，信送到了王姬府。 绿烟不在，内宅事宜便由绿云作主，门房便将信件送到绿云的院子。 林清雨几人正好在绿云处，林清雨先绿云一步接过了信。 林清雨聪明，猜到宁玉和绿云之间有点什么，但不知内情，不做多余猜想，不过宁玉能送绿云出来，就说明不想她进宫。 “绿云姐姐，正好我们三个要进宫同玉姐姐说说话，这信便由我送去给玉姐姐吧。”林清雨朝绿云笑了笑。 “好，辛苦清雨姑娘了。”绿云道。 “不辛苦，与玉姐姐有关的事都不辛苦。”林清雨笑道。 早上收到信，下午林清雨便带着林清雪和冯阿莲去了王宫。 宁玉正在看誊抄过来的战报奏折，是太子送来的。 经过常郡之行后，宁泽常常将朝廷政事命人誊抄了送到若水宫给宁玉过目。不懂的宁玉会询问，不对的宁玉也会给他提建议。 听到宫女禀报林清雨等人来了，宁玉将手边的文书合起，起身大步出去，一边吩咐绿若上些时兴的点心果脯。 “小三小四阿莲，你们今天怎么一起来宫里了？”宁玉笑着问候几人。 林清雨笑：“来找玉姐姐说说话，顺便……有样东西交给玉姐姐。” 宁玉挑眉：“哦，什么东西？” 林清雨眨了眨眼，从怀里抽出一只信封，递到宁玉面前。 宁玉见过赵平的武功，见识过赵平的画技，却没有见识过赵平的字，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赵平的字。 都说字如其人，的确。 这样张扬的字，除了他怕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写出来了吧？ 宁玉葱白的手指轻轻抚过封面上“安和王姬亲启”几个字，唇角勾了勾，将信捏住，看向林清雨几人：“怎么送到了王姬府？谁送的？” 林清雨想着门房的话，回答道：“听说是士兵，身后还插着金羽。” 宁玉：“……” 竟然让专送急报的金羽兵帮他送信！果然这人不论何时何地都那么张扬。 点心果脯上来，宁玉笑着朝三人指指，道：“前两天宫里新研制的点心，我尝着不错，你们也尝尝。” 看着几人开开心心吃起了点心，宁玉在首位落座，拆开信开始看起来。 赵平虽然文武双全，但他的文比不得武，语言简洁明了，叙述了下他的日常。包括最近的晏城白水城战役，并高调宣示，这两场战役，都是因为他的神勇与机智才能大获全胜，他才是此战最大功臣，说完还吐槽似的抱怨了声，说赵太傅肯定会把他的功劳算在宁拓头上。 宁玉看着信仿佛能想到赵平那无语又幽怨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林清雨三人吃点心的动作一顿，都抬头看向她，就连绿若幻彩也都看着她。 宁玉摆摆手，笑道：“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几人：“……哦。” 宁玉继续看信，信挺长的，整整两页，她翻过去，第二页写了晏城及白水城附近好吃的好玩的，说等打完仗了，带她来这边玩玩。 信从头到尾都挺正常的，就是最后一句忽然来了句酸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看到这句诗，宁玉心口不可抑制般，微微缩了下，她手指紧紧抓着信封。 她抓着信封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缓缓吐了口气，目光又落在了最后一句诗句上。 林清雨她们自出宫后还没有进过宫，一直都是宁玉去王姬府看她们，今日好不容易来，便多留了会儿。 宁玉看完信之后，便招几人过来，考校功课。 毫无疑问，林清雨最优秀。 尽管她启蒙很晚，但她人聪明，又踏实好学，目前以她的水平，哪怕放进同龄人中，怕也差不了多少了。甚至比一般男子，还要优秀许多。 毕竟她要她们学的可不是什么女戒女训之类的。 林清雪虽不及姐姐，但也在宁玉预期内，冯阿莲年龄还小，却也狡黠聪明，对一切都有着自己的理解。 林清雨知道宁玉如今繁忙，看时间差不多便笑着道别，“玉姐姐，我还有功课未完成，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进宫看玉姐姐。” 宁玉笑着说了声“好”，摸摸林清雨的脑袋，“是你们功课未完成，还是只有你一个人做功课。” 林清雨笑而不语，林清雪羞恼地挠了下头。 冯阿莲眨着黑亮的大眼睛看宁玉，一脸的不舍，却不说话。 宁玉笑着捏捏冯阿莲白嫩的脸颊，声音温柔：“阿莲乖。” 送走三人，宁玉继续去书房看文书。 太子给她送过来的那些，她还未看完。 淮州那边的战报，不止有赵太傅的，大大小小将领，都有奏报呈上，对于两战，各有见解。 宁玉先翻的是赵太傅的。 如赵平所料，赵太傅果然将赵平的功劳全归到了宁拓的头上。 宁玉眉头微蹙，手指在桌上轻挠几下，指甲摩擦桌面，发出“呲呲”声。 她该怎么把赵平的功劳给要回来？ 毕竟是他用命挣得，这么轻而易举地让给三哥，太不妥了吧。 虽然可能有赵太傅的考量在里头，但她就是莫名不爽。 宁玉压着性子继续翻看下一本，也有多名将领陈述事实，和赵平信上说的都差不多，但也夸了宁拓不少，最后总结一句，大意就是：宁拓的确有功，赵平也该重赏。 不知是拍颐王和赵太傅的马屁，还是他们真觉得两人都当重赏。 不过宁玉却心头松快起来。 只要有人言明赵平有功，还怕要不到封赏么？ 最后翻到宁拓的，他说他是有功劳，但他的功劳仅仅是知人善用，真正的立功之人是赵清安，劝谏颐王不要赏错了人，让三军寒心。 宁玉看到宁拓的奏报，有些愕然。。 她这位三王兄也太耿了吧，才立了功，却非要说这么不讨喜的话，明明换个方式说会皆大欢喜。 第274章 症状一样 封赏第二天便下来了，因为这是久败之后的首次胜利，而宁拓赵平居功至伟，便先行封赏，这样也可以赈军心士气。 宁拓被封为镇国大将军，赵平被封为怀化大将军。其余人的功劳暂且先记着，日后一并封赏。 消息传到延平侯府的时候，赵夫人正在院子里散步活动筋骨。 风莲亦还是有两把刷子。 不过半个月时间，赵夫人现在已经咳的不那么厉害了，偶尔在阳光明媚的午后，还可以去院子里散步，而不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 韶年苑的确有内贼，是一名二等丫鬟，名叫夏书。 经过查验盘问，一点点查到了松云院，那是赵老夫人的院子。 查到这份上，赵夫人心中已经明了，但那毕竟是老夫人，是她夫君的母亲，她孩子的祖母。 赵夫人知道后沉默许久，还是命人继续查，甚至动用了以前积累的人脉查到了找老夫人祖上。 赵老夫人的外祖父祖上是开医馆的，她的母亲医术也很精湛，邕王朝时，一次偶然的机会，救过帛伊长王姬，自此入了贵人眼，由帛伊长王姬牵桥搭线，嫁给了一个二流世家的年轻公子。 赵家那时也是二流世家，不过底蕴比不上赵老夫人的母家，但两家私交甚好，尤其当时的赵老太爷可是王城名动一时的风流公子，许多姑娘都中意，赵老夫人青春慕艾，也很喜欢这位俊俏公子。两家亲事便那样敲定。 所以，赵老夫人是懂医术的。 赵夫人收到消息的时候，向来温柔含笑的眸中墨色沉沉，似酝酿着风暴。 许久后，她唤秋葵进来。 秋葵担忧地看着赵夫人，秋葵跟随赵夫人时间最长，可以说是赵夫人最信任的下人，赵夫人不管任何事都未瞒过她，这件事，她甚至比赵夫人还先知道结果。 赵夫人无父无母，是个孤女，但她懂的不比那些贵女少，甚至，比太傅大人还要有魄力。 赵太傅年少时便投身沙场，主将某次失误，导致大败，他在逃亡途中受伤，被溜下山的赵夫人救下，养伤期间，他被这个谈吐不凡的姑娘深深吸引。 赵太傅年少时也是个美男子，用赵夫人的话说，他长了一张她喜欢的脸。 两厢情愿，在一起便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赵太傅伤好之后，便带赵夫人回了赵家，扬言要娶她。 赵老太爷倒是豁达，看这个姑娘眼神清澄，模样周正，便不准备棒打鸳鸯。 赵家是武将世家，向来不太注重门第，只要孩子人好就行。尤其赵夫人还会功夫，谈起用兵之道，也能说上几句，赵老太爷越发满意这个儿媳妇。 奈何赵老夫人死活不同意，说赵夫人一介孤女，身份不明不白。那会儿，她中意的是她娘家的一名侄女。 对这位妻子，赵老太爷有些一言难尽。 他有五个儿子，三个是正室所出，只有一个妾，还是赵老夫人在孕期，硬塞给他的。 赵太傅强硬地表示他非卿不娶。 最后在赵老太爷的拍板下，这场婚事定了下来。 自从与赵太傅成亲后，哪怕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她，赵夫人仍把赵老夫人当作亲身母亲一样对待。 因为赵老夫人老磋磨赵夫人，赵太傅干脆带着她去了边地。 两个人用了十年的时间，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从一个小小的归德司阶，一步步凭着军功，走到了归德将军的位子。 赵家也随着赵太傅的升迁，一路水涨船高，从一个吊船尾的二流世家，跻身到二流世家上层。 东离之乱，赵夫人当机立断抓住时机，夫妻两人率军救驾，为赵家迎来了一场泼天富贵，胜利之后，赵家一下子成为王城最耀眼的存在，站在了所有世家头顶。 可以说，赵家能有今日，一大半原因归功于赵夫人。 赵家人也都明白，所以即便赵夫人病弱，也没人敢小瞧赵夫人。 赵老夫人近些年也对赵夫人很好。 可谁能想到，这好的后面，竟包藏着如此祸心。 秋葵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赵夫人。 当然，赵夫人也不需要人安慰，她不是一个脆弱的女人。 “我记得……后日是老夫人斋沐的日子。”赵夫人问道，语气淡淡的。 “是，夫人。”秋葵道。 她端着茶杯，清漾的茶水倒映着她柔和精致的眉眼，眼神里透着一股子淡淡的狠。 “好。”赵夫人勾唇笑了笑，笑容带了丝危险：“你做份儿素斋，让夏书送去。” 秋葵猛然抬头，心中有想法成型：“夫人是想……” 赵夫人轻抿了口茶，热气氤氲了她的目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赵夫人放下茶盏，从袖中摸出一包药粉，交到秋葵手里。 这药粉是她让风莲亦配的。 不止有赵老夫人想办法相冲的那两位药，风莲亦还添了两味药，可催化药性，比赵夫人那个烈些，这一剂药吃下去不到第二天便可发作。 秋葵将药包接了下来。 这药粉散着淡淡的清香，很好闻，参入糕点食物中肯定很香。 秋葵跟随赵夫人时间久，也算见惯了大场面。赵老夫人此行，就算赵夫人要杀她，也不为过。 “用不完的药粉知道怎么处理吧？”赵夫人道。 秋葵颔首忙道明白。 赵夫人点下头：“下去吧。” 秋葵俯身一礼下去。 在斋沐那天，她将素斋糕点交给夏书，夏书并不知内情，开开心心地送素斋给赵老夫人。 赵老夫人当天夜里就发作了，连夜请了医师前来。是赵家常用的医师。 那名医师评完脉，不由蹙眉。 “胡医师，老夫人身体怎样，您倒是说话啊……”大儿媳张氏忙道。 旁边站着的几个儿子儿媳也都是面露急色，看着胡医师。 胡医师捻了捻须，蹙眉道：“老夫人这症状……老夫瞧着和赵夫人的好像症状一样。” 赵家能堂而皇之称赵夫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延平侯府的女主人朱秀。。 还不等儿子儿媳再问，赵老夫人先开了口：“胡说，我怎会和她症状一样！” 第275章 有人下毒 “的确一样啊……”胡医师又把脉，蹙眉道：“不过老夫人的好像比赵夫人的更加迅猛。” 赵老夫人闭眼感受了一下，头晕目眩，气短心悸，浑身无力，的确无比很相似。 赵老夫人也不算笨，三两下就想明白了关键。 那些糕点素斋！ 朱秀！ 赵老夫人厉声喊人端来剩下的糕点。 赵老夫人这举动有些反常，儿子儿媳们对视一眼，脸色一变，“母亲是觉得有人下毒？” 胡医师面色也变了变，赵夫人就一直是这么个症状，所以他一直没往毒上联系。 现在一会想，似毒非毒…… 先是延平侯夫人，再是赵老夫人，是谁针对赵家么？ 胡医师猜想，面上却什么也没敢露。 糕点一端上来，赵家大爷立马招呼胡医师，“胡医师，劳烦您查验查验！” “应该的。”胡医师应一声，便捏起糕点查验。 又是闻，又是舔，甚至扳开挫碎细嚼，最终确定了四味药材。 其中两位药材相冲，其余两味就是起催化作用的，同时还有花叶清香，掩盖药味儿。 听到胡医师报出的四味药材，赵老夫人脸黑沉如水。 果然是她！ 她竟然知道了！ 赵老夫人紧抿着唇，歪在床上一言不发。 胡医师开好药，嘱咐了用法用量之后，赵家二爷道了好几声谢，送胡医师出了院子。 两人声音渐远，赵家大爷才收敛笑容，寒着脸斥责松云院的下人，“这糕点是谁做的？！” 下人扑通跪了一地，却没一个人说话，最后赵老夫人贴身的嬷嬷道：“大爷，这糕点是韶年苑送来的。” “不止糕点，还有好几样素斋，念着是赵夫人的情意，老夫人每样都吃了些。” 涉及赵夫人，所有人忽然卡壳。 老夫人生病，赵家所有人几乎都惊动，除了病弱不能自理的赵夫人。 赵太傅对她几十年如一日的疼宠，瞎子都看得到，尤其现在他挂帅出征，哪个敢惊动她，万一又伤风受寒了，惹赵太傅分心，还可不得了！ 赵顺听到那话眉头紧拧，正要说话，袁氏先蹙眉开口，声音厉厉：“你的意思，这毒是母亲投的？” 别说袁氏不信，在座的没几个人相信。 赵夫人是个心怀坦荡的女人，和妯娌甚至小辈都相处的不错，甚至几位叔伯也对她很尊敬。 “这些糕点果真是韶年苑送来的？林嬷嬷你会不会记错了？再好好想想！”大儿媳乌氏走两步到嬷嬷面前，沉声问道。 “不是她是谁？！”赵老夫人冲着乌氏怒声道：“素斋糕点都是她送的，难不成你觉得是我指使林嬷嬷诬赖她？！” 说完气极胸闷，忙抚着胸口大口呼吸。 儿子儿媳顿时一阵慌忙，忙拍赵老夫人脊背顺气。 赵老夫人缓了两口气，喝道：“就是朱氏！朱氏不孝！她想毒杀婆母！” “是是是……” 赵老夫人如今气色极差，没人敢忤逆她。众人都顺着赵老夫人，劝慰照顾她，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赵夫人。 赵顺顿时眉头深蹙，“祖母说话要凭证据，母亲身体不好，自顾都不暇，怎会下毒害您！” 赵顺从小跟随父母生活，等再回赵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娶亲的年纪，与赵老夫人感情不深。 不过赵夫人将他教的很好，他向来温和敦厚，对祖母及各位叔伯，向来敬重。 今日是指责到了母亲身上，他才忍不住辩驳。 “还有几位伯伯叔叔伯母婶娘，说话要讲证据，就算是你们是孝顺，要顺祖母的气，那也不该踩我母亲的脸面名声！” 赵顺可是延平侯世子，下一代的顶梁柱，如今赵太傅不在，他说话还是很有份量的。 赵大爷忙笑着做和事佬：“你祖母是病糊涂了，但那糕点的确是韶年苑出来的，世子放心，大伯会细查的。” 三两句就将赵顺所有话堵住。 看着赵顺面色稍霁，赵大爷吩咐人道：“去请赵夫人来，把话说清楚就是了。” “天太晚了……”赵顺话还未说完，就被乌氏打断，“你大伯父还不是想早弄明白事实，还你母亲一个公道啊？” 乌氏说着朝那丫鬟抬了下下巴，那丫鬟忙屈身离开。 …… 已经是后半夜，松云院的人过来时，韶年苑一片漆黑宁静。 赵夫人在赵家有着不同寻常的地位，韶年苑的人不惧家里任何人。 守夜的丫鬟听了来人意思，面色无波道：“我们夫人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可是……” 那丫鬟板起脸，“可是什么？我们夫人身体不好大爷不知道么？夜里风凉，要是夫人病了怎么办？谁负责？” 丫鬟有灰溜溜地回来了，向众人转达了韶年苑的意思。 “你们瞧瞧！朱氏她什么态度！肯定是她下的毒！”赵老夫人气的拍床，“她要害我！” 赵顺看向她，袖中的手紧攥成拳：“祖母慎言！” 袁氏悄悄伸手拉住丈夫的手捏了捏。 赵顺看了眼妻子，平复下心情，“母亲病体孱弱，家中哪个不知道？丫鬟都知道夜里风凉，祖母就不能体谅体谅母亲？” “你！”赵老夫人气的不行，按着床沿哭喊道：“子孙不孝、子孙不孝啊！” 赵老夫人今日的举动有些癫狂了。 下面站着的都是小辈，也不好和赵老夫人呛声。 …… 翌日早晨，赵夫人起床后，昨夜守夜的丫鬟将夜间事告知。 赵夫人颔首表示知道，却丝毫不急，梳洗打扮，直到用完早膳，才由下人服侍着姗姗去往松云院。 松云院吵杂不已，老远就能看见正屋里忙忙碌碌的身影。 家里子侄媳妇都在赵老夫人身边服侍着。 赵夫人一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顿时落在了她身上。 赵夫人近日来经过风莲亦调理，身体好了许多，脸色也不如以往苍白。 “听院子里的丫鬟禀报，说松云院的人夜里找我，不知是何事？”赵夫人说道，声音细软绵长，气力不足。。 一看到赵夫人这有气无力的样子，众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276章 官府介入 赵夫人扶着丫鬟的手落座，按按额角，一副喘不及气的样子。 赵老夫人晚上吃过药就昏昏沉沉睡下了，此时朦朦胧胧听到赵夫人的声音，不由斥声大骂：“毒妇！毒妇！” 赵老夫人声音传到隔间，众人忙去卧房，赵夫人悠悠跟在后面。 赵老夫人的目光越过众人，先落在了赵夫人脸上，“报官！把她拖出去！她给我下毒！朱氏毒杀婆母！” “下毒？”赵夫人似乎愣了愣，很快弯唇一笑：“我若真想毒杀婆母，婆母觉得你还能在这儿指责我？” 以赵夫人的手段魄力，要真想毒杀婆母，肯定神不知鬼不觉，哪能留这么明显的证据，将所有矛头指向韶年苑？ “你们看看！她下了毒，还死不承认！你们都信这个毒妇，是不是？！”赵老夫人斥骂道。 儿子儿媳都不赞同地看向赵老夫人，他们只是找赵夫人来说明情况。 朱氏是延平侯夫人，丈夫儿子孙子都在为国分忧，可不是赵家随便哪个媳妇，能任由婆母磋磨。 赵顺和袁氏忙安慰赵夫人，赵夫人拍了拍袁氏的手背，朝二人温和一笑，示意自己无妨。 “既然母亲说要报官，那就报官吧，正好也能洗脱我的嫌疑。”赵夫人声音淡淡的，“好让母亲放心。” 赵家众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乌氏先开口，“那就依夫人所言，咱们那比得上官府会查案？” 胡医师所说，老夫人的症状与赵夫人的症状差不多。 说不定真是哪个别有用心的对付他们赵家，赵夫人和老夫人之后，接下来就是别的人了…… 乌氏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 其他几位媳妇都表示同意，乌氏便笑着问赵夫人：“不知韶年苑的素斋是谁做的，又是谁送的？” 秋葵忙出来，“素斋是奴婢做的，夏书送的。” 众人不由看向赵夫人，秋葵是赵夫人的心腹，跟随赵夫人时间最长，若说是她下毒，那无异于说赵夫人下毒。 一时没人敢说话。 赵顺目光望向门口，抿唇冷声道：“报官吧，是非对错由官府判决。” 世子都这么说了，门口立即有人离开。 毕竟赵太傅不在，延平侯府是世子殿下说了算。 “既然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赵夫人以手掩唇咳了两声，转身时，目光似有若无掠过赵老夫人床头的小花瓶。 那瓶中插着几支料峭冷梅。 “你站住！毒妇！害了我就想这么一走了之？！来人！抓住她！”赵老夫人按着床杦，欲要起身，被丫鬟仆妇拉住。 …… 官府插入后，这件事整个性质就变了。 京兆尹见是赵家的案子，忙报给了宁玉，毕竟宁玉和赵清安那暧昧不同寻常的关系，整个王城无人不知。 宁玉一看便知是赵夫人出手了，不过令她意外的是，赵夫人这毒竟真与赵老夫人有关。既然赵夫人告到了官府，那便按官府的章程走吧。 宁玉只嘱咐了句用心办差。 有了宁玉的话，京兆尹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京兆尹速度很快，没两天就审出了结果，不过……与赵家众人所想的相差甚远。 赵老夫人中毒的事儿没查出来个所以然，夏书却交代出了另外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儿。 赵夫人之所以病弱数年，其实是赵老夫人的手笔！ 因为当年赵太傅娶赵夫人的事，赵老太爷和赵老夫人闹得很僵，尤其因为她磋磨媳妇，导致赵太傅负气离家，夫妻两个在边疆数年，赵老太爷对她大失所望，连松云院的大门都不愿意进。 赵老夫人对赵夫人一直心中有气，觉得是因为她才导致她家宅失睦。 因为事关延平侯府隐私，案子并未开堂庭审。京兆尹着人将审理结果送去了赵家。 一时间赵家人仰马翻。 赵顺率先冲进了松云院，不顾祖孙之情，怒气腾腾质问赵老夫人：“你为何要对我母亲下毒？她有哪点对不起你，对不起赵家！” “整整九年了！母亲那样一个女子，生生被关在这深宅大院九年！母亲她不仅要承受身体上的折磨，还有心理上的！这样的折磨是让她生不如死！” 赵家大爷等人也冲进了松云院，拉着赵顺，看着赵老夫人的目光也有些复杂，但还是劝着赵顺：“兴许是假的，说不得是哪个看不惯我们赵家的政敌故意安排夏书来我们赵家，先毒害你母亲，又毒害你祖母，紧接着又嫁祸，为的就是让我们赵家失和，从内部瓦解分化我们赵家，顺哥儿，我们不能中计！” 赵顺不由冷笑，一把拂开赵家大爷的手：“那这个政敌可真厉害！对我们赵家所有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甚至连我们遇事后的反应都知道！” 赵顺这话不由说的赵家大爷愣住。 若这个政敌真的如此厉害，那他们哪里需要等九年？怕老早就将赵家按入土里了吧！ 夏书的老子娘都是赵家的老人了，以前夏书的娘是跟着赵老夫人的，后来被配给了家里的小厮，才不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 其实他们也知道政敌算计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但他们实在没办法相信他们的母亲会做这种事…… 尽管如状子上所言，他们的母亲的确有充足的理由怨恨赵夫人。 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赵老夫人虽然这两天吃着药，但不知怎地，仍旧昏昏沉沉，时睡时醒。 但她将几人的话全都听进了耳朵里，攥着被子的手青筋暴起，“朱秀？那个贱人么……我就是要她生不如死！” 赵老夫人这话，无疑是承认了。 几个儿子顿时眼神更加复杂，他们原本也是有希翼的，如今…… 他们拦着赵顺的手仿佛被荆棘刺着一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顺瞪着赵老夫人，用尽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的怒气，“你有什么资格怨我母亲？若是没有我母亲，祖母以为赵家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么？是母亲一手将赵家带到了顶流世家的地位！” 第277章 长的俊吗 “若不是母亲，父亲怕早就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赵家的满门荣耀可以说是踩着我母亲的肩膀拿到的。” “你自己心胸狭隘导致的家庭问题，不反思自己倒罢，竟还把所有的怨恨都撒在我母亲身上，难怪祖父厌恶你！” 赵顺到底是赵太傅与赵夫人的儿子，即便受到良好教育，养成了温柔敦厚的性子，也难掩骨子里的烈性。 他斥责了赵老夫人一通，便甩袖走了。 几个儿子都是在赵老太爷的教导下长大的，虽不算多出众，但也是知理明事的。 自己母亲做了这种事，他们那里还有脸斥责赵顺对赵老夫人不敬。 赵顺离开松云院后，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韶年苑，他攥了攥拳，驻足在韶年苑门口，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祖母能那么狠，母亲那样的女子，她怎么下得了那种毒手？让她一辈子都待在这小小屋落里，连出门走走都难。 韶年苑丫鬟出来看见，不由惊讶问道：“世子殿下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 赵顺回神，收敛神色笑道：“正打算进去。” 赵太傅挂帅出征，赵家主事的便是延平侯世子赵顺，京兆尹的文书也率先送到了赵顺手中。赵夫人虽没有看过文书，却也猜的出是怎样的结果。 赵顺一进来，看他神色，赵夫人心中便了然。 赵夫人拿了本书卷坐在屋子门口，面前一只小桌，午后的阳光照进去，照在了她身上脸上，她的面色仿佛比以往又红润了些。 赵夫人郁气已出，再加上用药调理，面色当然越发好了。 看见儿子进来，她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坐，秋葵忙端了椅子放在另一边。 “母亲。”赵顺先朝赵夫人施了个礼，才在一旁坐下，接过婢女递来的茶喝了口，放下杯子，看向赵夫人，喉结滚动好几下，才问出话：“母亲……最近身体如何？” 赵夫人笑了笑：“好多了，多亏了安和有心。” 这些天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暖了的缘故，还是因为风莲亦用药好的缘故，她手脚不再冰冷，也不用整日抱着暖炉。 双手解放出来，可以看看书，煮煮茶，下下棋，这种日子她多久没享受过了？ “安和王姬？”赵顺顿了下，似乎明白了什么，猛然看向赵夫人。 赵夫人笑着颔首，“是啊，袁氏应该同你说过吧，前些日子安和带了一个女子同来。” 赵顺点点头。 袁氏的确说过，还跟他抱怨说安和王姬跋扈——王城中人哪个不知道赵夫人身体有恙？她明里暗里提点，那安和王姬不听，非得开窗，母亲竟也纵着她，当众下她颜面，她颜面尽失无所谓，可是母亲的身体不好，容不得折腾！母亲听安和王姬的话是亲她信她，那安和王姬倒好，一点不知轻重，倒把这好当成应该！ 为这事，他还劝慰袁氏许久。他知道袁氏所为是好心，可是他总不能去指责他母亲或安和王姬吧。 “那位……那女子是安和请来帮我治病的，安和很聪慧，她瞧出我这病有些端倪，带人前来帮我看病。”赵夫人道，“这半个月我一直吃着那位……姑娘配的药，果然好了些。” “多亏了安和王姬。”赵顺攥着袖子，微笑道，“儿子改日登门拜谢王姬。” 事到如今，赵顺还有什么想不明白了，不仅他，想必赵家大多数人都想明白了。赵老夫人那毒就是赵夫人回敬的，可是没人能说什么。 明面上的证据，夏书是老夫人的人，残余药粉在夏书房间搜到一部分，在松云院搜到一部分。 私下里，纵然大家都知道是赵夫人对付的老夫人，可是谁又能说什么呢？赵夫人对赵家的功劳，大家都心知肚明，而老夫人呢，让赵家的大功臣病体孱弱，在深宅中呆了整整九年，饱受病痛摧残。 赵夫人摇头笑，“登门就不必了，何必闹得人尽皆知，改日我宴请她来家中玩，表达谢意。” 赵顺颔首笑道：“由母亲安排。” “京中贵女都怕她怯她，云芷几个倒和她玩的好。”赵夫人笑道，“还老托人问我，安和什么时候再来。” 毕竟将来极有可能嫁入赵家，提前与家里多相熟也好。赵顺点头，“母亲作主就好。” 说完赵顺琢磨了下，又道：“她出手相助，是看在二弟的面子上，儿子要不要将此事告知二弟？”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肯定是要写信和赵太傅说一声的。 以前赵平向来不耐烦家宅里的事儿，他们也从来都不打扰赵平。可是，这次的事儿牵扯到了安和王姬…… 有关那两人的流言蜚语满天飞，在王城里，怕是除了颐王卫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尤其他还亲眼撞见安和王姬夜访赵平…… “为什么是看在平儿的面子上？怎么不能是她喜欢我呢？”赵夫人身子后仰，靠着椅背微微眯眼，语气略有不善。 赵顺：“……” 这可把赵顺给问住了。 他莫名觉得他娘在和他弟吃醋？ 赵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奇怪的问题，就笑了笑没说话。 赵夫人气结：“安和若真是看在平儿的面子上，她早该带人来给我治病了，她是在和我见面后才来咱家的。” 赵顺嘴角微抽了下：“……是，母亲。” 赵夫人随意将书卷了卷，叹道：“但愿平儿有本事把那小姑娘娶回来，不然他就别娶亲了，打一辈子光棍吧！” 赵顺瞅他母亲一眼，笑道：“您这也太狠了点吧。” 赵夫人回瞥他一眼，“我就喜欢这种聪慧活泼有气度的小姑娘！而且，我不认为见识过了这种姑娘，他眼里还能看进去别的姑娘，那小子傲着呢！而且看安和，似乎对平儿也有那么点意思。” 赵顺：“……” 八字还差了一撇呢。 赵顺笑着拆他母亲的台：“听说那祁南侯世子也对安和王姬属意。” 赵夫人顿了顿：“他长的俊吗？”。 赵顺笑：“不比二弟差。” 第278章 小惩大诫 “可惜平儿出征了，不然哪有那祁南侯世子什么事儿。”赵夫人叹气，“你在外头得好好看着那小子，可别让他近水楼台先得月。” 母亲已经许久没向今日这么开心了。 赵顺也乐得陪着母亲乱倜说笑。 “放心母亲，儿子会好好看住祁南侯世子的。” …… 赵夫人如今一日比一天好转，面色红润，手足有劲儿。 这次送战报，也有信件来赵家。 赵太傅将战报专门誊写了一份给赵夫人，又将这一个月来的烦事琐事絮絮叨叨写了许多，也感叹肯定了次子赵平的功绩。 赵平也来信了，他素来与家人不太亲近，就算想写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这还是第一次给家人写信呢。 说是信，上面只有一句：平一切安好，勿忧勿念。 尽管只有这一句，赵夫人还是很开心，这是次子第一次给她写信呢。 边地遥远，封赏先到赵家。 宣赵家人接赏时，赵夫人也难得地在其中。众人看赵夫人的眼神都有些忐忑不自在，赵夫人并不在乎他们的忐忑，听着圣旨述说儿子大功，封怀化大将军时，她笑着谢恩。 她儿子的确出息。 他爹用了十年时间，才干到了从三品上。儿子十五岁入伍，两年时间就从白身混到了从三品下，这次一场战役，竟擢升为正三品上。 本朝那个青年才俊能比得上她儿子？ 赵夫人与有荣焉。 …… 赵老夫人一直昏昏沉沉病着，病了许久，才渐渐清醒，她虽然昏沉，但病中她的所行所为，她还是清楚的。 她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赵夫人过来。 如今家里虽然仍旧好吃好喝地侍奉着她，但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包括松云院的人。 这事儿当时闹得挺大，还报了官，根本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尤其松云院这边，一清二楚。 虽然世子夫人袁氏严令禁止外传，但还是时不时有一两句言论飘出去。 赵家是赵太傅当家做主，赵太傅那么疼爱他的妻子，尤其还是老夫人有错在先，赵太傅日后回来，还不定怎样呢。 对于赵老夫人的吩咐，松云院的丫鬟婆子不太乐意，“老夫人，您还病着呢，还是好好养病吧。”就别作妖了。 她们可不想在这势头上得罪赵夫人。 “我是赵家老夫人，是赵卓奇的亲娘！朱秀又没死，赵卓奇还能为个女人背上弑母的不成？”赵老夫人倚着床壁，双手叠放在被子上，凌厉的目光扫过床尾站着的仆妇丫鬟。 “我再落魄，也是延平侯府老夫人，处置个人的权力还是有的，若松云院的人不听吩咐，就别怪我不念旧情！”赵老夫人猛地拔高声音，吓得丫鬟仆妇身子一颤。 赵老夫人再落魄，都是主子，是赵太傅的亲娘，她们只是下人。 最终一个嬷嬷咬牙施礼道了声“是”，去请赵夫人了。 赵夫人听了那嬷嬷禀报，也没拿乔，勾了下唇，带人漫步往松云院来了。 松云院比以前萧瑟多了，也没有了惯常的嬉笑玩闹声，仆妇丫鬟们一个个都很沉默，见到赵夫人，匆匆行个礼，便低头俯身而过。 赵夫人并不会注意到她们如何憔悴沧桑，既托着老夫人的脸面享受了好处，如今松云院有难，她们自然该同受此难，赵夫人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同情她们。 “听说老夫人找我，有事么？”赵夫人踏进屋门直接找了地方坐下，也不管赵老夫人是何表情。 赵老夫人抬头看了赵夫人片刻，赵夫人如今面色好了许多，说话中气也比以往足些。 “这么多年了，你是怎么突然发现那香不对劲？” 赵夫人抖抖袖子微笑：“得遇贵人，命不该绝。” 贵人？ 赵老夫人凝眉看她，看的出她调理时间至少有一个月了。 所以她在给她做套之前半月就发现了问题。 半个月前…… 赵老夫人攥了攥被子，“安和王姬？” 赵夫人笑赞一声：“母亲聪明。” 可惜都是些小聪明，不用在正途上。 “她是怎么发现的？”不过乡野找回来的乞儿王姬，就算有几分聪明，她可不认为她懂医懂毒。 “她是不懂，只要她身边有人懂就够了。”赵夫人道。 虽然赵老夫人不管事，但家里任何事都瞒不了她的耳目。她很快就想到了安和王姬那日来时带的那个美貌妇人。 赵老夫人闭闭眼睛。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竟是那个山野村姑的手笔！ 赵老夫人沉声问道：“素斋糕点中的药是那妇人给的？” 赵夫人笑答了声“是”。 “那药是会让人病弱，却不会让人思维身体不受控制！我这段时间我昏昏沉沉，说话也不受自己控制，是为什么？！”赵老夫人问道，“你一定还下了别的毒！” “母亲不知道吗？”赵夫人看向赵老夫人，唇角勾勒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还以为母亲能下如此高明的毒，对医毒很了解呢。” 赵老夫人盯着她，“那不是毒，只是药性相冲。我只懂医道，不修毒。” 赵老夫人坦诚，赵夫人也坦诚：“别人赠的，只说可以让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毒。” “毒下在何处？！”赵老夫人猛然探身，厉声问道。 见赵老夫人反应这么激烈，赵夫人慢悠悠喝了口茶，笑：“秘密。” 说完她放下茶盏起身，缓缓走到赵夫人床边。 她已经习惯了慢行。 她缓缓俯身，望着浑浊又怒气森森的眼，轻声细语道：“这次只是小惩大诫，你要是再敢有什么小动作，我会让你在赵家呆不下去，甚至……连赵家祖坟也入不了。” “你！你敢！”赵老夫人猛地起身抓她，赵夫人侧身避开，“母亲不要怀疑我的能力，儿媳可是尸山血海里滚杀出来的，说到做到，母亲若是不信，尽管试试。” 说完赵夫人掸掸衣袖，翩然而去。。 出了松云院，秋葵望了眼赵夫人，上前忐忑道：“夫人为何告诉老夫人是安和王姬助您？万一……” 第279章 看信看信 “有什么好怕的？”一个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老婆子而已。 安和可是能把蔡氏那种大家族都连根拔起的姑娘呢！ 赵夫人浑不在意。 “王姬自然是不怕老夫人，可是风娘子她……”秋葵忧心忡忡。 说到这个，赵夫人忍不住轻笑，“放心，老夫人找不到他。”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如何，安和王姬的人，可不是谁都能伤害的。还别说人家技高一筹，医毒双修。 秋葵看了眼赵夫人，便不再多问了。既然夫人说找不到，那肯定找不到。 大不了，她多看着点松云院这边。 身体好了许多，赵夫人回了韶年苑，索性让秋葵准备布匹。她打算亲手给赵太傅和赵平做几件衣裳。 自从病弱，她不易劳神，便没再碰过针线了。 说起来赵平长这么大，她从未给他做过衣服。还有赵太傅，她也有八九年没给他做过衣服了。 …… 白水城，官衙。 赵太傅正襟危坐在桌前，批看文书军报。 士兵进来将捎来的几份赵家家信递上去，便退了出去。 赵毅在下首的桌边坐着，手边一摞文书兵书，正看的头大如斗。见有信送来，咬着笔，眼巴巴地看过来，“祖父祖父，父亲母亲可有送信给我？” 赵太傅随手翻了翻，共三份信是给他的，一封赵夫人的信，一封赵顺的信，还有一封长兄的信。下面还有几封，其中一封是赵顺给赵毅的，还有三份是给赵平的，一封是赵夫人的，一封是赵顺的，一封是安和王姬的。 赵太傅望着安和王姬这几个字，目光顿了顿，随后又勾笑了笑。 这臭小子，竟真勾搭上了人王姬啊。 小小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他这个年纪，和秀娘洞房都入了呢！ 不如他老子！ 赵太傅将赵顺写给赵毅那份信随手甩过去，道：“看完你的，将这三封给你二叔送去。” 说着顺手将赵平那三份放在桌边。 “好咧！”赵毅高兴地答一声，急忙拆信看信。 赵太傅看了眼猴急的孙子，摇头笑了笑，开始拆看他的信。 自然，他先拆的是媳妇的信。 “秀娘一切安好，夫君勿念。” “夫君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我在宫宴上见过安和王姬么，我还同你抱怨过，说她答应了我迟迟不来。后来，她真的递了拜帖来我们家玩儿了，还带了位大夫为我诊病。这段时间，我一直按着他开的方子吃药，身子越来越好了，我如今每天晌午都会绕着院子散步，一大圈下来也不觉得头晕气喘，也不再时时犯咳疾。” “安和是我命中的贵人，赐我新生。” “春意渐侬，冬衣穿着炎热，我打算着手为你和平儿做几件衣服。说起来，平儿长这么大，我这个做娘的还没有给他做过一件衣服呢。这次我多帮他做两件，夫君不许乱吃醋！” “院子里的迎春花昨日开了，夫君已离家一月有余，我在家中等你凯旋。” 看完信，赵太傅紧紧捏着信，心跳急剧，双目锐锐怔怔。 他从来没想到，妻子的病还能好！这些年，他一直寻医问药，就盼着能治好秀娘的病！ 赵毅三两下就看完了自己的信，再看他爷，目光呆滞地盯着信纸，他撇撇嘴，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信是谁写的。 “祖父我去给二叔送信。”赵毅也不管赵太傅听没听，跟他说了声，就抽走案头压着的三封信，顺便瞥了眼他祖母的信，嘴角抽了抽。 赵毅找到赵平的时候，赵平正在和将士们比试。二十个人打他一个，也近不了他的身半分。 大家都赤裸着上身，上衣绑在腰间，坦露在外的身体精壮结实。 汗水顺着他们的额头滑到下巴，滴落在台上，汗水打湿年轻人结实有力的身体，被阳光照耀，仿佛发着光。 比试激烈，场中士兵嚎叫声不断，赵毅的声音被湮没在鼎沸人声中，他干脆仗着人小往里挤，挤到了前方，麻溜地攀着绳索翻入场内。 “二叔！信！”赵毅举着信，在二十多个人中间游走，将三封信怼在赵平面前。 宁玉的信在最上面，上面写着“赵平亲启”四字，侧下书“宁安和寄”四字。 赵平扬起的拳头落下，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一把抓过赵毅手中的信，勾了下唇，大步往台下走去，炙热动听张扬的声音道：“你们继续打！我赵清安说过的话算数，谁赢了本将军给谁今晚添餐！” “嗷！嗷！嗷！谢将军！” 赵毅看了眼嚎叫的士兵，抬脚跟上他叔。 “信直接送你祖父那儿了？”赵平随口问了句，一边走，一边胡乱将挂在腰间的上衣解下来穿上。 赵平也没走远，下了场就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 “是啊，你这一天老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除了我谁还能找到你？”赵毅拍拍石头上的灰尘，准备在赵平旁边坐下。 赵平拆了一半的信的手顿住，侧目瞥向赵毅，“你还不走杵这儿干嘛呢？” 赵毅坐下的动作一顿，手撑着大腿，一时不知道该坐还是该站。 赵毅顿了片刻，很快就开了口：“我就坐坐，你看你的信，不用管我。” 赵平望着笑容灿烂的大侄子，不说话。 赵毅：“……”见色忘义！ 呸！ 赵毅撑着大腿站起来，“算了，我还是回祖父那里坐吧，大晌午的也挺热。” 走的时候，赵毅回头看了眼他叔，幽幽道：“我晚上也要添餐，我已经好久没沾荤了。”送信的功劳，怎么着都比打拳的大吧！ 既然不给他看信，吃顿好的总可以吧！ 赵平笑睥了眼赵毅，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这个年纪正是长个子的时候，是该吃些好的，反正程峰他们抓的鱼也挺多的，加上魁首，勉勉强强也够了吧。 赵毅看了眼他叔，眼珠子咕噜两圈，呲溜呲溜往比试场跑去。赢了比试，再加一餐呢！不赢也没关系，积累经验。。 赵平看赵毅跑远，忙打开第一封信，双腿交叠，扬着唇角看信。 第280章 自己看吧 宁玉文字极简单，只有多半页，先恭喜他立得大功，又说了说最近朝堂动向，最后将赵夫人中毒的事儿提了提，又说风莲亦已经帮她解毒，让他不要担心。 赵平看完信，眉头微蹙了蹙，迅速拆开赵夫人给他的那封信。赵夫人一句没提中毒的事儿，只说她身体比以往好了些，让他不要牵挂，还说准备给他做几身衣裳，让他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最后她还特意提了提宁玉，说宁玉是个好姑娘，把宁玉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还说要是谁能娶她做媳妇，那是他几辈子才能修到的福气。 赵夫人对宁玉并未用敬称，句句都称安和，看的出她是真的很喜欢宁玉，也和宁玉熟稔。 赵平弯了下唇。 自己喜欢的姑娘能够被家人夸赞认可，真是令人身心愉快。 想到母亲中毒的事儿，赵平笑容又敛了敛，接着拆开赵顺的信。 赵顺知道他同宁玉关系好，宁玉既帮赵夫人解了毒，想必也会同赵平说一句，便也没藏着掖着，将家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赵夫人中毒和赵老夫人病倒的事儿，都细细叙述了一遍。 说完又道：家里一切有为兄在，不必忧心，你在外保重身体，顺便帮我多观照毅哥儿。 赵平看完将信叠起，他对老夫人没什么印象。 十五岁归家时见过一面，十七岁回京后见过一面，然后就是过年祭祖时见面。他只在赵家过过两次年。所以，他这么多年，说起来也就见过这位祖母四面。 她与他而言，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他甚至都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她眉目慈和，和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她似乎是有些不喜他的。他一直以为他和父亲一样，是看不惯他的态度。 她竟然对他母亲下毒么？一下就是近十年，可见其心思缜密。 赵平其实对他母亲也感情不深，他见母亲的次数不多。毕竟他母亲病体孱弱，被他父亲护的跟眼珠子似的，而他也忙，哪里可能一天有事没事就往内宅跑呢？ 但到底是他母亲，他还是希望父母身体康健的。 还好有小丫头在。 赵平将所有信装好，手指在赵平亲启几个字轻轻摩挲，眼中温柔似乎能化成水。 那边赵毅已经比试结束。 毫无疑问，赵毅战胜。 赵毅到底武功不弱，只是缺少锤炼，战场这一个多月，风沙不仅磨糙了他稚嫩俊俏的面庞，也锤炼了他的筋骨。 赵毅本人也极刻苦，一天里，除了必要时间跟着赵太傅看文书、听策略，其余时间就是练武，要么和士兵厮打练习，要么就是跟他叔学习格斗打仗等各种技巧，偶尔也有机会同他叔过招。 这段时间，他是真的进步飞速。 赵毅跟着士兵们嘶吼喊叫，在台上笑着跳着。衣服汗湿，头上汗水嘀嗒，他干脆扯开衣服，学着士兵们的样子将上衣搭在腰间，露出瓷白却坚实的小胸膛。 士兵们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公子皮肤好白啊！” “哈哈哈，跟个娘们似的！细皮嫩肉的……” 这句话羞怒了赵毅，他恶狠狠瞪那士兵一眼，骂道：“不会说话就闭嘴！手下败将还好意思说我？真男人是用拳头说话的！” 赵毅这一句说完，不再理众人，转身轻松越下台子。 众士兵望着赵毅小小背影片刻，忍不住笑，随后又骂那士兵，“你笑归笑，干嘛说那种话啊。” 那士兵也有点憋闷，嗡声嗡气道：“咱们不都这样说话的嘛，赵将军也没见和咱们生气。” “他能和赵将军比吗？他还小，又是延平侯世孙，娇养着长大的小少爷，以前也没上过战场，这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以后好歹注意点。” …… 赵毅过来的时候，赵平刚收了信，神色有点不对，他抿唇蹙眉看了他叔半晌，忽地咧唇笑了，声音贱贱的，带着一股子莫名的愉悦：“怎么，安和王姬有新欢啦？” 赵平瞥他一眼：“滚，不会说话就别说话。” 赵毅在赵平身旁坐下，拍拍他肩膀，恶劣一笑道：“那你为什么这么一副丧样，除了安和王姬抛弃你，我再想不到别的了，我不觉得还能有什么事能让你不开心。” 赵平幽幽看他一眼：“你祖母中毒了。” 赵毅笑容僵住，愕然看着赵平，似乎没理解赵平这句话的意思。 赵平很满意赵毅的表现，双手撑在腿上，侧头看着赵毅，掀了下唇：“毒是你曾祖母下的。” 赵毅猛地站起，很快又坐下来，一副想笑又笑不出来的表情：“二叔你在说什么啊？” 相对于赵平而已，赵毅从小长在赵家，无论是对赵夫人，还是对赵老夫人，他的感情都比赵平深许多。 赵平面无表情道：“我说，你祖母被你曾祖母下毒了！” 赵毅愣愣看了赵平好一会儿，才抖着嘴唇干笑道：“曾祖母为何要给祖母下毒？二叔你在开玩笑是不是？这个玩笑不好笑。” 赵平看着他：“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同你开玩笑？” 赵平的确缺点多多，也与父母家人不亲近，但以赵毅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用这种事和人开玩笑。 赵毅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垮掉，“祖母……祖母她没事吧？” 赵平看着赵毅，叹了口气。 赵毅腿都有些软了，却还是绷着脸故作镇定。 “你祖母她……”赵平望着赵毅，语气幽怅，说话慢吞吞。 赵毅呼吸都屏住了。 “算了，你自己看吧。”赵平将赵顺的信拍在赵毅怀里，似乎对那个结果说不出口，也不愿亲口告诉他那个噩耗。 脑补出结果的赵毅连手指有些颤抖，撕了好几次，才将信封打开。 他取出信，一目十行地看，看了一半就顿住了，顿了好一会儿，又从头看起，确定自己没看错之后，将后面的内容囫囵看完，确定没有反转之后，抬头看向赵平，怒色难掩：“你！！”。 “怎么了？我的大侄子？” 第281章 太子大婚 赵平手撑在身后，懒洋洋看着他，唇角半扬不扬。 赵毅攥着信，他简直想把信拍他脸上！ “既然祖母她没事，你为什么要骗我说……说祖母她……” “骗你？我说谎了吗？你祖母中毒的事儿是假的？还是说，你祖母被你曾祖母下毒的事儿是假的？” 赵毅：“……”并没有。 祖母中毒的事儿是真的。 曾祖母给祖母下毒的事儿也是真的。 “你还是太年轻了，别人随便说两句，你就吓得心神大乱，以后怎么领兵啊，亏你还是延平侯世孙，哪里有你叔一半？我十一岁的时候可比你现在厉害多了！” 赵毅：“……” “这就是我今天要教给你的，无论何时，都要保持镇定。”赵平道。 赵毅“哦”了声，低头瞅了手中的信两眼，又看赵平两眼：“祖母的毒真是安和王姬解得吗？她怎么知道祖母中毒了？” “你觉得你爹会拿这种事骗人？”赵平睇了眼赵毅，“她很聪明，也很厉害，至少比你想象中聪明多了。” 赵毅：“……” 赵毅撇了撇嘴，他觉得他叔夸张了，安和王姬是很聪明，也很厉害，但……罢了，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不和他计较。 赵平瞅了眼赵毅明显不信的表情，呵笑一声：“她身为乞儿就敢杀豪富家主，朝廷大员，放你你敢吗？她连杀八人后还能逃出生天，连一丝证据都没留下，你行吗？” 赵毅：“……” 赵毅将信装进信封，塞进他叔怀里，呵呵一笑，道：“是，安和王姬最厉害！” 赵平看了眼明显说违心话的赵毅，笑容恶劣张扬：“反正我已经投效她门下，经过你祖母的事儿，你祖父也肯定投效她门下，你再不服也没得选择。” 赵毅迟钝片刻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赵平：“为什么要投效她门下？不是……就算站队也该站太子王子啊，为什么是她？难不成她想做第二个明承？” 赵平瞅了赵毅一眼，“我乐意你管的着我？” 赵毅大喊出声：“你真想做王夫啊？！” 那他娘说白了是以色侍人！ “就算你们两情相悦，可众口悠悠，谁知道最后会传成什么样子？” 而且大权在握，那几个会拒绝送上门的美色？就以明承为例，她呈位后，后宫里收容的男子也不比哪代君王后宫的妃嫔少。 赵平顿了顿，很快道：“此战结束，我就算脱离赵家也有兵权在手，我爱做什么做什么。” 简而言之，赵家约束不住他。 这意思就是他愿意做王夫。 赵毅简直气死了，“可你姓赵啊，谁不知道你是赵家人？我们赵家人怎么能做王夫呢！那跟面首有什么区别？这太耻辱了！” 赵平也很烦躁：“我的事儿不用你管！” 赵毅横眉：“你要不姓赵，谁管你啊！” 瞅着赵毅那暴躁样儿，赵平忍不住笑了声，拍拍赵毅的小肩膀：“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看看你祖父去，我能看到这信，你祖父肯定也看到了，一个他娘，一个她媳妇，他这会儿肯定正难受着呢！乖孙子就该去安慰安慰。” 赵毅也不想和他叔说了，感觉他叔就跟喝迷魂汤了一样，那安和王姬除了长的好看了点儿，有什么好的？ 是，她很聪明，也很厉害，可这样的女子没多少？他赵清安长的也不差，又年纪轻轻就有赫赫军功在身，等此战结束回去，封赏肯定不少，何愁找不到个好姑娘？非得在安和王姬那一棵树上吊死，竟不惜沦为面首王夫以色侍人！ 气死了气死了！ 赵毅怒气冲冲往赵太傅府衙而去。 赵平看着赵毅离去，手指在胸口按了下，那里装着宁玉的信。 “宁玉，宁安和……”你会吗？ 赵平微闭着眼睛，轻喊了声，喉结上下滚动两下，倏地一笑，清亮动听的声音响起，透着愉快：“不，她不会的……” 那样的女子，明承如何能与她相比？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白纸般干净，目前为止，只有他碰过呢。 赵平食指抬起，轻轻在唇上按了下，唇角缓缓扬起。 …… 转眼已是三月，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太子大婚也提上日程。 太子大婚非比寻常，尤其是历尽战乱，数州尽失之后，刚迎来首胜，排场自然做的极大，席面也极是阔绰。 太子成婚，大姜王室血统延绵子嗣繁盛，也是给大姜臣民定心。 这场婚事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宁玉什么事儿，由丞相及礼部全权负责，各部人马协助，她只负责吃吃喝喝。 宁玉早上在吹吹打打的喜庆声中醒过来的，她也没被安排什么正事，梳洗之后匆匆吃了早膳之后，就同许念韵往卫后处去。 这段时间卫后一直很忙，不是核对各种礼单，就是审查宴客名单。虽然宁玉向来不耐烦这些，但是她心疼卫后，便常常去凤仪宫帮忙核查，许念韵自不必提。 有了两人帮忙，做事也是事半功倍。 两人处理起这些繁琐事儿很是来得心应手，比她还要熟练许多，根本不是普通家庭能教导出来的，就连宫里的几位王姬，怕也没一个能比得上她们的。 卫后对她们的义父更加好奇，可惜他殁了。 亏她当初还担心会有人欺负她女儿，可自从女儿回来，也没见谁敢真正欺负她一次，欺负她的都被她当场教训回去了。 无论是私下里耍阴招的殷贵妃，还是明面上欺负她的安逸，都是损兵折将。还有那蔡朝兴，落了个体残伤损、家破人亡的下场。而且姣姣的报复算计，都是摆在明面上的。他们都是技不如人。 …… 宁玉和许念韵过来，卫后已经收拾妥帖，其余几位王姬也已经到了。 大姜礼俗，太子大婚当日，须告庙堂，拜祖先。 太子乃国之储君，一切当按礼制施行，王上王后携太子及各位王子王姬同去北宫宗庙。庶母身份偏颇，自不必前去。。 今日普天同庆，热闹无比。吹吹打打的乐声从早上响起，到午间也没有结束。 第282章 殿下安寝 宁玉经过冗长的跪拜礼仪，从宗庙出来，看着听着宫中的喜气洋洋，头晕乎乎的。 结婚可真麻烦啊。 宁玉想。 再想想后面还有个六哥七哥，还有几个姐姐妹妹，宁玉瞬间就头大如斗。 宁泽似看穿宁玉想法，笑了笑道：“太子大婚只有一次，以后没人能高出我的规格，放心吧。” 宁玉瞅了宁泽一眼，抿抿唇“哦”了一声，又瞅宁泽一眼，靠近宁泽：“哥哥，今日大婚，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宁泽弯唇笑了笑，目光如以往一般温柔和煦，“我没有不开心，谢氏她很好，以后肯定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太子妃，将来也会是一个很合格的国母。得妻如此，我很开心。” 宁玉盯着宁泽看了好一会儿，在宁泽准备出声时，才声音低低“哦”一声，小声道：“不喜欢也没关系，哥哥以后若有喜欢的人，告诉我，再难我也能帮你弄的到！” 宁泽：“……” 宁泽有些失笑，忍不住揉揉宁玉的脑袋，“你这小脑袋里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呢！” “我当然在想哥哥能够幸福啊！”宁玉道，“我以为哥哥是会喜欢谢金华这种女孩子的，端庄大气又聪慧。” “嗯……姣姣挑的人怎么会差呢，或许处上两天我就会发现她的好处。”宁泽笑笑，又轻揉了把宁玉的脑袋。 那边，礼部官员急忙乎乎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太子，宁泽朝宁玉笑了笑，又朝颐王卫后施了礼，才往官员那边赶去，步子虽快，却温和又不失优雅。 颐王卫后碍于身份不能前往东宫，但宁玉这些王子王姬却都可以去。 黄昏时分，宾客入宴，东宫宴席数桌。 太子妃迎入喜房后，一身喜服的太子一身出来敬酒。 太子长相俊美，这一身喜服将他衬得越发俊美，向来温柔含情的眼神倒透出几分清冷来。 宴席摆的太多，即便有宁楠宁涛等人全程陪着挡酒替喝，一轮子下来，宁泽也喝了不少，步履都有些凌乱了。 宁玉几名王姬同席，全程宁安逸话都不敢说一句，宁安乐因为上次的事儿，面对宁玉也有些不太自在，只有宁安若一个最淡定，时不时与宁玉说两句。 出嫁了的大王姬也在这一席，她比几位妹妹年长许多，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这些妹妹，她小时候都抱过逗过，每个人小时候的趣事糗事，她都能说出来几件。 她最喜欢就属宁安和了，小时候一双黑亮清澈的大眼睛，似乎永远泛着水光，流光溢彩的，特别的招人疼。东离之乱后，知道她失踪，她还挺伤心。后来听说她回来，她很高兴。 这次太子大婚，她才得以回京。安和妹妹与以往一般，大眼睛黑亮清澈，不过不如小时候那般喜欢撒娇爱粘人了……或许，只是久不相见和她生分了。 原本看到几位妹妹她很开心，可是看几位妹妹这奇怪的氛围，宁安曦也不敢说太多话，就随口每人都问了几句话，便沉默了下来。 当年宁安曦的夫家和叛军沾上关系，后来战火平息，因为子女凋零失踪不少，所以颐王饶了她夫君一命，只是将他们一家贬黜出京。 宁玉对这位已经嫁人了的长姐无半点印象，和她打完招呼之后，便无所事事地吃菜喝酒。 因为宁泽下午的态度，再看这场婚宴，就更没意思了，她丝毫提不起兴致，也懒得装模作样。 桌上众人各有心思，只有许念韵和宁安若时不时地攀谈，偶尔问候这位从未谋面的大王姬一句。 直到子时，才彻底散宴。 宁泽被几名太监扶将着进入了喜房。 喜房内，龙凤红烛燃烧，一身喜服的谢金华端坐在榻上，手执纨扇，盖头遮面。 嬷嬷丫鬟站立两排，笑着行礼恭迎太子。 宁泽喝了太多酒，头昏脑胀，两颊飞起一抹嫣红，似涂了胭脂般，迤逦动人。 他接过喜婆递来的秤，挑落喜帕，露出谢金华清秀的面庞。 众人瞅一眼谢金华，又瞅一眼宁泽。 太子妃其实长的也不错，但太子这容貌……太出众了，衬得太子妃有些清汤寡水。 在喜婆的主持下，宁泽和谢金华喝合卺酒、吃子孙饽饽…… 一切依礼制完成之后，喜婆丫鬟等人退出，一时间内殿只剩下宁泽谢金华二人。 看着宁泽俊美的面容，想着接下来二人要做的事儿，谢金华面色微红，垂眸起身喊了声殿下，“妾身帮殿下宽衣。” 宁泽含笑看着谢金华，温声道：“有劳了。” 太子向来客气有礼，谢金华是知道的，笑说了声：“殿下客气。” 褪去外衣后，宁泽手撑在身后准备上床，手掌底下似有硬物，烙的不行，他蹙了蹙眉起身，掀开被褥，下面垫了厚厚一层桂圆花生枣干瓜子。 谢金华挂好衣服过来，就瞧见宁泽蹙眉站在床前，一向温和儒雅的脸上露出一种类似无语的表情。 有种莫名的反萌差。 太稀罕了。 谢金华忍不住轻笑出声。 宁泽回头看她，女子以袖掩唇，眉眼流转风情，将她那双清秀的眼眸衬得昳丽勾人。 宁泽喉咙滚动了下，端着温和却疏离的架子，“你笑什么？” “这是喜婆撒的，我们今晚必须睡在上面。”谢金华顿了顿，看一眼宁泽，轻声道：“有寓意。” “有寓意”三个字似乎带了笑，宁泽因为喝酒原本就红的脸颊又红了些，他敛着眉，道：“本宫当然知道！” 宁泽喊完有些懊恼，缓了缓道：“这么烙人，我睡不着。” “或许她们今晚就没打算让殿下睡觉呢。”谢金华调笑了宁泽一句，随后镇定自若地褪了自己身上的嫁衣，卸下凤冠珠钗，三千青丝披散下来，她缓缓走到床塌前，含笑看了眼宁泽。 宁泽：“……” 宁泽脸又红了点，他有些着恼。 这女子不是大家闺秀么？怎么这么轻浮孟浪？ 姣姣不是说她查过了么，这就是她查的？？ 谢金华将被褥铺平，笑着将宁泽推坐在床边，柔声道：“殿下，安寝吧。” 第283章 太子良善 翌日，依据礼制，太子太子妃须穿戴朝服，依次到王上、王后面前行礼，太子三跪九叩、太子妃六肃三跪三拜。 昨夜太子大婚，颐王在凤仪宫歇着。 太子大婚辍朝三日，颐王卫后起身收拾好之后，太子携太子妃而来。 拜谒之后，谢金华跪地接过宫女递来的茶，先敬颐王，再敬卫后。 喝过新妇茶，颐王卫后各赏过新妇，卫后又细细叮嘱了谢金华几句，便示意两人下去。 太子笑着告退，牵住太子妃的手，两人看着如胶似漆。 卫后看着欣慰不已，朝身旁的颐王笑道：“臣妾还担心他们会处的不好呢，之前选太子妃，每每问及泽儿，他就说母后作主就好，那会儿可真是愁煞臣妾了！” 颐王笑：“是处的不错，听说太子妃是姣姣选的是不是？姣姣眼光不错。” 卫后抿唇一笑不语。 …… 太子大婚，家宴三日。 昨日成婚，太子妃一直在喜房端坐，并未见客。今夜王室宗亲赴宴，新妇见客认人。 宁玉身为王姬自然要去参宴。 宁玉刚走到烟水殿的门口，就被人从身后一把拉住手腕。宁玉心里想着谁这么大胆敢抓她，回头看去，便瞧见宁泽那张温和俊美的面庞。 在宁玉印象中，太子从未如此失礼的抓过她，可见是有急事。 宁玉心中一跳，反手抓住宁泽，“怎么了哥哥？可是边疆……” 宁泽摇了下头，悠悠看了眼宁玉，回头朝许念韵笑着颔首，随后看向谢金华，道：“你先随阿慈进去，本宫与姣姣有几句话要说。” 谢金华微笑颔首，许念韵朝宁泽施半礼，带着谢金华进殿。 “怎么了哥哥？”宁玉问。 宁泽将宁玉带到一旁墙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个太子妃到底是你精挑细选的，还是抓阄抓来的？” 宁玉莫名其妙：“自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啊，这可是哥哥要共度余生的人，我怎么可能敷衍了事？无论哪方面，可都是京中贵女里拔尖的，尤其是性子，端庄又大气，你昨日也说了，她很适合太子妃这个位子。” 适合个屁，在掀开盖头前，他连这女子长什么样子也没注意过。他说她适合，也不过是因为母后和妹妹都说了好。 一想到昨夜行周公之礼时，那女子丝毫不害臊，反而有意无意地调笑他，宁泽就黑了脸，“哪里端庄大气了！” 宁玉觑了宁泽一眼，“好好好，不端庄也不大气，哥哥别生气。” 她还没见过宁泽这模样呢，她倒有点好奇谢金华做了什么，把她哥哥气成这样。 宁玉拍拍宁泽的背，给他顺气。 如果忽略她脸上的幸灾乐祸好奇探究，俨然是一个好妹妹的形象。 宁泽也觉得他反应有点大了，缓了缓，抬脚往殿内走去，宁玉忙跟上。 “听张栩说你有意革除旧制？”宁泽问道。 说起正事，宁玉也收敛神色，“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而谋大，力而任重，鲜不及矣。” 宁泽点下头，眉眼也沉下来，“可是这样会牵涉许多人的利益，不仅朝堂会有阻碍，地方上也会有不少阻碍。” “若是他们所有人联手，到时候我们怕是……” “那就让他们没法联手啊。”宁玉侧目看向宁泽，眉眼间笑意吟吟。 “你有办法？”宁泽看向宁玉，宁玉弯眸一笑，“哥哥放心吧。” 两人进殿的时候，谢金华已经在许念韵的陪同下，走到了高座，正微笑着同人寒暄，应对自如。 宁泽步伐微微加快，宁玉跟在后面，打量了眼他俊逸出尘的背影，嘴角勾起点点笑意。 她咳了声，笑着娇声道：“哥哥你慢些，我要跟不上了。” 宁泽顿了下，脚步停下，等宁玉慢悠悠追上他，才朝她一笑抬脚迈步。 宁玉看了眼宁泽，声音娇娇：“哥哥我们快些，嫂嫂怕是等久了。” 宁泽：“……” 再迟钝的人此时怕也能听出宁玉的打趣。 宁泽抿了抿唇，脸色微黑，难得地对宁玉甩了脸，步伐加快，越过宁玉走向首席朝众人微微颔首，随后看也不看谢金华一眼，介绍道：“这是三王叔，这是永宁姑姑……” 谢金华也不计较宁泽的冷脸，他说一句，她笑敬一杯酒。 宁泽来了之后，许念韵便含笑退开。 她轻扯了下宁玉，低声道：“你做了什么？竟然能让太子殿下公然冷下脸。” 宁玉抱着臂，懒洋洋地笑：“也没做什么，就打趣了他两句，哥哥他什么都好，就是太正经。” 两人在席间坐下，宁玉托腮看着那边的宁泽，眯着眼笑：“不觉得这样哥哥很有烟火气息吗？” 许念韵望了眼那边，笑：“是。”比起以前那个谪仙般永远温和含笑俊美优雅的太子，眼前这个男子的确更加使人亲近。 今日宴会，上至颐王卫后，下至宗室世孙，俱都出席。 天家盛筵，觥筹交错、轻歌曼舞。 …… 三日宴毕，生活又似乎回到了正轨。 只有东宫与以往不同，东宫迎来了女主人。 谢金华的确如宁玉所言，端庄持家，自有了这位太子妃后，上至东宫各项事务，下至太子日常服饰，都打理的十分妥帖。 宁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侧妃，只有两个侍妾，是早年教授太子人事的宫婢，长相清秀普通，年纪略长太子几岁。 念在这两人服侍过太子一场，太子妃钦点位阶，二人被提为奉仪。 这事儿谢金华特意和宁泽提了提，毕竟是伺候过他一场的人。 宁泽对此事没什么意见，闻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做主就是。” 谢金华笑了笑点头，将做好的点心茶汤放在桌上，含笑的目光大胆直接地睃着宁泽俊美温柔的脸，“殿下用些点心吧，臣妾特意做的。” 两人之间气氛微妙奇怪，宁泽总觉得不太自在，但是他总不能才新婚就抛下太子妃吧，会有闲言碎语传出。。 闲言碎语伤人，太子良善，向来为别人着想。 第284章 宜城落脚 这谢氏吧，宁泽感觉她就像个谜，说她大胆吧，她却总是恪守着礼，说她规矩守礼吧，她做事又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大胆。 贵为太子的宁泽，何时都能春风含笑，唯独面对他这位太子妃，总有一股子莫名的感觉。 谢金华的婢女也不明白，她家姑娘向来温婉知礼，为什么面对太子时如此放肆。 那可是太子啊！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 婢女为此问过谢金华，谢金华微微一笑，“不会，太子很善良呢。” 而且太子这个人很有意思的。当然，逗他更有意思。 她就是仗着他善良。 他见惯了温婉的大家闺秀，也见惯了跋扈的女子，这两种女子至少宫中就不少见。温婉柔顺的有安若王姬德恩王姬，飞扬跋扈的有安逸王姬安和王姬。 她是真的毫不出众。 再论容貌，不说宫里的美人众多，便是和他相比，她也差了十万八千里。 若她只做太子妃，倒也无妨，可是新婚之夜，他站在婚床前的样子，她看到就再也忘不掉了，仿佛刻在脑海，每次想起，心口就颤颤的泛着甜。 她想走进他的心里。 不敢盼他心中只她一人，但起码也要占一席之地，是女人在男人心底的位置，一想到她，先会想起她的模样，她这个人。 而不是一想到她“哦，是太子妃啊”，连模样也记不清，只有太子妃一个名称。 她只有和别人不一样，他才会注意到她呢。 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谢金华抿唇一笑，桃腮飞红。 …… 三月中旬，到了阿爹的忌日，宁玉向颐王卫后请辞，要去给义父义母上香。 许先生对宁玉有救命之恩，颐王卫后对其亦有感念之心，并未阻拦宁玉此行。 为宁玉安危着想，颐王吩咐沐左带领三卫人马保护宁玉许念韵。 收拾停当之后，宁玉许念韵离开王城。 经过将近半个月的行程，一行人终于抵达常郡，常郡县灾后重建，略显贫瘠。 众人都是长途跋涉，人困马乏，沐左和宁玉商量了下，准备修整一日，采办些东西明日再出发去常郡山。 一行人先在宜城落脚。 宁玉这次来是私事，并没有惊动当地官员。 樊家酒楼是清故居产业，宁玉也懒得花钱，一行人直奔樊家酒楼。 酒楼的伙计显然还记得宁玉许念韵，看到两人进来，愣了下，随后目光一亮，忙迎上来，“楚先生说王姬和姑娘这两天过来，果然这两天过来了！快，这边请！” 两人跟着小二上了二楼，一进雅间，宁玉便解开斗笠，大步走到桌边坐下，绿若忙接过斗笠，幻彩上前为她沏茶。 许念韵走的慢，在门口吩咐小二：“我们这次来的人多，共有七十二个人，我们只住两天，你们看着准备房间，我和王姬一人一间，其余人你们看着分配，他们轮值，具体的你问他。” 许念韵抬抬下巴，指了下杵在门口的沐左。 听完许念韵的话，小二心中了然，嘿笑了声退开，先去准备饭菜。 宁玉许念韵是东家，他们准备的很快，都是本店的招牌。 他们昨日投宿的是村镇，条件不好，食宿都只是为了避风和填饱肚子，虽说宁玉并不怕吃苦，但并不是说她喜欢吃苦，看到这一桌好酒好菜，宁玉没高兴死。 美酒佳肴当前，宁玉也忘了曾经答应过赵平，不会再喝酒。 宁玉和许念韵一起吃的饭，吃完见宁玉有了几分醉意，那双眼却清凌凌的越发明亮，许念韵忍不住笑摸了下宁玉的脸，收手时被宁玉一把抓住。 宁玉微眯眼，将许念韵拉进些许，“美人儿，本宫可不是白摸的哦。” 许念韵：“……” “这样吧，你让我香一口，我就放你离开。”宁玉将许念韵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按着，目光深邃泛着流光。 许念韵：“……” 许念韵垂眸，眼底划过淡淡思量。 掌心温软，她微抿唇，手上用力想抽离宁玉的捍箍。 见美人挣扎，宁玉虽不乐意，但还是松开了捍箍的力道。 许念韵收回手，抬眼看过去，眼前白影一晃，一只白玉似的手已经抚上她眉心。 宁玉眼中碎光沉沉浮浮：“美人儿皱眉就不好看了，不要皱眉好不好。” 许念韵：“……” 许念韵拉下宁玉手腕起身，一手撑着桌子，见宁玉望她，许念韵笑了笑，“阿姐困了，先去睡会儿。” “美人儿……” 还不等宁玉站起来，许念韵忙将绿若推过去，“照顾好你们王姬。”又吩咐幻彩，“去让小二去熬解酒汤端来，喂她喝过解酒汤再让她睡，不然容易头痛。” 幻彩忙应声是出去，绿若扶住宁玉，阻止宁玉去抓许念韵。 虽说她们王姬和德恩王姬是义姐妹，但王姬这种行为也不太好，万一被人瞧见，那可是说也说不清的。 绿若长的也不差。 有美人主动投怀，宁玉也没再缠着许念韵。 许念韵顺利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在宁玉隔壁，有外厅有内室。 许念韵身子娇弱，比不得禁卫军这些大老爷们，更比不得宁玉，舟车劳顿，早已困倦不已。 她轻呼了口气，托着疲惫的身体走到榻边，隐在袖中的拳头松开，伸手褪了外裳，斜靠在榻上，看向挂好衣服走过来的宜华，淡声道：“一个时辰后叫我。” “是。”宜华行礼应声是，转身将窗户关上，拉住帘子。 屋子瞬间黑暗下来，许念韵弯了弯唇，脱鞋上榻，拉过被子盖上。 另一边，绿若哄着宁玉拐过屏风坐在榻边，才喊人进来收拾残羹剩饭。 小二带了几个姑娘进来收拾，几人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完退了出去。 看人出去，绿若才长吁了口气。 绿若感觉自己跟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 “美人儿，你做什么呢，这么久？”宁玉慵懒软甜的声音传来，随后一只手从后方伸过来，搂住绿若的小腰。。 绿若的脸“刷”一下红了，她颤声喊了声“王姬”，眼泪都要出来了。 第285章 你喂我啊 她们王姬明明清醒时很正经的啊，为什么喝醉了这样…… 不行！ 绿若左手握拳敲一下右手。 “美人哭了？”宁玉扳过绿若的脸，手指轻抚她眼角。 绿若吓一跳，身子不可抑制地轻颤，原本没落的眼泪吧嗒一下落下。 宁玉动作轻柔，声音温柔：“美人儿别哭，本宫不碰你就是了……” 说着宁玉真就放开了绿若。 绿若：“……” 因为宁玉的温柔好说话，绿若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眨了下眼，“王……王姬，您好好坐着好不好？” 美人垂泪，楚楚可怜。 宁玉勾唇笑应了声好，转身踏步走向床边，步履甚从容。 绿若瞅着宁玉，不由都有点怀疑她们王姬是真喝醉了，还是装喝醉调戏人呢。 看着宁玉坐下，绿若松了口气，心底盘算着，等王姬醒来，她一定得跟王姬说说这事儿。 王姬这个样子不行啊。 调戏女子都有点别扭，万一一不心调戏个男子呢？ 画面太美，绿若不敢多想。 宁玉端坐榻上，明亮澄澈的目光在绿若脸上流连。 绿若杵立在宁玉对面，僵尸似的站着，任宁玉打量。 看久了宁玉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绿若长相只算清秀宜人，比不得许念韵长的美，更比不上许念韵有韵味。 她沉着气，思量了会儿，指指绿若，道：“你，去把刚刚那个美人儿找回来。” 绿若：“不行！” 绿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没看见德恩王姬都有点怕她了？她们王姬这种撩法，谁顶得住？吓都该吓死了好伐！ 宁玉眯眼看她，“你不听本宫的话？” 绿若：“奴婢不敢！”这个罪名她可担不起！ 看宁玉打算开口，绿若忙道：“王姬，德恩王姬……就刚刚那位美人儿，她累了，去休息了，王姬您这么疼惜美人儿，肯定舍不得她来受罪吧？” 宁玉醉酒后，大脑就有些迟钝。 她凝眉看着绿若，思量片刻，郑重严肃地点下头，“你说的有道理，美人儿是用来疼的，不能受罪。” 绿若为她的机智点了个赞。 醉酒后的王姬其实也很可爱，特别好糊弄。 “你，去给我弄两个美人来，本宫要看美人。”宁玉道。 绿若：“……” 绿若笑容僵住，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王姬何时都是你王姬，哪里有好糊弄的可能？ 绿若正想着该怎么和宁玉讲道理时，外面忽然传来敲门声，同时隐隐约约传来二和沐左的说话声。 “你找绿若做什么？”沐左声音低低。 二欢喜热闹的声音麻溜地接上：“是幻彩姑娘让的来找绿若姑娘，公子能问问绿若姑娘不？” 幻彩能找她，肯定是有事。 绿若思衬了下，朝宁玉一笑，“王姬，奴婢去给你找美人去。” “好。”宁玉点下头。 绿若准备走，又回头叮嘱宁玉：“王姬就呆在房间里，千万不要乱跑哦，不然就看不到美人看了。” 宁玉抿唇点头，“快去！” 绿若应声是，提裙往外走。 她也不担心在这酒楼中会发生什么事。 先不说有沐左等人保护。 就说这座酒楼，她先前可是听见她们王姬和德恩王姬在马车上说过，这个樊家酒楼是她们的。 绿若也不怀疑，毕竟她们王姬好像就开了许多店铺呢，在宜城就有座玉色坊。 绿若打开门，沐左和二都望过来，绿若忙跨过门槛，将门拉上，挡住二人看进去的目光。 “幻彩姐姐在哪儿？”绿若问。 二道：“幻彩姐姐就在楼下，正等着您呢。” 绿若点下头表示知道，又吩咐二道：“你找两个美人儿进去伺候王姬。” 二应了声是，绿若又看向沐左，行礼道：“劳沐副将看着点，不要让人进去打扰王姬休息。” 沐左颔首。 看着两人离开，沐左收回目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眼底划过思虑。 …… 二下去传达了绿若的话，一听是宁玉要的，哪个不敢用心？又是梳妆打扮，又是换衣。 美人儿没到，倒是二先端着醒酒汤过来。 “公子，给王姬的醒酒汤。”二弯着腰笑道。 沐左看了他两眼，道：“给我。” 二“啊”了声。 沐左从他手里强行接过托盘：“我去送，你下去吧。” 二应了声是，磨磨蹭蹭离开。 沐左进去的时候，宁玉端着个杌子，站在屏风前，正准备放下来。 听到推门声，宁玉抱着杌子，慢悠悠地转身看向沐左，目光平静清澈，不比以为璀璨耀眼。 沐左只觉得现在的宁玉有点怪怪的，但一时半会儿，他也想不出宁玉哪里不对。 “王姬，醒酒汤。”沐左端着醒酒汤走过去。 因为是孤男寡女，沐左特意没有关门。 沐左已经站在宁玉面前了，宁玉还是抱着杌子，似乎不打算接醒酒汤。 “王姬？”沐左喊了一声，他摸不透这位的想法。 “嗯。”宁玉看着他。 沐左将醒酒汤递过去：“醒酒汤。” 宁玉看着他，无动于衷：“本宫又没醉，喝什么醒酒汤？” 沐左：“……” 沐左看宁玉这样子，似乎也不像醉了，便欠了欠身，道：“那臣告退。” 看沐左要走，宁玉忙喊：“站住！” 沐左回头，眼神里有着困惑。 “本宫说不喝，你就要走？这就是你的为臣之道？”宁玉道。 沐左：“……？？” 那他应该怎么做？求她喝么？ 她又没醉。 宁玉打量了沐左许久，忽地将脸凑过去，朝他展颜一笑，道：“你喂我啊。” 淡淡的酒气和暖暖的女儿香扑面而来，沐左手抖了下，碗中汤水洒落几滴。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惊愕地望着宁玉，“王姬？” 宁玉收了笑，平静地望着他，“怎么，你不愿意？” “王姬，您别说笑了。”沐左垂下眉眼，声音恭谨。 “本宫没说笑。”宁玉扔下杌子，上前一步，拉住沐左衣襟，腮帮子微微鼓起：“你喂我啊。” 沐左：“……” 他现在明白安和王姬哪里奇怪了。 她喝醉了！！ 怪不得要醒酒汤呢！ 第286章 红颜祸水 可是为什么这位王姬喝醉了这幅模样？！ 感觉有点扛不住！ 沐左将托盘隔在二人中间：“王姬，您喝醉了，请喝醒酒汤。” 宁玉仰头望着他，有点不悦，“本宫说了，本宫没醉！年纪轻轻的，为什么耳朵这么背？” 沐左：“……” 宁玉拍拍沐左胸口，弯眸一笑：“不过没关系，本宫不嫌弃你耳背。”长的好看就行了。 托盘横在中间太碍事，宁玉一把掀翻，在沐左胸口推了一把。 宁玉这动作突如其来，沐左一时没有防备，被一把推倒在桌上。 腰撞在坚硬的木质桌沿上，沐左发出一声闷哼，眉头微蹙。 “撞疼了？”宁玉温柔软甜的声音落下来，宁玉一手撑在沐左胸口，一手按在沐左腰间，柔软的身子贴了上去。 因为托盘坠地，瓷碗碎裂，发出一声脆响。 门口巡视的禁卫们听到声响，脸色一变，纷纷冲向宁玉房间。门开着，禁卫们没有任何阻碍的冲进了房门。 冲在最前面有两名领卫，七八个禁卫。 他们一进来就撒住了脚，按上腰间佩剑的手顿住，嘴巴眼睛都张的浑圆。 听到声音，沐左和宁玉同时偏头看向这边。 沐左两只手都反撑在身后的桌子上，身子后仰，宁玉一手抚在他胸口，一手按在他腰间，乌黑的发散在沐左身上，与他的发交缠，姿势不是一般的暧昧。 能选入宫中的禁卫，都是宫廷的门面，容貌必须周正，前面这几个就长的挺俊朗。 沐左想到什么，猛然回头看向宁玉，宁玉望着禁卫的目光已经隐隐发亮，落在他胸口的手改抚为撑，似乎要起身。 沐左黑着脸喝道：“都出去！” “哟，怎么，美人儿吃醋了？”宁玉抬手抚上了沐左的脸，声音带了戏谑。 沐左：“……” 沐左被这只柔嫩的手摸得外焦里嫩，有点上火。 沐左僵住的时间，宁玉已经看向了门口的禁卫们，“美人儿说让你们出去，没听到吗？” 禁卫们：“……” 众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齐刷刷应了声“是！”仓惶退出，比来时的速度更快。顺手还贴心地拉上了门，将沐左口中那句“让绿若幻彩回来！”挡在了屋内。 看众人离开，宁玉看向沐左，目光澄澈泛着细碎流光：“美人儿，闲杂人等都出去了，只剩下我们俩儿了。” 沐左垂下眼，尽量忽略紧贴着他的柔软身体：“王姬还记得赵将军吗？” “赵将军……那是谁？”宁玉问了声，又朝沐左一笑：“这么紧要的时刻，美人儿为什么总要提一些不相干的人？” 沐左忽然抬头看她：“王姬，对您来说，赵将军是不相干的人吗？” 宁玉柔媚慵懒的笑容渐渐收住。 沐左趁热打铁：“他叫赵平，赵清安。” “赵平，赵清安……”宁玉跟着沐左念出这个名字，随后目光亮了亮，左右顾视：“他人呢？” “他在边疆打仗。”见宁玉还没醉的一塌糊涂，沐左松了口气，试图和宁玉讲道理，“打仗很辛苦，王姬不能趁机乱来，要是将军知道了，肯定会很伤心。” 宁玉歪头凝眉想了许久，抬头看向沐左，一脸严肃地看着沐左道：“可是我想和你睡觉。” 沐左：“……” 沐左见和宁玉根本没办法沟通，索性动手。 他怕再这么下去，迟早得走火。 他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被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这么挑逗，没点反应才怪！ 问题是这姑娘可是安和王姬啊！ “哟，美人够烈性啊！本宫喜欢！”宁玉闪身躲避开沐左的攻击，伸手去抓他的手腕。 沐左：“……” 沐左垂眸侧身避开宁玉抓他手腕的玉手，继续攻击她。 沐左老早就不是宁玉的对手，更何况被赵平教授这么久之后？ 当然，他也没想过打过宁玉，他一边打，一边往门口移动。 …… 禁卫们出了门之后，就守在了门口。 一群大老爷们干瞪着眼。 突然有人猛地长吸了口气，随后吸气声此起彼伏。 一口气吸上来，大家思想也都活络起来。 “我就说我就说！赵将军走了，这位王姬又把目标转向了沐副将，果然，这安和王姬对沐副将有想法！”一禁卫靠着墙，一边喘着气，一边拍着自己胸口，眼底惊滔滔。 众人静默无语。都说眼见为实，他们都亲眼看到这种场景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他们想为沐副将辩白都做不到。 但愿赵将军打沐副将一顿就好。 欸，红颜祸水啊。 众人正感叹呢，里面忽然传出桌椅倒地的咚咙声。 众人：“……” 众人僵着脖子回头，呆滞地望向房门。 好一会儿，有人喃喃出声，“我的天啊，阵势这么大啊……” 好不容易打扮好的美人们鱼贯而来，结果看到一群英武的青年们扒着门，似乎在偷听。 为首的美人顿了顿走过来，笑道：“公子们都贴着墙做什么？” 青年们偷听被抓包，瞬间面红耳赤，一领卫站出来，沉着气看她们，“你们又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绿若姑娘找来伺候王姬的。”美人道。 “王姬……”领卫的面色很古怪，回头看了眼房门，房内适时传来一声闷哼声，领卫耳根的颜色深了些，他尴尬地咳了声，“那个……你听到了吧，王姬现在不用你们伺候了。” 美人听到那声响，脸色也变了变，“王姬怎么了？” “没怎么！” 见美人们想闯，禁卫刷地站成一排，拦住她们。 大姜嫡王姬与禁卫军副统领光天化日做这种事，怎么能让人看见？王姬的脸不要了，还是沐副将的脸不要了？ 绿若和幻彩回来时，就看见两队人对峙的画面。 男的俊，女的美。 别说，还挺养眼。 只是…… “你们怎么都杵在这儿？”绿若问，“不是说让你们去伺候王姬么？” 美人们含怒盯着那领卫，指着他道：“他们不让我们进去！”。 绿若看向那领卫，正要问他话，里面又是一阵东西倒地的咚咙声。 第287章 王姬爱美色 绿若柳眉一竖，立马往进冲。 面色苍白的幻彩也不遑多让。 “喂，绿若姑娘、幻彩姑娘……”两名领卫抬手挡在门口，拦住绿若幻彩，低声道：“沐副将也在里面。” “什么！！”绿若炸了，“你们怎么能让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幻彩也有点炸了。 她可是见过王姬喝醉酒撒泼调戏人。 王姬她醉后男女荤素不忌！哄的好了，她听你的话，若你不哄她不听她的话，她就能霸王硬上弓的那种！ 虽然，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随王姬喜欢，但是……人挺多，不太好，下次还是她帮王姬把门吧。 幻彩思量间，绿若已经甩开领卫的手，一把推开门，幻彩跟着她前后脚踏进去。 两人踏进屋门后，就立在门边不动了。 屋内现在狼藉一片，杯盘桌椅都碎烂一地，花盆花瓶也是碎渣一地，屏风四分五裂，砸在地上。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两人环视一圈，并未看到人。 禁卫们也涌在门口往里观望，看到这一片狼藉，也是瞠目结舌，难怪阵势大，这他娘是拆房子吧！ “王姬！”绿若大喊。 “喊什么？”宁玉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 听到声音，绿若幻彩忙提着裙子，捡着能下脚的地方，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 然后就看到了宁玉施暴的一幕。 沐左被逼在门口的墙角，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在身后的墙壁上，身子半屈着。 宁玉单手撑在墙壁上，将沐左囚禁在方寸之地。 另一只手微抬，指尖轻研着他嘴角。 白色广袖与黑色衣摆交织在一起，仿佛一幅水墨丹青晕开。 沐左脸颊嘴角都有些许擦伤。 宁玉侧头看过来，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沐左低垂着眉眼，脸色看起来很平静，没有丝毫情绪。 绿若感觉自己气血翻涌：“王姬……” 宁玉看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帮沐左上药：“有事快说，没看见本宫在给美人儿上药么？” 醉酒后的宁玉眼中，只能看到美色，在她眼里，沐左比绿若幻彩好看，不仅好看还烈性，两相比较，宁玉更喜欢沐左。 绿若将胸腔翻涌的气血压下去，无力地道：“王姬，沐副将是男人。” “男人怎么了？”宁玉凝视绿若，“你歧视男人？” 绿若：“……” 这是她歧视不歧视男人的事儿吗？！ 这事要是让王上王后知道了，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还活不活了？ 青天白日的，竟然看着大姜嫡王姬与人苟合……啊，不敢想，要死了！ 绿若还想试图与宁玉讲道理，幻彩彻底放弃了这个可能，在醉酒的宁玉眼中，美色即正义。 她转身，朝门口姿容万千的美人们招招手。 宁玉要美人，酒楼找的自然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共七个人，沉鱼落雁，各有千秋。 听到幻彩召唤，姑娘们一笑，纷纷提裙莲步轻挪过来。 “去哄王姬高兴。”幻彩吩咐她们，说完又补一句：“跟哄男人没什么两样。” 听到幻彩言语，美人们略诧异，但还是往这边走，直到看到被宁玉几乎圈在怀里的沐左。 美人们：“……” 她们以为来伺候安和王姬就是弹弹曲子跳跳舞，这……王姬接下来明显有更加美妙的事儿要做，她们在一旁弹琴跳舞的，是不是有点煞风景？ 见美人们露出为难神色，幻彩忙再添一句：“王姬只爱美色，这美色与男女无关，长的好看就行。” 众美人忐忑，为首的美人掩唇轻笑一声：“安和王姬果真与众不同呢，幻彩姑娘放心，奴家明白了。” 美人将怀中的琴递给身后的姑娘，莲步轻挪朝宁玉而去。 “王姬~” 一声王姬酥媚入骨，门口站成一团看热闹的禁卫也不禁身子一紧。 宁玉也听见了这千娇百媚的声音，正要侧头看去，一只柔软无骨的手就攀过来，落在了宁玉手腕。 那手白嫩细腻，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温润滑嫩。 宁玉看了那只手好一会儿，目光上移，落在了美人脸上。 久经风月场的女子，自然知道自己什么样子最美，最能吸引恩客。 宁玉果然看直了眼睛，连按在沐左脸颊上的手也无意识地收回去，按在了那只玉白柔荑上。 “王姬~奴家新练了曲子，王姬要听听吗？”美人含笑眨眼，娇俏可人。 “好。”宁玉应一声，撑在墙上的另一只手收回。 沐左抬眼看着那女子攀住宁玉的胳膊，含羞带怯说笑间将宁玉骗走。 沐左松了口气，抬脚往外走。 宁玉被美人半扶半拉地往另一边去，走到半途，宁玉忽地停住转头。 宁玉力气大，美人挣不过她，一脸不解地看向宁玉，困惑地喊道：“王姬？” “你，等等。”宁玉朝沐左喊了声，沐左背对宁玉，正朝门口走，并不知道宁玉口中那个“你”是自己，毕竟她现在身边美人环绕。 “美人儿？沐沐沐……”宁玉一时想不起来美人的名字，喊着喊着脱口叫了声：“沐沐！” 门口有几个的禁卫一个趔趄差点摔倒，随后一阵咳嗽声此起彼伏。 沐左背影僵了下，禁攥的拳头蓦地松开，又攥起，他回头看向宁玉，“王姬还有何吩咐？” 宁玉从腰间的小荷包里取出一只更加微小的瓶子，朝他抛去，“药，止痛消肿的。” 看沐左接住，宁玉弯眸一笑：“不要留疤，沐沐。” 沐左看了宁玉几眼，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绿若被这个称呼雷的外焦里嫩，全场只有幻彩一派淡定，毕竟她是被喊过彩彩的呢。 还不等沐左出去，已经有姑娘端了一碗新的醒酒汤过来。 屋内狼藉一片，门也没关。 大家都看着里面。 桌椅已经被看热闹的禁卫们扶起，绿若用帕子擦过，美人扶着宁玉落座。 “姐姐，掌柜的让送的醒酒汤。”那姑娘将托盘放在桌面上。。 “好。”美人含笑点头，将醒酒汤端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勺汤递到宁玉面前，声音娇媚，巧笑倩兮：“王姬，啊~” 第288章 宁玉目光直直望着美人，嘴巴跟着美人动作，下意识张开，被喂了一口醒酒汤。 醒酒汤味涩，宁玉皱起了眉头，想吐出来，美人笑嗔道：“王姬不许吐，不然啊，奴家就不理您了~” 宁玉含着满满一口醒酒汤，腮被鼓的圆圆的，她目光定定，看着美人，似乎在思考美人的话。 思考片刻，她“咕咚”一口咽下醒酒汤，攥攥美人衣袖，道：“本宫咽下去了，美人儿待会儿唱曲儿。” “好~”美人弯唇娇笑。 宁玉张开嘴巴，美人又喂她，就这么一勺一勺喝完了一碗醒酒汤。 门口杵着的禁卫们叹为观止。 沐左也看完了全程，眼底闪过一抹思索。 幻彩瞅一眼沐左，退了退，又退了退，退到门边，用胳膊肘撞撞正要离开的沐左，小声道：“瞧见没，王姬她其实很好哄的。” 沐左：“……” 沐左看了眼幻彩，显然不明白幻彩和他说这个做什么。 幻彩并不管沐左，继续道：“王姬她吃软不吃硬，尤其她喝醉了，特别好哄，胡乱说几句好话她就信了。” “以后沐副将遇到这种情况啊，就顺着王姬来，要是她想对您做些什么，您不愿意呢，就跟她说让她睡一觉，清醒清醒了再来找你……” 沐左：“……” 沐左明白了，这丫头是在教他对付宁玉……不，是醉酒的宁玉的办法。 沐左动了动唇，“王姬她喝醉了都是这幅模样？” 幻彩点头“嗯嗯”两声，“王姬之前喝醉调戏赵将军，还要亲赵将军呢，赵将军就让王姬睡一觉再去找他，到时候她想亲，让王姬亲个够，王姬高高兴兴答应，便回房睡觉，就记着赵将军那句话，结果醒来……哈哈，王姬知道了差点没羞愤欲死呢哈哈哈……” “王姬她还调戏过德恩王姬呢，有次还差点调戏太子殿下，被绿姐姐拦住了，绿姐姐长的美，奴婢和绿若长的不好，不能吸引王姬……” 沐左：“……” 宁玉喝完醒酒汤，房间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打碎打烂的东西，都换成了新的。 她任由美人扶她到床边，靠床听美人们弹琴唱曲儿。 听着听着眼皮渐沉，索性躺下，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看宁玉睡着，绿若打了个暂停的手势，让美人们离开。 沐左早已不在了，门口守的是两名领卫。 看美人们鱼贯而出，两名领卫对视一眼，挡住最后出来的美人，低声道：“王姬她睡着了？” 美人抱着琵琶瞧了眼领卫，琵琶遮面轻笑，露在外面的眼眼波流转：“是，王姬睡着了呢，公子不用怕。” 领卫：“……” 两名领卫尴尬不已，但还是礼貌道谢。 美人掩唇一笑，施施然走远。 幻彩和绿若没出来，留在里面伺候宁玉。 …… 下午许念韵醒来，灵华就将宁玉那边发生的事禀给了许念韵，许念韵听到宁玉调戏沐左不成，竟然动粗打人那块儿，忍不住轻笑出声，向来平静淡然的眼底也染了几分浅浅笑意。 许念韵起身之后，去瞧过宁玉一回，宁玉睡的正熟，她弯腰给她掖了掖被子，便离开了。 回房后，许念韵召来樊家酒楼的掌柜，宜华灵华被安排守在门外。守门巡视的领卫禁卫们，只看到时不时有人进去出来，有掌柜、有小二有姑娘，甚至还有厨子洗碗工，但没人知道她们在里面谈了什么。 一个时辰后，门才打开，掌柜小二等人出来，面色甚平静，但眼底有着藏也藏不住欣喜。 达贵之家，都有自己的私产，许念韵宁玉身为王姬，有私产很正常，至于她们为什么才做王姬这么短时间就有了这种百年老店，领卫禁卫虽然不清楚，但也不好奇。 …… 宁玉一觉睡醒就是第二天早上。她打了一套拳，便命人进来准备沐浴香汤。 绿若幻彩并未言及昨日之事，伺候着宁玉洗漱用膳。 需要采买的东西，沐左昨日下午已经吩咐人买好了，一行人吃过饭就出发赶往常郡山。 禁卫们牵着马匹，车夫架着马车，赶至酒楼门口。 时间还早，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宁玉出来看到杵在马车旁边的沐左，笑着打招呼：“沐副将，早啊。” 少女容貌扎眼，笑起来比身后的朝阳还要耀眼。 禁卫们对视一眼低头，不敢再看宁玉，一看到她就想起她昨日压着沐副将的模样。 他们怕自己破功。 当众调戏男子这么丢人的事儿，这位王姬肯定要杀人灭口吧，就算不杀人灭口，那他们以后想再往上爬也难吧。 沐左倒是气定神闲，“王姬早。” 走近看到沐左脸上的擦伤，宁玉关怀他一句：“你脸怎么了？” 沐左看了眼宁玉，没吱声。 宁玉也没纠结等待沐左的回答，弯唇一笑道：“好好的一张脸，可别留疤了。” 沐左深深看了眼宁玉，含糊“嗯”了一声。 宁玉笑笑，转身抓着车杦跳上车，绿若幻彩已经习惯，站在旁边并未上前。 宁玉扶着车壁弯腰，刚要钻进车内，身后忽然传来沐左的声音，“王姬以后还是别喝酒了。” 宁玉顿了下，转头看向沐左，目光警惕锐利，“本宫调戏你了？” 沐左难得地露出类似嘲讽的笑容：“王姬说呢？” 宁玉刷地站起来，脑袋磕在了马车顶上，她疼得“嗷”了一声，眼泪都快出来了，沐左攥了下拳，抿唇道：“王姬没事吧？” 宁玉一手按在头顶揉着，另一只手胡乱摆了摆，道了声“无妨”，“本宫怎么调戏你了？” 沐左仰头看着宁玉，道：“臣奋起反抗，王姬没能成功。” 所以，沐左脸上的伤是她打的。 宁玉歉意地看了眼沐左，同时也吁了口气，笑着赞扬沐左道：“沐副将做的很好。” 看到宁玉那明媚安心的笑容，沐左蓦地觉得扎眼，又补充一句：“但还是被王姬摸了好几把。”。 宁玉一个趔趄从马车上栽下来，沐左眼神一变，忙扶住宁玉。 第289章 回到常郡 宁玉看着沐左俊朗的面庞，喘了好几口气，才拍了拍胸口，艰难道：“沐副将，你下次说话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喘气？” 沐左笑了一声，将宁玉松开。 宁玉站直身子，喘了好几口气，才道：“我……本宫都摸你哪里了？” 看着宁玉无语紧张又仓惶的模样，沐左莫名有点愉悦，笑着道：“臣在同王姬说笑。” 宁玉：“……” 说笑！ 这他娘是能说笑的事吗？！ 吓死她了！ 宁玉怒瞪沐左一眼，转身跳上车，甩开帘子钻进车厢。 绿若幻彩跟着上去。 沐左看着车厢，眼底丝丝笑意蔓延，还来不及捕捉，那抹笑意便消失，他的眼神又恢复清明。 许念韵上了另一辆马车。 除了探路的和殿后的，目前跟在马车边的只有二十一个人。 人都齐了，沐左一声令下，禁卫们翻身上马甩起马鞭，车马奔腾带起一阵尘土。 出了宜城驶上官道，一名领卫赶马上前，与沐左并驾齐驱。 沐左攥着缰绳，看他一眼：“有事吗？” 那领卫望着沐左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才开口道：“不是我说啊，沐左，这位王姬可是赵将军看上的人啊，你真要从将军手中抢人？将军什么性子，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么？” 沐左以前做领卫时和这人关系不错。他是真把沐左帮兄弟，才提醒他的。 沐左自然知道他是好心，笑了笑道：“我从未想过和将军抢人。” “我知道她昨天不过是醉言醉语，若是那会儿进去送汤的是你或是别人，怕也会遇到与我相同的经历，毕竟那会儿她只喜欢长的好的，是谁不重要。” “我知道那不是真的，没有多想。” 话是这样说，但他眼底还是透漏出几分失落。 即便知道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悸动。 那样的女孩儿啊，谁能不喜欢呢？ 那领卫深深看了眼沐左，“不，如果昨天进去的是我，肯定不会和你经历一样的。”说着领卫笑一声，手里马鞭扬空一甩，发出轻脆响声，“估计这会儿我的人头已经落地了。” 那么美的人儿投怀送抱，他又不是柳下惠，怎么可能顶住！ “不会，她不会滥杀无辜的，就算醉后做错了事，但她知道这件事是她自己的错，她不但不会杀对方，相反，还会觉得是因为自己的过错伤害了对方，从而去补偿对方。” “你这么了解她？”领卫看他，“不是，听你这意思还真对这位王姬有意思？什么时候的事儿？” 沐左回头望一眼身后的马车，回头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或许是在启城城门口那场刺杀后，或许是落阳山剿匪，或许是她回眸一笑的一瞬间…… 她太耀眼，行走在宫闺间，时时都能看到她，不过许多次她都未曾注意到他罢了。 …… 半日时间，就走到了常郡山。 山下宁玉她们以前住的地方被大水冲塌了，但常郡重建后，楚易命人在原来的地方重新搭了屋子，与原来一般无二。 仿佛她们从未离开。 宁玉看着与以往无二的小院，嘴角眼底都漫起笑容，过往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开心的不开心的都有。 但到现在，只剩下怀念。 以前那些村民，还有玩伴也都散的散，走的走，阿爹也不知身在何处。 现在，只剩下她和阿姐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 宁玉侧头看向许念韵，许念韵也刚侧头看向她，两人相视一笑，许念韵朝她伸出手，宁玉笑着抬手。 两个人手拉手走进了院子。 楚易是完全按照以前的样子拾掇的院子，包括曾经种植的花草，挂的风铃。 许家院落不远处，有一处小院，里面人听到动静出来。 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腰间系着围裙。 院墙是用篱笆筑的，疏疏密密的，也不高，那妇人一眼就看到了宁玉和许念韵。 她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小跑着往这边赶，笑着喊：“玉丫头，慈丫头！” “阿春婶！”宁玉两步跨到篱笆边，攀着篱笆朝妇人招手笑喊。 许念韵也跟过来，笑着朝妇人示意笑喊一声：“阿春婶。” “你们怎么才回来啊！”妇人道，“冬天我就瞧见你们这儿在修屋子呢，原先我还以为谁占了你们家的地儿，专门过来问了问，那些人说这就是你们家的院子，他们只是修屋子的。” “我以为你们很快就回来了，结果等到过年也没见你们家谁回来。”阿春婶说着往院里瞅几眼，道：“对了，许先生呢，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吗？” 许念韵道：“阿爹去了。” 阿春婶脸上的笑容僵住，半晌后，她叹了口气，隔着篱笆墙拍拍宁玉和许念韵的肩膀，道：“好孩子，别伤心，天灾人祸就是这样，先生肯定是想你们能够好好活着的。” 宁玉晃晃阿春婶的手腕，笑道：“阿春婶，我们知道的，你不必为我们担心，我们过的很好。” 阿春婶仔细看了宁玉和许念韵两眼，见两人神色平静，才笑着点点头。 “许先生什么时候过世的？”阿春婶问道。 在阿春婶印象中，许先生似乎很忙，常常在外奔波，两个孩子小的时候，她时常受他请求照顾。也不是白照顾，每次许先生走时都会留下一笔颇丰的报酬。 他们有了那笔钱，日子松泛了许多，甚至可以供孩子上学堂。 后来，许家两个姑娘大些了，请了老师，还让他们家的孩子过去免费听课。 许先生可以说是他们家的恩人。 许念韵望了眼屋子，道：“过两天是阿爹忌日，我们这次回来是上香的。” 阿春婶抓住重点：“这次？难道你们以后不住这儿了？那你们住哪儿？”说着看到门口墙边离她们很远的几名男子，怔了下，“他他们是什么人？” 现在宁玉身边就跟着不到五个人，沐左及一名领卫并两名禁卫，个个长的英武非凡，站在这座小院里，显得格格不入。。 小院仿佛一下子被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第290章 狐假虎威 宁玉张了下嘴，正想着怎么解释，阿春拔高了几度的声音响起，“你们嫁人了？是许先生给你们找的夫君？许先生见多识广，帮你们找的人真不错啊，长的可真俊……” “不是，他们不是。”宁玉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时幻彩喊着“王姬王姬”从屋里出来，“您以前住的屋子好棒啊！从窗户可以看到山头的桃花呢！采光也很好！” “王鸡是什么鸡啊……”阿春婶哈哈笑着看向从屋里跑出来的幻彩，“这小姑娘是你们的朋友吗？” 阿春婶的话音落下，院中一片静默，就连沐左等人也呆呆看着她。 领卫心想，这婆娘胆子真大，竟敢这样调倜这位王姬。 静默中，阿春婶的笑声异常突出。 她笑着看众人各异的脸色，忽然想到了什么，笑容一顿。 王鸡（姬）…… 她僵着脸看向宁玉：“我……我听说有位安和王姬是从常郡逃难出去的……” 玉姑娘不姓许，她是许先生在崖下捡的，捡回来的时候病了好些天，听许先生说，那时候好像是什么乱来着，王上离宫败走…… 所以，所以…… 阿春婶咽口唾沫，看向宁玉。 许念韵笑了笑，“阿春婶，玉儿的家人找到了，她是大姜嫡王姬。” 阿春婶：“……”果然！ “草……草民无状，安和王姬恕罪！” 阿春婶按在篱笆上的手颤抖，她慌忙俯身跪地磕头请罪，隔着篱笆，宁玉没拉住她。 “阿春婶！” 宁玉一声喊出，阿春婶已经砰砰磕了几个头。 宁玉有些无奈，“阿春婶你先起来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阿春婶大概被吓狠了，根本听不到宁玉的话，只一个劲磕头。 宁玉干脆撑着篱笆跳出来，将阿春婶强行拖起来，“阿春婶，你先起来！” “王王王王姬……” “阿春婶！我什么脾性你还不清楚吗？干嘛这么怕我？难道我当了王姬以后，还能变了性情不成。”宁玉气道。 阿春婶咽了好几口唾沫才缓过来。 这时幻彩绿若也出来了。 绿若看宁玉对这妇人如此和气，笑着帮腔道：“是啊夫人，我们王姬人很好的，对我们这些奴婢也特别好呢。” 阿春婶笑着，但笑容有点僵硬，“是，是，王姬人很好，王姬从小就人好，还常帮我们家做些活计……” “我们一家人能重回家园都是因为王姬，不然我们一家哪有活路……” 王姬觐求王上开仓放粮，王姬觐求王上重修常郡，一切都是因为王姬…… 王姬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 她当然知道王姬有多好。 可是她现在是王姬啊，她冒犯了王姬。 “对嘛，王姬人很好的啊……”幻彩眯着眼笑。 阿春婶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王姬多好……” “王姬可是常郡万计百姓的救命恩人，我却无故骂了王姬……” 为这个啊，多大点事儿！ 宁玉爽快道：“没事的阿春婶，我不计较！” 骂她这么一句算什么？还是无心之失，要知道想杀她的人可是能从常郡山下排到山上。 在宁玉好声劝慰下，阿春婶才慢慢缓过来。 “你根叔和虎子他们去山上刨田了，晚上回来，到时候王姬和阿慈来我们家吃晚饭！”阿春婶笑道。 “好~”宁玉甜甜应一声，“好久都没见根叔和大虎他们了呢，大虎他还练功着没？” “在练在练，就是他太笨了。”阿春婶笑道。 两厢站在墙边说了一会儿话，阿春婶突然“啊呀”一声，“我锅里还蒸着馍馍呢！” 说完就转身往自家跑。 绿若请示宁玉：“王姬，要不要给他们送些食材？”乡野里能拿的出什么好东西呢，王姬可是吃惯了玉盘珍馐呢。 委屈谁也不能她们王姬啊。 宁玉点点头，随口道：“你做主就好，这种小事情就不用问本宫啦。” 绿若俯身行礼，转身手叉腰间，指使禁卫道：“王姬吩咐你们将买来的食材布帛运过去一些。” 指使沐副将与周领卫，绿若是不敢的，自然挑了最好拿捏的。 禁卫：“……” 明明是她吩咐的好吧，王姬可没有吩咐他们。 这宫女狐假虎威！ 绿若哼笑：“王姬说了我作主，那我让你们搬东西不就是王姬让你们搬东西？你们竟然敢质疑王姬的命令？” 禁卫：“……” “绿若姑娘别生气啊，我们这就搬，这就搬……” “就是就是，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啊，到时候谁伺候王姬呢？” 两名禁卫笑着安抚了绿若几句，就忙屁颠屁颠去般东西了。 绿若弯唇得意一笑，看着两名禁卫上了马车。 两名很快就扛着抱着许多东西下来。 看到绿若看这边，朝她扬了下下巴，往阿春婶他们家走。 绿若笑了笑跟着。 幻彩正在院子里跳着转着四处乱看，见绿若出去，眼珠子转一圈，跟宁玉道了声：“王姬奴婢也过去瞧瞧！”便小跑两步追上绿若，跟她一同往阿春婶她们家走。 阿春婶家门开着，厨房上空炊烟袅袅。 禁卫闷着头往里面走，也不管会不会吓到人家。绿若提裙小跑两步赶上，笑着朝厨房喊道：“夫人在吗？” “欸！”里面传来阿春婶声音，很快阿春婶出来，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询问：“是王姬有什么事么？” 绿若笑道：“王姬没事，我们是来送些东西。”指指身后禁卫抱着扛着的大小包袱。 “这怎么使得？”阿春婶推辞不受。 “没什么使不得的，我只是想王姬高兴呢。”绿若笑道，“而且，王姬疼惜尊重你们，你们吃的好穿的好，王姬也高兴。” 阿春婶：“……” 阿春婶犹豫许久，攥了攥围裙，笑着鞠躬谢恩，“多谢王姬，多谢姑娘。” 绿若笑着上前搀扶阿春婶：“夫人客气了，夫人，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这些是布帛，这些是食材。”绿若指着禁卫怀里背上的包裹一一道。。 阿春婶抓着围裙转身指指厨房的角落，“食材先放在这里吧。” 第291章 大虎厉害 禁卫听话地将东西放在阿春婶指示的角落。 阿春婶朝两人连连鞠躬：“辛苦两位公子了。” “不辛苦不辛苦，大婶客气了。”禁卫挠着头笑。 又带着几人进屋，推开里屋门，指着屋内粗糙的桌子，微弯着腰笑道：“布帛就放在这里吧。” 日薄西山，时间已经不早。 绿若道：“夫人晚上要做些什么？我们帮您一起做。” 幻彩闻言也道：“我也要做也要做！” 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王城呢，更遑论做饭了。 家族未倒时，她是娇娇姐，什么也不必做，家族覆灭，她被充入后宫，刚进宫门就被王后收留到凤仪宫，虽时常有人看不惯她，但终归来，她过的还是不错。 后来又被安和王姬收到若水宫，直接做了一等宫女。这半生，也算是顺风顺水，洗衣做饭，她一概不会。 在她眼里，那是一件好玩的事儿。 阿春婶看了看绿若和幻彩秀丽白皙的面庞，再看看她们身上绣着花儿的衣服，笑道：“不敢劳烦二位姑娘，民妇来做就是。” 绿若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笑道：“夫人客气了，我们只是奴婢，是专门伺候王姬的，而夫人您是王姬的长辈，是看着王姬长大的，您都下厨了，哪有我们站着看的理儿啊。” “起来奴婢们当给夫人行礼的，是奴婢疏忽了。”绿若着敛宸朝阿春婶施了一礼，笑：“问夫人安。” 阿春婶吓一跳，忙攥着围裙侧身避开，“可别，姑娘你这是折民妇的寿呢！” 幻彩也朝她一礼，笑吟吟道：“夫缺的。” 阿春婶：“……” 绿若和幻彩直接留在这边帮忙了，两名禁卫回去跟宁玉禀报了声。 这不是什么大事，宁玉并没在意。 …… 绿若倒是利索的很，至于那位幻彩姑娘啊…… 阿春婶头疼的很。 这哪里是帮忙啊，这纯粹是捣乱吧！ “幻彩姑娘，你……你把那个放下。”阿春婶捂着心口喊幻彩。 这姑娘都打了她三只碗了啊，玉姑娘都比她强许多，这样的姑娘到底是怎么伺候王姬的呢？ “哦……”幻彩放下手边的盘子，清秀可爱的眼眸眨巴眨巴，“那那些绿叶子怎么办？放哪儿啊。” “幻彩姐姐，那是芥菜，不是绿叶子……”绿若无语道，顺手拿过一只盘子，将幻彩洗好的芥菜捞出来放进盘子里。 绿若装好菜之后，幻彩继续洗菜。 阿春婶看了眼两人，问出一个自己好奇的问题：“绿若姑娘，你比幻彩姑娘吗？” 看着不像啊，绿若姑娘少也得十六七了，幻彩姑娘看着与玉姑娘一般大，十三四左右。 这个该怎么？ 绿若想了想，道：“我虽年纪大些，不过幻彩姐姐跟在王姬身边伺候的时间比我长。” “所以，我理应唤她一声姐姐的。”绿若一边切着菜，一边朝阿春婶解释。 幻彩开开心心搓着菜叶子，闻言一笑：“我跟着王姬做一等宫女的时候，绿若还是个三等宫女呢，不过她勤劳聪明，王姬早注意到了她，后来便提拔她做了掌事宫女。” “哦，这样啊……”阿春婶不太明白这些，也不意思继续问。 绿若带过来了许多食材，阿春婶只会做些简单的东西，大部分还是绿若料理的。 …… 晚上，阿春婶的丈夫与儿子们回来，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子香味，勾的人肚里馋虫直剑 “娘，晚上你整的啥好吃的，咋这香哩？！”二虎扯着嗓子喊道。 喊完不等回应，已经放下锄头冲进了厨房，正要喊叫就瞧见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朝他看过来。 二虎脸色瞬间憋红，“你们你们……” 幻彩笑着朝二虎招手，“你就是阿春婶的二虎哥吗？” 绿若笑着朝他点点头。 阿春婶笑着朝二虎介绍道：“二虎，这位是幻彩姑娘，这位是绿若姑娘。” 二虎挠着脑袋，黝黑憋红的脸上露出个腼腆的笑，“你们好……” 幻彩见二虎这样子实在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大虎和根叔也走进了厨房，根叔看了眼幻彩绿若，声问他媳妇，“这两位姑娘是哪家的？” “她们是安和王姬的宫女，过来给我帮忙的。”阿春婶着得意一笑，“安和王姬要来咱们家吃晚饭！” “安和王姬？”根叔惊讶，瞪大眼睛。 阿春婶眉眼唇扬着笑：“嗯！” “因为安和王姬是玉姑娘啊。”一直没出声的大虎道。 根叔吓一跳，看向他怒斥：“你胡什么？安和王姬是咱们常郡饶救命恩人，怎能随意比拟？” “我没有胡。”大虎道：“我进来时看到许家院子有灯火。” “虎子的确没胡，玉姑娘就是安和王姬！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阿春婶笑话自家男人，“我刚听到也吓了一跳。” 幻彩好奇地看项大虎，“你是如何得知王姬身份呢？” 项大虎道：“逃难途中，我曾听安和王姬也是常郡逃难出来的，这一点与玉姑娘对上。而玉姑娘刚被许先生抱回来时衣着华美，不似普通人家的女儿，那时正值东离之乱，那她极可能是王室血脉，或是官家女儿。” “还有，安和王姬缅城连杀八人，这是玉姑娘能做出来的事儿。之后，请求王上开仓放粮，请求王上派官员来常郡巡察、治水。玉姑娘热心热情，家园遭难，她定然愿意做这些。” 绿若意外地看项大虎一眼，农耕之家，能培养出这样的男子，很不容易了。 可惜生在了农耕之家，否则定然能有个不错的前程。 幻彩笑着举起大拇指，“大虎哥哥你好厉害！” 项大虎提唇笑了笑，“不过是些猜想而已。” 他虽也面容黝黑粗糙，但五官深刻，细看长的还是不错。 幻彩继续赞扬：“那你也很厉害啊，竟然想的这么周到，若是别的人未必能想的这么周到呢。” 厨房里有陌生姑娘，父子三人并未站太久，很快就进屋了。 第292章 被人嫌弃 晚饭差不多快熟了，绿若提裙起身，笑道：“阿春婶，我去唤王姬过来吃饭。” “欸、欸！”阿春婶答应两声，送绿若出门，又扯着嗓子喊丈夫儿子帮忙。 …… 宁玉与许念韵的屋子是照着以前的样子来布置的，这么一看，似乎与以往没有任何差别。 绿若进屋的时候，宁玉正靠在摇椅上休息，左手垂在身侧，衣袖飘摇，右手举过头顶，广袖遮住眉眼脸颊。 色已晚，屋里昏暗，桌上烛台里只点了一支蜡烛，烛光微微，偶尔扑闪两下。 “王姬……”绿若走到摇椅边蹲下，轻晃白色衣袖，低声喊宁玉。 宁玉已经睡着，梦境飘摇沉浮，时而在常郡山漫山奔跑，时而在若水宫，隔着宫墙看重重宫帷。 “王姬，王姬……” 那声音越来越近，宁玉神识也渐渐清晰，她睁开眼睛，白袖缦缦，她抬起胳膊就看到绿若含笑的脸。 “怎么……”因为刚刚睡醒，宁玉声音沙哑干涩。 桌上就有茶，是宜华烧的。 绿若试了试温度，温温的正好，她倒下一杯茶递给宁玉，道：“王姬喝口茶润润嗓子。” 宁玉接过喝了口。 绿若结果杯子，笑着道：“王姬，阿春夫人那边晚膳已经做好，王姬现在可要用膳？” 宁玉撑着摇椅起身，看了眼窗外色，“走吧，去叫阿姐一声。” “是。”绿若应一声，扶宁玉起来，才转身出了屋子。 几冉的时候，晚膳已经摆好在桌上。 项根和两个儿子都站在门口，略显拘谨，项大虎还好，拱手一揖，先出声问候宁玉：“王姬好。” 又看向许念韵，“阿慈姑娘。” 项大虎并未行跪拜礼，绿若看了眼他，心道：原以为这人聪明知趣识礼，不曾想也是个傻的。 不过宁玉并未什么，她自然也不会多。 人都到了，自然入席。 看绿若幻彩没入席，阿春婶有些拘谨，“今这饭是绿若姑娘和幻彩姑娘做的，她们不入席……” “不用了阿春婶，我们几个去厨房吃点就好。”幻彩笑着摆手，“厨房里还有许多菜呢！” 绿若也道：“奴婢不能与王姬同席，这是规矩。” 阿春婶一知半解，“哦”了声，笑：“这宫里就是规矩大哈，咱们常郡就没这么多破讲究呢。” 宁玉弯唇笑笑道“是啊”。 “那那几位公子呢？他们不用吃饭的吗？”阿春婶又问。 根叔与儿子对视一眼，项大虎问道：“什么公子？” “王姬的护卫……”阿春婶着看宁玉许念韵一眼，“是护卫吧？” 这些禁卫就是来保护她的，是护卫也不算错。 宁玉想了想道“是”。 “那些公子啊长的可俊了，细皮嫩肉的。”阿春婶感叹。 众人：“……” 阿春婶的感叹并不多久，很快又问起刚才的问题，“王姬，要不让他们也一块来吃吧？晚上做的饭菜还剩很多呢，保管够！” “夫人不必忧虑，他们不过来。”绿若道，“我们给沐副将他们带饭菜过去就是。” 阿春婶讪讪一笑：“哦……我又忘了，宫里规矩重。” “你们也下去厨房吃吧，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宁玉吩咐绿若幻彩。 “是，王姬！”两人笑着朝宁玉一礼谢恩。 幻彩看起来尤为高兴。 这可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做饭呢，王姬手边的菜是她洗的呢！ 宁玉看了眼幻彩，又道：“给沐副将他们也端几道菜过去加餐。” “是。”两人再应一声，转身出去。 …… 周领卫坐在院子里的井台上，手里抓着一张干饼子，恨恨地撕咬着，深嗅一口空气中飘来的菜肉香味。 沐左在葡萄架底下的椅子上坐着，见周领卫这样子，不由轻笑：“周巡，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周领卫瞪他一眼，“狗！” “知道还学狗？果然狗啊。”沐左道。 周领卫看他一眼，哼道：“左哥，我想吃肉啊，这饼子它无滋无味，你不觉得吗？” 沐左咬一口饼子，慢慢咀嚼，仿佛在吃什么极美味的食物，等完全咽下去后，才回答周领卫的问题：“不觉得，我觉得它很香。” 周领卫：“……” 周领卫看着提着食盒往这边走的两人，“那你想不想吃隔壁做的饭啊？” 沐左背对篱笆，并未看到从阿春婶家出来的绿若两人。 他看周领卫一眼，“我不想。”的好像你想就能吃上了一样！ 那就好！ 周领卫伸直身子，拿饼的手撑在膝盖，转转脖子，笑的嘴角都要歪上，“沐副统领可要话算话啊。” 沐左握饼的手一顿，转头看向身后。 篱笆外，绿若和幻彩正笑笑地过来。 沐左：“……” 沐左转身看向周领卫。 周领卫举起饼，做了个咬饼的动作，形容嘚瑟。 沐左看了他一眼，起身掀袍进了屋。 许家院子挺大，家里房间也不少，身为副将的沐左自然可以拥有一间。 看到沐左进屋，周领卫眉飞色舞得意洋洋，起身招呼墙边蹲着啃饼看热闹的禁卫，“还愣着干嘛？不想吃香喷喷的饭菜了？” “吃吃吃！当然吃了！”两人忙站起来。 “那还不赶紧去接幻彩姑娘和绿若姑娘去！”周领卫虚踢禁卫一脚，骂道。 “好咧领卫！”两人拍拍屁股，往门口跑去。 绿若和幻彩刚走到门口，就别两名禁卫挡住，热情道：“幻彩姑娘绿若姑娘，我们来就好，这食盒多重啊！” “就是就是，来来来，我们来！” 两名禁卫不由分，抢过二人手里的篮子，提溜着往房间走，一边走，一边还抬起食盒闻闻，感叹道：“好香啊……” 绿若：“……” 幻彩：“……” “你们这副样子，好像王姬亏待了你们似的。”绿若嫌弃道。 幻彩也掩唇嘻嘻笑：“还禁卫军呢，活像乞丐军！” 禁卫：“……” 他们竟然被两名宫女嫌弃了。 两名禁卫默然对视一眼，默默垂下胳膊。 周领卫已经在厅摆好桌子了，正端坐在桌边等饭菜上来。 第293章 公子世无双 “领卫，菜来了。”两名禁卫将食盒摆在桌面，并不动手，周领卫也不在意，自己上手打开食盒，将菜肴端出，一一摆放在桌上。 “沐副将呢？”绿若环顾四周不见沐左，不由问道。 “他啊，他去睡了。”周领卫道，“他已经吃饱了，让我们不必管他。” “哦……”周领卫都这么了，绿若也不多问。 两人施礼告辞。 她们也要去吃饭了！ …… 常郡山地势高，未遭洪水袭击，山上的桃花依旧繁茂娇艳。 宁玉一清早独自上山，沐左并三四个禁卫远远跟随她，宁玉并不介意——只要不影响她，她都不会介意。 常郡山的桃花极负盛名，三四月桃花节的时候，漫山桃花灼灼盛开，美的不似人间。 每年这个时候会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观赏桃花。 今年都快四月了，还是人迹罕稀。 灾无情啊，贫瘠之地，景色再好，人们也不愿意踏足呢。 宁玉感叹之余，隔着花雨飘飞，远远就瞧见一名白衣公子站在一棵桃花树前。 一道背影，就芝兰玉树一般。 正脸不知如何美貌呢？ 宁玉眯眼看了那背影几眼，抬步踏过去。 她向来爱美。 美景美人赏心悦目，看看就开心。 察觉有人过来，李陌转头看来，墨瞳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厉。 隔着花海雾雨、颤颤花枝，李陌看不清那人容貌，但看其衣着身形，隐约是一名女子，他眼中的冷厉消散，又如幽潭般沉静。 宁玉走进了看清李陌容貌，不由得啧啧感叹，果然仙姿昳貌、仪表堂堂。 公子世无双啊！ 隐隐中，宁玉觉得面前这位公子哪里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一时半刻看不出来他哪里让人感觉熟悉。 宁玉看清了李陌的长相，李陌自然也看清了宁玉的长相。 娇艳如花，明媚如春光…… 没有女子再像她一般璀璨耀眼。 李陌微愣了下，显然没有想到竟然在这儿又能遇见宁玉。 这一愣，宁玉先开了口：“公子一个人在此赏花？” 宁玉自认为很正常的搭讪，看在别人眼里，就跟个流氓没啥区别。 后面不远处，周领卫靠着矮矮桃花树，拍了把沐左的肩膀，挤眉弄眼道：“瞧见没，又瞅上一个，我看这位王姬将来不定后宫美男三千！” 沐左看了眼，收回目光一笑，“她只是喜欢美色，并不是贪恋美色。” 周领卫：“……？？”有啥区别吗？ …… 李陌看着宁玉，拱手道：“王姬。” 宁玉：“……！！” 宁玉瞬间收敛匪气娇气，端起了王姬架子，“你认识我……本宫？” 看着宁玉变脸，李陌心下好笑，但还是拱手答是，“在下冷陌，曾在宜城与王姬有一面之缘，想必王姬已经忘了。” 宁玉目光定了下，眉头微微蹙起：“冷陌？你是冷陌？宜城的冷陌？” 李陌虽不明白宁玉为何重复这么多遍，但还是笑道：“王姬还记得在下啊，在下荣幸。” 然而心内还是升起一点警惕。 宁玉笑容是明媚的张扬，“怎么会忘呢？”你可是大靖太子啊。 想不到大靖太子竟长的这般好看，比起她哥哥……算了，没法比，她哥哥男生女相，少了男子的英气，这靖太子才是真正的好看呢，属于男子的好看。 看李陌不动声色的眼底升腾而起的警惕，宁玉靠树抱臂，“公子哪怕是斗笠遮面，举手投足间也仪态万千……”到这里，宁玉弯眸一笑，“想不到正脸更加好看呢。” “早知道公子这般好看，本宫那时就该掀掉你的斗笠，好好欣赏公子的美貌。” 李陌：“……” …… “你听你听！”周领卫坐在枝桠上，侧着身子，手拢在耳背上，细听宁玉那边的声响，“这位王姬这次清醒着呢！就这么调戏人了！” 谁知道上次他娘的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不定她上次就是故意调戏你的，只是碍于面子，故意装醉呢！”周领卫分析道。 沐左靠着对面一棵桃花树站着，闻言笑笑，“王姬从来不会碍于面子去做某事的。” 从她的行事方式就可以看出，她骨子里的离经叛道。她可不会做那些虚伪事情，来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周领卫呵呵笑两声：“你又知道了？” 沐左鼻音浓浓“嗯”了声，目光看向那边白衣的女子。 白衣相对，看着竟莫名的和谐。 …… 李陌被人用各种赞美之辞夸过，却从未被人夸过好看，尤其还是这种调戏的口吻。 不过李陌向来镇定，他抬头回看宁玉，一笑，道：“王姬也很好看。” 宁玉摸摸脸，眉眼弯弯，一脸沉醉的表情，“不用你，本宫早就知晓自己美貌无双。”不然那么多登徒子狗男人觊觎本宫的美貌！ 李陌：“……” 李陌向来冷淡幽深的墨瞳中，隐隐有什么东西龟裂，他看着这位王姬，今第二次不知道些什么好。 不过眼底却漫起一丝笑意。 宁玉靠树抱臂，宽广白袖垂在身侧，飘飘摇摇，她流光溢彩的明亮眼眸上下打量李陌两眼，“起来，公子似乎知礼不懂礼啊，这都多久了，你为何还不向本宫行礼呢？” 这个行礼自然指的是跪拜礼。 李陌：“……” 李陌的脸色略僵。 宁玉好整以暇看着他，眨巴眨巴明亮眼眸，似乎在催促他快点行礼。 李陌笑：“在下以为王姬不在乎这些俗礼。” “为什么不在乎？”宁玉眨巴眨巴眼眸问道，“你不觉得别人给你行跪拜礼时，会很畅快吗？” 李陌看宁玉一眼，心底闪过一抹狐疑。 还不等他抓住那抹狐疑，就听到宁玉哈哈的大笑声，笑声畅快肆意，将李陌心底的狐疑打散。 “不好意思，本宫忘了，公子只是一个普通人，自然享受不到被人跪拜的乐趣呢哈哈哈……”宁玉笑。 这有什么好笑的？ 李陌想。 “欸，本宫以前做乞丐的时候啊，连口饱饭都吃不上呢，哪里能想到自己竟有一能成为王姬。”宁玉笑道。 第294章 拜见王姬 “所以啊，本宫特别喜欢俯视别人对本宫行跪拜礼呢。” 宁玉仓惶捂嘴，仿佛才发觉自己多了一般，又羞又恼，“哎呀”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有点……坏啊？” 少女捂着嘴，漂亮的眼眸中闪烁着忐忑，那模样特乖特甜，让人不忍责备。 李陌知道这位王姬并不如表面看起来这样无害，但还是顺着宁玉抚慰她：“这不算坏。” “真的吗？”宁玉展颜，朝李陌露齿一笑。 李陌点头道是。 “那公子你为什么不向本宫行礼呢？”宁玉一脸不解，眼底也浮着疑问：“你是觉得本宫乡野长大，又做过乞丐，当不起公子的礼么？” 李陌：“……” 要死啊。 李陌都怀疑宁玉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故意作弄他呢。 但看女孩那明亮清澈的眼眸…… 实在很难想象到她是在故意作弄人。 宁玉抱着胳膊靠着树，眨巴着她那双明亮水灵又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李陌。 明明是她在施压，却莫名有种她被欺负的感觉。 李陌看宁玉一眼，这位王姬是真的很聪明，就算逼迫别人，也能做的如此自然自在无辜。 李陌也不是那种直耿耿的男子，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 但是，因为他的身份，从到大，向来都是别人跪他，他何曾跪过别人？除了偶尔跪一下靖王，就连宗庙祭祀，他也很少跪拜。 今突然让他跪一个娇娇的姑娘，他的确有点难以适从。 尤其这个娇娇的姑娘还眨巴着眼睛看他，那双眼浅笑宴宴，饱含着期待。 李陌：“……” 这个女孩城府手段不输任何男儿。 若是她真因此事怀疑不满，而出手对付他…… 李陌不认为身在姜地，凭他带的那几个人，能平安脱险。 跪拜而已，既隐了太子身份出来，那他便是普通人，遇到王姬，当跪。 他沉默片刻，掀起袍子跪下，拱手朗声道：“某拜见安和王姬。” 看到李陌跪拜她，宁玉讶异地微微瞪大眼睛，很快眉开眼笑，嘴角弯弯。 大靖的太子都对她行跪拜礼了呢。 她这个王姬做的可真成功啊。 宁玉原以为李陌身为靖太子，肯定誓死也不会跪拜她。 当然，她也没打算让这位太子来跪拜她，她只是纯粹逗逗他而已。 没想到这位太子这么不禁逗啊。 这一跪，是因为他脸皮厚呢，还是真的无所谓？ 宁玉并不去想这件事的后果。 比如，这位靖太子他以后会不会因此事厌恶怨怼她，会不会想方设法出手报这一跪之仇？ 宁玉是真的不在乎别人恨不恨她，只要不妨碍到她，怎样闹都无所谓。至于妨碍到她么，她自然会身体力行，教他明白她不是好惹的。 宁玉上前弯腰扶了下李陌，“冷公子免礼。” 李陌顺着她的搀扶起身，“多谢安和王姬。” 宁玉眉眼弯弯一笑，“冷公子真客气呢。” 话音刚落，忽地眉眼一凝，单手揽住李陌，脚尖用力，朝一边飞扑滚落在地，滚了几圈停下。 两人方才站的地方赫然扎了一地一树的箭。 少也有几十支。 如果两人还在此处，肯定要被射成筛子……不对，箭来的方向并不能射到她，最多误伤。 所以，这些人是来杀李陌的？ 靖国的人啊…… 那就与她无关了。 宁玉低头看了眼身下的李陌，不料正对上李陌幽深的冷眼。 他眼底还残留着复杂的情绪。 “你没事吧？”宁玉撑着胳膊起来，直接大大咧咧跨坐在李陌腹部，拍拍自己沾了土灰的衣袖。 李陌眼尾染上淡淡绯色，喉头滚动一下，却仍面色不改，“王姬请先起来。” 他知道这位王姬狂野不羁，却不知道她如此狂野不羁。 宁玉拍袖子的手一顿，低头看了眼李陌，“哦”一声，翻身爬起来。 四周潜藏的禁卫都去追查刺客了，只余下沐左和周领卫持刀赶过来这边。 “王姬您没事吧？”沐左担忧问道。 “本宫无碍，沐副将不必担心。”宁玉笑着转个圈，好让他们看清楚她是不是真的没事。 见宁玉真的无事，沐左松了口气。 正要问宁玉觉得会是谁下的手，就听见宁玉道：“让大家都撤了吧。” “为什么啊王姬？这狗东西都敢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刺杀您，当我们禁卫军是死的吗？要是不揪出来刺客，不我心头难安，就是回宫后王上太子的指责，我们也承受不起！照那二位对您的重视，我们不定连禁卫都当不了呢！”周领卫不愿意。 宁玉低头看了眼李陌，明亮的眼眸似笑非笑：“因为刺客不是杀本宫的啊。” 干嘛要用他们大姜的人，为靖太子清查刺客呢？ 她能救他一命，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呢，就当是付今日欣赏美色的钱了。 “不是刺杀……啥？”不是刺杀您的，那是刺杀谁的？！除了您，谁还能召来人刺杀。 周领卫猛然想到什么，看了眼面前已经站起来的男子，回头看向箭矢。 箭矢密密麻麻，但大都钉在一个地方。 那是这位公子刚刚站着的地方！ 而王姬那里，只有零星一两支箭矢。 周领卫反应过来，沐左已经掏出哨子吹响。 连吹三声后，沐左收起哨子看向李陌，脸色肃然，“敢问公子是何人？” 李陌看了眼宁玉，宁玉抱臂靠着树，脸上挂着笑，懒怠地看着他，并不言语，看样子似乎也挺好奇他身份似的。 安和王姬是真的不简单。 这是李陌的直观感受。 之前在宜城的樊家酒楼见她时，她在和一名游侠比试，身手不错，但比起那名游侠，还是差了许多。 而今日……她的速度比那日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显然，她又强了。 若那名游侠再对上她，他定无胜算。 这才还不到一年时间，这进步速度，是神速也不为过。 现在，怕是他身边的随从，也都打不过她吧。 在武学上都这么勤奋的人，没道理在其他方面惫懒弱鸡。 他就算不能实话，至少也不能谎。 第295章 他是靖太子 他不知道以这位王姬的城府手段，能猜到几分查到几分。 但他若没有丝毫诚意满嘴谎话，等这位王姬知晓他的身份，想必以她的性子，肯定会出手对付他。 哪怕做不成朋友，他可不想与这位安和王姬做敌人——她会是一位十分棘手的对手。 李陌抿唇沉默片刻，道：“在下在外行走时化名冷陌，靖国人。” 这并不算欺瞒。 “化名？”周领卫瞪圆眼睛，警惕地看他：“那你真名叫什么？！” “恕某无法奉告。”李陌看向宁玉，一拱手：“请王姬恕罪。” “恕什么罪？！你今日突然出现在此处，是不是对我们王姬有什么企图？”周领卫斥道，手中长剑架在李陌脖颈处。 沐左并未阻止周领卫，目光看向宁玉，等待她的指示。 宁玉手按在周领卫肩膀上，轻声笑道：“周领卫别这么激动嘛，对冷公子客气点儿。” 周领卫被按住的地方一僵。 完球子了，这位王姬不会又看上他了吧？ 想想远在淮州的赵将军，再想想近在眼前的沐左，周领卫手控制不住抖起来，一不心就在李陌的脖子上割了个口子，血珠渗出来。 宁玉：“……” 为什么他看起来更激动了？ 她明明很温柔的嘛，一点都不凶！ 宁玉怕他再山李陌，干脆出手击开他的手。 宁玉下手不轻，周领卫那一瞬间手上传来一阵钻心的麻痛。 剑“噶嗒”一声，掉在地上。 那一刻，他都怀疑自己的手是不是废了。 不过还好，很快那股钻心蚀骨的麻痛感消散，他的手臂又有了感觉。 “公子没事吧？”宁玉凑近瞧了眼李陌脖子上的伤口，手指轻捻了一串血珠，搓了下。 一点伤而已，并不碍事。 李陌看了眼宁玉指尖的血珠，眼神暗了暗，声音沉沉：“无妨。” “公子！”一名随从打扮的男子手持短剑奔驰而来，看到李陌脖颈的伤时，他眼神一厉，目光扫过来，只有周领卫的剑刃上沾着血。 他凌厉如电的目光射向周领卫，“你赡我们公子？！” 周领卫并不惧他，扬着下巴傲视那随从，“是我又怎么样？” “找死！”本来周领卫伤了李陌，随从就很愤怒，没想到周领卫却还如此挑衅，他当即怒喝一声，举剑朝周领卫砍去。 “青峰！”李陌喊他时已经晚了，青峰的剑已经砍到了周领卫头顶，周领卫忙举剑来挡。 两人实力悬殊，周领卫的剑一点点被压下去。 宁玉蹙了下眉，伸手抽出沐左手中的剑，挥剑击开二人。 突然其来的力道让二人猝不及防，纷纷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子。 宁玉上前两步，剑指着随从胸口，冷笑一声：“若不是我们，你们公子早就找孟婆喝汤去了，你还能为他这点伤喊打喊杀？” “过来了也不问问什么事，就直接对人喊打喊杀，你可真出息！你们公子也是好气性，若是本宫的权敢对救命恩人喊打喊杀，本宫第一个弄死他。” 随从：“……” 随从面有怒色，奈何打不过人家，只能按耐住，怒目瞪着宁玉。 宁玉剑尖抵的深了几分。 “是某教下无方，请王姬恕罪。”李陌朝宁玉拱拱手。 “公子！” 看到李陌跟宁玉作礼，青峰眼眶都红了。殿下对他太好了！为了他竟然不惜跟人行礼。 是他对不起殿下…… 更让人难受的是，宁玉竟然坦然受了！ “本宫的人啊，除了本宫，谁都不能动呢。” 女子声音轻慢傲然。 气的青峰牙痒痒，只是胸口还抵着一柄冷剑。要是他敢动，那女子手中的剑，绝对会刺穿她的胸口。 若不是殿下不惜放下身段求人也要保他，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让这女子跟殿下道歉！ 李陌笑笑，“王姬的是，多谢王姬手下留情。”又一礼，“某拜谢安和王姬救命之恩。” 宁玉看了李陌片刻，忽地灿然一笑，眉眼间春光流转，“救命之恩可不是嘴上就好呢，公子要记得本宫这份恩情。” 完收回剑，看也没看，反手插进了沐左手中的剑鞘。 李陌望着宁玉，浓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很快一笑，“这是自然。” “在下还有事，先告辞。”李陌道。 宁玉侧身让路，眨眼一笑：“公子请。” 李陌还未迈步，周领卫就挺身挡在李陌面前，不忿道：“王姬就这么放他走？这人看着就不像什么普通人！” 宁玉抬眸看他，弯弯的眼眸中盛着笑意，“本宫的话，哥哥没听明白吗？” 这声“哥哥”喊的周领卫一阵恶寒，这位王姬该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可怕！ 他诡异地看宁玉一眼，又瞟沐左一眼。这不怪兄弟啊，是这位王姬她看上的我啊，我也是苦主！ 周领卫犹豫苦恼间，李陌主仆已经走远。 宁玉转身，继续往桃林深处去，沐左看了眼已经要瞧不见背影的主仆，抬脚跟上宁玉。 “王姬，那位冷公子必然不是普通人，看他这通身的气派，在靖国少也是三品往上的爵俸，一般人没有这等气势。” 那是上位者才有的气质。 周领卫跟过来，听到沐左的话，忍不住添了句：“就是，若是籍籍民，谁会隐去姓名啊？” 宁玉微笑侧目，给沐左投去赞赏的眼神，“沐副将真聪明呢！” 沐左：“……” 沐左看了眼宁玉，收回目光看向远方际，“王姬既然知道，为何要放他走？” 宁玉拂开花枝，回头一笑，“因为啊，他是靖太子李陌。” 沐左猛然侧头止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宁玉。 周领卫更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站稳后咳个不停。 “他他他他是靖……太子？咳咳，那他要是靖太子，王姬为什么要放他走啊？” 周领卫拽住身旁招摇花枝，弯腰咳个不停。 “靖国的太子，我们扣住有什么用呢？逼靖国同我们打仗吗？”宁玉看向两人，眨眨眼笑嘻嘻问道，“我们能调动的兵马几乎都被牵制在了淮州战场那边。” 第296章 王姬英明 “这会儿靖国再参与进来，我们定然是腹背受敌，死路一条。本宫可不认为大姜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夹缝生存、突出重围一统河山呢。” 宁玉着瞥周领卫一眼，“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让靖国这个时候参与进来。” 周领卫：“……” 沐左笑：“王姬英明。” 周领卫哼一声，“不定他这次过来就是刺探敌情的！” 宁玉连鄙视他都不想了，这就是个傻子啊。 “刺探敌情需要一国储君孤身入敌国么？就拿我哥哥来，咱们现在在和大燕打仗，需要派人去燕国刺探军情，哥哥请求出战，会有人同意哥哥去吗？” 周领卫：“……”当然不会！ 那可是储君啊，国之根本，怎么能做那么危险的事？ 万一被敌军抓住了以此挟裹，要求大姜割城割地赔款，那时可怎么办？应还是不应？ 这个想法冒出来，周领卫一个激灵：“咱们可以将靖太子抓住，以此来逼迫靖王割地出钱来赎他啊。” 多好的办法！ 宁玉呵呵一笑，像看白痴一样看他。 “你当靖王是我父王啊？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摆在眼前，任何一个有野心君王，都会选择舍弃这个儿子，成就这千秋功业。” “大姜如今国库空虚，兵力不足，而他又有出兵的理由，此时若还不杀过来，理难容！” “当然，除非他脑子被门挤了。” 这句话时，宁玉看周领卫一眼。 她是真不明白，为什么周领卫这么蠢的人，还能混到领卫？ 周领卫：“……” “至于放了他么？”宁玉眯眼，“本宫先前救过他一命，又大大方方放他离开，是个人都该感念本宫恩德的。” 就算效果不是立竿见影，日后有事，有这份恩情横在前面，也好话。 周领卫想了想点头，的确有理……理个屁啊！堂堂大靖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竟然忽悠人家给她下跪！ 这梁子结大发了！ 周领卫蹙眉道：“既然王姬知道那位身份不简单，为何还让他给您下跪？就不怕他回去添油加醋，出兵对付大姜？或者日后出手报复您？”那可是大靖太子啊，不是随随便便哪个谁。 宁玉理直气壮：“本宫那时又不知道他的身份，身为姜地子民，跪拜大姜嫡王姬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周领卫：“……” 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周领卫有点怀疑。 他这趟算是见识到了安和王姬没皮没脸程度。 “李陌他又不是拎不清事儿的人。而且啊，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私事，本宫最不怕的就是私事了！”宁玉着得意洋洋，眉眼盛着骄阳星光：“他敢出手，本宫就敢接着！” 宁玉扶着花枝绕树转了一圈，裙摆在半空划出一抹飘逸的弧度。她抬步往前走去。 沐左看了周领卫一眼，错后宁玉两步，跟上她的步伐。 周领卫并未注意沐左那道眼神，他压根头都没抬，自然没注意到沐左那饱含深意的一眼，“不是，您怎么知道他是靖太子？” 宁玉回头看他一眼：“秘密哦。” 这一眼眼波流转，周领卫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抹了把脸，惆怅地望。 为什么这位王姬要看上他呢？沐左也不比他丑啊。 …… 走出桃林后，四周空旷静寂，李陌沉声问青峰：“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属下拿着画像去询问过当地村民了，幸而有几户人家是这里以前的居民，认识安和王姬和许姑娘。据他们所的话，安和王姬与那位许姑娘的义父的确是太师许故。” “当真是他？”李陌漆黑如墨的眼看着青峰。 青峰抱拳：“是，殿下，属下不敢有半句欺瞒！” 李陌墨沉沉的眼底掀起惊涛骇浪。 他站在原地良久，拍了下青峰的肩膀，抬脚往山下走去。 他们的马车停在山道上，周围几个人挺直脊背站在马车四周。 李陌走到马车跟前，准备上车时，忽然转头看向四周围立的人，“那些刺客，谁派来的？” 几人惭愧，都低下了头。 一人解释道：“姜王姬那边的人去追了，我们没敢跟太上，怕惊着了他们，被当成同党，干脆想着藏在暗处，等他们审出结果了，去坐收渔利，不曾想他们竟半途跑了，而我们失了先机，被那些人，给跑了……” 李陌看他们一眼，表情略冷，“回去记得领罚。” 几人俯身抱拳，“是！” 李陌上车后，几人隐入林间道，消失不见，只留下青峰一人赶着马车前校 李陌端坐车内，闭目养神。 脑海却闪过宁玉那张明媚如春光的笑颜。 怪不得她机警聪慧如斯。 原来是许故一手教养长大的啊。 想到许故，李陌按在膝头的手紧握成拳，额上青筋也隐隐跳了下。 …… 宁玉回去的时候已经下午，许念韵还未回来。 许念韵昨晚接到信，缅城那边有个铺子出零事儿，需要她去处理一下。 所以宁玉今日是独自上山的。 午饭是绿若做的。 宁玉回来前，已经有禁卫回来报信，等宁玉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摆放了在桌面上，她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扑鼻香味。 那香味勾的宁玉肚里的馋虫直剑 她大步跨进屋内，七袄菜肴，飘着热气、摆放在桌面上，色泽鲜艳。 宁玉落座，俯身细看细闻菜肴。 一桌菜色香味俱全，竟不比宫里差多少。 宁玉叹气：“绿若啊，本宫看你要不改行做个厨子吧。” 这是王姬称赞她呢。 绿若涩涩一笑，“王姬若是有需要，别开饭馆了，就是赴汤蹈火，奴婢也在所不辞。” 宁玉抬头朝绿若一笑，“赴汤蹈火不至于，以后多给本宫做些好吃的就校” 绿若弯腰行礼，眉眼溢笑：“是，王姬，奴婢领命！” 吃完饭，宁玉便歪在软榻上歇了会儿。 这次出来，宁玉什么也没带，她是真的回家祭祀烧纸，及……游玩的。 宁玉睡了半个时辰，便被绿若摇醒。 中午睡太久，晚上会睡不着，宁玉也不怪绿若惊扰她美梦。 第297章 天生手残 傍晚时分，许念韵让人传信回来，她晚上不回来了。 宁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多问。 清故居，是阿姐的，一切有阿姐作主就好。 话已带到，来人也不多留，拱手告辞，转身走出屋子，绿若跟上去送。 桌上空空，只有一封信。是绿烟派人传过来给她的，胡嫣儿的信。 宁玉已经看过了，不是什么大事，胡嫣儿又买了两间铺子，循例跟她一声而已。 绿若只送那冉大门口，很快就进来了。 “王姬，奴婢觉得这人……”绿若着回头看一眼外面，眼底有犹豫。 “这人怎么了？”宁玉毫不在意地问。 绿若道：“像是个练家子……” 之前宁玉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是绿云，宁玉虽不瞒她清故居那些事，不过她向来沉默寡言，鲜少与别人提及宁玉的事，幻彩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对那些勾勾绕绕不感兴趣。 所以，绿若来并不知道清故居是做什么的，她一直以为许念韵管的也只是几间铺子，几桩生意而已。 “本宫瞧出来了。”宁玉支着腮眨下眼。 既然宁玉知道，绿若便放心了，笑着奉上一盏热茶，“王姬喝茶。” “嗯。”茶还挺烫，宁玉接过热茶顺手搁在桌上。 她撑着桌子看向绿若，目光炯炯有神：“晚饭吃什么？” 绿若笑了，“奴婢已经包了饺子，王姬要是饿了，奴婢这就去下饺子。” 宁玉点点头，目光亮亮的。 她是真的觉得绿若手艺好，她做的饭，或许不如宫廷御厨，但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是宫廷、乃至如何一个酒楼，都尝不到的。 绿若下午包了不少饺子，除了给宁玉的，以及她和幻彩的，还剩下不少。 “欸欸，绿若姑娘，我看你这还剩了不少，能不能给我也下一碗啊？”周领卫觍着脸可怜兮兮请求绿若，丝毫没有一名禁卫军领卫该有的傲气。 傲气？ 傲气能当饭吃么？ 他可不想啃干饼，他想吃热乎喷香的饭菜！ 绿若看他一眼，“想吃自己去下，我可不伺候你们！” 周领卫眉开眼笑“欸”一声，麻溜地跳进厨房，佩剑撞上门框，咣咣当当作响。 绿若：“……” 这人没吃过饭吧。 绿若和幻彩将饺子装盘端进房间时，宁玉已经端坐在桌前，眼眸亮亮，像极寥待成鸟觅食投喂的雏鸟。 “王姬开饭喽！”幻彩捧着盘子跑过去，放在桌上，双手捏上耳朵，好烫好烫好烫！ 绿若将调好的汁端过来，放在宁玉面前，递上筷子，“王姬请用膳。” 宁玉接过筷子，绿若又回厨房端了一盘饺子进来。 王姬食量大，一盘饺子是不能满足她的。 “你们也一起坐吧。”宁玉支腮看着二壤，“反正也没有旁人，本宫一个人无聊。” 还不等绿若拒绝，幻彩就笑嘻嘻地捧着自己的饭在旁边坐下。 幻彩都已经坐下了，绿若感觉自己再拒绝就有点做作了。 主仆三人一起用膳。 用完膳，绿若去洗碗刷锅，幻彩负责陪着宁玉。不是幻彩不想帮忙，是绿若不让她进厨房。一进厨房，幻彩就只会帮倒忙了，她们就买了这么些碗碟，她可不想被打的一个不剩。 绿若端着碗碟进了厨房，却听见欢快的哼唱声——周领卫正撸着袖子刷锅，一边刷锅，一边哼着调。 一个大男人，围着她的碎花围裙，在锅边忙碌，有些搞笑。 绿若“噗嗤”一声笑出来，周领卫转头看她，脸上表情有些懵逼。 绿若将碗碟放在灶上，掩唇咳了一声，道：“周领卫，这些活儿不用你做，你们的任务是保护王姬，奴婢的任务是照顾王姬，我们各司其职就好。” 周领卫看了眼绿若，道：“我不是和你抢活儿，我只是为了感谢你……饺子很香。” 绿若愣了下，宫中禁卫出身都很好，因为出身，大多都高傲，没想到这位周领卫竟这么的亲民和蔼。 “几个饺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周领卫太客气了。”绿若笑道。 “不瞒姑娘，我很喜欢美食，有时候自己也会捣鼓，当然，我生手残，做的大多不能吃。”周领卫着挠下头，哈哈笑起来。 都君子远庖厨，他竟一点也不避讳。 绿若不由多看他几眼，“领卫若是喜欢，奴婢可以教你几样简单又美味的吃。” “真的吗？”周领卫看向绿若，眼神亮的放光。 绿若被一名年轻英俊男子这样注视，忍不住脸上飞红，她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 屋内，宁玉坐在桌前，揽袖在写给胡嫣儿的回信，幻彩站在一旁研墨。 胡嫣儿不愧是官宦之家培养出来的姑娘，聪明大胆有魄力，比绿烟强太多了。年前给她一间亏损严重的铺子，她花了不到不到一个月时间就盘活了它。不仅如此，她还敢与当地豪绅抢生意，低价收购亏损严重的铺子，与当地豪商对着干，虽然借过她的势，但能因势利导，该利用时利用，不怕她怪罪，这本身也是需要胆量的。 通过这段时间对胡嫣儿的观察，宁玉有心让她去燕国交涉，想法子打开燕国市场，有了生意往来，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方便许多。 宁玉写好信，交给幻彩，“拿去给沐左，让他派人送去王姬府交给绿烟。” 绿烟收到信后自会送给胡嫣儿。 绿烟是她放在明面上的人，胡嫣儿是步暗棋，得保护好。 幻彩接了信，嘻嘻笑着道了声：“王姬放心！”拿着信跑出去找沐左。 已经很暗了，房内点了蜡烛。 淡淡月光从窗户照进，蜡烛啪啦作响，烛光摇曳。 宁玉看了眼面前晃动不已的烛光，起身拿起剪刀，剪下一节烛芯。 顺便过去将其余三盏灯的灯芯也剪下。 “王姬王姬，奴婢已经将信给沐副将了，他已经安排人去送了！”幻彩一路跑进来，清秀的圆脸上洋溢着笑。 “做的不错！”宁玉转身，将剪刀递给幻彩，拍了拍手，目光越过幻彩看了眼门外。 第298章 和你说话 “绿若怎么还没有回来，她干什么去了？” 幻彩眨了下眼：“她……她还在厨房里。” 宁玉看她，“她还在厨房做什么？”今晚这么慢的吗？她信都写完了，就那几只碗碟，她还没有洗完么。 “你去，给她帮帮忙去。”宁玉吩咐幻彩。 幻彩噘了下嘴，“奴婢才不去讨人嫌呢。” 什么叫讨人嫌？ 听听这话的，这么可爱的姑娘，她疼还来不及呢，谁敢嫌弃她？ 宁玉瞅她一眼，琢磨了下问道：“你和绿若闹矛盾了？” 看着不像啊，刚刚吃饭时还有有笑的呢。 女孩子的心思真难猜！ “有矛盾出来，本宫帮你们调解。” 幻彩扭捏了下，“没迎…我们没有闹矛盾。” 宁玉：“……” “没有闹矛盾，你什么讨嫌不讨嫌的？”宁玉白了幻彩一眼，“到底怎么回事？好好！” 幻彩手指在胸前对了两下，才红着脸，挤眉弄眼道：“绿若和周领卫孤男寡女在厨房里！” 宁玉：“……” 她当什么事呢，就这？多大点……“你什么？”宁玉拧眉：“绿若和那个呆头呆脑的周领卫？他们在厨房里做什么？” 幻彩捂脸偷瞄宁玉，“奴婢也不知道……” 你这哪里像不知道的样子！ 宁玉怒气冲冲。 狗东西，竟然敢抢她的人，活腻味了是不是？也不出去打听打听她安和王姬的名头？ 宁玉提着裙子，大步跨过门槛往厨房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这么一幅画面。 周领卫系着碎花围裙，低头弯腰趴在案板上忙碌，绿若站在一旁，手环在胸口，斥责指导周领卫。 “对，就这样……哎呀，你怎么那么笨？再来！快点啊。” “绿若姑娘，你别催……别催我啊，你一催我就急，我一急就容易出错……”周领卫手忙脚乱中，还抽空扭头，跟绿若一句话。 宁玉：“……” 宁玉看向幻彩，冷漠脸：“这就是你的有私情？” 幻彩茫然：“奴婢没啊。” 宁玉：“……” 宁玉想了想，幻彩的确没。 可是，那你他娘为什么捂脸？！那不就是撞见了什么，太害羞了才会做出来的动作么？ 听到动静，绿若朝门口看来，看到宁玉，忙快走两步上前行礼，“王姬。” 周领卫也回过头来，发现宁玉正看他，霎时，心底一阵发毛。 完了，这位王姬白看他还不过瘾，晚上还要来看他。她待会儿……会不会霸王硬上弓，把他给办了？ 打也打不过，身份家世也不如人家，他可该怎么办啊！ 宁玉就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要是知道，怕是得无语到恨不得打他一顿解气。 她是在他看过来时，才抬了下眼皮的。 这周领卫能入宫做禁卫，长相自然不差，但比起沐左还是差了许多的，更遑论与李秀均赵平相比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宁玉她是弃鲜花而选牛粪的那种人吗？问题这牛粪还有些脑玻 “本宫就出来转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宁玉站在厨房门口没进去，就远远看了眼案上的各种食材。 有南瓜，有红薯，还有白菜。 他们这是打算做什么？ “奴婢在教周领卫做一些简单易学的吃。”绿若笑着回答，“有碧玉白菜卷，还有灌饼、红薯饼、芝麻南瓜饼。” 宁玉看了眼绿若，声音幽幽，“明这些各来一份。” 有好吃的竟然先不想着给她做，竟然先教给一个男人做！ 她对她不够好么？ 生气！ 绿若笑着应是。 宁玉看周领卫一眼：“有些人啊，学不会就别学了，凭白浪费别饶时间。” 完转身，身影翩翩，迤逦而去。 周领卫：“……” 周领卫瞪一眼宁玉的背影。 想试图以这种方式来引起他的注意？哼，做梦！ …… 一觉醒了，已是巳时。 绿若昨晚答应过宁玉的吃早就做好了，正在笼子里热着呢。 两人侍候宁玉梳洗过后，绿若将那几样吃端上来。 绿若手巧，极简单的食材，也做的花一样精致，看着就很香。 宁玉先尝了口翠玉白菜卷，脆脆嫩嫩，很爽口。 宁玉嘴里塞得满满，朝绿若不住点头，以示赞扬。 绿若笑道：“王姬喜欢就好。” 吃完饭，宁玉打算带着绿若幻彩去缅城去转一圈。 毕竟缅城是她逃难途中，呆的最久的一个地方。 她杀了知府和那豪绅之后，就再也没有关注过他们，也没去过缅城。 起来，常郡县常郡山都在缅城属内。她年前还让绿烟也在缅城附近建一所孤养院呢。 也不知道她安排的怎么样。 禁卫套好马车，宁玉走过去，略过禁卫屁颠屁颠抱来的马凳，扶着车壁，一步跳上车厢。 禁卫：“……” 禁卫怀抱马凳，看着宁玉钻进车厢，裙摆在空中甩了下，飘进车厢。 “谢谢你了禁卫大哥！”幻彩从禁卫怀中夺过马凳，放在马车边，抠着车框，爬上马车。 绿若提裙上前，跟着上去。 宁玉主仆三人上车之后，沐左喊了声出发，几人护着马车往村外驶去。 …… 与之前想比，如今的缅城繁华许多，城门口也没有聚集的流民，看着干净又整洁。 宁玉几人从北城门进的城。 其余禁卫都或前或后，为宁玉排查危险。虽宁玉身份不如太子尊贵重要，但也不能马虎，万一有人行刺，他们可脱不了干系。 城门口不远处有一家酒肆，酒家站在门口招揽客人，时不时与隔壁的货郎两句话，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宁玉闻着那酒味儿有点馋，但想着她喝醉后的怂样，她指尖使劲抠了抠坐垫面儿，忍住了。 宁玉拍拍车窗，“停车。” 沐左坐在车前，闻言侧身向里：“王姬有何吩咐？” “本……姑娘我要下车！”宁玉道，又掀开帘子看沐左，“我现在是玉姑娘，记住了。” 沐左猝不及防间，被迫对上宁玉那一张比夏花还要娇艳美丽的面庞。 他微愣了下。 “喂，本姑娘在和你话呢？” 第299章 好眼光 宁玉手指在沐左面前挥挥。 沐左身子后倾避开，淡定地应一声是，跳下马车。 这条街上卖吃食的较多，有许多摊贩宁玉都认识，尤其是那几家卖包子卖馒头卖锅贴卖大饼的，都被她偷过。 再看这里，宁玉唇角忍不住带起微笑。那时觉得都快塌了，但还要拼命活着，现在想想，曾经的艰难也不算什么。 宁玉经过一家铺，走向对面那家包子铺。 他们家的包子皮薄馅足，她之前最喜欢偷……拿他们家包子了！ 铺生意惨淡，店家站在门口，靠着墙和人聊。 宁玉路过时看了他一眼。 店家三十多岁，还和以前一样，生意不好也乐呵呵的，站门口和人聊。 宁玉看了一眼很快回头，那店家只看到宁玉模糊的侧脸，但还是愣了下。他回神后，忍不住喊了宁玉一声。 宁玉回头看向他，“你叫我？” 对上宁玉正脸，店家一窒。 这姑娘比那个姑娘漂亮多了啊，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个子也高……这衣服质地瞧着更是不错，定然非富即贵…… “我，我认错人了……”那店家摸摸脑袋，尴尬道，想起那个姑娘，店家又打量了宁玉两眼，犹豫了会儿，问道：“姑娘，你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妹妹啊？” 那姑娘虽然衣衫褴褛，也有偷盗的毛病，可那是为生活所迫……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这两人长的极像，尤其是眼睛，不仅眼型像，眸光都澄澈璀璨，黑的发亮，像盛了星光似的。 宁玉：“……？？” 宁玉看一眼店家，回头看沐左，“我还有流落在外的姐妹吗？” 沐左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只有您。” 店家并未细想两饶话，听到没有，挠了下脑袋，嘿嘿一笑：“哦……那就不是了。” 幻彩眨一下眼睛，好奇地问店家：“怎么陵家，是有人和我们王……姑，姑娘长的像吗？” 店家笑了，又看宁玉一眼：“是，我去年见着一个姑娘，跟你们家这位姑娘长的极像，只是她穿着破破烂烂，长的瘦弱矮，不及眼前这位姑娘好看气质上乘，但她眼睛可亮了！清澄澄的如同稚子，眼底总有股子倔强的韧劲儿……” 宁玉：“……” 我怀疑你的就是我！ 除了本宫，谁能有本宫如此这般出众的容貌气质？这么带感的性子？ “她大概是常郡难民吧，没吃没喝，挺可怜的，老偷东西，我瞧见好几回，她偷东西挺有技巧的，也没偷什么重要东西，我也没揭穿过她……” 宁玉：“……” 宁玉咳了一声，“那个……叔啊，你可能记错了。” 宁玉确定了，这店家的就是她。她那时候的确常常在附近偷盗。 沐左看宁玉一眼，眼底闪过笑意。 安和王姬入宫前，是常郡难民，一路行乞的事儿，大家都知道。 绿若和幻彩也忍不住看了宁玉一眼。 店家瞪眼：“怎么会记错，你这是质疑我？每进我这店的人，我都能记住了！更何况那样漂亮的姑娘，谁能记错！” 宁玉：“……”好眼光！ 她就是这么美！ 店家又道：“她是个好孩子啊。即便沦为乞丐，她也会拼了命去帮助别人，我瞧见好几回。” 有一次他印象极为深刻。 “路上马车奔驰，行人避让，两个孩儿不知危险愣在当地，那时她刚偷了包子转身，看到后直冲过去，她为了救那两孩儿，被马车带倒，半边身子呲在地上，蹭烂皮肉，身上都是血，她愣是一声不吭，从地上爬起来后就放下孩儿，抱着胳膊，转身跌跌撞撞隐入人群郑” 沐左看了眼宁玉，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王宫王城中盛传安和王姬凶残嗜杀、心狠手辣，动辄灭人全族。谁又能想到，凶名在外的安和王姬竟会为了救人而不顾自己安危。 她能在危难时刻推开太子，她在落阳寨剿匪时面对孩子会犹豫，她在斩杀贪官时，慨慨峥峥，她在面对难民时，温柔坦诚。 她心善时如菩萨，心硬时如磐石。 她所有行为都是善举，哪怕有时恶，也是为了大善。 可她却愿意背负着这恶名凶名，不去解释。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沐左隐隐猜到些什么，却没来得及细想它抓住它。 幻彩绿若也都沉默地看向宁玉。幻彩眼眶甚至有些湿润，她知道王姬人很好，却没想到王姬人那么那么好。 王姬她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还去保护帮助别人，那么重的伤……肯定很疼，王姬那时还没有钱去治伤…… 宁玉并没有注意到旁边几饶情绪变化，她听到这事儿，目光一亮，两腮绽出两枚浅浅的梨涡：“叔，好眼光啊！不瞒你，其实我就那个姑娘。” 店家一愣，迟疑片刻，看着宁玉道：“你……是那个乞丐姑娘？” 宁玉点头：“是啊，这种事我骗你做什么？” 店家：“……”的也是。 “看姑娘穿衣打扮，姑娘家境应该不错，为何当初会沦落街头做了乞丐？”店家问道。 宁玉叹口气，“欸，多了都是泪！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宁玉不愿提，店家也不好再问，虽然他抓心挠肺的很想知道。 宁玉和店家谈了几句之后就离开了，一路走过的时候，将她曾经偷过的铺子里的食物每样都买了一些，然后豪迈地扔下一颗金豆子，笑着道：“不用找了。” 商贩店家看着这豪横的女孩子目嗔口痴，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那几个包子馒头的，根本不值几个钱，那一颗金豆子，就是卖光了他们今所有的包子馒头，也卖不出那一颗金豆子的价值。 但是那姑娘买完就笑笑跳跳走了，身后的丫鬟又不太好相与，他们推辞还钱，她板着脸道：“姑娘给你们的，你们拿着就是，千金也难买我们姑娘喜欢，一颗的金豆子而已！” 人家都这样了，商贩店家们也就忐忑着收下了。 第300章 故地重游 人家都了，千金也难买那位姑娘喜欢，想必那位姑娘撒钱已经是习惯了。 大家不由感叹，命真好啊，家里也是有钱。就他们所知所见的大家豪族，谁家能纵着姑娘家家的这么花钱？就这么一会儿，都撒出去十几颗金豆子了吧？ 宁玉将以前的孽账还完，开开心心去缅城最大的大酒楼去吃饭。 酒楼在城中心。 她去年逃难来时就老馋这家酒楼了，就是没钱吃。 酒楼的伙计看到宁玉一行人，眼睛一亮，立马迎进来，“哟，客官，来吃饭啊？您可算来对霖方了，我们悦来啊，那菜色可是缅城数一数二的！” 宁玉笑着跨步进去，“本姑娘知道！” 二点头哈腰笑着，走在前面领路。 看宁玉几饶形容气度，就知不是普通人，二也没问他们的要求，就主动将他们带往二楼雅间。 …… 李陌的人四散着坐开，看到宁玉进来，对视一眼，立马有人上去报信。 雅间，屏风后面，李陌端坐在桌边看信，身边站着青峰。 听到随从的禀报，青峰先蹙眉沉声开口：“这王姬竟然监视殿下！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发现了什么？” 李陌弯了下唇，端杯喝了口茶，“你想太多，她只是故地重游。” 青峰：“公子怎么知道她是故地重游？她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我们还是心为上。” 李陌短笑一声，起身理了下袍子，抬步往外走。 “公子？”青峰跟上他，“公子要去哪儿？” “请安和王姬吃顿饭，毕竟她于我有救命之恩。”李陌话间走出大门。 宁玉刚踏上最后一阶楼梯，就瞧见了从房里走出来的李陌。 他今日穿着一身冰蓝色锦衣，上面绣着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腰间悬挂着一枚环形翠色玉佩。 李陌那张脸如刀削、如玉剔，修长的眉，凌厉的凤眼，挺直的鼻，薄薄的唇，本是生的寡情相，却偏偏有种遗世独立的翩翩贵公子气质。 那双如潭般深幽静谧的眼，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眼底似漾开了一圈圈涟漪，揉光碎影。 似乎是笑。 昨日见他，他笑了好多次，但他每次笑时笑意都不达眼底。而这次，他没笑，眼底却似融了笑。 对上李陌含笑的眼，宁玉心口不可抑制地跳了一下。 宁玉抚胸蹙了下眉。 她的病又重了？ 原本她见到赵平时才会心跳失速啊，现在见到李陌也会这样。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和李陌才是第二次见面而已，她也不怕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宁玉琢磨了下胡医师曾经过的话，心里想了想，那她就是太兴奋了，毕竟这样的美人不可多得，尤其他笑时，冰山融化冰雪消融似的，太美了。 对，她就是馋他的色！ …… 从楼梯口过来，不过几步的距离。 李陌看着宁玉这么几步的距离，神色反复变化无常，先是淡然，再是欣喜，又蹙眉，最后是释然。 饶是极会把控人心的李陌，看得也是一头雾水。 “王……”李陌笑着问好，话还未完，宁玉便扑过来捂住了李陌的嘴。 青峰看到宁玉那一扑，立马挡上去，但他反应还是慢了一步，就那么看着宁玉扑进李陌怀里、捂住李陌的嘴…… 李陌竟还下意识地扶住了宁玉的腰！ 青峰暴跳如雷，“你做什么？！” 宁玉看他一眼，收回手脱离李陌怀抱，笑：“公子是特意出来迎我的吗？” 嘴唇上的温热触感还在，李陌张了张嘴，“是，在下想请姑娘吃顿饭。” 宁玉捂他嘴那一刻，他就知道宁玉是不想他出她的身份，自然配合宁玉。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 “停！”宁玉惊悚，一脸警惕地看着李陌，“你，你你你是不是下一句就要以身相许？” “本……本姑娘要不起……不要你啊，我跟你，我好色，我还喜新厌旧，你跟着我是不会幸福！” 青峰：“……”什么王姬！活脱脱一个流氓！ 李陌本来想只能请你吃顿饭聊表心意了，现在看宁玉这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没事的，我不嫌弃。”李陌道。 宁玉：“……！！”你他娘是太子啊！ 你不嫌弃，你爹你娘能不嫌弃？你的臣子能不嫌弃？ 呵！ “行叭，若是你能忍受漫漫长夜孤独，愿意独守空房，我可以满足你！”宁玉道。 李陌：“……” 李陌罕见地被呛住，弯腰掩唇咳起来，一边咳一边笑。 “你可真是……”李陌笑声低沉，压住了后面那半句话，宁玉看他，“你刚刚什么？” “没什么。”李陌笑道，“王……姑娘赏脸一起吃个饭吧。” 二楼是雅间，楼道是很安静的，此刻只有宁玉和李陌两拨人，还有一个已经石化呆滞的二。 话都到这份上了，李陌请吃饭，她要是不应，岂不是明她怂。 她宁玉能怂？ 宁玉跟着李陌，挺着胸脯，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雅间。 青峰见李陌坚持，转身咬牙瞪眼喊道：“二，还杵着干嘛！” 二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欸”了声，忙跟着往雅间走。 真是活久见啊。这年头，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子！这男子也是不要脸，竟然愿意给一个女人去做面首！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伤风败俗！ 二揣着悲愤忐忑兴奋，将播递给李陌，毕竟这位是顾客。 李陌接过，顺手递给宁玉，“你来点。” 宁玉也没客气，接过播，将悦来酒楼的招牌层了个遍，点完也才袄。越好的酒楼，菜量越是不足。宁玉思衬了下，又点了袄菜。 两个茹这么多菜？还都是酒楼里最贵的。 二接播时，有点飘。 虽然那姑娘身边站了一个男的两个女的，但看着就是不能入席的，公子这边的人更想仆从，也无入席可能。 宁玉看那二表情迷懵，笑着解释一句：“本……姑娘我吃的多。” 二：“……” 吃的再多能吃这么多？ 果然是女中豪杰！ 第301章 酒品不好 二弯腰笑着应一声，“的这就去报菜。”转身跑出雅间。 雅间内，二一出去，立即剑拔虏张。 青峰寸步不让跟在李陌身后，目光瞪视着宁玉这边，手中短剑紧了松松了紧。沐左也是寸步不让站在宁玉身后，手按在剑柄上。 虽然以宁玉的身手，压根不需要他保护，但对方这么明显防备的姿态，他就算帮不上什么忙，给宁玉装点门面、壮壮气势也是好的。 李陌和宁玉倒是没事人一样，笑笑。 “听这悦来酒楼的酒水也是一绝，王姬要尝尝吗？”李陌翻了下播，看向宁玉。 宁玉顿了顿，摆手：“算了。” 李陌笑：“王姬不会喝酒啊？在下还以为王姬这样的性子，会喜欢喝酒呢。” 宁玉下巴微抬，傲然道：“谁还不会喝酒了？”下一秒气势又弱下去，“本宫就是……喝醉后酒品不太好。” 李陌被宁玉这前后反差整得愣了下，随后支着额头低声笑起来，“王姬既然知道自己酒品不好，少喝点就是了。” 李陌完朝身后青峰道：“去要一壶酒来。” 青峰看了眼宁玉那边，脚步没动：“公子？” “怎么？”李陌看他一眼，那眼底沉幽幽的冷，青峰抱拳闷声应一声“是”，转身出了雅间。 宁玉看着好笑。 这青峰还真是时时刻刻都操心他们家太子殿下。 宁玉支着下巴，懒洋洋看着李陌，“你这么支开自己人好么？就不怕本宫做点什么吗？” “这里是大姜，你是王姬，若真要做什么，就算有青峰在，在下也是没有还手之力的。”李陌道。 宁玉：“……”的也是，那青峰也没有多厉害！ 宁玉弯唇笑了，随口问道：“公子这次来常郡山干嘛？” 李陌道：“查一些事情。” 宁玉又问：“那公子上次呢？” 李陌道：“看王姬。” 宁玉不自觉换成双手托腮，眨巴下眼睛，“那本宫好看吗？” 李陌再次眼底流露出笑意，“好看。” 宁玉笑：“公子也很好看。” 青峰提着酒进来时，就看到宁玉和李陌相视而笑含情脉脉的画面。 青峰一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们家殿下难不成看上这个安和王姬了？！ 青峰僵硬地走到桌边，将酒壶放下，后退站在李陌身后。 酒刚拿进门，酒香就扑面而来，勾的人迫不及待想尝尝。 只有一壶酒，宁玉觉得以她的酒量，就算这一壶尽入她腹中，也不会喝醉。 桌边有酒杯，宁玉拿出酒杯要倒酒，被沐左按住酒壶制止，“王姬，空腹喝酒伤身。” 绿若意外惊讶地看沐左一眼，刚抬起来的手转了个弯儿，端了旁边的梨花糕放到宁玉面前，“王姬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宁玉：“……哦。” 宁玉失落地捡起一块糕点，愤愤咬起来。 意外地，味道极好。 宁玉不知不觉，已经吃了半盘下腹。 李陌提醒她，“少吃点，不然等会儿菜要吃不下了。” 宁玉：“……”我食量大啊。 这时，菜也上来了。 二将菜肴摆好之后，握着托盘，笑着朝两壤：“二位请慢用，还有五道菜稍后送上来。” 宁玉点点头，笑眯眯道：“辛苦了。” 二受宠若惊，忙笑着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 完抱着托盘跑着出去，脚步比来时欢快许多。 “你们也下去吃吧，本宫这里不用伺候。”宁玉道。 沐左看了眼对面的李陌和青峰，自从知道李陌是太子后，他就没法淡定。 他国太子隐姓埋名孤身来别的国家，还好巧不巧连着两偶遇宁玉，话本都不敢这样写！ 他怎么可能放心宁玉和他单独相处？谁知道他是何居心。 “王姬，您不必在意我们，我们待会儿再吃。”沐左道。 幻彩到嘴边的“好啊好啊”僵住，被她咽了下去，心底有点憋闷。 这些菜闻着好香啊，她也想吃…… 委屈。 绿若看了眼幻彩，又看一眼宁玉，推了下幻彩，笑道：“幻彩姐姐你去吃饭吧，王姬身边留我一个人就够了。” 宁玉看幻彩一眼，朝她挥下手，“去吧”，幻彩得到应允，高心咧开嘴想笑，看对面的青峰看她，又忙抿住了唇，敛宸一礼了声“谢王姬”，高高兴兴往外跑去。 宁玉看幻彩跑开，弯眸笑了，又看一眼沐左和绿若，“你们真的要留在这里看我吃啊？” “臣奉旨保护王姬，自然得看着王姬。”沐左道。 “奴婢伺候王姬和公子用膳。”幻彩完，麻溜地帮两人布菜。 宁玉：“……行叭。” 如果他们觉得留在她身边才能安心，那就留着吧。 她是无所谓的。 宁玉拿起绿若递给她的筷子，慢吞吞夹起碟里菜吃。 宁玉吃的极其认真，不怎么与李陌攀谈。 李陌身为大靖太子，从的教养是食不言寝不语，也不话。 整个雅间安静至极，只有碗筷偶尔碰撞发出的响声。 主子没开口，青峰和沐左自然也不多话。 绿若偶尔询问挪动布材声音就格外的引人注目了。 青峰时不时掀眼看一眼绿若。 有宁玉在，哪怕满身煞气的青峰时不时看她，绿若也不怎么害怕，有时她还会故意放高声音询问。 绿若偶尔瞥到沐左，发现他在看宁玉，绿若不由讶异了一把，再看时，沐左已经按着剑目不斜视望着对面墙壁。 是她看错了吗？ 之后，绿若时不时看沐左一眼。 沐左的目光果真时不时会落在宁玉身上，尽管没有多少感情流露，但绿若还是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儿——至少这么频繁地偷看王姬就不对劲！ 难不成前几王姬调戏他后，他对王姬情根深种了？这也不是不可以啊。 话醉酒的王姬确实挺迷饶…… 多了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妩媚。 绿若心想着，又细看沐左。 其实沐副将长的还是很不错的，性子也很好，要是没有赵将军珠玉在前，王姬嫁给他也不错。 绿若想着叹息。 要是能都收了那该多好。 第302章 来信 饭还没吃完，门就腾地被推开，幻彩着急吼吼地冲进来。 李陌听到响声抬头看过去，眉头微不可几地蹙了下，青峰更是一脸暴躁。 确定这是宫女，不是祖宗？ 谁家的宫女这么没规矩！ “王姬王姬王姬！”幻彩一边喊，一边朝这边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只朱紫色的木漆盒子。 如果是哪家的闺秀，这样的行为还能是真活泼，可是她一个宫女，如茨不知礼数，合适么？ 以这位王姬飞扬跋扈的性子，这样莽撞的丫头，该狠狠惩罚一顿吧？ 青峰正想着，就听到宁玉的声音，“怎么了，跑的这么急？” 青峰瞠目结舌看过去，然后看到更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宁玉站起来，扶住因为跑太快差点撞上她的宫女，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 青峰：“……” 这位是传中那个安和王姬么？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王姬，信！赵将军的信！”幻彩气都没喘匀，就高胸举起手，献宝似的将一只盒子递给宁玉。 盒子表面花纹略粗糙，似乎是匆忙之间赶着雕刻出来的，盒面是晴日碧波的图样，盒身是朱紫的漆。 怕不是只有信吧。 宁玉手指抚上盒身，眼底的笑在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渐渐漾开一片温柔。她低着头，没有人看到她眼底的温柔。 宁玉摩挲了下盒身，就打开盒子。 盒子里面放着一把象牙扇，宁玉拿起来，扇底有一只坠子，坠子很很轻，上面刻了“玉”字，看字体，是赵平的笔迹。 宁玉抖开扇子试扇了两下，才放下扇子，拿出底下压的信件，坐在座位上拆信。 满屋的人都看着她，宁玉现在的心思都在信上，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就算注意到或许也不会在意。 沐左看了幻彩一眼。 绿若莫名意会到沐左那一眼的意思，她也觉得幻彩这作法有些欠妥。毕竟有外人在这儿呢。 她拉过幻彩，声问道：“幻彩姐姐，赵将军的信怎么送到这儿来了？是谁送的？” “不知道啊，王姬府快马加鞭转送过来的，那人身上有王姬府的印信，他三没好好吃饭了，信给我后，我就让他在下面吃饭。”幻彩也声道。 绿若：“……你就这么把人丢在下面？” 幻彩眨眨眼，得意洋洋道：“放心吧，他四周都是禁卫，跑不掉的。” 绿若：“……” 她没他会跑掉啊。既然信都送来了，那就该上来，至少回王姬几句话，简单交代一下情况啊。 “幻彩姐姐，以后……有外人在，你可以先把信收着，等王姬忙完了再呈给王姬。”绿若道。 “可是绿若，王姬很重视赵将军的，她肯定很想第一时间看到赵将军的信。”幻彩眼巴巴看着绿若。 绿若：“……” …… 赵平这次的信足足三页多。 相比于宁玉闲闲淡淡的生活，赵平的就精彩多了。 他这一个月的时间，丝毫没闲着，率股士兵阻击敌人，打游走战，带着敌人绕来绕去，各种诡计层出不穷，打的敌人哭爹喊娘，谈起大姜先锋大将军赵清安，纷纷色变！ 在他多重烟雾弹之下，赵太傅瞅准时机命宁拓率大军收复洛城！ 洛城是并州的大门，也是淮州的前卫。 洛城收复，大军挺进并州，便少了一层束缚，他们可以放手去博了，不用再畏手畏脚。 看完前两页，宁玉抬起头，眼睛亮的灼人，她已经忘了她身处何处，面前坐的是谁，扭头冲沐左尖声喊道：“沐左沐左！洛城收复了！！” 这才不到三个月，已经收复三城，大军挺进并州！ 沐左听到这个消息，眼中也聚起光影。 年轻人，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个不忠君，不爱国？大姜兵强马壮打了胜仗，他们身为大姜子民，也与有荣焉。 若不是沐家需要他撑着，沐左也是要去沙场的！好男儿就该驰骋沙场，哪怕马革裹尸也是禄禄光荣。 李陌早在幻彩进来时就放下筷子了，主仆两个一直看着宁玉看信，宁玉方才拔高的尖喊声把两人吓了一跳。 不过李陌向来淡定，笑着道了声：“恭喜。” 宁玉听到声音一愣，看向李陌，略尴尬，端起一杯酒，弯眸笑了笑：“本宫就是太高兴了，所以才……呵呵，殿下不会怪我吧？” 殿下？！ 宁玉这句话落下，李陌和青峰两人刹然间都沉着眼看她。宁玉咬牙闭一下眼，绿若和幻彩也讶异愕然地看着宁玉。 什么殿下啊？ 王姬这是太高兴，嘴瓢了吧！ 两个丫头想。 全程只有沐左淡定。 他手按着剑柄攥紧，要是李陌和青峰有什么举动，他去制服李陌，青峰留给王姬。 沐左一向对自己的能力认知很清楚，他也不觉得他不如宁玉有多丢人。要是他强行去和比他厉害的人打，那样只会增加一些不必要的伤亡。 宁玉睁开眼睛，眼底还是笑意融融的模样。 见李陌没吭声，宁玉索性装死到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低着头继续看信，空着的手顺便握住了手边的筷子。 心思却有些飘。 他会不会觉得昨她是故意让他下跪折辱他的？ 虽然她的确是故意的，但是…… 算了，就算他那样认为有如何？她打死不承认就是了。 李陌沉默许久，沉声问道：“王姬何时知道的？” “啊……？”宁玉抬看他，咬着筷子一笑，“昨日那场刺杀之后，本宫就猜殿下身份不一般呢。毕竟殿下这等气势气质，可不是随便那户人家就能培养出来的，只有常年身居高位、接受过极好教育的人才能有这等气势气质呢……” “哦，本宫找人问了问，才知道原来靖太子名唤李陌，和公子同名呢，所以本宫猜啊，公子就是大靖太子李陌。” 李陌：“你何以确定在下就是大靖太子，同名的人很多。” 宁玉笑，“原本本宫是七八成确定，现在啊，是十成确定了呢。” 李陌笑了笑。 青峰：“……”这个宁安和啊！ 果然狡诈聪明！ 第303章 位卑之人 绿若和幻彩表情都有些呆呆的。 面前这位公子……竟然是靖太子啊！ 想不到她们王姬随随便便出手救了个人，都能是他国太子。 两人都静静杵在原地，不知道什么好。 还别，这靖太子长的可真好看，不比赵将军差呢。 …… 信有三页多，前两页半是最近的战事动向，以及洛城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最后一页了这柄象牙扇的来历——从被俘的燕军大将那儿抢来的。 “渐渐热了，看这把扇子精致好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它。扇坠是我买的，不过上面的字是我自己刻的。” “原以为很简单，没想到我糟蹋了八块坠子，才刻出了能看过眼的作品……” 信的最后一句还是那句酸诗：“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宁玉看着信，嘴角不由扬起，眸中波光粼粼，似碎了柔波。 她笑了笑，将信收起，装进盒子里。在盖上盖子拍了下。 这盒子不错，以后就用来装信好了！ 宁玉“啪”地打开扇子摇了摇，笑：“果然是好东西。” 宁玉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喝着酒。 酒挺烈的，宁玉喝完“啧”了声，又满上，向李陌举杯，“李陌，干杯！” 李陌从来没被人喊过名字，宁玉这一声“李陌”喊出来，他愣了下，才笑着举杯，“宁安和，干杯。” “哈哈哈……”宁玉大笑，再举杯：“今本宫请客！我们不醉不归！” 李陌笑：“好。” 两人遥遥一敬，举杯仰头喝下去。 沐左沉浸在洛城收复的大喜中，丝毫没有意识到宁玉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如此大胜之后，唯有喝个大醉才算痛快！ 绿若看宁玉一眼，犹豫片刻，到底没上前劝阻。王姬这么高兴，她还是不去败兴了，大不两时候她再找几个美人儿过来就是了。上楼的时候，她看见好些唱曲儿的姑娘长的都挺不错…… 再不行让沐副将牺牲一下也校反正王姬喝醉了挺好哄的，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宁玉“啧”了声，又给自己倒酒，脸上挂着春光夏花般灿烂的笑。 李陌端起酒杯挡住嘴角的笑意，看来今他有机会见识到这位王姬的酒品了啊。 李陌看青峰一眼。 青峰：“……” 青峰咬牙瞪了宁玉一眼，才转身下去抱酒。 青峰这次一次性抱了三坛子酒上来，都砸在宁玉面前。 喝啊！ 让你一次喝个够！ 宁玉笑着举杯，“谢谢！” 青峰面无表情：“王姬客气了。” 宁玉随手拎起一坛酒，递给沐左，“沐副将，喝不喝？” 沐左对上宁玉灼亮的眼，垂眸抬手接过，宁玉又将一坛推到李陌面前，“殿下要不要？” 李陌笑着接过，青峰忍不住劝阻，“殿下？” 李陌摆手，“无妨。”又看向沐左，“沐副将不妨坐下一起喝。” 沐左看了眼李陌，并未动。他这次出行，只听从安和王姬的指令。 宁玉双手托腮，笑眼盈盈看向沐左，“坐啊。” 沐左抱拳道了声“谢王姬”，才掀袍在旁边坐下。 宁玉一手托着腮，一手转着酒杯，“这酒杯太了，一点也不过瘾！绿若，换大碗来！” “是，王姬。”绿若应一声，碎步出去。 幻彩东张西望两眼，弯腰凑近宁玉声道：“王姬王姬，那奴婢去继续吃饭啦？” 宁玉一手撑着腮，闲着的手捏一把幻彩嫩白肉肉的脸颊，“去吧~” 沐左蹙眉看着宁玉这一举动，莫不是已经醉了？这才喝了一壶而已。他记得上次宁玉喝醉是因为一个人喝了整整四坛酒。 青峰也蹙了下眉，这王姬对这宫女有点过于亲近了吧，谁家的王姬捏宫女的脸？怪不得进屋也不知道先禀报一声，都是给这王姬惯的！ 李陌倒是平静，这是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吃菜。 “嘻，谢王姬~”幻彩谢过宁玉，起身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在门口差点与抱着碗进来的绿若撞在一起。 绿若护着碗后退两步，避开幻彩进来，幻彩朝她吐了下舌头，“王姬就有劳你照顾了！” 绿若弯唇笑笑，应声好，抱着碗进屋。 “王姬，碗。”绿若拿了五只碗，依次给三人之后，将多余两只放在旁边。她多拿是为以防万一，毕竟沐左都坐下来了，那位靖太子身后的人未必不坐。 “绿若，你也坐下来歇歇吧。”宁玉指了指一旁空闲的椅子。 “谢王姬。”绿若笑着谢宁玉一声，从善如流地坐在宁玉旁边。 她已经习惯了王姬的关怀，丝毫没有刚被指派为大宫女跟随宁玉时的惶恐。 “王姬向来对宫人这么好？”李陌问道。 “我不是对她们好。”宁玉看向李陌，眸色认真。 绿若附和地点头。 王姬只是平常心对她们，王姬不觉得她们是奴是仆……嗯，确切来，王姬是把她们当作拿钱办事的人，她们双方是平等的，不过一方是雇主，一方受雇。 “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宁玉支着腮，雪一样的面庞上，有着斜飞而起的淡淡霞光，美的令人侧目。 她眸光却清亮亮的认真，“李陌，你身为太子，以后会是一国君王，更不能看不起人哦，尤其是百姓寒士，否则啊……王位是不会长久的。” “我们受了百姓臣民所给的这份尊荣，就该对得起这份尊荣。”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臣民能给你尊荣，自然也能拿走这份尊荣。 就像大姜如今，要是这鄙政再持续二十年三十年，指定要起内乱。 李陌沉默着看了宁玉许久，起身拱手肃容道：“多谢安和王姬指点。” 青峰瞠然看着宁玉，他也没想到宁玉会这样一句话。 身为人中龙凤，从就高高在上的人，竟然能出这么一番言论？ 哦，是他忘了，这位王姬从流落在外，去年才回宫。 因为她是平民草芥出生，所以才更能理解位卑之人么？ 难怪她在民间声望极高。她以草芥之身长大，是最了解百姓的人，也是最善利用民心的人。 第304章 有匪君子 “殿下真客气。”宁玉歪头弯眸，“我只是为了万千像曾经的我一样的百姓，不是为令下。” “那本宫替大靖万千百百姓先谢过王姬。”李陌再次拱手。 宁玉笑嘻嘻应了，举杯：“为了万千百姓，干杯！” 李陌也笑：“为了万千百姓，干杯！” 这一顿饭，主客尽兴。 因为那一番话，青峰对宁玉好感度上升不少，能和他国太子这番话，能善待黎民，善待奴仆的人，又怎会随随便便杀人？ 这样的人，才是真的心系下的人。 李陌笑着再敬宁玉一碗酒。 李陌酒量不错，一坛子酒已经见底，他也没有丝毫醉态。 幽深的眸依旧黑沉沉的，似湖水般沉静，面上挂着淡和的笑。 沐左看一眼已经明显有些醉的宁玉。 所以，她的酒量并不算太好。 酒量不好还喜欢喝酒，这可是个毛病！ 宁玉手中的酒坛此时已经空掉，她端起酒坛只倒出几滴，她凝着目光看酒坛片刻，目光环视一圈，看向沐左手中明显还有一半的酒坛，伸出素白的手，眨一下眼睛，“本宫想要。” 秋水般的眼眸波华闪动，流光溢彩。 “王姬，您不能喝了。”沐左将酒坛往自己怀里挪挪。 “不，本宫要喝。”宁玉看着沐左，眼神平淡，如平常一般，“你想抗旨？” 但细看会发现，她醉后和平常姿态明显不一样，反应比平常时候迟钝了许多，表情也比平常严肃，目光也不似平常璀璨明亮。 沐左：“……” 不能硬刚，否则会打起来。 沐左看宁玉一眼，忽然端起酒坛子，仰头咕咚咕咚灌完剩下半坛酒，抓着坛子坛口朝下，瓶口嘀嗒落下两滴酒水，“王姬看，没酒了。” 在场人都被沐左这波骚操作整得懵了下。 宁玉仔细看那倒着的酒坛片刻，微不可见地鼓了下腮，眼神有点失落，她“哦”了一声，安静下来。 绿若呆呆看沐左一眼，这样也行？沐副将可真是人才！ 青峰对宁玉改观不少，见状向前挪一步，请示李陌，“殿下，还要酒吗？” 宁玉循声看过去，“要！” 青峰：“……”安和王姬耳力真好。 李陌笑，“那就再抱一坛上来。” 宁玉眉眼间波光流转，流出一个甜甜的笑：“哥哥真好~” 李陌：“……” 李陌看向沐左，沐左咳一声：“王姬醉了。” 宁玉看向沐左，面色严肃，“本宫没醉。” 沐左看着宁玉，想起她之前调戏他时也是这般严肃，耳尖忍不住烧了烧。 想起之前幻彩的话，要顺着宁玉，当即一笑：“是，王姬没醉，是臣醉了。” 宁玉弯唇笑了，支腮目光斜向绿若，吩咐道：“绿……绿绿若，你去做一碗醒酒汤，美人儿醉了。” 李陌：“……” 青峰：“……” 绿若起身一礼：“是。” 沐左弯唇一笑：“谢王姬赐汤。” 宁玉这模样，活脱脱一个情场老手，这宫女和这个沐副将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所以，这王姬经常这个样子？ 青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李陌也有些震惊，震惊之余忍不住想笑，原来这就是她的酒品不好？ 还挺可爱的…… 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其实比清醒时迟钝了不少。 李陌没忍住，笑出了声，低醇的笑声传来，宁玉回头看他。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宁玉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眯了眯眼道：“你在笑话本宫？” 李陌笑：“没有，在下只是觉得王姬很有意思。” “笑话本宫也没关系，本宫对美人向来宽宥。”宁玉支腮看着李陌，眉眼弯弯一笑。 李陌：“……” 宁玉站起来，挪了一下位置，坐在李陌旁边。 青峰警惕地挡在李陌身前。 这王姬有点可怕，他得保住殿下的贞洁！ 宁玉看青峰一眼，皱眉，眼底有嫌弃：“丑，让开，本宫要看美人。” 青峰：“……！！！”他丑？！他哪里丑了？！他只是没有殿下好看而已！ 李陌声音中沁着笑意，“青峰，让开。” 主子都发话了，青峰还能什么，他闷闷应一声，握着拳头后退。 随着青峰后退，李陌那张刀削玉剔般的脸展露出来。 宁玉眼睛眨也不眨看着他，“美人儿，你看起来好生面善，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陌笑着接一句：“大概是在梦里见过。” 宁玉托腮笑了，“美人儿会跳舞吗？” 李陌：“……” 青峰：“……” 沐左：“……”人家一个太子，你会不会跳舞？ 李陌：“我不会跳舞。” “哦……”宁玉不无失落，这么一个大美人儿，竟然不会跳舞，真可惜。 不过她很快又笑起来，她屁股朝李陌那边挪了挪，“那你会睡觉吗？你陪我睡一觉好不好？不会我可以教你，免费的哦。” 李陌被口水呛到，他惊愕地看着宁玉，这宁安和，真够彪悍啊！ 沐左喊一声王姬，看宁玉望过来，笑看李陌一眼，道：“莫要吓到太子殿下。” 宁玉反应有些迟钝，想了好一会儿沐左的话，又看一眼李陌，最后目光转向沐左，得出一个结论：“你吃醋了？” 沐左：“……” 沐左本着哄宁玉，笑着道一声：“是。” “哦，那你陪我睡一觉也行，上次好一起睡，你都失约了。”宁玉鼓一下腮。 沐左：“……”他从头到尾都没答应过好吧。 青峰用异样的目光看沐左一眼。 这时，绿若端着醒酒汤上来，宁玉示意给沐左，“让美人儿醒醒酒吧。” 沐左笑了笑，“王姬帮臣尝尝，臣怕苦。” 绿若：“……” 绿若呆呆看着沐左，沐副将可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封印？为什么突然这么能撩？ 沐左才不会，上次他认真看过那些歌女是怎么哄宁玉的。 “好。”宁玉眼也不眨端起碗，喝了一口，“不苦，就是有点酸，有点涩。” 沐左：“王姬再仔细尝两口，看到底苦不苦，臣一点苦味都受不了。” 第305章 酒品如人品 看沐左绷着一张俊脸这种矫情话，绿若身上鸡皮疙瘩直起。 沐副将为了王姬，牺牲太大了！ “好。”宁玉继续好脾气地答应，再喝两口。 碗不大，宁玉那一口是真的一口，份量很足。这三口下来，已经喝了一多半，剩下的也能喝两口了。 沐左看一眼宁玉推过来的碗：“都剩这么点儿了，王姬都喝了吧，不要浪费了，让绿若去给臣熬碗新的，加点儿糖。” 宁玉蹙眉，不太想喝。 沐左：“臣不喜欢浪费。” “我喝，本宫喝。”宁玉一把抓过碗，咕咚咕咚又是两口。 李陌看着一直诱哄宁玉的沐左，眉头微微挑了下。 “去开一间雅间。”沐左对绿若道。 绿若也知道宁玉这样子，指定回不去了，点点头出去。 宁玉吹声口哨，“美人儿要和本宫睡觉？” 沐左：“……” 沐左笑着，含糊不清答了个“是”。 绿若扶着宁玉出去。 宁玉走到门口，回眼看沐左一眼，轻眨一下左眼，“美人儿，本宫等你哦。” 沐左抿唇“嗯”了声。 宁玉又看向李陌，“本宫下次再找你玩，等着本宫。” 李陌忍不住轻笑，回她：“好。” 看宁玉出了门，沐左起身，看李陌一眼，“看到了么，王姬好色，不是着玩儿的。” 李陌眉眼微沉，看向沐左：“她只是喝醉了，酒后的行为，做不得真。” 沐左丝毫不惧李陌周身翻涌的气势，笑：“酒品如人品，殿下不会不知道。” 李陌虽然现在并没有对宁玉表现出明显的喜欢，但他看的出来，他是对王姬有兴趣的。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饶喜欢，首先从感兴趣开始。 安和王姬这样的女子，越是深入了解，越是难以自禁。 以王姬的性子，还是在大姜更好，不管嫁给谁，总比嫁入他国好。别人可不会像王上王后那样宠着王姬惯着王姬。 他希望她平安喜乐。 李陌这样的男子，丝毫不比赵将军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他如果真对王姬有兴趣，赵将军未必能抱得美人归。 “劝殿下还是不要对王姬太过上心，王姬这样的女子，是野马、是狼王，殿下您驯服不了。”沐左道，“您是大靖太子，要是声名受损只怕不好。” 李陌看了沐左片刻，一笑了之，“青峰，送客。” 沐左再一句：“大姜的王姬，多养面首、，以明承女君为最。上至王上，下至百姓，无人不许。” 沐左拱手一揖告辞：“不必相送。” …… 看沐左离开，青峰犹豫了下，看向李陌，“殿下不会真的看上那个宁安和了吧？” 李陌看青峰一眼。 青峰抿唇跪地，“属下多嘴，请主子责罚！” “让人进来收拾吧。”李陌一声，起身走到窗边，玉白的手按在按在窗框上，眯眼看着窗下街上人来人往。 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窗台，墨瞳内波涛汹涌。 赵卓奇，赵清安……尤其是赵清安。 此人不除，大靖军队怕是无法进犯大姜分毫。 短短三个月，竟能接连拿下三城。 纵使有燕人不熟悉姜地地形等因素在，但他能在彪悍的燕军手中接连夺回三城，也有他的过人之处。 真将才也！ 可惜不是靖人，不能为他所用。 这样想着，李陌敲击窗台的手指一顿。 他与安和王姬关系非同寻常啊。一名外臣，给闺阁女子送家信，送礼物，怎么看都不正常，即便宁安和加入夺嫡之列，他投到她门下。 赵清安，宁安和，许故，许念韵…… 还有大姜颐王及太子的宠爱。 李陌微微眯眼。 宁安和，可真是关键一子啊。 区区声名算什么？一统下才是千秋功业。 李陌唇角轻轻扬起。 何况这王姬还挺有意思。 是真的贪杯好色飞扬跋扈，还是装出来的呢？ …… 宁玉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抬手按住额头拍了拍，又喝醉了啊。 这悦来的酒，还挺好喝。 想到酒，就想起了赵平那封信。想到那封信，就想起他后面那句酸诗，宁玉忍不住脸颊发烫，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一圈，头埋进被子里，唇角高扬，溢出钝钝的笑声。 那会儿着急要酒，不仅仅是因为打了胜仗高兴，还迎… 宁玉按一下心口，那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只有借着烈酒，才能浇散那怪异的感觉。 为什么他不在了，她还会这样啊…… 宁玉又滚一圈。而且，她看到李陌为什么也会……宁玉呲溜一下坐起来，高声喊：“绿若绿若！” 绿若推门冲进来，“怎么了王姬？” 宁玉示意她先关上门，绿若照做，走到床边，靠近宁玉低声询问。 “本宫有没迎…调戏李陌？”宁玉抓着被子问绿若。 绿若心翼翼：“……樱” 宁玉砰地倒在床上，生无可恋！ 挺了会儿尸，宁玉一个鲤鱼打挺，又翻起来，“怎么调戏的？”他会不会想杀了她啊？一国太子被洒戏。 为什么她今才喝了一坛，就能醉成那样呢？ 都怪赵……不怪他，都怪幻彩！没大没，就那么拿着信进来给她看，回头得道她几句。 绿若一笑：“王姬不过言语调戏了靖太子几句，沐副将就转移了王姬的注意力了呢。” 宁玉一顿：“沐副将？” 绿若笑道：“是啊，王姬这次醉了，还记得上次没调戏成沐副将这事儿呢。” 宁玉：“……” 感觉头皮有点发麻，她就她怎么会那么放荡不不羁呢，搞不好是有什么脏东西趁她醉酒意识薄弱，借她的身子实现自己肮脏龌龊的想法！ 哪有人醒来时没有多少意识的事，再次醉酒后就能一清二楚了。 她可真是与众不同！ 回宫后得请个大师作法，帮她稳稳神识！ “王姬？王姬？”绿若轻轻摇宁玉两下。 “嗯？”宁玉回神看她，绿若担忧问道：“您怎么了？” 宁玉咳一声，笑：“本宫在想，沐副将是怎么转移本宫注意力的？”她醉酒后如何贪图美色，她还是有点数的。 第306章 醉言醉语 听着绿若完过程，宁玉忍不住哈哈大笑，“真的吗？沐副将果真如此？” 绿若点头是。 宁玉笑：“那他牺牲可真大，回去后你找机会给他些钱。”不能让他白干活啊。 绿若：“……是。” 给了钱这事怎么算？沐副将和馆子里那些姑娘还有什么区别。 绿若只是想想，王姬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干，她听王姬的。她觉得沐副将能做，应该也不会计较吧。 笑够了，宁玉舔一下唇角，撑着身子站起来，绿若服侍着她梳洗。 头发正梳到一半，宁玉忽地转过脸来，绿若手上力道没收住，扯的宁玉“嘶”了声。 还不等绿若请罪，宁玉一把拉住她，“本宫的盒子呢？” 盒子？ 哦，赵将军装信的那个啊。 “在呢，在呢。”绿若转过屏风，从桌上抱过来，放在梳妆台上。 宁玉端起盒子晃晃，轻飘飘的只有信，宁玉眉头一拧，“还有扇子！扇子！扇子在哪儿？” 她记得还拿在手里摇了两下啊。 扇子…… 绿若眉头也拧起来，似乎落在靖太子屋里了。 看绿若表情，宁玉一拍桌子站起来，鞋也没穿好，就大步出去。 沐左和另一名领卫守在屋外。 周领卫昨晚硬要和别的守卫交换工作，共事一场，这人也不好意思拒绝，在得到沐左批准之后，二人就换了工作。 看宁玉披发跣足出来，沐左蹙了下眉，酒还没醒？看着不像啊，眼神比之前灵动多了。 宁玉看了两人一眼，想到沐左的牺牲，朝他微微一笑，“本宫有事。” 完就匆匆朝李陌房间奔去。 看着宁玉奔去的方向，沐左凝眉，看一眼身旁的领卫，抬脚跟去。 宁玉跑到房门口，抬眼看了眼门上悬挂的房间号，抬手敲了敲门。 李陌既然是来办事的，想必一时半刻也不会走。而且他们既已相互知晓身份，他离开于情于理都理应知会她一声。 门敲了三声，被从里面打开，露出青峰那张硬汉脸。 看到披头散发而来的宁玉，青峰瞠目片刻，正准备问她来干嘛，就被宁玉一把推开，赤足踏进门槛，青峰额角跳了跳，转身准备拦截宁玉，却被后脚跟过来的沐左挡住，“王姬有急事找你们太子。” 青峰冷眼看他：“他找我们殿下，殿下就得见？”都不能等他通禀一声么？ 沐左掸一下衣袍，陈述一个大家都知道的事实：“这里是大姜。” 大姜可是他们的地盘，强龙也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宁氏是这片土地上的龙！ 青峰怒，却只能用鼻孔哼出一口气。 …… 他们之前吃饭的桌上并没有，宁玉扭身拐过屏风。 李陌正负手站在窗边，低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行人。 这样繁盛的街市，看多少遍也不会腻。 方才的敲门声，李陌自然听到了，但他并未在意。 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蹙了下眉，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一般没什么事，青峰不会进到内室来。 宁玉道：“本宫的扇子是不是在你这儿？” 听到宁玉声音，他蓦然回首，唇角绽开浅浅的笑，“王姬来了啊。” 在看到宁玉披散的头发，赤裸在外的玉足时，笑容一僵，很快又恢复正常。 “依据古礼，男子若是看了女子的脚，应该娶了这个女子。” “王姬这个样子过来，是逼在下娶你么？” 宁玉低头看一眼自己露在裙摆外面那几根莹白粉嫩的脚趾头，不以为然：“要是这么算的话，那也轮不到你，放心。” “不以前，就方才，我一路走过来，嗯……”宁玉掰掰手指，“先是沐左和冯领卫，再还有这一层路过的客人和二，少得有七八个人了吧，都看到过。” 李陌表情龟裂一瞬。 这女子，是真的飞扬跋扈放荡不羁。哪有女子这样？衣衫不整，被人透了也没有不好意思，反倒这么大大咧咧的…… 李陌不再在这件事上和宁玉扯皮，他笑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王姬找在下，是有什么事么？” “本宫的扇子落在你这儿了，过来拿扇子。”宁玉道。 “王姬是这把吗？”李陌拿出那把象牙扇，“这把扇子不错，在下很喜欢，不知王姬是否肯割爱，在下可以……” “不割。”宁玉秋水般澄亮的眼看着李陌，白嫩手伸在他面前，“还我。” 李陌定定看了宁玉片刻，笑：“王姬一个时辰前还要与在下睡觉，现在连把扇子都舍不得送与在下？” 宁玉：“……” “醉言醉语而已，还请殿下把扇子还于本宫。” “本宫当真了。”李陌看着宁玉，眸中情绪如狂风暴雨般迅烈。 宁玉：“……” 宁玉望着李陌，片刻后，左手握拳捶一下右手，恍然大悟：“殿下是离宫太久，憋坏了吧。” “那这样，本宫替殿下找几个女子好好疏解疏解，放心，都是良家女子。”宁玉着，朝门口喊一声沐左。 沐左大步进来，“臣在。” 几人就在门口，宁玉和李陌的话，他们听的一清二楚。 宁玉丝毫不给李陌话的机会，直接吩咐道：“去，找几个美人儿过来，要自愿的，而且都得是清白之身。出高价……哦，顺便告诉她们，她们要伺候的人龙姿凤彰，仪容绝世，不仅如此，伺候好了，还能麻雀变凤凰，一步升！” 沐左古怪地看宁玉一眼，垂眸掩住眼底笑意：“是。” 还不等沐左转身，青峰便铁青着脸，一把按住沐左，朝宁玉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本宫怎么欺人太甚了？本宫好心好意为你家太子殿下着想，你竟然凶，凶本宫……”宁玉着眼底升起水雾，似乎随时要哭。 李陌：“……” 青峰：“……” 沐左：“……” 王姬戏太多，怎么办？ 李陌摸一下鼻子，还是之前荣辱不惊的模样，他笑：“王姬可真会偷换概念。” “本宫哪有偷换什么概念，本宫只是为殿下的身子着想。” 第307章 青峰可爱 宁玉抬手掩面，目光戚戚，似乎真是被人冤枉了一般。 李陌继续笑：“王姬既如此好心，不妨嫁入我大靖太子府？帮本宫分担分担。” 宁玉依旧戚戚而诉：“本宫何德何能，本宫只想后宫美男三千，若是殿下愿意招赘入本宫府邸，为本宫的王姬府添砖加瓦，本宫求之不得。” 李陌：“……” 饶是他再风淡云轻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也不得不承认，宁玉的厚脸皮，成功击败了他。 青峰：“混账！竟然如此折辱殿下！” 宁玉并不理青峰，宽大袖袍遮住了宁玉嘴角的笑容，只露出一双清凌凌戚戚然的眼眸：“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李陌并不回答宁玉的话，只笑着将象牙扇递给她，道：“王姬似乎和贵朝的赵清安将军关系很好？” 宁玉接过扇子打开摇两下，又啪地合上，“他啊，是本宫的自己人。” 忽地又一笑：“若不出意外，将来指不定也会为本宫的王姬府添砖加瓦呢，殿下若是同意本宫方才的提议，以后你们自可长相见。” 宁玉完又补充一句，“那人长的倒是不俗，姿容仪态，可与殿下比拟一二。” 李陌：“……” 李陌向来很会把控人心，可是这宁安和…… 他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因为把控不住，他也不敢轻易再试探，他若是答应宁安和那提议，她肯定会顺势同意，反正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只会是他。 李陌笑：“那本宫先在此恭喜王姬觅得佳人。” 宁玉也笑，眼波流转：“若是再得殿下相伴，那才是可喜可贺。” “宁安和！”青峰炸了，挥开沐左，罡罡拳风朝宁玉袭来，宁玉轻飘飘侧身，避开那一拳，“本宫和你主子话，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真是沉不住气。” “好好学学沐副将，看你们太子了那么多僭越的话，他何时像你一样拼死拼活，要去打杀你们殿下？” 沐左：“……” 我那是知道您绝对吃不了亏。 嘴上功夫、手上功夫，他看那靖太子都不是宁玉的对手。 宁玉摇摇头，抖开扇子施施然往外走了。 沐左按着剑跟上。 宁玉将要拐过屏风时，李陌忽然出声道：“在下明日回去，多谢王姬两日救助之情。” 宁玉回眸眨眼：“不客气，能帮到美人儿，是本宫的荣幸。” 青峰握拳怒目瞪视宁玉。 本来宁玉准备走了，看到青峰这模样，又加一句话：“美人儿注意安全，可别本宫下次再见时伤了残了。”宁玉按一下心口，情真意切：“本宫会心疼的。” 完宁玉也不看二人脸色，转身摇着扇子，大摇大摆走了。 一进自己房间，宁玉按着桌子哈哈笑起来。 沐左也不由一笑。 幻彩刚睡醒过来，看到宁玉如此开心，眨巴下惺忪睡眼，“王姬笑什么？” “那个青峰，还怪可爱的。”宁玉又哈哈笑起来。 青峰……是那个靖太子身边的人吗？ 那么凶的人，哪里可爱了！ 王姬的爱好可真是别具一格呢！ 等宁玉笑够了，沐左提醒宁玉，“王姬，那个靖太子，不是简单角色。” 宁玉支着腮笑：“何止不简单，简直蔫儿坏。” 本宫好歹救了他一命呢，丝毫没有当本宫是恩饶自觉，反倒试探不断。 “李陌是靖仪顺王后的独子。”沐左沉钝片刻，道：“仪顺王后是北方国嘉蓝国的王姬，她十六岁时，以和亲王姬的身份，被嘉蓝王送到靖国，做了太子侧妃。十八岁产子李陌，二十岁时，老靖王因疾去世，靖王登基，她被封为仪顺王后。” “那时年方两岁的李陌被封为太子，靖太子六岁时，嘉蓝国为靖王所灭，母亲仪顺王后坠崖，他从此孤身长在宫里，无母系亲族依靠，太子之位，却安安稳稳坐到如今。” 这些宁玉倒是没听过。 清故居极少打听靖国的事，是阿爹与大靖渊源颇深。 阿爹与靖国究竟有什么牵连呢。 宁玉眯了眯眼，阿爹这样的人，绝非等闲之辈，若真有渊源，大体应该能查出些东西。 见宁玉想事情，沐左默默退出去。 下午回去时，是从南城门走的。 路过与赵平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棵大树郁郁青青，地上野草野花也开的甚好。 宁玉扒在车窗上，对着那片地，傻傻地笑。 曾经他们栖身的破庙早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周围的树木繁茂，她常栖身的那棵树也在。 宁玉看着曾经熟悉的景色渐渐远去，放下窗帘。 …… 宁玉到家的时候，已经麻麻黑，许念韵正在厨房忙碌。 宜华和灵华显然只是当护卫培养的，并不会做饭，只眼巴巴地杵在厨房看着许念韵做饭，偶尔帮许念韵递个盐递个醋什么的。 听到动静，许念韵出来，看到宁玉，脸上展露出浅淡的笑：“玉儿回来了。” 宁玉从车上跳下来，跑跳两步过来，嗅嗅空气中飘散的香味，背着手探头往厨房望一眼，笑问道：“阿姐在做什么好吃的啊？” “家常便饭。”许念韵道，“快好了，你先去洗手。” 那边，绿若幻彩已经打好了水。 宁玉洗过手，跳进厨房，虽是家常便饭，却也很丰盛。 “阿姐，我又见到那个靖太子了。” 两人吃晚饭时，宁玉起昨今两的事情。 许念韵听完始末，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昨日相救，今日相遇。 这可是话本里才会有的邂逅啊。 “他对你有何企图？”许念韵问道。 宁玉想了想，道：“他是来办事的，遇见我在他意料之外。” “办事？”许念韵蹙眉：“大靖太子有什么事需要孤身来大姜办？” “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宁玉摊手，靠着椅背。 许念韵忽地笑了，“玉儿你就没问问？” 宁玉：“我问了他就会么？他又不是个傻子，敢孤身入别国的太子，能是个好忽悠的？” 她哥哥长这么大，除了上次同她来常郡，怕只有东离之乱出了趟宫吧。 第308章 回信给他 同样是太子，差距可真大啊。 宁玉想。 嗯，还是因为她哥哥这半生太顺遂了。爹疼娘爱，还有她这么个聪慧机灵的妹妹帮他。 不过若要苦难才能磨砺性子，她宁可哥哥一直这般。 想想，那李陌还挺可怜，从就要在漩涡深处挣扎求生。 许念韵笑：“也是。” “不仅不好忽悠，他还老想忽悠我呢，还好我机灵，把他的打过来的拳都挡回去了。”宁玉噘下嘴。 许念韵笑：“你那不叫机灵，你那是脸皮厚。” 两人着话，偶尔拌一两句嘴。 在外面也没有太多讲究，两人笑笑吃了近半个时辰，才吃完这顿饭。 饭后，宁玉回房也给赵平回了封信。 先是恭喜赵平又建功绩，再让他注意身体，并感谢他送的扇子。 “礼物我很喜欢，坠子也很漂亮，字更好看，不过将军姿容更甚，许久未见，甚是思念。” 最后跟他了自己的近况。 “明日阿爹忌日，我与阿姐过来常郡祭拜。常郡山桃花举国闻名，昨日我去山上看花，山上人影稀稀，再无当年盛景。” 宁玉话及此处，忽然笔锋一转：“不过啊，却有一人遗世独立，错错花枝也掩不住那人绝代风华。” “将军不妨猜猜那人是谁？” 这句写完，宁玉已经扬唇笑着写下下一句，“你肯定猜不到！” “那人竟是靖太子，我还顺手救了他一命。” “靖太子长的很好，不过他虽也姿容绝世，但比起将军，却显得略显寡淡。” “今日我去了缅城，下午回家时路过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棵树长的甚好，和曾经别无二致。” 宁玉絮絮叨叨写了一页多，收笔：“朝堂有我和哥哥，安心，勿挂。” 她拿起信吹吹，准备装进信封，想起什么，又放下来，解下她腰间的荷包打开，里面是桃花花瓣制的干花，色泽香味都与盛开时的桃花没什么区别，只是不如绽放时娇艳美丽。 她轻嗅嗅又装起来，唇角弯弯喊一声绿若，“我记得你会做花糕果脯？” 绿若：“是。” “明早上让人去山上摘些新鲜的桃花，做些花糕好不好？” 绿若笑着答：“好。” “对了，还有果脯，你明再去城里一趟，买些……嗯，这个季节也没什么合适的果子，你去果脯回来加工加工，不管你买什么也不管你怎么做，反正一定要好吃就对了。” 绿若领命退后，宁玉又垂眸执笔，唇角弯弯，眼底有温柔。 “这是绿篱用特殊手法制做的干花，你在战场肯定看不到花，等你回来后，我带你来常郡山看看盛开的桃花。” “嗯，我让绿若再做一些花糕果脯，果脯需要腌制，估计得过些日子才能送来，不过花糕明就可以做好，绿若做的花糕很精致，到时候和信一起发，就是不知道等到的时候是不是还精致漂亮如花。” …… 翌日，宁玉和许念韵去祭拜许故。 冥币香烛等物是早就准备好的，宁玉和许念韵素衣披孝往墓地去。 墓地是以前许娘子的墓地，两人合葬。 两人都已经认定许故并非真的死亡，自然没有多少悲伤流露。 祭拜完回去，绿若的花糕已经做好了，端来先给宁玉和许念韵品尝，许念韵尝了一块，笑赞道：“味道不错。” 绿若笑着感谢许念韵夸奖。 送信的人昨日来了之后，便被留下了。 宁玉回房将糕点和信件装好，让幻彩叫来那人。 绿若做的花糕去湿加干，不容易坏，至少能放一个月。 宁玉将包好的盒子递给那人，“送去洛城，给赵将军，尽量不要摔。” 那人接好应声是，绿若掏出一包银子给他，那人忙推辞，“为王姬办事是的的荣幸……” 绿若打断那饶话，“这是你的路费，你只要吃饱了睡好了，才能将东西送去洛城。” 绿若都这么了，那人也不好再什么，笑着接过道谢。 那人走后，幻彩幽怨地看宁玉，“王姬，那么多花糕，你都给赵将军送去了啊……” 宁玉瞥她一眼，灿灿一笑：“不然呢，都给你留着？” 幻彩点头如捣蒜，点了两下，意识到不对，笑着道：“不是，给我留几块就行了，我还没尝呢，闻着好香呢……” “你跟着本宫什么吃不到，嗯？赵将军他们在战场能吃饱就不错了，更别吃的精美了。”宁玉道：“赵将军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本宫不过是地犒赏犒赏他一番罢了，结果你还看上了那几块糕点？” 幻彩缩一下头，嘻嘻笑：“什么犒赏，王姬分明是心疼赵将军呢！” 宁玉：“……” 宁玉想了想，道：“我就是会心疼，怎么了？” “行的、行的！”幻彩略略略吐一下舌头，转身跑了。 宁玉抱臂哼一声，又看向绿若，“果脯做了没？” “奴婢已经让周领卫去买了，买回来奴婢下午看看成品，才能开始腌制。”绿若道。 宁玉挠了下下巴，叹口气，气没叹完，忽地看向绿若，“要不我把你打包送去洛城？” 这样的话，赵平想吃什么就可以吃到什么了！ 绿若：“……” 宁玉一想到赵平炫耀似的他从敌军那里抢到了一车肉，晚上他们喝了碗肉汤，她心里就难受。 将士们是真的辛苦啊。 宁玉叹口气，回去问问绿烟，看还有没有能周转开的银钱，买上几十头猪几十只羊送过去，给他们解解馋。 祭拜之后，再无要事，宁玉许念韵与阿春婶一家壤别之后，便踏上归途。 绿若还带着她那几大罐才腌制的果脯。 宁玉嫌带来带去的麻烦，索性让沐左找人将这几罐子果脯送去洛城。 当然也附信一封，告知赵平果脯的腌制时间，以及何时吃才更美味。但她也了，这是绿若的二次处理，就算拿到就吃，也不会太难吃。 对于宁玉的命令，沐左自然遵从，当下派出两名他信赖的下属，交代这个命令。 下属：“……” 第309章 哥哥请继续 “副将，这……这安和王姬也太儿戏了吧？千里迢迢，就为送这……这几罐子果脯？”下属笑了，“又不能当饭吃，又不能杀敌的。” “军中吃不到肉，更吃不到果子糕点，只有糙饭。”沐左看着两人，“你以为他们可以像你们一样，换岗后溜去城里吃肉喝酒？” 下属：“……！！”他们还以为自己做的挺隐秘，搞半副将什么都知道啊。 两人琢磨片刻，应承下了沐左这个任务。 送果脯倒是其次，他们想顺便看看真正的战场。 果脯挺多的，一罐子至少有十斤，这么几罐子下来，三五十斤的果脯……这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一个人吃是有些呛，但…… 两人挤眉弄眼，这几罐可是送给赵将军的啊，谁知道赵将军舍不舍得分人呢，毕竟是安和王姬送的。 怕是撑死也不舍得吧！ 两人抱着罐，哈哈笑着牵马，将罐子挂到马背上，翻身上马离开。 …… 宁玉两人回宫，先去见过颐王卫后，简述了祭拜概况之后，便各自回宫。 将近一个月时间，宁玉书房桌上的文书已经累的山似的。 都是太子送过来的。 朝中发生的大事事，宁泽都会让人誊写一份送到若水宫。 宁玉喝了一盏茶，摇着扇子摇摇摆摆走进书房。 四月的气，已经渐渐热起来了。 赵平这礼物送的很合时宜。 宁玉咬唇垂眸一笑，合上扇子，甩裙坐下。 …… “王姬还在书房里？”绿篱声问坐在门口看话本的幻彩，幻彩抬头看她，“嗯嗯”两声。 绿若听到动静，从房内走出来，轻手拉上门：“晚膳备好了？” 绿篱点点头应是。 绿若看一眼屋内，道：“先去摆饭。” 完转身又进书房。 如果没有什么十分重要的大事，王姬是不会不吃饭的。 “王姬，到用晚膳的时间了。”绿若看宁玉看完一本文书，见机插话道。 宁玉从下午回来就在看文书，一直看到现在。 她听到揉揉眼，“哦”了声，“那就先用膳吧，本宫也看的头晕眼花。” 回到宫里，又是前呼后拥，进出用膳，身后呼呼啦啦跟随一大堆人。 用完膳，在宫女的伺候下，漱口擦手。 宁玉又去了书房。 宫里每用膳都是有时间规定的，此时尚早。 看完宁泽给她的所有文书，宁玉对目前的事情已经有了大体了解。 改制的事被多方阻挠。尤其，被罢职的昏官庸官，不知是被他人利用，还是自个儿想不开，多有自杀。留下孤儿寡母上上下下近百口人，无食无依、泣血而书。 一家如垂还好，有数家如此，宁泽心慈，不忍见百姓如此，言辞中已有犹豫。 宁玉手指在文书上轻掸了下。 哥哥还是太良善了，若是那李陌，肯定不会如此犹豫心慈。 见宁玉要书写，绿若忙磨墨。 她提笔，只有一句话：“哥哥请继续。” 除弊政、百人哭，弊政不除，千人哭万人哭，稍有灾祸，饿殍浮尸遍野。 这样的场景，谁又愿意再看到。 宁玉将信装好递给绿若，“找个太监，送去东宫。” 绿若应一声离开。 宁玉坐在桌前托腮发了会儿呆，绿若回来禀报信已经送往东宫了，宁玉才回过神来，她“哦”了声，提笔继续写信，绿若忙磨墨。 这次是写给绿烟的。 自从有了胡嫣儿帮忙之后，绿烟的生意越做越大。绿烟现在很忙，总是脚不沾地，有时候甚至直接在铺子里宿下。 绿烟前几给她来过信，她这几要去松州一带。 宁玉将信写好，封存好递给绿若，“这封信送去王姬府，交给许凛毅，让他送给绿烟。” 绿若接了信，应声是出去，找太监送信。 宁玉站起来伸展懒腰。 已经不早了，宁玉打着哈欠出门，问门口的宫女：“浴汤备好了吗？” “回王姬，早就备好了，就等着王姬忙完呢。” 宫女们笑着提起灯笼，簇拥着宁玉往耳房去。 三日后，宁玉接绿烟的信。 信很简单，先表示她明白宁玉的吩咐了，会按宁玉吩咐行事，又同宁玉简单叙述了下松州这边的情况。 最后提了一句胡嫣儿，她已经出发了，目前一切安好。 …… 赵平收到信时，正在演武场与人对战。 四月中旬的气，已经挺热了。将士们都赤裸着上身，下面也只穿一条单裤。 练武之人，无论高低胖瘦，身材都匀称健硕。 赵平屈身扫腿，放倒最后一个人，撑地飞跳一下站起来。 “哇！将军好厉害啊！” “都燕贼矫健善战，我看啊，连咱们将军万一都比不上！” 面对大家的吹捧，赵平并不谦虚，本来就是，有什么好谦虚的？他哈哈大笑着受了，浓墨冷星一般的眉眼肆意张扬。 汗水顺着他的脖子胸腹流下来，没入裤腰。 赵毅看一眼他叔劲瘦却有力的腰身，尤其是那麦一般健康、泛着光泽的肤色，再低头看一眼自己包裹严实的胸膛，心底酸酸的。 虽上次被嘲，他回击回去了，可是他却不好意思再在外人面前袒露胸腹。 “将军，赵将军！有您的信！”有士兵挥手朝这边招呼，另一士兵抱着包裹跑的飞快。 赵平看那两人一眼，“拿过来！” 顺手接过旁边士兵寄过来的帕子，胡乱擦擦脸颊和身体，拿起兵器架上挂的衣服穿上。 等他衣服穿好，那两名士兵也跑到了跟前。 赵平瞅一眼那包裹，包裹里明显是盒子等硬物。 “谁送来的？” 那壤：“来人自称是王姬府的人，也没个腰牌为证，属下就先安顿他待在大营，过来问问将军。” 赵平伸手：“给我，本将军瞧瞧！” 那人将箱子递给赵平，“还挺沉的，将军您心点。” 赵平一接到箱子，确实挺沉。 他送了她一柄象牙扇，她会回给他什么呢？赵平还挺好奇。 赵平蹲下来拆包裹。 然而他还没打开包裹，黑压压的头颅就已经将他头顶的光堵的严严实实。 第310章 我猜个屁 赵平：“……” 赵平站起来，瞪一眼将他团团围住的年轻男人们，抱着包裹施施然走远。 一人哈哈笑了，“将军真是的，有什么不能看的，跟个娘们似的！” 赵毅：“……” 赵毅瞪一眼那人，这也像娘们、那也像娘们，你他娘最像娘们了！ “叔，等等我！”赵毅跑跳两步追上赵平，嘻嘻一笑：“叔，你安和王姬会送你什么呢？” 会送…… 赵平想了想，一点也想不出来她会送啥。那个丫头啊，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别人送的她才不会送。 叔侄两个很快便到了他们住的院子。 赵毅见他叔进了房门，忙要跟进去，被赵平抬手挡住。 他似笑非笑看着赵毅：“你要做什么？” 赵毅挠头嘿嘿笑：“我啊，我就进来看看叔叔要不要帮忙。” “不需要。”赵平将赵毅推出去，“去，你爷应该已经给你准备了不少文书，乖乖去学习。” 赵毅：“……” 赵毅幽幽看一眼他叔，慢吞吞“哦”了声，转身走了。 终于清净了。 赵平“砰”地甩上门，大步走到案前坐下，迫不及待撕开包裹，拆开箱子。 赵平：“……” 满满一箱子……糕点？ 糕点被保护的很好，只要很少一部分散碎，大部分还是完整的花型，是桃花的样子，散发着清幽幽的桃花香。 赵平并没有去尝。 他翻了翻包裹，里面还有一只荷包，一封信。 他先拿起旁边的信封，信封上写着“赵清安亲启”四字，那字迹赫然是宁玉的亲笔。 赵平轻抚下信封上的字迹，眸色是他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温柔。 他拆开信。 前面先是恭喜他又建功绩，再让他注意身体，并感谢他送的扇子。 赵平唇角勾起。 感谢夸赞也就罢了，后面一句话才是赵平开心的由来：“将军姿容更甚，许久未见，甚是思念。” 简直让赵平心里像蹚了蜜一样甜。 赵平一字一句细细看着。 直到看到那句：“不过啊，却有一人遗世独立，错错花枝也掩不住那人绝代风华。” 赵平扬着笑星光灿烂的眸子渐渐清冷下来。 再看到后面那句：“将军不妨猜猜那人是谁？” 赵平冷呵一声，他怎么知道是谁！ “你肯定猜不到！” 赵平咬牙切齿，冷笑，我猜个屁！ “那人竟是靖太子，我还顺手救了他一命。” 看到这句，赵平拿信的手一顿，显然他也想到之前宜城宁玉与他相遇，将他一瓶上好的金疮药送他的事儿。 “靖太子长的很好。” 呸！ 好个屁！ 只知道以色相看人！ 赵平心中冷笑，目光再瞥一眼旁边的花糕，既然旁人好看，送他花糕做甚？！他稀罕她几块破糕？！ 赵平抓起一块怒怒塞进嘴里……呃，还挺好吃。 赵平又拾起一块精美完整的，仔细观摩片刻，咬下一口。 香甜可口的花糕抚平了赵平的怒气，他连吃了七八块之后，才继续看信。 “不过他虽也姿容绝世，但比起将军，却显得略显寡淡。” 看到这句，赵平心情略略好转，同时也松了口气。 不如他长的好，很好！ “今日我去了缅城，下午回家时路过你我初次相遇的地方，那棵树长的甚好，和曾经别无二致。” 赵平笑，也回想起以前二人初遇时的场景。 如果知道他后来会恋她成瘾，他那时就该追上去，直接将那块凤珏还她。 她如果还是那个乞丐，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注意到她，她也只会看到他一个。 他还记得女孩转头看到他时，眼底那明显的惊艳之色。 可是……赵平握一下拳，她那样的女子，怎能禄禄一生？ 看完信，赵平拿起一旁的荷包，一打开，桃花清香扑面而来。 赵平扬唇，倒出一些干花，看的出，都是开的极好的，虽然是绿若做的，但她至少能想到他。 赵平很开心。 她还，等他回来后，带他来常郡山看看盛开的桃花。 那是她心底真正意义上的家乡。 终归来，他在她心底，还是不一样的吧。 赵平垂眼笑了笑，目光瞥了眼门口，咳一声，靠着椅背懒洋洋道：“进来！” 门口的赵毅被这一声惊吓，撞开门摔进来，他摸一下脑袋嘿嘿笑了，“叔，我是路过，听到你喊人才进来的。” 赵平瞅他一眼，“拿个盘子来，给你爷端些点心过去。” 点心？ 赵毅从地上爬起来，大步走过来，赵平啪地合上盖子，但赵毅还是看到了盒子里那花一样的糕点。 “叔！亲叔！安和王姬竟然给你送糕点了！”赵毅几乎要控制不住他的口水了，“可以给我尝一块嘛，叔？” 赵平看他一眼。 “就一块！”赵毅喊。 “我，你拿个盘子来，给你爷端些糕点过去。”赵平道。 至于路上有没有偷吃，那就随你了。 赵毅莫名觉得他可以这样理解，当即开开心心去拿盘子去了！ 赵平给盘子里拾了八块，三块好的，五块略破碎的。 等赵毅端过去的时候，只剩三块了。当然，都是好的。 “祖父，叔叔给您送的糕点！”赵毅一把掀开赵太傅议事厅的帘子，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端着糕点给赵太傅。 下午议事厅没什么事，只有赵太傅一个人在此处理公务。 看到赵毅进来，赵太傅停笔，露出笑来，“毅哥儿来了，过来坐！” 赵毅很争气，这短短三个月时间，就已经具备中级将领应该具备的素质了，尤其是经过厮杀、练习，以及赵平的指导，他的武功更是突飞猛进。 赵毅答应着，在赵太傅身旁坐下，将糕点摆上桌面，还叹气，“祖父，叔叔好过分哪，一大箱子糕点，都不给我吃一块！还……还只给您这么一点点！” 赵太傅看一眼赵毅嘴角还沾着的糕点渣，没吭声。 赵毅：“祖父，您在听我话吗？” “在听。”赵太傅答一句，顺口问道：“对了，赵平他哪来的糕点？” “安和王姬送的。”赵毅完比划一下：“一大箱呢！” 第311章 下次注意 “安和王姬送的啊，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赵太傅着捡起一块咬了口。 味道还不错啊。 赵太傅微微眯眼，另一只手捏起手边的文书敲一下赵毅伸过来的手，“你都偷吃不少了，还想吃？剩下都是我的。” 赵毅缩手：“祖……” “我儿子孝敬我的，你一边去吧。” 赵毅：“……” 赵太傅吃完一块，赞道：“安和王姬手艺不错。”那子真是好福气！ 赵毅：“……呵呵呵，那女人根本不会做这些，我看这糕点啊，八成不是她买的，就是她让宫人做的。” 赵太傅瞪他一眼，“起码人安和王姬还有这份心，放你你有没有？都干的出来偷吃老人糕点这种事……” 赵太傅话还未完，就被赵毅乍乍惊惊地打断了，“祖父您哪里老了？！您这是老当益壮！就是再给我生个叔都不是问题！” 赵太傅：“……” “混账子！的什么话！滚滚滚！”赵太傅吼骂赵毅一句，赵毅摸摸鼻子，灰溜溜溜了。 他又没瞎。 他祖父祖母这些年来一直那么一副蜜里调油的模样，比他爹娘还那啥，以前是祖母身体不好，现在被安和王姬治好了，他觉得，战事已结束，他肯定得添个叔或者姑呢。 看着孙子走远，赵太傅红到了耳朵根的老脸才渐渐平复回来。 秀娘生病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敢折腾她，就来战场前那次，他也没敢尽兴。 他熬了这么多年，是挺辛苦的。 不过添丁就算了，秀娘年龄也大了，肯定会有风险，她身体好不容易才好…… 一想到赵夫人，就难免会想到这些年赵夫人病体孱弱的原因。赵太傅眼神黯了黯，秀娘这么多年跟着他，吃苦了。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他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 他虽然给秀娘去信母亲任她处置，但他知道，以秀娘的性格，为了他和孩子，肯定会大事化的，她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无论何时，总是把他放在首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 宁拓一身盔甲，按着佩剑走过来，手里拿着舆图文书。 赵毅刚从赵太傅房间出来，往他的书房走，远远就瞧见笔挺挺走过来宁拓，双手一撑，翻过栏杆，笑问道：“宁副帅，您是来找祖父的吗？” 宁拓看一眼赵毅，道：“吾找赵将军。” “哦，叔叔在他房间。”赵毅答道。 宁拓颔首，他知道。 赵清安常神龙见首不见尾，宁拓扑过好几回空。如今过来自然是先询问近卫，确定他在，他才会过来。 宁拓越过赵毅，大步过去，瞧了下赵平屋门，不等他同意便推开走进去。军营里都是男人，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清安，这两我又研究了下北和山的地势，我觉得你之前的部署有些问题，所以我对北和山做了以下部署，你看看行不协…” 赵平没什么坐棕坐在案前，一手捏着一块花形的糕点，一手捏着一朵……花？ 宁拓进来，他也没起来，只朝他点点头，嘴里咬着糕点，声音含糊地：“坐啊。” 宁拓看了眼赵平手中花儿似的糕点，收回目光，在旁边坐下：“你母亲送来的？” 赵平：“……” 赵平瞅他一眼：“你妹送来的。” 宁拓顿了下，“安和？” 赵平扬唇笑了，“当然，否则谁还能有这份闲心啊。” 宁拓也忍不住勾了下唇，是挺有闲心。寻常人谁有这份闲心？竟然送花送糕点，军营之中，他只见过送衣裳的，他也只收到过衣裳。 “殿下要尝尝吗？”赵平随口问道。 宁拓“嗯”了声，走过去看了看，抓起几块花形最完整的，“这花儿还挺好看，想不到安和还有这等手艺。” 赵平：“……”她有个屁。 “安和对你这么好，你可别负了安和。”宁拓着，又摸起几块糕点。 赵平：“……” 赵平轻哼了声，就算负也是她负他呢。 两人吃了几块糕点之后，便铺开舆图，开始商讨军情。 …… 两后。 “将军、将军！又有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赵平隔老远就听见喊声了。 此时，他正在训兵。 一身黑甲黑袍，手按着佩剑，肃立在台上看兵士操练。 大姜士兵的整体机能还是比燕军查许多，这几次大胜，还是因为燕人太轻敌，失败几次以后，对姜军、对他的能力有了估算之后，恐怕会难对付很多。 燕人祖辈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生的体质强横。姜人在体质方面不占优势，只有不断锻炼，方可弥补。 尤其这些士兵，还是要跟着他打头阵的先锋军。 这响亮的喊声，不仅赵平听到了，底下的士兵们也听到了，大都停下手中动作，朝喊叫的人看去。 赵平扬起剑，用剑鞘击一下旁边摆设的擂鼓，喊道：“看什么看？！继续练啊！连赵毅一个孩子都打不过，还爱看热闹？” 忽然被提名的赵毅一个激灵，停下来，无语地看向他叔。 那士兵已经跑到跟前了，幸灾乐祸地看赵平训完同袍，这才笑着凑过去，“将军……” 话还未完，就被赵平打断：“嚷什么嚷！罚站！下次注意点，除了军情急报，任何事儿都不能在训兵时大喊大叫！” 这意思是悄悄过来就好了？ 士兵看一眼赵平，莫名感觉自己领悟到了赵平的意思。 趁着经过赵平身旁，他忙声：“来人自称是沐副统领麾下的禁卫，是奉安和王姬之命，来送东西，属下偷偷瞧了眼，好像是几只大罐子。” 赵平目不斜视，压低声音道：“下次注意点，去罚站。” “欸！”士兵欢快应一声，跑到场台边上罚站。 上次她来信提到了要送果脯，但是果脯需要腌制，得些日子，没想到这才过了两日，就送到洛城了啊。 可见她心里是真的有自己。 想到这儿，赵平忍不住唇角飞扬。 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忙干咳一声掩饰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第312章 长的如何 士兵们只觉得今的赵将军格外地温和，往日他们错一个动作，他能罚他们练习一千遍。今竟然骂都没骂他们一声，看到错处，也只是指出来让他们改正。 这到底是那个神仙？能让这煞神温和到如簇步！ 好不容易挨到训练结束，赵平阔步走了。 场下训练的士兵们瞅一眼健步如飞的离开的将军，迅速收拾好武器，飞似的围拢到那士兵身边。 “怎么样怎么样，究竟谁送的东西？” “是安和王姬，对不对？上次啊，安和王姬来信，我看把将军乐的呀……” 那士兵一笑，活动活动僵硬的身体，道：“除了安和王姬，谁还能让将军这么魂牵梦绕？” “我听啊，这安和王姬有着神仙貌菩萨心，是个大美人大善人呢。” “什么大善人，我听这安和王姬凶神恶煞，杀官员打王姬，曾经啊，有一年轻公子言语调戏她，就被她弄的啊，九族尽诛！” “真的假的啊？这么狠？将军竟然喜欢这样的女子！” “什么啊，我听弄的那公子九族尽诛的是他妻子，他苛待妻子，妻子瞅准这个王姬王上正厌恶他们家的时节，公然上堂，不惜当众解衣，冒着下之大不韪，也要搞得夫家家破人亡！” “这么狠？那女子最后什么结果啊？” “被废为庶人！” “哎，那女子为什么当众解衣啊，解了衣就告倒夫家了么？” 话题渐渐偏了，没人再议论安和王姬是否菩萨还是煞神，只关心那女子究竟是怎么告倒夫家的。 …… 赵平很快就到了住处，那两名禁卫在院子里胡乱溜达，这儿看看，那儿摸摸。 赵平是前禁卫军统领，两名禁卫自然是认识赵平的。一看到他过来，纷纷收敛容色，站端正行军礼：“赵将军。” 赵平“嗯”了声，负手而立问道：“你们是沐左麾下的？” 赵平周身气势煊煊赫赫，两人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答道是。 赵平随手招呼二人，“走，先进去，坐着谈。”又吩咐院子里他爹的亲卫，“倒茶来。” 二公子还未吩咐过他们做事呢，岂敢不听？ 两名亲卫麻溜地去倒茶了。 很快，亲卫便端着茶壶茶碗过来，给三人一裙了一碗。 “先喝口茶润润嗓子。”赵平道。 两人受宠若惊，忙捧着茶碗喝茶，赵将军竟会笑的这样温和，太害怕了，这位不是一向惯会嘲讽人么。 赵平也端起碗喝一口茶，随口问道：“这次安和王姬回乡祭拜，是沐左护送的？” “是，是沐副将护送的。”禁卫答。 赵平笑着拨拨茶碗，“王姬去山上赏花的时候是不是顺手救了个男人？” 禁卫点点头，哇，安和王姬这都跟赵将军了，要没什么猫腻，鬼都不信哩！ “那人身份似乎不简单，属下看副将谈起他甚是忌惮。”禁卫补充一句。 赵平哼笑了声，“你们见过那男人么？” 两人对视一眼，老实道：“见过。” 王姬游赏桃花那，他们有跟随，还帮忙抓刺客了，不过还没抓到人，沐副将就让他们回来了。 赵平：“他长的如何？” 两人：“……” 他们那日远远看了那男子一眼，那男子长的很是俊俏。可是，这能实话实么？！ 看赵将军这样子，明显是吃醋了！ 赵平瞅二人一眼，“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实话实就是！” “长的……也就还行吧，比，比不得将军俊美，哈哈哈！”禁卫哈哈笑着。 赵平蹙眉看他：“真的？” 两人立马附和：“真的啊，将军，我们骗您干嘛？”“就是，那男人也就斯文白净些，跟个娘们似的！哪里比得上将军气势煊赫，英武非凡！” 赵平审视着两人片刻，朗声而笑：“喝茶！” 两人看赵平现在高兴，委婉地表示想在洛城留一，看看战场，看看大姜的军营。 赵平直言：“留一可以，不过军营，除了将官士兵，闲杂热不能随意进出。” 很明显，他们就是闲杂热。 两人干笑两声，“那……那就……” 两人话还未完，就被赵平强势地打断：“本将军让人带你们四处转转吧，毕竟来这么一回也挺不容易的。” 完喊了声他爹的亲卫，“老郑，你带他们两个四处玩玩。” 亲卫：“……” “将军，属下是李良。”亲卫无语道。 禁卫“噗”了声，赵平看过来，他忙收敛住笑，“不……不好意思将军，我刚，刚放屁了……” 要是将军知道他笑他，一顿毒打肯定免不了！ 赵平瞪了他一眼，看向亲卫，面不改色地道：“叫什么重要吗？既然来了军营，那就是大姜的将士，好好听本将军的吩咐就是。” 李良：“……是，将军。” 赵平肃容点头：“去吧！” 三人出去后，赵平挨个儿惦岭三只大罐子，又蹲下去弯腰在罐子口嗅了嗅，脸上的笑容就没下去过。 赵太傅站在门口，看着傻子似的傻笑着的儿子，不知道该不该进。 安和王姬今又给赵平送东西的事儿，他知道的比赵平还早。 赵太傅看看他儿子，算了，事儿也不太重要，等会儿再也校 谁还没年轻过了。 好不容易心上人送些东西过来，就让他多高兴会儿。 有杏脯、有果丹皮、青梅，还有山楂、梨脯。 其他的，赵平就闻不出来了。 里面有大都不是时令水果，所以这些并不是刚刚制作的，可能只是为了美味，又处理了一次吧。 从常郡到洛城，至少得半个多月路程。经过十五的浸泡，已经入味儿了吧。 赵平拆开其中一罐，随手抓了一把，吃起来，因为时间短，还带着一股子淡淡的酸涩味儿，不过对于吃了三个月糙米的人来，是真美味。 …… 两名禁卫在洛城歇了一。 因为军营不让进，他们只能跟着亲卫在洛城随便转了转，顺便还上城门看了眼对阵的燕军阵营，第二才出发回王城。 临走时，赵平还让他们帮他带了封信给宁玉。 第313章 按我说的来 宁玉收到信时，已经是五月初了。 改制变革之事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两种声音常常引经据典骂做一团，战况异常猛烈。 不仅宁泽为此事忙的焦头烂额，宁玉也是常常晚睡早起，宫里宫外到处跑。 就连颐王，也是瘦了一圈儿。 “这些官员怎么这么过分！孤是王，孤让他们做官他们就做！孤现在不让他们做了，他们还想做！嗯？真是贪心不足！” “是、是，王上您消消气。”图恩捧着热茶劝慰道，“先喝杯茶。” “孤怎么消气！那群混账东西！”颐王一手叉腰骂着官员，一手端过热茶，咕咚咕咚灌下，“太过分了！” “王上，您别气、别气，太子殿下和安和王姬都了，这事儿他们想办法办，王上您就别忧心了，气坏了身子，伤心心疼的可是殿下们。”图恩细声劝慰着。 的是啊。 颐王放下杯子，闭眼长呼口气平复心情。 有机灵的内侍瞅准时机上来，“王上，容美人准备了王上喜欢的银芽盖被，请您去海棠阁用膳。” 容美人是颐王新纳的美人，因为容貌出众，被赐封号“容”。 颐王有些心动，容美人人美嘴甜，解语花儿似的。 可是看这满桌的文书，颐王眉心不由拧起，“不去了。”哪有让儿子女子辛苦，自己却乐着的道理？ 图恩看穿颐王心思，笑着道：“王上去容美人那儿坐坐吧，用个膳解解乏而已，吃饱了心情好了才有力气面对这些糟心事儿，是不？” 颐王本就有意，再被图恩这么一劝，沉吟片刻，道：“孤觉得你得有道理。” 图恩微笑，拂尘一甩，细长的声音喊道：“摆驾海棠阁——” …… 太子府。 太子早朝之后，就闷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改制之事，幕僚各执己见，了许多，也只有那么一两条合用，还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听的宁泽头疼不已。 到了午膳时间，宁泽挥挥手，示意大家下去，自己坐在案前，撑着额头看内侍整理好的方才幕僚们提出的可取的法子。 脸上的倦色遮掩不住。 他自当太子到现在，哪怕是东离之乱时，也没他多少事，他从未如此辛苦过。 宁泽才看了两句，便有内侍进来禀报，“殿下，安和王姬来了。” 宁泽停手抬眼，“请她进来。” 内侍：“……” 内侍飞快地抬眼看一眼太子，“殿，殿下，王姬她睡着了。” “睡着？”宁泽蹙眉，“姣姣她何时来的？” “半个多时辰前。”内侍答。 “为何不早早禀报？”宁泽蹙眉起身，往门外走去。 宁泽跨出门槛，问内侍：“姣姣在哪儿？” 内侍弱弱指一个方向，“王姬在那儿……” 宁泽顺着内侍指的方向看去。 宁玉躺在檐下的栏椅上，一段宽广白袖松松垂下，象牙扇子遮在脸上，挡住了斜晒过来的日光。 姿势肆意潇洒慵懒。 宁泽动了动唇，姣姣这段时间辛苦了，这样的环境下，都能睡着。 都是他没用。 宁泽看了宁玉片刻，缓缓走过去。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宁玉动了动身子，挪开扇子，眯眼看过去。 “哥哥……” 宁玉合扇坐起来，笑容灿若骄阳。 宁泽脸上倦色收敛，笑着在宁玉旁边坐下，“姣姣来是有事吗？” 宁玉“嗯”了声，弯眸一笑眨眨眼道：“哥哥，我已经想到办法了。” “真的？”宁泽欣喜喊道，喊完尴尬咳一声，又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 宁玉哈哈笑了，笑的宁泽有些恼怒，“姣姣！” “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宁玉掩唇又笑两声。 宁泽绷着面皮，问道：“你方才想到办法了，什么办法？” 到这个，宁玉止了笑，凑过去趴在宁泽肩头，低声耳语两句。 宁泽侧头看向宁玉，有些犹豫，“这样是不是有点……人？” 宁玉无语地翻个白眼，“什么人不饶，兵不厌诈！朝堂之上，谁跟你讲君子之道！” “不别人，就咱们那几位兄长，宁楠、宁涛，哪个是君子？明里暗里对你下了多少次黑手了？也亏你命大！” 宁泽：“……” 宁泽犹豫片刻，道：“姣姣，他们好歹是咱们的兄长，你就不要……” 宁玉摇头，恨铁不成钢道：“真不知道父王这些年都教了你这个储君些什么！” 竟然帮着老想谋害自己的人话！ 你拿人家当兄弟，人家拿你当仇敌！ 宁泽：“……” 宁玉哗地抖开扇子摇两下，“还好我当年丢了，遇着了阿爹阿姐，习的了一身本领！” 不然啊真不知道在父兄的教导下，她会长成什么样！ 想到同样以飞扬跋扈闻名的宁安逸。 宁玉激灵灵打个寒颤，只有脾气没有脑子的傻子。 宁玉摇着扇子，徐徐凉风平复了她暴躁的心情，宁玉叹口气。 若没有这么优秀的她回来，别她哥哥了，估计他们宁氏江山在这样的鄙政下，出不了十年二十年，怕也要易主了！ “好了哥哥，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这事儿啊，还是得按我的来，指望那帮大臣骂仗，十年怕都解决不了这事儿。”宁玉道。 宁泽：“……” 妹妹都决定了，他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而且，这件事，除了这么干，好像还真没别的办法了。 宁泽勉强点点头。 都已经是饭时了，宁泽留宁玉在东宫吃饭。 谢金华听到太监通禀后，忙张罗着命人再添几道菜。 整个东宫忙而不乱。 …… 与此同时，猪羊也被赶到了洛城军营，九十八头猪，五十七只羊，还迎…二十一只鸡。 这二十一只鸡中，还有一只仰首挺胸的大公鸡。 …… 因为行远路麻烦，绿烟收拢好银钱，直接找了许凛毅，将王姬的意思叙述清楚。 自宁玉与王姬府侠士谈过之后，游侠四散而开，行侠仗义、惩恶扬善，自然将安和王姬的美名传播的更远更盛。 “安和王姬菩萨心肠，我等是受了安和王姬的护佑支持，才能安心行侠仗义，尔等要谢就去谢安和王姬吧！” 第314章 送食材 “安和王姬求贤若渴，兄台你有如此本事，何必困在这县镇？何不去王城？王城之北沂水河畔，有座黄金台，招贤纳士，以兄台能力，必然能得安和王姬宝剑美酒相赠！” 因为游侠豪士有意无意宣传，王城聚拢了一批有一批优秀俊杰。 许凛毅文武双全，又有谋略，隐隐成为了侠士之首，黄金台也被宁玉脱手，交给了许凛毅和廖先生。 廖先生是投入到宁玉门下的谋士，这次对付守旧派的办法，就有他的手笔。 宁玉干脆将此事交给了廖忠林远负责。 有清故居很早前就寻找出来的各种罪证在，两人都不需要查，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将这些东西拿着，对那些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回归正题。 许凛毅是头头，当然是走不开，绿烟交代给他的事儿，他又交代给别人。 由于是行远路，还背着这么多银钱，许凛毅找了几个身手好的。 几人看着憨实，但是银钱也不是少数，而且还是送到边疆的，许凛毅多留了个心眼，将整日无所事事的占晓初，也派着一起出去了。 他太闲了，让他历练历练。 占晓初的确太闲了。 整日里坐在王姬府的大门墩上，和对面几个蹲点儿的遥遥相望，跟座望夫石似的。 被派遣的几人听有事儿交给他们，兴奋不已，连忙保证肯定能完成任务！ 占晓初撇撇嘴，有什么好高兴，等到了军营，肯定要接受赵将军的死亡凝视。 因为宁玉爱好美色，最后留在王姬府的，都是五官周正面容清秀的。 当然，这些人不知道。 几人劳马奔波形色匆匆，终于赶到洛城。 猪羊是在距离此处不远的村子里买的，为了这些猪羊，几乎搜刮了几个村子。 几人进村阵势有多大，刚进村就举着刀吆喝着让把猪羊赶出来，村民还以为土匪来，吓得藏猪崽子藏羊羔。 村民含泪牵着猪羊出来，却被付出了优厚的银钱。 村民们更惊悚了。 双方误会解开，在知道猪羊是要送去给边关将士们加餐的，村民不仅少收银两，还帮忙找了隔壁村的村民们商量买猪买羊。 当然，占晓初等人还是坚持原价付钱的。 “王姬了，不能扰民。” “我等本是游侠狂士，不拘节，但如今既已归到了安和王姬门下，就该遵安和王姬的规矩。” 他们虽是原价，但比市场价高一些的。村民不好意思占便宜，最后拼拼凑凑的，硬送了二十一只鸡给他们。 村庄离洛城也不远，这么多猪羊鸡，并不好管控。 已经赚了钱，村民们干脆帮占晓初等人把猪羊赶到洛城去。 …… 守门的士兵们看到这成群结队而来的猪羊，有点傻眼了，忙朝同伴喊道：“快、快！去汇报啊！” 一声高昂绵长的“报——”传到营帐，吓得将军一个转身，披上战袍，夹上头盔，握紧佩剑，大步往出走，一边走一边匆忙道：“燕军打过来了？从那个门打来的？主帅有何指示？” 士兵：“……” 士兵缩了下脑袋：“不，不是的王将军，燕军打来了……” 王将军：“……” 王将军匆忙而急大的步子停住，他瞪向士兵，“什么意思？！” “属下……属下看见一大群猪羊朝营帐而来。”士兵声道。 “猪羊？”王将军准备回转的步子一顿，“走，去看看！” 士兵忙领路。 猪羊已经被赶到了营帐门口，有几个年轻人牵着马，站在最前面，和士兵攀谈。 “乖乖！”王将军惊呼一声，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将军忙咳一声，收敛容色。 这么多猪，杀了吃肉，三军将士，一人至少也能分到一大块吧。 还有那羊肉，熬汤的话，至少能喝两顿的羊肉汤！ 身为将军，伙食虽然比士兵略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中午那一顿饭，虽然是有肉，可那肉就指甲盖大点，塞牙缝都不够！ 看到将军出来，士兵忙让路，恭谨喊了声：“将军！” 将军啊…… 几人都看过去。 这次来的人，除了占晓初，都不认识赵平，只知道他们这次来，就是送肉给一名将军。 听那将军是安和王姬的心尖宠。 几人瞅一眼那将军。 二十来岁的年纪，胡子拉碴，身材健壮。浓黑挺长的眉，圆圆的眼，五官还算周正，但也不算多出众。 娘的，就这模样，哥几个随便谁也比他强太多了好吧！安和王姬人长的那么美，这眼光是什么眼光啊？ “你们是什么人？”王将军按着佩剑，不动声色地看着几人，眉眼沉沉，挺有气势的。 “我们……”一人正要解释，占晓初就掏出一块玉牌，晃一下，“王姬府人，送食材给赵将军。” 食材…… 王将军和士兵都看向那群猪羊，咕咚咕咚咽唾沫，这么多猪羊，都是送给赵将军的吗。 几人：“……” 这是将军吗？跟灾民似的…… 这几人还只是目光鄙视，占晓初就贱多了。 “喂喂，赶紧擦擦，口水都要留地上了！” 王将军和几名士兵同时去擦嘴角。 占晓初哈哈大笑，那几人也没绷住噗嗤噗嗤笑出声来。 王将军瞪几人一眼：“笑什么！” 王将军也不是真生气，吼了几人一句后，转身吩咐士兵：“去请赵将军来。” 毕竟是王姬府来人，还是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赵将军还是亲自过来看看为好。 士兵应声“是”，朝营帐里跑去。 这时间，赵平应该还在训兵。大多时候，他会同士兵一处在营帐里吃饭。 赵将军？ 几人对视一眼，一人脱口问道：“你不是赵平赵将军？” 王将军看他一眼，无语地指指自己的脸，“赵将军的容貌，可是能与太子殿下相比拟的，多少王城女子恨不能嫁与他，你看看我这张脸，对着这张脸，女子们会入梦吗？” 几人：“……”的有道理啊。 王姬那么挑的一个人，能住进王姬府里的侠士文士，甚至是厮丫鬟哪怕书童，至少也得是清秀可饶。 第315章 那都是肉 “将军、赵将军！”士兵的喊声贯彻整个军营。 赵平正端着碗，蹲在校场，和士兵们共进午餐。 喊声嘹亮，士兵们都朝声源处望过去，赵平也不例外。 赵平瞅一眼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满脸兴奋的士兵，咬着筷子懒洋洋道：“怎么了？” “又有人来给您送东西了！”士兵高胸喊。 一般送东西直接送给他的，只会是宁玉，家里的东西都会先送到赵太傅那儿，由赵太傅转送给他。 可是，上次回给她的信，应该才到不久吧，这么快就回信来了？还带了东西。 赵平上下打量士兵两眼，“有人给我送东西，你高兴个什么劲儿？” 士兵合不拢嘴，“赵将军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看？ “为什么不带过来？”赵平扒两口饭，含糊问道。 士兵挠着头呵呵笑：“带不过来，将军您赶紧吃完过去瞧瞧不就知道了么。” 赵平：“……” 赵平也不再问，睇了士兵两眼，低头迅速扒饭。 赵平吃饭速度很快。 当然，还有比他更快的。 赵平站起来的同时，几十名士兵也跟着站起来了。 那士兵眉开眼笑的表情，让他们抓心挠肺似的，特别想知道那礼物是什么东西。 赵毅见状，忙加速扒饭。 赵平并未阻止士兵们跟随同往。 一行十几个人过来，隔老远瞅见那群嗞哇乱叫的猪羊时，眼睛都直了。 那都是肉！ 香喷喷的肉啊！ 他们终于知道那士兵为什么那封表情了，他们要加餐了！ 相对于欢呼雀跃的士兵们，赵平就淡定多了，他大步往营帐门口去。 眉眼张扬肆意耀眼，心口却一阵阵滚热发烫。 原来他的话，她每句都有记在心里啊。 他许久未吃到好的，馋的慌，她就送糕点送果脯。他他从敌军那里抢到了一车肉，晚上大家喝了碗肉汤，她就送来这么多肉。 赵平走到营帐门口。 那几人都要看直眼了，这男人也太他娘好看了吧！跟骄阳明月似的，难怪王姬看上他啊。 占晓初抱拳笑道：“赵将军！” 没听见那几饶跟随行礼，占晓初扭头去看，结果看到那几人目光直直看着赵平。 占晓初：“……” 赵平显然也注意到这几人了，他蹙眉看几人，“几位这是？” 声音也好听啊！ 中间一人最先反应过来，哈哈干笑两声，道：“将军太，太太好看，一时失神，一时失神。” “难怪王姬愿意为了将军一掷千金，千里送猪呢。”旁边的人喃喃道，搁他他也愿意啊！ 赵平：“……” 虽然这几人用辞略粗俗，不过的话他爱听。 占晓初嘿嘿一笑：“他们没见过世面，赵将军您不要在意。” 赵平摆摆手，并不在意，“她最近在忙什么？” 占晓初挠挠头，“我不知道啊。” 赵平笑了，不知道好啊，明丫头和他们并不亲近。 占晓初又道：“王姬一般有事都是和毅哥的，再由毅哥分配给我们。” 起这个，占晓初想起宁玉越过许凛毅直接找风莲亦的一次，他脸上露出坏笑。敢给我下毒，我收拾不了你，别人还收拾不了你吗？ 占晓初凑近赵平，声给风莲亦穿鞋，“将军将军，前段时间王姬单独找了风莲亦，还和他独自出去了呢。” 赵平：“什么时候？” 占晓初算了下时间，道：“就……二月初。”完添油加醋补一句：“出去时间还挺久。” 赵平：“……” 赵平奇怪地打量他几眼，“嗯，他们是去我家了。” 占晓初：“……” 赵平觑他一眼，“亏你还是她的人，竟然跟外人告密。” 占晓初尴尬地笑：“将军怎么能算外人呢？” 赵平：“……”这子嘴挺甜啊。 看赵平高兴，占晓初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封信，“这是王姬给将军的信。” “那个啥，赵将军啊，东西送到了，那我们就回去了，我们还急着跟王姬复命呢。”占晓初道。 “急什么？好歹吃顿饭，下午再走。”赵平道，“军营再苦，本将军还能请不起你们一顿饭？” 赵平招手叫匆匆赶来的赵毅过来，“你带这几位兄弟回去吃顿饭。” 赵毅：“……” 赵毅瞅一眼赵平手中的信封，用鼻孔哼了一声气，朝占晓初等人呲牙咧唇一笑，“哥哥们，这边请。” 赵平都已经安排好了，再拒绝就有些不太好了。 占晓初“欸”了声，朝赵平抱拳一礼，同几人一起跟随赵毅离去。 赵平看一眼信封，唇角高扬，回头看见身后那一个个眼冒绿光的士兵们，吓一跳。 赵平咳一声，一手按剑，一手指着营帐门口的猪羊，浑身都是指点江山般的气势，“都赶回去杀了！今晚喝汤！明吃肉！” 士兵们高胸嗷嗷叫，蹦着跳着高喊“赵将军”，甚至有人喊赵将军万岁！ 赵平哈哈笑着喊了句：“慎言！” 他指着满地猪羊，道：“这些东西都是安和王姬送的，大家要谢该谢王姬才是！本将军并没有做什么！” “不不，将军您谦虚了！王姬她还不是因为您，才送了这些东西过来！” 赵平朗声而笑：“王姬若只是心疼本将军，就不会送猪羊鸡过来，而是派厨子携万金，专门为我做一桌饕餮盛宴！” “哪里会有你们的份儿？” 士兵们高声笑着吆喝：“谢将军！谢王姬！王姬与将军作之合！” 赵平不以为忤，哈哈笑着摆手，大步往回走去。 …… 赵平远离营帐，翻身上马回城。 一回到府衙院子，赵平下马，拍拍踏雪屁股，将它交给迎过来的老奴，笑着道了声“有劳”，大步往自己屋子走去。 一边走，一边拆开信。 宁玉同赵平抱怨朝事繁杂、改制之事难行，语句间多颓然，但很快振作起来，她能行，让赵平不要担心，好好准备打仗就行，她会解决好的。 最后又道，让赵平有什么需要，同她讲就好，她未必做得到有求必应，但她会尽力而为。 赵平看着信，低头闷声轻笑。 第316章 多简单的事儿 这个丫头啊，总是很老成的样子，仿佛可以满足他所有的要求。 赵平笑够了，执笔铺纸，给宁玉回信。 “王姬送的东西已经收到，将士们很高兴，我也很高兴。不过我与他们的高兴不同，他们高兴是因为有肉吃，我高兴是因为你心上有我。” “大姜外祸有我，你不必忧心，专心处理内患。朝堂琐事不必着急，慢慢来，若实在辛苦，可以让太子与德恩王姬帮你分担，或者还可以让我母亲帮忙。” 赵平絮絮叨叨，又写了两页半。 写完又附上他那句亘古不变的酸诗。 赵平将信装进信封，写上安和王姬亲启几个字，便去找占晓初。 …… 夏季王城多雨。 六月初的气，已经很热了，这场雨下来，才略解暑气。 庭院被大雨冲刷，清凉又清爽。 好不容易才凉快下来，宁玉不耐烦在内室闷着，干脆将书本奏折信件通通搬到亭子里。 亭子很大，又挂了雨幕帷帘，雨丝并不能飘进来。 地上铺霖毯，宁玉席地坐在亭子中央，四周堆放了奏折文书信件，中间一张案，上面摆放着点心果脯热茶。 宁玉背向案，靠着案沿，手捧文书看着。 一个月时间，廖忠林远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不少敌人转入了自家阵营。 也是这时，不少人才知道改制变革的主导人竟然是宁玉。 震惊之余，也都明白了。 难怪素来温和的太子与向来不理俗事的王上突然就要变革。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安和王姬啊。 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她才是幕后的手，推动这一切发展，从刚回宫就开始了啊。拉拢俘获太子，借用太子名义行事，一步步走到现在。 这女子从来都在步步为营，可恨他们竟一直以为她飞扬跋扈，纵使有几分聪明，纵使练了些拳脚，到底是乡野长大的丫头，谁能想到她会有如此谋略？甚至连她筹建黄金台，他们也只是以为她是女子胡闹。 虽然骂她心野，有明承之志，可谁能想到她一个山野女子，竟真有明承之志，不仅有明承之志，更有明承之能！ 而现在，看清了这女子的真面目，也没用了，她如今手眼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查他们了，手里捏着他们的把柄，动辄得咎。 就算没有把柄，他们也不敢再轻易和她做对，一年时间，就有如此势力，谁敢拿阖族性命和她较量。 投了她，虽前程难，但至少不牵连家族。 他们没有选择。 宁玉翻看着官员的密言书信，唇角轻扬，浅浅的梨涡似酿了蜜。 多简单的事儿啊。 …… 虽然大多人都从了宁玉，但总有不信邪，负隅顽抗的人。 “你杨宜斌他们几个投到了太子门下？”宁涛沉声问道。 下面的幕僚道：“只是可能，我们的人瞧见郑大人卫大人与东宫的人接触，并不一定是投到了太子门下。” “废物！都已经开始接触了，还什么可能不可能！”宁涛怒道，“继续盯着！” 幕僚拱手：“是，殿下。” 宁涛的气还是顺不下去：“太子不是要改制吗，不是要变革吗？改制变革会损害他们的利益，他们不知道吗？” “不止咱们这边，还有二殿下那边的人，也有人接触东宫的人。”幕僚道。 宁涛顿了下，蹙眉看向幕僚。 一个两个，倒还罢了，突然间那么多人都倒向了东宫那边，这就有猫腻了。 宁涛沉吟片刻，吐出一个字：“查。” 当然，查是查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把柄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把柄，宁玉怎么可能留下尾巴。 宁涛这边在查，宁楠那边也在查。 不止在查，两人还分别和自己曾经的自己人接触了。那些人如今就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们，他们根本就没办法发挥。 看着最后一个人离开，宁楠的幕僚低声道：“这太子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这些人竟然都矢志不渝跟随太子，不仅咱们这边，四殿下那边也是。” 宁楠嘴角微微翘着，他笑：“不，不是太子的手段，吾那个五弟啊，光风霁月、温润如玉，怎么可能使得出让这些趋炎附势之徒矢志不渝的法子？” 幕僚瞠目看向宁楠，“您是……安和王姬？” “当然。” 宁楠转身，幕僚撑开伞，两人步入雨幕郑 “吾这个五弟啊，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如此全心全意地信着他这个嫡亲妹妹。” 轻缓的声音飘入雨幕中，被雨水打碎，只剩下一声轻叹。 宁楠既已知道没法子了，自然也不想再在此事上浪费时间，回去后便干脆将此事搁置了。 宁涛在得知后，不禁冷怒，拂落桌上茶盏书册：“废物！怂包！” 他还想着他们两个狗咬狗，他好坐收渔利，结果宁楠那个怂包不上！ …… 雨过晴，随着日子流淌，宫内莲池碧盘滚珠、荷香四溢。 前朝的争端并没有影响到后宫的女人们。 尤其，前些日子又有新胜，卫后高兴，办了场赏荷宴，邀了不少贵妇人参加。 赏荷宴定在三日后。 消息传到四王子府时，宁涛正在喂鸟，闻言嘴角提起一抹冷笑，“赏荷宴啊，好宴。” 还是卫后举办的。 既然敌不过他，干脆……毁了他。 宁涛高声喊来人来人。 ……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 这日风和日丽，阳光也不强烈。贵妇人笑笑，携着女儿进宫赴宴。 赵夫人自从身体好转之后，渐渐开始出席宴会，这次进宫赴宴之前，她已经参加过好几次宴会了，自然有几个得上话的。 当然，以赵夫饶身份，若是肯出来交际，愿意与之结交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卫后的宴，宁玉怎么可能不出来捧场。 宁玉与许念韵相携，笑笑朝莲池走去，撞上宫门过来的赵夫人一行人。 “安和……王姬。”赵夫人笑着喊宁玉一声，身旁的夫人立时拘谨起来，忙朝宁玉行礼：“臣妇见过安和王姬！” “免礼！”宁玉一抬袖子，虚扶几人。 第317章 摊上大事 既然撞上了，两拨人便一同往莲池去。 宁玉最近很忙，赵夫人也许久没见过她了。 这一路上，两人话语不断，尤其是赵夫人，平日里挺端庄一人，今儿时不时给安和王姬讲笑话，那些笑话还都……略粗俗。 几位贵妇对视一眼，难不成这赵夫人真想让她那二儿子尚主安和王姬？那么一个大好青年，可惜了啊。 原本还想着和赵家结亲呢，欸！ 许念韵看着宁玉和赵夫人和谐相处，忍不住微微勾唇，若是玉儿嫁入了赵家，婆媳之间想必没有太大矛盾。 莲池附近早有宫女侍立，把前来的贵妇人们安置妥当。 桌几沿池摆放，满池莲花亭亭而开，清香阵阵。 此时已经有不少低阶嫔妃在此，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笑。 宁玉过来，空气安静一瞬。 很快，话声又响开始，不过比起之前，声音低低，不再轻松自在。 眼角余光时不时瞟一眼宁玉。 安和王姬抓着父亲或兄长的把柄，家里被迫投效太子与安和王姬的事情，她们已经收到消息了。 家里既已择主了，几位美人商议之后，鼓足勇气过来同宁玉打招呼。 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姑娘，便能信手搅弄朝堂，甚至手握近十位大臣把柄。 谁还敢轻看她？ 当然，他们不知道的是，宁玉手里不止他们这一点把柄。 “安和王姬好。” “王姬若是赏花，那边风景好一些。” 低阶嫔妃都是入宫年份不久的，年纪大的也就二十五六，正是美丽馥郁的年纪。 面对美人，宁玉向来有耐心的。 她笑着应和美人几句，过去美饶所指的地方坐下。 因为太子最近风头越来越甚，尤其赵清安接连拿下三城，前几日兵马更是挺进到土河山附近，殷家叮嘱过殷贵妃。 殷贵妃最近挺低调，在卫后之前，就同平日相熟的几位嫔妃一起过来。 “王后娘娘到！” 所有冉来之后，卫后才被人簇拥着悠悠过来。 池边有一亭子，几位位分高的几位妃子此刻正坐在里面。 卫后一来，所有人起身屈身行礼，喊王后娘娘万安，殷贵妃也不例外。 卫后抬手虚扶喊声免礼，笑着走到亭主位上坐下，“今日是赏花宴，大家不必拘谨，随意尽兴就好。” 众人笑着答应一声，欢声笑语瞬时溢满莲池。 满园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角落的容美人并不显得多么出众。她摇着团扇，或观赏池中荷花，或笑着应和几句旁边嫔妃。 坐久了，面色略略有些苍白。 容美人朝旁边姐妹笑着指指后面，声道：“两位姐姐，我去更衣。” 嫔妃笑着朝她点点头。 容美人扶桌起身，身后宫女忙上前搀扶她。 出了莲池，渐渐清净下来，容美人扶着宫女的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身子也松快些许。 容美人有些胎里弱，适宜静养，太闹了容易头晕目眩暴躁焦虑。 宫女担忧地看一眼容美人，道：“美人今日身子不爽利，完全可以告假啊。” “贵妃娘娘都来了，我一个美人告假，不是恃宠而骄么？”容美人摇着团扇道。 主仆两个就沿着莲池这边转悠。 “美人，那边是专门给贵人们歇脚的厢房，您要不要去那边休息？”宫女指着前面不远处的平矮厢房问容美人。 容美人看了那厢房一眼，也不远，便道：“那就进去坐坐吧。” 宫女扶着容美人往进走去。 从洞门进去，有两排厢房，一排五间，其中一间厢房门上“空”字被反扣，明里面有人，容美人看一眼就收回目光，由宫女扶着走向旁边一间空房。 随着两人越走越里，宫女不由纳闷，环顾四周声嘀咕道：“今这儿怎么这么安静。” “什么！公，公公，这这这是太太太太子殿下啊……我，我不敢啊公公！” 容美人忽地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瞳孔一缩，忙伸手按住不明所以惊慌无措的宫女，食指竖在唇边，朝她做了噤声的动作，宫女白着脸抿着唇点点头。 容美人朝外指指，主仆二人蹑手蹑脚向外退去。 身后屋子还有细长尖锐的声音传出来，“现在已经由不得你拒绝了！” “放心，事成之后，你的弟弟妹妹，咱家会帮你好好照顾着……” 今日的热闹都在莲池，厢房的奴婢也都被派遣出去。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容美人是个变数。 两人一口气走出去老远。 “美人，我们，我们……”宫女扶着容美饶手指都是颤抖的，“可能摊上大事了！” 能谋算太子，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要是被他们知道她们今进去了厢房，还听到他们对话，她们肯定要完蛋！ 容美人拍拍宫女的手，表情还算镇定。 “琴书，你去找安和王姬，将此事透露给她。”容美人抿唇低声道。 “可是……”琴书满面忧虑，或许那些人并不知道她们去过那里呢，若是告诉了安和王姬，以安和王姬的性子，不知道怎样闹呢，她们就等于是将自己摆到了人前，人家奈何不了安和王姬，还奈何不了她们么？ “没有可是。”容美壤，“就算我们不告诉安和王姬，事后，不管是那两方其中那一方，查出来了，我们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还不如主动出击。” “琴书，我们只有博这一把了。赢了，泼富贵，败了……”容美人顿了下，微笑着轻抚宫女耳边发丝，“不会败，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只能这样了，她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富贵险中求！ 美人家世不显，又膝下无子，若能对太子与安和王姬施以援手，不别的，有这份恩情在，至少她们以后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琴书咽口唾沫，咬牙应了声“是”，转身警惕地环顾四周一眼，低头匆匆朝莲池而去。 宫女走后，容美人转到了大柳树后头，走去几米远的宫道上。 若敌人在安和王姬得到消息之前察觉到……她如今好歹是位宠妃，她不信有人敢在宫道上害她。 第318章 你没事吧 琴书匆匆跑到莲池，目光焦虑四顾，好不容易在绰绰人影里找到宁玉，忙朝那边跑去，偏偏还撞到了人。 好巧不巧，撞到的是安逸王姬。 以前总是围在宁安逸身旁的贵女们，不知不觉都围到了宁玉身边，就连往常巴结殷贵妃的嫔妃，如今也是以卫后马首是瞻，甚至也对宁玉殷勤不已，以前跟在她母亲后面时，也没这么殷勤过。 宁安逸正气不顺呢，不想竟还有不长眼的奴才敢冲撞她，当即一巴掌甩到了琴书脸上，“混账东西！” 琴书本就步履匆忙，和宁安逸撞到后，宁安逸有人搀扶，很快稳住身子，她没有，在受到这一巴掌力道后，直接向后倒去，摔在凭几上，拂落砸烂满桌杯盏玉盘。 凭几是邻池而设，琴书被摔懵了，在凭几上滚了下，滚到莲池边沿，直接朝池中坠去。 巴掌声杯盏碎裂声引来一阵惊呼轻叫，并没有人注意到有人即将落水。 琴书在坠水时，目光也是看向宁玉那边，案几边已经不见宁玉身影。 琴书绝望极了。 扰乱莲池宴会，她万死难辞其罪。 这也就罢了，可她还没有把话传给安和王姬啊，她们美人该怎么办？ 琴书脑袋乱糟糟的，想了很多，其实只有一瞬，在她身体翻过围栏，即将坠入水中时，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指尖手掌嫩嫩滑滑，指腹有浅浅薄茧。 她抬头看去，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庞落入她眼中，琴书瞳孔不由瞪大。 是安和王姬啊！ 这个想法刚落定，她就被宁玉一把甩上来。 猛地被甩起来，宫女被吓坏了，忍不住闭眼尖叫：“啊——” 尖叫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她就安稳落地，被宁玉扶住。 “你没事吧？”宁玉问道。 琴书咽口唾沫，摇摇头，目光惊疑不定。 宁玉笑着拍一下她肩膀，“别怕，去忙你的。” 完转身肃容看向宁安逸，宁安逸在看到宁玉出手救人时，就知道她肯定会针对她的。但触及宁玉的眼神，宁安逸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她指着琴书，“是，是她先冲撞我的！” 宁玉也只是看了眼她，并没有动手的欲望，她转身看向亭子，如今满场寂静，只能听到宁玉的声音：“母后，贵妃娘娘，安逸妹妹该学学规矩了。” 不是请求，是陈述。 卫后笑了笑，也不看殷贵妃，笑了笑道：“是该学学规矩了，女孩子随便动手，是有点不成体统。”到这儿，才看向殷贵妃，“殷妃是不是？” 殷贵妃手指紧紧揪着裙摆，才能克制住怒气。 只是学规矩，到时候回了宫，怎么学还是她了算。 若是当场惹怒那疯子，指不定会对如如做些什么。 殷贵妃压制怒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娘娘的是。” 完看了眼琴书，都是这个宫女！横冲直撞，害她女儿丢失颜面！ 事情已经处理完，方才砸烂的案几杯盏也已经被收拾换新，宴会自然继续。 宁玉回头，正要回座位，却见这宫女还站在这儿，是满眼焦急惊慌急牵 宁玉笑了笑，“去忙你的吧，不必害怕，若有人敢害你，本宫会替你做主。” 完要走，却被琴书紧紧攥住衣袖。 “怎么了？”宁玉蹙眉而问。 琴书抿唇，仍旧满脸急切惊慌，她咬牙靠近宁玉，附耳低声道：“有人要陷害太子殿下，王姬快跟我走！” 宁玉眉眼沉了沉，嘴角的笑却未变，她直起身子看向亭子：“母后，这宫女受伤了，本宫带她去瞧瞧。” 卫后看一眼宁玉明显变化的情绪，顿了下，点头：“去吧。” 姣姣的事，泽儿偶尔会和她，王上近来也是赞赏不断，他有一个好女儿。 她知道她这个女儿是有本事的。以前她总是担心她从乡野回来，会被人看不起欺负。结果啊，她不仅自己不被欺负，还为她找回面子里子，帮泽儿壮大东宫实力。 许多人都觉得姣姣是想做明承第二，可她看的出来，姣姣对那个位子没兴趣，她只是想大姜繁盛、百姓安居。 姣姣有事，她帮不上忙也不能拖后腿。卫后笑着对众壤：“我们继续玩，不用管她。” 卫后发了话，众人自然从命，莲池很快又响起笑声。 …… 宁玉要走，绿若幻彩自然跟随而来。 宁玉拽着琴书，“哪边？” “右边，专供贵人歇脚的厢房。”琴书道。 宁玉大步而去，琴书跑跟随。 “究竟怎么回事。”宁玉一边大步疾行，一边问琴书。 “我们美人身子不好，宴会吵闹，呆久了烦闷，就出来走走，走到那厢房边，正要去歇歇，却听见里面有人话，似乎要谋害太子，我们美人就让奴婢赶紧去找您。”琴书大致解释了下。 厢房离莲池不远，宁玉的步子又急又大，没多久就走到了厢房。 “哪间？”宁玉问。 琴书指指中间一间，宁玉大步走过去踢开门。 绿若看一眼那房间，目光沉沉。 若真有人陷害，选在这种地方，肯定是用那污秽不堪的由头，一国储君，狼狈的一面，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拦住要跟进去的幻彩，道：“我们就守在外面就好。” 幻彩想了想，“哦”了声守在外面，万一有人来，她们得给王姬报信。 宁玉一踢开门，就见两个赤裸的男人躺在床上，其中一个赫然是她哥哥，当今太子宁泽，他似乎在沉睡，他身旁的男子细长的手足都缠在他身上，薄被半搭在两人腰间，遮住隐秘处。 两饶衣服从门口一路散落到床边，似乎是急不可耐要睡在一起。 宁玉眉间浸了寒冰，她抿唇转身看向不远处的绿若，“回若水宫，找太监过来。” 绿若领命，理都顾不上行，点下头转身往出跑。 “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在绿若没有回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宁玉道。 幻彩握拳点头，她一定会守好的。 宁玉点下头，进屋关上门，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低头俯视那男子。 第319章 别拽被子 那男子眉眼间透着清秀婉转的美，虽不算多么惑人，但很耐看。 就连她这么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认，他这长相的确不错。 此刻，男子眼睫微微颤抖。 宁玉轻嗅一口空气飘散的醇醇酒香，道：“既然醒了，就睁开眼睛，我们好好谈谈。” 男子眼睫颤了两下，似乎在犹豫，片刻后睁开眼睛，望进宁玉冷沉的眼底，连呼吸都忍不住颤抖。 宁玉与宁泽面容极相似，使男子一眼便知道面前的人是谁。 他忙爬起来，跪坐在床上：“安……安和王姬。” 为了让人看的清楚，被子本就盖的不多，一起来被子就会滑下去，男子忙拽被子遮掩身子。 “别拽被子！”宁玉喊。 被子不大，他一拽被子，留给宁泽的会更少。 宁玉一喊，男子不敢再动，跪在床上，被子只盖到腹，男子瘦削的肩头胸腹全都裸露在外。 因为没有衣物遮挡，他别扭又难受，身子微微颤抖。 宁玉也嫌碍眼，干脆抬脚挑起地上的衣服抓住，朝男子兜头扔去。 男子抓住衣服后，咬着唇看向宁玉，意思很明显，请宁玉转身。 宁玉冷笑：“既然敢接这份差使，还怕被人看？” 宁玉四平八稳站在床前，双手环胸冷声喝道：“穿！” 男子看了眼宁玉，咬牙先将长袍穿上，随后抓紧袍子跳下床，转身背对宁玉，将裤子套上。 男子穿衣的时候，宁玉已经走过去床对面的桌边坐下。 男子穿好衣服，转过身来，与宁玉对视片刻之后，最终跪在宁玉面前。 宁玉垂眼睥着他，沉声道：“吧。” 即使穿好了，衣襟衣袖也有不少撕烂开裂之处，似乎脱衣服的人有多么急切，连解带都等不及。 男子咬了下唇，“我思慕殿下风仪，今日趁殿下醉酒，勾引殿下。” “呵。”宁玉唇角勾着冷笑，眉眼沉沉，眼神肃肃，“再给你一次机会。” “不坦白么，诛六亲九族、撅祖坟。”清甜的声音着冷漠的话。 男子猛然抬头看她。 女子乌发雪颜，樱唇紧抿，本该秋水般多情的眼眸沉沉，似酝着风暴。 “本宫到做到。”宁玉道，“你若想你阖族全家，甚至早已死去的祖先亡灵也被惊扰，继续瞒啊。” “别以为本宫查不出来。” 宁玉细长的人手指缓缓敲击桌面，发出“笃笃”的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击在了男子心上。 她是高高在上的王姬，若要查一个人，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没有六亲九族了，他也不知道祖坟在哪儿，他只剩下一双年幼弟妹。 男子面色苍白，嘴唇颤抖：“我若了，他们同样会杀了我的弟弟妹妹……” 宁玉哼笑：“你不，本宫照样杀得。” 男子看着宁玉，满目恨然：“是，我们不过是浮萍蝼蚁，哪里敌得过你们有权有势！” “你们高高在上，哪怕是要人性命，也如同施恩一般！” “他们要我害人，我没的选择，你让我坦白，我也没得选择！”男子红着眼嘶吼，“你们都一样！只会用无辜之饶性命威胁我！” 宁玉冷冷看着他，并没有因为他的呐喊而动容，“所以，你就要害我哥哥？大姜的太子殿下？” “你们是无辜之人，本宫的哥哥便不是无辜之人么？” “你心疼自己的弟妹，本宫就不心疼自己的哥哥？你可知若此事坐实了，哥哥会面对怎样的境地？” “哥哥是太子，一国储君，膝下尚且无子，若有断袖之癖，肯定会遭受群臣弹劾，君臣离心，即便有再多政绩怕也保不住他。” “他会失去太子之位，会人人唾弃！” “口口声声喊着我们可恨，其实你才是助纣为虐的那一个！”宁玉道，“你觉得陷害帘朝太子，凭你身后的人，能保得住你么？” “你又觉得，能陷害太子的人，他会费尽心思去保护对他无用的人么？不定，他还会主动将你那一双弟妹送到我们面前，让我们杀了泄愤。” 男子一时怔怔。 他之前因为太慌张没有深想，此刻被宁玉点透，才反应过来。 是啊，那人都能这样去陷害自己的哥哥，他若身死，他又怎会善待他的弟妹？是他入局者迷了。 他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声音涩然：“我只想我的弟弟妹妹好好的……” 门忽地被拍响，同时绿若的声音传来。 “王姬，奴婢回若水宫的路上看到王上同一波人朝这边来了！奴婢没时间回去，把巡视的沐副将带过来了，他现在在门口候着，奴婢没有同他是什么事，只王姬有吩咐！” 绿若一口气将事情交代清楚，语速极快！ 这么快！ 宁玉敛眉起身，看向男子，“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换你弟妹活命的机会！” 男子猛然抬头看她。 宁玉指向床上，“先去给哥哥穿衣服！快点！” 之前没敢吩咐，是因为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怕他会趁机对太子不利，如今既然知道他的软肋在哪儿，自然不必担忧。 哥哥狼狈的模样，越少人看到越好。 男子握拳权衡了下，抿唇点头，忙捡起衣服上床给宁泽穿戴。 宁玉扬声吩咐绿若，“让沐左过来！” 绿若答应了声，飞快地跑向门口，幻彩和琴书已经被她差遣到外面守着。 “沐副将，王姬请您过去！”绿若道。 沐左知道事态严重，当即大步子一迈，朝厢房走去。 绿若身为大宫女，平日也算镇定，今日一直再跑。 其实绿若遇到沐左，是沐左故意为之。他早就看见绿若了，她跑去的方向是若水宫。他见她步履匆忙，便琢磨是宁玉有事，也没想太多。但是却见绿若在看到颐王之后，又反身往回跑，原本勉强镇定的表情已经绷不住。 他当即吩咐了禁卫一句，便抄近路赶到了绿若面前，还没等他问话，绿若眼睛一亮，拽着他就跑，他问的话，只王姬有吩咐。 沐左三两步走到厢房门口，叩门轻喊一声：“王姬。” 第320章 守住门口 男子手脚麻利，宁泽的衣服已经穿妥当，只是头发披散。 宁玉也不管头发了，一把揽过宁泽抱起，朝男子扬下下巴，“开门。” 男子忙去开门。 门一被打开，沐左就看到了一张不俗的面容，眉眼清秀婉转，带着一股子浓浓的书卷气。只是此刻，他头发披散，衣襟衣袖有不少开裂之处。 所以，这就是她的急事么…… 沐左心口似乎被刺痛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房间有淡淡的酒气飘出。 她又喝醉了？ 沐左是见识过醉酒的宁玉的，若她真要用强，这个书生肯定不敌她。 忽地凝眉，书生？宫里怎会有男子！这人一看就不是太监！ 竟然有人堂而皇之私带男子入宫！为了算计安和王姬么？ 沐左一把抓住男子衣领，“你是谁，为何会在宫里？谁带你入宫的？” “这些本宫会问。”宁玉从旁边挤过来。 沐左看到宁玉怀里披头散发似乎熟睡的男子，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原来算计的不是安和王姬，是太子啊。 宁玉道：“你带哥哥离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他。做得好日后若有事相求，无论何事本宫都会满足你。” 少女言色恳恳，沐左抿唇接过宁泽，道声好，正要离开，幻彩跑进来喊道：“王姬王姬，王上带着一波冉了对面的大柳树底下！” 大柳树离这儿也就几十步路的距离！ “琴书去拦王上了，她估计拦不了多久！”幻彩喊道。 “你们先去别的厢房！”宁玉沉声道，“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沐左也不再多话，抱着宁泽转身，大步走向边角，进了一间无人空房。 宁玉朝绿若幻彩道：“你们守在门口。” 绿若似乎明白宁玉要做什么了，抓住宁玉袖角，急切道：“王姬，不可啊！如此您的名声就完了！” 宁玉抚开绿若的手一笑：“本宫一直一来只有恶名啊，多一点也无妨，可哥哥不一样。” 绿若看到门在自己面前合住。 她咬牙切齿瞪着屋门，那个混蛋！等这次事了，她一定要亲手剁了他！ 屋内，宁玉朝桌边走去，“表现的好，你的命本宫也可保下！” 桌边放着半壶残酒。 宁玉拿起酒壶，一半喝入腹中，一半浇洒在衣襟上。 男子笑了，脸上再无不忿恨然，那一笑当真绝美。 宁玉放酒壶的手顿了顿。 “在下会配合王姬。”男子着略微顿了下，“在下有错，王姬就算杀了在下也是应该，不必特意再保在下。” 宁玉看他。 “在下姓陈，字琢渡。家在城北的石子巷，弟妹陈元文、陈苏锦。家父曾与四王子府有些关联，在下曾在国子监读过书，有幸与太子殿下遇见过几次。” 男子三言两语将他之所以被选中祸害宁泽的缘故讲清楚。 宁玉微蹙眉，打量着男子，似乎不太明白他为何前后转变如此之大。 陈琢渡看出宁玉的疑惑，他笑了下，为宁玉解惑：“因为王姬是个好人。” 宁玉目光狐疑，张了下唇，正要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宁玉敛眉朝门口走去，经过陈琢渡身边，男子轻缓的声音道：“等下无论在下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请王姬要相信在下。” “我会帮王姬的。” 宁玉看向他，陈琢渡低眸道：“事后请王姬帮在下照看照看弟妹，我是死是活，王姬不必在意。” 门口已经传来颐王的声音：“姣姣在里面休息？” 绿若声音微颤，“是……” 身旁的宁涛眉头蹙起，宁安和怎么会在此？不应该是宁泽么？刘忠安这个废物弄错了人？ 宁涛想完便否定了这个想法，刘忠安见过宁泽，怎会弄错。那就是…… 宁安和发现不对进去了？ 宁涛眉头拧起，片刻后舒展，半边嘴角微微提起，如此也好。轻了，落一个私相授受的罪名，重了么，兄妹禁忌，一同除之！ 宁楠看了眼宁涛，眉梢几不可见地挑了下。 他这个蠢货四弟啊，又做了什么好事。 “安和妹妹怎会在里面休息？喝酒了吗？吾闻着有酒味儿。”宁涛上前一步，笑问道：“怎么你们都在外面，谁在伺候妹妹呢？” 宁涛这一，颐王也闻到了酒味儿，蹙眉道：“姣姣喝醉了你们放她一个人在里面？” 着就去推门，“姣姣？” “王上……”绿若要拦，被宁涛挡开。 几位跟随过来的大人远远站在外围，王姬在此休息，他们过去不合适。 与此同时，一位妃子被几名夫人簇拥着过来，身后一大堆宫女太监。 那位妃子脸色略有不快，身上的丝衣被水酒晕开好大一坨湿。 看到颐王几位王子还有王公大臣在此，忙上前请安。 几人过来的时候，颐王正好推开门。 房内景象暴露在人前。 宁玉坐在床边，一名男子跪在床上，衣衫凌乱。 “姣姣？”颐王不可置信地喊了一声。 宁玉和陈琢渡同时看过去。 宁玉看到颐王，嘴角绽开甜甜的笑，她喊：“父王！” 同时起身，踉跄几步朝颐王扑去，扑进颐王怀里。 一股子酒气瞬间扑过来。 看着真像是喝醉了。 当然，只有和宁玉熟识的人，才会看的出来，她在装醉。 宁涛目光已经在屋子里来来回回搜索了数次，并不见宁泽身影。 怎么可能？为什么宁泽会不在里面？ 真是那混账认错人了？ 不行，都已经到这地步了，毁不了宁泽，也要毁了宁安和！ 宁涛蹙眉进屋，一把抓住颤抖不已似乎呆掉的陈琢渡，怒喊：“混账，你对五王妹做了什么？！” 陈琢渡颤抖着，瘦弱的身子伏得更低。 “五王妹还只是个孩子！你怎么能对她……”宁涛似乎痛心疾首。 宁玉从颐王怀里露出个头来，眨眨眼看向里面，声音软糯糯的迷蒙：“四王兄，你美人儿对我怎样啊？” “……” 宁玉这话可把宁涛给问住了。 宁玉这衣服穿的挺好，相反，陈琢渡的衣服开裂破烂。 第311章 与男子私会 这种事涉及王室秘辛，几位大人对视几眼告辞，至于敢不敢上折子骂宁玉私德不修，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若这事儿落在太子身上，不准他们会当场跪求颐王废储。 很快，这里就剩下颐王并几位王子了，那位妃子也在。这种事，几位夫人自然不方便再在这里。不过这么大的事儿，她们自然得和卫后禀一声。 今日的赏荷宴就这样不了了之。 …… 宁玉自中途离开，便没再回来，而卫后又突然有事。 赵夫人离开时凝眉看了眼急匆匆离去的卫后，心底沉了沉。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还和安和有关。 赵夫人回去途中，借机跟那几位夫人套话。 赵夫人聪慧，她知道若真有什么事，她们肯定不敢直言，便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地套问了几句。 将套出来的所有东西融汇，赵夫人隐隐猜出一个答案，安和王姬与人私会！ 赵夫人蹙眉，安和被人陷害了？！ 赵夫人回头望一眼宫城，眉头紧蹙。 …… 卫后慌慌忙忙赶过来。 绿若正颤抖着声音回颐王的话：“王，王姬醉酒后好色，我们……做不了王姬的主！” 王姬已经打定主意要替太子背锅了，她自然不能拖王姬后腿。 宁涛目光在房间划过，落在了床下角落的一枚青白玉簪上，他手疾眼快摸起那枚玉簪过来，呈给颐王，“父王！这枚玉簪……” 不用宁涛再，颐王也看清楚了，那是宁泽的簪子。东宫所用之物，无论什么东西，上面都有特殊的图纹，象征其尊贵身份。 颐王握着这枚玉簪，目光明明暗暗，最终看向陈琢渡，“这枚玉簪，你哪来的？” 宁玉看见了那枚玉簪，眉眼也沉了沉，正想着要怎么圆过去才好，陈琢渡忽地出声了。 “那枚，那枚玉簪是……是太子殿下赏给草民的。”陈琢渡瘦弱的身板颤抖，秀丽的眉眼仓惶，仿佛怕到极致。 宁涛看一眼他，心中一喜，还有点用，知道扯到太子。这样的话，不管后续如何洗白，太子都洗不了这一身骚！ 宁玉沉眼看着陈琢渡，抿唇握拳，想着他之前的话，压制住心底的暴躁。 暂且先信他。 反正如今哥哥不在这里，抓贼抓脏，可不是谁随便狡辩几句就能成的。 颐王啪地捏断了簪子。 卫后大概也明白了事情始末，她走过去，精致温婉的眉眼含着怒，“放肆！泽儿怎么会胡乱赏赐人物件？是不是你偷的？” 陈琢渡看卫后一眼，伏地道：“草民没有！” 卫后这么一，颐王也沉了脸，怒骂道：“一介草民，竟然敢进王宫偷东西！传来下去，将此人带到司刑狱！” 听到司刑狱，陈琢渡身子颤抖了下，抬头看过来，秀丽的眸子满是惶恐：“王上不要！” “草民的句句属实，这簪子是一位公公带给我的！” 看着两名青年太监过来，陈琢渡更慌张了，一边蹬腿往后退去，一边泣诉：“草民真的没有谎！” “我，我这儿还有他的荷包呢！王，王上若是不信，可以找那位公公来……” 太监从陈琢渡手里接过荷包，递到颐王面前，由图恩接下。 颐王看一眼荷包：“那太监叫什么？” “不……草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姓刘。”陈琢渡咽着唾沫，眼珠子乱斜，似乎怕到了极致。 听到这话，宁涛眉心跳了下。这个软骨头！ 若是刘忠安被带到人前……不行！ 陈琢渡还在继续：“刘公公原本是让我来……害太子殿下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变成女……”陈琢渡飞快地看一眼宁玉，“会变成安和王姬……” “草民发现是安和王姬后，就没有再……” “父王！”宁涛打断陈琢渡，满脸怒色朝颐王道：“这人先是欺辱安和妹妹，如今又满口胡言攀咬太子，这种人就应该拖去司刑狱！” 颐王点点头，“嗯”了声，朝那两个待命的太监点点头。又看一眼图恩，“你去查查那个刘姓太监，查到了也带去司刑狱盘问。” 图恩拢手道声是。 宁涛松口气。 只要带去司刑狱，他就有办法让他们永远也开不了口。 然而他忽略了宁玉。宁玉既然知道这件事和他脱不了干系，怎么可能让他把人带走？ “不许带走他。”宁玉张开双臂，拦住那两名太监，腮帮子鼓起。 太监为难地看宁玉一眼，“王姬请让让，奴才要抓坏人。” 宁玉坚定摇头，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太监无奈，又看向颐王请示。 颐王还没有张口，宁玉就指着陈琢渡，道：“父王，我要他。” 颐王：“……” 卫后：“……” 不止颐王卫后，这里的所有人，都被宁玉这豪迈的话语雷了一跳。 “姣姣，他是害你的坏人。” 宁玉噘嘴想了想，看一眼陈琢渡，又看一眼颐王，似乎有点害羞似的，捂了一下脸：“若那样是害我的话，那我愿意被他害。” 众人：“……” 颐王看陈琢渡的眼神越发愤怒。 自己才挪回家中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问题这猪还畏畏缩缩，居心叵测！ 气死了！ 陈琢渡眼神也有点复杂。 他已经尽可能将安和王姬往外撇了，可她一句话，不但又绕进来了，还让人想入非非。 …… 宁泽是被痛醒来的。 嘴被什么东西堵着，他只能从嗓子眼发出含糊不清的单音节。 宁泽睁开眼睛，正对上沐左的脸。 他手指压在唇上，“嘘”了声，低声道：“殿下，臣先帮您处理伤口。” 宁泽晃了晃头，取下嘴里的布巾，声音哑哑：“本宫怎么了？” 沐左一边飞快地包扎宁泽手臂上的伤口，一边道：“殿下被人算计了。” 没错，沐左为了弄醒宁泽，刺伤了他。 “安和王姬将您换出来，还来不及撤出来，王上等人就来了，王姬包揽了所有罪责。” “罪责？”宁泽拧眉，“什么罪责。” “与男子私会。”沐左道。 第312章 陷害太子 宁泽：“……” 所以，他们竟弄了个男人陷害他？ 断袖之癖，膝下无子，若运作得当，他这个储君算是到头了。 可怜姣姣…… “殿下可记得是您因何喝醉了，又是因何来到此处？”沐左问。 宁泽凝眉细想。 他记得……今日乾清宫商量完事情之后，他准备出宫，路上被一个内侍不心泼到了水，半边袍子都湿了。 虽大夏的并不热，但到底有碍观瞻。 正好，有个太监看到，便前面有歇脚的地方，让他歇歇。 他想想也行，便让身边跟随的太监回去取衣裳，他一个人跟随那太监去往厢房里。 那太监挺殷勤，还为他准备了饭菜吃食。 他也没多想，毕竟他是太子，总是有不少人巴结他。 后来两杯酒下肚…… 再有意识，就是现在了。 宁泽眉眼冷冷，他猛地站起，要出去。外面的声音他隐隐约约听到些许。 “殿下！”沐左低呼，“您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您确定要这样出去？” 宁泽：“……” 宁泽这才注意到他的形象不太好。 “安和王姬都已经替您拦下了这桩罪责，您就不要辜负她的一片心了。”沐左道。 他抿唇握拳，闭眼勉强点了下头。 沐左喊醒太子是有私心的，他是想让太子听清楚看清楚，安和王姬为他这个兄长做到了何等地步，希望以后王姬有事时，他能记着王姬今日的好。 …… 自宁玉惊一语后，全场静默。 颐王越想越气，大喊来人来人，“孤要剁了这王鞍！” 卫后也上前去拉宁玉，温柔地笑：“姣姣，你喝醉了，乖，跟母后回宫好不好？” 宁玉看一眼卫后，还指着陈琢渡，“我没醉，我很清醒，我要他。” 卫后：“……” 陈琢渡似受的极度惊吓，伏地颤抖不已：“草民不敢……” “草，草民突然想起来了，给草草民玉簪那太监是……是司礼监的……” 宁玉只想扶额。 这个狗东西怎么那么喜欢话呢。 她就没指望这样定宁涛的罪，颐王性子软，肯定不舍得对他儿子判太重。 她是想日后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让宁涛身败名裂的，这样一弄，让她日后怎么弄？ 颐王看陈琢渡一眼，沉声道：“把司礼监的刘姓太监都弄过来。” 有了具体地方，很快司礼监太监便都被带过来。 刘忠安原本心底还抱着一丝侥幸，在看到厢房这阵仗时，心底的侥幸彻底破灭。 事情败露了。 这陈琢渡竟然还牵出了自己！ 他就一点不担心他那一双弟妹么？ 刘忠安低着头，同别的内侍一般，碎步朝这边挪来。 此刻颐王卫后在檐下坐着，陈琢渡跪在烈阳下瑟瑟发抖，宁玉杵在陈琢渡跟前，一脸真无辜地问他热不热。 见人都过来了，图恩咳一声，上前喊了声安和王姬，见宁玉看过来，他笑了笑道：“王姬您先让让，让陈公子认认人。” 图恩话语客气，宁玉思索片刻，让开身。 “陈公子请看看是哪个。”图恩道。 陈琢渡抬头看去，目光在一排太监身上穿睃，最后定在刘忠安身上，清润颤抖的声音道：“是……是他！” 刘忠安猛地抬头，看一眼陈琢渡，然后扑通一声跪下，抬头时，身子颤抖泪眼朦胧，“不……不知奴才犯了何事！” 宁玉挠下下巴，这一个比一个演技好啊。 图恩拿出一只荷包，细长的声音道：“这是不是你的？” 刘忠安本能地摸一下腰间，反应过来，忙俯身道：“是……是奴才的，不知因何会……” “刘公公！如今事发，你还想将锅全甩给我一个人吗？”陈琢渡着转头朝颐王拱手，一脸怒然，似乎打定主意临死之前要拉一个垫背的：“王上，这荷包是草民今日从他腰间拽下来的！” “你胡！” “草民没有啊，王上！”陈琢渡喊一声，又转向刘忠安，“没有你，我一个外男怎能入宫？！” 又转向颐王：“王上，他事成之后，会放我离开的，还会送我黄金千两，又……我已经知道了此事，不答应只有死路一条，草民没办法这才答应的啊王上！” 宁玉就静静看着二人表演。 早知道她就不装醉了。落得现在这么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还有这个陈琢渡，真是的！谁需要他去攀咬宁涛了，自作聪明！ 不过……临场发挥能到这种地步，是个好苗子啊。 看着瘦瘦弱弱怯怯懦懦，其实胆子大着呢，他不惧颐王，也不怕她。 “前些草民弟弟病了，他找到草民家里，可以解草民之忧，只要草民帮他办件事就好，可草民不知道是陷害太子啊！今日进了宫他才告诉草民实情，没有他帮助，草民根本就出不了宫！草民没办法只能……” “却不知道为何，他好的太子殿下会变成安和王姬……” “你胡！我明明将太子……”刘忠安听到陈琢渡胡言乱语，下意识反驳，反驳了一半，才反应过来，忙止住话头，不过这半句众人也都听的清清楚楚。 这个蠢货！ 看不出这个男人已经和宁安和沆瀣一气了么？！ 宁涛咬牙。 “将本宫怎样？”宁泽从角落一间厢房走出来，头发已经束起，衣衫整洁，俊秀的面上第一次没了笑，“没想到，本宫一觉醒来竟然能看见这么一出。” “没想到，原来你们想陷害的人是本宫啊。”宁泽神色悲愤，“是本宫连累了姣姣啊……” 他大步走过来，撩袍在颐王卫后面前跪下，“因为儿臣的缘故，害姣姣陷入这般境地，儿臣有罪！请父王母后责罚！” 宁泽声音哽咽，低头俯首，额头重重叩在地上。 原本颐王虽然生气，但还好，现在见宁泽如此，气简直不打一出来，怒指向刘忠安，“！为什么要如此陷害太子？！” “为何？因为儿臣是太子啊……”宁泽抬头，脸上凄苦一片，“儿臣膝下尚无子嗣，若是私带外男在宫中苟合，儿臣这太子之位还坐的下去么？” 第323章 救救奴才 宁泽这一席话如同晴天霹雳，听的颐王简直要炸裂，他一直以来觉得儿子们都很懂事，兄友弟恭。 “是谁？！”颐王愤然起身，怒瞪向其他几个儿子。 战火忽然蔓延过来，几位王子惶恐不安跪下，齐齐喊道：“父王息怒，儿臣没有！” “没有？没有谁害的太子？！啊？”颐王怒道。 王子们纷纷跪伏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只能听见仓惶的声音：“儿臣没有！” “最好没有！”颐王冷哼一声，指着刘忠安怒声道：“带去司刑狱，对他用刑！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太子！” 听到这里，宁涛一直沉着的一口气缓缓吐出来。 然而宁玉又横空杀出。 “啊啊，你这个丑东西竟然害我的美人哥哥！”宁玉跟头牛似的冲过来，一把将刘忠安掐着脖子提起来。 “咳咳……” 刘忠安被扼住喉咙，呼吸不畅，憋的胖脸通红，干咳不已。他拼命挣扎，可宁玉那只手似有千钧之力，他根本挣脱不开。 既然哥哥都出来了，那这仇就当场报了吧。 “姣姣，快快放下他！他还有用处呢！” “姣姣等他审过之后，你再泄愤不迟啊！” “姣姣……” “王姬……” 宁玉趁着这一片乱喊声，低声道：“进了司刑狱，你觉得宁涛会让你有开口的机会吗？就算有幸不死，可那刑具一遍遍落在你身上，只怕你到时候求死都难。” 看刘忠安瞪大眼睛，满脸惶恐，宁玉又道：“倘若你现在指出幕后主使，本宫或可设法保你一命。” 宁玉说完一把甩下刘忠安。宁玉手劲儿大，刘忠安直接被甩到了几米远的地方，砸在了几位王子跪伏的地方，吓得几人轰然四散退开。 甚至七王子发出一声尖叫。 宁玉说的话，刘忠安听进去了。可他犹豫，他不知道宁玉可不可信。 “不要乱说话，先进司刑狱，到时候吾会想办法捞你。”宁涛趁着七王子尖叫，与刘忠安错身而过时，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宁涛这一句话说完，刘忠安心哇凉哇凉。司刑狱是什么地方，他们都知道，那里面从来就没出来过活人。 他又想起来宁玉说的那段话。 他一个太监，是没根的浮萍，这一世就活他一个。他才不在意别人呢，若攀出四殿下，安和王姬真能如言救他，那是他赚了！若不救他，那他死前拉一个垫背的也不亏！ 就是因为他搭上了他，才害他到了如此地步。 “四殿下救救奴才啊……”刘忠安一把扯住后退的宁涛衣摆，大声喊道。 “四殿下奴才都是听您的吩咐办事啊，您可不能不管奴才啊！”刘忠安低着头抱住宁涛的腿哭喊道。 宁涛：“……！！！” “你胡说什么？！”宁涛一脚踢开刘忠安，看向颐王跪地哭喊道：“父王，这贼人害儿臣啊！” “我没有奴才没有！是是四殿下他要奴才找人陷害太子殿下的，奴才本来不敢的，是四殿下说，说这次事成之后，给奴才的酬金是一千金！还能提拔提拔奴才，奴才才动心的……” 刘忠安扬着声哭喊道，“奴才和……和四殿下搭上也不是第一次了……奴才常帮四殿下在宫里做，做些四殿下不方便伸手的事儿，每每次事成之后四殿下都会给奴才一笔颇丰的报酬……” “闭嘴！”宁涛一巴掌抽倒刘忠安，正要诉冤，却被宁泽截胡，“原来是四哥要害我啊……这太子之位，四哥想要直说，本宫给你便是！可你为何要使这等下三滥的招数？累害本宫倒也无妨，大不了背负一生骂名而已！可你却，却还害姣姣无辜受累！” 宁泽原本温润和煦的声音悲切苍然，表情更是凄苦，他闭一下眼睛睁开，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名声对女孩子何其重要啊……” 宁玉：“……” 厉害。 一个比一个演技好，她毫无用武之地啊。 算了，她看戏好了。 宁泽只是有些天真，并不笨，前后结合便猜出个七七八八。他把他们当兄弟，他们却想着怎么害他，而姣姣却不惜毁掉自己的名声，也要保住他的名声。 宁泽也了解颐王的性格，他虽然也重视嫡庶尊卑，但他们都是他的儿女，手心手背都是肉，他罚是会罚，但肯定不会罚的太重。干脆以退为进，逼迫颐王重罚宁涛。 他跪地拱手，沉声道：“求父王废除儿臣储君身份！” 颐王急了，大踏步上前两步，“泽儿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储君事关国运根本，怎可轻易动摇！” “儿臣胡说了么？当初宜城遇刺，若不是安和替儿臣挡箭，此时今日，怕已是儿臣忌日，当初之事，了便了了，如今又下狠手……” 颐王只听清一句，惊喊道：“什么，姣姣还替你挡箭了？你还差点……” 因为急切，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他转头看向装醉的宁玉，“姣姣你疼不疼？是不是疼坏了……” 宁玉正准备说不碍事，想了想，忙“嗯嗯”着重重点两下头，嘤嘤哭道：“可疼可疼了，儿臣和哥哥怕父王母后担心，才没告诉父王母后的。” 颐王握拳，那个王伯瀚，死不足惜！回去立即派人鞭尸！ 宁泽看透了颐王的想法，“父王，王伯瀚一个外戚，为何要刺杀儿臣？” “他是想……”颐王说着停下，看一眼宁涛。 宁涛冷汗淋淋。 “儿臣若是太子，像这种事，难保不会再发生！谁知道那时儿臣还会不会有命活着，到时候父王还是要再立太子的，倒不如如今一废一立，儿臣至少还有命活着。”宁泽伏地叩首，“求父王留儿臣一命！” “泽儿！”颐王大喊一声，愤然道：“父王会还你一个公道！” “来人，将这二人拖下去严审！还有四王子，禁足家中，事情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家半步！”。 “停、不许抓他！”宁玉拦在陈琢渡面前，双手叉腰，不满道：“他都已经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抓他啊。” 第324章 他是面首 前来抓人的禁卫：“……” 禁卫看向颐王。 颐王看向宁玉。 “姣姣，听话，这个男人不是好的，姣姣若是喜欢美男，改天父王送你几个也成。”颐王笑着诱哄宁玉。 宁玉坚定摇头，“从今日起，他是我的人了，我的人，别人不可以轻易伤害。” 陈琢渡哑然看着宁玉。 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啊，她为什么还要保他。 其实她想保他，大可以等他入狱之后疏通关系，让他少受些疼痛，他出来一样对她感激涕零。 “我的人，只有我自己可以欺负哦，嘻嘻嘻。”宁玉眨眨眼，“父王想查什么，派人去王姬府就行啦，美人儿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颐王简直无奈。 自己的女儿，只能自己宠着了。 颐王抬抬手，“把那个太监带走，这个男人，先留在王姬府。” 众人：“……” 戏唱完了，众人开始离场。 自然是颐王卫后先行，几位王子垂手施礼恭送。 陈琢渡被宁玉留下，此刻跟在宁玉身后。 宁玉路过宁涛身边时，顿步看向他。 此刻宁涛被两名禁卫跟随押解，再无以前的狂傲意气。 宁玉广袖遮唇轻笑一声：“四王兄你可真狠啊。” 美人一笑，本该美极，宁涛却遍体生寒。 她清醒的很！ 她在做局害他！ “你……” 宁涛话未说完，便被宁玉截断，“陈琢渡，这个礼物本宫收下了，他的家人，本宫也保了，你敢杀他们泄愤，本宫就敢让你暴毙而亡。” 宁玉向来深谙一个道理，不管行不行，气势先得足！ “所以啊，四王兄泄愤之前最好掂量掂量，看自己这条命，能死几次。” 宁玉说完悠悠走开了。 宁涛满面怒容看着少女背影，眼底喷火。 陈琢渡看一眼宁涛，收回目光跟随宁玉。 上午在知道他要害太子殿下时，他本以为他会活不到下午，没想到如今竟摇身一变，成了安和王姬的面首。 以安和王姬如今的声名，他在王城内，几乎可以横着走了啊，甚至他的家人也可以…… 他算是她第一个面首吧，此先例一开，以后怕是会有源源不断的美貌男子被送给安和王姬。 想到这个，陈琢渡眼睑低了低，自嘲一笑，想这个做什么。面首……不过以色侍人而已。因为这张脸，他差点害了她哥哥这件事，也可以被原谅。 颐王等人走了，此刻只剩下宁玉等人，沐左也从厢房出来。 因为簪子给了宁泽，沐左墨发披散着。 他朝宁泽宁玉拱手，“太子殿下，王姬。” 宁玉朝他一笑：“沐左，今天多谢你了！” 沐左微笑：“王姬客气了。” 她很少叫他名字的。叫了名字，就相当于是她的自己人了。 宁玉和沐左说完话，宁泽肃容站起来，朝宁玉拱手，一揖到底，“姣姣，对不起。” 宁玉嘻嘻笑着受了，“哥哥你以后多张点心啦。今天的事儿，还是靠一个宫女报信，我才能及时寻到这里，不过这个你不必操心了，她主子似乎是父王的妃子，我代哥哥谢过就是。” 宁泽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即是父王的妃子，他去谢，就有点不合礼法了。 宁泽看一眼已经努力将自己存在感降到最弱的陈琢渡一眼，道：“姣姣，为什么要留下他？” 宁玉也看一眼陈琢渡：“他在紧要关头弃暗投明了呀。” “他弃暗投明，你留他一命就已经是对得起他了，为什么要如此自伤名声？”宁泽道。 “本来解释清楚了，大家都知道你是被陷害，纵使传出去不太好听，但总比……年纪就养面首好听多了吧。” “面首？”宁玉看一眼宁泽，再看一眼陈琢渡，扬唇展眉笑了，腮边梨涡一颤一颤，“原来这就是面首，我一直还当面首是什么好玩的动物呢，那些个王姬啊女君啊，都喜欢养。搞了半天，是女子开后宫啊，” 宁泽：“……” 沐左：“……” 陈琢渡：“……”他似乎想多了。 这位王姬连面首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 那她硬要他做什么，还要的天下皆知。 “既然你现在知道面首是什么了，那就把他送回到狱中，等此事平息，哥哥再让人把他放出来。”宁泽道。 宁玉眨眨眼：“为什么要把他送回狱中啊，留在我身边就好了，我都已经和父王说好了。” “而且我挺喜欢他的。”坚韧，有情有义爱护弟妹，临危不乱演技好。 抛开他害她哥哥这一点，很好一人。 既然如今已经跟了她，那便前事不究！她也会好好待他。 几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她，都是一脸惊讶愕然。 她这般的人，说喜欢他…… 是因为他这张脸么？ 陈琢渡忍不住抬手摸摸脸，他的确长的不错。 宁泽愣愣看了宁玉好一会儿，“你不是喜欢清安吗？你不喜欢他了么？” 宁玉捏着下巴想了想赵平那张意气飞扬的俊美面容，忍不住弯唇笑起来：“喜欢呀。” 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道他脸还好看着不。 嗯，下次写信问问。 宁泽：“那你这是……” “我喜欢赵平就不能喜欢其他人了吗？”宁玉眨眨眼，无辜地问道。 宁泽：“……”他该怎么和妹妹说？ 这一双无辜又漂亮的大眼睛盯着他，他很难说不啊，只想答应她提出来的所有要求。 又听到宁玉说：“我喜欢所有长得好的。嗯，也喜欢哥哥。” 宁泽：“……咳咳。” 这就不是喜欢了，这是爱美之心。 “事已至此，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清安解释吧。”宁泽道。 “同他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宁泽：“……” 沐左：“……” 沐左也难得地看宁玉一眼，她不喜欢将军么？以前是他的错觉？ “好了，今天出这么一摊子事，还得善后呢，都忙去吧。”宁玉道，“哦对了，沐左，以后有事尽管找本宫，本宫又欠你一个人情。” 沐左笑了笑，道是。 宁玉领着陈琢渡及绿若幻彩离开，宁泽和沐左也朝另一边走去。。 一个是后宫，一个是前廷。 第325章 你留在王姬府 厢房建在这里，就是为了方便前廷后宫的人路过时歇脚。 宁玉一边走，一边吩咐绿若：“你回去查查，看今天帮我们的是谁。” 绿若道一声遵命。 服侍宁玉回到若水宫，绿若便去管事处找人拿今日去莲池的后宫嫔妃名单。那宫女喊的是美人，绿若直接抽出末尾那张名单，看一圈下来，今天过来赴宴，还是美人位分的只有五位。 绿若在心底默默记下几位美人的名姓，还有居住的地方。 “绿若姐姐，你看这个做什么？是哪位……得罪安和王姬了吗？”管事处的太监腆着笑问绿若。 绿若朝着太监微微一笑，太监忙陪着笑，绿若此时却肃容：“不该问的别问。” 太监：“……” 若水宫的人，太监也不敢得罪，一迭声“欸”了几声。 知道是谁之后，绿若开开心心去找人了。 …… 若水宫。 陈琢渡跟随宁玉来到若水宫，狠狠被惊艳了一把。他没进过宫，只远远看见过金銮殿议事厅，自然也不知后宫宫殿可以如此精致美丽。 不过这到底是女子住所，非礼勿视。 陈琢渡跟随在宁玉身后进入若水宫，在一众太监宫女惊讶诧异兴奋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前行。 消息传的慢，若水宫的人还不知道厢房之事，只瞧见王姬带了个长相俊秀的男子回来，那男子还披散着墨一般的发，衣衫凌乱破碎。 如此场景，她们哪里能不兴奋？ 宁玉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似乎忘了身后的陈琢渡。 陈琢渡鼻子差点碰到门板上，他后退半步，抬眼看门，幻彩在旁边嘿嘿笑了声，“你不要介意，王姬很忙的。尤其今天被耽搁了这么久。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你耐心等待，王姬忙完了，会好好安排你。” “悄悄告诉你哦，王姬忙正事的时候，不许人轻易打扰呢，只有送茶的时候才可以进去呢。”幻彩道。 幻彩想的简单，王姬要留下的人，她自然要好好对待。 陈琢渡点点头，守在门口。他是罪人，罪人哪里有介意的资格？ 一柱香的时间，宁玉便出来了，手里捏着两封信。 “绿若还没回来？”宁玉问。 “嗯嗯！”幻彩重重点两下头，“绿若去办王姬吩咐的事了，王姬是有什么吩咐吗？奴婢也可以的！” 宁玉看了幻彩两眼，道：“去找绿篱绿萝过来。” 幻彩噘一下嘴：“……哦。” 陈琢渡看了眼二人，低头嘴角微微弯起来。 他从未见过贵女与婢女如此相处。 还好今天遇到的是她啊，不然他简直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处境。 绿篱绿萝很快到来。 “绿篱，把这封信给阿姐，让她交给楚易，说我有事求他。”宁玉道。 绿篱忙接了信，应声是离开，宁玉将另一份交给绿萝：“这封信给许凛毅。”爱我吧 绿萝忙接过信应了。 宁玉又指指陈琢渡，道：“带上他。” “啊？”绿萝明显一愣，这个男人带来王宫又送去王姬府？ 提到自己，陈琢渡也抬头看向宁玉。 “你留在王姬府。”宁玉朝陈琢渡说道，说完提唇灿然一笑：“本宫的面首。” 陈琢渡：“……” 陈琢渡面上不可抑制地烧红起来。 绿萝：“！！！”天哪，真是面首啊，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陈琢渡久久未语，宁玉蹙眉抬手，用扇子挑起他的下巴，“陈琢渡，本宫说话你没听到么？” “是……”陈琢渡垂眼应了声。 “这就对了。”宁玉弯唇一笑，“做错了事总要赎罪的，本宫可不是不计前嫌的烂好人。” 即便你长的很好看。 本宫可是个有原则的人啊。 “至于做什么……”宁玉刷地收回扇子，展开轻摇起来，“待此事了结，本宫自会同你商量。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不过拒绝之后你们不能再待在王城。” 陈琢渡抬眼，朝宁玉笑了下，“是在下对不起王姬，在下愿听从王姬吩咐，无论王姬让在下做什么。” 见陈琢渡如此上道，宁玉哈哈笑了，随口道：“那若是本宫让你背井离乡远走他国呢，你会去么？” 陈琢渡：“会。” 宁玉扇子遮唇，掩去最佳狡黠笑意，咳一声，“嗯……你的弟弟妹妹，还是暂时接到王姬府吧，虽说本宫恐吓了宁涛一把，但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或者他人借刀杀人。” 宁玉说完顿了一下，担心陈琢渡想多，以为她是用他的家人来威胁他，又补一句：“当然，接不接都由你。在王姬府，有什么需要找许凛毅就行，王姬府的大事事都是他拿主意，银钱绿烟掌管。有事找找本宫，就写信让清雨带进宫。” 威胁固然管用，但若是对方心里记恨，难保不会被敌人策反利用。比如今天这一出。 与其让人临阵反戈被将一军，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清楚谈明白，让他诚心归顺。 攻心之计，她当初虽有慢待，不如阿姐，但自问还是不错的。 陈琢渡果然看了眼宁玉，眸底有感动有欢喜，又夹杂着一股子难过悲哀。 这么好的王姬，却因为他背负上淫乱之名，以后怕是都说不到一门好亲。 他拱手一礼，道：“劳王姬挂心，在下会把他们接入王姬府暂住。” 既然已经说通了，宁玉便叉腰摆手，宽和一笑：“下去吧。” 绿萝带着陈琢渡出宫。 宁玉吐出一口浊气，正要进书房，绿若回来，脚步轻快地跑来，“王姬，查到了帮咱们的那位美人了，是海棠阁的容美人，四年前选秀进宫的，今年春才获恩宠。” 宁玉沉吟片刻，道：“备上礼物，本宫是海棠阁坐坐。” …… 因为宁玉说了陈琢渡是她的面首，绿萝一路上对他很是殷勤，一会儿问喝不喝茶，一会儿问累不累吃不吃糕点的。 陈琢渡都被问的怕了，一路都在向绿萝道谢。 绿萝陈琢渡到王姬府门口下车，王姬府对面依旧有几个贼头贼脑的人蹲着坐着瞧向这边，绿萝等人早已经见惯了。 第326章 文弱书生范儿 倒是陈琢渡往那边望了好几眼。 陈琢渡思索再三，上前道：“绿萝姑娘，那些人……” 绿萝顺着陈琢渡的目光望去，恍然一笑解释道：“陈公子不必担忧，他们是祁南侯府的人。” 陈琢渡更加困惑，却没再多问，他们既已知道，就不用他多嘴了。 绿萝很快为他解惑了。 毕竟是王姬亲自带回来称之为自己面首的男子呢。 “这说是祁南侯府的人，不如说是祁南侯世子的人。”绿萝声道，声音带了丝得意，“祁南侯世子喜欢我们王姬呢。” 陈琢渡瞪大眼睛。 祁南侯世子，陈琢渡是知道的。两人曾同在国子监读过书。 祁南侯世子因为与二王子十分要好，又是祁南侯世子，身份尊贵，学问虽算不得拔尖，但也算好的，尤其他还容貌十分出众。当时在国子监，论及容貌，太子殿下排第一，他排第二。 尤其喜欢结交朋友，在国子监那些年，深受年轻世子的追捧簇拥，出行时常常如同孔雀一般。 怎么看，那李秀均都是一个十分优秀的人，不过有一点，他喜欢去秦楼楚馆。 陈琢渡有些犹豫，要不要提醒安和王姬，那李秀均的这个坏毛病？ 陈琢渡犹豫之际，绿萝已经同门房说了几句话。 “陈公子进吧，老张头说许公子他们今日都在呢。”绿萝笑道。 陈琢渡点点头，收回神思。罢了，安和王姬如此女子，要知道的肯定会查的，而且……他不觉得王姬这样的女子会喜欢李秀均那种花花公子绣花枕头。 门房这边先两人一步进去通禀了。两人到大厅的时候，许凛毅等人已经在了。 大厅满满当当，清一色的美男子。稳重的洒脱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身高腿长模样俊。 陈琢渡忽然有点无所适从。 “绿萝姑娘，有什么大事，得把我们都召集过来？”有男子笑着问绿萝，“这位公子又是？” 绿萝上前，指着陈琢渡笑道：“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公子，王姬的面首……” “噗咳咳……” 占晓初一口茶呛出来，“你说什么玩意儿？” 风莲亦等人也是难掩惊讶，只有许凛毅看着四平八稳，就是不知道心里怎么想。 一阵咳嗽声吸气声此起彼伏，片刻后，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掀凳起身声。 陈琢渡被看了个稀罕。 “王姬真收他做面首了？嗯绿萝，他这长的也就……一般般啊。”占晓初转着圈看陈琢渡，“这鼻子也没我挺，唇线也不精致，都没我好看啊，王姬是不是眼神不太好？” “就是说啊，你说王姬喜欢赵将军我还能理解，毕竟赵将军身姿挺拔，英武俊美万里挑一！可这个，这个……” “许是王姬这几天正好喜欢这种文弱书生范儿的呢！”旁边人哈哈笑，“咱们练武之人长的太英武啦！你就别想了！王姬的心思你摸不透哈哈！” “喂面首，你有没有被王姬……”那人说着挑眉嘿嘿一笑，表情煞是猥琐。 陈琢渡早过了纯情少年的年纪，听着这些人的虎狼之词，脸如锅底。 绿萝阻拦，“喂，你们别太过分了，陈公子是读书人，心王姬找你们麻烦！” 绿萝介绍完陈琢渡，就把信给许凛毅了。 许凛毅此时已经看完信，随手折起信，看向说笑嬉闹的几人，道：“孙铭，你找几个兄弟，同陈公子一起去接她的弟弟妹妹来王姬府。” “嗯？怎么还拖家带口的啊？”占晓初大大咧咧喊道。 许凛毅看一眼陈琢渡，道：“最近不太平，你们没事多巡视巡视，保障陈公子及其家人的安全。” 许凛毅的话，众人还是听的。 孙铭叫了四个人，拿了刀粗声粗气问陈琢渡，“五个人够不够？什么人刺杀你？” 陈琢渡忙摆手，“够了够了，不是有人刺杀我。” 几人离开，众人也哄哄散去，绿萝也告辞回宫。许凛毅喊住要走的风莲亦，将信递给他，“你看看。” 风莲亦讶异瞪眼看他一眼，随后妩媚一笑接过信纸展开。 “使人假死的药么？”风莲亦微蹙眉，手指轻捏下下巴，打个响指，“有了！” 风莲亦朝许凛毅一笑，“我去翻翻，以前应该记录过，最迟晚饭前给你。” 许凛毅答声好。 …… 宁玉到海棠阁时，附近同住的嫔妃们瑟瑟发抖。 这安和王姬的煞名，在宫里可是出了名的，连殷贵妃安逸王姬如今都不敢跟她作对了。 众嫔妃连忙反省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这位王姬。 却见宁玉走进了海棠阁容美人处。 众人忙松一口气，也有心思差人去打听看热闹了。 听到宁玉前来，容美人忙迎出来，“不知安和王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容美人虽然说起来算是宁玉的庶母，但是她位分低，自然是该向嫡王姬行礼的。就连四妃，见到嫡王姬也当行礼。 宁玉笑着拉起容美人，眼神诚挚看着她，“我和哥哥谢谢你。” 以前虽常听安和王姬之名，但她位分低，从未近距离看过宁玉，今日一看，只觉得亲切可人。 “王姬真客气。”容美人笑了，“实不相瞒，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你。”宁玉笑道，“谢谢美人的选择。” 绿若将礼物放下。 两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宁玉起身，“我也不多坐了，美人以后有事，让人来若水宫说一声，本宫力所能及，义不容辞。” 容美人笑着躬身说声是，这本就是她的目的嘛。 …… 今日这事，宁楠刚开始不太清楚，但回府之后，他立即派人去打探了。 最后，得到的所有消息一整合，便得出了今日这事的完整过程。 宁涛的确出手对付太子了，太子也的确入了圈套。这样的话，本该有个很完美的收场。太子被废。宁安和与宁涛鱼死破。而他，渔翁得利。。 可是，偏偏有个妃子误入厢房，听到了刘忠安与陈琢渡的对话，然后通知了宁玉。最后宁玉策反陈琢渡，然后就有了他看到的那一幕。 第327章 谈谈八卦 甚至最后当众策反刘忠安。 不得不说，他这个五王妹啊，是真的不简单。 而且，总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 让人想下手都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呢。 宁楠接过婢女端上来的茶盏，放在桌上，低着眉看桌面文书，唇角半弯不弯。 婢女们一轮奉茶结束，离开书房。 幕僚出声道：“这个安和王姬对太子也算是……有情有义，竟然不惜拿自己的名声去……” “名声？”宁楠轻笑一声，端起茶盏轻吹了吹，喝一口：“她从来都不在乎名声的。” 名声算什么呢。 权势在手，谁还敢光明正大的议论她指责她呢。 宁楠招呼旁边侍立的亲信，“去，把这件事告诉秀均。” …… 是夜，刘忠安暴毙于狱中。 经过排查，最后线索落到了四王子府，经确认，投毒者是四王子府一名厮，人已经跑了。 这桩罪名自然落于宁涛头上。 刘忠安被抓进来后没有丝毫反抗，刑具还没上，就已经老老实实将自己与宁涛做的勾当交代的干干净净。 本来还准备关几天，再上刑具核查盘审几次，确保他所说之话的可信度。 结果当夜暴毙。 之前所审笔录都已呈上禁中，刘忠安暴亡的事送到御前时，颐王本就因此事大怒，更何况刘忠安这事儿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宁涛。 颐王怒上加怒。 当然，即便颐王再怒，也得再核查几遍，他还是不相信他的儿子会如此丧心病狂。 刘忠安的尸体已经放置一天了。 事情已呈御前，接下来的事便与司刑狱没什么关联了，刘忠安尸体自然不必再放在狱中了。 经过仵作查验，确定刘忠安死透了，狱差便直接将人抬去扔进了乱葬岗。 狱差离开后，两个黑影从旁边的草堆里冒出来。 “应该就是这个吧。”一人吐掉草根。 “去看看。”另一人当先而行，过去将尸体翻了个身，露出一张惨白青紫的脸。 “这他娘跟个鬼一样，大晚上还挺吓人。”那人说着害怕，手却迅速在尸体身上游走几下，“就他，走起！” 两人将尸体一裹抬起，飞快朝远处奔去。 两人从乱葬岗下去，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胡同。 风莲亦早在房里等着了。 此刻见两人进来，忙指挥两人将尸体放床上，“快点，再过半个时，他就成真尸体了。” 两人将人放下，风莲亦迅速将他的上衣扒开，露出胸膛，早就备好的银针飞似的插进刘忠安各大穴。牛牛中 随后又将熬制好的解药端过来。 一把扳开刘忠安的嘴，将黑乎乎的药汁全灌进去。 灌完药半刻钟，刘忠安胸口渐渐跳动起来。 风莲亦摸了把他的手腕，脉搏也正常了，便开始拔针。 拔至最后一根，刘忠安睁开眼睛。 他的表情先是有些迷茫，最后猛地坐起来缩在床角，警惕地看着风莲亦等人，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 旁边侠士抱臂靠着桌子，粗声道：“救你的人！” 风莲亦看了看侠士，摇头抚鬓一笑，回头看刘忠安道：“你伤的不轻，这些药给你，早晚外敷伤口，十天左右就可以恢复如初。” “你们……你们是安和王姬的人？”刘忠安很快想通了其中关节。 “也不笨嘛。”风莲亦一笑，收拾自己的东西。 “你暂时先住在这儿，没事……有事儿也最好别出去。食材三日一送，吃喝得自己动手。”风莲亦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抬眼一笑，“最好乖乖听话哟，若是给我们带来麻烦，我们能救你也能再杀你哦。” 刘忠安忙点头表示明白。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他可不想再死一次。 …… 虽然当时撞见的几位大人与官妇没将那事说出去，但知道的人岂会只有这几个？ 安和王姬蓄养面首，并公然带其入宫，甚至白日宣淫。 不到三日，便已经风满王城。 到处都是一片嘈杂的议论声，虽然清故居有意控评，但这种带着绯色的王室秘辛，哪里有人管其真假？只听个稀罕。 袁氏在外和几个交好的少妇吃茶时，听到她们谈起此事，脸色一时变了好几变，朋友见她变色还以为是震惊宁玉的作为，笑道：“是吧袁姐姐，我当初听到时也惊讶坏了，才十四岁啊，咱们那会儿啊，别说十四岁了，十五六岁时都还是个姑娘呢，谁不是在成婚前夕才知道那档子事儿啊？” 旁边的少妇咯咯笑了，拄着腮，叹气道：“你们说啊，咱们同样身为女子，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有人指着少妇哈哈笑：“怎么，你还想挑男人啊？不害臊！” 都是从玩到大的好友，许多闺房秘事都会彼此分享或诉说，并不用担心泄密什么的。 那少妇掩唇咯咯直笑：“你不想啊？” “欸，我家那死男人到现在都纳了三房妾了，还不算他那两个通房。一个月能来我房里五次就不错了，其中有三次还是倒头就睡。” “我家那个也是……” 几个人又开始倒苦水，只有袁氏并未出声。 几个人说着哈哈笑成一片，说够了笑够了，几人看向一直没吭声的袁氏，笑道：“还是袁姐姐好啊，嫁给赵大公子，赵家家训好，不纳妾，婆婆也亲善，尤其赵大公子还长的那般俊美，瞧把袁姐姐滋润的……” 袁氏被说的脸上飞起两抹红霞，嗔道：“就你嘴贫！” 那人被斥，反倒笑的更开心了，一时咯咯的笑声溢满整个茶室。 “说起俊美，这王城当代才俊，怕无人能出那赵二公子之右了吧。”一人道，忽地转头目光灼灼看向袁氏，“袁姐姐，你那叔子今年十九了吧？有没有说亲？我有个侄女啊，今年十六了，待字闺中，长的啊水灵灵的花骨朵似的，袁姐姐咱们亲上加亲好不好？” 袁氏拒绝：“二叔的婚事，我可做不了主。” 那人甩一下袖子，不高兴地扬起下巴道：“你都没有回去问问，怎么能就这么拒绝呢，说，是不是看不上我娘家？” 袁氏：“……” 第328章 袁氏忍不住拍一把闺友，翻白眼：“赵清安看上安和王姬的事儿，满王城早就传遍了，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可那是以前，现在那王姬可是公然与男子私会，白日宣淫、蓄养面首啊！”少妇道，“我就不信这世间哪个男子能接受这种女子！就算赵二公子被屎尿糊了眼睛，对那安和王姬还是痴心不改，可你婆婆公爹能接受这种女子进家门？” 袁氏搓搓茶杯：“我婆婆很中意安和王姬，公爹一向唯妻命是听。” 少妇们异口同声：“你婆婆中意安和王姬？！” 开什么玩笑？赵夫人这般温婉和煦的，怎会中意安和王姬那样的女子！ “不是，你婆婆为什么会中意那女人啊？”少妇抓住袁氏，惊讶地问。 袁氏犹豫了下，道：“世子说，安和王姬的性子很合我婆婆的意。” “赵夫人竟然就喜欢这种跋扈的？”少妇瞪大眼睛，其他人也很是惊讶。 袁氏点头，“应该吧？安和王姬曾去过我们家，婆婆对安和王姬很纵容，而且……” “我家那几个姑子也很喜欢她。赵家人大多性子洒脱，应该都喜欢这样的姑娘吧。”袁氏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说出安和王姬救过赵夫人的话。 虽然眼前这几个是她的闺友，但事关家宅阴司，还是不说为好。 有少妇撇嘴笑，“那是你婆婆不知道安和王姬是这样的，她要是知道了安和王姬的真面目，还能中意她啊？” 其他人纷纷附和。 袁氏喝口茶，谁知道呢，既合婆婆的性子，又对婆婆有大恩，她婆婆又不是那种古板刻薄的人，就算心中不喜，可只要老二愿娶，安和王姬愿嫁，婆婆必定不会阻止。 …… 安和王姬蓄养面首这种事，袁氏不好在婆婆面前说，却同丈夫赵顺提了提。 赵顺今日在外面也听了几耳朵，不过男人对这些绯色秘闻终归没有女人那么兴趣浓厚，他自然没有认真去听，如今从妻子嘴里听了，不由惊讶一把。 “安和王姬真蓄养面首了？”赵顺道。 袁氏点点头，帮赵顺解下外衣：“是，听她们说，这几天王城都传遍了，还有人看到安和王姬将这个男人让人带去王姬府安置，甚至连那男子的家人都接到了王姬府。” 赵顺蹙眉，这安和王姬放荡，他早该想到的，都能做出夜探二弟的房间的事，又怎么会忍受这么久的别离…… 二弟头上好绿啊。 赵顺在塌边坐下，拉着妻子同坐，“你说……这件事要不要和二弟说一声？” 袁氏犹豫了下，“你要不问问母亲的意思，要是因为这事儿影响到他们……” 赵顺凝气，点点头又摇摇头，“二弟他分的清轻重缓急，怎会因儿女私情耽搁大事。” 说是这么说，不过赵顺还是在第二天委婉地和赵夫人说了下这事儿。 赵夫人刚吃完饭，用帕子印了印唇，道：“她被人陷害了。” “她出这事儿的同时，四王子也被软禁了你不知道吗？”赵夫人看向自己的大儿子。 老大虽然聪明，但还是不如老二灵光。 赵顺：“……” 他是知道四王子被软禁，但不是说他陷害太子了么？怎么又和安和王姬扯上了关系？梦生 “四王子的确是陷害太子，但太子之所以现在还能好好站在朝堂上，是因为安和将替他背了那桩罪。”赵夫人道。 那桩罪，落在安和王姬身上，是风流轶事，是浪荡不羁。可若是落在太子身上呢…… 赵顺眼睛瞪大，恍惚间明白了，但因为明白了，反而震惊至极。那四王子是要害死太子啊，储君无后，又好龙阳，不被参死才怪。 “你还是太笨。”赵夫人摇头，在知道太子也出现在那厢房时，赵夫人就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赵顺：“……” “那姑娘虽然跋扈，可并不是会随随便便乱来的姑娘，就算她乱来，也不会选在宫里，更不会被人撞见。”赵夫人微微笑道，“那丫头啊，别人只要对她好点，她就会对别人掏心掏肺。” 赵顺想到一个问题：“那她为什么要将那人带回王姬府？还接他的家人同住？” 赵夫人：“……” 这的确是个问题啊。 赵夫人捏下下巴，扶着婢女的手站起来，顺手执起桌边的绣蝶团扇，漫不经心道：“可能是真看上他了吧。” 说完团扇掩唇咯咯笑了，“你弟弟要讨不着媳妇了呢。” 赵顺：“……” 赵夫人笑够了，道：“或许是策反他的条件吧，给他与家人舒适的住所、让他可以借着王姬府名头横行霸道？安和是个重信的人。” 赵顺蹙了下眉，“既然是陷害，安和王姬当时就该解释两句啊，她这不但不解释，还将人往她府里送，是怕别人不会误会吗？她这样将二弟置于何地？” “迂腐！”赵夫人抬手用团扇敲了下儿子的脑袋，“不和你说了，为娘要去练习箭术了。” 赵夫人自从身体好些之后，开始慢慢重拾以前丢掉的东西了。她的箭术当初还是赵太傅所教授。 赵顺：“……” 母亲想来不会乱说，既然如此，那他就更该给二弟写封信说说这件事了。 …… 李秀均在王姬府门口等了三天，才等出来陈琢渡。 虽然他不认识陈琢渡，没见过他。但是还是很好认的，王姬出出进进就那些人，侠士身材英武健硕，瘦弱的长的又不好。 而今日，这年轻人瘦弱，又长的漂亮——当然，比起他还是稍逊一筹。 “你就是安和王姬新纳的面首？”李秀均面色不善，盯着陈琢渡。 此人……略略有些面熟啊。 陈琢渡拱手行礼，不卑不亢：“李世子。” 李秀均惊讶地看一眼陈琢渡，摇开折扇，姿势很是风流倜傥：“你，认识本世子？” 陈琢渡点头道是，“在下曾在国子监读过书，有幸见过世子几次。” “这样啊……”李秀均看他。 这个人，按理这样的容貌，他怎么着也得有些印象啊，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第329章 公子客气 “我叫陈琢渡。”陈琢渡道。 陈…… 李秀均看他一眼，是他想的那个陈吗？ 陈琢渡也不解释，“世子拦截在下有事吗？” 李秀均想起自己的来意，忙收敛神思神情，摆出世子气势，肃然道：“一万两，离开王姬府。” 陈琢渡：“……” “你算那根葱？王姬的面首，你敢赶？区区一万两，还敢拿出来说？呵呸！”占晓初跳出来指着李秀均的鼻子大骂。 王姬府里就属占晓初最闲，许凛毅让他这几天保护陈琢渡。 本来他是在暗处的，可听听这人说的这话？ 王姬的面首啊，府里上下稀罕的跟什么似的，竟然还让他离开？！脸盘子也不大啊，这么嚣张！他都没这么嚣张过！ 李秀均被唾沫星子喷一脸，他怒，“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指摘本世子！你有什么资格……” 占晓初抱剑呵呵冷笑：“我没资格你有资格？我住在王姬府，我三日五日能见王姬一面，你……” 占晓初上下打量李秀均两眼，“王姬连看也不屑看一眼。” 李秀均：“……！！”混账东西，气死他了！ 占晓初笑脸朝陈琢渡，“陈公子没事吧？以后遇见这种不长眼的东西就该骂回去，王姬府的人，不需惧任何人！” 占晓初说完，挑衅地看李秀均一眼，“王姬说的！” 李秀均：“……” 他不和这等莽夫说话。 李秀均吸口气看向陈琢渡，“陈琢渡，怎样你才愿意离开王姬府直接说，我会尽全力满足你。” “做面首毕竟不好听，你是读书人，怎能如此没有尊严？” “去去去，少在这儿挑拨离间！”占晓初搡李秀均一把，“你看不起王姬是不是？你能办到的王姬办不到？” 李秀均身边的奴仆随从反应过来，忙上前围挡在李秀均面前，怒目瞪视占晓初，还不等反击回去，就被李秀均拨开。 打了王姬府的人，她以后就更不会理他了。 李秀均看占晓初一眼，回头瞪自己的人，“本世子说话，你们别乱动！” 车夫套了马车，从一边哒哒慢跑过来，停在几人旁边。 占晓初抬剑在李秀均等人面前挥挥，“陈公子要去买笔墨，别挡道！” 剑在面前挥舞，李秀均本能地后退了几步，再看过去，陈琢渡已经被占晓初扶着上车了，顺便跳上去坐在车夫旁边。 “狗屁世子再见！”占晓初喊了一声，扬起剑鞘打在马屁股上，扬声喊：“驾！” 李秀均紧跑两步，马车扬长而去，他吃了满嘴的土灰。 “呸呸！”李秀均朝地上啐了一口，折扇合起双手叉腰，怒瞪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跺脚骂道：“混账！” 骂完又仰天惆怅，“我的美人啊，只能梦中相见……” 惆怅完低头，摸摸脸声嘀咕：“我长的也不错啊，比那陈琢渡好多了……” 为什么就是不喜欢他呢…… …… 宁涛被软禁后，耳目不通，行事不便，太子甚至宁楠，都趁机策反了一批宁涛的人，宁玉更是借机给宁涛泼了不少脏水。 用宁玉的话来说就是，不趁他病要他病，难道要等他喘过气来，再来害她一次吗？ 幻彩觉得宁玉说的甚是。酷录文学 经过几人近半个月的努力，宁涛各项罪名被摆上龙案，罪名众多。 宁涛不服，这些罪名，许多根本与他无关！ 不过他反驳有何用，罪证被摆于人前，陷害太子嫡王姬，勾陷众臣良将，太子领巡抚期间刺杀太子等等，罪名众多。 人证物证俱在，宁涛终被定罪了。 他被废为庶人、终身幽禁，往下子孙三代不得踏足王城。 了结了宁涛这件事之后，宁玉总算有时间出去瞧瞧她新纳的面首了。 宁玉的马车精致华美，香风阵阵、金铃声珰珰，是王城一道奇特的风景。 她一出宫，满城尽知。 百姓对朝堂之事并不关注，菩萨心神仙姿的安和王姬已经在人们心底渐渐淡化。这次因为面首的事儿，再次闹得满城风雨。 香风所过之处，一片指点议论。 当然，议论也并非恶意，但还是指责过多，毕竟女子纳男妾收面首，滑天下之大稽！ 虽然三百年前的明承女君，近代来的慈圣大王姬，离鸢王姬，都收过面首纳过男妾。 宁玉并不在乎这一片指责议论。 华美的马车横冲直撞朝王姬府驰去。 以前宁玉觉得自己这马车委实奢侈，但后来发现了它的好处。 香风阵阵、金铃珰珰，隔老远就能听到闻到。她出行连清道都不用，行人都能知道是安和王姬所至，自发清道。 马车刚在王姬府门口停下，占晓初就从门内跳出来，扬着灿烂的笑脸同宁玉招手，“王姬好！” 宁玉朝他颔首一笑，扶着车壁跳下来。 “王姬你都快一个月没来过了。”占晓初抱怨。 “这么久吗？”宁玉随口一问，想了想好像真有一个月没来了，遂笑：“本宫最近事忙。” 占晓初眨下眼，挤眉弄眼笑道：“王姬这么忙，还能忙里偷闲养个面首啊？” 宁玉：“……”你当我想啊。 然而这个她不能说。 这是个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劳逸结合。”宁玉抖着扇子，一步三摇，大步子往门口走去。 七月初的日头很甚，就下车这么一会儿，宁玉娇嫩白皙的皮肤便被晒的泛红。 宁玉走到门口，陈琢渡正好走出来，手执一柄纸伞。 自从来了王姬府，不仅不用干活，还吃的好，穿的好，陈琢渡气色比初见时看去好很多，衣服也撑得起来。 整个人的颜值气质，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王姬。”陈琢渡收了伞，微笑着拱手作揖一礼。 “公子客气。”宁玉没扶他，也没调戏他，擦肩而过往里走去。 陈琢渡转身跟随，打开纸伞，与宁玉并肩而行，整个伞面遮挡在宁玉头顶。 占晓初跟在后面，手指捏一下下巴，眉头微微蹙起。 似乎……好像，王姬对这个面首……一般啊。 不喜欢么？ 可是不喜欢为什么要收了他？ 第330章 在下愿意 风莲亦路上瞧见宁玉，扶着花枝，抚鬓一笑问她：“王姬，那个刘忠安怎么办？伤早就养好了呢。” “他还在？”宁玉敲了下脑袋，她这阵子忙晕了，早就忘记这个人了呢。 “那就放了他，让他走的越远越好，以后不要再踏进王城半步。”宁玉道。 刘忠安？他不是死了吗？ 陈琢渡看向宁玉，目光惊讶犹疑。 宁玉见他疑惑，笑着道：“本宫策反了他，许他一条命，自然要说到做到。” 哦…… 陈琢渡想起来了。 那日宁玉提起刘忠安，混乱之中，他好像看到宁玉的嘴巴动了动，但他没想到，她竟然是在策反刘忠安！ 刘忠安罪大恶极，她却能因为一句保他，而真的放了他。 足见安和王姬心胸之开阔啊。 陈琢渡对宁玉越发尊敬。 想想他能阴差阳错结识这般女子，真是……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幸运。 走到偏房门口，宁玉忽地停步，侧头看向陈琢渡，朝房门扬扬下巴，眨眼明媚一笑：“走吧，本宫的面首，我们进去坐坐？顺便谈谈我们之间的事儿。” 陈琢渡脸色腾地红了。 身后跟随而来，东张西望的占晓初被这突如其来如狼似虎的一句话呛得咳个不停。 陈琢渡的脸色更红了。 明明，他是知道宁玉要同他说什么的，但还是控制不住的脸红。这安和王姬说话太……暧昧了。 风莲亦已经不在了，他去传达宁玉的指令，毕竟王姬府，再没有像占晓初这么闲的了。 风莲亦让人带信给刘忠安，顺手还准备了些盘缠。 反正他在王姬府不缺钱，何不帮做个顺水人情，区区三十两银子而已。 信送到院的时候，刘忠安正在屋里歇觉。 听到来人的转达，他先是愣了愣，然后忙接过来人递来的银两道谢。 凭心来说，他是不愿意离开这座城的，他身体残缺，又没什么力气，离开了王宫，又能做什么呢？ 但他也知道，他是已死之人，若留在王城，不仅自己可能遭殃不说，也极有可能会连累到安和王姬。 他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知道，救命恩人如同再生父母。 “劳动哥哥告知王姬一声，老奴有一私宅，地契夹在屋墙的里层，还有大几千两银钱，存在城外的天兴钱庄。”刘忠安弯着腰讨好地笑道。 那人看一眼刘忠安，心底有些讶异。他以为凭这太监的心思，铁定偷偷溜了，又回屋将能取的钱财装的一干二净。 那人走后，刘忠安跪地，朝王姬府方向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 王姬府。 宁玉与陈琢渡共进一间偏房。 占晓初目瞪口呆地在外面看着。 见门被关上，嗖地转身，看向旁边的绿若和幻彩。 “王姬真的收用了他？”占晓初问。 幻彩不太清楚当初的事儿，太复杂了，而且她很听话的值守在大门口望风。 不过在占晓初问起时，她还是很响亮地回答道：“当然了！”书仓 绿若：“……” 幻彩已经回答了，她自然也不会再多说，毕竟王姬对外就是宣称陈公子是她的面首。 宁玉进了屋，绿若幻彩自然守在门口。 占晓初无所事事，又溜达走了。 进屋之后，陈琢渡直戳了当先问：“王姬想要在下做些什么？” 宁玉摇着扇子悠悠在桌边坐下，“你先坐啊，怕本宫吃了你啊。” 陈琢渡：“……” 陈琢渡挪过去，在宁玉对面坐了。 宁玉看陈琢渡坐下，倒了杯茶推过去，一笑：“本宫想让你去大靖都城。” 陈琢渡端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宁玉。片刻后，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王姬想要在下去大靖都城做什么？” “我有一位故人与大靖有些渊源。”宁玉顿了顿，道：“我想知道他与大靖究竟有何渊源。” 陈琢渡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并不是让你去了就查，你先在大靖都城站稳脚跟。”宁玉道，“我也不止是只查那位故人，如果可以，我想在大靖建一个属于我的谍。” 陈琢渡听着不由瞪大眼睛，心思翻涌。谍啊，是让他建么？ “钱财，王姬府可以出，但是别的得靠你自己。”宁玉道， “你可以在王姬府找个侠士，保护你一路去大靖都城，自然，若你有本事说服他认你为主，跟随你在外也是可以的。” 宁玉将她要说的说完后，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有拒绝的权利。不过拒绝之后，你和你的弟弟妹妹同样不能再待在王城。” 陈琢渡抬眼，朝宁玉笑了下，眼神灼灼亮亮，“不！在下愿意！！是在下对不起王姬在先，在下愿听从王姬吩咐，无论王姬让在下做什么！” 宁玉点点头，那就好！ “那你这两天先收拾东西，和你弟弟妹妹告别。”宁玉道。 陈琢渡点点头，随后问出个自己一直都好奇的问题：“王姬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宁玉笑：“因为你适合。” 因为你重情重义啊！ 因为你有把柄在本宫手里啊！ 因为你足够聪慧稳当临危不惧！ 三日后，陈琢渡化名陈玉昆，坐着一辆并不张扬的马车，从王姬府角门慢吞吞驶出。 两名游侠被指派跟随陈琢渡而去，保护陈琢渡安全。 …… 赵顺写给赵平的信，时隔半个多月才送到赵平手中。 赵平收到信时正要洗澡，一边解衣朝浴桶而去，一边拆信。 他那大哥一直同他通着书信，时不时关心他几句，也常会将朝堂之事拿出来同他分析几句。 赵平早就习惯了他那大哥时不时送书信过来关心他一番。 今日他也以为如往常一般，大哥送信不过是关心关心他，同他说说近来朝堂上的大事。 然而在赵平看清楚信上都写了些什么后，唇角懒懒挑起的笑僵在嘴角，随后嘴角一点点抿紧，向来张扬灼亮的眼底似酝酿了暴风骤雨，阴沉冷戾。 解衣的那只手早就手停下来，泛着麦般健康色泽的胸膛在外面，玄色中衣半挂在肩头。 信早就被握成皱巴巴的纸团。 第331章 再传捷报 他说，她收养了一个面首。 面首啊。 虽然是为了给太子挡灾，可她的的确确将人带去了王姬府，还把那人的家人都接了过去。 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过他。 没有想过他的感受，没有想过他会不会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 虽然他并不在意，可他在不在意是一回事，而她在不在意他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以为她是喜欢他的。或许，她的确是喜欢他的。 可是，她即便对他有几分喜欢，但也只是几分，就像喜欢一个物件一样。 这个认知让赵平生气又伤心。 几次连胜，赵平都居功至伟，儿子如此能干，赵太傅自然乐得栽培，赵平每天都很忙，他不仅要训兵练兵，还要跟着赵太傅排兵布阵，商讨作战方案。 他这个人不仅是他自己的，更是大姜的先锋大将军。 生气伤心也不能太久。 下午，赵平挟裹着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踏进军营。 士兵们本来想跟赵平打招呼，但看到他阴沉的面色时，忙把打招呼的话憋进去。 挤眉弄眼和同伴示意，同伴看一眼摇摇头。 还没人见过赵平这幅模样呢。 有人瞧瞧问赵毅，赵毅也不知道，不过今天的他叔是真的吓人。 向来猴皮的赵毅今天罕见地乖巧。 整个演武场上安静如鸡。 尽管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还是有人会一时不察做错了招式动作。 然后，那人就被赵平劈头盖脸一顿训，并罚再做一千遍那个招式。 其余人再练起来更加认真了。 今天的将军，太可怕了！ 赵毅练习间隔，多看赵平好多眼。 下午练武结束，赵毅打听了一番得知他爹给他叔来了封信。 不年不节，目前也无大胜，写什么信？还把这人弄的如此阴沉愤怒。 赵毅捏着下巴琢磨了下，嘀咕道：“八成又与那女人有关。” “你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赵太傅走过来听到，随口问道。 赵毅眼珠子转一圈，嘿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今天下午大家都说二叔好凶。” 赵太傅在案前坐下，拿文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赵毅：“凶？”随后又笑：“凶点好啊，练兵就是要凶点。” “不是——！”赵毅拉长嗓音喊一声，道：“他今天状态很不对，我打听了下，说是中午收到了我爹传过来的信。” 家里送来的信向来是从他这边过的，这件事他当然知道，不过长子给次子的信，他一个做爹的自然不会查看。 赵太傅凝眉看向孙子，“信怎么了？” 赵毅呲溜一下从窗边滑过来，跳落在案边跪坐下来，低声惆怅道：“我觉得，八成与安和王姬有关。” 赵太傅看赵毅两眼，“你爹的信，和安和王姬能有什么关系？” “除了那女人，我想不出来什么能令我叔这般气大。”赵毅手托住腮，老气横秋地叹口气。 赵太傅：“……” 晚上得闲，赵平端坐桌边良久，铺纸研墨写信，写一张撕一张，写到最后干脆将笔扔进了笔篓子。 她都不在意他，他做什么巴巴地写信过去？ 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去年口口声声说过，记住了他的生辰，可今年，都七月了，别说礼物了，也没见她写信过来问问。清风文学 呵！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赵平将手边的纸团成一团，全都扔进了香炉烧了。 写什么信，睡觉！ …… 宁玉是真的忘了赵平的生日，自从四月中旬送了猪羊过去时，顺带着送了封信，宁玉就没有再给赵平写过信。 五月中旬倒是收到过赵平的感谢信，不过她一直在忙革新的事儿，忙的晕头转向的，并没有回信。 好不容易革新的事儿忙出些眉目了，又遇上宁涛挑事儿。等宁涛的事儿处理妥当已经七月了。 革新是一项曲折而艰难的任务，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虽说有些眉目了，但宁玉依旧不敢松懈。 八月中旬，边地再传捷报。 收复并州！ 这算是开战以来最大的捷报，一州十三城。 这次一次性收回了十三城啊！ 颐王乐的嘴都要合不拢。 朝中一片欢欣喜庆。 太子下朝之后，就找宁玉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宁玉已经知道了，幻彩时常会去金銮殿打听朝会内容。今日也去了，早早就将这等好消息带回来与宁玉知道。 不过听着宁泽说起，宁玉还是很高兴，双手托腮、眉眼弯弯含笑听着。 “据赵太傅上的战报看，清安这次又立大功。”宁泽道。 宁玉当然知道了。 赵平他一直都很厉害的呢！ 宁玉与有荣焉，眉眼弯弯眼眸亮亮，满脸遮挡不住的愉悦。 宁泽瞅宁玉几眼忍不住摇头笑，笑容刚露出来就停住。 面首那件事闹得那么大，清安会不会已经知道？知道了会不会嫌弃姣姣？ 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会不在乎这个呢…… 回头他修书一封，跟他解释解释？ “哥哥怎么了？”宁玉见宁泽满脸愁容，不由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宁泽摇头，露出温和的笑：“我没事，姣姣不必挂心。” “快中午了，哥哥要一起用膳吗？”宁玉问。 “不必了，阿华在家等我。”宁泽顺势起身，嘴角不自觉带起温和的笑意。 他伸手按住要跟随起来的宁玉，“姣姣你歇着，不用客气送我，你这段时间太辛苦了。” 宁玉含笑“嗯”了声，目送宁泽离开。 “赵将军好厉害哦，太子殿下也对他赞不绝口！”幻彩夸赞道。 “赵将军本来就厉害，我们王姬什么时候看错眼过？”绿若拌幻彩一句，将端来的凉茶递给宁玉。 宁玉接过凉茶，轻啜一口，捧着杯子轻笑，听两个宫女斗嘴，思绪却渐渐飘远。 信应该送到王姬府了吧，下午应该会送进宫里。 算起来，她已经四个月没给赵平写过信了。 而赵平，自从五月中旬那封信之后，也再没来过信。 宁玉拧下眉，腮帮子微不可见地鼓了下，莫名有些不开心。 中午用完膳，宁玉便进书房处理政务，心思却时不时飘远。 第332章 无可救药 绿若每进来添一次茶，她就会抬头望过来，问她一句：“府里有人过来吗？” 府里自然指的是王姬府。 绿若执茶壶的手顿一顿，“王姬有事吗？要不要奴婢传信给王姬府？” 宁玉挥挥手，“不用了，下去吧。” 绿若看宁玉两眼，坚持将宁玉的茶杯添满，才出去。 一直到晚上，王姬府都没有人来。 肯定是她们忘了。 宁玉想。 算了，她明天早上自己出去拿吧，这群东西，真是越养越懒散了。她供她们吃供她们喝的，她们竟然连给她送个信的功夫都没有啊。 宁玉感叹一番，由宫女们簇拥着洗漱沐浴。 沐浴完毕，宫女们帮宁玉绞干头发，铺好床之后，施礼退出去。 宁玉上床闭眼，脑海不由浮现出年轻人飞扬的眉眼，俊美的面容。 还有那懒懒痞痞、玩世不恭的笑容。 如风似雾萦绕心间。 宁玉嘴角不由微微弯起，抬手按上心口。 已经大半年时间未见，可他的面容像是刻在了她脑海，时间越久，越发清晰。想起他时，心口咚咚如擂鼓。 她的病，似乎已经无可救药。 宁玉年岁渐长，她隐隐明白，她这病的确不算是病，可具体是什么，她还不太清楚，不过有一点她知道，她想见赵平。 哪怕是他的字、他的物，也能带给她极大的满足与开心。 她这不算病的病，唯一人可入药耳。 …… 翌日早起，宁玉先练功，之后梳洗用膳，一切如旧，有条不紊。 用完膳，宁玉用帕子印了印嘴角，看向绿若，“准备车马，本宫要去府里。” 绿若看了眼宁玉，飞快地应声“是”出去安排。 碗碟被撤下去，宫女们服侍宁玉换衣束带。 车马备好，宁玉带着绿若和幻彩离开。 马车直行宫道，铃声香风阵阵。 这是安和王姬才有的殊荣。 许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颐王要给宁安和如此殊荣，即便她是嫡王姬，即便颐王溺爱，可是这种待遇，是王上王后才能有的啊。 宁玉马车冲到王姬府停下。 车夫还未下去，宁玉已经扶着车壁出来跳下车。 车夫：“……” 宁玉下车后，绿若幻彩才踩着车夫放下来的凳子相继下来。 闲人占晓初依旧坐在大门口门槛上，看街上人来人往，天上云卷云舒。 一见宁玉下车，百无聊赖看天看地的眉眼瞬时盈满了光。 他大喊一声：“王姬！”扶着门框跳起来，三步五步迎过来。 宁玉步子也大，两人在台阶口会合。 “王姬您今儿个怎么来府里了？”占晓初开心地问，脚步一转，跟着宁玉往府里走去。 绿若幻彩在后面跑两步跟上两人。 虽然知道占晓初不管啥事儿，但看着他整天喜欢坐在门口，宁玉便问道：“昨日你有没有见有人来送信？” “送信？没有啊，我昨天出去街上逛了逛。”占晓初说着砸吧下嘴，“还别说，那东城老李头家的面啊，是真香！” 宁玉：“……”15z文 她就不该指望这二货。 宁玉大步子走进正厅，气定神闲坐下，绿烟许凛毅不在，绿云过来回的话。 “府里的信件往来都是绿烟和许侠士还有廖先生负责，奴婢并不插手，不过若有王姬的信，向来是第一时间送到宫里的，没有送到宫里，那便是的确没有给王姬的信。”绿云垂着眼睑道。 宁玉：“……” “昨日大胜消息入京，你们确定赵平没有信件送入王姬府？”宁玉蹙眉道。 占晓初说话了：“确定！” “赵将军的来信，府里上下向来重视，怎么会忘记送进宫呢？”占晓初瞅宁玉两眼，“王姬您该不会和赵将军闹别扭了吧？” 宁玉抓起茶杯准备喝茶，到嘴边了又放下去：“本宫同他闹什么别扭？本宫近来忙，我们都四个多月没通过信了！” 占晓初瞪眼：“这么久？” 宁玉看他，“你当我们都和你一样闲？本宫很忙，将军也很忙。” “这么久不通信，还说没闹别扭？”占晓初哼哼笑了，“王姬，男人的心，你不懂！” 宁玉：“……” “之前那个陈公子的事儿，您同赵将军说道过了没？”占晓初问道。 “什么陈公子？哪个陈公……”宁玉停顿片刻抬起头来，眼神无辜：“本宫……忘了。” 占晓初：“……” 占晓初呵呵笑了，“王姬啊，不是我说你，你也太……不把赵将军放在心上了吧？” 宁玉：“……” 她真的没想太多，她又不是真的要收用陈琢渡的，她只是借机收拢他利用他，让他以后别无选择、死心塌地跟随她。 “就算有陈琢渡那回事，可是那是六月底的事儿，要传到北和山，至少得半个月才成的。”宁玉道，“之前那么久……”也没传信嘛。 绿云垂眸思索片刻，忽地抬头看向宁玉，道：“五月十九，赵将军的生辰。” 宁玉：“……” 宁玉僵着脖子抬头看向绿云。 要死了…… 绿云这一提醒，宁玉才想起来，刷地站起来。 她竟然忘了他的生辰！ 难怪他这么久都不写信。 她该怎么狡辩才能让他抛却前嫌？ 她之前可是说过的，她会记住他的生辰，结果呢，真打脸啊！ 宁玉气势冲冲信誓旦旦地来，蔫儿里吧嗒地回。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给他狡辩……不是，解释清楚。 欸！ 难啊。 …… 回去后，宁玉想了想，给赵夫人递了份儿拜帖。 宁玉要拜访，赵夫人自然欣然接受。 翌日，用完早膳，宁玉便带了礼物前往赵家。 袁氏身为世子夫人，自当迎客。 她已经从赵顺嘴里知道了赵夫人对宁玉面首之事的分析评价。可她还是对宁玉喜欢不起来。 就算她没有真的蓄养面首，可她当众认下这桩罪，在这之后，她嫁入赵家，那不是打赵家脸么？若她真对赵清安有心，又怎会不顾及他、不顾及赵家，而做这种事？ 袁氏想归想，在看到宁玉时，还是绽出一个笑脸，迎上去施礼问好。 宁玉笑着受了，喊声世子夫人免礼。 第333章 一劳永逸 “母亲在正厅里等您，云芷几个听说您今日来，也早早就候着了，简直要望眼欲穿呢。”袁氏笑着说道。 宁玉笑着应和两句。 两人刚拐入后院，赵云芷等人便跑跑跳跳过来，招手喊王姬。 宁玉笑着快走几步迎过去，拦住要行礼的几人。 两厢说笑招呼几句，一同往里走。 “王姬我武功最近又精进了不少呢，待会儿要和王姬比比看！”赵云芷高兴地说道。 宁玉笑着答应一声，又道：“不过你肯定打不过本宫。” 赵云芷哼道：“那可不一定，我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了！” “那本宫待会儿可要好好同云芷姐姐比试！”宁玉笑眯眯道。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在丫鬟婆子的指引下，走进了正厅。 赵云芷等姑娘都停了笑，本本分分进来朝赵夫人施礼喊伯母三婶。 赵夫人在赵家地位尊崇。尤其是现在老夫人幽居深宅，赵家大事几乎都是赵夫人说了算。 她们当然待赵夫人要比以往更尊重些。 赵夫人在主位坐着，姑娘们行礼，她也是笑笑喊免礼，但在看到宁玉时，眉眼嘴角笑容加深，她起身迎过来，拉住宁玉的手，两人一同往里走去，袁氏与几位姑娘避让一边。 “安和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都忘了我呢。”赵夫人轻拍一下宁玉手背，笑眯眯道。 宁玉：“……”汗！ “怎么会呢？”宁玉含笑娇嗔，解释一句：“我这段时间一直很忙，没时间来看夫人。” 赵夫人看着宁玉，笑而不语。 宁玉：“……” 宁玉被引到主位坐下。她是王姬，是君，自然当坐主位。 赵夫人坐在次座。 安和王姬与赵夫人亲近，赵云芷担心她们在这里会让宁玉与赵夫人不便，笑着施礼道：“王姬、三婶，你们聊着，我们几个先下去了。” 看宁玉看过来，赵云芷朝她眨眨眼，声道：“我们回去换身衣服，待会儿去校场等您！” 宁玉笑而颔首。 几位姑娘离开，袁氏也准备找了机会溜了。因为面首的事儿，袁氏很不喜欢这位安和王姬。 不料赵夫人先一步开口：“你也坐下吧，站着挺累的。” 袁氏：“……” 袁氏准备好的说辞堪堪咽下去，微笑谢过赵夫人，在两人下首坐了。再抬头，还看了眼宁玉。 宁玉嘴角一弯，朝她露出个甜甜的笑来，两颊的梨涡像酿了蜜似的。 真好看啊。 抛却那养面首的缺点，这女孩子是真的讨人喜欢，哪怕她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冲你笑…… 欸，儿媳妇长成这样，当婆婆的都能多活几年了。乾坤听书 要是她家毅儿以后也能找这么好看的儿媳妇可就好了…… 宁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赵家人面前根本嚣张不起来，相反还常常不由自主地卖乖。 宁玉接过丫鬟奉上的茶，吹吹轻啜一口，而后放下茶盏看向赵夫人，笑容乖甜：“看夫人面色红润，想必余毒已清，风莲……他还过来吗？” 赵夫人手执纨扇，笑笑道：“莲娘说我体内的毒已经差不多清完了，以后不必天天吃药了。” 宁玉笑：“那就好！” “安和，听说你前些日子收了个面首，长的怎么样？”赵夫人摇着纨扇，笑容和蔼可亲，只是询问，并不是责问。 说到这个，宁玉笑容一僵，莫名的心虚。 她抬眼看赵夫人一眼，带着几分心翼翼，“本宫……我不是喜欢他才收的面首，是因为……” “是因为你要救太子殿下，不得已才被迫收下的，至少对外面是这样宣传的，是不是？” 赵夫人摇着纨扇，还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并未为此事生气。 宁玉瞅赵夫人一眼，心底没由来地紧张，她对插了下手指，忐忑地问：“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赵夫人眼底笑意加深，沿着眼角笑纹流淌开来，流到嘴角眉梢，满脸的笑意。 宁玉一顿。对哦，赵夫人为什么要生气，她们又非亲非故…… 看宁玉这懵逼样，赵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纨扇遮在口鼻上，笑声愉悦响亮。 袁氏也忍不住抬袖掩唇轻笑。 这安和王姬这时候才像个正常姑娘似的。不过说起来，她都快及笄了，怎么一点也不开窍的样子？ 要是外面盛传安和王姬如何色令智昏的人见识到安和王姬如此纯情天真的样子，不知是什么反应呢？ 赵夫人笑够了，也不为宁玉解惑，反倒又问：“既然你不喜欢那男子，为什么要承认他是你面首？还非要他不可？” 解惑的事儿，还是交给她儿子吧。 这么纯情可爱的姑娘，他自己调教才有意思呢。 宁玉敛眉，想了想，低声道：“有我挡在前面，火才不会烧到哥哥身上啊。” “而且，都已经那么多人看见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解释还有用吗？说不定火烧的越发旺了。若我如此自毁名声，敌人便知道我不在意名声，以后自然也不会用名声来攻击我。” “这也算一劳永逸。”宁玉说着，抬眼一笑：“只有我无畏，别人才会畏惧我。” 袁氏听着宁玉说的头头是道，不由目瞪口呆，这是个只有十四岁的女孩子才有的心胸城府么？ 袁氏忍不住看赵夫人一眼，夫君说她同母亲年轻时很像，母亲年轻时也这么厉害么？ 赵夫人摇了下扇子，笑：“安和说的极是，名声算什么？自己轻松高兴才是要紧的。” 看赵夫人真的并未生气，还支持她，宁玉“嗯”一声点点头，笑了。 这一笑花似的，极美。 “真正喜欢你的人，是不会在乎这些虚的。当然，两个人之间，不管什么事儿，总是要敞开了说清楚的。”赵夫人又说一句，算是挺她儿子申辩。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 他并不会真的因为这种事，真的同宁玉闹矛盾，就算别扭，可能也只是想要宁玉亲自同他解释一句。 就怕这丫头过了这么久，还没时间同她那儿子说说。 第334章 他的喜好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袁氏在一旁听着。 之前同宁玉总是匆匆见一两面，寒暄几句，并没有深入了解过世人嘴里这位安和王姬。 原来她收面首是真的为了太子啊。 原来她收用面首并不是因为贪图美色，她聪慧，有自己的算计。 袁氏对宁玉又改观不少。 说着说着，宁玉不着痕迹切入正题，“夫人平时都喜欢些什么？” “我啊……”赵夫人握纨扇的手一顿，掩唇笑道：“我喜欢的可多了呢。” “琴棋书画，我都喜欢。不过自从与太傅成婚后，因为长居边疆，那些便都被我抛下了，从那时起便多看些兵书。其实练武骑马射箭，我也挺喜欢，就是太费力气了。” “不过要说起来，我最喜欢的就是弹琴了，太傅也极喜欢我弹琴。” 赵夫人说着，宁玉便听着。 袁氏倒是挺意外的，自她来到赵家，赵夫人对什么都没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她还以为她这位婆婆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呢。 听着赵夫人说完，宁玉夸赞赵夫人几句，顺势又问：“那二公子呢？” 赵夫人脸上的笑停了下，微不可见地挑了下眉，纨扇摇的轻快许多，“赵平那子啊……” 赵夫人做苦思状，思索良久，懊恼一笑道：“他从就不在我们跟前长着，这么多年，他没回来过，我们也没去看过他。好不容易十五岁归家，结果又跑去边地，再回来，又领了王城守将统领的职，整天不着家的，着家也闷在自己院里，我身体不好，也不常见他，自然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不过我知道学本事是十分刻苦的，对待差事也十分用心……” “或许他师父知道吧，不过听说他师傅四年前就去世了。” 宁玉：“……” 她是知道赵平从上山拜师学艺，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他竟从未回过家，父母也从未去看望过他。 想想感觉赵平比她还惨啊。 孤身一人在山上学艺，没有玩伴、没有朋友，只能没日没夜的学武，她虽也从不在父母身边，可他有阿爹有阿姐，常郡山下的孩子们都是她的玩伴，她还能漫山遍野的野跑野玩。 十几年如一日的练武，难怪他那么厉害呢，这都是他用十几年的时间和欢乐换来的啊。 宁玉不由在心底同情心疼起赵平来。 袁氏踌躇片刻，开口道：“我偶然听到过二叔吹笛，吹得很好，他应该喜欢音律乐器吧？” 宁玉惊讶地看向她，“赵平还会吹笛子？” 说完意识到她反应略大，忙咳一声，笑笑：“本宫是说，二公子真是多才多艺。” 赵夫人也看袁氏，“平儿当真会吹笛子？” 宁玉：“……” 袁氏：“……” 袁氏点点头，“是前年，二叔那会儿才从边地回来不久，笛声悲壮悠远，儿媳记忆深刻。” 赵夫人笑眯眯，一点也不愧疚她对儿子知之甚少，反倒高兴地抚掌，“不愧是我儿子，真优秀啊！” 宁玉深以为然地点头，的确很优秀啊。 长的好，武功好，还会画画，还会吹笛子……不知还会些什么啊。唯一中 宁玉想想自己，什么都不会。就连引以为傲的身手和模样……模样是挺不错，可是身手，比赵平差远了啊。 不由有些沮丧气馁。 袁氏又道：“二叔好像还挺喜欢收集兵器的。我管家时，看二叔时不时会支银子去买兵器打兵器，我听毅哥儿说过，二叔似乎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用来堆放兵器的。” 为这个，袁氏曾经和赵顺说道过。 因为袁氏想不通，赵平为什么那么喜欢收藏兵器，纵然他是习武之人，有几件趁手的得用的就够了啊，为什么老去花高价买兵器打兵器？打的倒还好些，那些买回来的，一件件的，价格高的离谱。 赵顺劝她说赵平少离家，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就让袁氏从别的地方裁裁，满足他弟弟这一个爱好。 宁玉点点头，这个爱好她能理解。习武之人，喜好兵器能说的通。那把紫云剑就挺不错的。 宁玉曾经也听过阿爹谈论世间名剑利器，对兵器了解不算少。 袁氏知道有关赵平的事，也就这么两件，不过有这两件，宁玉也很开心。 三人絮絮叨叨又说了一阵，赵夫人先开口道：“云芷她们还在校场等着你呢，你去吧，年轻人一起玩。” 赵夫人算看出来了，宁玉今天来赵家，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既然丫头想打听的已经打听到了，还是就同年轻人一处玩玩吧。 赵夫人既然都说了，宁玉自然笑着应是，开开心心朝校场而去。 …… 赵云芷等人知道宁玉不会很快出来，回自己房也嫌麻烦，干脆一起随赵云芷回房。 几人吃了盏茶，歪在一起说笑歇息了会儿，听赵云芷派出去的丫鬟回来禀报说宁玉出来了，才一起起身往校场去。 姑娘们院靠后，离校场不远，丫鬟虽脚程快，但也驾不过宁玉快。 赵云芷几人进校场时，看见几名少年将宁玉主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说说笑笑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到赵云芷等人，少年们扬起手高声喊她们。 赵云芷高声应一声，姑娘们提裙朝那边跑去。 “说在校场等本宫，怎么才来？”宁玉道，脸板起来，看着有些严肃。 其他几个姑娘看着这样的宁玉，不由升起几分怯意，毕竟传说中的安和王姬挺可怕。 赵云芷并不怕她，反倒哈哈笑了，“我以为王姬你会和三婶聊很久嘛！” 宁玉也笑了，从身旁少年手中抽出剑来，长剑扬起，带起一阵剑风，指着赵云芷，“来吧。” 宁玉这一举动吓坏了周围的姑娘们，就连少年们，也被骇了一跳。 赵云芷半分没退，抬手向旁边少年，“遥堂弟，你的剑借我一用！” 原来是要比试啊。 众人松一口气。 赵遥将自己的剑双手呈上，赵云芷接剑。 其他人纷纷后退几步，准备近距离观战。 “王姬，我要进攻了！” 第335章 赐教 赵云芷喊一声，随后举剑冲来。 赵云芷说她已非吴下阿蒙，并不是说说而已。 几个月没见，她的确长进了不少。只是她在进步，宁玉又岂是固步自封？ 更何况宁玉本来就底子比她好一些，又经历过厮杀，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心态比赵云芷这种闺阁女子要平稳镇定许多。 宁玉出手时总带着一股子杀伐果断的大无畏气势。敌人对上她，先带三分怯，尤其是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切磋比试，赵云芷就算是尽力，也不会是拼尽全力殊死搏斗的那种。 所以，在面对宁玉时，赵云芷就已经落于下风了。 两人这次比试十招有余，剑刃碰撞，宁玉一个错身，广袖裙摆翻飞，广袖飘飘落下时，宁玉手中长剑剑尖已经抵在了赵云芷咽喉一寸来处。而赵云芷的剑举在半空，距离宁玉肩膀还有半尺的距离。 两人孰强孰弱，高下立分。 被剑尖指着，赵云芷因为压迫，本能地咽了口唾沫。 宁玉收剑，微微一笑道：“赐教。” 赵云萤拍着手娇笑道：“王姬您好厉害啊！云芷姐姐这段时间一直在苦练，可是王姬轻轻松松就赢了云芷姐姐呢！” 宁玉接过绿若递过来的帕子，擦擦额头的汗，喘口气道：“哪里轻轻松松了，云芷姐姐进步很多，本宫这次可是用了全力呢！” 赵云芷也喘着气笑，“原来王姬上次让我了啊。”说着朝宁玉施一礼，笑：“臣女惭愧。” “不，你已经比许多人都厉害了。”宁玉道，“鲜少有女子能如你这般厉害。当然，除了本宫！” 众人哈哈笑了。一时间年轻人在校场笑闹成一团。 …… 宁玉下午回到宫里，今天份的奏折文书早已送到了书房，然而宁玉一点翻看的欲望都没有。 她提笔铺纸，半晌都没有写下来一个字，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向赵平狡辩。 最后干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跟赵平写信道喜，然后写了些自己最近的行程及成果。 最后收笔时想了想，将陈琢渡之事老实交代一番。写完后思索片刻，又补充一句：都说我瞧上了那陈琢渡的美貌，其实他长的很一般，中人之姿罢了。 写好吹干，宁玉满意地看一遍，嘻嘻笑了，对着信纸声道：“礼物改天给你补上，气鬼。” 装好后唤了绿若进来，将信交给她，道：“绿若，你做些时令点心，明日一起交给许凛毅，让他着人送去并州大营。” 绿若脆声应了退出去。 宁玉心头大事放下，又一头扎进枯燥的文书中。 因为今天出去了，宁玉忙到很晚才看完文书，她打个呵欠起身，懒懒地抻了抻腰，吩咐人打水沐浴洗漱。 翌日一早，宁玉就又出宫了。 还吩咐绿若让今日找个朴素的马车。 绿若不知道宁玉要做什么，但还是照宁玉的吩咐去做。 主仆三人出门，马车摇摇堪堪驶进了闹市。 宁玉掀着车帘，单手托腮，看两边店铺林立。 终于看到一家乐器铺子，宁玉目光微亮，拉开车帘抬眼去看店名，竟然是雅御阁！飞卢吧 宁玉忙拍车壁，大喊停车停车。 雅御阁她还是知道的，阿姐在这里买过一张琴。听说这里出品的乐器都是一等一的好。 宁玉喊完停车，还不等车子停稳，她就跳下车朝乐器铺跑去。 “王……姑娘！”幻彩扶着车壁喊道，等车夫放好脚凳，她揽起裙子三两下跳下去，噔噔噔也朝乐器铺跑去。 绿若揽裙扶车下来，也急急朝铺子而去。 乐器铺，掌柜的一见有三个姑娘风风火火跑来，打架似的，吓得手一抖，差点儿将刚打开的店门关上。 是，宁玉出来的极早，现在大多数店铺刚刚开门，路上还没有什么人呢。 宁玉一身白衣飘飘似仙。 掌柜的笑着走过来，“姑娘，您要看个什么？” 宁玉看过来，脸上挂着甜甜的笑，“笛子，你们这儿有好笛子吗？” 掌柜的看到宁玉那一张脸，忍不住呼吸都卡了下，这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吧？人间怎能有如此美人…… 宁玉见掌柜的呆呆，蹙眉喊道：“掌柜、掌柜！” 姑娘美如天仙，就是这脾气忒暴躁了些，破坏了这如仙的美感。 掌柜回神，笑笑道：“笛子，有、有，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笛子？” 掌柜的一边说，一边带着宁玉往管制乐器那边走去。 宁玉走过去，满目琳琅。 她以前就没怎么接触过乐器，唯一接触过的乐器是阿姐的琴，自然不知道什么笛子好，什么笛子不好。 宁玉扫一眼琳琅满目的管制乐器，看向掌柜的，道：“你帮我挑，我要最好的，送人用的。” 掌柜的看她一眼，眼神略有些轻慢，仿佛在嘲笑宁玉的无知，“姑娘，越好的越贵。”最好的自然最贵。 不是掌柜的看不起宁玉，这般大的姑娘，就算家里疼宠，一个月月俸银子也就十来两，哪里买的起极好的笛子？买个差不多的吹着玩玩就行了。 宁玉：“……”看不起谁呢这是？ “钱不是问题。”宁玉抬手，绿若忙提上一荷包金豆子上来。 掂起来还挺沉的。 但是，他家铺子最贵的笛子可是要三万五千两银子的，从这笛子打造出来到现在，从未有人要买。因为这笛子的确很贵，都快要成他们店的镇店之宝了。 这金子……折合起来也就五百两左右吧。 掌柜的摇摇头，笑：“姑娘，实话跟你说吧，店有一笛，名温月，由墨玉打造，算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了，价值三万五千两银。” 绿若：“……” 绿若默默将荷包收回去。 幻彩瞪大了眼睛：“一根笛子，三万两五千两！你怎么不去抢钱啊！”她们王姬辛辛苦苦开那么多铺子，生日最好的铺子，偶尔在旺季时，一个月才能勉强收入一万两，还不算人工费和材料费！ 掌柜笑，“所以说啊，姑娘，行走在外面啊，说话不能说的太绝对了。” 第336章 有失远迎 掌柜指指宁玉面前的一根青玉笛，“这笛子玉质上乘，也是一管好笛。”伸出五指，“价值五千两。” 又指指旁边的，“这管笛子两千两。” “这管八千两，这管五百两……” 掌柜的知道这位姑娘是个有钱的娇娇姐，并不可惜，给她介绍的都是价格不菲的好笛子。 出门随随便便都能带个五百两的人，又能穷哪儿去？ 掌柜的说的口干舌燥，问宁玉：“姑娘喜欢哪款？” 宁玉目光在几支笛子上流连片刻，看向掌柜的，“我可以看看你说的那个墨玉笛吗？” 掌柜：“……”合着他说了半天，是对牛弹琴了是不是？ “如果能让我满意，三万五千两就三万五千两。”宁玉道。 “王姬！”幻彩一时着急，喊岔了。 喊完才反应过来，忙捂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她支离破碎喊完最后几个字，“太……贵了。”不要买…… 掌柜的正震惊而呆滞地看着她，看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姑娘你说什么？！” 幻彩看宁玉一眼，挠头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我……我没说什么呀！我什么也没说，你听错了大叔！” 掌柜的抬手，“不对，我刚刚明明听到你喊……王姬？” 掌柜的说完看向宁玉。 宁玉：“……” 掌柜的看宁玉好几眼，肃然行礼，“人见过王姬，不知王姬是哪位王姬。” 宁玉扶着额，心累累道：“宁安和。” 她不坐她那宝马香车出来，就是因为要来闹市不想太招摇，结果……这死丫头！ 掌柜听到“宁安和”三个字，瞪大眼睛看向宁玉，半晌才抖着嘴呐呐道：“原，原来是安……安和王姬啊，人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宁玉摆手，“无妨，本宫等会儿还有事，你去取那墨玉笛来。” 掌柜的心肝颤了颤，进内间将那墨玉笛拿出来。 温月装在一条长形盒子里，看样子应是檀木盒，上面飘浮起淡淡的檀香味儿。 掌柜的将盒子打开，咬牙道：“若是王姬喜欢，人……” “放心，本宫会出钱的，不用你忍痛割爱。”宁玉将笛子拿出来，细看起来。 其实她也看不懂这笛子的好坏，但是她能看懂玉的好坏。毕竟她身上的凤珏，是世间无二的美玉好玉。 不说笛子如何，不过这玉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好玉，就凭这玉，也值三万两的价。 宁玉将笛子放进盒中，道：“笛子送去王姬府吧，银钱从王姬府支。”如此也不必他再传人跑一趟支钱了。 掌柜的笑俯着身子忙应是。 从雅御阁出来，主仆三人上车，掌柜的肃目送马车远去。 直到马车拐过街角，掌柜的才收回目光进店，进店的时候，腿都有些发软。 天哪，他竟然见到了安和王姬！新书包 这安和王姬果然如传言般，长了一副神仙貌啊。 安和王姬的事儿，掌柜的也不敢耽搁，将温月打包好之后，伙计一来，他就吩咐伙计送到王姬府去。 伙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遍果真是送去王姬府，伙计心肝颤了颤，低声问道：“掌柜的，您没说错吧？” 掌柜的高深点头，“让你去就快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伙计：“……” 伙计瑟瑟发抖地拎着长条盒子去往王姬府。 …… 幻彩的心都在滴血。 “王姬，那可是三万五千两啊，买一支笛子……”太不值当了吧！ “本宫高兴！”宁玉眉眼弯弯道，“千金难买本宫高兴！”本宫觉得值当就值当！ “本宫赚钱就算为了花的。”宁玉说完高高兴兴，还哼起了曲。 幻彩：“……”王姬真败家啊。 绿若笑，“王姬开心就好，我们现在已经开了这么多铺子了，还不能让王姬开心开心嘛，再说王姬平时也不怎么买东西啊。” 绿若说着凑近幻彩眨眨眼声道：“王姬这次可是为了讨赵将军欢心呢，不花大价钱怎么能成？” 宁玉：“……”我听到了。 不过想想，也的确如此吧，她的确是为了哄他开心。是她有错在先，哄哄他也没什么。 幻彩噘了下嘴，她是唯一知道王姬和赵将军私情的人。别人都只是知道王姬和赵将军关系匪浅，她却见过王姬和赵将军夜处一室，亲亲抱抱。 王姬哄赵将军开心，是应该的，可是那可是三万五千两啊，不是五千两…… 幻彩不知道她等会儿会更心疼。 乐器已经买下了，宁玉带着两人又去游览兵器铺子，铁匠铺子。 绿若幻彩既然知道宁玉是要哄赵平开心的，自然对进兵器铺子感触不大。 不过这周围路人，还有铺子里的人，那眼光就很异样了，尤其是铁匠铺子里的人。 打铁温度高，那打铁的汉子就穿一件亵裤，额头脸颊脊背胸膛，都是油光水滑的，汗水顺着下巴胸膛，滴落到地上、火炉。 铁铺旁边围坐围站了不少人，有人喝她们，“姑娘家家的，跑这种地方想做什么？回去绣花才是正经！” 一人喝出，旁边人都哈哈笑了。 虽然说着玩笑的话，但那目光肆意在宁玉几人身上打量。 宁玉素来脸皮厚，倒没什么，只是绿若幻彩两个，尤其是绿若年长知道的多些，脸色红的很，幻彩虽不太懂，不过被人这样盯着，也不舒服。 “说不定这姑娘就是个不正经的哈哈哈……” 宁玉本来没打算理这些人，只是这种话一出，就由不得宁玉不理他了。 她宁玉的声名，除了她自个儿乐意糟践。别人敢乱说，她拔了他的舌！ 尤其这人丑的跟头猪似的！ 宁玉闲闲淡淡看那人一眼，眼神语气嘲讽：“姑娘家家就不能来这种地方了？来了就不正经？这又不是窑子，瞧着五大三粗身胖体宽，狭隘成这样，针尖一般的渣渣。” “你这娘皮！”那人哼笑一声大步走过来。都能把窑子这种话挂在嘴上，又怎么会是正经人家的姑娘？ 宁玉看着那人，不咸不淡道：“碰我一下，剁你一只手。” 第337章 大人大量 “呵呵，哥哥好怕啊！”那人做出捧心害怕状，脸上却没有丝毫害怕的表情，反而是怎么看怎么兴奋。 旁边的人嗞哇乱叫，吹口哨说荤话。 宁玉冷冷淡淡看着那人朝她走来，手在袖中摸摸匕首。这把匕首是赵平送的，比她之前那把稍微大一些。 然而还不等她出手，面前忽地怼过来一把折扇。 写着飞舞书法的扇面一晃，宁玉看清了面前的人。 是李秀均。 他插在宁玉面前，见宁玉看他，忙露出一个风流倜傥的笑容，随后看向那壮汉，折扇啪地合上，怒道：“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当街欺负……姑娘！” 说完忙又看向宁玉，潇洒温和一笑，声道：“王……姑娘，不用怕，臣会保护你的！” 宁玉看他一眼，手抬起，广袖垂落，森寒的刃上折射出冷光，匕首在宁玉手心翻转一下握住刀柄，刃尖指向那汉子。 “要是你不出现，他的手现在已经没了。”宁玉淡淡道。言外之意，你坏我好事。 李秀均：“……” 李秀均呵呵干笑几声，后退半步离那刀刃远一些，生怕那刀刃伤着了自己娇嫩的皮肤，“姑，姑娘家家的，成日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收起来……”我保护你就好了。 宁玉只带了两个婢女，也看不出什么，不过这位公子却带了十几个人，厮护卫都有，看着就不好惹。 挑事的那人顺墙溜了。 周围看热闹附应的人也渐渐后退。 宁玉冷笑一声，不识货的东西！恶心完她还想一走了之？ 宁玉手腕翻转，匕首在宁玉手心旋转一圈，朝溜走那人飞去。 宁玉如今准头很高，速度也快。 那人都跑出十几米远了，腿猛地感受一阵刺痛，他本能地跪倒在地上，扭头一看是把匕首——正是那姑娘方才手里拿着的那把。 他回头看过去，只见那姑娘悠哉悠哉来，白衣胜雪，眉眼如画，飘飘如九天仙子，这是…… 男人瞳孔一缩，安和王姬啊！ 白衣白裙神仙貌，一副面容两幅心肠。笑时甜如蜜糖，发狠时夜叉修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眨眼间……覆灭整个家族！ 他们三教九流积聚，知道的比普通百姓多些。正因为知道的多，而更加害怕。那位言语调戏过她的蔡家公子尸骨早都长虫了吧。 那人也不敢等宁玉走过来，匍匐着朝前爬行，爬到宁玉跟前，砰砰砰直磕头。 “人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既然这安和王姬没亮出自己的王姬身份，就说明不想让人知道她是安和王姬！这人当即立断，“求姑娘饶恕人这回，人以后绝不再犯！求姑娘饶恕……” 宁玉哼笑一声，那人瑟瑟发抖，身体跪伏的更低了，居高瞧着软肉一摊。 匕首还插在男人腿肚子上，鲜红的血从那边蔓延到这边，看着血腥极了。 宁玉却笑眯眯的，再打量这人一眼，转到后头拔下自己的匕首。 男人被疼得瑟缩了下，但咬紧牙关没敢吭声。 宁玉蹲了下来，在男人肩膀上擦擦自己的匕首。 男人抖得更厉害了。 这人绝对不是因为这把匕首而怕成这样，怕是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 倒是挺聪明的，可惜不走正途。长的也丑，丑人多作怪。 匕首擦干净了，宁玉将它塞进鞘里起身。一八 这会儿李秀均也追过来了。 正要喘口气，见宁玉看过来，忙抖开折扇微微一笑。 宁玉：“……”哪里来的傻子。 “要送官吗？”李秀均问。 宁玉看男人一眼，男人抖啊抖啊抖。 宁玉撇了撇嘴，“不用。”他也没占什么便宜，她也教训过他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以后不要欺凌弱。”宁玉道。 男人哪敢不应，一次遇到这么一尊煞神，他以后还哪敢欺负人？ “好好做人，若再有下次，本宫剥了你的皮！”宁玉低声恐吓一句：“你别不信，本宫耳目通天。” “是是，的再也不敢了……人方才是猪油蒙了心……”男人砰砰砰直磕头。 “滚吧。”宁玉道。 听到这一声滚，男人简直如闻，呲溜一下爬起来，头也不回的跑了，丝毫不顾及腿上的伤，跑的比兔子还快。 李秀均朝宁玉抱拳一揖，笑的春风般好看：“王姬大人大量，臣佩服。” 宁玉：“……” “你也滚。”宁玉看李秀均一眼，转身往铁匠铺子走去。 “王……”看到人，李秀均忙改口，“姑娘是要打兵器？姑娘没有趁手的兵器吗？臣知道有一家铺子，里面的兵器都是数一数二的好货。” 宁玉忽地停下来，李秀均差点撞宁玉身上，刹住脚忙后退半步。 刹脚后又有些后悔，多好的机会啊，重温温香软玉的机会。 李秀均掐一下自己的手。 在宁玉回头看过来的时候，又是一张风流倜傥的笑脸。 宁玉打量李秀均两眼，“你一个文士，哪里能认识兵器铺子的人，吹牛也不是你这样吹。” “我真认识！”李秀均瞪眼，“我广交朋友，认识的人多了，文士武将富豪侠客，都有认识！” 宁玉再看李秀均两眼，“你真认识有名的兵器铺子？” “当然！”李秀均拍胸脯保证。 宁玉看他两眼，回头又朝打铁铺子走去。 李秀均连忙“欸欸”两声跟上，“姑娘不去臣说的兵器铺子？” “去！”宁玉道，但既然来了，还是要进去转转，万一这师傅有好材料，能煅好器具。 李秀均跟着宁玉走进打铁铺子。 宁玉也算识货的，看看铺子里煅好的武器，手法倒是不错，就是材料大多普通，煅不出好兵器。 刚才外面的情形铁匠也看见了，对这姑娘多几分敬意。习武之人，肯定是懂些门道的。 “姑娘想要什么兵刃？”铁匠扯起脖子上的布巾，抹一把脸。 “姑娘身量纤细清瘦，用剑更好些，这长枪太长，姑娘用起来不方便。”铁匠提醒一句。 宁玉一笑，“我没打算用长枪，是用来送人的。” 铁匠明白了。 第338章 与王姬同乘 “有没有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宁玉问道。 铁匠摇头，想了想又道：“人这儿虽没有，不过人知道一个地方有，北城外十五里处的峻义县，县市东头有一家淬华居，里面东西可都是从五湖四海运过来的精品！当然，价格也贵一些。” 李秀均也道：“我方才说的就是这个淬华居！我朋友时常称赞说这家铺子的东西好！” 宁玉看他一眼，朝铁匠道谢。 出去后，宁玉看着还跟在自己身后的李秀均，无语道：“你还跟着本宫干嘛？” “陪王姬去淬华居呀。”李秀均道，“那里臣熟啊，臣跟朋友去过那里！” 宁玉：“……” 宁玉不理他了，罢了，跟就跟吧，反正她又不会吃亏。 但是！ “你上本宫的马车做什么？”宁玉手臂横在车前。 你自己没马车吗！ “臣和王姬同乘！”李秀均扶着车壁微微一笑。 宁玉：“……”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赵平都没有这么不要脸！ 想到赵平，宁玉心尖颤了颤，略微失了下神，被李秀均逮到机会闯进去。 “喂！”宁玉怒喊。 李秀均缩在车厢最里，眨巴下眼睛，跟只兔子似的，“我不下去，我就要和王姬同乘！” 宁玉：“……” 长的好看，还撒娇。宁玉对这种向来没有抵抗力，她磨了磨牙，气势汹汹大刀阔斧坐下，距离李秀均能有三尺远。 幻彩绿若忙爬上来，见两人竟相安无事坐在车内，一时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车下，李秀均的厮护卫们都惊呆了。 他们世子这也太不要脸了吧？就这么想做安和王姬的面首？ 李秀均的脑袋忽从车窗露出，朝护卫厮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你们回府等我，我同王姬出去就好。” 李秀均的如意算盘打的很好，若他的马车不出城，王姬还是要送他回府的。 厮护卫：“……” 世子都这么吩咐了，他们还能怎么办？ 只能听话喽。 车夫打马拐弯朝北城门而去。 车内，李秀均殷勤极了，一会儿问宁玉吃不吃这个，一会儿问宁玉喝不喝那个，两个宫女坐在一旁，毫无用武之地。 幻彩眼珠子咕噜咕噜跟着李秀均忙活的双手转。 “绿若绿若，我瞧着这位祁南侯世子比赵将军会疼人多了。”幻彩凑近些，和绿若咬耳朵。 绿若看一眼，点点头，“是啊。” 绿若虽贴身跟随伺候宁玉的时间短一些，但是她也是知道些王姬和赵将军的事儿。 宁玉：“……” 这就叫疼人？ 宁玉想了想，她还是不太喜欢这种文绉绉的，看长相就弱，还是英武些好，就像赵平那般，再不济也要李陌那样子的。 这李秀均长的也还行，但没有一点让人想要征服的欲望。 疼人么？ 她不需要人疼！ 不过看李秀均这殷勤劲儿，宁玉还是被取悦了，已经不自觉和李秀均搭起话来。 “王姬，那陈琢渡还在王姬府里吗？臣瞧着您好像把他置在王姬府后就没管过了，是不是不喜欢他？”李秀均问。 宁玉喝口茶，随口答道：“不喜欢。”书吧达 这就对了嘛！ 李秀均差点拍手。 他就说嘛，那人长的也比不上他呢！ “那个混蛋既然敢玷污王姬的名声，真是该死！”李秀均说着一笑，“不过，不管王姬名声怎样，臣也还是喜欢王姬的。” 李秀均善于抓住一切能够表白的时机。 宁玉：“……” 宁玉真的好感动。瞅瞅人家这大度的样子，再看看赵平那肚鸡肠的模样，欸。 不过想想赵平若如李秀均这般，宁玉一身鸡皮疙瘩，顿时觉得有些没滋没味，还是赵平本来这样这样好。 马车笃笃，驶出北城门。 “对了，方才听王姬说要买长枪送人，要送给谁啊？”李秀均兴致勃勃地问。 他是知道宁玉养了许多侠士的。 听到这话，幻彩绿若不由抬眼看二人。 这位祁南侯世子要被戳心了，她们王姬对赵将军痴心不改呢。 果然，听到宁玉说，“哦，送给赵平。” 李秀均：“……” 李秀均灿烂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僵在脸上，然而宁玉偏还要雪上加霜：“他好像在同本宫闹别扭，本宫要哄哄他。” “昨日本宫去了趟延平侯府，听说他喜欢收藏兵器，就打算来买上几件兵器送给他。” 李秀均心碎成渣渣。 “王姬，你听，什么东西碎了？”李秀均捧着心口问。 宁玉凝神细听。 马车已经驶出城门，喧闹声渐渐远去，只能听到车轱辘滚动的声音。 宁玉看向李秀均，“没什么声音啊，只有车轱辘压地的声音，算不算？” 李秀均瘪眉：“是我心碎的声音啊……” 宁玉：“……” 无聊！ 宁玉舒展腰肢，身体后仰靠着车厢，一只脚踩在座位边沿上，摸出别在腰间的象牙扇子，啪地抖开，呼啦呼啦扇起来。 李秀均是一个很风雅的人，对任何风雅之物都很有研究。他一眼就瞧出来宁玉手中的扇子是好东西。 “王姬这把扇子可否借臣瞧瞧啊？”李秀均兴致勃勃地问。 宁玉低眸看扇子一眼，抬头看他一眼，樱唇轻启，吐出一个温柔的字：“不。” 李秀均：“……” “一把扇子而已，这么宝贝做什么，臣还能给您弄坏不成？放心，就算弄坏了，臣给您赔一个一模一样的！”李秀均下保证。 宁玉不为所动。 幻彩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赵将军送给王姬的，不同寻常！” 李秀均：“……”啊，他的心又碎了。 还好，没多久就到了岔路口，车夫慢行问里面的李秀均，“李世子，接下来走左边还是走右边啊？” 李秀均回话：“走右边！” 车夫得到回答，甩一下马鞭，赶着马车朝右边驶去。 赶到淬华居时已经快中午了。 李秀均也早已收拾好心情，兴致勃勃地招呼宁玉，“姑娘，这儿我熟，我带王姬先去吃饭好不好？” 宁玉奔波了一早上，早就饿了，闻言点点头，跟随李秀均进入一家食肆。 第339章 扎心的一天 李秀均显然是此处的常客，那掌柜和伙计都认识他，看到他进来，忙亲热地迎上来招呼：“哟，李公子来了，李公子可好久都没来咱们店儿了！这边请这边请，还是您以前常去的那间吗？” 李秀均点头道是。 伙计引着几人上到二楼。 期间虽对宁玉也很周到，但却从不多看宁玉一眼，这种贵人公子带来的女人，自然不是他们能瞧的。 落座后，李秀均将菜单递给宁玉，倜倜一笑，“王……姑娘请。” 宁玉也不客气，接过菜单看看，点了几道自己感兴趣的，复又寄给李秀均，李秀均接过菜单，看也没看一眼，就呱啦呱啦报了十几道菜名。 李秀均点的菜挺多，宁玉干脆让幻彩绿若一起坐下来吃。反正在外面，她们经常同桌而食。 宁玉所言，绿若幻彩自然听从。 李秀均看了大摇大摆坐下的两人好几眼，略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 至于宁玉么，根本不会去周全一个她并不在意的人的心情。 饭吃到中途，绿若便出去付钱了。 王姬从不愿欠别人的，尤其是不熟之人。 吃完饭，李秀均喊伙计进来付钱，却被告知这位姑娘已经付过钱了。 李秀均一时表情有些僵硬。安和王姬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和他牵扯，这个认知让李世子懊恼难过又悲愤。 不过很快，李秀均有重燃斗志，还没有他李秀均撬不动的墙角！看他这次不就与王姬同车共乘而来，甚至同桌而食了么？ 多来几次就好了！ 李秀均给自己打气。 李秀均心底的想法，宁玉并不知，甚至她连他面色的来回变换都没注意到——她急着去淬华居。 宁玉大步下楼，白衣飘飘，裙裾翻飞，流姿容光盛盛如夏花春阳，明媚璀璨耀眼。 食肆中人不由都屏息看这白衣姑娘步伐急急往外走去。 士族女子讲究形态，要求步不掀裙。 这位姑娘步子虽大，却稳而雅，倒是比那些莲步轻挪更加漂亮。 直到宁玉走出食肆，众人也没回过神来。 李秀均路过大堂时环视一眼，心里得意。看看，这就是他瞧上的女子，多么的有魅力啊！ 李秀均与绿若幻彩追过去的时候，宁玉已经在淬华居看兵器了。 李秀均不由醋了。 宁玉几乎把淬华居里的武器看了个遍！ 都是个中精品，实在难以决断！ 宁玉先看的长枪，她还没见过赵平使长枪呢，不过赵平常在军中，对敌时，长枪应该会用的比较多。 宁玉挑挑拣拣，最后选了一杆最贵的，价值八千两。 李秀均不由道：“一杆枪而已，至于买那么贵吗？我看那杆五千两的也不错。” 那杆五千两的的确不错，不过轻了些。 宁玉想想赵平那张玄色长弓，又掂一下八千两的长枪。还是这个好！ “你，给本……给我装起来！”宁玉豪迈喊完，伙计欢快地应一声，招呼人抬着长枪去包装。 宁玉并不去付账，而是继续看别的。 掌柜的问道：“姑娘还要看看别的兵刃？” 宁玉颔首，很是豪爽：“你这儿还有什么好的兵器，尽管拿出来，本……本姑娘有的是钱！” 掌柜：“……”他该说这姑娘豪爽，还是说这姑娘人傻钱多？d “姑娘习武吗？”掌柜问道，顺手拿起一柄短刀递给宁玉。 宁玉点点头，认真看起短刀。 掌柜的便不再说话了。 宁玉喜欢好看的，在看兵刃时，不由先会想想赵平拿着这兵刃的样子，还是拿着刀枪剑更好看些，那些个锤子啊什么，太影响气质了。 最后挑挑拣拣又选了五样。 看宁玉买的多，掌柜的把零头给舍了，让宁玉只出两万两整的。 李秀均：“……” “王……你买这么做什么，两万两啊，这不是个数目。”李秀均劝阻宁玉，哄人也不至于这么哄啊！ 李秀均老早就发扬出谏官的优秀特质。 宁玉看李秀均一眼，“我乐意，又不花你的钱。” 回手拿起架上摆置的短剑，在掌心旋转一圈，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 几名伙计不由被惊艳，就连掌柜也不由睁大双眼。 他还以为这姑娘就算习武，也不过是些花拳绣腿，没想到竟有如此功底！ 掌柜曾经也是侠士，不过如今年纪大了，便受好友所托，在这儿帮忙管着兵器铺子。 别看这姑娘刚刚那几个动作简单，但极考验功夫，功夫浅薄的根本做不到这么快速度。 行内人看门道，行外人看热闹。 此刻李秀均看着心肝又扑通扑通跳起来。 安和王姬不仅美，还很飒啊。 掌柜的也对宁玉多了几分好感和亲切，不再只是对待客人的客气。 在送宁玉出门时，掌柜亲自帮忙将装好的箱子放到车上，并和煦地表示以后宁玉若有需要，他给她优惠。 宁玉笑着道谢。 买了东西，几人便上车回城。 回城路上，李秀均看着那一只占了车厢位置一半的大箱子，眼神恨恨。 两万两啊，就为了讨那个莽夫欢心！ 幻彩看李秀均频繁地看那只大箱子，就连对王姬也没来时殷勤了，便歪头问道：“世子殿下觉得这一箱子兵器很贵吗？” 李秀均收回目光，抖开扇子：“不贵吗？” “这个算什么呀！”幻彩撇撇嘴，补了一刀：“王姬她还买了一支三万五千两的玉笛要送给赵将军呢！” 李秀均捧心喘息。 这就过分了吧，三万五千两，一支笛子！ 李秀均想到了，“那支笛子，是温月吧……”他连摸都没摸过呢！ 宁玉看了他一眼，笑：“李世子知道的是真的多。”可见平日没少玩乐啊。 说起玩乐，宁玉不由想到赵平之前说他没怎么逛过街，心口不由一涩。 欸，可怜的赵平，等她赚够了钱，以后要给他买一条街！ 都要二十岁了，竟然还没好好玩过一次。 宁玉单手支腮，神思飘远。 李秀均：“……” 早知道他跟来是面对这些，他就不来……不来看不到她啊。 李秀均丧气，凝眸蹙眉看着眉眼面前含笑的宁玉。 第340章 这个混账 九月秋风横扫，山河日渐萧瑟。 这次被许凛毅派去送信的依旧是占晓初这个闲人。 八月中旬他拿信赶往并州，直到九月底才回来。 得知占晓初要回来，宁玉一颗心就似飞起来般，根本等不及他回王姬府又转交三或绿云带来宫里。 在占晓初来信预估的回来的日子，兴高采烈出宫。 准备好的礼物都放在王姬府。 宁玉如意算盘打的很好，她写信之后，赵平必然会回信的，到时候趁机将东西送给他。 再跟他说声对不起，他肯定会很开心。 然而宁玉如意算盘打的再好，也料不到占晓初竟是空手而归！ 宁玉望着风尘仆仆大步进来的占晓初，惊讶不可思议，“什么意思？你说他没回信？” 占晓初找空位坐下，一脸一身掩饰不住的丧气，他点点头端起桌上的茶灌下去，“是真的王姬，实不相瞒，我这次去连赵将军的面都没见上！” 说起这个占晓初就生气。 这姓赵的真是太过分了，就算知道王姬蓄养面首，就算王姬忘记了他的生辰，有什么事儿摊开了说不好吗？非得这么扭扭捏捏的，还他娘是男人不！ 他好不容易托人给他送去信了，还花了他三两银子，也不知道那姓赵的看没看。 “连面都没见上？”宁玉蹙眉看他，“会不会有人故意阻拦？” 占晓初摇头，斩钉截铁道：“不是！” “我们之前给军营送过猪羊食材，他们那会儿忒高兴，这次去还有不少人记得我呢，还高高兴兴和我唠嗑，给我端茶端水，让我歇着。是士兵跟赵将军禀报，他不见我！” “我当时也是不可思议，在那儿守了几日，好不容易插空儿见着了赵将军，结果王姬您猜怎么着，赵将军他根本就不搭理我！我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占晓初说起这个就来气，“我看他就是喜新厌旧！” “喜新厌旧？”宁玉成功捕获到关键词，“什么喜新厌旧？” 占晓初一顿。 宁玉拂袖拍案：“快说！” 旁边风莲亦也看向占晓初，他冷眼瞧着那位赵将军对王姬情深的很，不像喜新厌旧的人啊。 许凛毅如今忙的很。 除了占晓初偶尔替宁玉跑跑腿送送信之外，整日里蹲守在王姬府无所事事，也就风莲亦在王姬府待的时间最长，他主职还是毒师，研究各种毒物。现在么，倒是把医术也抓起来了。 今日是听说王姬来，出来瞧瞧。毕竟这一个两个的都忙，总不能把王姬一个人晾这儿吧。 占晓初看了宁玉几眼，搓了搓手，讪讪道：“那个……王姬啊，您听了可别生气啊。” 宁玉心中不由警铃大响，面色倒还平稳，“不生气。” 占晓初又看宁玉一眼，“我在军营见了一名女将。” 所以，赵平和那女将有了纠葛？ 宁玉心底顿时升腾起一股子不爽和危机感。 她揪着袖子低声道：“然后呢？” “听说这次之所以能一次性收复并州十三城，那女将有很大功劳。”占晓初又喝一口茶，“士兵们都说赵将军和着女将配合的很有默契，将燕军打的落荒而逃，他们在战前只联络过一次，本来主帅和几位主将都不太相信这女将，但赵将军相信她，愿立军令状以项上人头担保这女将的可信度，硬是以一己之力扭过众多主将！” “毕竟赵将军之前多立功劳，又有三殿下和赵元帅支持做保，众将士便跟随赵将军赴这场生死局。”零零书屋 占晓初说完，一杯茶见底，他朝门口侍立的丫鬟招手，丫鬟忙进来添茶。 宁玉：“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吧，赵平他对战局向来敏锐。” “当然不止如此啊我的好王姬！”占晓初喝口茶润润嗓，又道：“此战结束，那女将负伤，是赵将军从死人堆里把她扒出来的，还亲自把她背了回去，之后还多有照抚。” 宁玉：“！！！” 扒她背她救她还可以说是同袍之谊，可这多有照抚就有些超纲了！ 这个混账！ 摸她抱她亲她闯她寝殿，转身竟然能背别的女人！ 都没背过她呢！ 怪不得不给她来信呢！ 原来果真是另有新欢啊！ 宁玉握拳拂袖，凶猛起身，大步离去。 宁玉起身那一瞬，占晓初还以为她要打自己，不由缩身向后。 结果宁玉只是大步走出了正厅。 绿若幻彩也吓坏了，王姬从未有过如此气怒的时刻呢！ 宁玉今日速度格外地快，绿若和幻彩需要快跑才能追上。 两人疾步追到王姬府，却见宁玉已经上了车，两人忙爬上马车。 看着那宝马香车离去，王姬府对面蹲守的人拍拍同伴，“你去告诉世子别来这边了，王姬已经走了。” …… 宁玉回宫后越想越气，好几天脸色都跟墨一样阴沉。 卫后掌管后宫，宁玉的异状自然瞒不过她。卫后派人打听一番，只知道宁玉出了趟宫回来，就是一副臭脸。 卫后丝毫摸不到头脑，遂在太子入宫请安时和他提了提，问道：“最近朝中有谁欺负姣姣了吗？” “没有啊。”太子凝眉，“真有人欺负姣姣了？” 如今谁还能欺负、敢欺负到姣姣头上？ 有胆啊，姣姣就没废了他？ “没道理啊，按姣姣的性子，有人敢欺负她，现在肯定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卫后摇摇头，愁眉道：“要那样，姣姣也不会一副臭脸摆上三天了。” 颐王走过来，正好听到这么一句，顿时大步子进来，疾声道：“姣姣怎么了？” 看到颐王进来，卫后和宁泽忙行礼，颐王一把拉起卫后和太子，“你们刚刚说，姣姣怎么了？” 卫后就把方才跟宁泽说的话又跟颐王说一遍。 颐王喝口茶，沉声道：“这还不简单，叫来姣姣问问不就知道了，谁敢欺负姣姣，孤砍了他全家！”说着吩咐图恩，“去找姣姣过来！” 图恩弯腰一礼出去，吩咐了太监几句，又进来侍立在颐王卫后下首。 半柱香的时间，宁玉姗姗而来。 第341章 喜欢就去找他 宁玉脸上不如前几日看着阴沉了，但也明显看的出来心情不好。 可把颐王心疼坏了。 “姣姣，你有什么委屈跟父王说，父王给你作主！”颐王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说出来，父王诛她九族！” 宁玉：“……” 她虽这几日生赵平的气，但杀他么，她没想过的，尤其还是诛九族。 其实仔细想想，同袍之间，赵平所做的那些也不算什么。就算来日赵平真的做了什么对她不好的事儿。宁玉想了想，她大概也是不舍得杀他的。不过，自然也不会让他舒舒坦坦的就是。 看着父母兄长焦急的神色，宁玉想了想，道：“其实……也不是有人欺负我，是儿臣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你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跟自己过不去呢？肯定是有人给你气受！好好说，父王给你作主！”颐王道。 宁玉：“……” 宁玉舔了下唇角，看向颐王：“实不相瞒，我之前……”说到这儿，宁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敛眉抿唇想了想，微微倾身道：“儿臣之前有一个关系挺好的……公子，前段时间和他闹了点儿不愉快，然后他就不理我了，转身还照抚上了另一个姑娘。” 说起这个，宁玉又忍不住生气，腮帮子微微鼓起，樱红的唇儿抿成薄薄一线儿。 宁泽了然，一笑。 那位公子是清安吧，清安果然因为面首的事儿和姣姣闹了别扭。 至于那位姑娘么，想必是并州那位女将。主帅及几位主将在战报中提到过几句，多有称赞。 颐王紧张兮兮忧心忡忡看向宁玉。他的白菜啊，又要被猪拱了么？ 卫后目光一顿，忧心道：“姣姣喜欢那公子？” 姣姣才情窦初开有了喜欢的人，竟是个负心的么？她也没听说姣姣近来和谁走的近啊。难不成是王姬府那帮侠士？ 喜欢…… 宁玉想了想，觉着她和赵平一起时挺高兴的。这算喜欢吧？宁玉便点点头。 颐王大怒：“那个王八混蛋，孤的姣姣这么乖巧可人，他眼瞎了是不是？居然还敢和你闹不愉快！还敢和去照抚别人！” 颐王都如此生气了，卫后也不好火上浇油，只好按耐下来，安抚父女二人。 “不就是个男人么！咱不稀罕他！父王改日送你十个八个！”颐王哼笑一声。 颐王此话一出，几人都懵了，宫殿内一片静默。 宁玉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由眨巴眨巴眼睛。 她父王是真豪放啊。 试问有哪位父亲会给自己女儿送男人？ 卫后忙阻拦：“王上不可啊。”这样她的姣姣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太子也忙跟着劝。 颐王哼了一声，再没吭声，也不知道心里如何想的。 卫后见颐王再没提送人给宁玉，倒是松了一口气。 用过一盏茶，颐王怒气略略平复，“你还没告诉孤，那个混蛋王八是谁呢？孤砍了他给你泄愤！” 宁玉：“……” 宁玉突然一拍脑门起身，“那个，父王母后，儿臣突然想起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呢，就先走了，父王母后，儿臣告辞！” 宁玉朝颐王卫后请辞之后，又朝宁泽挥挥手，“哥哥再见！” 说完一溜烟跑了。19 颐王气的咬牙拂袖，“你看看你看看，她还护着那混账东西！” 卫后忙安抚颐王，“未必是护着，姣姣心善，可能不愿意因为她的儿女情长妄害一条人命。” 颐王哼一声，姣姣还是阅览的美色太少了，才能被这种渣滓迷了眼。就之前那个叫什么陈的混账，居心叵测不说，长的也就略有几分姿色，结果把姣姣迷的，非把他保下来不可！ 想到这个颐王就来气，茶都喝不下去了。 出了凤仪宫颐王就吩咐图恩，“你找人去物色几个美少年带来给孤过目。” 图恩惊讶至极瞪大眼睛看向颐王，“王上……” 颐王拧眉看他：“怎么？办不到？” 图恩：“不是……” “不是就快去办！孤是一刻都等不了了！”颐王瞪一眼图恩，转身上了步撵。 一想到他的姣姣因为一个男子日渐消得人憔悴，他就心疼啊。 图恩眼神复杂地转身，一甩拂尘，招手示意一个内侍过来，将颐王的话吩咐了。 内侍比图恩还要惊讶震惊。 天哪，王上他要美少年！他七岁入宫，如今已经十年了，从未听过王上他好男色啊！ 震惊归震惊，内侍还是领命麻溜地离开。 …… 宁泽从凤仪宫离开后，并未出宫，而是绕道去了若水宫。 暮秋之际，树叶枯黄飘飞，若水宫如裹了金装一般，好看的紧。 听到宫女禀报说太子来了，宁玉忙从书房出来。 若水宫四周环水，如一座水上孤岛。 宁泽负手而立，站在水边栏杆处，仙姿绰绰、芝兰玉树。 “哥哥怎么来了？”宁玉走过来。 听到妹妹声音，宁泽转过头来，笑喊一声姣姣，“我来看看你啊。” 宁玉走两步坐旁边的秋千上，“刚刚在凤仪宫不是已经看过了么？哥哥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宁泽笑着走过去，站在宁玉身后轻轻推动秋千。秋千扬起，宁泽温润的声音随着风传入宁玉耳中，“姣姣方才说的那男子是清安吧。” 宁玉双手攥着秋千绳索，双眼闭合，扬着下巴感受风吹拂她的脸庞发梢。 听到宁泽的话，她并未否认，低低“嗯”了一声。 宁泽道：“你果真喜欢他？” 宁玉攥着绳索的手微微紧了紧，抿唇道：“喜欢的。” 秋千高高荡起，又急急落下来。 宁泽一把按住秋千，声音温柔：“喜欢就去找他吧。” 宁玉噘嘴，脚尖用力点地，秋千再次高高荡起。 “我去做什么呀，他都与那女将你侬我侬了，我去找气受吗？” 宁泽轻笑，在秋千落下来时，轻轻敲了宁玉脑壳一下，“谁还敢给你气受？” 宁玉哼唧一声，以脚垫地，荡起秋千。 宁泽笑骂宁玉一声，道：“赵平十五出征，那女将的父亲曾对赵平也算有知遇之恩，他对那女将怜惜些也是当然。” 第342章 送人给王姬 “自古才子佳人的千古爱情，都是从怜惜开始的。”宁玉哼道，“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喜新厌旧！” 宁泽：“……” “姣姣，你还记得那个陈琢渡吗？”宁泽沉默片刻还是开了口。 “当然记得了。”宁玉道，她的面首嘛，前些日子还来信告诉她，他已经在靖王城安定下来了，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所以，你自己都不清不白身边乱乱，又怎么能要求赵将军守身如玉身边干干净净呢。”宁泽道。 宁玉怒：“你是谁家哥哥，竟然帮着外人说话！我还是不是你嫡亲的妹妹！” 宁泽笑：“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呸！ 宁玉撇嘴扭头不语。 “所以你确定不去看看？”宁泽再次按住秋千，认真道：“去和他解释解释面首的事。” 宁玉撇嘴：“那有什么好解释的！”又道：“我已经解释过了，可他连信都不回！” “许是觉得你诚意不足。”宁泽笑：“去了顺便再敲点敲点那女将，从源头掐断才子佳人那些微可能。” 宁玉：“……” “人活一辈子，遇到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不容易，哥哥不想你们因为误会，而背道而驰。”宁泽语重心长道。 宁玉：“……” 宁玉想了一会儿，一副你求我去我才去的表情，道：“那我就勉强去看看吧。” 宁泽笑，“正好过几日有一批粮草要送往并州，你便督促押送粮草吧。” 宁泽给宁玉连去并州的借口都找好了。 宁玉绷着脸“嗯”一声。 其实宁泽不来劝她，她也是要去的。 她要去瞧瞧那姓赵的在外打仗，还温香暖玉在侧，舒坦不舒坦！ …… 这一外出，还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回来，宁玉把手头能处理的事儿处理完，又找许念韵托付一番，让她帮忙看着朝堂局势，顺便照顾照顾王姬府一干人。 太子如今权势正盛，又在王城，她并不担心，而王姬府势弱，她此去又要带些人手，以备不时之需。 宁玉的请求，许念韵自然应允，又叮嘱她照顾好自己。 如今许念韵已暗中收服了大半个清故居，可信赖的人手倒是充足。 宁玉同许念韵嘱咐完之后，又去了趟王姬府，让许凛毅给她挑几个人，她要押送粮草去并州。 许凛毅听了眉眼微深看了宁玉几眼，心中已经明了宁玉此行的目的。 那日回来，占晓初那个大嘴巴子就已经将并州一行的所见所闻，竹筒倒豆子般跟他们倒过了，还对赵将军好一通抱怨数落。 许凛毅也不说话，当即去挑人。 许凛毅还没迈过门槛，占晓初就急扑扑闯进来报名，差点撞到许凛毅，“我我我！我去、我去！” 占晓初也就性子有些跳脱，功夫还是不错了，又来往过并州几次，熟悉路途。 许凛毅点点头，正要出去再找几个人，风莲亦又进来了，修长白皙的手指绕着鬓边一缕长发，媚眼如丝：“毅哥，人家也要去。” 许凛毅：“……” 风莲亦武功一半，但是他医毒双修，途中若有什么急事，他有很大用处，许凛毅还点头。起舞z文 除了占风二人，许凛毅还找了十个人，都是个中好手。 人手的事儿安排好，宁玉见了林清雨几人一面。 听到宁玉要去并州，几人都有些紧张，她们知道并州如今刚刚收复，尚不安稳。 宁玉笑着安抚她们，“怕什么，我的身手别人不知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如今我可比以前更厉害。” 林清雨道：“我们知道，我们担心的是玉姐姐。” 宁玉微愣片刻，旋即哈哈笑了，抬手揉一把林清雨的脑袋，“放心，我又不上战场，只是押送粮草而已！” 和林清雨几人聊了会儿，抬头看向绿云，“照顾好王姬府。” 绿云平静的眼底露出惊讶，很快收敛，垂眸敛宸答是。 …… 在离开前，颐王寻摸的美少年先送到了。 宁玉体贴宫婢，若水宫晚上并不灯火通明守夜，大门锁了，留两个在太监，在宫殿廊下铺上被褥，轮流守夜。 颐王特意叮嘱，乾清殿的太监来了叫开门，道：“这几个是安和前些日子要美人儿，王上特意给寻的，你们不要声张，悄悄给王姬送进寝殿。” 来人是乾清宫仅次于图恩的大太监，又有陈琢渡的事儿在前闹得轰轰烈烈，太监自然不疑有他，当即表示明白。 目送大太监离开之后，太监才关了门带几名美少年往进走。 颐王送来的人，太监也不好说什么，将他们带到宁玉寝殿，道：“这就是王姬的寝殿，王姬心疼宫人，入寝从不让人在跟前伺候着。” 言外之意，寝殿里头只有王姬一人，你们很好伺候王姬，不必担心别突然打扰。 几名少年略点下头，在门口瑟缩片刻，推门入殿。 …… 宁玉睡的正熟，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爬她的床，掀她的裙，摸她的腿。 刚开始宁玉以为自己做梦，可这感觉越来越清晰…… 宁玉刷地坐起，同时从枕头底下摸出匕首。 匕首横过去，距离跪坐在宁玉腿间的少年的喉咙只有半寸。 宁玉的脸与少年的脸，也堪堪三寸有余。 少年吓坏了。 宁玉也吓坏了。 宫殿很大，担心宁玉晚上起夜天太黑不能视物，绿若每晚离开时都会在屏风旁留一只烛台，离床榻很远，不用担心影响宁玉睡眠，又隐隐约约能看清宫殿。 借着微弱的烛光，宁玉看清了殿内的情形。 她床上竟然有五个人！五个！还都是男人！ 她裙摆已经被掀到了大腿处，白皙的长腿露在外面。 腰带也被松开，露出里面绣着浅浅绿菊的衣。 一只手此刻还搁在她大腿根上。 宁玉也看过不少话本，就算不知道那事具体是怎么做，但也明白他们要做的是什么事。 匕首并未收起，反倒压紧几分。 因为刚睡醒，声音哑哑，带着几分慵懒与危险：“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面前的少年清秀乖巧，此刻抖啊抖，眼睛里一包眼泪咕噜咕噜直转。 第343章 不听话的美人儿 “我……我是紫菱楼的清倌儿，叫莲，莲容，奉……奉王上之命，特来……伺候王姬……” 奉王上之命…… 之命…… 宁玉额角不由狠狠跳了跳。 原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来真的！ 竟然也不和她商量一声，直接把人送到了她床上！还一次送五个！ 有这样当爹的吗？啊？！太荒唐了！ 宁玉要疯了。 “都给本宫滚下去！”宁玉收了匕首，冷声斥道。 少年们对视两眼，有一个胆子大的声道：“王姬，我们奉王上之命，特来伺候王姬。” 宁玉呵笑一声，匕首在手心打了个旋儿，指着他：“所以，你们是不听本宫的话么？” 少年被宁玉一瞬间眼神里透出的狠吓到了，尤其被那把泛着森森冷光的匕首还指着他，垂头认罪：“奴……奴不敢。” 同时绕开宁玉下床，纷纷跪倒在地。 安和王姬凶名在外，他们不过是些玩物罢了…… 她想打杀，也就打杀了。 美少年们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不发一语，如同被风雨摧残的花骨朵一般，凄凄楚楚、煞是可怜。 宁玉：“……” 她这还没做什么呢！他们就这一副模样！ 胆儿这么，还敢爬她的床！ 宁玉整理衣衫，盘腿端坐在床上，俯看着床下跪伏着的几名男子。 “你们都是那什么楼的？”宁玉问。 “不是，草民是良民。”一人道。 宁玉惊讶之余怒气滔天，“王上让人强掳你来宫里？” 那人抬头看宁玉一眼：“不，是草民家中困顿，草民自卖其身入宫奉主。” 其余人纷纷道出自己名姓来历。 五人中有两个是紫菱楼出来的，两个是寒酸穷困，无奈之下，自卖其身，还有一个更奇葩，家中富足，恰巧碰上太监寻找美男，当即自荐。 “在下久慕王姬美名，对王姬心驰神往已久。”那人一笑说道。 宁玉多看了那人几眼，长的倒是不错。好好的富贵公子哥不当，偏要来她跟前做一个以色侍人的男宠。由不得人不多想啊。 “行了，下去吧，明日本宫让人送你们出宫，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宁玉支着腮懒懒道。 几人惊讶惶恐地看向宁玉，“王姬不想要我们？” “你们不想出宫？”宁玉睥着几人反问。 不想！ 跟着安和王姬，怎么着也比在楼子里强啊。 那两名清倌儿猛烈摇头。 良家男子也似有犹豫，毕竟这几日他们吃的好喝的好，尤其有了那笔卖身钱后，家里也松快许多。若被赶回去，家里收的银子势必要送还，那可是三百两啊。 公子哥胆子比几人大点，俯首叩拜，道：“我等不想出宫，求王姬留下我们！王姬以前不是已经收用过一名面首了么？收一个是收，收五个也是收。” 宁玉：“……” 宁玉哼笑一声，“你挺会说话啊。” 公子抬眸微笑一礼，楚楚动人：“王姬过誉了。” 宁玉：“……”美女窝 宁玉捏了下下巴，拂袖淡淡道：“既如此，你们去伺候王上吧。” 几人：“……” “王姬，这样我们会死的啊……”美丽的男子哭诉起来，比女人更加动人，让人心疼，“您真的要送我们去死吗……” 颐王交代给他们的任务不仅没完成，还被送回给自己。 不仅心糟，还丢人。 以颐王的性子，杀了泄愤也极有可能。 宁玉：“……” 忽然有些不忍心了。 这么美丽的人儿，要是被砍了头…… 宁玉抓了抓袖口，清咳一声，道：“要留下也可以，不过日后……不得自称是本宫的面首，你们只是唱曲打杂的。” “还有啊，未经本宫宣召，不得进入本宫寝殿，更不能无故爬本宫的床。” 听到宁玉说留下他们，男子们眼睛渐渐亮了，忙叩首称是。 “对了，你们都会些什么？”宁玉换了姿势，靠着塌靠，四肢舒展开来。 说起这个，莲容忙道：“奴会跳舞唱曲儿，清越杨琴琵琶弹的极好。” 他们会的当然不止这些，不过这几样是他们最能拿的出手的罢了。在王姬面前表演，自然能不出差错就不出差错。 宁玉又看向家境不好的那两个。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宁玉，忐忑又局促。 “我们……我幼时读过些书，后来就做些抄书的活计补贴家用。” “我……没读过书，在裁缝铺子当学徒，现在就会做几身简单的衣服……” 这两个模样长的还可，就是有些家子气，气质方面还不如楼子里出来的那两个。 不过看着本分踏实，以后调教调教倒也能用。 物尽其用，王姬府不养闲人，不然太亏了！ 宁玉看向最后那个，“你呢，你会什么？” 公子咧唇一笑，“在下会花钱。” 宁玉：“……” 呵呵，本宫比你还能花。 宁玉撸了把头发，一笑：“喜欢花钱啊，自己去赚，王姬府呢，给闲人一个人每月八两月银。” 公子看着宁玉，眉头微微蹙起。 宁玉弯唇一笑，支颚躺下，懒懒一挥手：“好了，就这样吧，明天找绿若把本宫交代的都告诉她，她自然会安排好你们，以后有事也找她，没事儿……有事儿也别烦本宫，下去吧。” 就这样吗？ 几人对视一眼，那公子手按在床边，身子贴过去：“王姬……” 那公子刚凑过去，一把匕首便紧贴着他手指尖插入床沿。 “是，本宫怜惜美人儿，不过……不听话的美人儿么……还是死的比较好。”宁玉甜甜一笑。 因为离得近，连宁玉那一笑露出几颗牙齿，都看得清楚。 少女眉眼弯弯，笑容甜甜，可是李少竹却忍不住全身发抖。 她真的会杀了他啊！ 他见过杀人，面前这个少女一瞬间眼中透出的戾气和凶狠……比那些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少竹猛地后退，跌坐在地上，随后扑跪在床边，“王王王王姬，在……草草民不是故意冒犯王姬的，求王姬饶过草民这次！” 宁玉哼笑一声，“滚！” 这一出，不只吓坏了李少竹，也吓坏了莲容几人。 第344章 真劲爆啊 纵使几人之前还有点什么心思，此刻如同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哪里还敢有什么心思？ 都灰溜溜地滚出了宁玉寝殿。 几人走后，宁玉收起匕首，压在枕头底下，拉开被子盖好，双手叠放在腹部，闭上眼睛。 明天就要启程了。 结果她父王今晚非得给她添堵，是嫌她睡觉时间太多了是不是？ 帘帐里，传出一道微不可闻的叹息声。 殿外。 月光皎皎，星子稀疏。 因为颐王送人这一出，太监此刻很精神，两人正披着被子坐在廊下，一边望月，一边声聊着八卦。 眼神里的兴奋遮掩不住。 聊的正热火朝天，余光瞥见瑶光殿大门忽然一动，两人对视一眼，忙站起来，朝那边走去。 却见是那一溜美男出来。 太监丈二摸不着头脑，怎么了这是？ “几位……郎君，怎么都出来了？是王姬有什么需要么？”太监问道。 刚在宁玉那边碰了一鼻子灰，此刻纵然几人……尤其是李少竹，心底很是不爽，还不敢在若水宫宫人面前撒野。 勉强笑笑，“许是我们不合王姬心意不得王姬喜欢吧。” 几人说完又问：“公公，有没有住的地方，先给我等凑合一晚？” 这种事……向来都是绿若姐姐负责的……太监躬身笑笑，“奴才去找绿若姐姐。” “欸……”李少竹拉住太监，“王姬特意说了让绿若姑娘明日再安排我等，想必肯定是不想我等打扰绿若姑娘休息。” 这样啊…… 太监挠挠头，“那就只能委屈几位郎君了……” 他们地位不算高，没有权力安排地方，只好让几人先挤着住自己屋里。 李少竹等人见识了宁玉的狠之后，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 当即道了声好，由一名太监领着过去。 …… 翌日，宁玉起的挺早。 太子给她的时间是早上辰时。 用过早膳，宁玉便启城出宫。要带的东西，绿若已经给收拾好了，除了衣服等必须物品，还给她装了几盒子糕点果子等吃的，就怕宁玉路途吃不好。 感觉东西也不多，但林林总总，还是收拢了整整一只箱子。 宁玉看到那只箱子：“……” 她是押送粮草，又不是去住那儿…… 罢了。 宁玉摆摆手，示意人将东西抬上马车，她自己上马。 王宫禁内，独一份的殊荣啊。 宁玉骑马一路纵驰到宫外，占晓初等人已经候在宫门口了，还带着她特意给赵平准备的那一箱子礼物。 宁玉：“……” 她没说让他们带这些东西啊。 “你们带这个干嘛？”宁玉微蹙着眉问道。 风莲亦抚鬓一笑，“我们怕路途有土匪强人出没，王姬买的兵器，都是一等一的好呢，咱们借来用用。” 宁玉：“……” 除了王姬府的人，太子也派了两人。九四好书 “走吧，出发！”宁玉一甩马鞭，“粮草辎重在城外等候！” 宁玉当先而行，其余人纷纷驾马驰行。 如今白日渐短，此时天色也才蒙蒙亮，街上行人不多，只有摊贩货商。 宁玉一行人一路疾驰。 到城外太子所说的地方，粮草辎重已经在此等候，五十多车粮草，三十多车辎重，由五十名士兵押送，加上宁玉这一行人，也不过六十来人。 看到宁玉前来，押送官范统忙带领士兵忙起身，围拢过来行礼。 宁玉在外，还是十分有气势的。 她抬手，沉声道：“不必多礼，这次本宫负责粮草督运事务，与诸位共将粮草送去并州大营。” 范统客气寒暄两句，一行人押送粮草出发。 …… 因为宁玉今日要离开，绿若也是忙的不可开交，直到宁玉走后，她才听说了昨夜的事。 气的绿若当即就拍了把太监的脑袋，骂道：“他们说让你们别告诉我，你们就不告诉我，嗯？你们听谁的？难怪你们进宫做了这几年，还只是个打杂的太监！” 绿若骂了两人一通，让太监赶紧带她去见那几人。 几人挤在那太监的房间里凑合了一晚，是真的凑合……那两个寒门子弟倒还好，苦惯了，紫菱楼那两个也是受过苦的，不算太难过。 只有那李少竹，苦不堪言啊！他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般苦呢！ 他为什么要来见识这安和王姬的神仙貌啊！ 她有一颗罗刹心，神仙貌也挽救不了她！太可怕了！ 绿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几名少年卧躺在床上地上。 地上的是那两个寒门子，从苦惯了，打了地铺也睡的呼呼。 床上挤了三人，莲容与清越占一半床，李少竹一人占一半床。然而他还是眉头轻蹙了，似乎很不得劲儿。 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宁玉又那般吓唬几人，他们昨晚都是很晚很晚才睡着的。 绿若看着这些没什么形象的少年们，略无语。 算了。 绿若又关上门。 大半夜扰王姬清休，王姬昨晚肯定吓唬到他们了。 “等他们醒来，你带他们来找我。”绿若道。 太监忙点点头应是。 直到日上三竿，太监才带着这几位找到绿若跟前。 因为昨晚宁玉的态度，几人都有些怯。 瞅瞅，他们王姬把人吓成了啥样？ 绿若尽可能和蔼，“别怕，没事，奴婢又不会吃了几位公子。” 李少竹心想，那可不一定。主子都那么可怕……常言道，有怎样的主子，就有怎样的仆从。 “听缘生说，王姬让你们今日找奴婢，让奴婢安排你们？”绿若问道。 几人点头，见李少竹今日鹌鹑似的，莲容开口道：“王姬是这么说的。王姬……她还说喜欢花钱的，自己去赚钱，王姬府给闲人一个人每月是八两月银。” 听少年说完，绿若点点头，原来王姬已经安排好了，那就好办了。 绿若道：“宫里不方便，委屈几位暂居王姬府吧，至于月银等事，下午奴婢会和王姬府那边的绿云姐姐商量。” 就这样将几人送进了王姬府。 许凛毅等人知道后，又是一番惊讶称奇。 乖乖，做父亲的竟然给女儿床上塞人？ 真劲爆啊！ 第345章 没人防守 王城到并州的路途不算平顺，总有几个不知道是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活的不耐烦了的，来拦抢粮草辎重。 自然，结果不言而喻。 有好几次，还不等辎重军摆开队形，风莲亦已经一包毒药洒出去。 土匪们轻则腿软无力应战，重则浑身发紫吐血身亡。 这一路，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以前他们运送粮草，路途总是要经历几次苦战，这次是真的轻松啊。 虽说毒是下三滥的招数，但士兵们还是对风莲亦很感谢。毕竟这样不仅减少了他们的伤亡，还一定程度加速了行进速度。 王城距离并州挺远。 宁玉一行人九月底出发，到了十月二十五，才到达并州。 看一眼远处静寂的大营，范统下马快走到宁玉面前一拱手，弯着腰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可能是打仗去了，没人……” 并州营帐萧索，内中士兵稀疏。宁玉自然看的出来是打仗去了。 她微一颔首，道：“先进去。” 范统“欸”一声，指挥人马将粮草往营帐运去。 大营里的哨兵看见传讯，巡视的士兵忙赶过来，见是运送粮草辎重的老熟人，才放松警惕。 自开始到现在，负责押送粮草辎重的官员一直是范统，守门巡卫的士兵都认识他，不过后面那位是？似乎……不，那就是个姑娘！ 宁玉并未穿官服，三千青丝高高束起，一身白衣外罩一件黑袍，原本偏柔美的长相透出一股勃勃英气，一时并不能断定男女。不过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得出来。 宁玉毕竟是女孩子，还是个未及笄的女孩子，她身材纤细娇，脸也，皮肤雪一般白…… 将官蹙眉伸手，先要了牌子，核对之后确认无误，才拉过范统低声询问：“范大人，刘大人怎么这次没来？还有，后面那位是……” 范统顺着他目光回头看一眼宁玉，笑道：“哦，那是安和王姬。这次太子殿下特批，由安和王姬领督运官一职……” 将官眼睛忽地瞪圆，不知是惊喜还是惊吓，“那就是安和王姬？！” 当真是个美人啊！ 比卢女将好看多了。 这次是特意来看望赵将军的吧。 范统点头称是。 两人又说几句，往回来走，将官行军礼，“见过安和王姬！” 宁玉颔首。营帐外的障碍物被士兵们移开，一行人压着粮草进去。 进了大营，有士兵笑着拍一把自己相熟的辎重军肩膀，笑着打招呼：“这次怎么这么快啊，我还以为你们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到呢！” “多亏了风公子啊……你说是谁？哦，就是安和王姬身旁长的最美的那一位公子！”辎重军道。 风莲亦等人未穿盔甲军服，长相也都出挑，尤其风莲亦，长相阴柔极美，很容易辨认。 护送粮草到后方，宁玉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 她下马，看着士兵搬运粮草，片刻后侧目问旁边将官，“这次出战都由谁领军主导？” “由赵元帅主导。”将官答。 宁玉微愕，“赵元帅？他身为主帅，怎能轻易涉险？”乐书吧 将官笑，神色飞扬起来：“无妨，王姬不必担心，主帅这次是去围剿燕军首领马文涛，那贼子还挺能抗，被我们围了一个多月，昨日才开始突围！” “那贼子可狡猾了，主帅怕这次又给他逃了，亲自上场！”将官笑道，“王姬不知道，这马文涛可狡猾了，也是有名的燕贼将军，说是燕帅慕戍东的左膀右臂，也不为过！” 马文涛，她当然知道了。此人生性多疑，为人谨慎，性格暴戾。他既然筹备了一个月才突围…… 宁玉神色微敛，凝眉看向那将官，“主帐何在？” 将官一愣，问主帐干嘛？军机政要可都在主帅帐中。不是姑娘胡闹的。 军中多传赵将军与这位王姬的私情，他也是看在赵将军的面上，对她敬重，不想她竟这般没规矩。 将官笑了笑，“王姬要是不嫌弃，臣可以带王姬去后营院，主帐不是谁都能去的。” “本宫要看推演沙盘。”宁玉直言道。 将官看宁玉执迷不悟，收了笑，握紧腰间佩刀，冷冷看她：“请王姬不要为难臣下，否则别怪臣……” 将官话还未说完，就见宁玉抬手。 白袖黑袍垂落，露出女子素白的手指，手心一枚印符，被素白指尖请按着。 印符上隐约有飞龙冲天。 将官顿时色变，哪怕甲胄在身，也跪地行跪拜礼。 将官认识它，这枚印几乎是大姜所有将士官员都认识的东西。大姜建朝初便铸刻出的王印啊！ 世代相传，仅次于传国印玺！ 有它在手，便如同姜王亲临，可以号百官、令军队，可以踏足大姜任何地方。 宁玉广袖垂下，“带本宫去主帐。” 将官汗淋淋起身，跨马带着宁玉疾驰往中军大帐赶去。 大多人都在那边搬运粮草，宁玉这边除了风莲亦等人和将官，并没有几个人。风莲亦等人将宁玉围的严实，除了将官，几乎没有人看到王印。 风莲亦等人知道宁玉厉害，对她手持王印，也没有什么感觉……或者，是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王印的重要性。 有将官带路，巡逻守卫士兵纷纷让路。 主帐极大，一进去便可以看到巨大的沙盘。 宁玉也不多话，大步走到沙盘边沿。将官不明所以，却还是跟随过来。 并州的山川河流、地形地势，她早已烂熟于胸。 宁玉一目扫过沙盘中的丘壑，看向其中旗帜。哪处由谁负责，旗帜上便是谁的姓。 将官看宁玉看那些旗帜，机智地指指秋河那边那枚旗帜，开口道：“这里由赵将军负责！” 宁玉：“……”本宫问他了吗？！ 宁玉瞪一眼将官。 他说错了吗？ 将官摸一把后脑勺，一脸不明所以。 旗帜上有姓氏，宁玉一眼就能看明白那块由谁负责，并不需要这将官废话。 宁玉紧盯着沙盘，一寸寸看过去，仔细盘查。 忽地她指着某处山背，抿唇沉声问道：“这处没人防守？” 第346章 追杀马文涛 将官看一眼那边，指指方才指过的赵平所在的秋河那边，“得到消息，马文涛是从这边逃的，元帅特命赵将军镇守这边，同时也将周围一并封住了，王姬您指的那处山岩陡峭，下山极其艰难，更何况马文涛他还受伤了。” “马文涛受伤了？”将官说了这么多，宁玉只得出了一个有用的点。 “是！”将官响亮地应一声，但并不明白宁玉的意图何在。 “他什么时候受伤的？”宁玉问。 “半个月前。”将官答，“当时经历过一波面积战争，似乎被流矢所伤，据说如今伤势恶化。他们被围困，粮草药材跟不上，趁着马文涛活着必须突围，不然群龙无首，更无法突围了。” 宁玉听着将官的话，看着沙盘，手指在沙盘边沿轻轻敲动。 风莲亦几人上前，“王姬，可是有什么问题？” 宁玉看着沙盘，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几人，手指却指着之前询问的那处山背，道：“诸位，可愿与本宫共斩贼首！” 自从入了王城，鲜少动手，众人正手痒的厉害，闻言纷纷高声道好！ 宁玉展唇一笑，大笑着道一声好，转头看向将官，道：“你去准备十一匹快马！再备一日干粮！” 将官一愣，阻拦：“王姬您……” 宁玉蹙眉：“你只需服从，无需多问。” 将官：“……” 因为宁玉有王印在手，将官无法反驳她，只好抱拳答是，出去准备。 宁玉看向游侠们，“此次出战算是意外，你们不是士兵，本宫也不是将军，没有什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严嘱，本宫只要你们活着，杀不了他也无妨，当然，能杀了他更好。” 游侠们笑。 他们身为游侠儿，怎会在意生死？ 将官速度也快，很快便准备了快马和干粮，几人拿好武器上马。 “王姬！”将官喊，他知道宁玉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虽然他觉得马文涛不可能从那边逃走，可到底路途难料，万一碰巧遇到被冲散的股燕军呢？ 这位毕竟是王姬…… 马上白衣黑袍的少女握着缰绳回头看去。 将官犹豫了下，道：“臣安排人与您同去？” “不用！”宁玉洒脱一笑，一双眼流光溢彩肆意璀璨，将官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似乎看到了赵将军。 “本宫此去去刺杀，不是打仗！”宁玉说完转头，一拽缰绳，甩起马鞭，高声喊一声“驾”！ 马儿嘶鸣一声，急驰离去，身后游侠打马跟上。 一行人轻装简从驾马离去。 …… 范统看着粮草装卸完，拍拍袍子悠哉悠哉找到将官，却不见与他一同离去的王姬，不由回来左右看看，“安和王姬呢？” 将官蔫蔫：“走了。” “走了？”范统一顿，“走哪儿去了？回去了吗？” “不是，杀马文涛去了。”将官道。将官到底年轻，忍不住吐槽道：“老范你说这位安和王姬她是不是有……”病字被堪堪憋住，“她带着她那十个人，去杀马文涛了，马文涛啊！元帅都头疼的人啊！” “你就不拦着点儿！”范统喊道，“那位可是王上的掌上明珠啊！要是伤了碰了，有咱们好看的！” “我根本就没法拦她！”人家手里有王印，王印啊！甭管是怎么来的，拿在手里他就得听命。 范统又慌又惊，太子派来那两人也很惊慌。 将官道：“你们也不用太害怕，安和王姬去的那处不可能有马文涛。”5中 那还好、那还好。 众人松口气。 …… 宁玉离开不到两个时辰，赵太傅率领大军驰入大营。 将士们表情都不算太好。 将官不由就想到宁玉所言。难道真没堵着，被那马文涛调虎离山了？ 将官忙拉出自己相熟的将士，笑捶他一拳，问道：“怎么这么一副丧气样？怎么了？” “嘿，别提了！被那马文涛给跑了！”将士呸一声，“明明在所有路上都埋伏了，也不知道那怂货是从哪儿跑的！根本没见着人影，只抓住些贼兵！” 将官顿了顿，道：“还有一条路，玉河山山背。” 将士一愣，片刻后，挠头哈哈笑了：“怎么可能，那就不是人走的地儿！” 赵太傅入帐之后，那将官与主管粮草辎重的文官以及范统入帐，禀报道：“主帅，这个月的粮草辎重已经核查装检完毕。” 赵太傅愣了下，翻开桌边摆放的文书，随口问道：“这一次怎么这么快？路途可太平？” 呃…… 几人都默了默。 赵太傅抬眼看他们，似在等待他们回话。 几人忍不住抬头看赵平一眼。 打仗回来，众将领目前都在主帐，包括那卢女将。 “你们回话就回话，看赵平做什么？”赵太傅拧着眉道。 赵太傅此话一落，原本站在沙盘边低着头研究的赵平侧头看了眼他们。 范统是同宁玉一路过来的，先行开口道：“回元帅，安和王姬是此次的粮草督运，她带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极善用毒，一路上的劫匪都被他撂倒了。” 赵平在听到“安和王姬”四字时，瞳孔一阵收缩，猛地转头看过去，拳头也渐渐攥紧。 她是来跟他赔罪的吗？ 赵太傅瞅一眼自家儿子，咳了声，问道：“那安和王姬此时何在？” “她……”范统看向将官。 将官挠了下脑袋，道：“安和王姬去……去追杀马文涛了……” “你说，追杀马文涛？”赵太傅诧异出声，“她是去找……”赵太傅忍住蹦到自己嘴边的赵平二字，“找我们了？” “没有……”那将官犹豫片刻，道：“王姬她去玉河山那边了……” “玉河山！”或坐或立的众将领猛地直起身子，他们怎么没有想到玉河山？！ 赵平目光也倏地落在沙盘上，玉河山山壁陡峭，又极狭窄，夹在群山长河之间，丝毫不起眼。 赵平一把拎起长剑，转身就忘外走。 “赵平！”赵太傅大喊一声，赵平头也不回离去。 赵太傅看向那将官，“她带了多少人马？” 将官脸一抖，“十……十个人。” 众将领：“……” 第347章 黑心竖子 卢女将从营帐门口收回目光。她身边的女兵轻哼一声，怒道：“真是胡闹，一个王姬不好好待在深宫绣花，跑战场添什么乱！” 宁拓冷硬的目光落在那女兵身上，“嘴巴这么碎，怎么不去说书？” “……” 帐内将领一时都惊讶地望向宁拓。 宁拓在将士眼里向来是沉默寡言的形象，每次在主帐，他说话都很少，存在感很低。 宁拓说完话，那女兵才惊觉，人家安和王姬的哥哥还在这里！ 她能跟着卢女将一路走到现在，自然也拿得起放得下，当即抱拳道：“是末将有错，请副帅责罚！” 责罚不至于，因为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宁拓转身出去点兵。 赵平走时并没有带兵马。 宁拓一走，卢女将也请命，赵太傅本来准备拒绝，想了想，又放她去了。 …… 马文涛为了逃路，将人马分散，此时身边只有不到三百人。 如此倒也方便了宁玉等人行事。 宁玉等人轻装简骑，算着马文涛的逃亡速度，抄近路赶到马文涛等人逃亡逼近之路埋伏。 埋伏好之后，几人吃了点干粮，喝了些水，之后就埋伏好，等待马文涛等人自投落。 差不多一柱香时间，果然听到了马蹄哒哒声，很快便看到了一队人疾驰而来，穿着燕军服饰。 宁玉弯唇，果然来对了。 她抬手，众人齐推之前准备好的石块木桩。 石块木桩刚推下去，宁玉身边的侠士们……除了风莲亦，其余几人都怪叫着冲入人群！ 他们打的就是这个措手不及！ 他们此行目标是马文涛。 马文涛很好认，被保护在中间那个就是。 侠士们径直朝中间那人冲掠而去。 马文涛大概没想到，会有人在这儿等着他。 看着燕军队形被冲乱，宁玉弯弓搭箭，站在高处，高声喝道：“马文涛！” 军中有人仓惶回头，却看见一只泛着冷光的箭朝他射来。 这一箭被亲卫挡下。 看着亲卫倒下，马文涛刚抬头，又是一枚冷箭射来，直逼他面门。 赵平急吼吼赶来，就看见少女弯弓射箭的样子。 少女立在山岩上，白衣黑袍被风吹得烈烈翻滚。 一箭接着一箭，箭离弦时速度极快。 显然，她比他离开前，又进步了不少。 近一年未见，女孩长高了些，模样出落的更加好看了，眼尾隐隐带起些许天然媚态，很是迷人。 此刻，少女肃着脸，抿唇抽箭射箭。 背后的箭篓里箭支越来越少，少女的唇角也越抿越紧。 提前说过，最多一刻钟。 杀不了马文涛就撤，不能把大家折在这里。61 是宁玉想的简单了，她没打过仗，但看赵平他们赢得轻松，不到一年，陷落河山已经收复了大半。所以，她万万没想到燕军如此强悍。 很快，箭篓里只剩一支箭。 她微顿片刻，摸出箭来，却不料被人抓住箭尾。 “风莲亦你干嘛？放手！”宁玉抿唇拽箭，并未回头。 却听见一道熟悉的好听的声音，如春风挟裹骄阳而来。 他说：“我来。” 宁玉一怔，手上力道松开。 赵平接过箭，又夺过她手上的弓，搭弓旋身，拉满了弦松手，“嗡”地一声，箭支飞射出去。 宁玉看了眼风莲亦，风莲亦撩眼一笑，并不言语。 宁玉：“……” 宁玉瞪他一眼，看向谷下。 赵平那一箭刺穿冲到马文涛身前的燕兵的喉咙，射入了他的面门。 那名燕兵当场坠马倒地，马文涛也被射的大叫一声向后栽去。 见马文涛被射中，宁玉拿出原本准备好的哨子吹一声，侠士们忙脱离战场。 主将被射中，燕军士兵也无心恋战，见侠士离去，也不缠战，护着主将退走。 这时宁拓等人也已赶到，听声音便知敌军在何处。 宁拓抬手，手下将领带士兵驰骋，越过山野向前去堵截燕军。 听到马儿嘶鸣，宁玉侧目，越过赵平看向山下。 看到宁拓，宁玉绷紧的脸舒缓，笑起来，朝他挥手：“三哥！” 宁拓朝宁玉微微颔首，下马大步上来。 卢女将看一眼山上白衣黑袍背着箭篓的女子，和他身旁握着长弓一身黑甲黑袍的男子，唇角抿了抿。 女将翻身下马，跟随在宁拓身后，大步向山上而去。 宁玉笑着大步迎下来，赵平迈步悠悠跟在宁玉身后。风莲亦看这明显还闹着别扭的两人一眼，眼睛弯了弯。 “安和，你太大胆了。”宁拓不赞同道，“战场凶险，马文涛更是诡计多端。” 宁玉咧唇一笑，如三春花开，“我比他还要诡计多端。 赵平也看出来宁玉此次来对他态度格外不好，比刚回王宫时还要恶劣。 许诺不记，收受面首，他不过没给她回信而已，她好意思生气？！ 赵平闻言冷笑一声，“要不是我们赶到及时，说不准现在，马文涛的人马已经反扑上来了！带十个人还敢来截人？是该说你艺高人胆大，还是说你想死？！” 宁玉横眉怒目瞪他，“你——” 赵平将长弓掷向宁玉怀中，噗道：“你什么你，没有那本事就敢冲上来？！想送死就别来这儿！！你要是死了，还不知要牵累多少人！！” “你这个……黑心竖子！本宫要撕了你……”宁玉大怒，朝赵平扑去。 “来啊！撕不了我是你没种！”赵平冷笑着侧身，宁玉扑了个空，踉跄一下朝前扑倒，赵平下意识去拉她，一把抓住她身后黑袍。 宁玉借力跃起，转身直扑向赵平。赵平因为顾忌着宁玉，避无可避，被她扑倒在地上。 宁玉翻身骑坐在赵平身上，拳头如雨点般挥落下去，被赵平抬手挡住，“你这个疯子，滚下去！” “我不！有本事你把我掀下去啊！没本事就闭嘴！”宁玉大吼大叫着打他，“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你说谁不要脸呢！”赵平一边挡她的拳头，一边回骂她，“谁像你年纪就蓄养面首？细数史上，哪个如你这般放荡！” “你……啊！我杀了你！！”宁玉要被气死了，这混账她已经解释过了，他竟然还这样说她！ 第348章 别太过火 宁玉俯身下去，连咬都用上了。 “你这个疯子！滚下去！！”赵平一时不察，被宁玉咬了手。 这两人很是疯狂，旁边人想拉都不知道该怎么拉。 两人在争斗间，身体上难免会有磨蹭，尤其还是这种形态。 少女身上的浅淡清香时不时冲入赵平鼻腔。 明明自己是没有任何旖念的，但身体就是很奇怪地，起了反应。 赵平脸色黑沉，一把掀开宁玉。 赵平太急，下手一时没个轻重，宁玉被推的身体歪斜，踉跄后退。 宁玉一时不察被推开，她抿唇竭力保持身体平衡。 宁拓见状忙去扶她。 跟在卢女将身后的那名女兵不由吐槽道：“这位安和王姬，真是跟市井泼妇一般，哪有女子骑到男子身上去厮打的？” “住口。”卢女将斥女兵一声。 女兵抿唇瘪嘴，不再言语。 宁玉稳住身子后，赵平也起身了，黑沉着一张俊脸，甩袍。 宁玉也是一脸怒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冷哼一声，拂袖甩袍扭头。 “赵将军您别生气，安和王姬她也不是有意……到底年龄还，您多担待。”卢女将微笑了笑，抚慰赵平。 出身乡野这句，卢女将只在心里想想，并未出口。 两人这次争斗，在她看来，的确是宁玉的不对。赵将军好心说她两句，她竟撕扑到他身上去打。 刚被赵平掀落，宁玉并未消气，此时听到这女人火上浇油，当即就炸了，“你哪位？不会说话就闭嘴！” “本宫贵为大姜嫡王姬，需要你说话讨饶？让这禽兽担待本宫？！是你脸大，还是他脸大？嗯？！”宁玉一甩袖子，白袖黑袍舞舞，“说本宫年纪？本宫当然年纪！比不得你人老珠黄！” “说什么无意，本宫就是有意的！本宫做事用的着你来挑刺？本宫想干嘛就干嘛！本宫就是看他不爽，本宫就是打他，怎么地？本宫不仅打他，连你也想一块打！” “没事儿在本宫面前搬弄是非？这么不要脸把脸皮割下给本宫做垫脚布啊！” 风莲亦：“……” 赶过来的占晓初等人：“……” 第一次见王姬这么火力全开地怼人。这语速也太快了吧？ 以前王姬向来是不屑于骂人啊，要么不理会，要么弄死他。这次竟…… 看来赵将军在王姬心里果然还是非同寻常啊，竟然气的王姬失了理智体面。 卢女将从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儿，盛宠非常，便是家园破灭，父兄惨死，她也没有受过这等委屈。 此刻眼底水雾濛濛。 赵平冷脸看向宁玉，“你别太过火。” 宁玉被说的一愣，“我过火？” 她看一眼泪眼濛濛的卢女将，忽地笑了下：“是，我过火，赵将军。” 宁玉展臂，白袖黑袍如水墨丹青铺开。 她朝卢女将一揖，“本宫唐突女将，还请女将原谅本宫这次。” 卢女将也被惊到了，忙侧身避礼，“王姬客气了，臣不敢受礼……”犹豫片刻，她道：“王姬真正该道歉的……应该是赵将军。” “女将说得对。”宁玉微转了下身子，对着赵平，又是一揖，“对不起赵将军，本宫浪荡了，将军说的对，本宫没本事，还爱瞎比划，以后不会了。” 说完再一揖，“多谢将军赐教，本宫记住了。” 宁玉认真起来，又是那个气势赫赫气度雍容的安和王姬了。 就连笑容，也无懈可击。电子书吧 卢女将之前见宁玉如泼妇一般，倒也没放在心上，可这会儿看宁玉如此气度，忍不住揪了下战袍。 赵平看着宁玉这样，心口的气似乎更不顺了。 他冷笑：“真记住了？” 宁玉端庄假笑：“记住了。” 赵平呵笑一声，“王姬的记性，臣不敢恭维。” 宁玉握拳，冷笑：“无需将军恭维，反正此后大路朝天，与将军再无相干。” 赵平再次沉下脸，“你什么意思。” 看两人三言两语又吵起来，其余几人不由警警，又要打了吗？这次一定要拉住。 然而，并没有。 看赵平怒了，宁玉反倒笑了：“将军息怒，气大伤身。” …… 马文涛自以为算计好了一切，突围带领的燕军士兵并不多。而他方才又受了伤…… 这一股燕军很快便败在姜军马蹄下。 士兵们俘虏了几十人，拖着往这边疾驰而来。 “副帅、将军，此次俘虏六十三人，请副帅将军过目！”前面的将官下马抱拳行礼。 马文涛在最前，他此时面色青紫，伤口也流出来黑紫的血，已经出气多了。 在看到宁玉时，他眼睛瞪大，嘴里咕噜咕噜：“姜……太子！” 宁玉看着他，“本宫是宁安和，兄长未出宫城。” “他这是……中毒了？”有将官问道，“箭上有毒？” 宁玉点头，“是，本宫涂的。” “打仗最忌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了，你竟然……”那女兵上前，有点生气。 “本宫此行只为刺杀马文涛，未领一兵一卒，不是打仗。”宁玉道。 “就是！”占晓初上前，“不要用军队的规矩约束我们王姬，非要说啊，等王姬入了军营为将，再说不迟。” 女兵气，但没人说话，她也无可奈何。 人既已抓到，徒留无用。 宁拓指了一队人马清理战场，其余人等回营。 待到回营，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士兵们纷纷跑出来看同袍回营。 其实是他们好奇。 上午刚回营，赵将军宁副帅还有卢女将又先后离开了军营。 看到前面几位主将……尤其是向来脸上带笑的赵将军，也臭着一张脸时，众人心中不由一沉。 出什么事了？ 但看后面的同袍，却个个脸上却都带着笑。 士兵们一愣，到底怎么回事啊？ 有士兵拉住自己相熟的，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出去干嘛了？没听到下午有军令颁布啊？” 那同袍一笑，“我们去追救安和王姬啦，没想到竟意外地抓到了马文涛！” “真的假的？！”士兵瞪大眼睛，许多士兵瞬间聚拢过来。 “你们看啊。” 果然，有人拖着马文涛往里走去。 第349章 一掷千金 “他怎么半死不活的，那脸色像中毒了……” “嗐，就是中毒了，箭上被安和王姬下毒了！” “这人是安和王姬射中的？那安和王姬箭术挺好啊！” “不知道，但是我们去的时候，弓是拿在赵将军手里的。” “赵将军射的啊，就说嘛，安和王姬一个深宫闺秀的，怎么能这么厉害。” 士兵们嘀嘀咕咕。 回营后，主将们直朝主帐奔去。 赵太傅看到宁玉，从沙盘转身，先朝宁玉抱拳拱手一礼，“安和王姬！” 此一礼是感谢宁玉神机谋算运筹帷幄，也是感谢她出手相救赵夫人。 更是尊敬。 赵平等人离去后，他问过那将官，为何宁玉知道军机，还亲自跑去堵人了。 那将官说她拿着王印。 王印啊…… 历来只有历代姜王才能掌握。 王印之事事关重大，赵太傅嘱咐那将官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将官哪里敢说出去，这么大的事，他瞒着还来不及呢！ 宁玉架子端的很足，她微颔首：“元帅免礼。”待赵太傅起身，才朝他拱手一揖道：“在军中您是主帅，本宫不过是粮草督运。” 赵太傅笑着应是。 心里却道，哪里哪里。 卢女将见赵太傅对宁玉如此有礼，不禁抿紧了唇。赵太傅在军中向来严厉，哪怕是三王子，他也是不假辞色的，可为什么对这位安和王姬，这么的……不，这不仅是有礼了，他很尊敬、很敬重这位安和王姬！ “对了，王姬是怎知马文涛那贼厮会去玉河山一带？”赵太傅挺好奇的。他性格有些粗糙，一时不察也没什么，可他们一营主将都没注意到犄角旮旯，安和王姬一个姑娘，是怎么注意到的？ 宁玉一笑，指着沙盘侃侃而谈：“若马文涛从此处突围，就这么几条路，别的路已经被元帅封了，只有这一条没封住。而有赵……” 顿了顿，宁玉神色如常，笑道：“赵将军神勇，有他出马，堵区区一个马文涛，不该昨日出发，今日将近午时还未归。” 猛地被提名的赵平抬眼看了眼前面与赵太傅说的头头是道的姑娘。 她比他走时更稳重了。 赵太傅闻言觑一眼自家儿子，笑道：“王姬挺了解那混子啊。” “不瞒太傅说，本宫自幼学的其实是为将之道，识人用将是第一重要。”如今学的治国之策，也多讲究识人用人。 “更何况，赵将军也算本宫半个师父了，有所了解是应该的。”宁玉说着，不过语气挺淡的，感觉跟谈公事一般。 赵太傅有些莫名，年轻又闹别扭了吗？ 赵太傅也不管了，笑笑道：“好了，此战王姬当居受功！好不容易抓着马文涛，今晚喝庆功酒，还请王姬赏脸！” 宁玉笑笑，气度雍容：“首功不敢当，马文涛是赵将军射中的，人是宁副帅抓回来的，本宫不敢居功。” 赵太傅哈哈大笑：“王姬好气度，不管是谁的功，终归是咱们大姜胜了！当庆功！” 宁玉亦是大笑：“是，大姜胜了，当庆功！” 听到喝酒，帐里将士们当即雀跃地低呼一声。 军营多寡淡。百悦 即便说的庆功大概也每人只有一碗酒，那也总比没有强。 宁玉做这粮草督运，也不是光挂名不干事的，她一路也了解了不少粮草方面的知识。而且以前和赵平通信，他也时不时抱怨一句，她知道军营艰苦。 宁玉转身朝占晓初等人道：“去买酒！今晚本宫请诸位将士喝酒！” 这里占晓初挺熟，当初赵平迟迟不见他不接信，他早就把周围集市城楼逛了个遍，闻言当即朗声道好。 听到宁玉说请喝酒，将士的兴致更高了。 他们知道安和王姬有钱，之前还请他们吃肉喝汤了，虽然是沾了赵将军的光，但能想到他们，大家还是很高兴的。 占晓初等人退出大帐，去买酒了。 大营就在城外，骑快马赶路的话，很快就能到。几人在等候士兵骑马时，有人不由嘀咕问风莲亦：“钱还够吗，我听说王姬为了给赵将军买礼物，挥霍了差不多六万两。” 风莲亦笑：“买酒而已，用不了多少。” 占晓初瞪眼噗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要买多少酒。” 占晓初举起三根指头，道：“不说被分散到别处镇守的，这边大营里至少有三十万大军。” “而王姬要请喝酒，如何能不让人尽兴？”占晓初道，“我们怕是的把一座城的酒搬空。” 侠士们有点晕：“我滴个乖乖。” 又看向风莲亦：“钱够吗？” 风莲亦心底默算了算，点头，“够，只要不买那些一坛千金的，肯定是够的。” “那就好。”众侠士松口气拍拍胸口，“不然王姬被打脸多尴尬啊。” 不一会儿，马匹牵来，几人翻身上马，一路驰骋离开大营。 暗处的赵毅跳出来，望着快马离开的方向，摸一下下巴。 这安和王姬可真够拼的哈，竟然为了他叔，花了六万两！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赵毅仰天叹气。 他叔这个憨憨，怎么能这么好的姑娘呢，长的还漂亮！ 什么时候有人能为了他一掷千金万金呢？ 赵毅摸摸自己的脸，他长的也不差啊。 …… 占晓初等人出去后，赵太傅又询问了赵平和宁拓当然几句话，卢女将身边的女兵趁机借着回禀当时战事，不经意间将宁玉和赵平厮打的事儿抖落出来。 本以为抖落此事，会引发赵太傅会对宁玉的不满，没想到赵太傅只是暧昧笑笑，感叹道：“年轻人精力真好！” 女兵气死了。 卢女将也紧紧攥了下拳。 她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向着这个女人。 她初入军营的时候，就听将士们时不时会谈起安和王姬，说话间多把赵将军与她捆绑在一起。 好不容易，她靠军功靠能力，博得了全军上下的好感。可是，这个女人一来，所有的一切，又都变了。 是，她喜欢赵平。 四年前，在他背着父亲回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第350章 本宫说了算 那时，他满身血污，眼眸里却藏着寒星冷月骄阳。他一人一剑，背着父亲突出重围。 骄傲优秀又英俊的少年，谁不喜欢呢？ 是他让她多享受了一段花团锦簇的美好年月。 …… 从主帐出去，大家都有各自营帐，宁玉初来乍到，暂时被安置在卢女将营帐。 卢女将也没表现出不快，她笑着邀请宁玉入她营帐。 卢女将都大大方方邀请了，宁玉又怎会做作地说不去？她大大方方应了卢女将的邀，两人同往营帐走去。 赵平出了主帐，目光晦暗不明看向那黑袍姑娘。 宁拓经过赵平身旁时，低声道：“你这次过分了。” 过分？ 赵平愣了下，噗笑：“是我过分吗？明明是她……” “不管怎么说，她能千里迢迢来看你，就说明她低头了，可你却为别的女人伤她。” 赵平一愣，“我为谁……你是说卢陵春？我只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照抚她一二，而且当时确实是她说话不中听。” “可你的确维护别人了。还是在辱骂过她之后。”宁拓说完，拍拍赵平肩膀，“你好自为之。” 宁拓走后，赵平目光又追随姑娘而去，神色莫名。 看着姑娘拐过营帐不见身影，赵平轻哼一声，扶着剑转身离去。 赵平回到自己营帐。 刚进去就被赵毅扑了个满怀，赵平迅速侧身避开，赵毅踉跄前倾几步，扶着案几稳住身子。 赵平皱眉，“你又发什么疯？” 赵毅站稳就扭头朝赵平看来，一脸激动，“叔！亲叔！” 赵平眉头皱的更厉害了，“有屁快放！” 赵毅一脸的莫名奇妙，“你今天吃炮仗了？”安和王姬来了，不应该高兴的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才对嘛。 赵平瞪他，“往出滚，没事儿别烦我！” “我要说的可是关于安和王姬的事儿，你确定不听？”赵毅扬扬脑袋，抬腿直接一脚踩在案几上坐下。 赵平一顿，没再吱声，解剑卸甲在桌边坐下。 赵毅迫不及待地开口，“我刚在外面，听安和王姬带来的那帮子人说，王姬给你买礼物花了六万两，六万两啊！” 赵平擦拭剑刃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你说什么？” 赵毅嘚瑟一笑，“我说啊，安和王姬为你买礼物花了六万两。可真是一掷千金啊！”又感叹，“你说什么时候有人愿意为我一掷千金呢？” 剑刃擦过指腹，留下一道浅浅伤口，赵平也不自知，满脑都是赵毅那句话，她为你买礼物花了六万两。 所以，她这次来，是送他礼物的？ 可他却对她冷嘲热讽，和她大打出手。 赵平抿下唇，以她的性子，肯定很生气吧。 可是，这怪他么？ 是她忘了他的生辰，收纳面首也不同他解释。 …… 进了营帐，女兵奉命去倒茶，转瞬帐内只剩她们两个人。 宁玉也不客气，迈步到案首端坐。 卢女将站在下首，看着宁玉做好，她拱手一礼，道：“臣有一事求王姬。” “与那姓赵的有关么？”宁玉问。 卢女将点头，“是，臣想……”爱书屋 宁玉抬手打断她：“免谈！” 宁玉此刻皱着眉，虽然端坐仰视卢女将，但气势却压过她许多。 卢女将不卑不亢，直望入宁玉眼底：“王姬还没听臣说了什么。” “与他有关的，通通免谈！他，本宫不让。”宁玉道。 卢女将不由冷笑：“赵将军那般骄傲的人，你想让他与别人共侍一女？” 宁玉端着脸，眉眼冷冷如画：“有何不可？” “你——”卢女将大怒，不由自主上前半步，按在腰间佩剑的手用力，剑被拔出半截。 宁玉睥着那半截泛着冷光的剑刃，不由哂笑，“怎么，想打架啊？” 卢女将冷静下来，“他不会同意的。” 宁玉讥讽地笑笑：“你又不是赵平，怎知他不会同意。” “赵将军他是战神，你声名狼藉，恶名昭昭不说，你还收用面首，你不干不净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如何配不上神？”卢女将呛道。 宁玉噗笑：“配不配，由本宫说了算！”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卢女将真的很生气，“你有权有势，只要你一句话，就能坐拥无数美男，为什么非要和赵将军过不去？” “说的跟花似的，本宫配不上，你配得上？”宁玉哼笑一声，“本宫背兵法战经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那个犄角旮旯玩泥巴呢。” 营帐帘子一晃，女兵端着茶水进来，卢女将咽下要出口的话，掀袍在一边坐下。 两人就像没发生什么事一般，端坐喝茶。 …… 半个时辰后，占晓初等人牵着马回来。 身后跟着长长的车龙，琳琅甘醇的酒香溢满整片大营。 天已经黑了，此刻营帐里点了火把。 将军们早已告知士兵，晚上安和王姬请喝酒。但大多因为可能顶多一人一碗，此刻看到酒水，所有人都雀跃起来。 这么多酒，每个人至少能喝上半坛。 营帐里点了篝火，将士同欢。 宁玉坐于一堆篝火旁，占晓初等人围坐旁边。 因为这顿酒是宁玉请的，时不时会有士兵过来敬酒。 宁玉笑眯眯地看着士兵们，有人敬，她便喝，来者不拒。 宁玉喝完一碗，占晓初为她满上一碗，还笑夸道：“王姬好酒量！” “那是！”宁玉吹一句。 又倒了一碗酒，宁玉端起来，还没递到嘴边，酒碗就被人夺走了。 宁玉看过去，却见是赵平。 他挤开占晓初，大大咧咧在宁玉旁边坐下，微薄的唇印在宁玉方才唇贴过地方，将一碗酒干了！ 宁玉不由自主，心口又快跳几分。 广袖里的手指蜷缩。 面上倒是平静。 赵平将酒干了，随手将碗扔在宁玉面前，蹙眉道：“你不知道你喝醉酒的德行？这可是军营，还敢这么喝！” “要你管？”宁玉亦是冷眼看他，“本宫喝醉，调戏谁也不会调戏你，滚开。” 赵平不说话了，端过旁边的酒坛，仰头灌酒。 嘿！ 这混账玩意儿，不准她喝酒，自己倒是喝的挺欢啊！ 第351章 容你调戏我 赵平一来，风莲亦就拉着准备跟赵平理论的占晓初退开。 围坐在宁玉四周的侠士也很有眼力见的跟着风莲亦溜了。 赵平半坛子酒干完，吐出一口浊气。 他看着面前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的少女，唇又抿紧几分。 正准备跟宁玉低个头，宁玉忽然出声，道：“赵将军，我们两清吧，此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康庄大道。” 赵平以为他听错了，惊讶地看了宁玉一眼，丫头神色认真且平静，赵平忽地慌了。 他猛地站起来，眉心紧拧，抿着唇，声音沉沉：“两清，你做梦！” 我与你之间，怎么可能两清？！ 看赵平反应这么大，宁玉放心了。 她咧唇一笑，单手托腮，歪头看他，道：“我说笑的，赵将军。” 她怎么舍得与他两清呢？ 少女笑容娇艳明媚，如夏花般炽烈璀璨，赵平眼底墨色深了深。 他握拳坐下，好听的声音有点冷有点硬，“说笑？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你有温香软玉在侧，你还为了她指责我，我不确定你是否还如以往一般。”在乎她。宁玉道：“总得要弄清楚的。” 不得不说，卢女将的事儿，让宁玉有了危机感，同时，也越来越清楚赵平在她心里的份量。 “温香软玉？”赵平愣了愣，旋即蹙眉看宁玉，“是指卢陵春吗？” 宁玉瞪他，“明知故问！” 身体往一旁挪了挪，扭头看向一旁。 似要与赵平划清界线。 赵平看了宁玉好一会儿，忽地扬唇笑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她为他吃醋。 赵平很开心。 “四年前我从军，在她父亲手下当兵，救过她父亲一命，我是看在她父亲的面上，维护她的，与别的无关。”赵平笑着道，“该你了。” “我什么？陈琢渡早被我送靖国去了，我和他也就见了两面，一面是我救哥哥那日，一面是派遣他去靖国时。”宁玉说着酸唧唧哼一声，“比不得赵将军，日日都能见着美人！” 看到宁玉如此，赵平心情大好，他抬手轻拽住少女如水般铺展在地上的广袖，笑道：“有你珠玉在前，我还能见到谁？我的眼里……只有你。” 最后三个字，赵平是贴过来覆在宁玉耳边说的。 声音又酥又沉，极为撩人。 宁玉心口微颤，被他热气喷洒的耳尖也渐渐红了。 火光明明暗暗，将士们喝的酣畅淋漓！ 宁玉忽地抬袖转身，借着广袖遮挡，在赵平唇角亲了下。 宁玉的速度很快，轻触一下便离开。 夜色昏暗，火光跳动，广袖扬起又落下，即便有人看向这边，也不会看清楚。 然而赵平却被勾起了火。 被宁玉偷亲后，他便浑身僵硬，目光晦暗。 好半晌，他喉头滚动一下，看向宁玉，嗓音又哑又沉，“听说你带了礼物给我，我们去看礼物好不好？” 宁玉偷亲完，便一本正经低着头，在地上乱抠，两颊有淡淡粉霞飞起，胸口擂鼓咚咚。 她不由抬手轻轻抚上胸口，用力按了按。90看 听到赵平说起礼物，宁玉回眼看他，道：“谁跟你说，我带礼物给你了？” 赵平挪挪屁股，和宁玉挨近些，“毅哥儿听你带的那些人说的。”说完顿了顿，低声笑道：“真的价值六万两？” 宁玉有些不自在，身子侧了侧，望着火光，“没有。” 赵平并没有不高兴：“那多少？” 丫头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不管贵贱，他都喜欢。 宁玉：“五万五千两。” 赵平：“……” “你到底买了什么？”赵平随手又拎起一坛子酒，拔开酒塞，招呼旁边士兵再给他一只碗，给他和宁玉满上酒。 “我不告诉你……”宁玉看着赵平递过来的酒碗，犹豫了下，道：“你不是不让我喝酒吗？” “容许你调戏我。”赵平将酒碗塞进宁玉手里，撩唇一笑。 宁玉脸一红，低头捧起赵平递过来的酒碗，啜一口。 丫头害羞起来还挺可爱。 赵平哈哈大笑。 将士们斗酒欢笑，赵平的笑声混杂其中并不引人注目。 然而一直关注着他的卢陵春却将两人的互动看的一清二楚。 那个如骄阳朗月般不可高攀的男子，却原来可以笑的这么酣畅。他和她在一起，眼底都沁着笑，灼灼眸光中透着温柔。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他很喜欢她啊。 卢陵春知道，她再无可能。不，或者是说，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那个可能，她从头到尾只是一厢情愿。这个女子未来时，她还能骗骗自己，可现在，看着他满眼的情意，她还如何欺骗自己？ 身边的女兵见自家姑娘如此，忍不住愤愤道，“那个安和王姬可真是不要脸！贴在赵将军跟前……” “闭嘴！” 卢陵春心烦意乱，第一次斥责这个跟随着她出生入死一路走到现在的婢女。 自从家破城破，两人一直相依为命，卢陵春拿着这个以前并不如何放在眼里的二等丫鬟当亲姐妹一般，一直都舍不得斥责。 卢陵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今日，是她气燥了，才会口不择言。 女兵惊讶地看着卢陵春，很快低头认错道：“对不起将军，灵儿有错。” 卢陵春抿了下唇，轻轻摸了摸女兵的脑袋，“对不起灵儿，是我的错，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说我不能说的话。” 女兵摇摇头，笑：“将军不生灵儿的气就好，灵儿没事！” 卢陵春笑，“那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赵将军了，我与他今后只会是同袍。” 女兵点点头，又有些伤心。姑娘如何喜欢赵将军，她是知道的。 她抬眼看向篝火边说说笑笑的两人，咬了下唇。 …… 两人交涉好一会儿后，宁玉终于答应今晚就将礼物送给赵平。 赵平霍然起身，修长的手掌在宁玉面前伸展，笑容张扬肆意如灿阳高照，“走吧！” 宁玉并不因为不好意思而避嫌。 她面上虽晕开红晕，却大大方方伸手，握住了赵平粗糙长茧的大手。 第352章他们也配？ 赵平稍一用力，便拉起宁玉，两人相视一笑，转身往火光寂廖之处跑去。 看二人笑着跑开，赵太傅脸上的笑愈浓，端起杯子回头，正好撞上恰好也从那边收回目光的宁拓，赵太傅尴尬了一瞬。 毕竟是人家的妹妹，还未及笄，就这么被他儿子拐跑了…… 想想还怪不好意思的。 赵太傅厚着脸皮笑笑，“年轻人真活泼，马背上奔波一日，还这么有活力。” 宁拓冷漠严肃刚硬的脸上竟浮出一点点笑意，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一声。 …… 宁玉和赵平一路走走跑跑，渐渐远离了嘈杂与欢笑。 “那边，我的礼物被暂时安置在装卸粮草的地方。”宁玉道。 “嗯……”赵平任由宁玉拉着他向前，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宁玉身上。 丫头有大半年不见，个头也窜了些，越发高挑了，如今腰是腰腿是腿臀是臀，还挺……勾人。 赵平眸色微深几许。 他霍地停步，一把扯住宁玉。 “怎么了？”宁玉回头看过来，还未看清赵平的脸，就被他揽住腰，带到怀里。 “你……” 宁玉正要问他突然发什么疯，赵平的唇就已经落下来。 宁玉瞪大眼睛，瞳孔里映着赵平微阖的双目，密长的睫毛。 这一次，和以往的浅尝辄止完全不同。 汹涌如暴雨来临。 很奇怪的感觉。 却莫名的让人想要沉沦其中。 宁玉缓缓闭上双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一点点加快，温度也渐渐升高…… 一吻结束。 赵平离开宁玉的唇，脑袋埋在宁玉颈窝，呼吸急促沉重。 宁玉脸贴在赵平胸口，听着不知是他还是自己的咚咚有力的心跳声，大口大口地呼吸。 鼻翼间，全是熟悉的青草气息…… 片刻后，赵平抬起下巴，低眼睥向怀里的丫头。 宁玉双颊红霞飞起，还在大口喘着气。 赵平忍不住笑了，他捏捏宁玉的下巴，道：“下次不要憋气了，记住了吗，傻丫头！” 宁玉：“……” 宁玉沉默片刻，纤手搭在赵平胸口，喘着气问道：“这一次……怎么和以前不一样？” “你以前不是想做这个吗，我满足你啊。”赵平道。 宁玉：“……” 明明是满足你自己。 她可没说她想要。 宁玉闷在赵平怀里片刻，道：“你还要礼物吗？” “要啊，怎么不要？那可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呢！”赵平道，“那边是吧，走吧！” 赵平拉着宁玉，大步往后方粮草储备地而去。 赵平是大营主将，宁玉是粮草督运，自然有权进去。 宁玉拉着赵平进去，直直走到一只大箱子边，蹲下去，再抬头看向赵平，笑的眉眼弯弯：“你猜猜会是什么？” 实话说，赵平猜不出来宁玉会送什么。她送东西向来比较随心所欲。不过……看丫头眼眸亮亮，那么好看，那他就配合她玩玩吧！ 赵平一手扶剑，一手捏着下巴，做深思状，片刻后，他道：“新衣服？” “不是！”宁玉摇头，表情有点得瑟，一副……看吧看吧，你肯定猜不到的表情。 赵平继续想：“点心？还是果脯？” 宁玉：“……” 宁玉伸腿踢一下赵平，“你走点心好不好！什么点心能值五万五千两！”热点书 赵平弯腰揉揉被宁玉踢疼的地方，再抬眼，表情委屈巴巴：“那我猜不出来了嘛……” 又是这幅模样…… 过分了啊！ 宁玉：“……就该让三军将士看看你这模样！” “他们也配？”说完，男子冷傲的神情瞬间坍塌，朝宁玉咧唇一笑，道：“只给你看！” 宁玉：“……”哼！ “再猜！”宁玉道。 “猜不出来了……”赵平也蹲下来，支着下巴道：“给我提示提示呗，玉儿~？姣姣~？” 宁玉：“……”有毒吧！ “你想想你最喜欢什么。”宁玉到底还是提示了句。 赵平毫不犹豫：“你。” 宁玉：“……” 赵平道：“我最喜欢你！” 宁玉：“……” 赵平：“真的！” 宁玉干脆打开箱子。 箱子里装着短刀等形体长度不太占地方的兵刃。 兵刃上面还搁置着一只长形盒子，楠木盒子，花纹繁杂，精致漂亮。 赵平看到满箱子的兵器，指尖轻捻了下，垂着眉，低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有收藏兵刃的喜好……” 他的父母都不知道。 宁玉咧唇笑了，“怎么样，好看吧，都很贵呢！” “我去你们家了，听你大嫂说你有一间屋子是专门用来装武器的，若不喜欢怎么会用一间屋子来储备呢！”宁玉说着，拿起长形盒子递到赵平手里，“你再看看这个，快点快点！” 在宁玉的催促下，赵平接过那只盒子，打开。 里面放着一支通体纯黑的玉笛。 光看外形，就很漂亮。 尤其是还是用极珍贵的墨玉制成。 一看就不便宜。 难怪能花六万两，这笛子至少占一半吧。 赵平抬眼看向宁玉，“你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么贵重的笛子？” “你喜欢吗？”宁玉问，眼睛亮亮的，似有星子闪耀其中。 赵平低头，笑：“你送的，我都喜欢。” 宁玉：“……”这话有点敷衍了吧，这么贵的东西…… 看宁玉神色莫名，赵平又补一句：“这个，尤其喜欢。” 宁玉张了张嘴，正要说话，赵平又开了口：“那你怎么送我笛子呢？我从未在人前吹过笛的。” 宁玉弯唇一笑：“还是你大嫂说的，她偶尔听到过你吹奏。” 赵平：“……” 宁玉忽地将赵平拉起来，“还有一个呢，你肯定喜欢，我放在……哦，想起来了！” “你就站这儿，别动！” 宁玉很快回来，双手抬着一杆长枪。 “接着！”宁玉大喊一声，将长枪扔出去，赵平单手伸起，一把握住那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剪影，负在身后。 “感觉怎么样？轻不轻？”宁玉问道。 “力度刚刚好，不错！”赵平执着长枪做了个简单的挑杀动作。 宁玉拍拍手笑道：“就知道我选的不会有错！” “你怎么知道……”赵平道。 宁玉：“我以前握过你的弓，凭弓的重量，与你拉弦的力道，就可以大致估摸出你最适合的长枪重量范围，笨啊。” 第353章 自然是你 晚上，宁玉并未去卢陵春的营帐，而且跟着赵平去了他的营帐。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一起睡，宁玉多少有些紧张，赵平也好不了多少。 慢慢地，随着温甜的清香时不时钻入他鼻翼，那紧张就变了味道。 “玉儿。”赵平喊。 宁玉转过来：“嗯？” 赵平舒展长臂，一把拉她入怀，“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赵平声音低沉撩人，宁玉脸上有些烧，她挣扎：“不，不舒服……” 赵平的脸贴着宁玉脸颊，唇在宁玉耳边，声音低低：“有个舒服的，你要不要试试？” 宁玉挣扎的双手扒在赵平铁臂上，眨巴眼睛，“什么啊……” “就……”赵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迂回道：“你看过那个吗？” 宁玉：“哪个？” “就……”赵平舔一下唇，道：“那种册子。” “哪种册子？”宁玉是真没明白。 “就那种啊……”赵平说着，手就不老实起来。 “你干嘛！”宁玉差点跳起来，可惜被赵平箍着，不能动。 “就这种的啊，你没看过吗？”赵平问，声音更低更沉了。 “没有！”宁玉抓住赵平探进她亵衣的手，狠狠掐了一把，“我没有看过这种东西！” 宁玉已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 那种东西，她虽没看过，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赵平嘶了一声，甩甩被掐的手臂，“疼啊……” 宁玉咬牙呸道：“疼死你活该！” “不要脸！竟然看那种东西！” 赵平：“……” 赵平一手揽着宁玉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捏捏宁玉软软的脸颊，笑：“看看怎么了，我都快二十的人了，别人跟我一样大的，孩子都有了，我还连女人的身子都没碰过呢。” 宁玉忽地看他，眼眸微眯：“你想碰女人，谁？” “自然是你啊。”赵平略无语，抬手刮一下宁玉鼻子，这丫头不知道自己是女人吗？ 宁玉：“……” 赵平亲了亲着宁玉的脸颊，笑道：“你喜不喜欢我这样待你？” 宁玉咬牙切齿：“不喜欢！”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说她不喜欢他这样，就是有点奇怪，很陌生的感觉，还有点……莫名的刺激，心口慌慌的，如鹿乱撞一般。 “真的不喜欢吗？”赵平问。 宁玉：“真的不喜欢！” 赵平握住宁玉的手，口鼻埋在宁玉肩窝：“可是我喜欢。” “而且，这是夫妻之间的常态，成婚后都是要这样的。” 宁玉：“……” 宁玉挣扎的力道渐渐了。 他喜欢的话……她还是可以克制一下的。 感受到手里的力道松了，赵平唇角勾起来，拉起宁玉的手，一路向下。 “想做吗？” 男人低哑动听至极。 有册子在前，做什么，不言而喻。 宁玉：“……” 宁玉脸红的滴血，却挣扎不脱赵平的禁锢，她此刻非常后悔上了这厮的贼船，竟然跟着他一起睡。 “不想做！” “可是我想做……” 她不在还好，她在他身边他就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反正他是一定要娶她的，不如……趁早烙下他的标记，也省的她日后反悔。 以前不动她，是她还，如今……她就剩一个多月就及笄了。 “我很需要你，玉儿。”赵平哑声问道：“你感觉到了吗？” 宁玉咬了咬唇，“你真的很想……就不能忍忍吗？” 赵平：“我很难受……需要疏解。”蛋疼 宁玉：“……” 宁玉忽地侧身，脑袋微微前倾，吻上赵平。 赵平被亲的愣了下：“你……” 宁玉贴着他的唇，轻声道：“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月色温柔似水，铺陈在地上。大营营帐林林，一片静寂。 偶尔有轻微动静传出。 都快进行到最后一步，赵平想起来什么，忽地抬头问道：“你月事来过了吗？” 宁玉一愣：“什么月事……哦，还没有。” 赵平：“……” 赵平霍地翻身躺平，喘着粗气。 宁玉也有些微喘：“不做了吗？” “做什么做！”赵平磨了磨后槽牙，有点暴躁：“你还是个孩子！” “我就要十五岁了，不了。”宁玉道。 赵平：“……” 赵平直愣愣躺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了些，宁玉细长光滑的腿突然压到了他身上，手臂也随之缠过来，压在他胸口。 赵平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蹭蹭蹭上来。 赵平笑着转头，正准备调侃宁玉几句，却发现她已经睡着。 赵平：“……” 赵平将宁玉身上衣服拢好，给她盖好被子，拥着她闭眼，强行入睡。 …… 翌日清晨。 负责赵平日常的卫兵如以往一般，准备好洗漱用品端进赵平的营帐，一边走一边道：“将军，起床了。” 别的将士每日早上都是自觉起床，独他们将军要人叫才能起来。 “嗯……” 赵平含糊应一声，抬手在眉心揉揉。 这一抬手不要紧，却带出了一截耦臂。 那耦臂一晃，晃开被角，露出三千青丝。 卫兵：“！！！” 卫兵瞪大眼睛，木盆掉落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水洒了一地。 将将将军床上有女人！ 这一下，赵平和宁玉都清醒过来。 “怎么了……”宁玉还没坐起来，就被赵平一把塞进了被窝，“出去！” “是，是是是……”卫兵连滚带爬跑出营帐，连盆都忘了捡。 卫兵出了营帐，才松一口气，拍拍胸口喘口气。 “怎么了，将军又发脾气了？”有士兵问道。 这一片的士兵都是赵平麾下。 这时候大家都刚起来，尚可自由活动。 士兵摆摆手，愁眉苦脸：“这次可比赵将军发脾气可怕多了。” “哦？”同伴来了兴致，“快说说，怎么个可怕法？” “将军床上有一个女人。”那士兵道。 “什么？” “噗……” “你开玩笑吧？” 士兵们顿时围过来。 “我开什么玩笑，是真的！亲眼所见！” “胡说，将军他从不沾染女……”同伴说着忽地顿住。 众人对视一眼，昨日安和王姬来了啊！ 果然安和王姬如传说中那般，放荡不羁啊，这未婚未娶的，竟然就和他们将军睡在一起了！ “听说这安和王姬收用过面首，我原还不信，没想到……”那人道，“将军他该不会也是……” “不会吧？将军他真甘心给一个女子当裙下之臣？” 第354章 翻翻旧账 士兵出去后，赵平就坐起来，宁玉也跟着坐起来，额头贴在赵平后背上，低声咕哝道：“赵平，能一觉醒来就能看到你，真好啊……” “是吗？”赵平笑着转身，揽住宁玉的肩，将她压倒在床上，“我也是。” 说完在宁玉额头落下一吻。 “等这边战争平定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赵平道。 宁玉笑吟吟点头，双手勾住赵平的脖子，一用力将赵平拉下来，在他唇角亲了下，咧唇一笑，眉眼弯弯，浅浅的梨涡像漾了蜜：“好啊，我未来的夫君。” 这声夫君取悦了赵平，他眼里也漾开笑意，“把未来去掉。” 这么点事，宁玉自然随了他，“嗯，早上好，夫君。” 赵平笑声朗朗，“早上好，娘子。” 两人又厮磨片刻，才起身穿好衣服下床。 没有宫女服侍，宁玉也不会梳那些繁杂的发型，如这几天一般，简单地将头发高高束起，用发冠簪子固定。 赵平看着宁玉束好发，接过她手里的发簪，笑道：“我帮你簪发。” 赵平从养成习惯，收拾的很快，不过他还是等宁玉收拾好之后，才出去打水，准备洗漱用品。 赵平营帐周围围满了人，看赵平出来，哗啦啦收回脑袋，假装在活动筋骨。 赵平睥众人一眼。不过他今天心情好，懒得说他们，高高兴兴指挥人去打水了。 两人洗完脸，便一起出帐去吃饭。 风莲亦等人昨晚被分插在士兵们帐中住了一宿。今天醒来，从士兵口中得知王姬在赵将军帐中。 占晓初张大嘴巴，“王姬她就这样把赵将军拿下了？” 这赵将军看着这么傲，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王姬拿下？简直毫无挑战嘛！ “不然你想怎么拿下？”风莲亦抚鬓一笑，道：“赵将军对王姬的感情啊，可比王姬对他的，深多了呢。” “在感情里，最忌情深，欸，赵将军已经上了王姬这条贼船，下不来喽。”风莲亦一叹。 旁边侠士笑，“哟，风兄这懂得还挺多啊。” 风莲亦垂眼掰馒头，“那当然了。” …… 吃完饭，三军各自集结训练。 宁玉无所事事，便索性去了城内，查看当地民生，又验看官府旧账。 今年夏，因为革除鄙政的事宜，宁玉名声大噪，各地官员都闻其名。 并州诸城收复，原本的官员或死或降，现在当政的都是新任的官员。自然也久闻安和王姬大名。 在听到宁玉来查访，差点儿没吓死。 急里慌张去见宁玉，鞋都差点儿跑丢。 旁边跟随的占晓初看到官员这样子，拍着桌子大笑。 风莲亦等人也忍不住笑。 都是游侠豪士，笑自然笑的酣畅淋漓，并不遮掩。 那官员被笑的脸都青了。 宁玉含笑制止，几人才收敛一些，但还是笑。 “大人不必惊慌，本宫只是翻翻旧账，大人恪尽职守不必心虚。”宁玉道。 那官员欸欸答应着，吩咐人将卷宗搬出来。 “你去忙你的吧，不必守在这儿。”宁玉道。 那官员连忙答应两声，拱手行礼告退。书吧 很快官差们就将文书搬进来，高高累起，占晓初张了张嘴，“这么多啊，王姬要看到什么时候？” 宁玉看一眼高累的卷宗：“两天吧。” 占晓初惊悚，“这么快？” 宁玉笑着再补一句：“本宫只在上午看，下午还要回营。” 占晓初：“……” 宁玉在案边坐下，拿起卷宗：“你们无聊的话，出去玩吧。” …… 宁玉看卷宗看到中午，官员带人来送饭，宁玉才停下来。官员一看，那些卷宗竟然已经看了一半，不由心想，这位只是翻翻吧，并没有细看。 吃完饭，宁玉和官员细谈了谈卷宗里以前的问题，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经过这一年多来，跟着太子处理朝政，宁玉已经懂得许多，面对吏治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她都能应对自如侃侃而谈。 刚开始，官员并不在意，只道这位是纸上谈兵，却不料她竟有真材实料，提出的某些建议令他霍然开朗。 和宁玉谈完，官员很高兴，也不再十分惧怕宁玉了。 有如此经略之人，又怎么会是传言中那个嗜杀嗜暴之人呢？ 和宁玉谈完之后，官员意犹未尽，还想留宁玉住在府衙这边，宁玉拒绝了。 风莲亦等人知道宁玉下午回营，在外面吃完午饭就回来府衙里，看宁玉谈正事，索性坐在门口唠嗑。 宁玉出来后，几人站起来笑朝宁玉道：“王姬忙完了？” 宁玉点点头，当先而行，“你们刚刚在街上逛，见有什么好吃的没？” “有有有！”占晓初挤开风莲亦，到宁玉身侧，“袁记的烤鸭就不错！” “那家的凉拌牛肉也不错！”后面的侠士道。 “李氏的的卤猪蹄也不错呢！” 宁玉笑：“那还不前面带路！” “好咧！”占晓初高兴地应，急忙走在前面带路。 刚才他就想吃那家的烤鸭了，可惜风莲亦那狗东西不给买，就要了两碟凉拌牛肉并几个素菜，又从隔壁端了盘卤猪蹄算完。 银钱被他管着，占晓初也没本事从他手里抢过来，只好跟着他们吃。 虽说那凉拌牛肉和卤猪蹄也不错，但是吃不到的总是最香的不是？ 现在是王姬要买，烤鸭那么大一只，王姬肯定吃不完，总会分他们一点吧。 占晓初想想就觉得口水要流下来了，不由搓手。 袁记不算远，几人骑着马很快便到了。 宁玉将他们说的每样都买了三份，用布袋子装好，挂在马背上。 占晓初看着宁玉这一通操作，不由眨眨眼睛，“王姬，你不吃啊？” “谁跟你说本宫要吃了？”宁玉反问。 有侠士笑道：“王姬都已经用过饭了，还吃什么？这些肯定是带给赵将军的。” “可是王姬她买了三份啊，赵将军一个人吃得下三份吗？”占晓初又问。 宁玉：“……” “谁又跟你说，我只送他了？” 宁玉不想理会占晓初了，翻身上马。 占晓初：“……”啊，他也想吃烤鸭鸭。 有侠士踹他一脚，“走啊老占！还发什么愣！” 第355章 唯你是青山 回到营帐时，赵平早已经结束了上午的操练，正在和将士们比拼。 十月底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将士竟都赤裸着上身，汗水涟涟。 宁玉远远看了眼，太远了也分不清谁是谁。她准备先去赵平营帐将东西放下再过来欣赏他们的比拼。 宁玉一行人打马走过，士兵们都不由嗅嗅空气。 好像有什么味儿啊，还挺香的。 宁玉等人到马场，将马交给专门管马的士兵后，拎着袋子去了赵平营帐。 赵平营帐里所有东西都摆放的整整齐齐，独桌面上大摇大摆地摆着一封信。 信封在一旁扔着，展露出信上的内容。 宁玉一时没忍住好奇，趴过去看了看。 他这么大摇大摆放在这儿，看看应该没什么吧？ 宁玉一边想着，一边看。 是延平侯世子赵顺来的信。 前面倒也正常，兄弟之间的问候，后面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她……不，是她父王送她的那几个男人。 宁玉：“……” 搞半天，时不时给赵平递道消息的是赵顺啊。 看来他是太闲了。 宁玉看完信，双手撑在桌上，定定站在案前，盘算着该怎么给赵平解释。 还不等宁玉想明白，身后忽然有人扯她一把，宁玉一时不察，被迫跌进一个温热有力的胸膛。 不用看就知道是谁。 淡淡的青草气息与汗水的味道混杂，竟也不难闻。 “不解释解释吗？”赵平低沉的声音道。 宁玉：“……” “那些人是父王塞给我的，就在我来并州前一天晚上。不过我没碰，真的。”宁玉举起手信誓旦旦做出发誓的姿态。 赵平当然知道宁玉没碰，丫头接吻都那么青涩，尤其是昨晚……她的反应，是第一次无疑了。 不过他还是不爽。 感觉他头顶一片青青草原。 赵平捏一把宁玉软软的脸颊：“那你为什么不把他们赶走。” “赶走了父王会杀了他们……”宁玉眨巴下眼睛，脸贴着赵平的手“我不忍心……” 赵平哼一声，捏着宁玉脸颊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气：“你不忍心他们受伤害，就忍心我受伤害？” 宁玉按住赵平掐她脸的那只手，蹭了蹭：“你受什么伤害了？” “你看看我头上什么颜色？”赵平指指自己头顶。 宁玉跟着他所指，往上看一眼，“黑的啊。”头发还能什么颜色。 “什么黑的，它是绿的！”赵平松开宁玉，走到另一边坐下。 宁玉：“……” “说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宁玉不管赵平脸有多黑，侧身一转，转到赵平面前，一屁股坐进赵平怀里，赵平下意识地扶住她。 “你还给我赖，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让你背着我找男人了？”赵平冷噗。 宁玉抓着他衣襟：“那我上次给你写的信你为什么不回？” “我在生你的气，不想回！”赵平道。 宁玉道：“你不回信就算了，还和那个什么女将勾勾搭搭纠缠不清，我也很生气，然后父王就知道了，说我见识短，才把鱼目当珍珠，然后就……偷悄悄送我几个美男养眼，我知道的时候，那几个已经进了我的寝殿。” 赵平：“……” 赵平扣住宁玉的后脑勺，将她带到自己面前，两张脸近在咫尺。 他微微眯眼：“我是鱼目？”a阅读 宁玉声道：“父王说的，不是我说的。” 赵平哼：“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男子眉目素来张扬肆意耀眼，此时透着股子傲娇，还……挺可爱。 宁玉搂住赵平的脖子，笑着亲他一口，道：“你是无可替代的唯一。” “四顾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赵平：“……是吗？” 赵平眸色微深，扣紧宁玉的脑袋，加深这个吻。 一吻结束，宁玉靠在赵平怀里，指尖缠着他的墨发，微微喘着气。 宁玉是个很会举一反三的人，昨天才学会，今天就能反客为主了，尽管技术还有待提高。 “对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快点，估计都要凉了。”宁玉想起来那一大包吃的，忙从赵平怀上起来。 赵平进了帐就嗅到了油香味，不过他那会儿没时间计较这些。 看着丫头跑到里间抱了一只大口袋过来，赵平挑了挑眉，笑：“买这么多？” “又不是给你一个人吃的。”宁玉道。 说着麻溜地将赵平这一份掏出来摆在桌上。 一取出来，油香味更浓了，不由咕咚咽下一口口水，但还是忍住先没动手，“除了我你还想给谁吃？” “你这个不孝子，你都吃上肉了，不给你爹吃啊？”宁玉道。 赵平：“……” 赵平顿时被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看自己面前那三只油纸包着的，再看看袋子里那六包。 赵平伸手拦住宁玉绑袋子的动作。 “为什么给他的是六包？”赵平道，语气略不满。 到底谁才是她心上人。 宁玉：“……” “当然还有三王兄了，好歹是我哥，给你们这些外人都带了，给自己亲哥不带，像话吗？”宁玉道。 赵平揽住宁玉纤腰，隔着桌子就把她带到身前，宁玉被迫油手按在赵平胸前。 “干嘛啊你，我满手油！”宁玉嗔道。 赵平并不在乎衣服，“我是外人？” “……本来就是嘛。”宁玉咕哝一声，“你姓赵我姓宁。”不是外人是什么？还能是内…… 宁玉忽地看赵平。 这个醋罐子！ 这有什么好醋的？ 赵平眯眼，按着宁玉腰肢的手再用力，两人之间距离更近：“我是你什么人？” “内人，未来夫君。”宁玉在赵平嘴角亲亲，“快吃，一会儿凉了。” 赵平满意了，松开宁玉。 扬声喊卫兵进来，将剩下的分开装，让他们给宁拓和赵太傅送去。 宁玉将昨天留存的一坛子酒搬出来，给他们两个每人倒了一杯。 两人就着水酒吃烧鸡，时不时互相投喂。 吃到一半，赵毅钻进营帐。 “叔，你帐里是什么味儿啊，好香啊。” 人未到，声先闻。 赵平和宁玉停杯投箸都看过去。 赵毅一边走一边嗅嗅鼻子，“哇，王姬也在啊，你们吃肉都不跟我说一声！” 第357章 她蓄养男宠啊 赵毅就不明白了，之前他叔说他没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对战，输给安和王姬应该。 可如今，他经历过大大的战争不下数十场，安和王姬……她最多也就经历过厮杀吧？那哪里有战场残酷？ 两人一战结束。 校场的士兵们迟迟没有反应。 许久后，校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呼喊声。 他们以前尊重安和王姬，是因为赵将军和酒肉。 他们现在尊重安和王姬，是因为她这个人。 宁玉还被吓一跳。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在宫里的时候。 不过不一样的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以前多多了，关系也似乎越来越亲密。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宁玉毕竟这次来是领了差的，差事完成，她也该回宫复命了。 离开那日，赵平十里相送。 风莲亦等人自觉在前方等着宁玉。 两人静立许久，赵平抬手拨一下宁玉的耳边的乱乱的碎发，声音温柔道：“等我。” 宁玉知道他说的等他是什么意思，脸侧侧，蹭蹭他的手心，弯眸笑道：“知道了。” 赵平趁势摸摸宁玉的脸，道：“以后不许乱收人了，我会吃醋。” 宁玉笑容扩大，“不会了知道了。”又敛容板着脸，“不过你也不许亲近别人，不然……” 赵平道：“不然怎样？” “不然……我就把你关起来！”宁玉噘嘴抓住赵平衣襟哼道。 赵平笑了，手覆在宁玉手背上，“这个不然，我倒是有点儿期待呢。” 宁玉：“……” “我没说笑！赵平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我的，就不能被别人染指！”宁玉霸道极了。 “我也是……” 赵平还没说完，宁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赵平唇角亲了下。 然后不看赵平一眼，转身翻身上马。 “驾——” 少女扬鞭催马，白衣黑袍烈烈而飞。 “喂！”赵平喊一声，少女催马回眸朝他一笑，天地顿时失色，“你回去吧，不用相送了——” 转眼马匹已经驰出数米。 赵平气的磨牙，这死丫头故意的吧，总是撩完就跑！ 片刻后，又舔一下唇角，傻笑起来。 风莲亦等人本就在马背上，见宁玉过来，纷纷打马跟随在宁玉身后，朝王城方向驰去。 看着风中那道娇黑影一点点变消失，赵平才上马回营。 …… 赵平刚回营就被卫兵告知，卢陵春在他的营帐等他。 赵平蹙了下眉，问道：“她说是什么事？” 以前因为卢将军的情分，他对卢陵春多有提携，可既然因此会让丫头吃味，那以后便多少避着点儿吧，虽然他觉得同袍之间互相提携很正常。 士兵道：“属下不知。”备用站 “不知道你让她在营帐等我？”赵平眉头拧的更深。 士兵愣了下，“以前卢女将都是在您营帐里等您的啊。” 赵平：“……” 赵平进了营帐，卢陵春就在案边坐着，随手翻看文书兵策。 “卢将军找本将军是有事？”赵平问道，自觉在远些的地方坐了。 卢陵春看看赵平所坐的地方，顿了顿，起身抱拳行一军礼，道：“是，末将有点问题想请教将军。” 赵平点点头，“什么问题，说吧。” “关于义水河那边的兵防问题。”卢陵春道，“前两天看将军忙，末将就没来找将军。” 这话说的有点讽刺，赵平却并未生气，反而还笑笑。 卢陵春：“……” 卢陵春将自己与几位将领汇集整理好的图纸及文书递给赵平，“将军请看。” 卢陵春同几名将领与赵平共同负责这次兵防安排，赵平自然是主将。 大军推进并州之后，又逐渐向沧州开拔。要拿下沧州，首先就要夺回义水河，且不说义水河四通八达，就冲水源地这一点，义水河也是非夺下不可。 赵平认真起来，接过卢陵春递来的图纸文书，对照细看起来。 “这处改改，容易给敌军钻空子。”赵平指着某处道，“还有这处，增加兵力。” 赵平认认真真看完，给卢陵春一一提了修改意见。 “好了，拿回去改，改完再让人给本将军送来。”赵平将东西推过去。 卢陵春接过，脚却微动。 赵平看他：“你还有事？” “是，末将有一句话问将军。”卢陵春道，说完不等赵平开口，就道：“你究竟喜欢安和王姬什么？” 赵平似是没想到卢陵春会问这种问题，不由愣了一下。 愣完之后，微蹙眉，端起一盏凉了的茶，打量卢陵春两眼，“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本将军的私事吧。” “是，末将只是好奇。”卢陵春道。 赵平顿了顿，轻笑一声，喝掉那杯凉茶，“喜欢她长的美，喜欢她无惧无畏，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那女子的确长的很美，一人能领十人深入敌营，也算得上无惧无畏，可是…… “她蓄养男宠啊。” “她一个女子，如此这般，岂不是将赵将军的颜面踩在脚下随意折辱？” 赵平看着她，渐渐收敛了笑容，“那只是世人眼中的安和王姬，我的玉儿啊，纯洁无瑕，心似璞玉。” 卢陵春惊讶地看着赵平，将军这是入魔了么？ 若不是没亲眼看着他们整日厮混在一处，她倒能接受赵平这番说辞。可是她日日看着他们一处厮混，一个帐里吃喝睡，她才不到十五岁，就如此，以后还不定如何。 眼前这人可是她的心上人啊，她想过他或许不会喜欢她，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若纯洁无暇心似璞玉，那全天下还会有不贞洁的女子么？ 赵平看着卢陵春这脸变来变去，好像有点明白了，不由得俊眉越蹙越紧。 之前宁玉说起卢陵春，他只当军营里多男子，忽然出现了女子，令她恐慌，没想到这卢陵春竟真对他有心思。 “怎么，莫不是你也看上本将军了，嗯？”赵平问道。 赵平这么直接，骇了卢陵春一跳。 卢陵春沉默片刻，点了头，抬眼直视赵平双目，目光平静：“是，我喜欢将军，四年前将军背着家父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时，将军就已经住进了我心上。” 赵平：“……” 第358章 王姬回宫 赵平沉默片刻，“若是我长的丑，你还会情根深种吗？” 卢陵春表情一瞬间停滞。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说。可是想想，他如果长的丑……卢陵春想不出来，在她情窦初开时，遇见的正好是他，他的容颜笑貌早已经落在了她心上。一想到他，他心上首先浮现的就是他的脸，他的人。 怎么能再幻想出别的模样呢？ 卢陵春答：“我不知道。” 又想了想，“若你如今毁容，我想我还是会心悦你的。” 赵平：“……” “我这人比较俗，看人啊先看脸。”赵平道，“丫头长的好看，我第一眼见她时，就对她感官良好，后来一点点了解她，越发被她折服。” “她是我花许久时间才折下的娇花，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娶她的。”忽地话音一转，“卢姑娘年龄也不算了，如今常在在军中，若是瞧上了那个，大可告诉本将军，我可以为你保媒。” 卢陵春抿唇看着他，“不必了。” 卢陵春拿图纸文书的手握紧些，“赵将军若真的心里真的没有陵春一丝一毫，又怎会为了我，哪怕立军令状，也要开拔大军前来相救？” “那只是因为时机合适，立军令状可以让反对我的人无话可说！”赵平蹙眉看着卢陵春，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想的这么多…… 虽然她爹与他有些许恩，可是他怎会拿着千万将士的生命冒险？即便是宁玉，他也不会，顶多是一人前去营救。 “那功劳明明是你的，你却分我一半，让我于军中有立足之地。” “本来就有一半是你的，若不是你提供的消息，并州不会收复的那么顺利。”赵平道。 “在军中，你待我好，我甚至可以自由出入你的营帐。” “军中将士皆是我的同袍兄弟，任何人都能自由出入我的营帐。”赵平道，“我以前也没注意到你是个女子，如今你既说起，那以后就不要随意出入我的营帐了。”省的他的玉儿又吃味。 到底是卢大将军的女儿，不说卢大将军于他的恩，就说卢大将军为国战死这一桩，他多照顾些也没什么。可惜涉及到了宁玉，他就得硬下几分心肠。 卢陵春显然没有想到，她能自由出入赵平营帐，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原以为她在赵平心里终究是有些不同的，可是…… 她和千万将士一样，也没什么不同。 卢陵春垂眼应声是，他把她所有一厢情愿的幻想都打碎了。 “将军没什么事，末将就先出去了。” 卢陵春抱拳一礼，还不等赵平应声，就转身离去。 赵平也没再说什么——他和她，也没什么可说的。 赵平目光扫过一边竖立的一行兵器，目光柔了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桌边的长形盒子。 才分离，他就有些想念她了呢。 …… 回时没有粮草辎重，行程快了不少。 不过宁玉总是偶尔绕路去城里，费了几日时间。 待宁玉回到宫中复命时，已经十一月底了。 宁玉倒是认认真真地和颐王与太子复命了——毕竟她这个差使是太子给他派的。可是那两人根本不好好听汇报，时不时蹦出一句瘦了、黑了的。奇书 宁玉简直无语了。 她哪里就瘦了黑了，明明肤白如雪、貌美如花，不过瘦……宁玉摸摸脸颊，倒还真瘦了点儿，是因为日夜骑马的缘故。 宁玉无奈极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宁玉潦潦草草说完，道：“父王、哥哥，我日夜兼程赶回来见你们……太累了，就先回去歇息了。” 听到宁玉说累了，两人自然满口答应催促：“姣姣累了？快回去休息！” 宁玉摆脱这两个烦人的家伙，回到若水宫。若水宫的宫女知道宁玉今日回来，热水烧了一趟又一趟，地也擦的比以往干净些。 王姬不在，感觉若水宫空荡荡的。 许念韵知道宁玉今日回来，也早早来了若水宫，就等她回来。 宁玉一进入若水宫，宫女们就雀儿似的围过来，说说笑笑叽叽喳喳地向她请安，宁玉广袖一挥，“免礼！” 宫女们拥着宁玉往里走，绿若道：“王姬，德恩王姬已经在正殿等着您呢。” “阿姐？”宁玉步伐加快些许，走进正殿。 许念韵果然在正殿。 她坐在次位，脸上挂着温温淡淡的笑，如秋菊一般。 “玉儿快来坐。”许念韵站起来，朝宁玉招招手。 “欸！”宁玉答应一声，大步走到许念韵旁边的主位落座，“阿姐可是有事？” “怎么，如今我没事便不能找你了？安和王姬时间很紧啊。”许念韵笑说一句，眼神示意灵华，灵华会意，呲溜一下溜出去，很快手里提一只食盒进来。 “阿姐近日来无聊时新作的吃食，玉儿尝尝？”许念韵抬手示意灵华将食盒放在桌上。 “欸！”宁玉答应一声，就抓起一块软糕往嘴里塞。 糕很软，还有弹性，和以往吃到的糕点的完全不同。 塞进嘴里那一瞬，奶香和糯香在齿缝舌尖流转。 “很好吃啊，阿姐！”宁玉待一口软糕咽下，才开口说话，“阿姐这个你是怎么做出来的啊？方便教给绿若吗？我以后想天天吃这糕！” 许念韵笑着拂开宁玉耳边碎发，“自然是方便的，玉儿若是喜欢，阿姐日日为你做也是可以的。” “那哪儿行啊，阿姐一天也挺忙的，我才不舍得阿姐太辛苦呢。”宁玉一边说，一边捏起一只软糕，递到许念韵嘴边。 许念韵张口咬下一半，笑：“做个糕点的时间还是有的。” 两人说说笑笑，午膳也是一处吃的。 原本昨日晚上时分能到王宫，几名官员却说今日要进宫面圣，自然该体面些，特意在城外驿站入住，沐浴更衣。 宁玉也没意见。 今日回来，神清气爽。 酒足饭饱，许念韵知晓宁玉这么一走两个月，甫一回来，要处理的事儿肯定不少，便知趣地笑着告退。 宁玉也没留许念韵，说说笑笑送许念韵走远。 宁玉知道她两个月没回来，要处理的事儿肯定不会少，却没想到会那么那么多…… 这他娘得折腾多久才能完？ 宁玉看着她书房，占满桌子，累得高高的文书信件，简直要疯了！ 第359章 王姬的心思你别猜 十二月十二，是宁玉的生辰。 去年宁玉的生辰办的盛大，今年她及笄，只会更盛大。 还不到十二月，宫里早早就开始筹备了，不过这与宁玉没什么关系。 她这两日依旧闷在书房里处理文书信件。 宁玉忙活了五六日，总算将那些烦人的文书信件处理完。 处理完这些，宁玉出了趟宫。 她在回宫途中，去沿途的商铺看了看。把那些商铺的不足都记录下来，准备回来交给绿烟，让她处理。结果回到宫里，看到那一大堆文书，她什么都忘了。 她是直接去王姬府的。 不过绿烟不在。 颐王送她的那几个男人还在府上，听说宁玉来了，纷纷前来相迎。 宁玉：“……” 她都忘了这几个人的存在了。 宁玉咳一声，看着几人，那两个家境不好的，因为锦衣玉食明显细白了许多，倒还挺好看。 可既然她已经答应赵平将来嫁给他，那这些人确实应该送出去。 他们的身契，颐王见她收下了这几人，便在她走后，由乾清宫的太监交给了绿若。 今日走的匆忙，没带。 “最近过的如何。”宁玉随口问道。 几人听到高兴极了，忙道：“劳王姬挂心，我们过的很好。” 宁玉点点头，“明日本宫让绿若把你们的身契送来。” 几人讶异看向宁玉，莲容最先开口：“王姬这是什么意思？” “离开王姬府自力更生不好吗？”宁玉看那两人几眼，“当别人男宠多不光彩？放心，本宫会给你们些傍身钱的。” 当男宠的确不光彩…… 那两个贫家子弟有些心动，对视一眼，跪地叩首道：“草民多谢王姬厚恩！” 堂堂七尺男儿，他们要不是没办法，也不至于给人做男宠。而且，看安和王姬似乎并不对他们感兴趣……他们难不成要在王姬府就这样浑浑噩噩，守一辈子活寡吗？ 看这两人如此上道，宁玉笑了，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待会儿找绿云支账，明日身契送来，你们便可离开。” 两人再叩首。 宁玉目光放在了其他几人身上。 莲容和清越对视一眼，莲容咬唇声道：“奴……奴八岁就被卖进紫菱楼，只会唱曲跳舞……”甚至卖身…… 那两位起码还有家人，拿了钱回家，一家人平安喜乐，多好啊。可他们呢，他们早已无亲无故，他们的记忆都在紫菱楼，他们根本不知道要去哪里。 而他们最熟悉的紫菱楼，他们一点也不想再回去。 宁玉蹙眉捏了捏下巴。相逢即是有缘，她照抚一点也是应该。 而且他们也的确可怜，像货物一样，被人买来卖去的。 “这样吧，你们去淮州易县吧。”宁玉道，“本宫在那儿有一间铺子一间酒楼，都挺缺伙计，你们去那儿做事儿，唱曲卖笑，端茶倒水都可，甚至跟着师傅学手艺也行，本宫会命掌柜的多照顾你们一二，如何？” 那里距离王城挺远，没有人认识他们，他们可以从新开始，甚至还能娶一房媳妇，做一个正常男人。 两人虽觉得陌生茫然又遥远，但这的确是一种活法，他们想试试。 两人叩首拜谢宁玉。 宁玉勾唇，满意地点头。00读书 只有那公子哥不情不愿。 宁玉也不考虑他，反正他吃喝不愁。明日身契送过来后，将他打出去就是了。 安和王姬嚣张跋扈，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打个人出府，自然也没什么。 宁玉挥手示意几人退下，继续往里走去。 经过一年的文墨熏陶，林清雨越发端庄，已经有了些大家闺秀的范儿，两个也不似以往顽皮贪玩。 这个时候，她们还在读书写字。 宁玉走到了书院，索性走到窗边瞧瞧。 天已冷，里面熏着炭火，窗口也暖融融的。 室内有四人。 除了林清雨三人，陈琢渡的妹妹也在其中。 陈琢渡到王姬府后，他的弟妹被接过来，他走后，弟妹也一直住在王姬府里。弟妹在王姬府，陈琢渡和宁玉各自放心。弟弟已经十四岁了，自然不能住在后宅，和女孩子一起学习。许凛毅将他送去了外面书院。 妹妹十一岁，和林清雨几人住一个院子，一起学习。 那妹妹学习倒是认真——至少比林清雪冯阿莲认真多了。 宁玉在窗边瞧了会儿，便轻手轻脚退开了。 绿云跟随在她身后。 一边走着，一边低低跟她禀报她离开后王姬府的事儿。 因为宁玉走时的嘱托，绿云又开始管事。她本是若水宫的掌事宫女，管事能力是不输任何人的，因为宁玉的突然流放，大家才略略疏远她。 既然宁玉重新开始启用她，绿烟便很给脸地将王姬府内府事宜交给她处理。 绿云也的确将府里处理的井井有条。有绿云管家，绿烟不用那么累了，也有更多时间去处理铺子的事儿。 宁玉听完点点头，笑赞一句：“不愧是我若水宫掌事宫女，做的不错。” 绿云垂眸敛宸一礼，道：“王姬缪赞。” 两人说话间行到正厅，宁玉当先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茶，喝一口放下，从怀里掏出整理好的册子，递给绿云，“这个交给绿烟。” 绿云自然应声是。 宁玉也没等林清雨等人下课，便离开王姬府。 她本来也是送个册子而已。 马车在街道缓缓行驶。宁玉支着下巴看外面。 路过一家铺子时，宁玉背忽地挺直僵硬。 绿若关怀道：“王姬怎么了？” 宁玉仿佛被吓到，竟向后弹了一下，回过神来轻吁一口气，脸色红扑扑。 绿若脸色一变，“王姬您怎么了？”同时伸手去摸宁玉额头。 “本宫没事。”宁玉说着避开绿若拂来的手，道：“在前面停下，我们吃顿饭再走。” 绿若看了宁玉一眼，点点头吩咐车夫。 进了酒楼，绿若要了间雅间，服侍宁玉上去。 进雅间坐下，宁玉那脸色虽淡下来了，却又时不时傻笑一声。 绿若多瞅宁玉几眼，跟幻彩嘀咕：“王姬今天怎么奇里奇怪的。” 幻彩看宁玉两眼，摇摇头，“我不知道啊，王姬的心思你别猜。” 第360章 买东西不看货？ 二恭谨地将菜单递到宁玉手边。 宁玉胡乱点几个招牌菜，将菜单递给绿若幻彩，“你们也点几个吧。” 没人时，宁玉时不时让她们和她一起吃。 绿若和幻彩早已习惯，当即接过菜单点几道自己喜欢的菜，将菜单还给二。 三个人，点的菜不算少。 二高兴地喊一声：“客官稍等！”抱着菜单转身出去。 看着二出去，宁玉站在窗边，端着茶杯，啜一口茶水，招手示意绿若过来。 绿若看一眼宁玉，抬脚走过去。 她还是感觉王姬古古怪怪的。 “王姬有何吩咐？”绿若提壶给宁玉添满一杯茶。 宁玉端着茶碗，神色肃肃，朝绿若勾勾手指，“你，靠近些。” 绿若：“……” 绿若遵从宁玉的吩咐靠近。 宁玉放下茶碗，一手搭在绿若肩膀，一手指向对面铺子，那铺子牌匾倒是很有意境，唤“流香斋”，不过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什么铺子。 “看见那个铺子了没？”宁玉道。 绿若：“……” 那铺子里人来人往，几乎都是男人，这些男人里，又一大半都是厮。 绿若也不是傻的，那铺子里卖的是什么，几乎不用看就知道，看看那些男子轻浮的笑脸的脚步。 绿若点点头，硬着头皮道：“看见了。” 说完又劝宁玉：“王姬，那不是什么正经铺子，王姬别看了。” “本宫知道那是什么铺子。”宁玉荷包掏出几枚金豆子，“你去帮本宫买本册子，本宫要看看。” 绿若：“……！！” 她听错了吧？ 王姬说她要看什么？ “你没听错。”宁玉将金豆子塞进绿若手心，“快去！要精美些的。” 绿若：“……” 绿若稀里糊涂攥着金豆子下楼。 下了楼，站在流香斋对面，才缓过气来。 看着进进出出的男子，绿若实在没这个脸进去。 她瞅准一个眉清目秀穿着簇新的厮，尾随他走到僻静些的巷子，快走几步，抬手拍一把他的肩。 王姬要精美的。这厮都穿的如此，家中主子必然有大把的钱还玩儿这些。 忽然被拍，厮吓一跳，转身警惕地看去，但见是个长相还行的姐姐，他松一口气，笑问道：“姐姐有事吗？” 绿若：“……” 绿若抿了抿唇，又咬了咬唇，还是难以启齿。 厮：“姐姐要是没事，我就先走了。”公子还等着他的册册呢！ “等等！”绿若一把扯住这人，“我有事……有事。” 厮看向她，做洗耳恭听状。 绿若舔一下嘴唇，声音尽可能平稳地道：“兄弟，刚刚见你从流香斋出来，可买到册子了？” 厮惊讶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好不容易合住嘴巴：“姐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绿若掏出三颗金豆子，“我买你手里的册子。” 厮讶异看她，“买册子？” “嗯。”绿若晃一下他，“你就说卖不卖？” 厮：“……” 流香斋最贵的册子，也就二两银子。 这三颗金豆子看份量，至少能兑五两银。 厮自然不会问她为什么不去流香斋买的这种废话。这一看就是哪家新妇想买来和丈夫钻研，又不好意思进去。 只是…… 算了，管他呢。白送的钱干嘛不要？ 厮思索片刻，麻溜地接过那三颗金豆子，将册子递给她。 绿若看也没看，就塞进袖子里藏好，拢着手说，“今天的事，不许告诉旁人。”清风文学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厮道。 绿若走后，厮抛起金豆子接住，高高兴兴又往流香斋去。 他得从新买一本回去，公子还等着他呢！ …… 绿若回到酒楼的时候，菜才刚刚上齐。 看着绿若，宁玉问道：“买到了吗？” 绿若点头。 宁玉顿时笑魇如花，“不错不错，来来来，坐下坐下，先吃饭。” 绿若答应着在一旁落座。 幻彩心大，即便看到宁玉嘀嘀咕咕吩咐绿若，绿若离开又回来，宁玉对绿若如此热情……她也一点不好奇宁玉吩咐绿若去办什么事儿了。 王姬不交给她办，肯定是她不合适。 幻彩对宁玉向来谜之信任。 吃完饭回宫。 宁玉如以往般镇定自若地进了书房，招呼绿若一人进来侍奉。 绿若一关上门，宁玉就迫不及待地喊道：“快点快点。” 绿若：“……” 一想到自己怀里揣着这么个东西，绿若就感觉胸口一阵阵发烫。 绿若硬着头皮将怀里的东西掏出来递给宁玉。 宁玉接过，封面倒是精美。 宁玉以手掩唇咳一声，道：“好了，你先下去。” 绿若躬身退下。 宁玉忙捧着册子，走到座位上坐下，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 翻着翻着，宁玉面色渐渐古怪起来。 这是……龙阳？ 绿若买的什么啊…… 不过，男人竟真的可以啊…… 宁玉惊讶一瞬，又忍不住偷偷瞟。瞄着瞄着，又津津有味看下去。 以前她在话本上看过几篇龙阳的，还当是说书人瞎编的…… 宁玉看着看着，唇角不由扬起。 看着看着，宁玉翻册子的手忽然一顿，啪地合上册子！ 男人也可以！ 军营那么多男人…… 宁玉越想越心糟。 她不仅要防那些娘们，还要防大老爷们？ 宁玉心塞极了，按按额头，将册子扔旁边，开始处理政事。 好好的心情，被册子搅的乱七八糟。 宁玉处理政事也有些心不在焉，老跑神儿。 半刻钟后，绿若进来奉茶，宁玉幽幽看她一眼，“你买东西就不看货的吗？” 嗯？ 绿若略懵，她专门挑了个穿着最好的厮，厮都穿的这么好，他主子应该不至于没钱买精美点的吧？ “那个……是有哪里不好吗？”绿若很不想问这个，但有没办法不问。 宁玉将册子丢到绿若面前，“你看看你买的这个是什么？” 这糟心的册子，把她的好心情全败光了。 绿若脸爆红。 但是是王姬的吩咐，她不得不从…… 绿若硬着头发翻开来。 看到第一页，绿若就猛地瞪大眼睛。 天天天哪！ 她看到了什么…… 绿若抬眼看向宁玉，忐忐忑忑终于开口：“王王王姬！奴婢不是……奴婢不好意思进去，就找了个厮买下了他手中的……” 第361章 有点上头 宁玉：“……”那你好歹看看货啊。 白白花她金豆子。 宁玉越想越心糟，挥挥手示意绿若离开。 欸。 宁玉本着花了钱不浪费的心思，看完了整本册子。 看到最后，有点上头。 …… 下午，处理完的文书奏折信件之后，照旧由太监送去东宫。 太子正在书房里和幕僚说话。 见是若水宫的太监送文书过来，东宫查都不查，直接放行。 太监捧着文书，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书房。 对着太子幕僚一一行礼之后，太监道：“太子殿下，王姬命奴婢将今日的文书送来。” 宁泽微笑颔首，“放哪儿吧。” “几位过来看看，我们刚刚谈的，说不定安和已经有了对应之策。”太子招呼幕僚过来。 看到夹在众多文书奏折之间的册子，几人面面相觑。 几人都是成过婚的男人，那个没看过这种东西？ 而且看封面，似乎还是龙阳…… 安和王姬送这种东西做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看向太子，尴尬地咳一声，道：“殿下，不知……王姬这是何意？” 宁泽脸上倒还好，耳根却一片红，他掩唇跟着咳一声，语气尽可能严肃：“吾也不知。” “安和向来贪玩儿。”宁泽将那本册子捏出来，放在一边，道：“我们处理正事要紧。” 几人连忙道好。 又开始谈论国家大事。 幕僚们一边抒发自己的见解，一边询问宁泽的意思。 偶尔，对照一下宁玉的意见，判断谁的见解更独到有用。 送走几位幕僚之后，宁泽按按额角，坐在案前，整理好文书，正准备铺纸研墨，看到那本册子。 “……” 宁泽凝视那册子片刻，用手指一点一点拨过来。 册子，他以前倒也偷偷看过一两本，还是刚知人事儿那会儿。 不过这种的……从未见过。 宁泽是太子，平日里因为这层身份，尽可能端庄优雅，把所有的好奇都掩住。 但他到底是个年轻男子。 在没人处，偶尔也笑笑闹闹、少年心性。 宁泽将册子一点点翻开，内心竟隐隐有些不知名的刺激。 傍晚时分，已经到了用膳的时间，太子妃在殿内左等右等，迟迟不见太子回来。 派出去的宫人说，太子殿下还在书房忙碌。 “还在忙？”谢金华微蹙眉，以往这个时候他早回来吃饭了。 “是，那边的柴公公说的。”宫人道。 谢金华点头，提裙缓步踏出门槛，“本宫去瞧瞧殿下。” 十二宫人铺开跟随。 谢金华到书房的时候，书房门还紧闭，宫人在外面守着。 看到谢金华前来，宫人忙行礼。 太监进去通禀。 很快，宁泽跟随太监出了书房。 “你怎么过来了？这么冷的天。”宁泽紧走几步，扶住谢金华。 谢金华笑着依偎在宁泽怀中，“晚膳时间到了，殿下久久未归，臣妾过来看看，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 宁泽笑着牵过谢金华的手，“劳你挂心了，本宫以后会注意的。” 两人相视一笑，挽手朝正宫走去。 …… 许是看了册子的缘故，宁玉晚上做了一晚上的春梦。1八7 梦里，她变成了个男子。 和那个姓赵的这样那样。 宁玉醒来摸一把脸，面色微红。 有毒吧…… 外面已经有了人影攒攒，宁玉喊一声绿若，就有人推门进来。 带来一身雪沫子。 “下雪了？”宁玉坐在床上，拥着被子问道。 “是啊王姬。”绿若拍拍肩头衣裳，跺跺脚，才走到床边服侍宁玉起身。 身后捧着洗漱用品的宫女们静静侍候在原地。 “今年的雪倒下的晚。”宁玉道。 “是挺晚。”绿若笑着答道。 宁玉感觉自己今日颇有些虚弱。不过宁玉并未多想，他以为自己是受昨夜那奇怪的梦影响，才如此疲惫。 索性扶着绿若，借着她的力道起身。 她刚一起身，绿若就呀一声。 宁玉看向她，用眼神询问绿若怎么了。 绿若指着雪白床单上那一坨红，掩唇笑道：“王姬月事来了！” 宁玉回头看去。 宁玉想起来什么，拽住裙子看去，裙子后头也一片猩红。 宁玉：“……” 众人又忙服侍着宁玉换衣服，换被褥床单。 绿若弯腰帮宁玉系好腰带，笑着服侍宁玉坐下，又招呼宫人们过来服侍她洗漱。 “你把窗户打开吧，屋子里太闷。”宁玉吩咐绿若。 “是……”绿若迟疑片刻，很快答应一声去开窗。 王姬体质不是一般的好，自回宫到现在，几乎都没病过。不像别的王姬，吹个风晒个太阳，就可能病倒。 就算月事来了，也不像别的女子那般虚弱。看看王姬早上这毫无知觉的样子，就能说明一切。 窗户一打开，风裹着雪吹进来，带走室内些许温热。 室内温度一下子低了许多。 若水宫炭供的足，虽温度下降，可实实算不上冷。 照旧洗漱之后习武…… 绿若等人劝过宁玉，这几天特殊，就算了。 宁玉不听。 有什么特殊的，月事而已。 然后宁玉用行动证明，月事期间的确不能大量活动。不说那一股股热流喷涌而下，就是肚子一抽抽地疼，也让人抓狂。 宁玉早晨练武至少半个时辰，今日不到一刻钟，就面无表情地收了剑。 她将剑扔给幻彩，“本宫饿了。” 众人：“……” 宫女们也不戳穿宁玉，笑着答应着，簇拥宁玉去正厅偏殿用膳。 用膳之后，去书房。 宁玉心大，昨日处理完政事，再没有进书房，自然不知道册子被卷进文书中，一并给太子送去了。 今儿早上，进了书房才发现。 那一瞬，宁玉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本册子要是教坏了他哥哥，她万死难辞其咎啊。 宁玉沉声唤来人来人。 “怎么了王姬？”宁玉的喊声太急，门外的宫人更急进来。 “昨天的文书是谁送去东宫的？”宁玉问道。 见宁玉如此，宫人忙回禀。 “以后往东宫送东西，要找两个妥帖的。”宁玉道。 这事儿的错虽不全在他们身上，但他们粗心大意是真。 宁玉这话就相当于将昨日那两名太监流放了。 宫人垂手应声是。 第362章 王姬及笄 “下去吧。”宁玉摆摆手。 宫人退下，宁玉坐在案前叹气。 宁泽并没让宁玉困惑多久，早朝后他就请宁玉前往东宫一趟。 宁玉被内侍领到书房门口。 “王姬，殿下在里面等您。”内侍躬身做请状。 宁玉点点头，推门进去。 书房内只坐了宁泽一个人，他端坐在案前，门被打开，他抬眸看来，目光温文和煦。 “哥哥。”宁玉喊一声。 “姣姣来了，过来坐。”宁泽含笑朝宁玉招手，声音也带着笑意。 宁玉：“……” 宁玉心头直打鼓，摸不准宁泽的意思。 “哥哥……”宁玉再唤一声，“你有什么话直说，别这样，我害怕。”宁玉按住心口，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宁泽被宁玉这幅模样逗的噗呲笑出声来，忙掩唇咳一声遮去笑意，板着脸肃肃道：“你还会害怕啊？” 宁泽向来温柔，板着脸也不吓人。 宁玉：“哪里会不害怕？我敬哥哥爱哥哥，自然会怕哥哥。” 宁泽：“……” 宁玉这一撒娇卖萌插科打诨，宁泽酝酿的情绪瞬间泄了。 “你还会怕我？”宁泽笑一声，又忙敛住，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取出那本册子，“姣姣送我这个，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宁玉：“……” 宁玉对插一下手，“那个……这是，都是昨天那两个太监的错，搬东西也不看看。” “误送过来的啊？”宁泽拎起它，正反翻转瞧瞧。 宁玉脸色红红，淡定点头，“嗯，不然咧。” “可是姣姣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宁泽将册子“啪”地按在桌子上。 宁玉：“……” “哎呀哥哥，我马上都及笄了，看看怎么了，开开眼界嘛！”宁玉有些心虚地别过眼。 宁泽无奈：“……姣姣，你是个女孩儿子，怎么能看这种东西，要是被人看到，名声肯定又要受损。” 宁玉噘一下嘴，“我名声向来不好，再说了，我都那么多男宠了，还说什么名声呢。” 说起这个，宁泽满心歉然，“对不起姣姣……” 宁玉咬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过去这么久了，说什么对不起对得起？再说陈琢渡是我愿意收下来的，就是父王那几个……中看不中用！” 宁泽：“……” “那你到底……”宁泽还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宁玉：“到底怎么？” “有没有……”宁泽想了想，用了一个合适的词，“和他们同寝过？” 宁玉干脆利落：“没有。” 她只和赵平同寝过……不过像这种事，哥哥没问，她自然也没必要特意告诉他。 宁泽松口气，姣姣并未被乱花迷了眼，清安应该不会介意吧。不过……就算他介意，以姣姣的性子，肯定没他反抗的余地。 他也看出来了，姣姣是有些贪玩，不过对清安那一颗心却真的不能再真。 想到这里，宁泽随口问宁玉，“姣姣此去并州，如何？” 宁玉答：“收获颇丰！” 宁泽不再多问，毕竟这是姣姣的私事。新世界 兄妹两人开始谈国事。 一直谈到中午时分，在东宫用完午膳，宁玉才款款离开。 当然，那本册子，宁玉是带走了的。 还旁敲侧击地问过宁泽几句关于龙阳之事的看法。听宁泽持否定意见，宁玉放心了。 …… 此事之后，浑浑噩噩又几日。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十二。 嫡王姬的及笄礼，果然盛大。整个王宫喜气洋洋，装饰一新。王城众多命妇官妇都受邀前来参加宁玉的及笄礼。 至此日，宁玉梳上了大姑娘的发髻，妆花钗环，原本就娇艳美丽的姑娘，越发明艳娇美如花。 宁玉由卫后精心挑选出来的，几名生活合乐儿孙满堂的命妇搀扶着，出了若水宫，去行及笄礼。 宁玉一路走过来，姿态端庄大气，表情清冷冷的，倒越发有嫡王姬的架子了。 李秀均站在宁楠身后，看着被人众星捧月、美貌无双的少女，不由激动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心酸酸。 他前些日子就一直磨着宁楠带他来看宁玉的及笄礼。也是从到大的情分，宁楠如何能拒绝好友如此死缠烂打软磨硬泡？ 最后无奈，只好让好友乔装成太监跟随而来。 宁楠是真的不太懂李秀均怎么就对宁玉如此情根深种。 是因为宁玉救了他吗？还是因为宁玉的美貌？ 若要说救他，他八岁那年掉水里差点儿淹死是他救的，他十二岁那年逞凶斗狠，差点儿被人砍，是他侍卫救的…… 如此种种，无法细数。 若说因为美貌，好友向来风流，可以说是阅美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怎么会单单因为美貌而看上她？ 宁楠曾经问过李秀均，他轻抚胸口，笑着回答：“恰好的时间，恰好的人。”恰好让他心动再难忘。 从大殿出来，宁楠冷声提醒显然还沉迷的好友：“她已经和赵清安私定终生了，在军中待了七天，她日日都与赵清安同寝。” “你啊，好自为之吧。” 有时候，恶疾就需要快刀。 不过，李秀均并不需要这把刀。 他笑着朝宁楠拱手，“多谢殿下，满足臣一心愿。” 宁楠就不明白了。 她广收面首，怎么赵清安就一点儿也不介意？好友也是如此。 都被宁安和迷了心窍么？ …… 及笄礼结束，已经是下午。 宁玉回到宫里，惊喜地发现林清雨三人都进宫了，甚至陈琢渡的妹妹陈矅心也在。 宁玉一边卸着钗环，一边笑着问几人，“你们怎么今日都进宫了？” “因为今日是玉姐姐生辰啊！”林清雪脆生生道。 如今吃的好睡得好，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三四皮肤养的细白。两人原本就五官端正，如今看起来真的漂亮。 仿佛一直养在深闺一般。 宁玉只以为几人是来为她庆生，笑着招呼几人玩儿。 不料林清雨与陈曜心同时拿出一封信，并一只盒子。 陈曜心手里的盒子大一些，林清雨手里的盒子很巧。 “玉姐姐，这是赵将军送来的，说务必要在玉姐姐及笄礼时交给玉姐姐。”林清雨道。 第364章 辛苦三哥 这个认知让宁玉震惊不已。 她扶着桌子勉强坐下，想喝口水，茶盏却早已经四分五裂。 杯盏落地的声音，外面侍立的绿若等人都听到了，忙在外面低声询问宁玉。 询问三声未果，绿若推门冲进去，却见宁玉端坐在桌前。 绿若松口气。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王姬自己中了自己的毒针嘞！ 确定宁玉无事之后，绿若忙上前关心宁玉，“王姬怎么了……”在触及宁玉沉沉的脸色时，绿若表情微顿。 她从未见过宁玉如此惊慌失措，哪怕那日听说赵将军与一女子有些纠缠，也没有这幅模样，顶多只是生气。 王姬已经看过赵将军的信与礼物，如今如此模样，定然只会是因为陈公子。 绿若识趣地躬身退出去，朝门口探看的宫女挥挥手，带上了门。 “绿若姐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王姬如此生气，竟然连杯盏都打了？”一个宫女问道。自她在这边当值，就没见王姬发过什么大脾气，气的如此狠，还是头一次。 绿若斜睥她，“话这么多？那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宫女哪里敢？ 被绿若这么一挑，宫女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躬身跪地，“是奴婢多话了……” 绿若更气了，“跪我做什么？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宫女一噎，又忙爬起来。 绿若摇摇头，“你是谁带进来的？” 宫女连眼都不眨了，瞪着眼睛表情惊慌呆滞：“姐姐，绿若姐姐，我错了姐姐……” “我问你是谁带你进来的？”绿若再问一遍。 “是……绿萝姐姐……”宫女犹犹豫豫道。 绿若点点头，“以后多看多听多做少问，还有一点，不要总想着窥探主子心思。” 宫女哪敢不答应，忙点头点头再点头，头都要点掉了似的。 她好不容易才进了若水宫，可不想出去。安和王姬性子好，不打骂奴才，甚至连重活都没有多少。 …… 宁玉枯坐到天黑，才眨眨眼睛，动了下手指。 “绿若……”她唤。 绿若忙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盏热茶。 “王姬渴了吧，先喝盏茶润润嗓。”绿若双手将茶奉上，眉间含着浅浅的笑。 宁玉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茶轻啜一口。 罢了，是与不是，她都是她的阿姐。 宁玉收起信件铺纸，绿若忙在一旁研墨，却找不到砚台，低头一看，砚台碎在宁玉脚边。 绿若重新找了块砚台，开始磨墨，唤人进来收拾碎裂在宁玉脚边的杯盏纸砚。 方才那宫女也在其中。比之前老实多了，进来后不敢多看一眼，多行一步，低着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收拾。 收拾完之后，几人出去。 绿若继续磨墨。 宁玉提笔写信，竟是先写给陈公子的。内容绿若没看。毕竟这是王姬的私事儿。 宁玉写给陈琢渡的信也很简单，只是让陈琢渡多留意留意十八年前的事儿。之前只是让他查探许故这个人，如今让他连靖王后也关注关注。 写完之后，宁玉将信封好，告给面前的绿若，“明早送去王姬府，让许凛毅送去靖国。” 绿若接过信答应一声收好。 宁玉继续提笔，开始给赵平回信。谢过他的礼物之后道：本宫簪上了你送的簪，很漂亮，本宫甚是喜欢。 说了几句甜言蜜语，便将信装好，笑着递给绿若，“这个明日也送到王姬府，交给许凛毅处置。”经典 绿若忙应声是，委婉劝道：“王姬，晚膳已经摆好了，王姬可要用膳？” 天已经很晚了。 宁玉毫不犹豫点点头起身。 她的确有些饿了。 绿若咳一声，朝门口的宫女沉声道，“摆膳！” 宁玉：“……” 不是说晚膳已经摆好了么？骗纸。 绿若哈哈笑一声，“如今这天气冷，刚端上桌没多久就会冷掉，哪能让王姬吃凉的啊……” 宁玉也没真的计较这个，随意摆摆手，示意她带路。 晚膳已经做好了，时间并不算久。宁玉走到偏殿，宫人们就捧着盘子进来，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吃过晚膳之后，宁玉匆匆洗漱了下，就上床了。 宁玉今日上床早，宫女们也没有多想，铺床灭灯，做完该做的，躬身敛宸一礼告退。 …… 冬日天短。 这一天又一天，跟走马观花似的，快的不像话。 转眼已到腊月底。 宁拓的信早已送到宫中。他今年回王城叙职，赵毅也嚷嚷着要跟着回来。 他已经受够了没有肉吃的日子！哪怕在家里过个年立马去军中也行，他要在家天天吃肉！ 路途遥远，又有大雪，车马行程不快。 宁拓一行人在除夕前一天，总算到达王城。 颐王率领太子及文武百官，在宫门口等待宁拓到来。 阵势还挺大。 宁安若站在高高的楼阁上，凭案扶栏何日，看着那一队人马，渐渐的越来越近。 宁玉上来的时候，宁安若正望着下面出神，神色有些黯然。 宁玉笑着大步走过去，轻拍一把宁安若的肩膀，笑道：“怎么？三王兄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宁安若摇摇头，嘴角露出出苦涩的笑。 宁玉嘴角笑容一顿，“怎么回事啊三王姐？你说话……” “母妃最近给我找了好些世家公子，让我挑……挑未来夫君。”宁安若道，“安和，我感觉我快要瞒不下去了。” 宁玉：“……” 这个有点难搞哦！ 宁玉安抚地拍拍宁安若的手背，弯唇安抚一笑：“三王姐，我站在你们这边。” “就算瞒不下去了，也还有我呢，我会尽力保住你们两个的。”宁玉道。 宁玉的本事能力，宁安若这些日子是有目共睹的。 宁安若抿唇点点头，对宁玉勉强笑笑。 楼阁下，那一队人马越来越近，最后踏进了宫门，看不见了。 宁拓驰马到宫门口，翻身下马。 宁拓大步走到颐王面前，抱拳单膝跪地，沉声道：“儿臣见过父王！” 待颐王扶起他，宁拓又侧身抱拳朝宁泽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辛苦三哥了。”宁泽笑着拍拍宁拓肩膀，“走，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再谈！” 第364章 辛苦三哥 这个认知让宁玉震惊不已。 她扶着桌子勉强坐下，想喝口水，茶盏却早已经四分五裂。 杯盏落地的声音，外面侍立的绿若等人都听到了，忙在外面低声询问宁玉。 询问三声未果，绿若推门冲进去，却见宁玉端坐在桌前。 绿若松口气。吓死她了，她还以为王姬自己中了自己的毒针嘞！ 确定宁玉无事之后，绿若忙上前关心宁玉，“王姬怎么了……”在触及宁玉沉沉的脸色时，绿若表情微顿。 她从未见过宁玉如此惊慌失措，哪怕那日听赵将军与一女子有些纠缠，也没有这幅模样，顶多只是生气。 王姬已经看过赵将军的信与礼物，如今如此模样，定然只会是因为陈公子。 绿若识趣地躬身退出去，朝门口探看的宫女挥挥手，带上了门。 “绿若姐姐，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儿？王姬如此生气，竟然连杯盏都打了？”一个宫女问道。自她在这边当值，就没见王姬发过什么大脾气，气的如此狠，还是头一次。 绿若斜睥她，“话这么多？那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宫女哪里敢？ 被绿若这么一挑，宫女此刻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忙躬身跪地，“是奴婢多话了……” 绿若更气了，“跪我做什么？我什么身份你不知道？” 宫女一噎，又忙爬起来。 绿若摇摇头，“你是谁带进来的？” 宫女连眼都不眨了，瞪着眼睛表情惊慌呆滞：“姐姐，绿若姐姐，我错了姐姐……” “我问你是谁带你进来的？”绿若再问一遍。 “是……绿萝姐姐……”宫女犹犹豫豫道。 绿若点点头，“以后多看多听多做少问，还有一点，不要总想着窥探主子心思。” 宫女哪敢不答应，忙点头点头再点头，头都要点掉了似的。 她好不容易才进了若水宫，可不想出去。安和王姬性子好，不打骂奴才，甚至连重活都没有多少。 …… 宁玉枯坐到黑，才眨眨眼睛，动了下手指。 “绿若……”她唤。 绿若忙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盏热茶。 “王姬渴了吧，先喝盏茶润润嗓。”绿若双手将茶奉上，眉间含着浅浅的笑。 宁玉吐出一口浊气，接过茶轻啜一口。 罢了，是与不是，她都是她的阿姐。 宁玉收起信件铺纸，绿若忙在一旁研墨，却找不到砚台，低头一看，砚台碎在宁玉脚边。 绿若重新找了块砚台，开始磨墨，唤人进来收拾碎裂在宁玉脚边的杯盏纸砚。 方才那宫女也在其郑比之前老实多了，进来后不敢多看一眼，多行一步，低着头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收拾。 收拾完之后，几人出去。 绿若继续磨墨。 宁玉提笔写信，竟是先写给陈公子的。内容绿若没看。毕竟这是王姬的私事儿。 宁玉写给陈琢渡的信也很简单，只是让陈琢渡多留意留意十八年前的事儿。之前只是让他查探许故这个人，如今让他连靖王后也关注关注。 写完之后，宁玉将信封好，交给面前的绿若，“明早送去王姬府，让许凛毅送去靖国。” 绿若接过信答应一声收好。 宁玉继续提笔，开始给赵平回信。谢过他的礼物之后道：本宫簪上了你送的簪，很漂亮，本宫甚是喜欢。 了几句甜言蜜语，便将信装好，笑着递给绿若，“这个明日也送到王姬府，交给许凛毅处置。” 绿若忙应声是，委婉劝道：“王姬，晚膳已经摆好了，王姬可要用膳？” 已经很晚了。 宁玉毫不犹豫点点头起身。 她的确有些饿了。 绿若咳一声，朝门口的宫女沉声道，“摆膳！” 宁玉：“……” 不是晚膳已经摆好了么？骗纸。 绿若哈哈笑一声，“如今这气冷，刚端上桌没多久就会冷掉，哪能让王姬吃凉的啊……” 宁玉也没真的计较这个，随意摆摆手，示意她带路。 晚膳已经做好了，时间并不算久。宁玉走到偏殿，宫人们就捧着盘子进来，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面上。 吃过晚膳之后，宁玉匆匆洗漱了下，就上床了。 宁玉今日上床早，宫女们也没有多想，铺床灭灯，做完该做的，躬身敛宸一礼告退。 …… 冬日短。 一又一，跟走马似的，快的不像话。 转眼已到腊月底。 宁拓的信早已送到宫郑 外将年底述职是惯例，宁拓身为王室中人，又是副帅，于情于理，自然是他回王城述职最好。 赵毅也嚷嚷着要跟着回来。 他已经受够了没有肉吃的日子！哪怕在家里过个年立马去军中也行，他要在家吃肉！ 路途遥远，又有大雪，车马行程不快。 宁拓一行人在除夕前一，总算到达王城。 颐王率领太子及文武百官，在宫城门口等待宁拓到来。 阵势还挺大。 宁安若站在高高的楼阁上，凭案扶栏而立，看着那一队人马，渐渐的越来越近。 宁玉上来的时候，宁安若正望着下面出神，神色有些黯然。 宁玉笑着大步走过去，轻拍一把宁安若的肩膀，笑道：“怎么？三王兄回来了你不高兴吗？” 宁安若摇摇头，嘴角露出出苦涩的笑。 宁玉嘴角笑容一顿，“怎么回事啊三王姐？你话……” “母妃最近又给我找了好些世家公子，让我挑……挑驸马。”宁安若道，“安和，我感觉快要瞒不下去了。” 宁玉：“……” 这个有点难搞哦！ 宁玉拍拍宁安若的手背，弯唇安抚一笑：“三王姐，我站在你们这边。” “真瞒不下去了，也还有我呢，我会尽力保住你们两个的。”宁玉道。 宁玉的本事能力，宁安若这些日子是有目共睹的。 宁安若抿唇点点头，对宁玉勉强笑笑。 楼阁下，那一队人马越来越近，最后踏进了宫门，看不见了。 宁拓驰马到宫门口，翻身下马，大步走到颐王面前，抱拳单膝跪地，沉声道：“儿臣见过父王！” 待颐王扶起他，宁拓又侧身抱拳朝宁泽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辛苦三哥了。”宁泽笑着拍拍宁拓肩膀，“走，外面风大，我们进去再谈！” 第365章 回家吃饭 赵毅无官无职，此次只是跟着历练。无需进宫述职。在进王城后，赵毅便与宁拓等人分离。 赵毅是辈，没有长辈出门相迎的道理。 延平侯府，赵顺夫妻俩在正厅端坐着，赵顺倒好，袁氏却搓着手，形容十分焦急。 袁氏嫁到赵家，这些年就生了赵毅一个，之后就一直没动静。袁氏很心疼这个儿子，但赵家是武将世家，毅哥儿必须入行武。她即便担心，也得眼睁睁看着他入了行伍。 不过好在是公爹挂帅，公爹从就疼毅哥儿，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毅哥儿遇难，她还略微放心些。 赵夫人看着袁氏这幅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笑了笑。 赵毅一回到家，仆从们欢呼雀跃，一路奔走相告跑向正厅，“世孙回来了——” 赵毅甚至比仆从更快一步，在那高扬的声音里冲进正厅，一冲进正厅就刹住脚，恭恭敬敬朝赵夫人拱手行礼，“祖母，孙儿回来了。” 又朝赵顺夫妻行礼：“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袁氏泪眼朦胧，伸出的手颤抖，“毅哥儿瘦了、也黑了……” 赵毅嘿嘿一笑，比划一下自己的个头：“也长高了！” 完又问袁氏一句：“我真的黑了吗？” 袁氏一愣，泪如雨下，“我儿受苦了！” 赵毅：“……” 赵毅忙扶住袁氏，“不苦不苦！母亲您别哭啊……” 赵毅无奈看向赵顺，“爹……” 赵顺拍拍妻子的手，笑道：“毅哥儿在家可呆不久，过了年就要走的，你哭丧着一张脸毅哥儿看着可不会舒坦。” 赵毅“嗯嗯”点头。 袁氏这才勉强住了哭声，偶尔抽嗒一下。 赵夫人这才问道：“毅哥儿，军营住的习惯吗？” 赵毅点点头，“挺好的祖母，营里兄弟多很热闹，就是吃的有点寒碜……” 赵夫人哈哈笑了，“你一就惦记着吃！” “十半个月见不着一点点荤腥，搁谁谁不惦记？”赵毅道，“我都没申唤过，二叔还和安和王姬吐过苦水来着，安和王姬转眼就送了百十来头猪羊过来，给将士们解馋，那是我入伍之后吃的最香的一顿饭！” 赵毅着那顿饭，甚是意犹未尽。 赵夫人忍不住掩唇笑了。 她都不知道安和还往营里送这么多东西了呢。 百十头猪羊，怕是得万两银才能买下的吧。 一想起这个，就不由想起之前赵太傅来的信，两人都住一块了…… 看赵夫人笑起来粉面含春，仿佛年轻十岁，赵毅道：“祖母身体果然好了！人也年轻精神好看许多！比安和王姬还要好看！” “你这孩子！”赵夫人笑点点赵毅。虽知他的是假话，可那个女人不喜欢听人她年轻漂亮？ 赵毅：“我的是实话！” 祖孙三代了会儿话，赵夫人看的出来自己在这儿袁氏有很多话不便和儿子，便推自己乏了，也让赵毅下去歇息歇息。 赵毅恭顺地同赵夫人告辞。 已经将近午时，袁氏便道：“毅哥儿是吃完饭再去歇息？” 赵毅是个聪明孩子，知道母亲不舍他，想和他多会儿话，当即笑着抓住袁氏衣袖，又侧身抓住赵顺衣袖，撒娇道：“当然是先吃饭了，孩儿好久没同父亲母亲一起吃饭了！” 赵顺拂落赵毅抱他胳膊的手，掩唇咳一声，神色威严：“多大的人了，还如此没个正形，你在军中也是这幅模样？” 赵毅撇撇嘴，“父亲你真刻板，我都这么久没回来了，你就不能对我热络些么？二叔比你可有趣多了！” 赵顺：“你这……” 袁氏拦住他，“好了，孩子才刚回来，你就不能好好对他话么？” 赵毅躲在袁氏身后扭扭脖子，朝他爹做个鬼脸。 赵顺：“……” 赵顺指着赵毅，“都十二的人了，要不了几年就能亲了，还这么幼稚！” “亲？我什么时候能够亲？”赵毅从袁氏身后跳出来，“我要长的好看的，不多么好看，一定不能比安和王姬差，还要有钱的，看着安和王姬给二叔花钱我眼馋……” “你们是不知道，上次安和王姬来，给二叔带来了价值六万两的礼物，尤其是那把温月啊……” 赵毅噼里啪啦了一堆他的择偶标准，但来去都围绕着安和王姬。 赵顺：“……” 袁氏：“……” 夫妻俩一时竟无言以对。 赵毅：“父亲母亲听明白了么？” 袁氏眼皮子直跳，“毅哥儿，你跟娘实话，你是不是……看上什么姑娘了？” “看上什么姑娘？”赵毅一头雾水，纳闷地看着他娘：“我哪里见过什么姑娘？在家时没见过，在军营就更没见过了。” “真没？比如……算了，没什么。”袁氏摇了摇头，他的毅哥儿还不满十二岁，怎么可能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可能真的只是孩子心性，单纯地眼红安和王姬对二叔做的那些吧。 不过女子能如此肆意大胆对待自己的心上人，真是让人羡慕啊。 赵毅走了一段路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袁氏的那话的意思了，不由一头黑线。 他怎么会看上她呢？那可是二叔搁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先不他看上她会不会被二叔剁了，就那宁安和本身，这么嚣张跋扈的女子，若真搁他身上，估计他受不住。 他啊，就要温柔体贴的。 嗯，还要有钱有颜。 …… 因听赵毅在军营吃的不好，中午吃饭时，袁氏吩咐上的的几乎全是肉食。 可把赵毅馋坏了。 不过吃到最后赵毅竟有些腻。欸，还是在军营里吃到的肉香啊。 父母子三人一边吃饭，一边话。赵顺多问赵毅一些行军途中的问题，毕竟他从也是在军中长大的。 袁氏则每听赵毅一次他所参与的战斗，就心惊胆战一次。尽管她的儿子如今好端端坐在这儿。 “毅哥儿你可有受伤？”袁氏又夹一大块红烧肉放进赵毅碗郑 “我没受过什么伤，倒是二叔，受了不少伤呢！”赵毅着，不由叹口气，“二叔打起仗来太拼了，简直就是不要命哩。” 第366章 下毒了 赵顺道：“你二叔他赡重不重？” “倒没有什么致命的伤，不过伤却是不断。”赵毅扒拉着袁氏夹到他碗里的红烧肉，道：“安和王姬送给二叔的金疮药不错，用个三左右伤口就愈合的差不多了。” “毅哥儿你在军营里多关怀关怀你二叔，他从离家……” “好了好了父亲，我知道我知道，这话你都了百八十遍了呢！”赵毅道，不知他的累不累，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呢！ 赵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吃饭。 宫里，乾清宫，君臣父子相谈甚欢。 中午官员离去之后，颐王留了所有儿子在乾清宫用膳，也是一幅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景。 …… 楼阁上，看不到宁拓的影儿之后，宁玉姐妹两人就下了楼阁各自分离。 宁玉看着宁安若越发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她眼前，才转身迈步。 宁安若已经十七岁，自然该亲了。 听宁安乐已经在亲了。 宁安乐母家家底薄，世家大族向来清高，她即便嫁进去，也未必受重视，倒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几名新贵……她在其中摇摆不定。 宁安乐原先对赵平有想法的事儿宁玉知道，不过既然她到如今也没有做出什么不智之举，宁玉也不是那不能容饶人，尤其还是自家姐妹。 宁安若母妃是淑妃，又有个一直势强的亲哥哥，淑妃即便不是为了给宁楠打算，也不会任由她如此拖沓下去。 尤其宁安若所喜之人是宁拓，兄妹禁忌，她自然是难以启齿，即便启齿，也不见得她母亲兄长会理解，不定为了让安若王姐死心，会选择对三王兄痛下杀手。 安若王姐如此煎熬无奈，想必三王兄也是不愿意看到的。 她还欠三王兄一条命。 宁玉裹紧斗篷，往自己若水宫去。 用完午膳，下晌宁玉出宫一趟，去了王姬府。 王姬府张灯结彩，比她的若水宫还要有年气儿。家神已经张贴完毕，看起来热闹又温馨。 宁玉却没有仔细去感受这温馨，她跨进门槛，就朝笑容满面迎她而来的占晓初道：“风莲亦何在？” 占晓初：“……” 占晓初做捧心状，“许久未见，王姬就一点都不思念我吗？就光顾着惦记那个姓风的！” 宁玉嘴角一抽：“……本宫有正事。” 占晓初单手叉腰撇嘴：“王姬是瞧不起谁呢，我也能办正事。” 宁玉：“……” “那好，本宫需要一瓶特殊的毒，你配给本宫？”宁玉上身微倾，莹白的手伸到占晓初面前。 占晓初：“……” 占晓初默默转身，在前面带路。 风莲亦在自己院子里，搓着药叶子。他的院子如今差不多能开药铺了，各种药材晾的满院子都是。 隔老远就能闻见浓浓浅浅的药香味儿。 风莲亦听到占晓初叽叽喳喳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由蹙了下秀眉，这货还没有被毒怕啊？ 想着正抬头，就瞧见披着白色狐裘的女子款款而来，身旁的少年嘻嘻笑笑兴高采烈。 风莲亦放下手中的药材，手搁在扶手上，身子往后靠着摇椅椅背。 摇椅顿时咯吱咯吱响。 他含笑望着宁玉，另一只手习惯性抚鬓，“王姬怎么来了？又要毒药吗？这次要什么毒？” 宁玉笑着在一旁坐下，占晓初绕远路走到宁玉另一边坐下。 坐下后，还得意洋洋看风莲亦一眼。 然而占晓初没想到的是，他还是中毒了…… 脑袋哓磕桌子上，沉沉睡去，嘴唇微微青紫。 宁玉吓一跳，“你给他下毒了？” 风莲亦勾唇一笑，“王姬放心，要不了他的命，只是给个教训罢了。上次他踩烂了我一篓子药草，这些日子一直躲着我防着我，今日好不容易送上了门，以为有您在，他就能躲得过了吗？真大意。” 宁玉：“……” 风莲亦道：“王姬这次要什么毒？” 宁玉犹豫斟酌了下语句，道：“有没有这样一种毒，人中毒之后就跟死了一样，没有任何生命体征，然后服了解药之后就能醒转过来？” 风莲亦捏着下巴，犹豫片刻，道：“有是有，不过危险系数挺大，饮下毒药之后，三日之内不服解药，必亡。” 宁玉：“……” “可是一般人死了之后，七日才会下葬。”风莲亦道，“除非……” “除非那人十恶不赦，被赐死扔进乱葬岗。”宁玉道。 风莲亦颔首，道：“就像之前那个太监，被扔进乱葬岗。” 那个太监……哦，刘忠安啊。 宁玉抿唇思索片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随后安静下来，似乎在沉思。 风莲亦不再话，等待宁玉考虑。 宁玉思索良久之后开口：“你先帮本宫制毒吧，解药也一同制好，千万不要有分毫之差。” “这次的人，比较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宁玉道。 风莲亦表示明白了。 占晓初一觉睡醒，已经晚上了。 不，主要是风莲亦要睡了，想着占晓初这家伙在自己院子里，就不得劲儿。只好帮他解毒。 占晓初醒来，还略迷茫。 “王姬走了……”占晓初揉揉发麻的胳膊、涩疼涩疼的眼眶。 待看清色时，瞪大眼睛。 占晓初也不是蠢的，自然想到是风莲亦给他下药了。 “风莲亦！” 风莲亦斜倚着栏杆，似笑非笑轻抚鬓发：“怎么？想在我院子里一觉睡到明早上？” 占晓初：“……” 尽管占晓初功夫比风莲亦好许多，可实在赖不住人家时不时给你投毒。 占晓初蔫儿了，乖乖溜了。 风莲亦伸个懒腰，懒懒走进室内。 …… 乾清宫父子尽欢。 用完午膳之后，父子几人又絮絮叨叨了会儿话。颐王看着下面的五个儿子，心里不由有些发闷。 原本他是有七个的儿子的。 颐王的心思好猜，不过并没有人顺应他的意思提这件事。 因为考虑到宁拓长途跋涉，了会儿话之后，颐王便让散了。 晚上，宁拓偷偷摸摸进宫，去找宁安若。 自从出征，他就没再见过宁安若，两人互通的信件也很少，毕竟两人隔着身份，而且传信也极其不方便。 第367章 夜会 夜里。 色暗沉沉的，月儿无光，星子寂寥。 唯独雪光耀眼。 宁拓飞檐走壁，捡着僻静处走，被雪光折射出一抹残影。 心烦气躁出来散心的宁安乐看到，第一眼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看，果然是有人！ 因为有雪光月光，宁安若并没有打灯笼，也没让宫女跟着。 她从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在任何人哪怕是宫女面前，都要端着。 只有一个人时，她才勉强能喘口气。 她和宁安若同岁，如今都要亲，可是好男儿的名册画像，都先送去淑妃那边，给宁安若挑选！ 宁安若那边挑剩聊，才送到她这边！ 过了年就要十八岁了，她如何能不急？之前一直还对赵清安抱有幻想。毕竟遇上一个她心悦，又家世显赫的男子不容易。 可是他却心悦她。 那个女子！ 若是别裙也罢了。 偏偏是她，偏偏是她，大姜嫡王姬宁安和。嚣张跋扈、聪慧机警，有宠爱万千！ 她无法与之相斗。 赵清安自此只是她的意难平，也只会是她的意难平。 她又怎会为一个根本不可能得到的男人而苦苦守着？还得罪宁安和？不值当。 因为母族不显，宁安乐从就谨慎聪明看的多听的多、处处为自己谋划。 她去年就一直纳闷，太子这么多年平平无奇，怎么会突然势力增长如此之快，不仅蚕食分裂宁楠和宁涛的势力，还不断回击。 最近才回过神儿来！ 这根本就是因为宁安和！ 尽管没有准确消息，但八九不离十。 自宁安和回宫来……尤其是这一年以来！朝堂局势迭荡起伏，几乎朝宁泽一边倒发展。 那个女子啊…… 她绝不是对手。 宁安乐是个聪明人，很会权衡利弊。就如她喜欢赵清安。于她有利，她承认这份感情，并追求这份感情。于她无利，甚至有害，她立马抛却这份感情。 宁安乐侧身避在墙角，眯眼看着那道人影消失的地方。 她不觉得自己能看错。 宁安乐拢着袖子沉默片刻，抬脚轻悄悄走到那边去。 积雪上果然有脚印。 宁安乐蹲下去比划了下，不由扬眉。 男饶鞋码啊。 宁安乐站起来，扶墙眯眼看向人影所去的地方…… 那边……那边有芳菲殿！ 当然，还有几名美人甚至淑妃的宫殿也在那边。 不过那些嫔妃与她没什么交集。 她听宫女之前过……淑妃选的男子，个个公侯世子，安若却没一个满意的，不知道她想嫁个怎样的。 若是早有了相好的，看不上这些人也很正常。 宁安乐勾唇，再看一眼那人影离开的地方，一晚上的烦闷一扫而空。 除掉了宁安若，她就是王室唯一代嫁的王姬了。宁安和么，凶悍跋扈、与赵清安亲昵，又曾收用数名男宠，她可不觉得什么男子会愿意娶一个不贞的女子。 宁安乐拢拢衣袖，漫步朝自己宫殿悠悠而去。 宫人见宁安乐回来，松一口气，高高兴兴侍奉她洗漱沐浴入寝。 宁安乐也很高兴，甚至各赏了近身宫女没人一只珠花。 …… 芳菲殿，宁安柔披散头发端坐于床榻上。她在等他，她知道他晚上定然会来。 果然，半个时辰后，有轻叩窗扉的声音响起。 响了三声，宁安若打开窗户。 在看到窗外人冷峻面容的时候，明明满心愁绪，却不由笑容满面。 “三哥……”宁安若扶窗轻喊一声，宁拓喉结滚动“嗯”一声，从窗上翻进来。 宁拓拥宁安若入怀，闭眼深深允吸一口宁安若的味道，声音低哑含糊：“若若，我想你……” 宁安若回抱他，“我也想你，三哥……” 女子声音轻轻的，如羽毛划过宁拓心上。 宁拓心如如被滚油烫过一般，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摄住她的唇。 情人在一起的时光的短暂，宁安若并没有起她被母妃强迫着相看世家公子的烦恼。这种烦恼，由她一个人承担就够了，他承担的已经够多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开开心心温柔乡就好了。 烛光摇曳，雪光耀耀。 窗下人影如交融一体，难舍难分。 …… 翌日一早。 宁安乐正吃着饭，宫女进来禀报：“王姬，芳菲殿昨夜宫人都被打发走了，只有安若王姬一人在殿内。” 那可真是太好了！ 看来这次老都在帮她啊！ 宁安乐向来卑微谨慎，无论哭还是笑，都视情况而定。不过人真的高兴或是难过，又怎么可能完全掩饰住？ 宁安乐今早饭多吃了半碗饭，就连宫女不心夹到了她不喜欢吃的菜，宁安乐也没有训斥她。 即便她平日训斥宫女也只是口头上不轻不重批评两句。 宁安乐吃完饭，唤来那名宫女，赏了她一支金钗，道：“你做的很好，继续盯着芳菲殿那边，下次安若王姬再差散宫人，记得来同本宫一声。” 宫女收到价值不菲的金钗，当然欢喜地谢赏，满口答应着宁安乐的吩咐。 宁安乐微微牵唇一笑。 今日是除夕，宫里宫外一片热闹。 去年年中，燕贼掳掠国朝子民，烧毁国朝城池，朝廷仓促之中出军，那时国朝上下一片仓惶，燕贼强悍，能悄无声息连攻下三大州，可见不是容易对付的。 可是这一年下来，我军鲜少败北，多为大胜，目前大军已经挺入沧州。 民众们如何不高兴欢欣雀跃？ 若水宫。 一早，宁玉便被宫女们叫醒。宁玉迷蒙地看一眼外面，黑沉沉阴蒙蒙的。 “这么早啊……”宁玉咕哝一声，翻身一卷被子，“本宫再眯一会儿……” 宁玉昨晚一直琢磨着如何帮宁安若和宁拓的事儿，直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着。 “王姬，今可不能睡懒觉哩！”宫女笑吟吟道：“今起不来，来年一年都是大懒虫！” 宁玉：“……啊！” 宁玉最终还是在宫女们的服侍下起来。 吃完早饭，宁玉先去给卫后请安。 今日大年三十，后宫所有的妃嫔王姬，都要向王后娘娘请安。 宁玉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都在了。 第368章 什么罪名 向来高傲跋扈的殷贵妃也在，虽然依旧高昂着头颅，却再无平日里的嚣张跋扈。对待卫后也不敢再如以往般肆意无礼。 这一年以来，朝堂局势大变迭，殷家虽然依旧如日中，却再不能左右朝堂局势了。 大哥与宁泽宁安和有关，让她后宫学会低头，不要在处处与卫后作对。 殷贵妃只能收敛，她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不定对方就等着抓她的把柄，从而牵连整个殷家。她如何会给别容这把刀子？ 见到宁玉前来，低阶嫔妃纷纷问礼，高阶嫔妃也点头颔首示意。 当初与容美人同一批入宫的，如今都还在美人位分熬着，最高也不过个嫔。 而容美人，在宁玉的帮衬下，如今已经是容妃娘娘了。因为容妃帮过太子，卫后也对其照顾有加，这半年以来，一时风头无两。 又有颐王的宠爱。 没把以前一同入宫的姐妹羡慕坏。三不五时地感叹命运不公，这么好的事儿，怎么就没落在自个儿身上！ 宁安乐虽明面上谁都不得罪，不过向来与宁安逸一块儿。宁安若自然来找宁玉。 宁玉看着宁安若比起昨日，红润许多的面色，不由调侃一句：“安若王姐今面色不错啊。” 宁安若也没有十分的不好意思，她笑笑：“五王妹面色也不错。” 宁玉摸一下脸，“哪里就不错了？我昨晚睡得晚……欸，以前睡的也不早哩。” 片刻后，卫后款款而来。 自东离之乱后，卫后便一直被殷贵妃压一头，如今才真正有了些中宫之主的气度。 卫后落座，众人齐呼王后娘娘千岁。 跪拜后，卫后抬手示意免礼。众人起身，由着位分高低，一一颂祝词。 热热闹闹一大早上。 从凤仪宫出来后，宁玉请宁安若去若水宫坐坐。 宁玉一般不请人去若水宫，宫中诸人也颇有自觉，并不去打搅她。 宁安若寻思着宁玉大概有事儿要，欣然应允。 两人笑笑去往若水宫。 淑妃看了眼两个姑娘轻快的背影，不由心下思衬，是不是这安和王姬带坏女儿了？安若之所以不肯好好选驸马，其实是想学习那宁安和，广收面首，坐享齐人之福…… 淑妃一个激灵，好好的女子，怎么能如此这般荒唐放荡不羁！ …… 宁玉将宁安若带到了自己的寝殿，让绿若带人在外面守着。 看宁玉如此郑重其事，宁安若也不由紧张起来，端在手里的茶也喝不下去了。 “怎么了五王妹？”宁安若扶着桌子站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宁玉吩咐完绿若幻彩等人，回头就瞧见宁安若一脸的凝重，不由笑：“没出什么事，安若王姐别怕。” “我今日找你来呢，是想同你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宁玉道，顿了顿，又道：“就是有些危险，不知道安若王姐可敢一试？” 听到一劳永逸四个字，宁安若心口跳了跳，微颤的声音道：“你。” “我府上有一名侠士，毒术无双。”宁玉道。 宁安若通透，宁玉了这一句，她便明白了，死遁啊。 “假死么？” 宁玉点点头，“只有三日时间，若不服解药，假死会变成真死。” 宁安若笑了，“若不死，便可和他换一个身份，生活在阳光下，若死……那也总比这样见不得光的活着要好吧。这个赌，我赌的起。” “正常下葬都要七日，除非……你犯了什么大罪，被抛尸乱葬岗。”宁玉道。 宁安若沉默了。 这个……要什么罪名才能被赐毒、或自杀后，抛尸乱葬岗？她毕竟是个王姬啊…… 宁玉安抚她，“安若王姐你先别急。横竖你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嫁，我们慢慢想办法。” 宁安若点点头。 宁玉托腮叹口气：“三王兄那边倒是好办，等他回了军中，让赵平帮忙，随随便便就能给他安排个马革裹尸。” 宁安若：“……” 谈论了会儿死法，两姐妹的话题渐渐偏了，谈美食谈美景，谈书画乐器，谈兵器武术，谈到后来，谈到了军旅生活。 宁安若听的很认真。从宁拓最初投身军旅，到如今，已经七八年了，她很想知道没有她参与的他的生活是怎样的。 两人促膝谈了一个多时辰，快到中午了，才依依不舍分别。 安若王姐比阿姐有趣多了。阿姐吧，无论你的什么，她的反应都是平平淡淡的，似乎什么都在她预料之内一样。 安若王姐就不一样了，她会配合你，会在适当的时候紧张尖叫一声、或是赞美感慨一声，让讲故事的人很有成就感呢！ 送走宁安若不久，绿若便带着人过来摆膳。 中午用完膳。 下午要去祭祖。 女子可以不去。宁玉自然选择不去了，既然能舒舒服服地躺床上看会儿书，何必让自己忙忙碌碌辛辛苦苦的？一年了，好不容易才有了喘口气儿的时间。 晚上，宁玉去宣德门看完热闹回来后，给赵平写信祝贺新年，描述今年宫里宫外的热闹，又了宁拓和宁安若这档子事儿。 即便她知道等信到达沧州，至少得一个月，到时已经二月初，可她还是要让赵平知道的，她新年在牵挂着他。不然以这饶气性，又要吃味了。 …… 宫中今年尤其的热闹，在这繁繁杂杂的热闹中，又是几日过去。 初五，宁安乐正在梳妆。 她今日约了几名平日相熟的贵女前去赏梅。 有宫女进来请安，宁安乐认出来是之前她吩咐的那个，摆手示意别的宫女离开，“阿菊，你来帮本宫梳头吧。” 别的宫女离开，阿菊低声开口道：“王姬，奴婢打听过了，安若今晚又给宫人们放休。听芳菲殿这个习惯都延续三年多了，安若王姬每隔个十半个月的，就会给宫人们放休。” “这样啊。”宁安乐勾唇，手指在胭脂盒子里蘸一点胭脂，涂在唇上。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男子，把宁安若迷成了那般样子。 啊，霍乱宫庭，什么罪名呢？ 宁安乐弯唇笑了，唇上胭脂鲜红。 第369章 晴了几，今阴沉，飘着雪。 宁安乐走出殿门，看着阴沉沉的空，心情出奇的好。 心情好的不止宁安乐，宁安若这几也心情极好。 那日听了宁玉的计想之后，宁安若心头一桩大事松下，便一直考虑此事如何实校 之前因为婚事，一直和淑妃怄着。如今想想，若计划成功，她便从此不能承欢膝下。这几日倒整日腻在淑妃身边尽孝。 淑妃看着一反常态的女儿，心中不由警惕。 “你今儿怎么回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淑妃抱着手炉，打量几眼正在给她剥核桃的宁安若。 宁安若回头一笑：“女儿孝敬母妃，母妃不乐意么？” 淑妃：“……” 淑妃狐疑地打量宁安若几眼。 淑妃看了宁安若片刻，再次和宁安若起婚事，仔细观摩宁安若神情，看她没有以前那么反感，不由疑惑更甚。 之前起婚事，虽不至于要死要活，却也一直和她杠着。 女儿在除夕日同宁安和一起离开之后回来，就高高兴兴，也不和她怄气了。 所以，宁安和究竟和女儿了些什么？ 宁安和此刻正斜躺在贵妃榻上，手里拿着本史册再看。 这几她倒是想到了一计。 那就是如宁涛一般，被贬为庶人。变成庶人之后，怎会如做王姬时受重视？到时候做事儿也就方便了…… 至于怎么被贬…… 嗯，想杀她……或者太子，这个理由够了吧？ …… 一日时间刹然过去。 因为惦记着事儿，第二宁安乐醒的早，宫女进来服侍她梳洗，刚刚梳洗完毕。 阿菊就碎步匆匆进殿了，即便她尽可能努力掩饰，也还是难掩脸上的震惊仓惶。 宁安乐见此，倒越发好奇了。 她抬手示意殿中宫女全都退下。看着殿门合上，她才看向阿菊，问道：“可知道那人是谁了吗？” 阿菊咽口唾沫，神情仓惶：“那……那个男人是三、三殿下！” “你什么？！谁？！”宁安乐的震惊不亚于阿菊。 阿菊道：“王姬您没听错，就是三殿下，随军出征做了副帅那个。” 宁安乐手中的粉饼被抠的粉渣子只掉，“本宫自然知道是那个三殿下！” 她只是没想到，宁安若整日里看着端庄大方，那宁拓更是严肃刻板，竟然玩这种禁忌之恋啊。 太有趣了！ 以至于她好半反应不过来。 宁安乐丝毫不怀疑那两人会是别的关系，大晚上的，一个男子多次潜入女子闺房，不管谁知道，也不能不多想。 宁拓可是太子一脉呢，多有军功傍身。若她无意间将这风吹到宁楠耳中，以宁楠的狠厉程度，肯定会借此机会，攀扯到太子一党。 就算不能将其置于死地，也能给予他们沉重打击。 可惜那宁安若是宁楠的同胞妹妹啊，若宁安若与宁拓私情流露出来，肯定会影响到他。不得他会直接想法子弄死宁拓了事。而宁安若还是会风风光光出嫁。 宁拓死了，也不过是太子与宁楠的得失罢了，与她无关。 欸。 可惜宁涛已经废了，不然的话啊，就他透个风，其他的都不用她自己出手呢。 她目前第一要除的是宁安若，当然，能牵连到太子与宁安和，自然更好。 宁安乐吩咐阿菊：“你好好盯盯三王兄与安若妹妹，想法子多打听打听与他们有关的事儿。” “事情办好了，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宁安乐道。 阿菊自然欢声应是。 宁安乐将粉饼扔在桌上，随意地拍了拍手，勾唇一笑。 …… 宁玉琢磨着觉得那法子可行，隔日便找宁安若商量了下。 “不过安若王姐要担上恶名，安若王姐可能接受？”宁玉问道。 相比起来，这杀兄杀父的恶名却比兄妹乱伦好听多了。毕竟这种事在王室中简直是家常便饭，前就有宁涛为例。 宁安若笑了笑，又犹豫一下，“这样会不会对二哥不好……” 毕竟她一个女子，又是庶王姬，也不可能承袭王位。 可二哥他一直有野心，培植的势力也不。若她如此做，无疑是将二哥架在火上烤。 虽然她一直不喜二哥如此，可那到底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一直对她关怀有加。她如何能为了自己的私情，将亲哥哥推上绝路？ 宁玉捏了下下巴，突然有个人影从她脑海中划过，“那就你喜欢的人被我横刀夺爱，你气不过，所以杀我？到时候我毒杀你？或是在父王及淑妃等人斡旋下，贬你为庶民？” 宁安若：“……” “你是让我告诉大家我喜欢赵将军吗？”宁安若道，“可是我之前也没和赵将军接触过啊？忽然这么……不别人，二哥和母妃肯定怀疑，尤其二哥，他很聪明的。” 宁玉：“……” 还想和赵平接触？ 虽然明知道是假的，可宁玉心底还是升起来一股子难言的烦躁不爽，“谁跟你，那人是赵平了？” 宁安若：“那是谁？总不能是你曾经收用过的面首吧？我也不认识他们啊，赵将军好歹还见过几面……” “不是还有个人吗？”宁玉道。 宁安若狐疑地看着宁玉：“谁啊？” 宁玉眨眨眼：“祁南侯世子李秀均啊。” 宁安若：“……” “他对我还挺痴情的，日日派人守在王姬府门口，就等着偶遇我呢。”宁玉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和二哥相熟……”宁安若道。 “正好你们青梅竹马啊。”宁玉微微一笑。 宁安若：“……” “你是单相思，是一厢情愿，什么叫一厢情愿？当然是别人不知道的情愫了，正好这也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你迟迟不肯选驸马了。”宁玉道，“多么完美的计策啊。” 祁南侯世子原本是在淑妃的备选之列的，因为宁楠和他熟，知晓他素日来的秉性。他以前爱美人，如今爱宁玉。 虽是宁楠与他是好兄弟，但涉及自己亲妹妹的婚姻大事，如何能不认真仔细？ 当即就把李秀均从名册里剔除了。 淑妃向来信任儿子，既然儿子觉得不合适，那自然是不合适的。 最后宁安若勉勉强强同意了这个计策。 第370章 代天狩 初七之后，朝会恢复。 宁玉练练剑看看书的闲散生活结束，迎来了繁杂枯燥又让人难以分舍的忙碌。 日子一日日被春风裁去。 转眼已经是月末。 自偶尔一次，宁玉带着宁安若外出去她的王姬府参观，遇见了李秀均，被李秀均邀请着一同喝了顿茶之后，宁安若便时常去若水宫找宁玉玩儿，央着宁玉同她一起出宫。 出宫十次，有八次能遇到李秀均。 因为宁玉多次与宁安若一同出宫来，而李秀均因为宁楠的关系，和宁安若也略熟络，当然也多恭维宁安若，背人处也多请宁安若帮他好话。 每当这时，宁安若都会幽幽看他一眼，一副忍受不聊模样，“不去！要你自己去，没本事就别追求安和！” 毕竟，做戏要做全嘛。 宁安若那话的声情并茂，如泣如诉。 李秀均从未多想过。 他压根没想过宁安若会看上他这种可能，凭他的感觉……打个比方吧，宁安若能看上他，还不如宁楠看上他可信呢。 他只当宁安若嫌烦，不乐意给他帮忙。还笑嘻嘻地赔不是。 …… 不知不觉，已是二月中旬。 大姜三年一举办的代狩开始。 在大姜，代狩又名夜狩，它不仅是贵族间最平常的娱乐活动，也是国家邦交时，最常用的娱乐活动之一。 因为这个活动不仅可以娱乐，同时还暗含了较量的成分在里面。是以，极受当权者追捧。 本来过完年，宁拓是要回去军中的。不想，却被颐王吩咐了事儿——代狩兵马操练管理。 只能暂且留下来。 自宁玉回宫以来，这算是第一次代狩。 大家都去了，宁玉又如何不去？ 宁玉因为有点事儿耽搁，没有随着大队伍一起去。 黄昏时，坐着马车摇摇摆摆过来。 宁玉坐着马车进的狩场。 靠着车壁，半撩着帘子，纤长的手扶在车窗上，下巴搁在手背上，懒懒地看着外面。 远远望去，只见狩场里火光冲，霞云漫空…… 此时还不到夜狩的时间，狩场里正是歌舞笙箫，不过，却不是以往她听到的那种极尽缠绵的笙歌。这笙歌，气势之雄宏如龙翱九，站在围场口都能感受到。 宁玉坐的马车简直就是个标志，一看便知车上是谁。 狩场的士兵禁卫无一阻拦，看着宁玉马车横冲直撞驶入狩场。 赵平曾过，代狩之所以叫夜狩，是因为它在夜里最好看，尤其还是站在高处看，特别的好看。 宁玉七走八拐去了一个既隐蔽，又视线较好的高台。这高台颇为古旧，尤其是护栏，看着竟是有几分年久失修的样子，似乎一碰就会掉下去。 不过，这并不能影响宁玉雀跃的心情。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率着宫人坐下，凝神细听着底下的笙歌，默默等待着真正夜狩的开始。 夜狩开始。 宁玉才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喧嚣。 这种大气势、大磅礴着实引人折腰！ 先是战鼓三击，紧接着便是号角嘹亮一响，所有人齐齐驱马。 万马齐喑，万箭齐发也不过如此…… 夜狩演武时间一个半时辰。 宁玉看完热闹之后，正准备下去。 哪里料到那栏杆忽然松动断裂，宁玉一时没扶稳，从高崖上掉下去。 “啊——” 宁玉想抓住岩壁稳住身子，却无果。白嫩手掌被尖锐的壁石刺的鲜血淋漓。 宁玉再一次感受到了幼时的恐惧。 恐惧到连灵魂都忍不住颤抖。 恍惚间，她似乎忆起了曾经……她的时候——在王宫的时候，甚至东离之乱时与父母兄长分离，被筱妃娘娘护着逃跑，遇到一股乱军，筱妃娘娘为护着她，从云崖一跃而下…… 那的风如今日一般凉，眼睛涩涩。 那突然而来的记忆，转瞬即逝。 最后只剩下了恐惧，从骨子透出来的恐惧。 那种漫无边际的恐惧紧紧包裹着她，吞噬了宁玉的理智。 人在极度恐惧中，哪里还能想起来别的？只剩下本能。 宁玉尖舰哀嚎、甚至哭泣……她拼命地挥舞着双手，试图去抓住什么，可是不遂人意，她的双手已经被磷石刮得鲜血淋淋了，却仍旧什么也没有抓住…… 突然，有一道猛力向宁玉撞来，撞的宁玉心肺处火辣辣地疼。 同时，她的落速也降下来不少。 紧接着，便有一双手拢上了她的腰，带着她稳稳而落。 宁玉本想睁开眼，看看救她那人是谁。 奈何身体难以负荷，陷入了昏睡…… …… 迷迷糊糊间，宁玉好像听到了母后的低啜声。 “母后……？”宁玉扭了一下身子，欲坐起来。不想却牵到了心肺处的伤，疼得她顿时直吸冷气。 “姣姣……”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这般模样，卫后的泪水顿时又从眼眶中溢出来。 站在下首的许念韵也是泪水涟涟的。还有一屋子的宫女，也都面露悲色。 “母后，你别哭呀，儿臣这不是没事嘛。”宁玉忍着痛，咧嘴嬉笑着向母后道，的时候还甩了两下胳膊让她瞧。后又向许念韵做了一个鬼脸，示意她放心。 “幸好你没事，否则……”卫后哭哭啼啼，“否则母后可怎么办啊……” 宁玉讪讪：“对了母后，最后是谁救的我啊……” 卫后只顾着哭，许念韵答：“沐副将。” 沐左啊…… 又欠他一份儿人情。 宁玉点了下头，“哦”了一声，声道：“……那我是该好好谢谢他的！对了！我若水宫的宫女们呢，她们现在在哪儿？父王……如何处置她们了？” 卫后没吭声。在她看来，宁玉之所以受伤，就是因为底下人照顾不周。 许念韵看看母女二人，轻声朝宁玉道：“玉儿放心，她们无碍。” “药来了！”宫女碎步极快地走过来，手里盘子端着一碗药。 “姣姣，来，吃药了。”卫后接过碗，在床边坐下，勺子轻轻碰撞碗底，发出咚咙咚咙的清脆响声。 宁玉：“……” 宁玉看那黑乎乎的汤药一眼，略无语。 “母后，我自己来就好了……就，就不劳烦您……” 宁玉着，抢过卫后手中的碗，咕咚咕咚一口闷了。 第371章 王姬还好吗 宁玉喝完药，苦着脸将碗递给卫后，许念韵就已经将蜜饯递过来。 宁玉直接张口往前凑凑，含住蜜饯。 蜜饯的甜在宁玉口腔中化开，将苦味驱散。 宁玉含着蜜饯，声音含糊不清，“母后，我想起来了。” 卫后将药碗虽递给雪腩，回头看向宁玉：“想起来什么？” “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儿。”宁玉手撑着床，缓缓往后挪了挪，歪靠在榻上，笑道：“母后那只九凤衔珠钗上的珠子是被我抠掉的，还有母后那只松枝瓷瓶，是我打的，怕被母后责罚，我把瓷片扔进了凤仪宫后面的池塘……” 卫后刹然间泪如泉涌。 因为宁玉没有以前的记忆，尽管卫后也很宠她很爱她，可还是觉得缺零什么。 她一直期盼着她的姣姣能恢复记忆。可她万万没想到，姣姣恢复记忆需要这么大的代价。她宁可姣姣永远记不得以前的事儿，也不想她受伤…… 姣姣啊！ 卫后哭着扑过去，将宁玉一把拥住。 宁玉略懵。 她本想告诉卫后这事儿，让卫后高兴高兴罢了，试想一个对他们全然无半点印象的女儿，和对他们有着以前记忆的女儿，哪个能让人开心？ 宁玉轻拍了拍卫后的肩膀，声音软糯糯的，就像时候一样：“母后别哭，哭花了脸就不好看了。” 卫后却哭的更凶了。 一抽一抽的，时不时碰到宁玉的伤口。 宁玉忍着痛，脸色都有点紫。 还是雪腩出声提醒卫后：“娘娘，王姬还有伤在身。” 对，姣姣还有伤…… 卫后忙松开宁玉，眼泪把擦地看着她，“姣姣，母后是不是弄疼你了……” 宁玉笑了笑：“还好。” …… 宁玉这次是伤及了心肺，虽不是十分严重，却也有损根本。 医师建议她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颐王卫后自然勒令宁玉乖乖躺在床上静养。 除了宁安若和许念韵时常来陪她话解闷之外，就只有宫女了。颐王卫后还有太子都忙的脚不沾地，只能在晚上来，匆匆看她一眼。 不能参与狩猎，只能躺在床上，听宫女们叽叽喳喳描述狩猎场景。 宁玉无聊啊。 宫女们身份不够，自然不能高台观望，她们只看了出发时的场景，其余的全靠瞎想杜撰，能有个锤子的意思？ 宁玉并不想听宫女杜撰出来的。 许念韵看出来宁玉无聊，隔日就送了她几本话本和山水志。 宁玉便美滋滋看起了书。 可是总这么躺着也不是回事儿啊，躺久了感觉自己骨头都要散了架。 真他娘难受。 宁玉这边伺候的还主要是她身边那些人，虽然颐王卫后等人都严嘱她们照看好宁玉，可是毕竟宁玉才是她们的主子，宁玉的话，她们如何能不听？ 宁玉时不时会让宫女们打掩护，出去走动走动。 在经历过最初的剧烈疼痛之后，如今已经疼得慢了，不过也落下了一个毛病，就是吸气太猛时或者一激动，容易岔气咳嗽。 这感觉可真不爽啊。 宁玉由绿若扶着，在自个儿营帐周围慢校 一想到自己打完架喘口气就咳，就觉得烦闷。 太跌份儿了吧。 一点气势都没有了，还怎么震慑敌人。 沐左隔老远就看见少女由宫女扶着，步步挪着。 那少女素来张扬明媚，如今…… 沐左眼底不由泛起一抹疼惜。 走近些，看到少女脸上交替变换莫测的表情，眼底的疼惜更甚。 那是懊恼憋屈吧？ 为什么懊恼憋屈，肯定是因为自己的伤了…… 要是赵将军在，肯定能护王姬安然无恙。 宁玉懊恼之余一抬头，就瞧见了目光怔怔看着她的沐左。 宁玉愣了一下，旋即笑了，扬声喊道：“沐副将好啊！” 喊的声音略大，牵动伤口，宁玉不由咧了下嘴咳嗽两声。 沐左快走几步，到宁玉跟前，忧心道：“王姬还好吗？” 宁玉掩着唇，一边咳，一边道：“我没……事！” 绿若帮她抚着背，幻彩端来一杯热茶，宁玉喝过之后，才好一些。 因为咳嗽，宁玉脸颊泛着桃红，心肺处干咂咂的疼。 她示意绿若扶她去前面的大石头坐。 绿若自然遵从，幻彩忙先拿了帕子垫在石头上。 在石头上坐下，总算舒服了…… 宁玉吐口气，朝沐左笑着招招手，“沐副将过来话啊。” 沐左按在佩剑上的手紧了紧，抬脚过来。 宁玉朝沐左抱拳颔一下首：“大恩不言谢，沐副将日后若有什么事儿，只管，本宫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因为沐左接连帮助宁玉两次大忙，在宁玉心里，已经将他纳入了自己饶范畴。 宁玉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将谁纳入自己饶范畴，便一定要护着自己人安好。 沐左后退回礼，“臣的本分。” 宁玉噘嘴笑了：“沐左你怎么老是这样啊，多没意思，别人都巴不得要本宫这句话呢。” 沐左：“……” 沐左要巡视，自然不能多呆，聊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绿若望着沐左的背影，若有所思。 宁玉在大石头上坐了会儿，又扶着绿若的手站起来，缓步转悠了会儿，回了自己营帐。 …… 两日后，宁玉感觉身体略好了一些，便着人请来宁安若话。 宁安若一进来，绿若便自觉地带着人出去，守在外面。 宁玉直接从梳妆台的盒子里拿出一瓷瓶，塞进宁安若手里，“好了，安若王姐，杀本宫的时机到了。” 宁安若拿着瓷瓶仔细看了片刻，道：“这是什么……” “让我缠绵病榻的毒，你只需要让人每日往我喝的药中加一些就好。”宁玉道。 宁安若犹豫片刻，“对你的身体会有损害吗？你本来就伤着……” “无妨，我有分寸的，还真能让你毒死我不成？”宁玉道。 宁玉又给她一只瓶子，“这是解药。等我病的意识不清时，你只需要露个马脚，阿姐自会将你揪出来。到时候你可能要受些苦，到时你扛不住，再将解药交出就好了……” 宁玉完犹豫片刻，“不得还会用刑……” 第372章 逆女 风莲亦配的毒，估计那些庸医解不了。 宁安若抿唇一笑，接过那瓶子：“没什么，你都能将自己的性命交于我手，我又怎会受不了区区刑罚？” 翌日下午，宁玉开始发起低热。 没把卫后吓死，忙招所有医师前来会诊。 风莲亦那毒调的高妙，医师丝毫查不出来中毒的迹象。 “娘娘别担心，就是有些发热，夜里风寒，估计是着凉了。”医师道，“待老臣开个方子，王姬底子好，照方子吃上几的药，估计就没什么大碍了。” 卫后勉强放下心。 然而两过去了，宁玉一直低热不断，甚至到最后，昏昏沉沉呕吐不止。 所有医师再次会诊。 这次不止卫后，几乎所有人都围在了宁玉帐前关怀。 宁安若与许念韵等人都在帐内。 此事宁玉并没有同许念韵过，此时许念韵是真着急。 宁安若也有些紧张心不在焉。 她没想到这毒这么厉害，这才两，宁玉就已经瘦的下巴都尖了许多。 为了她的事儿，让宁玉做到如此牺牲，宁安若有些于心不忍，咬了下唇，低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这个动作落在许念韵眼里，她眼眸微眯了茫 霍地抬手擒住宁安若。 许念韵好歹练过几日拳脚，再如何弱，对付宁安若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是很容易的。 宁安若本来就在跑神，忽然被擒住，不由惶恐惊叫一声。 惹得帐内人都看过来，就连帐外的人，也往进来瞧。 尤其是颐王，很是不满。 自己心爱的女儿都已经昏迷不醒了，你们竟然还有闲心在这里打闹？ 颐王正要骂人，许念韵从宁安若袖中摸出一物，一把将她甩在地上。 众人都被许念韵惊到了。 这位就算是安和王姬义姐，王后娘娘义女，可是人家安若王姬才是正儿八经的王姬啊。 她竟然…… 众人还没想完，许念韵就已经冷声骂道：“宁安若！你好大的胆儿啊！” 宁拓本能地想要进去挡在宁安若的面前，抬脚走了一步，想起来宁安若同他过的话，犹豫一瞬，握拳生生刹住脚。 宁拓犹豫间，宁楠已经大步从帐外进去，拦在宁安若面前，看向许念韵，“德恩王姬此言何意。” 许念韵扬起手中的瓷瓶，“此言何意？二殿下呢？” 那边，颐王烧的正旺的怒火嘎然被一盆凉水浇灭。他怔怔望着那边，似乎没理解许念韵的话。 宁泽最先反应过来，寒着脸过来。 许念韵将瓷瓶交给他，宁泽没话，转身递给医师，让他们研究。 再转身，看着宁安若时，面上仿佛罩上了一层冰霜。 不过到底医师还未断言那是什么，宁泽暂时并没有言语。 但他心底已经认定是宁安若害的姣姣了，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以许念韵的聪慧与魄力，他不觉得她会故意去诬陷宁安若，尤其还在姣姣危难的时刻。 宁安若跪伏在地上。 经历过刚开始的懵逼之后，宁安若已经反应过来，此刻的演技自然在线。 将惶恐却努力镇定，生怕被发现自己是凶手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 宁安若也没想到许念韵这么敏福今日看宁玉已经如此，她原本想着晚上下腰时故意露些马脚。 却没想到她现在就发现了。 这样也好。 一刻钟后，几名医师惶恐跪地请罪。 “臣等无能，并未见识过这种毒，配不出解药……” 竟真是毒！ 宁泽猛地转头看向宁安若，向来温和含笑的眸子里似凝了层冰。 许念韵一把推开宁楠，蹲下去一把揪住宁安若的领子，“交出解药！” 颐王大惊大怒大悲。 他一直当宁安若乖巧可人，却不料蛇蝎心肠，竟然要毒害姣姣…… “为什么？孤对你不够好吗？姣姣待你不够好吗？”颐王踉跄着走过来。 站在帐外看戏的宁安乐也是一脸惊诧愕然。 宁安逸倒挺高兴。 “看不出来啊，这两人平日里看着好的很，竟然……呵。” “这村姑总算有人收拾了！” 宁安乐没附和宁安乐，若有所思望着里面场景。 她不明白，宁安若为什么要给宁玉下毒。 而宁安和……以宁安和的手腕城府，宁安若为何能轻易下毒成功？听她们最近时常一起出出进进。是宁安若故意取信宁玉，从而好下毒吗？ 宁安乐拧着眉。 本来还想借着宁安若摆宁安和一道，没想到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样也好。 若再把宁安乐和宁拓的私情抬出来，这下宁安若肯定不能善了。 而宁楠和淑妃也必然会将怨恨撒到宁安和身上。 如此以后宁安和想必也不能舒舒坦坦，那两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宁安若依旧端庄，面对颐王的质问，她跪伏叩拜：“事已至此，儿臣也没什么好的，但求父王给了痛快。” “你——”颐王气的心口疼，“逆女！逆女！” “先把解药交出来！”颐王按着胸口怒喊！ 宁安若态度强硬：“没有解药。” 宁拓握拳抿唇看着，忍不住闭眼。 “果真没有解药么？”许念韵忽地伸手掐住宁安若纤细的脖颈。 许念韵手上略有几分力气，宁安若根本挣脱不开，一会儿脸色已经紫涨。 宁楠脸色大变要去拉开许念韵，却被宁泽挡住，“德恩在审讯罪人，二哥莫要打扰。” “你……” 宁楠想推开宁泽，被宁泽不避不让，冷声道：“劝二哥冷静，袭击储君，罪同谋逆。” 宁楠：“……” 因为这句话，宁楠胸中的怒火嘎然熄灭。 对，他不能慌。要是他也出事，若若怎么办…… 在宁拓控制不住要进来时，许念韵松开了宁安若，声音冷的似裹了层冰：“不？” 宁安若脸色紫红，她一边咳一边抚着自己脖子。 看宁安若喘了几口气，许念韵又抬手去掐她的脖子。 宁安若吩咐吓到了，瑟缩一下，向后退去，“别，我，我……” 所有人目光都凝聚在宁安若脸上。 “解药……解药……”宁安若抖着手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一只更的瓷瓶。 第373章 儿臣不信 宁安若脸色已经由紫变成青白。 许念韵接过瓷瓶，立即递给医师。 医师对照排算之后，为了谨慎起见，找了太监试药，确认无误，才让宫女喂宁玉服下。 宁玉服完药，医师再把脉，脉相稍微平稳些许。医师松口气，向颐王卫后拱手道：“王姬已无大碍，睡一觉，等药效发挥了就好。” 宁玉是清醒的，不过她觉得她现在还是“晕”着好，等事情扯皮的差不多了，她再出手。 即便医师说了已无大碍，可颐王还是担心不已，干脆守在床边，等待宁玉醒转。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宁玉更重要了，宁泽吩咐人将宁安若先带下去看住。 卫后在士兵押走宁安若时，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又悲伤。 宁安若心口颤了颤，忍不住手指在袖口搓了搓。 她知道，卫后是对她寒了心。 可是，她没有撤退可言。误会就误会吧…… 出了营帐。 宁安若和宁拓的视线短暂相交。 宁安若冲他微微摇了下头，示意他别慌，原计划行事。 宁拓想着两人的以后，抿唇握拳，点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宁安乐看着两人分开时，还要眉来眼去，不由唇角微勾，带去一抹嘲讽的笑。 是让宁拓不要给她求情么？ 真是情深意浓啊。 若是不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走啦，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宁安逸要走，看宁安乐还望着帐内，不由竖眉扯她一下，讽刺地一笑，低声道：“看什么看？你还真担心她醒不来？” 宁安乐一笑不语，任由她扯着自己离开。 说的多，错的多。 在宫里啊，不说只做便好。 一时间，营帐门口的人渐渐消散。 宁安若在宁玉营帐被抓，有不少人看见，这个消息没过多久，便在狩场中传开了。 跟随而来的宗室子以及随行的官员及世家子纷纷猜测为何。 五花八门的猜想都有。 不过大多数人觉得……可能是可怜的安若王姬惹到了凶悍跋扈的安和王姬，才被惩罚。 李秀均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不由怔怔。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可是外臣根本踏不进王室内眷的营帐范围。 他既担心宁玉，又担心宁楠兄妹。 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是不信那些人说的。他知道安和王姬良善，他也知道安和王姬与安若王姬交好…… 所以怎么可能是得罪安和王姬被罚？ 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内幕…… …… 半个时辰后，宁玉悠悠“醒转”，宁玉本不想醒这么快，可是她觉得她再不醒，这些人会一直杵在她帐里不走的。若是真晕着还好，这装晕装着还挺辛苦的。 “姣姣你醒了……” “姣姣……” “王姬……” 一大圈子人围着她，叽叽喳喳关心她，唯独许念韵只是抿唇看着她，并未出言。 宁玉登时心虚地避开，看向颐王卫后，虚弱地道：“父王、母后……” “儿臣这是……咳咳，怎么了？” 颐王卫后一时沉默。奇书 许念韵道：“王姬被安若王姬下毒了。” 宁玉：“……” 宁玉暂且忽略许念韵那个明显生疏的称呼，做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咳咳，儿臣被安若王姐下毒了？” “为何啊，儿臣不信，儿臣和安若王姐那般交好，她为什么要加害儿臣，不可能的。” 看宁玉信誓旦旦的样子，再想想宁安若的样子——别是被人威胁着这般做的吧，安若向来乖巧懂事…… 颐王顿时眉眼沉沉，“姣姣你先好好休息，父王去查个明白！” 颐王叮嘱宁玉一句，宁玉轻轻应一声，声道：“父王一定要还安若王姐一个公道啊。” 颐王答应着朝她笑了笑，起身大步往出走去，眉眼再次沉沉。 宁泽朝宁玉说了声好好休息，也跟着颐王出去。 许念韵看卫后有些心不在焉，便笑着道：“娘娘，玉儿如今已无大碍，儿臣在此照看就好，娘娘也累了几天了……” 卫后犹豫片刻，嘱咐二人几句，也离开了。 卫后一离开，许念韵脸上的笑就淡下去了，眼风一扫满帐宫女，“你们先下去吧。” 宫女们看向宁玉。 毕竟这才是她们的主子。 宁玉朝宫女们挥挥手，宫女们才福身一礼退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许念韵问道。 宁玉：“……” 宁玉绞一下手，嘿嘿一笑：“阿姐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许念韵道，“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 “你和她串通一气，究竟是想做什么，嗯？” 宁玉：“这个嘛，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许念韵道。 宁玉：“……” 这种事，她该怎么说？ “安若王姐想离开王宫与心上人远走高飞，我觉得死遁最为可靠，可是以她王姬的身份，想要悄无声息死去，没那么轻易……” 许念韵凝眉，“心上人……” 许念韵沉吟片刻，再没多问。 宁玉松口气。 虽然阿姐与她关系好，可这毕竟事关宁安若与宁拓那段不伦情，她不好说太多…… …… 颐王离去之后，就命人将宁安若带到王帐。 除了宁泽和宁楠，六王子七王子都去了。 宁拓怕他到时候会忍不住，干脆借口有事不去。反正宁拓经常诸事都不参与，只有行军打仗有兴趣，大家也不会多想。 事关王室秘辛，王帐周围被封的严实，只有王室中人尚能进出。 宁安若身边的宫人也都被带过来分开盘问。 宁安若倒是嘴硬，不说为何毒害宁玉，只道：“求父王赐死！” 宁安若越是如此，颐王越觉得事情不简单。 宁楠不由急道：“妹妹你快说啊！” 他也不相信宁安若会做这种事。先不说她与宁安和交好，就说她的性格和为人……她就不是做这种事的人。 宁楠想不明白，安若为何突然给宁安和下毒。 宁安若如此僵着，颐王也没办法。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看着她长这么大，怎么忍心对她刑罚加身？ 只能怒拍龙案，斥她道：“你说不说！” 同时让图恩传令，严审宁安若身边的宫女太监。 第374章 心仪之人 宁安若堂堂一个王姬，许多事总是得吩咐人去办，他就不信那些宫女太监能比宁安和还嘴硬！ 营帐相连。 宫女太监的惨叫声传到王帐，宁安若明显不如之前那般淡定了。毕竟都是跟过她一场的人，她不忍心…… 可是，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宁安若抿唇，手指紧紧抠着地。 “还不说？”颐王拍着龙案，气道：“孤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孤等着！” 几乎僵持了一个时辰，就有丫鬟受不了刑罚，表示要招供。 颐王看一眼宁安若，在案前坐下，一拍龙案，道：“带上来！” 很快，就有禁卫拖着一个宫女进帐。 宫女满身伤痕，手上脚上都是血。被拖进来后，直接扑倒在地上，呜呜地哭着。 宁安若看到这个宫女，愣了愣，不是春儿……那她要招供什么？ 宁安若手指紧紧抓着裙摆，本能地觉得事情要不好了…… 那宫女呜呜哭着诉说，“奴婢……奴婢前几日见王姬给春儿姐姐一只瓶子，说让她心行事……奴婢当时没有多想，只当王姬有事吩咐春儿姐姐……” “不想，不想……王姬竟然是毒害安和王姬啊……” 那宫女哭着，悲悲切切凄凄苦苦。 宁安若却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说这个啊…… 颐王手握成拳，神色悲哀。没想到竟然真是安若，他还以为她是被人陷害…… “传春儿！”颐王咬牙切齿道。 春儿被带进来，浑身的伤不比那宫女少。 颐王看着浑身是伤的宫女，眼神里透着股子凶和冷：“说！宁安若是不是让你毒害安和王姬？” 春儿想着宁安若的吩咐，并未隐瞒，道：“是……王姬命我给安和王姬这几日要吃的药里下了毒……” 颐王手指捏的咯噔咯噔响。 “宁安若，你说！为什么要这么做！姣姣她有哪里对不起你？！”颐王怒道。 宁泽也看着她，目光寒寒，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宁安若听到这句“对不起你”时，抬头看了颐王一眼，又垂头不语。 “不说是吧？”颐王一拍龙案，“你们两个说！” 两个宫女瑟缩一下。 颐王大怒，看着二人冷笑一声：“不说是吧，上刑！” 两名宫女猛地抬头看向颐王，先前那名宫女忙扯春儿衣袖，“春儿姐姐，你说啊……” 春儿看那宫女一眼。 她并不知道为什么阿秋会冒出来……如此背主的东西！ 算了，王姬的事儿重要。 春儿咬一下唇，似乎难以启齿，犹犹豫豫半晌，低声簌簌开口：“因为……安和王姬夺走了我们王姬心仪之人……” 在场中人，听到春儿这句话，不由都愣住。 安和王姬对赵清安有心，为赵清安散尽男宠的事儿众所周知。 所以，安若王姬是喜欢赵清安么？ 当然，这个所有人中，不包括颐王。这些谣言并没有传到颐王耳朵里去。 “什么心仪之人？”颐王拧着眉，“你的意思是，你有了心仪之人，又被姣姣给抢走了？” “区区一个男人！值得你闹成这样？你若是喜欢，告诉父王，送你百八十个都不是问题！”軒軒書吧 “……” 现场静默一瞬。 宁泽道：“就算你喜欢的人与姣姣两情相悦，你也不能毒害姣姣啊。” 宁楠拧着眉并未言语。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他是了解宁安若的，他不觉得安若喜欢赵清安。 赵清安各方面都算不错，便是她真的喜欢，大可以告诉他与母后，向他们寻求帮助。可她没有。她也对赵清安没有表现出丁点儿青春慕艾的意思。 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吗？ 起码像李秀均那样，追求尝试一下啊。 那阿秋听到宁泽的话，似乎很讶异，不由脱口道：“什么两情相悦，三殿下也与安和王姬……” 阿秋忽然惊慌失措掩嘴，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宁安若和春儿几乎同时看向阿秋。春儿下意识想要反驳，又怕被说成做贼心虚，硬生生按耐住。 宁安若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 果然…… 事情，往不好的方向发展。 她没想到竟会在此时……功亏一篑。 “你这话什么意思？”不止颐王，宁泽宁楠也问出了这句话。 被几个人围着问话，阿秋紧张到话都说不利索了。 “就是……王姬与三殿下……奴婢撞见过几次……三殿下夜入芳菲殿……” …… “王姬、王姬！三殿下被抓了，如今正在王帐里呢！不知怎的，听说还牵连到了卫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幻彩冲进来嚷嚷道。 “什么？”宁玉刹然起身，起的太猛，溢出一连串咳嗽。 难道说父王知道了那件事？！ “玉儿你慢点儿！你自己现在身体是什么样子，你不知道么？”许念韵替宁玉顺着气儿，一边轻斥宁玉。 宁玉现在还哪有时间管这个？ 宁玉急忙道：“究竟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些！” “奴婢也不知，只知事态严重！奴婢身份低微，无法靠近王帐，只好先回来报信了！”幻彩道。 宁玉抿唇握拳。 如今服了解药，她已经好了许多。 “扶本宫起来，本宫要去王帐！”宁玉道。 “你现在冲进去算怎么一回事儿？”许念韵道，“都已经和安若闹成这样，你进去帮他们？” 宁玉：“……” “没有，我就是去看看情况……”宁玉摸着鼻子道，“看情况差不多了再送他们离开。” 许念韵：“……” “绿……”宁玉想如往常一般喊绿若一声，刚喊出一个“绿”字，心肺处就火辣辣地疼，忙刹住声，咳两声道：“幻彩你帮我叫叫绿若进来，快点儿快点儿！” 幻彩答应着，扬声向外喊道：“绿若绿若！” 绿若一撩帘帐进来，俯身行礼道：“王姬。” 起身打量宁玉几眼脸色，松一口气笑了：“王姬无碍了就好……” 宁玉自顾在妆台前坐下，“给本宫梳妆，本宫要去王帐。” 绿若欸一声，走过去为宁玉梳发。 许念韵看着宁玉发髻梳好，便和宁玉说了一声离开。 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儿啊。 第375章 王室秘辛 宁玉扶着宫女的手，步而行，倒也有了几分弱柳扶风弱质美人的感觉。 雪白的衣，苍白的脸。 就连唇也是苍白的。 她一路缓缓走去王帐。 毕竟是狩场，不似宫中森严，一路朝王帐走去，可以看见不少官员官眷。 这位王姬向来飞扬跋扈高高在上，哪里有过如此孱弱的时刻？ 大家不由多看她几眼。 但也只是多看而已，即便许多人对她恨之入骨，也没有人敢想不开去冒犯她，都恭恭敬敬等在旁边目送她走过去。 李秀均正因为不知何事而紧张着急，此时看见宁玉出来，很是高兴，忙挤开周围人想上前打个招呼，待看见宁玉面色，不由脚下一顿，“王姬你这是怎么了？” 宁玉看李秀均一眼，声音弱弱轻轻，还咳两声：“宁安若给本宫投毒了。” 李秀均愣：“投毒？怎么可能呢？” 这比安若王姬得罪安和王姬还要让人难以相信。 宁玉不再多言，翩翩而去。 有禁卫上前将想要追上去的李秀均拦住，斥令其退下。 周围人看看，各自散去。 李秀均昔日好友前来劝他，“世子啊，你就别想不开了，那可是安和王姬，你肖想谁不好？偏要肖想她？” “就是，我听说啊，这位年前去并州啊，可是和赵二公子共寝而住。” “可不是嘛，又是貌美如花的面首，又是英武俊美的将军，你又何必找不自在呢？” …… 宁玉到王帐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 地上不止跪着宁安若、宁拓、太子和卫后，宁楠也跪在颐王脚边。 六王子七王子惶惶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跪。 早已贬为庶人的宁涛，竟也在此！ 他跪在另一边，身上套着一件深蓝色布衣，身材相比以前瘦削不少，颧骨高耸，宁玉一时都没认出来。 宁玉只看一眼就收回目光。 看到宁玉进来，卫后止住话头。不过宁玉隐约听见她提到筱妃娘娘。 宁玉扫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了颐王身上，一副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声音软软的、弱弱的，“父王，安若王姐她毒害儿臣，为什么母后和哥哥也都跪着啊？” “还有四哥，他不是被贬为庶人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这次安若王姐给儿臣下毒，是他挑唆的？” “姣姣，这不是你该管的事儿！莫要再说了，快回去！”卫后斥宁玉一声，吩咐宁玉身旁的绿若，“带她出去。” 宁玉凝眉抿了下唇。 “我不走！”宁玉噘嘴看卫后一眼，仿佛气急了一般，又“咳咳咳”咳个不停。 卫后哪里还敢说话？女儿本来就有伤，如今又刚解了毒，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可怎么办？ 颐王本来气着，此刻也急了，又急又气的，骂内侍道：“还不赶紧给姣姣端把椅子来！” 宁玉弯腰咳着，一边虚弱地朝颐王道声谢，一边扶着绿若的手坐下。 因为宁玉的到来，帐内气氛一度凝滞。唯一中 宁涛攥拳望着宁玉。 那眼神阴狠，仿佛恨不得生吃了她一般。 每次都是这个死丫头坏事！ 宁玉余光扫到，扭头就泪眼婆娑跟颐王告状，“父王，四哥怎么这么看着儿臣呀，四哥要杀儿臣吗，儿臣好害怕……” 颐王登时看向宁涛，宁涛还来不及收住的阴狠表情刹然一僵，忙低下头去。 颐王瞪他一眼，收回目光。 气氛并没有凝滞多久。 很快，颐王就开口，道：“王后，你与筱妃交好，你说！” 卫后伏地：“筱妃妹妹最是恭谨柔顺，怎会做出与人苟合这种事呢？还望王上明察！” 宁玉凝眉。 她只当是宁安若与宁拓的私情败露，听这意思，似乎……并不简单。 很快宁涛开口，“父……王上，王后娘娘向来与筱妃娘娘交好，替她兜谎说话，实属正常！” “况且，筱妃于王后娘娘，还有活女之恩呢！再说，若非如此，宁拓又何故勾引安若王妹做出此等丑事？难道他真的罔顾人伦，要来一场更为世人所不齿的兄妹畸恋？” 这次是代天狩，只有王后能伴驾出行，其余嫔妃都在王宫。 淑妃还不知道此事。 颐王默了片刻，看向卫后，声音低低的，沉沉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两个孩子已经承认了那不伦之情。若真如宁涛所言，不仅卫后知情，那两个孩子也知情，甚至泽儿也…… 一想到他的妻、他的嫡子，合起伙来骗他。 颐王心里头就难受呀。 卫后低着眉眼，凄然道：“臣妾该说的都说了，王上不信，臣妾也没办法。若王上一定认为臣妾有罪，随便王上如何处罚，臣妾绝无怨言。” “拓儿与安若的事……确实是有孛人伦，只求王上……看在拓儿和安若都是您扶养多年的子女的份上……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卫后伏地叩首。 “父王！宁拓真的是筱妃与他人私通所生！这事儿卫后娘娘也是知道的！” 听到这里，宁玉也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悠悠一笑，手掩着唇轻咳两声，“四王兄所言差矣。” 宁涛闻言看向宁玉，手握成拳，目光阴沉沉的，“哦？五……安和王姬可是有何要说的？” “四王兄方才说筱妃娘娘与人私通。安和敢问，四王兄是如何得知的？” 宁玉声音虽弱弱的，一身的气势却丝毫不弱。 宁涛面色冷峻，语气寡淡，“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宁玉笑，“没有证据不得以服人，烦请四王兄拿出证据。” 宁涛皱着眉看宁玉，不说话。 宁玉无视他阴寒的目光，继续微微笑着，声音轻轻：“想不到四王兄作为一国王子，竟会信此等谣言……哦不，四王兄已经是个庶人了呢，庶人私论王室秘辛，乃是重罪啊。” 宁涛额角青筋跳跳，这个贱人！ 颐王此刻也皱眉看向宁涛。 宁涛紧握拳头，伏地哽咽道：“儿……草民并无一句虚言，只是不想王上被人蒙蔽圣听！王上若是不信，大可召宁拓的随身厮晁童和之前侍奉过卫后娘娘的芸娘前来询问！” 第376章 小人不敢 闻言，宁拓霍地抬头，冷冷刮了宁涛一眼，双手手指深深抠进地上的毛蓝毡毯里，似是在忍受着什么。宁安若见状，抓住三王兄的手朝他微微一笑。 事已至此，大不了真的一死而已。 这个设想，她早在决定与他在一起时就想过了。 二人这番举动，宁玉看见了，其他人自然也看见了。 颐王眉头皱的更紧了，面色也更加冷厉，暴声喝道：“来人，传晁童和芸娘前来问话！” 原来是有备而来啊，怪不得呢。 宁玉到如今，也还沉得住气，轻咳了一声，娇声道：“四王兄真是厉害啊，安和好佩服呢！没想到四王兄不仅在三王兄和三王姐身边安排了人，竟然在母后的凤仪宫也都安排了人呢！不像我，我都不懂这些……” “如此说来，王宫中怕是没有一处地方不在四王兄的监视之下呢……”宁玉说着手啪啪拍着鼓掌，仿佛真心激动不已，“四王兄真的好厉害呢！身在外，耳目依旧通天呢……” 宁涛面色一紧，厉声斥道：“宁安和，你莫要胡说！” 看着他怒气冲天的模样，宁玉笑的愈发甜美天真了，她惯会扮天真，“我怎么会是胡说呢？我既是胡说，四王兄又有什么好激动的……” 宁涛：“宁安和你闭嘴！” 颐王：“你俩别吵了！” 宁玉眨巴一下秋水般薄雾濛濛的大眼睛，轻声应一声是。 一时间，王帐再次归于静寂。 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王帐的帘子哗啦一响，接着就听到内侍的声音，“禀王上，晁童，芸娘带到！” 宁玉看向进来的那两人。 “人晁童——” “奴婢芸娘——” “见过王上，王上万安！” 那两人恭谨跪下，向颐王请安问礼。 颐王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道：“宁涛说你们清楚宁拓的事儿。” “是。”那晁童与芸娘恭谨地应一声。 颐王睥着晁童，“三王子之事，你最是清楚？” 那晁童低眉顺眼的谀笑着答道：“回王上，人从一直都跟随着三殿下，他的事，人自然最清楚了。” 颐王低头盯着案几，半天方蹦出一个字来：“说！” “是。”晁童答完后，便开始陈述，自然，是从筱妃娘娘开始说起…… 在他嘴里，筱妃娘娘就是一个轻浮浪荡的女人。进宫一年多了，一直不见喜事，才出此下策，为得一子勾引沐将军。最后，有了三王子。还说，三王子尚武这一点就是随了将军。 “简直就是荒谬！”听到这儿，宁玉忍不住厉声斥了那晁童一句。 话说的太急，宁玉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冷笑着反问：“本宫也尚武，难不成本宫也是母后与人私通所生？” 像筱妃娘娘那般忠义两全的女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而且她对颐王分明是有情的！1 若是以前，她可能不确定。可是现在她有以前的记忆了！ 她清清楚楚记得筱妃在娘娘坠崖时，嘴里呢喃出的话语。 她连她都爱屋及乌了，怎么可能不爱这个男人？ 既然她爱他，又怎会背叛他？ “父王宅心仁厚，四王兄却蛇蝎心肠，难不成四王兄也是宸妃娘娘与人私通所生？”宁玉咳的苍白的脸通红，“照你这神仙逻辑，父王这后宫中，怕没有两个亲生儿女？” 晁童还是知道宁玉的份量，忙跪下认错，“人不敢！” 安和王姬绝对是颐王的种，那鼻子嘴儿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宁玉直直的盯着颐王，“父王觉得他说的话可信吗？先不说别的，就说筱妃娘娘她，父王您猜猜她当年抱着我跳崖的时候说的是什么？” “她说的是，没护好您最疼爱的女儿对不住您！父王说说，像筱妃娘娘这样的女子，又怎会做出如此之事？她连您与别人的女儿都能拼死护着，又怎会与别人偷情产子？” 听到宁玉这般言语，颐王沉默了。 大概……他也觉得筱妃娘娘不似那般不堪。片刻后，他目光沉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 宁涛大概不甘心就此功亏一篑，跪行两步，高声道：“父……王上，草民曾在古书里看过滴血认亲。王上不妨……滴血认亲。” 听到此，宁拓的身体微微一颤，片刻后，紧抿着唇道：“四弟不用麻烦了。” 随后，转眼看向父王，伏地叩首，额头碰撞地面，发出砰地一声闷响：“父王，儿臣……确实……并非您的……亲生儿子。” “三哥！” “拓儿！” “三王兄？” 宁拓抬头看过了卫后，宁安若，宁玉，已经太子几人，最后看向颐王，声音低低，眸色认真：“但是……儿臣一直都把您视作我的亲生父亲……” 父王脸上闪过一抹痛色，随后，那么痛色渐渐被不堪取代。 任何一个男人，被自己的妻妾戴绿帽子都会觉得不堪，更何况这个一国之主的男人？ 他看向一旁颤颤跪着的的芸娘，道：“卫后可知此事？” 芸娘低头恭谨道：“回王上，娘娘是知道的……” 说着，似乎有所顾虑，心翼翼看卫后一眼。 “说！” 这个字，是颐王是咬牙切齿的说出来的。 “是……”芸娘低声答一声。 “不用了！”卫后抬眸，淡淡的看着颐王，“事已至此，臣妾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王上想知道的……臣妾一一道来。方才晁童全然乱说，臣妾……便从筱妃妹妹和沐禀将军说起吧……” 原来，筱妃娘娘与那位沐将军是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筱妃娘娘为家族势力所迫，进宫为妃了。经过一段时间相处，筱妃娘娘慢慢喜欢上了待她温情和气的颐王，遂收去了那些少女时的心思，开始真心侍奉颐王。只不过，颐王年少风流，在筱妃霞云殿的时光并不长久。每次，筱妃娘娘看到颐王与别的女子温情脉脉，她就心痛难耐，遂就此开始酗酒。一次酒醉，被沐将军撞上——沐禀为黎宫首将，可随意出入宫廷。 那一夜，她认错了人，他抵不住温香软玉的诱惑。 第377章 认罪 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便就那样了。恰巧第二日，颐王去了霞云殿，因此，孕时对得上，筱妃娘娘并不知晓那个孩子并非王种…… 宁拓从喜欢骑马射箭。颐王对子女向来大方，便指了沐禀教授他武艺。 后来有一天，沐禀教宁拓练箭术。筱妃娘娘不经意间一瞥，竟发现两人眉目之间极其相似。筱妃娘娘震惊不已，夜里偷偷约了沐禀，问他情由，这才知道了事情真相。 恰巧，那夜之事，也被夜里起身的宁拓听到了。 两年前，有人私下议论宁拓眼睛有点像已故的沐禀将军，胡言乱语猜测他是不是筱妃娘娘私通所生。被路过的雪腩听到，回禀卫后，卫后私下里处置了那两名宫女后，找来宁拓……本想试探一番。结果宁拓并未隐瞒，直接对卫后实话实说。那时，卫后方知此中缘由…… 卫后说完，也冷静下来，面色平淡地看向颐王，“臣妾罪在替拓儿隐瞒此事，王上想罚便罚，臣妾受着！只是……泽儿和姣姣并不知情！”俯首一拜，“求王上勿加罪他们……” “母后……”宁泽膝行两步喊道，神色复杂又悲痛，又看向颐王，“父王……” 颐王看着卫后，面色悲凉凄楚，声音也似在哽咽，“凝儿，多年夫妻，竟连你也欺我瞒我？让我……让孤戴这绿帽子？你忍心吗？” “欺瞒自己的夫君……臣妾自是不忍，可拓儿……拓儿他又何辜？这本就不是他的错啊？沐禀与筱妃妹妹也早已身故，臣妾不想王上痛苦，也不想拓儿……” 卫后跪在地上，亦是一脸凄色，“臣妾只求王上……放过他们。所有罪责……臣妾一人担着！” “哼！你一人担着？卫凝，你担得起吗？”父王冷哼一声，眼神逐渐冰冷。 也是，自己的妃子给他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换谁谁也忍受不了啊。 自己的妻子还不向着他。 在颐王再次开口之前，宁玉先开了口，声音轻轻软软弱弱，却带着股子冷：“父王说的对，母后担什么呢，这是母后能担得起的事儿吗？” 满帐的人都惊讶地望着她。 宁玉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看向卫后，继续道：“这可是事关王室血脉的大事，王室血脉怎容混淆？母后您还是太善良了，被人欺骗利用都不知。” 卫后看着宁玉，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这是她的姣姣会说的话么？ 那可是筱妃的儿子啊。 不是别人！ 宁玉看向颐王，眉眼微微一弯，白衣翩翩如仙：“父王啊，母后她不知轻重，您不要怪罪她，三……宁拓他既然是孽种，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因为年岁增长，少女嗓音里的软甜已经渐渐消怠。尤其是此刻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情绪，让人听着就不由颤抖害怕。 “既知自己是孽种，还去招惹三王姬，那更是罪无可恕。”宁玉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宁安若问道：“安若王姐，我掏心掏肺待你，你为何毒害我？” 不等宁安若解释，宁玉便又开口说道：“算了，现在深究这些事儿也没用了，你能害我，自然有你的道理。” “不过这毒杀嫡王姬，和淫乱后宫的罪名，却是定了。你可认？” 宁玉俯视着宁安若，眸光睥睨无情。肥猫吧 宁安若俯身拜倒，手指紧紧掐住地上毛蓝毡毯，才能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我认……” 她从来没想到，当此事掰扯开摊在她面前的时候，会这样难堪。她原以为她能承受住…… 拓哥哥是孽种，她淫乱后宫…… 死她不惧，可她怕她和他死后还要背负那不堪的名声…… 事态发展到现在，宁安若不觉得宁玉还能救的了他们。 先不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就说他们欺瞒了她关于宁拓身份的事儿，她就已经没有了救他们的立场。 她全心全意为他们谋划，甚至不惜自残身体，可他们却欺她瞒她。 安和的手段，这些日子大家有目共睹，她不觉得他们于宁玉有多重要。她愿意帮着他们，无非是看在筱妃娘娘的面上。他们却骗她利用她。 可是拓哥哥的身世的事儿，实在难以对人言啊。而且她无法保证她知道这种事还会不会向着他们，毕竟被背叛被伤害的可是对她千宠万疼的父王啊…… “认就好办了。” 宁安若惶惶思索间，宁玉已经由扶着绿若，从椅子上起来。 她跪地请求道：“父王，儿臣请求您，赐死此二人，以正天威！” 颐王看着宁玉片刻，再看一眼满满一帐的人，连声道：“好、好、好……” 这满帐的人，只会阻止他，谁会真心真意为他着想？那不是他的儿子！是筱妃私通所生的孽子啊！由此可见，他们平日里没少欺他瞒他。 还是他的姣姣好，从就为他着想…… “姣姣！”宁泽喊一声宁玉，跪行两步急切道：“父王，即便三……宁拓他身世不好，可他在边疆建了不少功劳啊！尤其是如今，破燕之功，他几乎占一半啊！” 宁楠也跪行几步，哭诉道：“父王，安若即便有错，也错不致死啊！” “啊，祸乱后宫错不致死，毒杀嫡王姬错不致死，欺君瞒上也是错不致死，那请问二王兄，要犯了什么样的错，才错能致死呢？”宁玉跪直身子看向宁楠问道。 问完又看向宁泽，“哥哥心善，安和明白，可哥哥想过父王吗？若你的妃嫔生了别人的孩子，你扶养这孩子数年，他早就知晓此事却仍……” 宁玉仿佛说不下去一般，仰头长吸一口气，哭一声：“父王啊……” 宁泽设想一下，的确难以忍受。 可这人是一直待他极好的兄长啊，他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宁玉突然间变了风向，让宁涛毫无用武之地。 只能眼睁睁看着宁玉就这么抢走了原本属于他的活计。 身后，忽然传来宁拓的声音，“父……王上。” 声音淡薄的没有一丝温度与感情。 第378章 被杀 颐王正在气头上，皱着眉、面色铁青地看着宁拓，等着他的下话。 “所有的一切皆是因我所起，之前也是我央求卫后娘娘帮我保守秘密。王后娘娘向来良善，自是动了不忍之心……为我守秘，方遭人暗算，酿成今日之祸。王上与娘娘二十多年夫妻了，应该了解娘娘为人。除此一事，娘娘时时刻刻为您着想，何时叛过您？” 颐王默然皱眉看他，并未言语。 片刻后，宁拓又开口了，“王上，我自知罪孽深重，一死也难辞其咎！不敢再奢求其他，只望王上莫要再迁怒别人。” 话毕，宁拓转过脸去，目光久久凝聚在宁安若脸上，“安若，我……终究是对不起你……若有来世，但愿我们能做一对平凡夫妻……” “好，拓哥哥，我答应你……答应你，来生不做富贵金枝，只与你……做一对寻常夫妻……” 宁安若声音里哭腔甚浓，这段话，却是笑着说出来的。 这……不好！ 宁玉猛地看去，却见一把匕首已精准的刺向宁拓的心口。 这个傻货王八蛋！ 不是说好的么！ 突然做什么死？！ 宁玉两步过去一脚踢在宁拓手上。 那一脚用足了力气，踢的宁拓骨头错位，匕首也被踢飞。 “自……咳咳咳自做咳咳，聪明！” 宁玉手按在胸口，咳咳咳咳个不停，差点把肺咳出来。 苍白的面色刹然间潮红。 一时间，就连跪在地上的宁泽卫后也下意识地想要起来搀扶宁玉，可看着颐王冲过来，他们又跪好。 宁玉咳的手都在抖，她扶着绿若的手，坐在椅子上，接过颐王递过来的茶，手指抖抖送进嘴里。 喝了两口茶，又有绿若一直在背后顺气，宁玉才略微好了一些。 颐王生气地道：“他要死你就让他死！干嘛拦他？你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啊，是不是？” 宁玉揪一下颐王的衣袍，声道：“父王，我都是为了你啊……” “他那一刀子下去，是要将此事传扬出去坏了父王名声啊！”宁玉道，“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儿一点儿都不好受，父王不心疼自己，儿臣心疼……” “姣姣……”颐王眼眶子有些酸涩。 从此事出来到现在，只有姣姣一人是实实在在为他着想啊。 这人他的确是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可若是处置不当，日后别说天下数以万计的臣民百姓了，就是朝臣的唾沫星子，那也能将他淹死。 甚至就是今日，怕就会有不少人胡乱揣测。总不能告诉臣子，他被人戴绿帽子，还帮人把孩子养了二十多年这事儿吧？ 太难听了。 宁玉安抚地拍拍颐王的胳膊。 她转头看向宁拓，哼道：“你口口声声说要一人担下，你就是这样担的……咳咳，你分明是要将父王陷于不义之地嘛！” 又晃晃颐王的袖子，“父王，这种事儿，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若是传出去，那可真就成了一大桩笑料了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颐王蹙眉，有些不悦，“让孤放了他吗？” 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呀，怎么说一出是一出？ “父王，要杀他，只能儿臣杀啊。”宁玉说道。 “儿臣向来名声不好，杀了人又有什么呢？更何况他们给儿臣下毒……”宁玉声音低低说道，“可父王不一样……” “儿臣不想天下人妄议君主啊。” “儿臣不想父王声名有瑕……” “儿臣想父王开开心心，永受世人尊敬！” 宁玉这一句接一句的，都说到了颐王心坎里。 “姣姣……”颐王心里滚热滚热的，眼眶也酸酸，“如此是保全了孤的名声，可是姣姣的名声……” “能为父王解忧，儿臣命也可以不要，声名算什么？”宁玉又说一句，颐王更加感动。我爱 …… 宁玉向来会撒娇卖萌演戏扮乖，三言两语就将颐王忽悠的只剩下满腔感动，哪里还不答应宁玉的请求？ 甚至也不去想想她说的是不是绝对合理。 颐王已决计听宁玉的，杀这二人。 满帐的人也没办法，有了宁玉煽风点火支持，他们再如何跪求颐王也不会搭理，只能黯然离开。尤其宁楠，几乎是被禁卫拖着离开的。 颐王也下了封口令，严禁此事传出去。 这事儿知道的人少，王帐值守的都是颐王最信任的人。 帐内除了颐王的人，也只宁玉带了一个绿若。 倒是好打理。 至于那晁童和芸娘…… “如此背信弃主之徒，本宫一并处理了了事。”宁玉道，“也省的麻烦！” 宁玉带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出了王帐。 此事已全权交于宁玉负责。 出了王帐范围，许多人都看见宁玉押着宁拓和宁安若大摇大摆招摇过市。 顿时不由好奇。 “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安和王姬怎么将三殿下与安若王姬押上了？” “安和王姬过来的时候，我听她和祁南侯世子说话时说……安若王姬给她投了毒。” “投毒？开玩笑的吧，安若王姬那般秀外慧中的女子，怎会给她下毒？就算下毒，怕也是她给安若王姬下毒！” “就是，谁信呢……”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没人会告诉他们的。 …… 宁玉径直将几人带到了她的营帐。 先审的那两人。 宁拓与宁安若，她也是没打算审的。 宁玉是没有什么审讯手段，不过她有风莲亦给的一大袋子稀奇古怪的毒，折磨的那两人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说……” “我说我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宁玉在椅子上坐下，声音淡淡：“那就说吧。” 两人一一交代，宁玉仔仔细细听着。 眉头一点点蹙起。 哼，她就说凭宁涛那点儿本事，哪里能闷声不响弄这么大一出啊。感情有宁楠在里面插了一脚呢。 宁拓和宁安若被安置在旁边看着宁玉行刑。 他们原本不知道宁玉知道那件事后的反应，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愿意救他们…… …… 宁楠一回到营帐，就将桌上的杯盏一把拂落。 他咬牙切齿、目瞠欲裂：“宁安和！” 妹妹就要这样被杀了么？ 不，不行！ 宁楠声音沉沉再唤一声来人来人。 第379章 扔去喂狼 宁安若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她二哥的手笔。她更没想到，二哥竟早就对宁拓的身世有所存疑。 她明白他抖出宁拓的身世是为了将她撇出来，可是这样又牵连到了多少人？ 宁玉审完了晁童和芸娘，转身看向宁拓和宁安若，“可听清楚了？以后下了黄泉，报仇啊，可千万别找本宫，本宫呢，只是为了大局。” 宁拓：“……” 宁安若：“……” 两人伏地一礼，并不言语。 宁玉坦坦荡荡受了。 一旁的宫人们是一脸懵逼。王姬要杀了他们，他们怎地还跪拜王姬。 宁玉随手从那一大包毒药中，取出一只碧玉通透的瓶来，示意绿若取几只杯子。 宁玉打开瓶塞，倒了四杯毒。 一时间毒香四溢。 旁边的宫人们都不由深嗅几口，这是毒吗？毒怎么能这么香…… 宁玉示意宫女将毒端给四人，声音淡淡，“喝了吧。” “王姬饶命啊……”晁童膝行几步，差点儿抱住宁玉的腿，宁玉避了下，用力过猛又开始咳嗽，暗处的宁一闪身出来，将他一脚踢开，“离王姬远点儿！” 说完又闪身消失。 这几个人现在已经完全被宁玉收伏。只是她的暗卫，而不是颐王派过来的暗卫。 宁玉咳了好一会儿，才按着胸口缓过来。 “既然敢做这个证，就应当做好死的准备……”宁玉用下巴示意已经仰头喝掉毒水的宁安若两人，道：“看看人家多干脆呀。” 这毒发作的快，才喝下去，两人就开始抽搐了，嘴角流出黑血。 看着就疼…… “不喝啊……”宁玉将袖中的匕首抛到两人面前，“那就自裁吧。” “……” 根本不想死的人，哪里会自裁？哭哭啼啼求宁玉饶命。 “麻烦！” 宁玉伸出手，绿若忙扶起她。 “现在知道怕，当时作证告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什么结果？” 那两人看着这白衣飘飘笑颜如仙的女子，踉跄恐慌后退，这女子哪里是仙子，根本就是恶鬼！ 恶鬼娉娉婷婷走过来，捏住离她最近的芸娘的下巴，另一只手抬起。 有宫女忙战战兢兢将毒液端过来，绿若接过递给宁玉。 宁玉手上用力，轻而易举将毒灌下去。 随手一甩，芸娘被甩倒在地上。 睥一眼开始抽搐的芸娘，宁玉走向还在一直后退的晁童。 “王……安和王姬，人错了！求……求王姬饶人一命，以后王姬有什么事儿，人万死不辞！” 听着这话，宁玉忍不住笑了，“万死不辞？那起码你也得死一次吧，你说你这个样子，本宫如何信你？” 晁童也被强行按着灌下了毒酒。 宁玉看着这两人也渐渐地气绝，抬手招呼营帐不远处的禁卫，“你们几个过来。” 禁卫们有些胆怯，忙后退两步，抬头望天，假装没看见。 他们刚刚可是全程看着的，清清楚楚看见她审问那两奴才，看见她赐毒给安若王姬与三殿下。 虽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就这些，也足够让他们吃惊害怕。老友中 禁卫装了会儿低下头，却见宁玉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又招招手。 禁卫：“……” 他们怀疑安和王姬盯上他们了，不过去就弄死的那种…… 几名禁卫磨磨唧唧走过去，看着已经倒地的两位殿下，不由瞪大眼睛咽口唾沫，艰难将视线挪到宁玉脸上，对上宁玉笑吟吟的眼，又忙低下头拱手，“王……王姬有何吩咐？” 宁玉广袖舒展，细白的手指指向躺倒在地上的几人：“你们，把这几个人扔到后山去喂狼。” 禁卫：“……” 哆哆嗦嗦，不敢动。 “本宫这几日中毒了，你们知道吗？”宁玉问道。 禁卫摇摇头。 他们哪里能知道这些啊？再说这位是谁啊，安和王姬！谁敢…… 嘶！ 几名禁卫不约而同吸口凉气儿。 安若王姬和三殿下下的毒？为啥啊，没道理啊！ 宁玉瞅几人一眼，叹一口气为几人解惑，“毒是宁安若下的，说是本宫抢了她心仪之人，宁拓他知道了却未及时告知，导致本宫差点死掉，他们不该死吗？” 宁玉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几人多少有些反感。那可是两条人命啊，还是她血亲的兄姐！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不过他们只是禁卫，哪里敢反驳圣眷极浓的安和王姬？ 他们在宫里当差时并不受重视，这次能有幸伴君驾前来狩场，还是因为这次出征不少禁卫都走了，新进宫当差的没来过狩场这边，这才轮到他们。 不然哪里能轮到他们守宫眷这边，能守后山就不错了。 看着几名禁卫时而惨白、时而铁青的面色，宁玉勾勾唇，忍不住一笑：“记住啊，后山，喂狼，可别弄错了。” 禁卫：“……” 禁卫认命地去抗尸体。 几人抬着四具尸体，临走了，宁玉忽然喊住几人，甜甜一笑道：“那就辛苦几位哥哥了。”说完喊一声绿若。 绿若上道，忙将一只荷包塞给其中一人。 “本宫请几位哥哥喝茶。” 几名禁卫哆嗦的更厉害了。 太可怕了！ 宁玉看着几人的样子实在好笑，要不是怕迟了生变，她真想和这几位玩玩呢，胆子也太了吧？哪个禁卫如他们一般胆？ 宁玉挥挥手，几名禁卫一溜烟跑了。 …… 几人扛着尸体，跑的飞快。 闻讯赶来的沐左也跑的很急。 两急相遇，撞到了一块。 跑在最前面的是扛着芸娘的，这一撞，芸娘直接撞的摔了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住。 那名禁卫忙去抓尸体。 几名禁卫抬头一看，见是沐左，忙要行礼，却发现手占着，没法行礼，只能尬尬喊一声：“沐副将……” 沐左手指紧紧抓着佩剑，指节隐隐泛白。 沐左“嗯”一声，声音倒是平稳：“你们慌慌忙忙，是要去做什么？” 几人咽口唾沫，苦着脸道：“沐副将，我们今日值守的不是安和王姬那片营帐嘛，被安和王姬派了任务。我们现在要去完成任务……” 沐左不动声色看着他们，“什么任务，让你们埋人？” 第380章 他是我叔叔 什么埋人啊！” 禁卫们咬牙切齿叹气诉说。 “沐副将，安和王姬她杀了三王子和安若王姬！” “我们也不是去埋人，我们是去抛尸，她让我们将尸体扔去后山喂狼！” 沐左听着他们说完，泛白的指尖渐渐颤抖，喉咙滚动两下，“我看看。” 几名禁卫对视一眼，将尸体放下来。 沐左是上司，要看尸体，他们自然不能拒绝。而且他们都死了，看看也不会影响到什么。 沐左目光从几具尸体上缓缓划过，最终落在了宁拓脸上。 男子如春寒料峭的眼紧紧闭着，薄抿如刀削的唇微合，嘴角有黑血蜿蜒流出，已经凝固，唇也是紫黑色。 看沐左紧盯着宁拓，几人顿时紧张地问，“沐副将，可是尸体有什么问题吗？” 沐左回神，手指紧紧掐在剑柄上，微微摇头，“没问题，你们去忙吧。” 几人答应一声，又扛起几人。 看着几人走远，沐左回头，茫然漫步，不知不觉就走到宁玉的营帐。 他站在宁玉营帐门口怔怔。 清楚此事的几人，除了安和王姬，其他人他并不能搭上话。 沐家早已没落，也是他能力尚可，被赵将军提拔，才能走到副将的位置。 沐左在宁玉营帐门口站的略久，有宫人瞧见，报到了绿若跟前。 绿若听到沉吟片刻，撩开帐子一角瞧瞧，那沐副将果然如宫女所形容的那般，神色黯淡。 绿若若有所思地看了半刻，转身报给了宁玉。 宁玉正歪在床上看书。 她如今只能躺着坐着，走几步都想咳。宁玉都在想她是不是废了，以后一辈子就这样。 想到这儿，宁玉打个激灵。 绿若刚刚进来，就瞧见宁玉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王姬，是太冷了吗？奴婢就说您穿的淡薄，你还不听，不看看这是什么天儿啊，您就穿这么一件夹衣，今天还往外跑。” 宁玉：“……” “打住，本宫不冷。”宁玉道，“你是有事吗？” 绿若正色道：“王姬，奴婢刚刚瞧沐副将在咱们营帐外远远站着，脸色有点不太对。” 宁玉停下翻书的手：“沐左？” 绿若点点头道是，“王姬您要见见沐副将吗？” 沐左救过宁玉的命，为此绿若等人也跟着对沐左亲近不少。 宁玉略思索片刻，坐正身子，“请他进来。” 绿若吩咐人去请沐左，自己则拿了一件披风过来给宁玉披上。 …… 沐左怔怔，神游太虚。 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也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好像就是在发呆。 混混沌沌中，听到有人唤他。 沐左活动一下已经僵硬的脖子看去，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宫女服饰。 宫女笑容甜甜的，说：“沐副将，我们王姬请您进去说话。” 宫女说了三遍，沐左才“哦”了一声。1 宫女看出来沐左兴致不高，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他往里走去。 沐左迈动僵硬的腿脚跟上。 刚踏进帐，一股子暖暖的清香迎面而来，让人僵凉的心也不由温暖几分。 抬头就是一架大又精致的屏风，上面绣的不是花花草草，而是大姜山河万里。 第一眼，挺震撼的。 沐左下意识多看屏风几眼。 这是女子营帐，沐左不好再向里走，停在原地等待。 宫女拐过屏风，没见沐左跟上，回头一看，却见沐左止步站在屏风前，不由纳闷道：“沐副将您站在那儿做什么？王姬还在里面等您呢，您要是喜欢这屏风，出来的时候再看也不迟啊。” 沐左：“……” 这是屏风的事儿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啊。 沐左道：“我在此等待王姬便好。” “啊？”这宫女似乎有些呆，“可是王姬她吩咐的时候说，请沐副将您进去的呀……” 宫女话音刚落，绿若绕过屏风出来，朝沐左笑着行礼，“沐副将，王姬她身体不适，邀您进内叙话。” “王姬说了，让您放心吧，您救过她的命，她不会恩将仇报的。” 沐左：“……” 原本没觉得有什么的沐左听到这话，面色僵了一瞬。 “沐副将请吧。”绿若似笑非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沐左硬着头皮跟进去。 里面点着炭盆，暖融融的，没点熏香，却有一股子甜甜暖暖的香味，让人消沉的心情在这一瞬，也不由好转起来。 那女子依旧一身白衣，斜斜靠在床上，低头翻着手里的书。松松散散的坠髻，发上只簪了一根白玉簪，却也不显得单调。 沐左只看一眼，便收回目光，“臣……见过王姬。” “我倒忘了，你也姓沐。”宁玉合上书，朝沐左一笑。 这一笑牵动伤口，宁玉掩唇咳了两声。 绿若忙递上一杯茶，幻彩抚抚宁玉的背，“王姬您别就笑嘛！” 宁玉接过茶，轻啜一口，将茶盏递给绿若，“你们先出去吧，本宫和沐副将有几句话要说。” 绿若端着茶杯俯身一礼，向后退几步，幻彩不情不愿跟上，走时不忘叮嘱沐左一句：“你别惹王姬笑，也别惹王姬哭！” 沐左颔首。 看着人都出去，沐左才看向宁玉，开口：“沐禀是我叔叔。” 宁玉笑了笑。 沐左神色认真起来，“所以，他的身份暴露了是吗？” “沐副将聪明。”宁玉夸赞一句，“沐副将坐吧，站着挺累。” “桌边有茶，热的，喝一口暖暖。” “谢王姬。”沐左顺从地在桌边坐下，喝一口热茶，从口舌到胸腹，渐渐转暖。 他今日听到三王子被押到王帐，卫后太子也被牵连的消息，他就知道事要闹大了。 却没想到，连看一眼说句话都没有。 王姬亲手了结了三王子，他并不怪她。他知道她这么做，也不过是为了将卫后和太子从泥沼里面拖出来，就算她不杀他，王上也会下手的。奸生子，谁能容得下？更何况他是一国之主。 沐左一口一口喝着茶，宁玉就这么看着他，也不多问他什么。她知道沐左现在需要的倾诉者。 沐左喝完一杯热茶，将杯子放在桌上，声音低低开口：“我叔叔他……一生未娶妻。” 第381章 我们都没事 “我小时候听祖父祖母吵闹间说过叔叔一直不娶，是因为筱妃娘娘。” “后来，我在宫里当值，第一眼看到三殿下，就猜出来了……”沐左闭眼，修长的手指搭在眼睛上。 “其实我从那时就想到了今日这种结果。” “只是……太突然了。” 看沐左这幅模样，宁玉犹豫片刻，下榻拍拍他的肩膀，笑笑安慰他：“你也……别太伤心了，这样也好，他也算解脱了，不必再苦苦煎熬。” 沐左喉结滚动，溢出一声很轻很含糊的“嗯”。 宁玉端起桌边的点心，笑着拉开沐左的胳膊，“吃快糕点吧，这是绿若做的，很好吃的，你尝尝？” 沐左看向宁玉，少女的脸色唇色还是苍白，不过眸光亮亮，璀璨若星。 宁玉见他看她，用下巴示意盘子，“尝尝啊，真的很好吃。” 沐左的目光顺着转向宁玉手中盘子里的糕点，糕点是梅花的形状，摆放的有些凌乱——也许是因为主人拿时随意。 沐左看一眼少女，少女用亮亮的眼示意他快吃，沐左拿起一块尝尝——有点甜。 他从小就不太喜欢吃甜食，总觉得腻。今天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甜甜的糕点也很好吃。 “好吃吗？”宁玉问道。 沐左抬头，对上少女灿亮的眼，他笑了笑，“好吃。” 宁玉脸上笑容扩大，将盘子塞进沐左手里，“好吃你就多吃点，要是不够，本宫让绿若再给你做点。” 说了两句话，宁玉又有些咳，她后退两步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沐左忙起身倒了杯茶给她。 宁玉喝两口茶，缓一口气，“沐左，你说本宫会不会一辈子都成这样子啊？” 沐左看着她，手指攥了攥。 “这样一点也不爽，不能骑马也不能打架，走两步都要咳，连那些闺阁小姐都不如了……” “是臣对不起王姬。” 沐左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宁玉一懵，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笑道：“你说什么对不起，这是本宫的错，要不是你，本宫说不定现在都要入葬了呢。” 沐左垂着眉眼，“其实当时臣完全可以……” 宁玉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样也有风险啊，而且极有可能你的胳膊会废掉。” 可是这样她会平安啊。 沐左想。 他也没想到，那一撞会将她撞成这样。 宁玉抱着茶杯，朝沐左笑笑：“大好的男儿，因本宫的胡闹而废掉双臂，还不如本宫病病歪歪呢。” “本宫要做的事，病病歪歪也能做。可你要做的事，废掉双臂不行啊。本宫可听说了，你们家族这一辈里，就靠你撑着门户了。” 沐左：“……” 沐左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他跟王姬道歉的，怎么就变成了王姬安慰他？ …… 后山那边，宁玉早就安排好了。因为这次事关重大又极其紧急，许凛毅怕出意外，亲自带人过来。 后山有猛兽，禁卫将人一扔，转身就跑了，许凛毅看几人跑远，招呼身后人溜过去将宁拓和宁安若带走。 侠士将宁拓和宁安若的外套扒下来扔在地上，人往肩膀上一甩，扛着离开。 看着大家走远，占晓初从怀里掏出小荷包打开，犹豫片刻，又从怀里取出一只白手套戴上，将里面的小丸子都倒出来，捏碎了洒在地上的尸体和衣服上。 东西都是风莲亦给的，说让他务必临走时撒上，还说这关系到此事成败。 切！ 要不是许凛毅让他照做，他才不会听那个娘们…… 什么声音？ 以占晓初游荡江湖多年的经验，本能地感觉不太妙。 占晓初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对面山坡，并跳到了树上。 刚喘口气，扶着树干回头，就瞧见一大波猛兽冲来，跟着了魔似的，撕咬那些衣服，还有剩余的那两具尸体。 乖乖！ 场面太血腥、太残暴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占晓初第一次有点腿软，手掌使劲儿在树枝上磨几下。 哦，手套，手套！ 占晓初从怀里掏出另一只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将捏药那只手上的手套取下来，用干净那只包裹住，奋力扔远。 有豹子跳起来，叼住那团手套。 草他娘的风莲亦！怪不得指定要他干这个，还他娘的不告诉他这药是干嘛的！存心想害死他啊这贼厮！ 占晓初气的不轻，坐树上看这些猛兽疯了似的撕咬那些衣服和尸体，思量片刻，决定快跑。 他装了那些药丸子那么久，还捏爆了药丸，指不定他身上也有那气味，现在猛兽顾不得他是因为猛兽们忙着，等衣服尸体嚼吧完了，那恐怕就要针对他了吧。 占晓初跳下树，飞快地沿着小路跑去。 …… 占晓初到的时候，许凛毅等人都在外面站着，占晓初黑着脸问他们风莲亦何在，一侠士道，“风兄正在给那两位施救。” 得知风莲亦正在给宁拓宁安若施救，占晓初暂且将满腔的火气压制住。 两天前宁玉让宁安若给她下毒时，就已经安排许凛毅等人过来了，担心人怀疑，宁玉给他们弄了禁卫的名额和衣服。反正这次来狩场，禁卫是打混了安排的，遇到几个面生的，没人会怀疑。 几人此时也都穿着禁卫服饰，就是看着有些懒散，不像个务正业的。 不过禁卫中也有些不成器的，并不影响什么。 “怎么了占兄弟？火气这么大？”有人勾住占晓初的肩膀笑问。 占晓初一把拍开他，“我去洗洗。” “哟，出去一趟还要去洗洗，怎么跟个娘们似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占晓初懒得理会他们，两步跨到另一所营帐，拿了桶去打水。 营帐内，随着风莲亦收针，床上的人幽幽转醒。 宁拓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张极其美丽的容颜，带着几分风尘的感觉，有些雌雄莫辨。 宁拓警惕地看他一眼。 床是大通铺，另一边的宁安若也醒转过来，看到风莲亦，惊喜又不确定地喊了声：“风先生？” 听到宁安若的声音，宁拓霍然回头，看宁安若安然无恙，不由松一口气，“你没事就好。” 宁安若眼底流出笑，溢到眉间唇边，“我们都没事。” 第382章 尸骨无存shuHaiGe.net 宁拓看向风莲亦，心中已了然这是何人，朝他一抱拳，“多谢先生援手。” 风莲亦将最后一根银针装好，妩媚一笑：“不必谢我，我只是听王姬的吩咐办事。” 风莲亦起身从旁边箱子里取出两件禁卫服侍，放在床边，笑：“王姬说了，明日定然回朝，让你们不必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与我们明日一同跟随仪仗队离开，其余路上再说。” 宁玉的话，两人自然是听的。 而且此刻逃离也的确不现实、不安全。 不说安和为了救他们，不止的得罪了宁楠宁涛，就连卫后太子，也可能会对她因此事产生隔阂。 今夜父王或许不会严巡，但几位兄长却不见得不会严巡。至少二哥会找她的尸骨，若到时找不到她的尸骨…… 宁安若攥了下衣角。 风莲亦笑，“放心，我已经善后了，不会有人发现你们尸体消失的事儿。” “好了，你们先换衣服，等会儿我进来帮你们易个容。” 风莲亦说完，飘飘离开。 两人对视一眼，宁拓咳一声，起身，道：“换衣服了。” 宁安若笑着“嗯”一声，拿了衣服走到另一边，借着架子遮挡，开始换衣服。 风莲亦刚走出营帐，就被占晓初擒住领子，往后推去，“风莲亦！你这个王八孙子！” 风莲亦被甩的有点晕，手一扬，一股子幽香袭来，占晓初四肢无力，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你……”质问的话也变得软绵绵。 风莲亦轻轻拍一下手，妩媚一笑，“我说话你没听怪谁啊，你只要照我说的做了肯定平安无事。” 占晓初：“……解、药。” “解什么药，这么多回都学不乖？以后没事别乱碰我，啊，有事也不行的。”风莲亦道，“你呢，就在这儿坐着等药效散吧，我待会儿还要去帮他们易容呢。” 风莲亦抚鬓一笑，转身去了另一营帐，先去喝口水。 …… 宁楠也没想到宁玉速度这么快，还不等他运作一番，她竟然就已经让人去扔尸体。 宁楠原本想找人运作一番，哪怕贬为庶人，也比被杀强，大不了他养着妹妹。然而他的人刚出去就听到有人议论此事，忙去核查，竟是真的！ 他们是看了尸体，确认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才回来报给宁楠。 宁楠听到差点从案几边栽倒下来。 他扶着案，声音颤颤问他们：“你们说的是真的？” 宁楠当然知道这是真的。只是他不愿也不敢相信，希翼而期望地问问他们。 随从低下头，并不做回答。 这便是答案。 宁安和！ 宁楠闭眼在原地静立片刻，再睁开眼睛，眼里的温和与笑意消逝，沉沉的看不见光。 他在案前坐下，吩咐随从，“你们晚上去后山，想办法把安若的尸体带出去，好好安葬。” 随从自然答应。 然而还不到晚上，随从又回来了。 宁楠看向他们，直觉不太妙，抿唇沉眸看着他们。 等待几人开口。 随从们犹犹豫豫，为首那人一咬牙，道：“殿下，王姬的尸身也没了！” 宁楠霍然站起，衣袖踉跄，带落一片文书纸笔，“什么意思？！” 随从将后山成群猛兽发疯一般撕咬抢夺尸体的事儿说了，“有不少人看见……属下去看过了，哪里……只剩下毛发和骨……还有小片小片的衣服。” 随从从怀里取出一只帕子打开，里面包着几片被啃的懒懒的衣边，依稀看得出是女装，上面绣着梅花。 宁楠手脚颤抖，身体踉跄。 怎会？怎会？！ 妹妹她…… 别人都说死无全尸，她连…… 宁楠不敢再想。 “你们……你们把那些尸骨带出去，找个山水秀丽之处，安葬。”宁楠道。 后面声音低低，似带了笑，“妹妹她最喜欢灵秀山川了。” 如今宁楠情绪不稳，随从们不敢多言，道声是出去办事。 …… 李秀均从听到宁玉说宁安若下毒害她，就久久回不过神来。 再听到闲话，已是傍晚。内容是安和王姬毒杀安若王姬与三王子，扔去后山，被猛兽撕咬分食，景象之惨烈，众人唏嘘不忍。 李秀均惊讶又震惊，感觉像被雷劈了一样。 安和王姬她…… 是，毒杀安若王姬还有理可说，毕竟安若王姬对她投毒，可是三王子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李秀均彷徨震惊又伤心，不过短短一天而已，怎么就成了这样？ “你说她为何杀三殿下？因为三殿下知情不报！”友人道，“欸，世子啊，不是兄弟我说你，安和王姬这样的煞神，可真不是你能消受的。” “而且啊，安若王姬此事一出，安和王姬算是与二王子彻底决裂，你可一直是二王子一党，可别到时候弄的里外不是人。” 安若王姬此事一出，他还如何肖想安和王姬。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二殿下了。 宁楠虽重权势，对这个妹妹也是真疼。他现在肯定很伤心…… 李秀均应付好友两句，抬步往宁楠的营帐而去。 自吩咐完随从之后，宁楠便枯坐在案前。 看到李秀均过来，门口的随从亲卫仿佛看到了救星，“李世子您可来了，二殿下已经发了两个时辰呆了，您快去劝劝殿下吧！” 李秀均硬着头皮道：“我试试吧……” 李秀均带着众人的希翼进帐。 宁楠呆呆在案前坐着，满身的颓然。眼底沉沉幽幽暗暗，再无以往的生气和气。 李秀均心口闷闷疼，他走过去，手掌搭在宁楠肩头，轻摇了摇，勉强挤出一个笑来，“殿下……” “滚！” 宁楠第一次对好友爆了粗口。 李秀均并不滚，反而靠近他，“殿下您……” “吾让你滚。” 宁楠看向李秀均，那眼神彻骨的冷。 李秀均不由打个哆嗦。 “听不到吗？”宁楠甩开李秀均搭在自己肩头的手。 李秀均看着宁楠，举手道，“好好，我滚我滚，你节哀……” 此话一出，宁楠操起一只砚台扔出去。 砚台砸在了李秀均额头上，发出一声沉钝的闷响。 李秀均“嘶”一声跳退几步，捂着额头看宁楠会儿，抿唇喉结滚动两下，终不再说什么，转身出去。 第383章 你先吃饭 宁楠看着李秀均出去，眼皮才缓缓眨了一下。 他知道他迁怒了李秀均，可他如今做不到心平气和。现在但凡与宁玉有一星半点联系的人与物，他都不想看见。 李秀均鸡飞狗跳地出来，额头也被撞肿了一块。 里面的动静，外面人都听见了。 此刻都大眼瞪眼看着李秀均，讪讪道：“李世子，您没事吧？” 李秀均一边后退，一边揉着额头看营帐，闻言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世子您别生气啊，我们殿下正在气头上……” “我不气，我明白的。你们忙你们的去吧，我在这里陪陪殿下。” 李秀均在帐边坐下，双手撑在膝盖上，望向营帐门口。 随从也不好再什么，各自散开。 宁楠可以从顺风顺水。他虽然待人大多和气，可他并没有几个看重要好的。李秀均算是他唯一一个知交好友了。 他知道，安若王姬对于宁楠的意义。颐王儿女不算少，宁楠有五个妹妹，可安若王姬是唯一一个他抱过亲过哄着看着长大的妹妹。 东离之乱，安若王姬失踪三年，他挺自责的，淑妃娘娘也悲痛不已，安若王姬回来后，因为三殿下救过安若王姬的命，即便三殿下与太子卫后亲近，宁楠也不曾为难过他。 不久，被派出去的随从回来，入帐禀报道：“殿下，尸骨已经收敛好，让张山带去寻找灵秀山川入土。” 宁楠点点头，便没了动静，随从静等片刻，见再无吩咐，便躬身告退离开。 李秀均坐在营帐边，看着随从进去又出来。 他起身走两步到营帐门口，掀开帘子一角，偷偷往里瞅了一眼，又放下帘子，走回原来的地方蹲下。 时间一寸寸流走，色愈晚。 即便在狩场，王子的晚膳依旧丰盛。 八个宫婢依次袅袅进入营帐，放下饭菜款款退出。 香味飘出营帐。 李秀均嗅嗅空气里的饭香，肚子咕噜咕噜响。 旁边的随从朝他道：“世子，要不您回去吧，您看这也晚了。放心，我们会看着殿下的。” 李秀均思量了好一会儿，道：“我再等会儿吧，你们忙你们的，不必管我。” “……” 随从对视几眼，默默退开。 有亲卫掀帘偷看一眼，缩回头来朝众人摇摇头。 “殿下还没吃吗？”李秀均问。 那茹点头，众人不由叹气颓然无奈，有一壤：“殿下他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 李秀均犹豫片刻，又进了营帐，外面的人喊他都喊不住。 宁楠还是他出去时的样子，静静呆呆坐在案前，饭菜摆在另一边的长条桌上。 李秀均走过去，一把拉住宁楠，将他拉起。宁楠眼珠转动看向李秀均，一把甩开他，“滚！” “你先吃饭，吃完饭我就滚！”李秀均再次抓住宁楠，强行拖着他去吃饭。 “我的事不用你管！”宁楠道。 “我偏管，除非你杀了我。”李秀均哼唧一声，将宁楠按在椅子上，拿了只碗，给他盛饭。 饭碗重重放在他面前，“吃吧。” 宁楠没动，冷冷的目光睃了他一眼，移开，目不斜视看向虚空。 李秀均：“……” “不吃啊，是要我喂你吗？”李秀均手叉在腰间，气的简直没脾气了，“行，我喂你，我的殿下！” 李秀均端起饭碗，操几个宁楠喜欢的菜，碗怼到他脸边，夹着材筷子递到他嘴边，“我长这么大还没喂过人呢，殿下您可是第一个，吃吧。” 宁楠身子微微后倾，皱眉看向宁楠。 李秀均抬抬下巴，晃晃碗筷，“嗯~” 宁楠：“……” “张嘴啊，非得我扒开你的嘴啊？”李秀均再次抬抬筷子，示意宁楠张嘴。 “李秀均，你真以为吾不敢杀你吗？”宁楠看着李秀均。 “没有啊，二殿下有什么不敢的呢，不过……”李秀均弯唇一笑，将碗筷再次递近，菜上的油汁儿蹭到宁楠唇上，“您先吃了饭好不好？” “到时候啊，您想打我就打，想杀我就杀！我绝无二话！”李秀均道。 宁楠怔怔看着李秀均，张嘴，任由他将油腻的菜喂进自己嘴里。 李秀均见宁楠总算肯吃饭，高兴极了，忙忙夹菜喂他，哪里还记得跟宁楠让他自己吃。 李秀均喂饭业务不太熟练，一顿饭吃的宁楠满脸是油，还有不少滴在衣服上。 外面偷看偷听的人对视一眼，悄么么咽口口水。 这举止，咋这么暧昧呢？ 咋看咋怪。 不过殿下总算肯动一下了，而且还吃了饭，还是李世子厉害啊！ 吃完饭，宁楠突然道：“秀均，我会杀了她给安若报仇的。” 李秀均沉默片刻，也不想再去掰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若王姬的死是不争的事实，还死无全尸。 不管是怎么回事，无论谁对谁错，在安若王姬死的那一刻，双方已经彻底决裂。 李秀均靠着桌沿，双手反撑着桌沿，歪头对着宁楠笑着点头“嗯”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做卧底的。” 完这句话表情又严肃起来，“只是殿下，安和王姬她……不是一般人，你要心，再心。” 宁楠意外地看李秀均一眼。 李秀均笑着去揽宁楠的肩膀，“看什么啊，她是美人，你是兄弟！” 他不会做她的卧底，也不会做他的卧底。 …… 果然如宁玉所料，第二日颐王下令回朝。 昨日许凛毅得手后，就给宁玉递了信。 大事了结，宁玉昨晚倒是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也不算太好，毕竟夜里老咳嗽。但这也比起之前中毒要好很多。 她为了那两位，可真是牺牲太多了。结果之前商量好的计策还没用上。 睡了好觉的，当然不止宁玉一人，宁安乐昨晚睡的也很好——她这段时间一直睡的挺好。 人一高兴，就睡的好。 事情真的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不真实。 宁安若身死，宁拓身死，卫后太子被牵连。 那个宁安和啊，还真是无情。 关键时刻反将一军，不仅自己又获尊宠，还顺带了卫后太子一把。不过，她这下也算是将宁涛宁楠彻彻底底得罪了。即便宁涛此人不足为虑，可还有个宁楠啊。 他与淑妃可不是省油的灯！ 第384章 谈一谈 以前宁安乐从未想过王位，不过如今有宁玉恶名在前，时不时有人谈及明承女君，她倒有了些想法。 只要王室再无人，她为王又有何难？ 反正远有明承女君，近有宁安和，她以后就算异军突起，也不算什么。 做了王，权势、美色，什么不是手到擒来呢？ 宁安乐高高兴兴坐在妆台前，由着婢女为她梳妆。 这段时间，宁安乐的高兴是摆在脸上的，情绪可以随意宣泄的感觉真的很棒。 擂鼓三鸣，车马集结。 颐王今日脸色甚臭。 王与后并未同驾而行。 甚至，王上对太子的态度，也不如以往亲和。 朝臣不由暗起心思胡乱猜测。 然而一声“安和王姬到”，他们正火热转动的心思一僵。 安和王姬的排场更盛大了。这已经超越了嫡王姬的排场，这简直就是亲王的架子嘛！ 颐王却未加训斥，反而甚是和颜悦色地和宁玉打招呼。 朝臣们涌起的心思戛然而止。 这尊煞神挡在前面，即便谁有千般心思，哪敢乱来？看看她昨日连王子与王姬都处决了！ 宁玉笑着向颐王行礼问安。 人到齐后，拔营回朝。狩场离王城并不算远，一日足矣。 …… 许凛毅等人并不算正规的禁卫军，在路上与队伍拉长距离，渐渐脱离队伍。 看不到大队伍影儿了，占晓初松口气，靠着山坡滑下去一屁股坐下。 风莲亦那死王八蛋昨天给他下的药，到今日他腿还软！ 几人迅速扒掉身上的禁卫军服饰，用水清洗了脸上的妆容。毕竟是跟着王姬混的，与禁卫军日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被谁认出来了怎么办？他们长的也算有辨识度。 看他们都卸掉妆容，宁安若问道：“我们也卸掉吗？” 风莲亦眼波流转一笑，道：“你们卸什么呀，你们这脸怕是比我们更有辨识度，等你们走远了再卸吧。” 宁安若犹豫片刻，道：“我们可以见安和一面吗？” 她昨日和宁拓商量过了，还是要见宁玉一面的，最起码要当面和她说一声谢谢啊。 他们瞒了她那么重要的事儿，她竟还愿意费尽心思去帮助他们。有些事儿啊，他们应该和她说清楚的。 宁安若这话一出，侠士们都看向许凛毅。此刻明显可以看出来，这个沉默寡言的清峻男子是几人里面做主的。 许凛毅沉默片刻，点头，“可以。” 几人换了条路去王城，倒比仪仗队更早进入王城，直奔王姬府而去。 为了避免麻烦，许凛毅将两人安排在了他的院里，反正他院子里厢房挺多。 “后院人多嘴杂，为了两位殿下的安全着想，请暂且栖身此处，在下平日无事不会打搅二位。” “无妨，多谢。”宁拓朝许凛毅一抱拳。 宁安若也敛宸一礼感谢。 他也是为他们着想。本来就是他们打搅了人家，他们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许凛毅点下头，并未避礼，大大方方受了，“你们先住着吧，行途劳顿，等明日我再着人进宫递信儿。” 两人自然答应。恋恋 …… 仪仗队到达王宫已经是晌午。 宁玉回到若水宫之后，留守的宫女们雀跃地蝴蝶一般飞来，团团围住宁玉。 宁玉目光扫过一圈儿年轻貌美的宫女儿，笑着跟她们打声招呼，往里走去，宫女们依旧蝴蝶一般，翩翩跟随宁玉。 “王姬，午膳已经在准备了，很快就好了。” “王姬，要沐浴吗？用膳之前沐浴，还是用膳之后沐浴？” “王姬……” 宫女们叽叽喳喳，声音莺儿似的婉转。 听着宫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宁玉支腮笑看着，看着看着，忽地打断她们，道：“这次去了趟狩场，本宫颇有感触，想同你们分享一下。” 宫女们看起来欢快极了，忙道好啊好啊。 宁玉笑了笑，托着腮，懒懒开口：“本宫觉得吧，人要是被自己亲信之人背叛陷害，当真是百口莫辩啊。” “所以啊，你们可千万不要背叛陷害本宫哦。” 曾经有绿云与二王子有些联系。虽然她并没全然背叛她，但难保若水宫所有人都能如她那般坚定。 原本她就得罪了不少人。 这次，她算是彻底得罪了宁楠。后宫里，难保淑妃不会兴风作浪。 前朝后宫，看她不爽……不止她，还有母后哥哥，看他们不爽的人不少。 这一棋盘，棋子已经乱了。 一步乱，步步乱。 宁玉预感，她往后的日子决不会太舒适了。 不高谈阔论做些什么了，起码后院不能起火。 因着宁玉突然而来的言语，周边突然间就安静极了，安静片刻之后，宫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再次响起，都在表忠心。 可忠心是表表就可以了吗？ 反正她绝对能做到这儿跟你情真意切表忠心，下一刻就能把刀子刺进你胸口。 她才不相信用嘴表出来的忠心呢。 忠心是靠做的呢。 “呐，你们看到也感受到了吧，本宫待人很和善的，若水宫也很好对不对？”宁玉笑容甜甜，和善极了。 宫女们纷纷答是。 宁玉再次开口：“你们已经跟了本宫将近两年了，不容易啊，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听信旁人随口许下的诺言哦。” “不要想着一招制敌，将本宫打入地狱，觉得这样就无事了。” “本宫手里的势力到底如何，想必你们都不清楚，不过你们要记住一点，敢背叛本宫的人，即便本宫身死，也会有人替本宫复仇。” 说到这里，宁玉还是支腮笑着，仿佛在说一件事。 宫女们却渐渐毛骨悚然。 这就是王姬！这就是安和王姬啊！所有人眼中的安和王姬！她们一直看到的是她落落大方温和的一面。哪里见过王姬这般模样？ 宁玉还是笑着，说出的话，却仿佛泣着血，“有家有族的，本宫诛他九族。” “无家无族的，本宫会让他千刀万剐肠穿肚烂受尽折磨。” 宁玉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折子晃一晃，“这里面是你们所有人的信息，若有不怕死的，大可以以身试法呢。” “本宫很欢迎第一位以身试法的年轻人呢。” 第385章 王姬您变心了 宁玉一席话说完，宫人们瑟瑟发抖伏倒在地一片，纷纷道：“奴婢不敢！” “你们这是干嘛啊，快起来呀快起来！本宫只是跟你们分享一下本宫此行的感触而已。” “是、是……”宫人们恐慌不已，以头撞地发誓：“奴婢绝不背叛王姬！” 宁玉脸上的笑容加深，眸光湛湛，真挚极了，“本宫当然知道尔等绝不背叛本宫啦，本宫对你们的信任，和你们对本宫的真诚是一样的，快起来吧！” 宫人们又砰砰磕好几个头，才惶惶起来。 “哦，本宫还给你们带礼物了呢。”宁玉看一眼绿若，绿若忙将准备好的礼物取来送给宫人们。 礼物不贵重，是银制饰品，样式有所不同，不过重量完全一样。 绿若问众人喜欢什么，让自己选，宫人们被宁玉吓唬一通，哪里敢乱选，忙怯怯道：“我们都喜欢，绿若姐姐安排就好。” 绿若便指着人将饰品分发给宫人们。 敲打完宫婢之后，宁玉进了书房。 看着宁玉离开，宫人们不由冷汗淋淋长吐口气。忙寻找相熟的跟随宁玉去了狩场的宫婢，打听狩场出了何事，竟让王姬感触如此之大。 “安若王姬给我们王姬下毒了，王姬差点没命！这件事不知怎地，最后牵涉的好像挺广，连王后和太子都牵扯进去了，还是我们王姬把王后和太子扯呼出来的。后来安若王姬和三殿下被我们王姬处死了，扔去喂狼，听说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这么可怕？” “你知道出卖王后娘娘的人是谁吗，是芸娘。” “那不是凤仪宫的掌事宫女吗，只比雪腩姑姑低一阶啊，她为什么要背叛王后娘娘？” “这谁知道，还有三殿下身边的一个厮，那两人连同三王子和安若王姬一起扔去喂狼了！” 这些事是所有人都看到的，也是宁玉乐意给人看到的，绿若听到了也不多管。 “所以说啊，王姬今天回来敲打人很正常的。” “以后若水宫只怕风波云涌，我们都要警惕起来！” 留守若水宫的宫女们听完，不觉愁眉苦脸，更害怕了。 “怕什么啊，我们王姬是谁？多厉害啊，这次王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被牵连，独独我们王姬安然无恙！要相信我们王姬啊！” …… 宁涛原以为他能借此事重回宫中。 在做这件事之前，他千思万量，觉得有很大把握了才敢放手一搏。他已经输不起了。 幸运的是，他进展的很顺利。 然而那个宁安和又一次半路杀出。 宁安和一桶桶的脏水泼向他，但万幸的是颐王并没有过多表示……也是，他向来宠爱的嫡子与老二，都做了些什么事儿啊。 宁涛那时松了口气，他觉得稳了。 不说重获恩宠，手握重权，起码恢复身份是一定的吧。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没有想到啊…… 没有想到他一回宫，就收到一封王令，圈禁终生！ 圈禁终生啊！ 宁涛连找颐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带走。 宁玉听到这消息，连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继续处理信件。 狩场王帐，她的话也不是白说的，更何况颐王如今正在气头上，对他如何不重惩？ 对于卫后和太子对她有隔阂的事儿，宁玉浑然不在意，过几天等他们气消一些，她再去说几句软话哄哄就没事了。 自坠崖之后，宁玉药就没停过。不知是药效，还是因为伤势，宁玉最近一直困倦无力，晚上早早就要入睡。 因为伤情，宁玉最近也没法练武。前几日中毒病的昏昏沉沉，今日清醒着，感觉不练武还挺空虚的，浑身不得劲。 宁玉不由惆怅。 这破身体，什么时候才能好啊。蝶侠 “王姬好好听医师的话，乖乖喝药就会好啦。”幻彩端着药碗，甜甜地笑。 宁玉：“……” 闻着就好苦啊。 宁玉手在鼻端前扇扇，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仰头咕咚咕咚一口干了！ 干干净净的药碗重重一声磕在桌上。 宁玉一碗药喝完，才张嘴吸气。 绿若忙拿出准备好的蜜饯，塞进宁玉微张嘴中。 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将苦味驱散，宁玉微微眯眼，叹一口气。 药是饭前吃的。宁玉喝完药，绿若击一下掌，宫人捧着膳食鱼贯而入。 宁玉吃完饭没多久，许凛毅的消息就递到了。 宁玉收到消息后定坐片刻起身。 梳妆更衣后，宁玉领着绿若幻彩出宫。 才走出若水宫宫门，宁玉忽地顿住脚，身后的幻彩差点儿撞到宁玉身上。 “怎么了王姬？”幻彩堪堪刹住脚后问道。 宁玉原地转一个圈，面向她们，“本宫想见沐左。” 幻彩：“……” 绿若：“……” “王姬您变心了？”幻彩眨眨眼直言问道。 宁玉：“……？？” “变什么心，快去打听打听沐左在哪儿。”宁玉推一把幻彩。 “哦……”幻彩顺着宁玉的力道转身跑远，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宁玉。 王姬受了伤都没劲儿了。 推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宁玉见幻彩回头，朝她挥一挥手，示意她快走。 幻彩是个八卦能手，差不多一刻钟，她就带着消息跑回来，“沐副将去东华门那边巡查了！” 宁玉点点头，“那我们就去东华门。” 鉴于宁玉如今走两步就咳的毛病，绿若给她安排了轿撵，宁玉也没排斥，坐上轿撵，几人朝东华门去。 …… 沐左领着禁卫巡视宫城，老远见有轿撵朝这边来，便避立在一旁。 然而轿撵在他面前停下。 “沐左。” 少女清越含着笑的声音从他头顶飘下来。 沐左抬头，对上宁玉含笑的眼。 少女眸光灿灿灼灼，如骄阳星月耀眼。沐左垂眼避开这目光，行礼：“臣见过王姬。” “本宫如今有伤，你护送本宫出宫一趟。”宁玉直接吩咐。 宁玉这吩咐让沐左煞是意外，她有王上赐予的影卫，即便没有影卫，以如今她的声名势力，也只怕没人敢伤她害她。 “你听见没有？”见沐左迟迟不言语，宁玉又问一遍。 沐左回神答一声是。 宁玉咧唇一笑，“那本宫先行，你快点儿跟上。” 第一个 轿撵前行，沐左抬头看向轿撵。白衣的少女坐在宽大的轿撵上，越发显得娇弱。 因为人多，周领卫也没问沐左什么，只是眉飞色舞地沐左挤了两个眼色。 好友那点儿花花肠子，沐左心知肚明，全当没看见。他低声吩咐身侧的领卫几句离开。 沐左身高腿长，自然比抬着轿撵的太监走的快，很快便追上宁玉的轿撵。 也不多话，跟随在轿撵旁边。 看着沐左跟随轿撵拐过宫墙不见，禁卫纷纷围住周领卫，笑问道：“周领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沐副将什么时候和王姬搭上的啊？不是说王姬为了赵将军，连王姬府蓄养的男宠都散尽了么？” “是啊是啊，到底什么时候的事儿？” 一禁卫斜瞥围着周领卫的众人道：“你们没听说啊，王姬狩场坠崖，沐左英雄救美。” 狩场之行，只带去一部分禁卫，还都是被打散了带去了，如今整队之后，不知道这事儿的人很多。 “真的假的啊？” “自然是真的了，这个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王姬坠落的速度很快，当时我们还在比试，离得都不算太近，没人敢去冒这个险，独独沐副将勇气可嘉，纵马疾驰去救王姬。” “难怪啊……” …… 轿撵在宫门口停下，宁玉换乘马车。 春风轻抚，金铃声阵阵，香风袅袅，车上纱幔层层轻飞，隐约可以看到少女身姿曼妙，乌发松松散散挽起，只用一白玉簪束着。 宁玉上车后，还看沐左一眼。 四目相对，宁玉微微颔首，朝沐左一笑，扶着车壁坐好。绿若示意车夫，“走吧。” 沐左一路跟随宁玉到了王姬府门口。 这次宁玉不再像以往一般，当先跳下马车。 马夫放好脚凳，绿若幻彩下来后，扶着宁玉下车。 沐左早已下马，手按佩剑侍立在一旁。 宁玉走了两步，见沐左静立不动，不由蹙眉道：“走啊，你杵在那儿干嘛？” 沐左微愕然：“臣也进去？” “当然了，快点跟上。”宁玉回头朝沐左招招手一笑。 沐左按着佩剑的手紧了紧，看着少女的身影片刻，跟上。 占晓初搬了把摇椅，搁在王姬府大门口躺着，肚子上横着剑，脸上盖着折扇，翘着腿，摇椅摇的嘎吱嘎吱响，跟个二大爷似的。 宁玉：“……” 这个傻子，丢人现眼！ 宁玉踢一脚占晓初，“你睡觉在屋里不爽快？非得到大门口丢人现眼？” “王姬？”占晓初一把掀开折扇，精致漂亮的五官展露人前。 长的这么好看？ 沐左按着剑鞘的手不由紧紧。 “我在等你啊王姬，我想做这府中第一个看见你的人。”占晓初道。 宁玉：“……” 沐左再打量这……少年两眼。姑且算少年吧，看着最多超不过十七。 长相的确不错，但是不是有些轻佻？和顺 不如将军，也……不如他吧？ “别贫了，带路。”宁玉道。 占晓初将摇椅往旁边推推，高兴地领路，一边领路，一边叨叨道：“王姬，门口对面那些人不见嘞，昨日我回来时他们还在。” 宁玉“哦”一声，那就说明李秀均站在了宁楠那一边了。 从一起长大的交情，她自然比不上。这个在宁玉意料之内，并不意外。 占晓初瞅宁玉一眼，“王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咧，那个李什么世子长的也不错啊，我看比陈公子漂亮多了。” 宁玉：“……” “闭嘴，带你的路！”宁玉骂聒噪的占晓初一句，说话声大了些，又咳起来。 占晓初忙拍自己嘴巴两下，“我多嘴我多嘴，王姬你别气！” 绿若帮宁玉顺了会儿气，宁玉又咳两声，缓过来，继续慢行。 沐左看二人一眼，沉默地在后面跟着。心思却转着。 李世子恋慕安和王姬的事儿，他听过几句，并未当真，不曾想竟是真的。 如今看，王姬杀了安若王姬，二王子与王姬决裂，因为三殿下的事儿，卫后和太子殿下也对王姬有所隔阂。 所以，她为什么非得亲手处决安若王姬与三殿下，染了一身臊。以她的聪慧，此事完全不必亲手动手。事后在王上面前哭个惨撒个娇，为卫后太子说几句好话，这事儿也算过去…… 沐左想事儿正想的入神，忽地一双有力的臂膀搭上他的肩膀。 沐左回神，对上占晓初漂亮的脸。 占晓初眨眨眼，“兄弟，看你衣服，是禁卫吧，应该还是个官儿，我见过赵将军的甲衣，与你的挺像。” 沐左隔开占晓初的胳膊，礼貌地道：“在下沐左，禁卫军副统领。” “噢，沐副统领是吧，沐副统领您好，失敬失敬！”占晓初规规矩矩朝沐左抱一下拳。 沐左回礼。 好家伙，弄个正统领不够，还得再整个副的！ 王姬果然喜欢这一挂的，什么文弱书生，呵呸，瘦瘦弱弱跟个猴儿似的，能干啥？ 占晓初目光灼灼看着沐左。 他也很强壮呢，不知道王姬会不会喜欢…… 占晓初的目光让沐左有些不适，蹙眉道：“侠士有事不妨直说。” 占晓初回神咳一声，摆手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在想，沐副统领你可是王姬第一个亲自从正门带进来的人啊！” 沐左：“……”他，这么荣幸的么？ 沐左犹豫片刻，还是问道：“赵将军他没进来过？” 占晓初想了想，翻墙不算吧？ 遂道：“没有没有，你可是第一个。” 两人说着话，越走越后面。宁玉到许凛毅院门口了，回头一看，这两人说说笑笑慢悠悠地走着……主要是占晓初在说在笑，沐左偶尔应几声。 “你们磨磨唧唧干嘛呢？”宁玉喊一声，声落又咳起来。 两人看一眼宁玉，忙加快步子走来。 宁玉的喊声咳声引来院里的风莲亦，风莲亦看到宁玉媚眼如丝一笑，将手里端着的热茶递给宁玉，“王姬来了啊，先喝口茶缓缓。” 宁玉捧着杯子喝一口热茶，总算缓过来。 她将杯子递给风莲亦，“你这是什么茶啊，甜丝丝的，好像还挺润嗓子的。” 风莲亦将杯子随手塞进刚过来的占晓初手里，“我专门为王姬调的，王姬喜欢就好。” 第387章 这才乖嘛 宁玉咧唇笑了，“谢谢你风莲亦。” 沐左看风莲亦两眼。不得不感叹一声，这位长的真的很美，妖异之美，一眼惊艳的那种，美却不显女气。 以前听说王姬给府里收了不少能人义士……不知道王姬是按什么标准收的。 “毅哥有事出去了，让我在这儿招呼王姬。” 风莲亦感觉有视线看他，回头看过去，见是一个英武儒雅的青年男子，不由抚鬓一笑抛个媚眼，“怎么样哥哥，我长的不赖吧？” 沐左：“……” 宁玉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刚刚喝了风莲亦的茶，笑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难受了，咳了一两声便止住了。 “沐左你别理他，他逗你玩的。”宁玉止住了笑，看一眼沐左，示意他一起进去。 沐左微顿了下，抬步跟上。 占晓初也想跟进去，被风莲亦一把扯住，“你进去干嘛呀，走，跟我去给王姬装药茶。” 占晓初甩开他胳膊，“我不去，装药茶你自己去就好了，又不是不认识路！”占晓初目光追随宁玉进入院门，“我要去找王姬！” 风莲亦眯眼：“去不去？” 占晓初：“……” 占晓初后脑勺微微发麻。 他收回目光看向风莲亦，勉强假笑两声：“去、去！” 哪敢不去，这个死变态！ 狗曰的！ 下三滥！ 要不是他老出阴损招儿，他才不怕他呢！ 风莲亦手指轻绕，卷一下肩边垂落的一缕发，笑：“这才乖嘛~” 占晓初：“……” 王姬府招收的奴仆都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而且只在后宅，除非有要紧事，负责很少来前院他们居住之所。 这几日，王姬府各处防范严格。 尤其许凛毅院中，因为这两位住进来了，不仅装有机括，他还撒了毒。谁要是敢进来，踩错碰错什么，极有可能死无全尸。 风莲亦并不担心。 款款而行，带着占晓初去往他院子。 …… 宁玉拐过墙角，宁拓和宁安若从房间出来。 看到宁玉，两人眼底露出细碎的笑意，宁安若撒开宁拓的手，喊一声“安和”，跑几步过来。 宁玉看一眼神清气爽的两人，眉眼弯弯，礼貌地喊道：“三王兄，安若王姐。” 宁拓看到宁玉身后跟随而来的沐左，脚步微微顿住。 沐左也顿步看着他。 在看到宁拓那一刻，沐左了然。 原来带他来王姬府，不是因为他特殊。是为了成全他。他若要见他，必得入王姬府才可。 原来，他们身死是假的，她背负骂名与恨意，只是为了换取他们一条生路。 不过，沐左还是很开心。 比起王姬的重视，叔叔有后这个消息更令人激动高兴。 宁拓抱拳朝沐左深施一礼，沐左本能想避开，很快压制住，生生受了他这一拜，宁拓行完礼抬头，沐左抱拳俯身，也朝他深深一礼。 宁安若有点懵，靠近宁玉，声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人是宁玉带来的，她必定清楚。 宁玉笑着，声向她介绍：“他是沐左，禁卫军副统领。”电子中 听完名字，宁安若了然又讶然。 竟然是沐家人。 不过宁玉能带来，应该无碍。 沐左施礼起身，嘴角弯了弯：“殿下还活着太好了。” “劳你挂念。”宁拓道，说完微顿片刻，“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殿下。” “嗯。”沐左顿了片刻，问道：“我可以喊殿下堂兄么？” 宁拓沉默片刻道：“可以。” 血脉相连，尽管他不想承认这份血脉，也抹不去他的确是他堂兄的事实。 沐左笑，眼底却微微发红：“堂兄。”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与那个人有关系。”宁拓道。 “在见堂兄第一眼时便知道了。”沐左笑道，“堂兄和叔叔长的很像，尤其是眼睛。” 宁玉拽一把宁安若，声道：“安若王姐，让他们单独说会儿话吧，我们去外面转转。” 宁安若答应一声，笑着提裙跟随宁玉出去。 出了许凛毅的院落后，就可以看到庭院时来时往的人。 有的手握刀刃，走路虎虎生风，有的瘦弱卑躬，明显是厮奴仆。 反正人不少就是。 宁安若扯住宁玉宽广衣袖，“安和，我这样行走……不要紧吗？” 宁玉知道她担心什么，笑道：“没事的王姐，这可是我的府邸，他们的身契都捏在我手里，谁敢乱说！” 宁安若：“……” “那也别走远，万一拓哥哥他们说完话找不到我们……” 宁玉一脸嫌弃，勾住宁安若肩膀，“至于吗，一刻都离不了啊，以后天天在一起不腻死你们！” 宁安若脸红：“……” 宁玉啧啧脸上，调侃道：“哟，还羞上了！”看宁安若脸更红了，宁玉哈哈大笑道：“行行行，我们就在附近走走！” 宁安若恼羞成怒，轻捶一下宁玉：“安和！”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宁玉举手投降，又叹一口气：“本来啊，还想跟你炫耀炫耀我的华丽奢靡的王姬府呢，可惜了。” …… 院内。 两人看宁玉与宁安若离开，对视一眼，在大槐树底下的石桌边坐下。 “你很孺慕他？”宁拓问道。 沐左微顿片刻，笑道：“是，我三岁时父亲去世。叔叔是禁卫军统领，每日都很忙，但我的文章武功，叔叔每日回来都会检查，他待我很严格，东离之乱前夕，他被杀时，我十二岁。” 这话说完，两厢沉默。 片刻后，沐左道：“你不要怪叔叔，他恋慕筱妃娘娘数载，娘娘入宫后，他也未曾娶妻，甚至连妾也没有过。” 过往的是非恩怨，宁拓也不想再谈。虽因为他的身世，让母亲整日郁郁，可是也因为这身世，他才敢与安若在一起。 “我不怪他。”宁拓道，说完又问：“三年前，我夜入宫帷撞上的人是你吧。” 沐左顿了片刻，答是。 “自那次后，那一带禁卫极少，多谢。” 沐左：“堂兄客气。” 宁拓很浅地笑了下，“你虽是他教出来的，性子倒比他软和许多。” 宁拓面容冷俊，这一笑如冰雪消融。 沐左意外地看宁拓一眼，手指搓了搓剑柄，答道：“许是随了我父母亲吧。” 第388章 择日不如撞日 毕竟今日才正式打交道，而且两人都不是十分多话的人，该问该说的说完，一时没了声音。 安静对坐片刻，宁拓忽然道：“她心悦清安。” 沐左愣了下，随后道：“我知道。” “她发间那根白玉簪，是清安亲手雕琢。”宁拓道。 沐左愣了愣。 及笄礼之后，直到今日，她一直簪着那根白玉簪，除了那根白玉簪，她头上再无任何饰品。 他自然看到了。他原以为她只是喜欢这样简单的头饰，素素白白。 原来如此啊。 宁拓看着他，没再言语。 沐左静坐片刻，端起桌上风莲亦早早备好的茶水，一干而尽，笑：“情之一字，哪里能由得了人？” 他原本以为他克制的住，不曾想越陷越深，如今竟奢望做她心中无二的那个人。 “我不会不自量力，我知道王姬与将军两情相悦。”沐左道。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没有要为谁说话的意思。”宁拓道。 他没法和他说喜欢就去争取这种话，这相当于撬清安的墙角。而且，安和与清安相处时，眼中满满只有对方，这墙角，他也撬不来。 “谢谢你的提醒，堂兄。” 宁玉和宁安若回来时，两人正相对坐在石桌前喝茶，两人笑着在石桌边坐下。 宁玉拿了两只杯子，倒了茶将其中一杯推给宁安若，自己端起一杯轻啜两口，甜丝丝的茶顺着舌尖滑入喉咙，嗓子口涌上来的痒意被压下去，宁玉眉眼弯弯笑了，流光溢彩的眼眸从两人脸上滑过，笑问道：“两位哥哥聊完了？” 宁拓言简意赅：“嗯。” “那你们什么时候离开？”宁玉一手托着腮，另一只手捏着已经喝完的空杯子转啊转，“你们成亲时记得告诉我，我要去观礼。” 宁拓：“……” 宁安若：“……” 宁玉忽地拍手，眼眸亮亮站起来，手撑在桌上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你们成亲啊，正好我与沐左在这儿，当个证婚人！” “安和，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宁安若喊一声。 宁玉撇撇嘴，“那好吧，当我没说。” 刚赶过来的占晓初忙道：“这个可以有！” 风莲亦敲他一个爆栗，“可以你个头，也不动动脑子，这几日王城正敏感着呢，王姬府突然办婚事……” “至少也要拜个堂吧，让天地见证这段婚姻，总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在一起了吧？”占晓初嘀咕一声，“我爹娘那会儿也拜过堂呢！” 众人：“……” 最后在占晓初的怂恿下，宁玉找了僻静无人住过的院落，占晓初招呼几个信得过的，大家在院子里简单地搭喜棚。 林清雨等人中午下课，得知宁玉来了，高兴的去找她。 绿云也跟着过来。因为今天前院那些侠士们忽地要红绸，忽地要烛台。她总得弄清楚他们在做什么。 几人过来时，一处院落正热热闹闹地。门口还挂了红。 “这是哪位叔叔要成亲了么？”冯阿莲指着门口的红绸，高兴地喊道。 七岁的阿莲身量高了许多，眉眼精致漂亮，玉雪可爱。 “阿莲不要乱说。”绿云道。这是王姬府，只有王姬才能在府中成亲。 绿云当先往进走，还没走上台阶，就和急忙慌慌跑出来的幻彩撞了个正着。中国库 “啊，绿云姐姐？”幻彩眨巴眨巴眼睛。 看到幻彩，绿云顿了顿，幻彩也愣了愣，愣完忙拉着绿云往里跑，“绿云姐姐正好，你也来看看！” 宁拓和侠士们一起搭喜棚，宁安若也在外面看着，亲力亲为，偶尔指点一下。 门边的宁安若看到绿云进来，愣了下，问宁玉：“这不是你若水宫之前的大宫女么，怎么送到了王姬府？” 绿云长的好，宁安若自然有印象。 宁玉随口道：“她和二王兄曾有过联系。” 宁安若脸色刷地白了，宁玉哈哈大笑，拍拍宁安若的手，“放心，别怕！她不是二王兄的人。” 宁安若：“……那你的意思？” “我罚她只是因为她自作聪明瞒了我。”宁玉道。 宁安若：“……” 绿若虽诧异宁安若的反应，暂且也没想太多。毕竟狩场昨日发生的事儿，也挺隐蔽，还未传播的满王城都是。 绿云朝宁玉和宁安若行了个礼，问宁玉有何吩咐。 宁玉也不客气，将方才众人说缺少的，都告诉她，绿云派人去库房取，库房里没有的……因为宁玉说不要让人注意到王姬府动向，绿云少不了采取迂回方式，去麻烦绿烟。 有了绿云帮忙，一下子松快有序许多。 喜棚搭好已经过晌午。 既是喜事，王姬府厨房怕也不好做，绿云早早就传信给绿烟，让她在自家酒楼订了几桌席面，中午带回来。 喜棚搭好没好久，席面就送到了。 绿烟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找绿云：“今天怎么叫这么多席面？还买龙凤烛，难不成是谁要成婚？” 绿云道：“不清楚，王姬吩咐人在一间空余院落里搭了喜棚。” “王姬？”绿烟脚步一顿，讶然看向绿云，头上身上的钗环首饰碰撞，叮呤咚咙响。 有新宠了么？ 可是之前那几个，连碰都没碰过呢，谁这么荣幸，竟能让王姬搭个喜棚哄他？ 绿云颔首，“王姬还带安若王姬、三殿下，还有沐副将。” 绿烟一个趔趄，扶住墙，一副见鬼的模样，“你说谁？” 绿云看绿烟一眼，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 绿烟：“……” 绿烟腿更软了。 三殿下和安若王姬……不是死了么，还是王姬亲手处决的啊。 绿烟晕晕乎乎，抓住绿云的手，手都是颤抖的，“绿云姐姐，借我扶一扶……” 绿云扶住她向前走，“怎么了？” 绿烟犹豫片刻，开口道：“我今天……在酒楼听到有官员说起王姬。说王姬杀了三殿下和安若王姬……” 绿云看向她。绿云眼神平静，凭表情根本看不出她信不信她说的那些。 绿烟道：“听他们说，昨天王上提前回宫，就是因为那件事儿。” 绿云略微沉默片刻，道：“王姬为什么要杀他们？” “因为安若王姬对我们王姬下了毒。”绿烟道。 下毒…… 第389章 一拜天地 下毒啊。 绿云了然。 只怕下毒是假，在天下人面前杀了三殿下与安若王姬才是真。 若是这样，那么这个喜棚……应该就是给他们的吧。 绿云想通之后便默然。 绿烟也不笨，很快也想清楚其中关节，不由止步瞪大眼睛长吸口气。 天哪，王姬的胆子也太大了！ 绿烟扯住绿云，道：“那婚服是不是也要准备啊？” “玲珑坊应该有现成的婚服，均两件给我应该不难，安若王姬纤瘦，三王子挺拔结实，找一找应该会有合身的，不知道安若王姬和三殿下喜欢什么款式……” 绿云制止她的乱想：“先去问问王姬，看王姬的主意。” “对，先问王姬。” 两人到院落时，席面已经摆好，整整三席。 宁玉和宁安若在一处坐着。看到两人，笑着招呼她们过来，“坐吧，今天没有主仆之分，在场的都是宾客。” 绿烟在宁玉旁边坐下，同她提了提婚服的事儿。 宁玉看一眼宁安若，道：“当然要了，女孩子结婚怎么能不穿婚服，玲珑坊有吧，你去吩咐。” 绿烟笑应一声，问了宁安若的身高尺寸，有指使占晓初去问了问宁拓的，匆匆出去，吩咐人去办。当然不是以王姬府的名义了。宁玉的生意越做越大，绿烟现在也很有身份的，有许多自己的人脉手下。 大家热热闹闹地吃午饭。 许凛毅回来时收到了消息，看到满院红绸喜烛灯笼，并未觉得意外。 侠士们看到许凛毅忙起身迎过来，“毅哥吃饭了吗？没吃啊，没吃正好，今儿有喜宴！” 许凛毅被拉着在首席坐下。 在座无老者，许凛毅又是王姬府除了宁玉，最有权威的人，当得起首席。 吃完饭不久，婚服也送到了。众人簇拥着二人分别入房换衣。 虽说是一切从简，但新娘妆容和礼俗也不能马虎，绿云绿若几人忙的几乎脚不沾地。 宁玉坐在炕桌边，吃着点心喝着茶，看着团团的宫女围着宁安若忙碌。林清雪冯阿莲围在那边上窜下跳一边拍手一边乱叫，陈苏锦虽没如同她们一般乱喊乱叫，却也站在附近，目光亮亮紧紧相随。 林清雨倒是耐得住性子，陪宁玉在这边坐着，年近十三岁的姑娘越发沉静。 两厢收拾妥帖，已近昏时。 宁拓那边早就收拾好了，占晓初等人一直在门口嚷嚷。 “催什么催！”幻彩在门板上拍一把，蹬蹬跑进内室，“王姬，好了吗好了吗，外面都催好久了！” “好了、好了！”绿烟晕头转向，将丫鬟递来的红盖头交给宁玉，宁玉接过，抖开红盖头罩于宁安若头顶，搀扶她站起。 宁安若攥攥宁玉的手，低声道：“安和，我好紧张……” “紧张什么，不就是拜个堂吗，想想，拜过堂你们就是夫妻了。”宁玉安慰。 屋门刹然被打开，门口那一堆男人差点跌进去，还好身手不错及时稳住了。 见宁玉扶着新娘出来，一群男人立马散开，让出路来。 宁玉等人簇拥着宁安若出门，院落站着身着婚服的宁拓，即使身着婚服，他也脊背挺的笔直，如青松一般。 宁玉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望过来，眼底有柔情，冷厉的眉眼也温柔几分。 宁拓大步走过来，要伸手去扶宁安若，被绿云往手里塞了一截红绸，另一截宁玉接过塞到宁安若手里。6 占晓初等人顿时涌过来，嚷嚷道：“拜天地！拜天地！” 绿云早早就招人礼了神。 此刻院中搭着供桌，上供酒肉，香烛也正燃着。 一对新人被众人推推搡搡来到院中。 主婚人是许凛毅，证婚人是宁玉与沐左。 众人围在院子里起哄嚷嚷，许凛毅清冽的声音喊：“一拜天地！” 宁拓侧首看一眼遮着盖头的宁安若，眼底有柔情溢出，隔着盖头的宁安若隐约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注视，脑袋微微低垂嘴角含笑。 两人牵着红绸跪下，在叫嚷起哄声中对着天地俯首一拜。 一拜起身，许凛毅再喊：“二拜高堂！” 二人转身向东方俯首跪地一拜。 宫城在东方，里面住着他们的父母亲人。此一拜便算拜过了高堂。 “夫妻对拜！” 新人对立，弓腰一拜。 抬起头，宁安若容颜被盖头遮挡，众人只能看到宁拓脸上的笑意深刻。 “赶紧的、赶紧送入洞房啊，看我们新郎笑的跟花一样！这心里不知道多滚热呢！”有侠士哈哈大笑调侃宁拓。 “就是就是，赶紧的！” 众人嚷嚷将宁拓宁安若推入今天加急收拾出来的新房。 凑热闹的人很多，宁玉没往跟前凑。 看着他们进入婚房，宁玉后退几步，在桌边坐下，按着胸口喘一口气。 她这身体啊。 风莲亦在宁玉旁边落座，手掌抚上宁玉脊背，慢慢推揉。 宁玉脊背微僵，回头看去，见是风莲亦，脊背放松，笑道：“你怎么不过去凑热闹？” “我要陪着王姬啊。”风莲亦理所当然道，说罢叹一口气，“我本是个毒师，为了王姬都要成医师了呢。” 风莲亦推揉的手法不错，宁玉感觉呼吸都通畅些许，她回眸一笑，道：“多谢你了，风莲亦。” 风莲亦也勾唇一笑，“王姬真客气。” 沐左从婚房出来，就瞧见白衣少女与红衣男子相视一笑的画面。 春风徐徐吹着，院中的柳树抽出新芽，枝叶随风飘荡，偶尔轻抚两人头顶。 沐左下意识去按佩剑，手却抓了个空。他上午帮忙时就将佩剑卸下了。 宁玉回头看到沐左，笑着问他：“怎么这么快出来了？” “见王姬没进去，就出来看看。”沐左笑道。 “本宫有什么好看的，在自己的地盘，还能走丢了不成？”宁玉不以为意。 涌进婚房的人渐渐退出来。 又朝宁玉这边涌过来。 “王姬，他们礼成了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呀？”占晓初跳过来，在宁玉另一边大刀阔斧坐下。 宁玉抬头看一眼天色，“是该走了，本宫都在王姬府待了一整天了呢。” 说着便起身，目光看向落在人群后面的沐左，“走吧。” 第390章 此恩如山 走出院门，宁玉示意众人止步，“不必送了。” 宁玉都发话了，大家便笑着朝宁玉拱手道慢走。 看着宁玉和沐左渐渐走远，风莲亦想起来自己的药茶还没给她，一拍脑子，忙去找药茶。 出了府门正要上车，风莲亦气喘吁吁赶出来，“王姬等等！” 宁玉回头，见风莲亦跑的扶腰气喘吁吁形态不佳，宁玉忍不住轻笑出声：“怎么了？” 风莲亦喘口气走过来，将罐子递给宁玉，“这是我为王姬做的茶啊，有止咳的功效，王姬早上喝过。” 绿若上前接过，宁玉看风莲亦片刻，弯唇一笑：“谢谢你风莲亦。” 风莲亦噗呲一声笑了，抬手伸出三根手指，“王姬今天都谢了我三回了。” “是吗？”宁玉倒没注意这个。 “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绿云说，她办不到的，让她告诉本宫。”宁玉轻轻拍一下胸口，“本宫替你做。” “王姬真客气。”风莲亦道，“您免我飘零苦，让我有所依。此恩如山，我也只能恩惠报答王姬了。” 宁玉不再多言：“你回去了记得和他们说一声，离开时就不必跟本宫说了，差人送个信便可。” 风莲亦点头。 宁玉叮嘱道：“这几日府中多注意一些。” 风莲亦再次点头，“这个自然，王姬不必忧心。” 宁玉弯眸一笑，“你回去吧，本宫要回宫了。” 说罢转身扶着绿若的手上车。 风莲亦目送马车走远，才转身往府中走去。 门口倚立的占晓初看见他回来，撇撇嘴，“我说你跑的比兔子还快，原来是来找王姬的呀！都不叫我！” 风莲亦懒懒看他一眼，“毒没吃够？” 占晓初：“……” 占晓初三两步跳远，恨恨瞪风莲亦一眼，大摇大摆往里走去。 …… 周领卫怎么也没想到，沐左跟随宁玉出宫，这一出就是整整一日。 这都快散值了，还迟迟不见回来。 “周领卫，散值了喝两口去？”有相熟的禁卫撞周名一下，笑问道。 周名犹豫片刻，道：“不去了吧？” “怎么，担心沐副将啊？照我说啊，人两个指不定在哪儿快活呢。” 这禁卫说完，旁边人哈哈大笑，跟着附和。 “去去，说什么呢！” 几人笑闹打成一团，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耳边飘过。 “散值了不回家在这儿闹什么？” “沐副将？” “沐副将！” 几人忙站好，朝沐副将抱拳。 沐左点点头，面色不显：“既没事儿就回去吧。” “欸，副将一块走呗？咱们去喝两口呀！周领卫也去！”禁卫笑着邀请沐左。 这人是旺族子弟，沐左本着不得罪的心态，倒和他处的也不错，此刻他邀约，沐左思量片刻答应下来。 几人结伴往宫外走，周名和沐左并肩，声问道：“欸，安和王姬今儿找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沐左道。 周名“切”一声，“你连我都不说啊？她是不是瞧上了，想收用了你？” 沐左：“……”书仓 “你这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沐左道，“王姬心悦赵将军举朝皆知。” 周名：“……不是，心悦……那她带你外出一整天干什么了？” 沐左：“护驾。” 周名：“……”我信了你哦。 几人本想灌醉沐左套套话，毕竟撬赵将军墙角这事儿……实在太劲爆了！ 然而沐左并不上钩啊，怎么劝酒都只是浅尝辄止，起哄催促，他便道：“明日还要殿前当值。” …… 狩场回来的隔日淑妃便病倒了，宁楠日日进宫侍奉汤药。 日子仿佛回到了往日的轨迹，但又有不同。东宫的文书信件不再往若水宫送了……不送就不送吧。如今宁玉的人手也不算少，每日朝堂上的内容都会传到若水宫。 改制的事儿，已经步入正轨。朝中暂时也没什么大事。 她这破败的身体该好好调理一阵。 三月底，有捷报传来，姜军已经占领大半个沧州。 颐王得知消息，当即拍案道：“孤要犒赏三军！” 如此大胜，自然该犒赏。 朝臣纷纷道好。 照如此情形，看来到年底，大姜疆土可尽收回来！ 满朝上下都高兴不已。 夜里，宫中摆宴庆祝此次大胜，君臣同乐。 宁玉早已不算单纯的后宫女子。宴帖发到了她手上，不过宁玉并未赴宴。 自从狩场回来，宁玉隔日出去了一趟之后回宫，再未踏出过若水宫半步。 卫后本来因为宁玉的凉薄有些心寒，但被宁玉这养病的架势吓到，不到三日便摆驾若水宫。 宁玉再哭两声，卫后哪里还有什么气？疼她还来不及呢！到底是自己亲生的女儿，而且前面她也是帮宁拓说过话的。后面大概眼看扳不过了才反口，那样也是为了她啊，她如何还能责怪她？ 太子也是如此。 宁玉养病期间，两人往若水宫跑的倒是挺勤快。 颐王虽因宁拓的事，和卫后有些生分，但看在宁玉这个棉袄的面子上，并没有闹得太难看。 而对若水宫，更是三时五时地赏东西。 太子地位稳固，安和王姬更是时不时地受封受赏，朝臣们并没有想太多，反而更加忌惮宁玉。更有无数人，日日夜夜虔诚祈祷安和王姬能够因此病一命呜呼。 宁安乐等着淑妃与宁楠反击，可是宁玉称病，那二人也迟迟没什么动作。 宁安乐挺气的，但她总不能轻自动手，只能忍耐着、蛰伏着。 四月五月，姜军陆陆续续收复了沧州剩余的少许土地，六月初，大军挺进阴州。 转眼已入了秋。 瑶光殿窗边的树叶渐渐枯黄，萧萧瑟瑟飘落一地。 偶有几片飘入窗内，落在桌边的琴弦上。 养病是件无聊的事，不能练武，不能处理政事。她总不能没日没夜地躺在床上吧？ 宁玉让绿若去请了位宫廷乐师教授她琴艺。 半年下来，虽不能说弹的有多好，但也不算烂。 至少，下次和赵平见面时，能与他合奏一曲。 宁玉捻起那枚叶放在桌上，揽袖抚琴。 一曲终了，绿若拿着一封信过来。 宁玉随后问：“谁的信？” “王姬看看便知啊。”绿若俏皮眨一下眼，将信递给宁玉。 第391章 燕北来信 信封上是许凛毅的墨迹，宁玉微怔片刻，反应过来是谁的，起身走到内室，只有绿若跟随过去。 宁玉拆开信封，里面还裹着一层信封。 宁玉心中了然。抽出来一看，果然是宁安若的笔迹。 他们在大婚第三日便离开了王城，依宁玉所言，离开时让绿云回头告诉宁玉一声。 一个月后，有信送到王宫。宁安若说他们在常郡山住了几日，给筱妃上了坟扫了墓，目前不知道要去哪里定居，不过他们肯定要往西边走。 这是他们写给宁玉的第二封信。 宁玉打开信，看完之后不由眉眼弯弯。 绿若笑问道：“是有什么喜事吗，王姬这么高兴？” “还真有喜事！”宁玉高兴地说一声，将信展示给绿若，“她说她有孕了。” 绿若：“那是大喜事啊！” 宁玉将信烧了，“绿若你快翻翻本宫的大箱子，看有什么好东西，本宫要送给本宫的侄子或侄女。” 他们在姜靖边界处安了家。 山高路远，信件辗转送来，至少要两个月吧，信上说有孕三月，那到现在……宁玉掐指一算，已经五个多月了啊。 绿若将宁玉箱笼里适合送人的都翻出来了。大多是之前颐王赏的，还有一些是官员送的，都是适合女孩子用的。 宁玉看了看都不是很满意，万一是个侄子了那不就尴尬了吗？ 思衬片刻，便让绿若打一只长命锁，两只金镯子。这样男孩女孩都能戴！ 绿若笑着道是退下。 绿若刚出去，就有人进来。宁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阿姐今天不忙了？”宁玉笑着抬头。 许念韵在下首的位置坐下，“今天不忙，想同你说说话。” 许念韵最近挺忙的。不过宁玉从不过问她所忙何事，就如她也不过问宁玉之事一样。 宁玉笑着将宫女奉上的茶点推给许念韵，“阿姐想说什么啊？这个茶点是绿若新做的，很好吃，阿姐你尝尝！” 许念韵从善如流尝尝，随后微微叹一口气：“玉儿，王后娘娘近日似乎有意让我挑选驸马。” “嗯？哦，你已经十八岁了，不了，是该挑选夫婿了。”宁玉托着腮，心里盘算了下，“到明年三月，守丧三年时间也到了，可以嫁了。” “可是我暂时并不想成亲，娘娘说的那些青年才俊都是绣花枕头，没有一个对我胃口的。”许念韵有点烦，“还束手束脚的，做什么都不方便。” 许念韵知书达礼，为人也知趣，长的也好，身后更有卫后太子宁玉，可以说是王城炙手可热的婚娶对象。 许多青年才俊都对她有意。各家当家夫人也觉得好，早早就在卫后面前提过了，之前许念韵和宁玉要给许故守孝， 宁玉支着腮看她，随口出馊主意，“要不……你从手下人里面挑个体面的？” 许念韵“……” 许念韵一顿，稍微思量片刻后，竟觉得极是。 “阿姐，我信口胡说的，你……不会当真了吧？”宁玉身子坐直了，手扒在桌沿上，滴溜溜的眼看着许念韵。 许念韵笑，倾身过去轻刮一下宁玉的鼻尖：“这是个好办法，还是玉儿聪明。” 宁玉：“……”咚咚 两人一处说了会儿话之后，灵华进来，低声同许念韵说了句什么……宁玉听到了，灵华说的是楚先生找您。 许念韵看向宁玉，笑道：“玉儿，阿姐有点事要处理，你好好休养。” 宁玉弯唇笑了笑“嗯”一声，目送许念韵出了门，脸上的笑渐渐消散。都已经休养半年了，要好早就好了。 她这身体啊，大概以后也就这样了吧。 宁玉掩唇咳了一声，眼底光色黯淡。 …… 九月底。 草木枯枯，山河萧索。 宫廷院墙深深，若水宫草木稀稀寂寂，也少了那白衣女子如花笑颜，脆脆笑声，似乎比往年更加寂寥。 因为宁玉的伤情，东宫的文书从宁泽撤回那次，就再没给若水宫送过来一次，宁玉也乐得偷闲，只要不出什么大事她就不再多管。 她哥哥毕竟是太子，她一直主政也不是回事，如今权势声名都有了，借此事退居幕后也好。只要她在，幕后也足以震慑宵。 “王姬，清雨姑娘求见。”宫女推开书房门禀报。 宁玉正在练字，闻言抬头看她，“三？快请她进来。” 宫女应声是去请人。 宁玉放下笔，身子后仰一些，靠着椅背。 绿若奉上一盏茶，笑道：“王姬，喝口茶吧。” 宁玉接过茶盏，啜一口热茶。 宁玉如今用的是风莲亦制的茶，虽不能根治，不过用着它，夜里倒咳的少些，能睡的安稳些。 宁玉轻啜两口茶，林清雨便进来了，敛宸施礼喊道：“玉姐姐。” 宁玉将茶盏随手放在桌上，笑微微看着林清雨，“三来是有事儿吗？” 林清雨“嗯”一声，双手将信奉上，“燕北那边来的信。” 燕北？ 宁玉表情微肃，绿若接过信递给宁玉。信封上只留了嫣儿两字。 下首的林清雨又说：“是请游侠送至王城的，信件中途易手了三次，死了三个侠士才得以送到王城。” 宁玉蹙眉，“怎么如此？本宫不是说过，游侠身在外，保命第一么？” 一边说着，一边快速撕开封口，取出信纸。 林清雨解释，“活着回来的施叔叔，他说胡娘子说了此信事关重大，让务必要送到王姬府，交到王姬手里。” 林清雨道：“施叔叔说了，燕军并没有发现这封信，他们是回程途中遇到败北的股燕军，被围追绞杀发泄才折了人的，让玉姐姐您别担……” 看着宁玉青白交加的面色，林清雨止住了言语。 看完信后，宁玉手掌重重拍在桌面，手背青筋暴起。 从未见过宁玉如此模样，林清雨担忧地唤她：“玉姐姐……” 离得近的绿若大致看到信上的内容，担忧又震惊。殷氏叛国了，那赵将军还有边关将士……王姬定然不会袖手旁观，可是王姬的身体…… “王姬……”绿若忧心忡忡唤宁玉一声，想劝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第392章 通敌叛国 宁玉此刻哪里还听的进去她们的话？她面色难看极了，踉跄着起身，广袖拂落茶盏砚台，茶水晕开墨水，泼溅在白色广袖上，如同一副水墨画。 此时水墨画颤颤，广袖的主人也颤颤。 宁玉：“殷实何在？” 绿若道：“此时正值早朝，殷大人定在上朝。” 宁玉点一下头，将信塞进绿若手中，大步往外走去，“把这封信交给阿姐。” “王姬……”绿若一跺脚，跑出去，看宁玉朝正殿走去，忙招一个信得过的宫女，让她将信件送去给许念韵。 林清雨追出来，提着裙摆与绿若并肩往正殿方向去，“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边关出事了？” 绿若点一下头，道：“殷氏有人通敌叛国！” 两人追到殿门口，宁玉已经手拿紫云剑出来。 看到两人，宁玉脚步顿住，“三，你速回王姬府，传本宫令，让许凛毅准备马匹，带人等在东华门外，能带的都带上，随本宫赴边关！” 林清雨知道事态紧急，宁玉说完她便点头转身一溜烟朝宫外跑去。 “绿若，你给本宫准备几件换洗衣物，再把本宫的弓箭暗器毒药都备好送到东华门外，不要太多。” 绿若自然点头。因为宁玉这急吼吼又严肃的样子，此刻瑶光殿外聚来不少宫人。 宁玉看一眼众人，“你们守好若水宫，若有难事，找母后找阿姐便是。” “王姬您要去哪儿？”幻彩问。 宁玉：“杀人。” 说罢紧紧手中长剑，大步朝外走去。 “王姬……” 幻彩喊着追了两步，宁玉再未回声，也未回头，只有风声呼呼，扬起了她们的发丝。 …… 宁玉赶到议事殿的时候，朝议还未结束。 禁卫从阶下排到大殿门口。宁玉一出现，数百目光刹然间都看向了宁玉。 宁玉目不斜视，大步上阶。 经过最初的怔愣之后，禁卫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挡住宁玉，“安和王姬，王上正在与大人们议事，您若有事，请去偏殿等候。” “本宫有事入殿禀报，让开！”宁玉沉声道。 想咳嗽，生生忍住。 憋的脸通红。 在禁卫眼里就是安和王姬发怒了。禁卫对视几眼，道：“王姬稍等，容臣去通报一声。” 宁玉抿唇不语，抬起手，广袖垂落，露出一截皓腕……还有手掌心里赤金玄铁打造的王印！ 禁卫一愣，瞬间刷啦一声跪倒一片，心头震撼，心思沸沸。 宁玉垂手，大步从跪倒在地的禁卫中越过，往大殿而去。 殿前侍立的太监不明所以，只看到禁卫哗啦啦跪倒一片，紧接着白衣胜雪的姑娘大步往这边来…… 原来是安和王姬啊，她来干什么……安和王姬！ 她怎么来了！ 还提着剑！ 杀人来的吧？禁卫军怎地不挡住，还跪请她进来！天哪，这是要造反吗？！ 太监连滚带爬绕到偏殿进去，同图恩说了一声。 图恩听完思量片刻，让他莫慌，“安和王姬向来知道分寸。” 她哪里知道什么分寸！她就是个疯子！ 太监心里狂喊。 图恩道：“我去禀报王上一声。” 图恩刚从后面进去，覆在昏昏欲睡的颐王耳边说了声：“安和王姬来了。”电子书坊 宁玉就从大殿门口的门槛上跨了进来。 颐王看到宝贝女儿，马上就不瞌睡了，甚至还有些神采飞扬。 “姣姣怎么来了？”颐王身子前倾，目光炯炯有神看向阔步而来的宁玉。 太子并几名王子都看过去，宁楠眸色沉沉，看着阔步进殿脸色沉沉的白衣少女。 朝臣也纷纷朝宁玉看去。 本来宁玉踏入议事殿就已经很不合规矩了，更不要她提还带着剑。 大臣们蹙眉，但一部分是宁玉一派，一部分怕宁玉怕的慌，只有一部分正要批判宁玉几句。 宁玉倒先出声了，“殷实通敌叛国！儿臣请诛！” 同时，手中握着长剑，抱拳朝高台上的颐王一拜。 宁玉一进议事殿大门，殷实就有些心慌，如今听她直呼自己叛国，殷实心中大骇，她怎么知道！ 殷实慌忙跪地哭诉，表示忠心：“臣没有！臣一片忠心日月可鉴，求王上明鉴啊，勿被人蒙蔽了双眼！” 颐王一脸懵逼，“怎么回事？” 众臣子也是一脸懵逼，只有殷家同朝为官的另几人心虚低下了头。 “敢做不敢认。”宁玉讥讽一声，再次请命：“殷实通敌叛国，儿臣请诛！” 二次请命之后，不等颐王再开口，便已拔剑向位列三公的殷实刺去。 “大胆！” “岂有此理！” “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 “宁安和！你这是要行刺吗？！” “天哪！” 宁玉在众臣惊恐咆哮声中，散着寒光的长剑一甩，直直刺向殷实。 “杀……杀人了……！！” 朝中不少官员被吓得软倒在地。 鲜红的血溅了满殿，潺潺血水从许多官员脚下流过。 有官员面色铁青手指颤颤指着宁玉，“你、你、你竟在议事殿杀人！” “罪大恶极！” “闭……咳咳咳咳……”宁玉努力咽下溢出的咳嗽声，“闭嘴！” “本宫还有要事！诸君若觉本宫有罪，请先细细罗列，等本宫回来一并清算便是！” 宁玉说完掩唇挡去又要溢出的一串咳嗽，起身挥剑，众臣吓得纷纷后退，大喊大叫护驾护驾，宁玉长剑回鞘，大步往殿外走去。 煞白的脸通红。 听到殿内一迭声的护驾护驾，禁卫军刷啦刷啦冲来围住大殿。 还不等进去，宁玉已经出来。 “王未有令，尔等是要造反吗？退下！” 宁玉神色沉沉，气势煊煊。 因为有王印在手，禁卫军只是围住并未上前，一时间双方僵持。 禁卫军统领叶应并副统领沐左率着一队禁卫军赶到时，只见双方僵持。 “怎么回事？”叶应问禁卫军中一名领卫。 宁玉举起王印，“本宫有要事，让开！” 叶应肃然，沐左避立一旁。 两位主事儿的都不说话，禁卫军纷纷让开。 宁玉三两步从沐左士兵走过。 走过禁卫军包围圈之后，宁玉掩着唇，一边剧烈地咳嗽，一边大步往宫门走去。 第393章 请求做主 宁玉出了东华门，许凛毅等人已经候着了。 林清雨回府后将大致情况和他们说了，此刻众人面上都有忧色。 绿若和幻彩也在，把她要用到的东西都挂在了马背上。 “王姬，骑马您身体吃的消吗？要不还是乘马车吧？”风莲亦道。 宁玉的身体他清楚。虽说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伤，可这日日夜夜咳嗽，还是很让人难受的。 “不必了。”宁玉翻身上马。 马车太慢了，要不颠着她，更慢。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了。 宁玉抬手示意：“出发！” 同时甩鞭，双腿一驾马腹，马儿飞奔出去。许凛毅等人纷纷打马跟上。 “王姬——” 幻彩哭喊着追上去，脚步踉跄，跌倒在地上，泪眼模糊看向飘飘而去的白影。 她知晓王姬此行定然凶险万分。通敌叛国啊，这就意味着大姜可能会败！ 王姬这次去的是龙潭虎穴！ 王姬啊—— 宁玉回头看过去，风烈烈吹得少女衣衫飞舞凌乱，她朝二人露出一个很浅的笑，高声道：“我会平安归来的！” 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压抑的咳嗽声却清晰可闻。 幻彩伏在地上，望着马匹远去的地方，哭的泪人似的。 绿若眼眶红红，眼泪吧嗒吧嗒，手掌按在伏地痛哭的幻彩肩上，目送那一抹背影远去。 王姬，要平安啊。 …… 宁玉离去之后，朝堂久久混乱。 殷氏被刺后当场毙命，都没撑到医师前来。尸体搁在大殿上也不是一回事啊，图恩招呼禁卫军将尸身抬出去。 诸多朝臣伏地，七嘴八舌数落宁玉的大不敬。 殷家剩余同朝为官的几人伏地哭诉，请求颐王为他们作主，他们愿以祖宗之名起誓，他们绝没有通敌叛国—— “求王上作主哇——”说罢深深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面，发出砰砰的响声。 情之深，言之凿，由不得人不信。 朝上乱乱，宁玉杀一人就走是很潇洒，却丢了这么个烂摊子，颐王头疼啊。 太子也头疼啊。 说通敌叛国，也要有证据啊。这么没凭没据地杀人…… 殷实位列三公，若无证据，府邸也不是轻易能搜的。 宁楠倒是微勾了下唇角。 殷氏作恶多端，本就死有余辜，杀了就杀了。 赵清安在边疆，宁安和方才说的有事铁定是赶赴边疆救人。 且随她去。 若能把握好此次机会，让殷氏撕咬太子宁安和一党，他再趁机收拢殷氏剩余势力为他所用，倒也是件幸事。 …… 许念韵收到信件之后，立马差人传信给楚易，让他动用埋在殷家的棋子。 随后急急赶去议事殿，给宁玉收拾烂摊子。 许念韵到的时候，朝堂上正乱哄哄地吵着，一方骂宁玉，一方维护她，还有一方哭哭啼啼。7问 不成体统。 许念韵站在大殿门口，等着太监通禀。 “王上，德恩王姬来了……”图恩覆在颐王耳边低声道。 颐王正烦的一个头两个大：“……她来干嘛？这个时候就不要添乱了。让她走让她走，有什么事儿下朝后再说。” 图恩笑，声音细细软软毫不急躁：“许是德恩王姬真有什么事儿呢？反正王姬都已经闹成这样了，还能更差？索性让德恩王姬进来，听听她要说什么。” 颐王思踱片刻，点了下头。 图恩退去偏殿传令。 很快，先前那太监便迎出来，躬身笑着说：“德恩王姬请进殿。” 许念韵微笑礼貌道谢，提裙进殿。 太监一甩拂尘，细长的声音喊：“德恩王姬入殿——” 殿内嘈杂乱乱的争吵声被太监这一声冲断。 蓦然一片静愕。 一道道视线都看向从殿外款款走进的女子。女子目视前方，双手交叠在腹前，宽广大袖垂下，步伐稳稳。 许念韵无视两旁灼灼怒怒望向她的视线，步履从容走到阶下，双臂展开合拢，广袖哗啦一动垂平晃晃，她跪地规规矩矩行礼。 待她礼毕抬头，颐王问：“阿慈来大殿有何事？” “为安和王姬所言所行之事。”许念韵眉眼温柔却坚毅，说出的话铿锵有力。 一进殿她就看到了殿中的鲜血。 “你可有证据！没有证据就是污蔑我殷氏！”殿内殷姓官员怒指许念韵。 许念韵看向他，“有没有证据，搜一搜不就知道了么？” 殷姓官员怒目：“你——” 天下没有那个官员经得起搜查。殷氏一族枝繁叶茂，见不得光的事只会更多，自然也更禁不起搜查。 “大伯早已位列三公，殷家岂是你说搜就能搜的！”有人怼许念韵。 许念韵面向颐王，将宁玉给她的书信奉上：“王上，请看信。” 颐王一手按在龙椅扶手上，一手撑在膝盖上，斜着身子，“什么信？” 图恩看下首的太监一眼，太监立时噔噔噔下阶，接过许念韵奉上的书信，双手高高托起，又噔噔噔上阶，恭谨地递给图恩。 图恩接过，将信拆开双手呈与颐王。 颐王快速看完，蹙眉抬眼看向许念韵。 许念韵俯身道：“此事事关重大，王上何不搜搜殷家？若殷氏一族有人谋反，自然有蛛丝马迹可循，若无人谋反，自然皆大欢喜。” “你——”殷姓官员怒瞪许念韵一眼，看向颐王，哭：“王上啊——此女陷害我殷家……” 殷氏一族的簇拥者纷纷跟随应声。 经过最开始的懵逼之后，众人已经反应过来。殷氏在大姜如此势强，为何要想不开与外族联合通敌叛国？肯定是诬陷！安和王姬向来嚣张跋扈随心所欲。 “既是陷害，想必大人问心无愧，为何不敢请王上搜家以证清白？”许念韵道。 殷姓官员：“……” “这关乎我殷氏一族的荣辱！只有罪臣才会被搜家抄家，我殷氏满门忠臣！” “即是忠臣，怎么能忤逆王上？自古忠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区区搜家事？”许念韵道。 殷姓官员额上青筋跳跳。这个许念韵比安和王姬还要难对付！ 上下嘴皮子一碰，便是把他架在了火上烤！ 殷实如今被宁安和刺死。当家主事的重任，一下子降到了殿内这几个子侄辈儿手里。 第394章 日后不相见 殷家有殷实坐阵，几人没经过什么大世面，应对起从容不迫的许念韵来，有些手忙脚乱。 殷实也不是真的想不开去想通敌叛国，他只是想借燕人的手，杀了赵家父子。 既掉除了他的老对头，又削了安和王姬与太子的势。 反正如今战争以近尾声，大姜的土地几乎都收复回来了。那姓赵的也没什么用处了。 此事事关重大，殷实也做的隐蔽，家族里的人一概不知。要不是胡嫣儿在燕北高官中搭上的那条线，赶巧儿正是与殷实合作的人，此事铁定发现不了。 正是因为不知情，殿中这几个殷姓官员倒是气势挺足。 他们始终不愿搜家以自证清白，只是怕搜到别的什么。 搞不好啊，这就是安和王姬与太子殿下的阴谋呢！就是为了搜查他们的家，再抄他们的家！ 颐王：“阿慈说的有理，” “王上英明。”许念韵笑着夸赞颐王一句，又道：“若安和王姬真是诬陷杀人，想必王上也会惩罚于王姬。” 这句话就……挺让人心动的。 宁安和，朝中多少人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殷家的情况，许念韵掌握的比殿内这几个殷姓人还要多。 众臣子登时虎视眈眈看向许念韵。 许念韵目不斜视望着高台之上。 对哦，做主的是上面那个！ 众臣子虎视眈眈的目光又望向高台之上。 看着众臣子临时倒戈…… 虽然知道他们是心动惩罚安和王姬那一点，殷姓官员还是气的够呛。 这是要踩着他们殷氏的肩膀是捅安和王姬么！ 虽然他们也很想捅她。 颐王被臣下们灼灼的目光吓到。 这么多人都想要他的姣姣的命么？ 都砍了算了。 颐王手指搓搓龙椅扶手，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行性。 许念韵清涟如水的目光看向颐王，微微一笑：“若王姬犯法，与庶民同罪，是吧王上？” 颐王：“……” 颐王不情不愿。 他是不相信臣下会通敌，毕竟他待殷氏一族还是很宽宥的。 与庶民同罪，就是杀人偿命的意思。 就算他的姣姣杀人有错，难道还真去偿命？ 不，怎么可能！ “这也是安和王姬的心意，万望王上成全。”许念韵伏地一拜，“王上想想，安和王姬让您失望过么？” 自己的嫡女与义女都如此信誓旦旦，颐王思量片刻，沉声道：“传令下去，令张献、沐左，带五百禁卫军，围查殷家！” 先查着，若真没有，到时候再说。 他打死不认账就是了！ 他们能奈他何？还能夺了他的王位不成！ 王令被一声声传出去。 禁卫军统领张献、副统领沐左，带领五百禁卫军前往殷家。 大臣们被留在殿上。 反正时间也要很久，颐王去偏殿喝茶了，留下满殿的官员。第二中 宁楠站在宁泽下首，侧眼望向双手交叠稳稳立于一大群官员之前的许念韵，目光明暗交错。 他以前只道这位德恩王姬也不简单，却没想到她处理起事情来，看着不愠不火，却比宁安和手段更厉害。 倒是心思深沉。 宁安和做事总是暴力解决，譬如刚才。 而她，做事和风细雨，仔细感受，其实是雷霆万钧。 …… 许念韵传信给楚易后，楚易便知是什么事儿了。当即差人吩咐潜藏在殷家的人，开始撒。 都撒好了，鱼儿也已经跳进去了，只待收。 禁卫军围住殷家，张献沐左领一部分禁卫军入府。 殷家的大门被叩开，还不等开门的厮趾高气扬地问话，前面的禁卫便一把拨开那厮，跨进门槛，请张献沐左进门。 张献和沐左在前面大步走向正厅，各领卫带着自己那一支卫，如入无人之地，横冲直撞进各院搜查。 禁卫军随随便便一搜，便搜到雪片似的罪证。 不仅有殷实通敌的罪证，还有不少以前的勾陷朝廷官员的罪证，以及贪污军饷粮饷收取王商孝敬的罪证，这些都被收拢在殷实的书房里。 墙壁的暗格里是通敌的信件及信物。书桌底下的抽屉里是他勾陷朝堂官员的罪证，以及贪污军饷粮饷王商孝敬的罪证。还有一张名单，是他所勾陷的官员，及将要勾陷的官员的名单…… 张献沐左刚走到正厅，殷家在家的夫人们以及成年男子们便已面色铁青地立于门下了。 看到张献沐左，殷夫人大步走过来，指着两人，手指颤颤，面容因为发怒而狰狞扭曲模糊：“你们这是何意！” 她似乎才从佛堂出来的，手指上还挂着串珠，身上有淡淡檀香。 沐左言简意赅：“搜家。” 殷夫人：“这里可是殷家！” 张献进了大厅，大刀阔斧在桌边坐下，不耐地冷哼：“搜的就是殷家！夫人请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张献说着见谅，神色姿态却嚣张。 “你……你们！你们如此放肆，我们老爷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张献噗笑：“你们老爷？你是说殷实，他被安和王姬杀了，早已经死的透透的了。” “……” 殷夫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倒。 身后的婆子忙扶住她。 男人们冲过来，怒视着张献。 “张将军，祸从口出，请慎言！” “张将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张将军咒我大伯，不怕你阖家安危么？” “你先担心担心你的阖家安危吧！”张献一拍桌子：“上茶！” “……” 一时无人动。 张献圆眼瞪视门边的丫鬟，“本将军让你上茶！” 张献长的凶，再一瞪眼，活像一尊怒目金刚。 丫鬟被吓得差点儿哭了。 哆哆嗦嗦跑开。 很快，丫鬟的茶还被上来，当先搜索殷氏书房的禁卫军先回来。带回来一摞摞的信件、账本、文书、名单等。 张献随意翻看两眼，朝旁边面如金纸的殷家众人掸掸信纸，“瞧见没，这些交上去，日后不相见。” 殷家众人呆呆傻傻望着那些东西。 殷实的书房，一般不许人随意进出，他们自然也不会知晓这些东西的真假。不过……就凭张献今日在他们家嚣张的样子，十有八九是真的。 第395章 你们完了 搜索其他地方的禁卫军也陆续回来。 殷家是个大蛀虫啊，里面的黑道道不少。就连庶女，手上都沾着人命。 张献翻翻这一筐一筐的东西，踢一脚，冷笑道：“你们完了。” 殷家是真要完了。 这些东西呈上御前……哪怕没有殷实通敌叛国那一条，也足够诛他九族了！ 张献抬手，“走，回去复命！” “不，不要——” 殷家人崩溃了，大哭大叫，甚至有人想去抱张献大腿，张献一脚踢飞那人，丝毫不顾那是个女孩子。 殷家人眼睁睁看着禁卫军带着一筐一筐的罪证出去。 殷夫人踉跄跪倒在地上。 妯娌子侄姑娘们都围在她跟前哭，“大嫂啊！”“大伯母！”“母亲！”“我们要怎么办啊……” 殷夫人能怎么办？ 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禁卫军都搜家了，罪证上交核实，接下来就是要抄家灭族了吧。 手上佛珠串线断裂，珠子坠落一地，在地上跳跃旋转，嘣唥嘣唥响。 很快被众人哀嚎哭泣声掩盖。 殷夫人撇下众人，由嬷嬷扶着回房。 “不想失了体面，就自尽吧。”这是殷夫人留给子侄妯娌最后的话。 所以，殷家真的完了啊！ 哇地一声，院子里响起一大片沧然哭声。 一时间整个殷家人心惶惶。 殷家大势已去，许多仆人当机立断纷纷收拾细软逃跑，可殷家被禁卫军团团围住，根本出不去。 …… 宁玉和许念韵都坚持认为殷实通敌叛国，还有一封能准确写出敌方与我方接洽之人名字的佐信。 颐王私心里自然更相信自己的女儿。 琢磨了下，不管这事真假，必定得去边疆给赵太傅报个信，让其加强防范。 众臣自然不会反对。 此事不论真假，心些总是好的。 颐王在张献沐左搜查殷家时，遣人拟纸写信，快马加鞭送去边疆。 …… 张献将罪证呈到颐王御前。 朝堂如烧开了的油锅，轰然炸开。 殷实、殷实果然通了敌！ 殷实与督军副将周明广的来往信件不少。同朝为官，周明广的字迹许多人都认识，更何况还盖有其私印。 以殷实的性格，留下这些信件估计是为了更好把控周明广。 其中还有几封敌方将领、官员来往信件不少。 那些来信中，也确确实实盖有敌方将领官员的印章。来看书吧 由不得人不信。 殷氏家大族大，贪墨收礼甚至沾染人命，众臣心里都有数，只这通敌一项，是大忌啊！ 殷氏如此大族，他们想不通他为何要叛国！ 通敌叛国，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啊，是要断其根、撅祖坟！ 看着那一筐一筐的罪证，殷姓官员心里拔凉拔凉的。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他们没看到证据之前，也万万没有想到，大伯他竟然敢通敌！ 他是要害死他们殷氏一族啊！ 颐王大怒，命司刑狱收押殷氏满族，就连奴仆也不放过。 得到消息赶来的殷贵妃刚跑到大殿门口，就撞见自己的族叔兄长被禁卫军从殿中拖出。 “四叔、五哥！”殷贵妃拦住押解的禁卫军，“到底怎么回事？族伯怎会投敌！是不是有人诬陷族伯？” 颓丧至极的殷信目光忽地一凌，是啊，他们是被诬陷的！通敌这么大的事，大伯怎么会不和族中人商量，就出手呢？！就算觉得他们不堪重用，那大哥呢，他和大哥都不商量一下？ 殷氏家族另一个在朝中家中都有足够份量的就是殷贵妃的嫡亲兄长殷荣了，他被赐巡抚令，外出视察了。 殷信双手抓住殷贵妃的袖子，“贵妃娘娘，我们一定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要陷害我们殷家，贵妃娘娘一定要救救我们！” 殷贵妃握拳咬牙，“五哥放心！我不会让我们殷氏被灭族的！” 殷贵妃甩袖阔步走向大殿，脸上的怒容悸愤连精致的妆容都盖不住。 殷贵妃一进殿门就扑倒在地，膝行向前，高声喊道：“王上，有人陷害我殷氏一族，求王上作主——” 膝行一步喊一声，声情并茂，神色凄凄。 今日先有安和王姬，再有德恩王姬，臣子如今也没法训斥殷贵妃一句后宫不得干政，就那么看着殷贵妃，好似在看一出戏。 颐王头疼，斥责殷贵妃，“你先闭嘴！” 殷贵妃进来之前，颐王正在和臣子商议对策——若有周明广果真与殷实叛国导致战败，派遣谁去阴州接手合适。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此时证据确凿，颐王和众臣没办法抱着侥幸心理认为信使赶得及。 殷贵妃跪着身姿笔直，倔犟地扬着脸，看一眼颐王，再看满殿大臣。这满殿的大臣，有不少与他们殷氏有着联系。殷氏陨落，自然也会触及他们的利益。 若在合理范围内，殷贵妃想，他们是愿意为殷氏说话的，毕竟殷氏下马，随口攀咬一句，谁也讨不着好。 “试问王上，试问诸位大人，我殷氏一族，族大枝茂，受尽荣宠，为何会想不开去通敌叛国！” 还不等诸位大人说话，许念韵已经开口，声音平淡、言简意赅：“这就得问你们殷家人了。” “这成筐成筐的罪证，难不成是别人塞进你殷家的？” “殷氏作为大姜世家之首，殷实作为百官之首，谁又能将这成筐成筐的罪证塞进你们殷家？张将军说了，这些罪证，有的在暗格里，有的锁在抽屉里，谁又那么有本事，能偷得你们殷氏掌舵人的钥匙，且不动声色将东西一一封存好？那这人本事可真大。” 许念韵这一席话说的殷贵妃一时哑然。 殷贵妃哑然片刻后，站起身冷冷逼视着许念韵，又出声：“既如你说，安和王姬还真是手眼通天！” “倘若我族叔果真通了敌，此事势必会心再心！她整日待在深宫，又如何得知？！” “即便我族叔通敌叛国此事属实，那也该由王上裁决，她还不等王上审过，便出手杀人是何道理？！” “这分明是她心虚！” 殷贵妃转头看向颐王，拱手俯身求请：“王上请明鉴，不要被奸佞蒙蔽双眼，嗜杀忠良大臣！” 这奸佞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第396章 杀人只为泄愤 许念韵：“杀人只为泄愤。” “泄愤？”殷贵妃冷笑，“她为了一己私欲，就敢持剑上殿，诛杀堂堂一品大员！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许念韵神色平平、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铿锵有力：“她泄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愤，还是大姜泱泱数万百姓的愤，更是边关数万马革裹尸将士的愤、是浩浩乾坤、殿上诸公的愤！何来私欲一说？” 莫名被波及的大臣们：“……” “若说私欲，娘娘此刻处处诋毁安和王姬，才是为一己私欲。”许念韵道，“若娘娘大度，一心为国为民，便知道通敌叛国这种事，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 一时殿上凝凝。 素闻德恩王姬温婉敦厚，不曾想咄咄逼人起来，比安和王姬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是言语为刀时，气质也还温婉，说话的声音依旧温温吞吞。 有臣子道：“何不请安和王姬上殿对峙？” “安和王姬？”许念韵默了片刻，“她不在。” 众人具是一愣。 自将罪证拖来就杵在大殿里的张献豪直道：“王姬她出宫了！” “出宫？她出宫做什么？”有人问。 这个张献就不知道了。 “安和王姬现在拖着病体快马奔驰去往边疆，要为殷氏惹下的混账事去善后了。”许念韵道。 “什么——！！”颐王拍案惊喊起身。 众臣也在心底呐喊。 “姣姣这也太胡闹了！”颐王拂袖怒喊。 众臣也在心底怒喊。 颐王是担心宁玉的身体，众臣是认为她一介拖着病体的“弱”女子，去了纯粹是拖后腿。 是，她是很厉害，可她的厉害都是偏门左道，治国理政她或许还能凑合，可这打仗，那不是她纸上谈兵就行的！ 颐王气的差点连手边的印玺都砸了。 许念韵俯身行礼，“王上息怒，王姬这不是胡闹，她是心疼您，心疼大姜的万里河山啊。” 姣姣啊—— 果然是他的贴心棉袄。 “可是她，她也不能拿她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啊，她自狩……那次坠崖，就一直病着……”颐王感动又内疚。 “所以王上一定要解决内忧，让安和王姬在外奔走不必心忧朝堂，心忧王上。” 许念韵这一番话无疑给颐王下了一剂猛药。 将颐王所有的迟疑心软全部打消。 他的宝贝女儿都拖着病体去为他的江山奔走了，他怎么能拖后腿呢？ 颐王沉声道：“此事不必再言，一切交由司刑狱，另——！” “贵妃殷氏，性情暴戾，族亲谋逆，不思悔改，反而大闹朝堂，特驳去其贵妃封号，降为庶人，幽禁南巷，无召不得出！” 殷贵妃惊异地看着颐王，似乎没听明白他说了什么。 有内侍来拖她离开，殷贵妃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那两名内侍，哈哈大笑着，眼泪却簌簌流，“臣妾伴驾数载，这贱人一席话，王上就要幽禁臣妾，可笑，可笑啊……” “殷氏，你别不知好歹！留你一命就是看在你伴驾数载的份上！”颐王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殷贵妃道：“孤对你殷氏一族不薄，可你看看你的族人是怎么待孤的？通敌、叛国！还要孤病弱的女儿去收拾这个烂摊子！”我爱 “不知好歹？”殷贵妃哈哈笑着，“幽禁南巷？” 她生来便是第一世家殷氏嫡女，从到大高高在上，哪怕进宫也不曾委屈自己，这种屈辱何曾受过？又如何受的？ “一条贱命，不要也罢！”殷贵妃猛地冲向阶下的角柱，额头撞在鎏金的柱子上，发出一声闷重的响声。 鲜红的血液四溅。 有几滴溅到了许念韵素净的衣服上，许念韵连眼都没眨一下。只是略微蹙眉，用帕子轻轻拭去那一丝血珠。 宁楠看到不由微微眯眼。以前只当她聪慧，不曾想，这个义姐，比宁安和还要狠厉。 一条人命在她眼前消逝，她连眼都不眨一下，甚至还有闲心去关注衣服。 满殿的大男人都吓得不轻。即使不尖叫后退的，也是满脸骇然，唯有她、许念韵，一个无论是外表还是形态行动，都柔柔弱弱的姑娘家，脸上却连一丝表情都没有。 真有意思。 殷贵妃撞柱后轰然倒地，鲜血从额头的窟窿潺潺冒出，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花。 她望着颐王，笑容冷冷的，如以往那般倨傲，“这样……王上，可还满意？” 颐王：“……” 颐王也被吓到了，毕竟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忽然变成一具尸体。 就……挺刺激的。 良久，颐王长吸一口气，再看阶下，殷贵妃已经没有气了，只是那双美艳凌厉的眼直勾勾还瞪着颐王。 颐王忙道：“拖下去、拖下去！” 这是宫妃，即便剥夺了封号，也是宫妃，不是什么男人都可随意触碰的。 图恩忙示意内侍拖走殷氏。 两名内侍吭哧吭哧将殷氏拖出去。一名内侍声问图恩，“公公，这尸身该停放何处？又该如何处置啊？” 殷氏已经剥夺了贵妃封号，颐王也并未让送往乱葬岗。 图恩道：“自然应当按庶人规格下葬，暂且停灵合欢殿。” 内侍应声是，悄无声息从偏门退出去。 …… 整个朝堂手忙脚乱一天。 颐王从早到晚，几乎一口东西没吃。朝臣们就更可怜了，陪站了一天，别说吃的了，连一口水也没喝上。 从朝堂出来，所有人几乎都是前胸贴后背。 颐王先到偏殿稍事休息，图恩早将茶水备好，还准备了几盘子油酥饼和糕点。 颐王就着茶水，吃了几块油酥饼和糕点，才缓过来。 他放下茶盏，用帕子擦拭干净手，沉沉叹一口气。 “图恩啊，你遣人看着点儿如如，她性格乖张，要是得知她母妃在大殿触柱而亡，指不定怎么闹呢，别让她出事。” 这一年来，他的子嗣凋敝的迅速。 老三不是他的儿子，老四屡次翻大错被幽禁，若若也…… 如如不能再出什么事了。 为王者，都自称孤，他渐渐也要成为孤家寡人了么？ 颐王不敢想。 沉坐着发了好一会儿愣后，抬头吩咐图恩：“摆驾，去凤仪宫吧。” 第397章 姑娘好魄力 “姑娘好魄力。” 清浅如春风的声音自许念韵耳边抚过。 许念韵在宫里，所有人都是敬称她为德恩王姬，即便平辈，除了玉儿，别人都叫她德恩。 如今…… 许念韵转头，对上宁楠沉沉却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眸，如揉碎了春光撒入湖中，煞是撩人。 许念韵意外地撩了下眉，执平礼：“二殿下谬赞。” 因为安若王姬的事儿，二王子与玉儿算是彻底决裂，但这半年来，他并未出过手。不仅他没出过手，淑妃那边也安安静静。 倒是沉得住气。 若不是她知道这位二殿下打就疼安若王姬，她恐怕都要以为此事对他毫无影响。 “许姑娘当得起这声赞。”宁楠道。 许念韵一时摸不透这个男人想做什么，不动声色道：“不知二殿下有何见教？” 宁楠：“见教不敢当，只是欣赏姑娘。” 许念韵微微扬眉，带出点笑意。 挖墙脚吗？ 灵华在廊下站着，看见许念韵从阶上下来，忙迎上去，唤了声主子，又朝她身侧的宁楠施一礼。 “我还有事，殿下慢行。”许念韵朝宁楠施平礼，转身同灵华朝深宫方向行去，灵华跟随在侧，声音低低汇报着什么。 宁楠立于原地看了许念韵半刻，转身朝宫外去。 落在后面的内侍忙快走几步，追随在他身侧，低声道：“殿下，安和王姬早晨出宫后，在宫外和王姬府那些草莽豪侠聚首，一起离去，朝燕北那边去。” 宁楠噗笑：“那些游侠？能有几个？” 内侍思量片刻道：“大概三十多个，几乎是王姬府所有武力。” 宁楠没再言语。 内侍便也静悄悄跟随在他身后。 宁楠回府后，就吩咐人召来心腹。 一盏茶功夫，一名男子跪在宁楠面前，“殿下，您找属下？” 宁楠示意他起来，将一枚玉印递给他，“让向冀召集人马，刺杀宁安和。” 男子双手接过玉印，“是！” 男子领了命就要转身。 “等一下。”宁楠喊住他。 男子转身看宁楠。 宁楠顿了下，才开口道：“待边疆事宜解决之后，再见机行事。” 男子了然，抱拳应一声是。 主上向来以大局为重。 …… 殷氏族大枝茂，上下百口有余。 再加上丫鬟厮，要近五百口人。就这，还没算在外地为官没抓捕归案的。 一时间，殷家门口，哭天喊地嚎叫声一片。 殷氏一族被抓进司刑狱后，加上以前司刑狱收押的罪犯，牢房差点儿不够用。 均了又均，才勉强够用。 一整日，司刑狱的官员差吏忙的够呛。 王城中人不知真相几何，因只看见殷氏一族收押入狱，又听见安和王姬持剑上殿，将正在金銮殿上议事的殷氏一族掌舵人当殿杀死。 一时间大开脑洞众说纷纭。 此事在王城中掀起一股热议。 殊不知当事人早就奔赴沙场了。 朝廷也没有为此事辟谣申说，只要怕引起民众惶恐。 宫里。 宁安逸知道外租家叛国，殷贵妃大殿上触柱而亡之后，一时受不了那个刺激，便晕倒了。比比电子书 宫中一时乱乱，请医师为其诊治，宁安逸的身边，更是时刻不敢离人，生怕这位寻了短见。 宁安逸昏昏睡到晚上，才醒转过来，醒来后也没有宫人医师们所想像的闹腾，静静的、呆呆的，抱着胳膊看着帘帐。 这不闹不哭的，反倒惹宫人们担忧。 这一整天，颐王也在关注着宁安逸这边。 得到消息，立马过来。 对上颐王担忧的眼神，姑娘才眼中凝出泪花，哇地一声哭出来。 颐王顿时心都要碎了，此时更是咬牙切齿恨极了殷氏一族人，他们通敌叛国，只可怜了他的如如啊。 颐王搂着姑娘，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哄劝道：“如如别哭，还有父王疼你。” “父王，儿臣、好难受……” 宁安逸哭了好久，好不容易止住哭声，在颐王哄劝下，勉强吃了半碗饭，又沉沉睡去。 夜深深，宁安逸的乳母坐在宁安逸床边，看着姑娘睡熟的侧颜，朝满殿的宫人轻轻摆手。 宫人退出去些许，灯烛也被吹灭几盏。 “欸，王姬您也别怨娘娘，娘娘她是为了您啊，可怜一片慈母心。”乳母声音低低说道。 宁安逸侧身向里，在黑暗中睁开一双湛幽幽的眼。 她当然知道，母妃自尽，是为了让父王能够更怜惜她。母妃活着，便是时时刻刻提醒父王，殷氏一族所犯下的罪孽。 宁安逸闭上眼睛，眼角有泪流出。 如今这情形，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往上数数，几个姐姐都比她有用，包括那个村姑！ 她从就活在母妃的庇护之下，没受过什么苦，她的嚣张跋扈趾高气扬，不过仗着父王母妃的宠爱，外祖家的势力。 如今……什么都没了。 她连为外祖家奔走都做不到。 宁安逸眼泪流得更凶了，咬着手指关节，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很快，眼泪晕湿了一大片枕面。 翌日，御史大夫刘子笃掌笔，书写了殷氏一族一百八十三条罪状，在朝堂上高声宣读。 殷家，基本定罪。 殷氏在外的官员，也被朝廷发密令通缉。 …… 宁玉等人不分昼夜赶路，除非要去驿站换马，否则便抄近道。 赶到阴州时，堪堪十月中旬。 多日的劳累，少女的面色苍白如雪，唇边也苍白无色。 其余人也是面如土色。 占晓初只道他们做游侠累，比起这会儿，也不知松快到哪里去了。 这就是急行军啊，那当兵的也太累了。 赵将军辛苦。 更加敬畏赵将军了。 宁玉勒马，一边咳着，一边随手从马背的口袋里拿出图纸，上面有她根据路况，做出的路况标志。 “王姬，到了么？”占晓初抱着马脖子问。 “快了。”宁玉道。 又是这句话。 占晓初已经无法再相信宁玉这句“快了”。 从十天前，她就说说这句话了，到现在还是这句话。 占晓初抱着马脖子哼哼唧唧两声。 宁玉将图纸折好装进口袋，掩唇咳着，指指左边的道，“从这里走，近一些。” 占晓初看一眼左边颠簸的道，直起身子攥住缰绳。 宁玉打马疾驰。 占晓初等人跟上。 第398章 集结人马 终于看到连绵成片的帐篷。 占晓初雀跃出声，“王姬快看！王姬快看！我们终于到了啊……”最后一句话占晓初是哭着说出来的。 太辛苦了…… 太辛苦了啊！ 宁玉唇角也带出一点点苍白的笑意，声音有一点点雀跃，“嗯！” 她咳了两声，道：“我们进帐去。” 宁玉当先而驰，众人纵马疾驰跟随。 三十几人的身影被斜阳拉的老远。 侠士们高声笑着，笑声朗朗，被风吹出去好远。 宁玉之前来过军营，在军营来来去去，许多人都见过她，尤其守门士兵。 守门的士兵见到宁玉前来，神色有些讶异，忙见礼：“安和王姬。” 宁玉并未下马，于马上俯视着他，“赵元帅可在？” “赵元帅率军是嘉鸣谷观战了，命林将军这几天收整军用器械及粮草，收整好之后，我等也要前去嘉鸣谷。” 宁玉脸色大变。 她攥着缰绳，“赵元帅去了多久？” “已经五日有余，算起来，嘉鸣谷应该拿下了吧。”守门士兵高兴地道：“嘉鸣谷拿下，又是一件大功勋呢！” 宁玉：“赵将军呢？” “啊……”士兵恍然，安和能来肯定是找赵将军的啊，他眉飞色舞道：“赵将军作为主将先锋，当然也跟随出战了！王姬不必担心，赵将军神武，肯定能挣个大功勋平安归来的！” 宁玉：“周明广呢？” “周副将？他去雁门关了，率了一万军，今早有信使传信来，听说打了个胜仗，估摸着最迟晚上就能到了。”守门士兵道。 宁玉手中的缰绳攥的变形。 许凛毅在侧适时道：“王姬，不如我们先进帐休息？” 大军已经开拔五日有余，想必胜负已定。他们这么几个人，去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等在营中，待那奸细回来，砍了他，掌握住这一万兵力，再图其他不迟。 宁玉苍白的唇紧抿，手中缰绳勒破皮肉，鲜血顺着缰绳嘀嗒。 好一阵之后，她一甩缰绳，咬牙道：“进营！” 守门士兵拦住她，“王姬可有印信？” “无印不得入内。”士兵道，“王姬莫怪我等，这是规矩，或是您再等等，已经有人去通禀林将军……” “不怪尔等。”宁玉抬手，手中王印赫赫，映着斜斜日头，流着金光。 士兵们：“……” 几人详视印信几眼，有士兵不确定道：“这是王印吧？” “好像是吧……” “是王印，父王亲赐，命本宫来军营视察。”宁玉道。 士兵忙让开，“王姬请——” 宁玉初来时，就有人去通禀了林将军。 林将军前来，看见宁玉，俯身抱拳，道：“见过安和王姬！” 宁玉朝他微微颔首，“中军大帐在何处，领本宫前去。” 林将军就是上次留守军营的将领，见过宁玉手揣王印，对她十分恭谨。 “这边，王姬请——” 到了中军大帐，宁玉下马，随他进帐，许凛毅风莲亦跟随进帐，占晓初等人四散开来，守住大帐周围。 进了帐，宁玉直奔沙盘所在。 目光紧紧盯着嘉鸣谷方向。 以嘉鸣谷的地势，一旦进谷，除非杀光敌人，否则……难以出谷啊！ 燕贼……这次竟是以两败俱伤的方式在博？ 还是，被殷实周明广利用？516 两败俱伤之后，周明广再带军杀出，拾了这大功？ 林诉看着宁玉紧紧盯着嘉鸣谷方向，目光凶狠，不由低声问道：“王姬，可是嘉鸣谷有什么不对？” 宁玉没回头，目光又看向周明广所去的雁门关。 雁门关离嘉鸣谷很远，他若攻完雁门关，改道嘉鸣谷，人困马乏，不好说。 “你是何人麾下的？”宁玉突然问道。 “臣，臣是赵将军麾下的，以前是宁副帅麾下的，后来……”说到这里林诉忙刹住，宁副帅就是安和王姬杀的啊，他可真是不要命了！ 既然是赵平麾下的，那自然能用。 宁玉看向他，“营中还有多少人？” 林诉面容肃下来，“王姬是指什么？” 宁玉：“打仗。” 林诉：“还有一万五千人堪用。” 上一次宁玉出手，带回了连赵元帅亲自出马都没抓到的敌军将领，林诉自然是信宁玉本事的。 宁玉“嗯”一声，道：“集结人马，等周明广回来，我们就出发。” 林诉没答反问：“王姬，是不是嘉鸣谷出什么事了？” 宁玉点下头，“周明广叛变，嘉鸣谷是个圈套，我军极可能被围困。” 周明广叛变！ 林诉眼睛瞪的像铜铃，“周副帅怎会叛变，消息可靠吗？” 宁玉看他一眼。 林诉眼神复杂，抱拳道：“末将领命！” 转身大步出营帐。 一个时辰后，林诉回到营帐，朝宁玉行军礼，“王姬，兵马已经整结归队，随时待命。” 宁玉手指抓着沙盘边沿，侧首看他，“好。” 林诉看着宁玉，“王姬，那周副帅该如何处置？” “军法处置。”宁玉道。 这么等着也不是回事。 宁玉同许凛毅几人商量过之后，决定派遣占晓初并两名侠士先行去嘉鸣谷探路。 占晓初来军营次数多，与许多将领甚至士兵都相熟，路况也比其他人略熟。 占晓初虽然很累，但也知事态紧急，并不推三阻四，朝宁玉抱拳一礼后，便上马甩鞭。 宁玉叮嘱他们：“只是探路，不要冲动，无论情况好坏，回来报于本宫。” 侠士们扬声答了声：“明白！”甩鞭驾马疾驰而去。 扬起风沙阵阵。 意气风发，风流轻狂。 黄昏时分，滚滚如响雷一般的声音从天边传来。 行武之人都知道，这是万马奔腾的声响。 “周副帅回来了！” 军营中传出一声声欢呼呐喊。 只有主帐几人神色沉沉。 “什么，安和王姬来了？”周明广下马，听到自己亲信的禀报，脸色瞬间沉下来。 他道：“她来做什么？” 不是说一直在宫中养病么，莫不是发现了……不，不可能。 亲信道：“不知道。” 不管怎样，还是得见一面。 周明广大步朝主帐而去。见一见，便知她此来为何意。 周明广人还未到主帐门口，便遇到了迎面而来的宁玉等人。 第399章 嘉鸣谷收复 为首的女子白衣黑袍，发丝凌乱、面色苍白，唇上也毫无血色，一身的病弱之态，独一双眼，烈烈有神，流光溢彩。 许是因为病弱，女子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双手交叠在腹前，款款而来。 周明广停步默半刻，抱拳道：“臣周明广，见过安和王姬。” 宁玉走近几步，“周副帅客气。” “雁门关一战可还顺利？”宁玉问道。 周明广脸上浮现笑意：“劳王姬挂碍，一切顺利。” “顺利就好。”宁玉道，“听闻嘉鸣谷一战不顺。” 周明广脸上笑容僵硬一瞬，刹然间目光警警。 果然。 宁玉交叠在腹前的手腕翻转，腕上紫色珠子隐隐约约，一根短针自珠子缝隙射出。 宁玉来的蹊跷，周明广一直防着宁玉，此刻见有短针射出，他忙提刀抬手去挡，这一挡，宁玉抓住时机，匕首从袖中滑出，倾身直刺向周明广。 许凛毅等人也及时出战，拦住了周明广的亲卫军。 周明广抬手去挡宁玉刺来的匕首，匕首是挡住了，手背却被匕首带出一道口子。 见血之后，宁玉便退开，身形微颤，掩唇咳两声后就憋住了。 刃上有毒，剧毒。 只要见血，半个时辰内，必然毙命。 见宁玉退开，周明广看了眼手背上的伤口，甩了甩手，眼神阴翳，“王姬这是何故？” “何故你不清楚吗？”宁玉手从唇边放下，黑袍白袖晃晃垂下。 林诉站宁玉这边，对着周明广刀兵相向，严阵以待。 双方将领的态度便是士兵的态度。周明广麾下将领士兵，与林诉所带的士兵刀刃相向对峙。 宁玉看一眼惶惶看向这边的士兵们，抬手，将王印高高举起，一字一句高声道：“周明广投敌叛国！” “本宫奉王命，前来缉杀！” 周明广身后轰然响起一片嗡嗡声。 周明广心下一沉，面朝士兵道：“宁安和谋权篡位，欲夺兵权！想做明承女君第二，不要相信她！” “殷太师已经全部交代，周明广通敌叛国，欲令三军将士葬身嘉鸣谷。” 周明广面色大骇！ 周明广性多疑，此时听宁玉这么一说，便以为这是殷实的阴谋，他故意将此战失败的锅推给他。 他是怕他成为第二个赵卓奇，威胁他殷氏一族第一世家的地位吗？！ 也是，失地除了嘉鸣谷，几乎全部收复回来了！再除掉赵卓奇与他，军中随便提拔谁，也比他要好把控。从此朝中军中，他殷氏一族一家独大！ 周明广的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宁安和能拿着王印前来杀他，此事怕以再无回旋的可能，看这情形林诉与营中一万五千人怕是已投效宁安和。 而他手底下这一万军，有宁安和持王印在前，愿听从他调遣的不知能有几何。说到底，这些都是大姜王朝的兵。 他也是。 就算他叛了，又能去何处？ 逃亡一辈子么？还是落草为寇。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信殷实那老匹夫！即便有赵卓奇压在他头顶，他两次出彩，捞个侯爵不是问题！九九z文 宁玉看周明广脸色，便知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她也是故意炸他。 周明广手攥着腰间佩刀，松松紧紧松松，最终卸甲跪地，咬牙高声道：“臣有罪！” “副帅——！” “没有的罪名怎能应？！” 周明广的亲卫们嘶喊高喝阻止他。 宁玉喝声更高：“王印在此，谁敢造次！” 许凛毅林诉等人指着周明广的亲卫们的刀剑立马压近。 他完了，殷实也别想好过！ 周明广跪地诉说：“臣有罪、罪该万死，那殷实，比臣更该死！” “罪臣之所以这么做，是殷实他诱臣的，他许了臣锦绣前程、功名利禄。”周明广道，“原本燕人也给臣传过信的，臣并未回应，后来殷实他传信给臣，劝臣与燕人合计杀死赵卓奇！信还在，就在臣帐中！” 周明广说着说着突然按住胸口喷出一口黑血。 胸口翻滚着一阵阵绞痛。 他猛地低头看向手上伤口，伤口已经高高肿起，流出的血变成黑色。 “你……”周明广看向宁玉的眼瞪的大大，难怪、难怪…… “殷实已经死了，本宫杀的。”宁玉语气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看向三军将士，道：“尔等可听清了，周明广亲口承认自己叛变投敌！” 宁玉定然能直接斩杀周明广，但不由他亲口说出，恐将士们疑虑不服。 毕竟嘉鸣谷之战，不知几人能生还。若是伤亡众多，她须暂令主帅之职，守住国门，甚至夺回嘉鸣谷。 仅剩两万五千军，不能再有分歧内乱。 周明广已经进气少了。 他疼得满地打滚，渐渐失去声息，面容青紫。 周明广的话，三军将士自然听到了，众将士震惊又愤愤地看着周明广尸身。 只有几名亲卫震惊之余满目悲痛。 宁玉举着王印下令暂且收押几名亲卫。 主将已死，亲卫浑浑噩噩不再反抗，任由林诉着人带去。 宁玉安抚众将士：“周明广之错，与诸位将士无关！周明广已死，过往本宫不再追究，尔等还是我大姜好儿郎！” 将士们看着宁玉。 为首的将领沉默看宁玉片刻，扔下武器单膝跪地，高声道：“多谢王姬宽宥，臣愿跟随王姬将功折罪！” 将领一跪，士兵们也纷纷跪地呼喝。 宁玉挨个询问周明广麾下的将领几句。 不动声色地试探了一番，确定都对周明广所为之事不知情，才放下心吩咐他们，“邹陈二人领八千人列仗守大营，余张二人暂归林诉旗下，跟随本宫出营，出战嘉鸣谷！” 众将士领命，各司其职。 宁玉率军一路疾驰，将到嘉鸣谷时遇到了往回赶的侠士。 此时天色已渐晚，日暮沉沉。 “如何？” 宁玉并未勒马，两人并肩疾驰。 “嘉鸣谷收复！赵元帅他们就在前方安营……” 宁玉听到他千半句话，眼神骤然亮起，连日来的紧张恐慌退散，甩鞭打马加速，侠士后半句话被风吹得萧索飘渺，之后还说了什么，宁玉没听清。 第400章 去救心上人 冬日里天黑的很快。 方才还能看得清，此时已经隐约不能视物。 宁玉身后的将士侠士点亮了火把。 火光忽明忽暗，为宁玉照路。 纵马疾驰近半个时辰，宁玉看到前方规整的灯火，还有游龙似的火把晃晃。 那是将营！ 宁玉冲到大营门口才堪堪勒马。 不等守门士兵问她，宁玉便扬起王印，高声道：“本宫宁安和，奉王命前来，有事与元帅商议！” 宁玉有王印在手，士兵也认识宁安和这个名头，再看到她身后跟随而来林诉和余张二将，问了几句话，便收起长矛，放宁玉等人入内。 有士兵更快的速度往主帐而去报信。 晚风拂动少女发丝衣袂，有点凉。 少女脚步轻快、脸上的笑明媚，偶尔响起的低咳声也带着笑意。 宁玉进帐时，赵太傅才从床上坐起，身上仅着中衣，隔老远就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和药味。 宁玉忙道：“元帅有伤躺着就是，不必起身。” 但赵太傅还是坚持坐着，宁玉便由他去了，“元帅伤的重不重？” 赵太傅的神色疲惫哀沉，“一点伤，劳王姬挂碍。” 宁玉：“那……” 赵太傅：“不知王姬突然到来是因何事？” 说到这个，宁玉肃容道：“殷实周明广通敌，我来报信，没想到还是来晚了一步。” “果然！”赵太傅握拳，腹部伤口忽地渗血，血水浸透中衣，他也浑然不自知，怒目恨恨，咬牙切齿：“周明广！” 宁玉道：“元帅莫要气急，本宫已经处置了他。” 赵太傅还是恨极的模样。 宁玉正要开口问些什么，赵毅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林将军你们怎么来了？祖父还没给你们传信吧？” 林诉：“我等跟随王姬而来。” “王姬？”外面的声音顿了顿，帐帘哗地被掀起，赵毅大步进来。 赵毅身上也满是伤，比赵太傅的还要严重许多，脸上挂着彩，腿跛拉着，胳膊骨折，被用纱布攀在脖子上，身上更不知有多少伤。 赵太傅皱眉，“不是让你休息吗，跑过来做什么？” 赵毅看一眼宁玉，低下头，低声啜喏道：“我……我担心叔叔。” “赵平怎么了？”宁玉脸上笑容渐渐收住：“他伤的很严重么？” 宁玉最后一句话问出，祖孙二人一时沉默，帐中随立的士兵也都沉默下来。 他们这反应奇怪。 宁玉心沉了沉，她不愿意相信那个结果。 赵平他那般厉害，必然不会……更何况赵毅他方才说的是担心！只有活人才会被担心，不是吗？死人只有让人悲伤。 宁玉目光沉沉望着赵太傅道：“是他的伤不好治么？您别担心，风莲亦我也带过来了，他在嘉鸣城驻扎地，我这就传信让他赶来！” 宁玉转身向帐外喊：“许凛毅！你传信——” “不必了。”赵太傅道，声音低低的苍凉，“赵平他率人突围，撕裂出一道口子，我才能率将士们反败……为惨胜！” 宁玉的心紧紧揪起，手指抓住衣摆。 赵太傅道：“他……被俘了。” 幸好、幸好…… 他还活着。玩吧 宁玉庆幸完之后转念一想，心又沉下来。 他那么厉害……若是被俘，肯定是伤的极重！不然谁能近他的身？！ 他是杀了多少人、受了多少伤，才为大军换的这一丝生机啊！ 宁玉刹然起身，手边的茶碗被打落在地，茶水飞溅，晕湿了她的裙摆。 宁玉沉寂片刻后，突然这么大反应，倒是吓了赵太傅一跳。 “王姬？”赵太傅喊一声。 赵毅也看着她。 宁玉眉眼阴沉沉的，表情阴森森的可怖。 她此时是恨不得将殷实周明广拉出来再千刀万剐一次！ “王姬？”赵毅又唤她一声。 宁玉回神，看向赵太傅道：“我明天就去和他们谈判，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 姑娘表情很认真。 赵太傅沉默许久，拳头松了紧紧了松，最终闭眼咬牙似做了什么重大决定，起身朝宁玉抱拳施一个礼，道：“多谢王姬厚恩，但老臣斗胆恳请王姬，不要再为赵平之事费劲了，折了一个武将，不要紧，可大姜不能没有安和王姬啊。” 不要紧？ “怎会不要紧！”宁玉喊道，“他不是别的什么人，他是赵平、赵清安啊！他是大姜的英雄！若没有他，镇北之战何来如此恢宏的胜利！” 宁玉一番话喊完，掩唇躬身长咳不止，咳的苍白的面色潮红。 不止如此！ 他，还是她私定终身的未婚夫婿…… 赵太傅被宁玉这不要命的咳法吓到，忙起身走来，忧心喊道：“王姬……” 赵毅离得近，跛拉着腿很快来到宁玉身边，用完好的一只手帮她顺气。 他爹写给他叔的信，他看过，他知道安和王姬狩场死里逃生受伤，伤了内里，从此落下了咳嗽的毛病。 他叔这半年打仗这么拼命，为了早日回朝。 不料都走到最后一步了，却被俘掳。 赵毅眼底升腾起雾气。 反应过来，忙低头借着给宁玉顺气将雾气逼回去。 祖父本就为叔叔的事担心伤心，他不能哭。 宁玉喘不上气的咳嗽声引来外面的许凛毅等人。 占晓初抓着一只竹筒进帐，二话不说，挤开赵毅，将竹筒怼到宁玉面前，“王姬，快，喝点，喝点这个就好了。” 宁玉就这占晓初的手，喝下两口，从喉咙到胸腔，一阵慰帖。 行了这么远路，药茶还是温热的。 宁玉看了占晓初一眼。 占晓初咧嘴笑了，解释：“因为我一直贴着身体放着，就是为了王姬喝的时候还能温热。” 宁玉：“……谢谢你占晓初。” 宁玉喘匀了气儿，看向赵太傅，低声道：“元帅，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局，可是，本宫不能没有他。大姜，同样不能没有他。” “他是大姜战神。此一战，他威名扬天下，无可替代。”宁玉道。 山河国土，失去了可以再打。 可他，失去了就不会有第二个了。 “此事，元帅不必再过问了，您忙您该忙的事情吧。” 我，去救我的心上人。 割地也罢，赔银也罢，她一定要带他回来。 第401章 别来无恙 若他出了什么事。 宁玉想，她穷此生，也必将踏平北燕，为他报仇。 “宁安和告辞。”宁玉拱手一礼，转身大步向帐外走去。 赵太傅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微微叹息，眼眶发红。 出了帐，宁玉抬眼望着孤月，手指轻抚一下发间白玉簪，抿唇大步走入夜色。 许凛毅等人默默跟随在宁玉身后。 夜漫漫，孤寂又萧索。 营帐范围比之宁玉上次来，了十之六七。 果然是……惨胜啊。 这惨胜还是他以命开路，方得来的。 …… 昨日赵太傅传信过去，八千士兵连夜赶来，风莲亦并两名侠士随同士兵一起赶来。 翌日早晨，宁玉刚出营帐便对上了风莲亦那张比花娇媚的容颜。 “王姬。”他唤。 赵平被俘的事，风莲亦已经听说。此时面上隐含担忧。 宁玉微微朝他颔首，面上看不出什么。 她道：“我要去敌营。” 风莲亦微微一笑：“我陪着王姬。” 宁玉点点头，风莲亦将一只荷包给她，道：“防身用的。” 嘉鸣谷虽然收复，但伤亡惨重，整个军营都弥漫着悲伤的氛围。 被俘虏的何止赵平一人？ 宁玉吃过饭之后，拜别赵太傅，便领着风莲亦许凛毅，持使节前往燕地。 过了嘉鸣谷西坡，便是燕地。 几人刚过了谷，便听到一阵厮杀声。许凛毅立即护在宁玉马前，肃容凝眉，“王姬先撤！” 宁玉听着朝她们这边奔腾而来的厮杀声，抿唇点头调转马头。 几人攀上一出较高的坡头，附身在陡坡口，胳膊按着壁岩往下瞅。 谷底一方身着燕军服饰，被围攻的另一方穿着蓝色窄袖短打，看起来很干练，似乎是大户人家的护卫，只是看那身法及对战整合度，普通士兵怕也比不过他们。 两方交战酣畅。 蓝衣护卫那边护着一个被滚银披风包裹的男子，有些束手束脚。 再加上人手也不如燕军多，渐落下风。 宁玉并不打算插手。先不说人手不够的问题，便是人手足够，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也不能插手。 若是闹得不快，于她行事不利。 宁玉不动，许凛毅和风莲亦自然也不动。 几人按耐着，等他们打完再出谷。去燕地，只有嘉鸣谷这一条路能走。 奔逃之际，谷底下被侍卫护着逃离的男子回头看去，面容展露在宁玉面前。 白皙的面上，眉峰挺括修长，凤眼清冽幽沉，不是靖李陌又是谁？ 宁玉瞳孔一缩。 因为此人极可能是许念韵的兄长，宁玉无法等闲视之。 她抿唇沉声道：“本宫要救他，你们打掩护！” 许凛毅讶然一瞬，风莲亦已经道好。 一路行来，三人早有默契，坡头不算太高，三人纵身从坡上跃下。 谷下两方正打的酣畅，忽地见有白影从坡上落下，如天鹅展翅，姿态优美。 两方不认识，都以为是对方的，一时都警警。巴特尔 因为坡谷距离近，根本来不及拉弓，双方缠斗之际，还分出一半注意力给从天而降的几人。 李陌在看到那袭白衣之后，心中便猜到是谁，高声道：“自己人，不必防备！” 护卫们松一口气的同时，全力对抗燕军。 李陌的声音不，燕军也听到了，但不以为意。三个人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一起杀！”燕军领兵的将领道。 声音刚落，一包粉末在空中炸开，随风吹进诸人张开的口鼻。 包括与燕军近战的少许蓝衣护卫。 这是软筋散，风莲亦加强过的，药效极强，吸入之后不到一盏茶功夫，便使人浑身发软，没有一丝力气。 待宁玉三人落地，缠斗的两方已经有许多人手中的兵器开始掉下去。 紧接着倒下。 一眨眼的功夫，一大半的燕军倒下，剩下的人不足为虑，李陌这边的人轻轻松松搞定。 战斗结束，李陌下马朝宁玉走来，眼底浓墨潮水般退却，薄笑勾勒出浅浅的笑，揉光碎影、波光粼粼。 风莲亦与许凛毅还是第一次见李陌。 只见此人仙姿昳貌、芝兰玉树一般，毫不比赵将军逊色多少。 “多谢安和王姬搭救。”李陌笑着拱手一礼。 手一抬起，露出袖口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与披风相衬的月白色锦服。 气质儒雅，气势煊赫。 腰间悬挂着一枚环形翠色玉佩。 宁玉抿了下唇，将到嘴边咳嗽咽下去，苍白的唇微微开合：“不客气。” 少女虽气色不好，但精神却不错，一双眼烈烈有神。 李陌也没想太多，只以为她赶路太急，及担心嘉鸣谷之战，才导致的气色不好，还笑着问了句：“许久未见，王姬别来无恙？” 宁玉没答话，反问他：“你怎会在此处？” 燕姜交界处，不管是对上燕军还是姜军，他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宁玉是真的担心他。 “我来看看。”李陌道。 “看什么——”宁玉话未说完，面色倏然一变。 一枚强弩箭朝这边飞来，速度极快。 方才护卫大意疏忽，导致一名燕兵没有死绝，那弩箭就是他射来的。 李陌的护卫离他都比较远，赶不及救主。 许凛毅和风莲亦也离得远。便是离得近，身为游侠，遇事先保自己是本能，更不必提。而且他们也见识过宁玉的身手，并不担忧她会避不开。 然而，令他们万万没有料到的是—— 弓弩速度极快，两方又离得近，待宁玉察觉，要推开李陌已经来不及。 宁玉咬牙扑去，以身救之。 弩箭力道大，那人虽受伤无力，却也在刺中宁玉之后，还露出半截箭刃。 宁玉纤弱的身体被弩箭的力道带着砸进李陌怀里，露出的半截箭刃刺进李陌胸膛。 两人一起砸在地上。 “王姬——” “殿下——” 风莲亦与护卫们齐齐扑过去。许凛毅冷眼看向弩箭射来之处，手中长剑抽出，直直掷去，插入那人胸膛穿过。 “都让开都让开！”风莲亦扒拉着墙一样堵在面前的护卫们，喊道：“我懂医！” 风莲亦方才就是以毒制敌的，又给他们人解毒。 风莲亦这一句话喊出，众护卫纷纷让开，不疑有他。 第402章 如此甚好 “先生快给我们殿下瞧瞧……” 风莲亦跪在地上扶着宁玉仔细看了看伤口。 随后将宁玉扶起靠在自己肩上，按着弩箭，一把将紧贴着她的李陌推开。 李陌被疼得神色扭曲了下。 很快，他月白的衣上晕染朵朵血花。 “喂！你干嘛？！”有护卫怒目瞪他。 风莲亦并不理他，只专心看宁玉的伤。 许凛毅此时收了剑走过来，冷眼看着那护卫，“若不是王姬，此时你们主子怕是已死。” 护卫一时哑然。 李陌训斥那护卫一句，又向风莲亦和许凛毅道歉，最后，目光看向宁玉，眼神明明暗暗复杂。 他不明白，她为何要以身救他。 风莲亦多研究的是毒，便是医，也是以解毒为主。对于行军创伤……若是只撒药还好，可是这拔箭，他反倒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风莲亦在自己身上翻翻找找，都是毒，只有软筋散，勉强算是药。 不禁有些懊恼。 宁玉此刻还醒着，风莲亦看看她，低声温柔地道：“王姬，我送你回大营医治。” 宁玉轻点一下头，抓了抓风莲亦的手，轻声道：“我……胸口的荷包里有，有金创药，止血……” 风莲亦询声忙探手进宁玉胸口衣襟里翻找。 李陌眼神黯了黯。 风莲亦果然找到一只荷包，荷包里装着一只瓷瓶，风莲亦打开瓷瓶嗅嗅，果然是金疮药。 他正要给宁玉前胸后背的伤口周围撒上药，被宁玉挡住，“给他用。” 风莲亦：“……” 李陌：“……” 在风莲亦查看宁玉伤势的时候，护卫也扒开李陌衣服，查看伤势。 宁玉余光看见，他的伤口不深，并未伤及要害，就是血流的吓人。 风莲亦恼怒，压重声音：“王姬！” 宁玉道：“箭还未拔掉，无法上药。” 风莲亦将药瓶朝李陌扔过去，被青峰接住，他抱拳：“多谢安和王姬！” 风莲亦看他一眼，抱起宁玉。 许凛毅已经将马牵来，风莲亦心翼翼将宁玉放上马，自己翻身越上马，双手拢着宁玉身体。 “带上他……”宁玉道。 不管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要回靖，要么从大姜走，要么从大燕走。大姜有她在，能安全些。 风莲亦看一眼李陌，冷声道：“快点跟上！” 青峰等护卫看向李陌。 宁玉给的金疮药一闻便是好药，青峰已经给李陌上了药，此刻正在简易包扎。 李陌看向宁玉，微微屈身，神色认真幽沉：“多谢王姬。” 风莲亦收回目光，驾马而去，许凛毅跟上。 宁玉受伤，风莲亦也不敢骑的太快了，李陌等人很快跟上。 此时宁玉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李陌骑着马，目光却时时看向宁玉。 所幸嘉鸣谷距离驻扎大营不算远。 昨日才见过，守门的认识风莲亦这张招摇的脸。 看到是他，守门士兵朝后面人打了个手势，示意瞭望台上弓箭手暂且放下弓箭。 “怎么了风侠士，不是说要出使……” 风莲亦道：“安和王姬受伤了，快！着人请医师！”电子书坊 守门士兵脸色立马一变，命底下人打开路障，放风莲亦等人进门，又使人分别去请医师、禀报主帅。 风莲亦带着宁玉先行离去。 守门士兵拦住许凛毅，指着李陌等人问道：“许侠士，这些人是？” 凭着当兵之人的敏感，能看的出来，这些人身上有嗜血气息。 许凛毅下巴微抬，指一下李陌，“王姬就是为救他受的伤。” 守门士兵：“……” 王姬拼了命都要救的人。 守门士兵心里不是滋味。 赵将军才被俘掳，她就转头去拼命救别的男人了？不过这男人长的倒是真好看…… 守门士兵让到一边，不再出声了。 许凛毅朝李陌微微颔首，当先而行，李陌跟随在许凛毅后面进营。 李陌一个时辰前，绝不会想到，他不仅平安无事，还进了姜军大营。 许凛毅进了军营，便直奔宁玉营帐而去。 在别国军营，李陌等人自然不能乱跑。 他们跟随许凛毅到了宁玉营帐。 此时，宁玉营帐前围满了人。 赵太傅看到许凛毅，大步走到他面前，问道：“好好的她怎么会受伤？是燕人伤的？” 许凛毅是大家族出来的，知礼懂礼。 他先朝赵太傅拱一下手，才开口：“王姬的伤的确是燕军伤的。不过不是我们和燕军起了冲突。” 许凛毅看一眼一旁静立的李陌，低声道：“是靖太子与燕军起了冲突，王姬为救靖太子受的伤。” “靖太子？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旁边杵着的将领问。 赵太傅目光却是看向一旁静立的年轻人。 年轻人目光望着营帐门口，目光沉沉，却隐含担忧。 赵太傅三两步跨到李陌面前，朝他抱一下拳：“原来是靖太子，失敬。” 李陌的目光从营帐门口收回，不动声色看了赵太傅片刻，笑道：“久闻赵元帅威名，百闻不如一见。” 赵太傅客气一句，切入正题：“不知靖太子何故会到我大姜边地。” 李陌还是不动声色的模样：“一些私事。” 赵太傅目光如电：“什么私事？” 李陌看了赵太傅几眼，忽地笑了，“求婚。” 赵太傅：“……” 赵毅：“！！！” 赵毅跛拉着脚挤过来，目光警惕地看着他：“求什么婚？！跟谁求婚？” 李陌目光悠悠看一眼营帐门口，“安和王姬。” 赵太傅并不相信他一国太子，会为了婚事而跑到别国，还险遭杀害。 李陌如此搪塞，赵太傅也没法再问下去，只能勉强按耐下来，待王姬醒来再说。 “既然殿下不愿说实话，这几日本帅便只能将殿下软禁，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赵太傅道。 青峰圆眼怒睁：“你——” 李陌制止青峰，“本宫正想亲眼看着王姬醒来，如此甚好，有劳赵元帅安排。” 赵太傅：“……” 几乎一个时辰，里面的医师才走出来。 赵太傅忙问：“王姬如何？” “万幸没伤及要害，只是……”医师犹豫。 占晓初是个急脾气，“只是什么，你说话呀！” 医师道：“王姬本就有暗伤，这一箭无疑是雪上加霜。” 第403章 王姬的病 “王姬的咳疾，大抵会更严重。”医师摇着头叹气。 占晓初：“……” 李陌凝眉，她有咳疾？ 难怪方才见她，她脸色如此苍白。 李陌月白的衣襟前一片鲜红，明显可以看的出他受伤了。 赵太傅让医师带他下去医治。 李陌礼貌道谢，幽深的目光看一眼营帐，跟随姜兵离开，护卫们护在李陌身旁，不离左右。 他的伤不重，又简单包扎过，医师很快便处理好。 “殿下，您也休息休息吧。”青峰将帕子上的水拧干，递给李陌。 这段时间连日连夜奔波，的确很累。 李陌接过帕子擦了把脸。 青峰出了营帐，很快进来，手里抓着的油纸包放在案前，“殿下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不到饭时，伙房肯定不会单独给他们开灶。 李陌打开纸包，开始吃。 青峰又出去找士兵要了茶水进来。 李陌这一路将就惯了，并未觉得不适，吃饱喝足还歇了会儿。 …… 傍晚时分，宁玉才幽幽醒转过来。 面前对上的是，正拿着帕子要为她擦脸的卢陵春。 两人目光对上，静默片刻，卢陵春朝宁玉微颔一下首，喊道：“安和王姬。” “王姬醒了？”占晓初声音由远及近，人也由远及近，风一样窜过来，扒在宁玉床边。 “王姬啊，你总算是醒了！”占晓初的声音激动惊喜。 风莲亦等人迅速围过来，纷纷喊着王姬，“你感觉怎么样？” 卢陵春被挤的后退几步。 宁玉被围的密不透风。 她张了张口，声音孱弱，“李陌呢，他无碍吧？” “……” 一时间静默无声。 风莲亦等人沉默着让开，宁玉便看见了他们身后，桌椅前端坐的李陌。 他正含笑看着她，赵毅在他旁边，靠坐在桌子上，正怒目看她。 见李陌无事，宁玉松了口气。 李陌见她那一幅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心底划过一抹陌生又怪异的感觉。 他勾了下唇，笑容浅浅，冲散了眼底的幽沉：“王姬好像很在意在下？” 宁玉直直盯着李陌的眉眼，心情复杂。 真是，越看越像。 她嘴唇动了动：“因为……你重要。” 何止是重要，是很重要、很重要。 她虽并不把阿姐当外人，但血亲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赵毅受不了这两人的眉来眼去含情脉脉，“咣当”一声将剑砸在桌子上，大声吼：“他重要？！那我叔叔就不重要了是不是？！宁安和，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你知不知道知道你狩场受伤，我叔叔有多难过？！” “你知不知道我叔叔为了早日回到王城见你，他有多拼命？！他随便哪次战役受的伤都比这个男人严重多了！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我叔叔？！” 说完赵毅怒目瞪着宁玉跺一下脚，愤然转身拐拉着腿，蹚啷蹚啷跑出去了。零零书屋 听到赵平，宁玉心底咂然翻滚起一股烈又涩的疼痛。 胸口疼意阵阵翻滚，如针刺刀割。 宁玉猛地掩唇咳起来。 “咳，咳咳咳——” 躺着连气都喘不急，她侧身躬着身子，掩着唇咳个不停，剧烈的咳嗽，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白衣，染红了棉被。 有血从指缝流出，嘀嗒落在锦被上。 “王姬——” 风莲亦等人脸色刹然间都变了。 就连李陌脸色也微沉，下意识站起来。 风莲亦一步跨过来，坐在床边为其诊脉，许凛毅转身出帐喊人去请医师。 占晓初等人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围在床边团团转，又不敢打搅风莲亦诊脉。 李陌被挤到了后边。 他索性站在后面，隔着侠士们矫健的肩缝，看着床上那咳个不停的白衣女子。因为咳嗽，她苍白的脸上泛起红霞，眼睑低垂着，鸦羽般纤长的眼睫颤颤。 咳成这样，她脸上也没有十分疼痛的表情。 李陌垂下眼，在桌边坐下。 医师来的很快。 不仅医师来了，赵太傅也来了，就连方才言辞振振怒斥宁玉的赵毅也来了。 医师一进来，占晓初就扯住他的袖子，将他往宁玉床边拽。 “医师医师，您快过来瞧瞧王姬！王姬她伤口裂了，还咳血了！” 医师被占晓初拽的趔趄连连，扑在床边。 这时风莲亦也差不多把完脉，让开位置给医师。 医师撩袍坐下，手指按上宁玉手腕。 医师静坐听脉，越听，脸色越沉。 “王姬，您这病本来就要静养，尤其是心情，心情一定要平和，切忌大悲大怒，伤心动气。” 听到这话，赵毅眼神闪烁，不由缩了下脖子。 占晓初登时怒目看向赵毅，恶狠狠地道：“混子，再敢气王姬，老子扒了你的皮！” 赵太傅脸色一沉，看向赵毅，“怎么回事？” 赵毅啜喏一下，他也没想到，他就说了几句话就能把王姬激成这样。他也是看王姬待那狗男人太好，生气替叔叔不值才…… 赵太傅：“说话！” 宁玉昏昏沉沉，掩着唇忍住咳，轻声道：“元帅别怪他，是本宫自己的问题。” “……” 赵毅抿着唇看宁玉。 好一会儿，他向宁玉抱一下拳，低声道：“对不起王姬，我错了。” 宁玉似乎勉强笑了下，唇被遮住，能看到她眼底似乎有浅浅的涟漪荡了荡。 医师道：“臣是军医，处理外伤倒好，王姬这主要还是内伤，还是回宫调养较好。” 宁玉道：“不必了，宫里也治不好。” 风莲亦知晓宁玉怕是要等到赵将军平安归来才肯回去。看看刚才赵毅那一番话，竟能引得王姬如此反应。 王姬的意愿，他自当维护遵循。 风莲亦道：“医师您帮王姬治好外伤就好了，王姬之前用的药方我带着，您看看能不能吃着，若有什么药材营里没有，您知会我等一声便是。我也略通医道。” 医师看看宁玉，再看风莲亦一眼，叹口气点头。 “那臣去开方子。”医师向宁玉赵太傅告辞，转身出帐，风莲亦跟随。 赵太傅也叹气，“王姬您这又是何苦呢，宫里医师难道还能比不过军中医师？至少休养条件也会比军营好许多。” 第404章 联姻一事 “元帅不必管，本宫命大，死不了的。” 宁玉咳的慢些了，任由身旁卢陵春扶着她躺下。 赵太傅叹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摆了摆手，道：“卢陵春，帮王姬换药吧。” 卢陵春应声是。 营帐中一众大老爷们轰然间退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床边的卢陵春。 卢陵春手下的女兵战死，只剩她一个人，她手上脸上也都有伤，不算太严重，不知身上如何。 让她来照顾宁玉，也实在是营中再无女人。 卢陵春也常常帮人处理伤口，手脚很麻利。 她将药端过来，解开宁玉的衣服，褪至半腰，熟练地解开被鲜血浸透了的纱布，上药，缠上干净纱布。 缠好纱布，顺便帮宁玉脱下被血浸染的衣服，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中衣。 “谢谢你。”宁玉低声道。 “我不是为你。”卢陵春将脏衣服扔进木盆里，“你若是有事，他肯定会很伤心的。而且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宁玉微微咧了下唇。 看着卢陵春出去，她也不躺下了，就那么靠着床头坐着，被子拥到胸口。 卢陵春出去不久，人又涌涌进来。 李陌不在众人之中。 “王姬你要喝茶吗？”赵毅端着茶杯，凑到宁玉床边，眉眼灿灿亮，倒有几分赵平的影子。 宁玉晃了下神，再回神，已经接过茶杯，端起来在喝了。 宁玉喝完茶，将茶杯递给赵毅，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赵毅，你不必如此赔礼，本宫并未生你的气。” 赵毅：“……我不是赔礼。” “你也受伤着呢，乖乖回去养伤，心别真瘸了，到时候一瘸一拐的多难看，是不是？”宁玉道。 赵毅：“……” 赵毅闷声闷气应了声是，起身走了，走到门口又回头看宁玉，“你也好好养伤，我还没有打败你呢！” 宁玉愕然片刻，随即笑了，“好。” 她自二月受伤，到如今都没怎么碰过兵刃了，哪里还能记得赵毅曾经倔犟地表示过，他一定会打败她的。 看着赵毅出去，宁玉问许凛毅：“李陌人呢？” 外面天色黑黑，许凛毅并未注意李陌。 他顿了下，“我去问问？” 还不等宁玉回答，营帐门口的蓬帘被掀开，一道欣长的人影走进来。 “王姬是在找在下么？” 宁玉看他片刻，道：“嗯，想跟殿下商量一下。” 李陌勾了点儿笑：“商量什么？” “殿下明日回靖去吧，本宫会派人护送殿下。” 李陌：“……” 李陌原以为她会借救他这份情，让他出手帮她的。 可是她没有，非但没有，还要送他回国。 他初次见她那时，他听说安和王姬为救兄长受伤，心里不由想，他的妹妹……会不会也会像安和王姬护着自己哥哥一样护着他？ 自幼时父王母后决裂，他便再未感受到过温情，他总是以利益衡量人心。 可是这个姑娘…… 她明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却接二连三救他，上次救他，尚可说力有余，可这次，可是险些搭上了自己的命。400 为什么呢？ 他与她非亲非故。 李陌想不明白。 向来很会把控人心的李陌，发现自己总是读不懂这个姑娘。 宁玉微微蹙眉，因为胸口的内伤外伤，她声音轻轻如湖水轻漾：“李陌？你发什么愣？” 李陌回神，朝宁玉笑了笑。 凤眼似撒一片柔波，勾人的好看。 “没有，本宫在想一件事。”李陌道，“或许能解了王姬眼下的愁局。” 宁玉的身子刹然间绷直，目光如炬望着李陌，语气难掩急切：“当真？！你有什么办法？” 李陌看着姑娘激动的样子，唇角的笑容加深，“联姻。” “联姻”二字如一盆凉水，照着宁玉兜头浇下，将宁玉满心的欢喜浇凉。 看着宁玉眼底退却的急切激动和喜悦，李陌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拳。 “王姬先别急着拒绝。”李陌道，“王姬不妨想想，姜靖联姻的诸多好处？” 李陌所说的，她如何不知？ 若姜靖联姻，她身后不知大姜，还有大靖。有了这个筹码，她不需要低声下气，不需要和燕人商商量量，她哪怕趾高气昂冲进燕军营帐去要人，燕人恐怕也不敢动她。 伤她分毫，便是与姜靖两国为敌。 便是这场镇北之战，北燕怕也见识到了大姜的实力，更何况还有靖国加盟？ 可是她答应过赵平，嫁他……为妻。 占晓初道：“王姬，这人一看就不是简单的，你不要答应他！大不了我们去把赵将军偷出来！” “……” 一阵无语。 其他人将占晓初拖着出了营帐。 宁玉思量许久，道：“联姻，只是姜靖两国的联姻吧？” 若只是两国联姻，谁嫁都一样。宁安乐宁安逸皆可。再不济，也有满朝文武的女儿。 李陌：“不，是你我的联姻。吾想聘王姬为大靖太子妃。” 宁玉：“为何非得是本宫？” “本宫的身世不知王姬听过否。”李陌道，“吾的太子身份素来不稳。吾每天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吾需要助力，这助力还需得让任何人都忌惮。恰好你是大姜嫡王姬，你有父兄宠爱，你身后有整个大姜做后盾。” 李陌道，“我们合作吧。你可以利用大靖太子妃的身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本宫，也可以借此稳固自己地位。对两方都有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宁玉顿了下：“在殿下心里，婚姻……只是一场利益交换？” 李陌笑了，“若王姬不想只当这是利益交换，吾会更开心。” 宁玉：“……” 宁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眼看着李陌，认真道：“你……喜欢我？因为本宫救了你？” “王姬想要吾喜欢你吗？”李陌问道。 宁玉：“……” 是她自作多情了吧。 宁玉松了一口气，“殿下先回去休息吧，本宫考虑考虑，明天早上给殿下答复。” 李陌起身，朝宁玉拱手一礼，道：“那吾静候王姬佳音。” 宁玉：“……” 宁玉朝李陌微微颔首示意。 第405章 燕国疆土 李陌出去，门边的卢陵春进来，将洗好的衣服搭在火盆边晾晒。 情敌见面，应该分外眼红才对。 宁玉和卢陵春相处的却奇异地和谐。 宁玉看着卢陵春将自己的衣服晾好，再次轻声说了句：“谢谢。” 卢陵春没吱声，沉默着将所有能收拾的东西收拾好。 “好了，王姬歇吧。”卢陵春说完转身准备出去，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你会答应他吗？” 宁玉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她说什么，认真想了想，低眉道：“或许吧。” 为他。 为天下。 也为了她自己。 如李陌所说，大姜嫡王姬、大靖太子妃，这样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有了这个身份，或许都不用她亲自去，燕人就会主动遣使过来，与他们商量归还战俘之事。 不光这次的事儿，哪怕以后，燕人想动手打大姜，也得想想清楚。看他能不能同时惹得起两个国家。 于她。 在靖国，有什么比靖国太子妃的身份更便利的呢？ 早前陈琢渡给她的信上，只查到了许故、他娘子，以及阿姐，在大靖应该对应的身份，其他的没有一点思路。 若她能知道阿爹与靖国的纠葛所在，她或许就能搞明白他的意图了。阿爹有可能在帮北燕对付大姜这件事，让宁玉十分的难受，每每都在下意识回避这个可能。 可是回避并不能解决问题。 还有阿姐的身份。 阿姐究竟是不是大靖嫡王姬？ 许多谜团，只有到了靖国，才能解开。 于情于理，她都该顺从李陌所请，嫁到大靖去，不是吗？ 得到宁玉的答案，卢陵春沉默着，怔怔看了宁玉好一会儿，竟什么都没说，就出去了。 帐中一时空空。 宁玉坐在床上，双目放空许久之后，微微侧身抓过桌边她出行时所带的包袱，打开。 里面有舆图、有药，还有几件衣服。 宁玉拿出舆图，在床上铺开。 这舆图是精装的，姜靖燕三国疆土都有标注。 宁玉的手指划过大姜寸寸疆土，最终落到了靖王城三字之上。 眼底渐渐变得幽深。 这的确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儿啊，也是目前来说，最快捷的办法。 她似乎，别无选择。 卢陵春再次进来的时候，就见宁玉按着舆图发愣。 卢陵春将托盘放在床头的桌上，垂下眼，看一眼宁玉手指下舆图上的地方，道：“吃药了。” 宁玉回神，侧目看向卢陵春，似是意外她会回来。 卢陵春指一下桌上的托盘道：“赵元帅让我送的药、还有粥，趁热喝吧。” 宁玉：“……谢谢。” “你不用谢我，我说过了，我愿意照顾你是因为他。”卢陵春道。 宁玉端起药碗：“那也谢谢你。” 卢陵春没再吭声，转头又出去了。 宁玉蹙着眉一口气喝完药，放下药碗，嘴巴下意识微张，却没有人会喂她一颗蜜饯了。三k 宁玉反应过来，垂眼抿了抿唇。 嘴巴里面苦涩的味道肆掠，似乎心口也跟着涩起来。 少女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手底下心脏规律地跳动。 “咚咚、咚咚……” 没有谁的生活永远都能像蜜饯一样甜甜。 有时候，想要得到一样，就必须失去一样。 生病了受伤了会痛，只有苦涩的药才能缓解疼痛。 所以，她想要见到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他，就要放弃与他厮守的机会…… “今晚我和你一起睡。”卢陵春的声音忽然传来，宁玉被惊回神。 卢陵春手里抱着一床被褥，肩上扛着一扇板。她大摇大摆走过来，将被褥摔在床上，双手扶着板，支在宁玉床尾。 简易床支好后，卢陵春转身抱起被褥，将床铺好。 在床边坐下，再看向宁玉这边，药碗空空，白粥却未动。 卢陵春当即一竖眉，沉声道：“怎么？还等着我喂你？我告诉你，我也是娇养长大的大姐，上药换药什么的就不说了，指望我伺候你吃饭，你想都别想！” 宁玉：“……” “粥太烫，本宫晾凉，你不必想太多，本宫不是娇养长大的，不需要人伺候吃喝。” 卢陵春：“……不需要人伺候最好。” 宁玉将舆图往旁边挪挪，微微侧身端起碗，粥已温温，宁玉凑到唇边，稀里哗啦喝完，将碗啪地搁在桌上。 卢陵春见她也挺利落，不由打量她几眼，见她又扯过舆图来看，好奇道：“你看的懂吗？” 宁玉头也不抬，“比你懂。” 卢陵春：“……” 天虽已晚，但要说入睡，还是早的很。卢陵春将两只碗垒起来端出去，交给兵，再进来见宁玉还在看舆图，屈身凑过去瞧瞧。 好家伙，舆图不大，上头的地方却不少！ 姜靖燕三国疆域都有。 方才这人看靖王城，她还能明白，可她这会儿竟又看起燕王城。 卢陵春不由在床边坐下，纳闷问道：“你到底在看什么？” 仗都打完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宁玉：“燕国疆土。” 卢陵春忍不住讥笑出声，“我当然知道你在看燕国疆土，怎么？你还想将大燕打下来不成？” “两国之力，也不是不可。”宁玉道。 不报此仇，她如鲠在喉，寝食难安！ 说及此处，宁玉苍白的容颜森寒，眼底杀气腾腾，哪里有半分病弱之人的感觉！ 对上宁玉的眼，沙场厮杀两年的卢陵春也忍不住打个寒颤，后背腾起一股寒气，直上脑门。 …… 李陌从宁玉营帐回去不久，就有大姜士兵端了晚饭过来。晚饭没有因为他是大靖太子，便丰盛或是寒碜。 很简单的馒头就菜，再配一碗白粥。 李陌也没有说什么，朝那士兵笑着说了声有劳，便执起筷子要吃饭。 那士兵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公子客气了！” 士兵并不知这是靖太子，只觉这人一举一动都高雅至极，如天上的云朵一般。让人不自觉想要待他温和些，再温和些。 “那公子先吃，我出去了，您吃完了喊我一声就成！”士兵道。 李陌微笑颔首，再道一声多谢。 待士兵出了营帐，李陌嘴角笑意渐渐收敛，将筷子放下。 第406章 各取所需 青峰取出一根银针上前，将饭菜一一试过之后，才后退半步，“无毒，殿下请用膳。” 李陌执起筷子，开始慢斯条理吃饭。 不是他不信宁玉，不信姜营。李陌从到大每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他早已养成了习惯，防备任何人。 “殿下，您真的要娶安和王姬么？”青峰犹犹豫豫问道。 提到这个，李陌幽沉的眼底带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嗯。” “可是姜靖联姻，燕王势必忌惮，投鼠忌器，不定会归放那赵清安回姜，我们好不容易才设计……” 李陌一眼扫过来，“什么时候本宫做事轮得到你教？” 青峰哗然跪地，“属下不敢！” “下去吧，让苏让进来伺候。”李陌道。 青峰应声是出去。 很快，一个面容俊秀的随从进来，屈身施礼喊了声“殿下”之后，便静立在李陌身侧不再出声。 李陌吃完饭，苏让找了之前那兵收碗，“真是太麻烦你了兄弟，要不是军营重地，我们外人不好走动……” “哪里哪里！”那士兵忙摆手，“不麻烦的、不麻烦！” “兄弟你真是个好人。”苏让道。 苏让说说笑笑陪同士兵进来收碗，又送他出去，再三感谢。 士兵被谢的十分不好意思。 苏让再进来时，李陌已经褪了外袍，坐在床边。 苏让站在李陌身边，轻声禀报：“军营里不足五万士兵，赵清安所领的先锋军几乎全军覆没，所归者不足二三。” 李陌轻点一下头。 此刻时间尚早，苏让去桌边拿了一本政史观要，递给李陌，“如今时间尚早，殿下不如看会儿书？” “嗯。”李陌接过书，斜着身子靠在床头翻开书册。 李陌睡了之后，苏让吹了灯出帐。 “哈……” 苏让迎着月伸展身体，打了个哈欠。 看到不远处抱剑站着的青峰，笑着跳两步跨过去，拍一把青峰的肩，嘿一声道：“我说峰子，你又怎么惹了殿下？” 青峰抱着剑，漠然又不忿。 苏让看一眼周围，揽住青峰的肩，将他带往暗处，“说说呗~” 青峰：“……” “放心，四周有我们的人守着，姜军一来，会有人报信的！” 青峰犹豫片刻，道：“我也没说什么。殿下今天晚上和那安和王姬说，要与她联姻，我就和殿下说若与安和王姬联姻，燕王势必投鼠忌器，说不定还会放了赵清安向大姜示好，然后殿下就生气了。” 青峰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说……殿下该不会真对那安和王姬动了情吧？”青峰道。 “这个……”苏让摸着光洁的下巴，商量了好一会儿，道：“或许是那安和王姬今天救了殿下，殿下想要报答她？” 这话说出来，苏让自己都不信。 更别说青峰了。 “报答他至于将赵清安放出来？”在线电子书 “……” 两人相对默然。 他们殿下啊，做事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指望儿女私情绊住他？难啊…… 站在树上的护卫一直听他们胡咧，忽地倒掉下来，“你们怎么这么笨？肯定是燕人的刺杀惹怒了殿下，殿下想给燕人一些好果子吃！” “以殿下的手段，给他们果子吃，何须这般做？就算是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完全可以再等一段时间，等燕国那边把赵清安磋磨死了不是更好么？” “所以说你笨啊，咱们殿下这次之所以提起联姻能胸有成竹，就是啊，挟着赵清安在燕人手里，安危难说这一点。若赵清安真死了，那安和王姬愿不愿意做咱们大靖太子妃可就两说喽！” 青峰：“……” 苏让：“……” “所以……咱们殿下真看上了那安和王姬？”苏让蹙了蹙眉，道：“可是我听说……这位安和王姬声名狼藉，名声极差，关键她还养面首！” “看什么上？”那人道：“安和王姬这样的谁看的上？咱们殿下肯定是利用她的，你们想想啊，安和王姬那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她喜欢的白脸被燕人俘虏，她能咽下这口气？” “到时候咱们殿下忽悠她两句，她肯定愿意出兵攻打北燕，合两国之力，还有赵清安这个杀将在，拿下北燕肯定是意思嘛！” “噢——”苏让恍然大悟，“攻完北燕再攻西姜，到时候就是将三国一举统一，这可是千秋大业啊！” 青峰也恍然。 他就说嘛，殿下雄才大略，怎会被一个女人晃了眼绊住脚，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 三个侍卫的对话随风飘散。 聊完八卦，三人继续各司其职。 …… 宁玉伤口在上身，愈合的速度也挺快，翌日早上，便能下床走两步了。 一晚上时间，两个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姑娘倒是亲近了不少。 两人一起吃的早饭。 刚吃完饭，侠士进来道：“王姬，靖太子求见。” 宁玉手指在裙摆上抓了抓，抿了下唇，道：“请他进来吧。” 卢陵春看一眼宁玉，喊住那侠士：“让他等等，王姬要换药了。” 侠士看向宁玉，宁玉看一眼卢陵春，朝他摆摆手。 侠士转身。 宁玉拿起帕子印一下唇角，“怎么？现在还不到换药时间吧？” 卢陵春看着宁玉，“你真的想好了要嫁给他？” 宁玉被她这一问砸的面色僵了僵，好一会儿才道：“这是如今最好的法子，不是吗？” “你有没有想过他愿不愿意你为了他嫁给别的男人？”卢陵春道。 “不止是为他。”宁玉垂着眼，低声柔柔，“而且，比起他的命，其他什么都显得不重要了。不是么？” 我的心说，想他、想见他。 那个如骄阳朗月北风一般肆意洒脱的男子。 “若是他出了什么事，我嫁谁还有什么要紧呢？”宁玉似乎笑了下，“此生若不能嫁他，嫁谁不都一样么？正好嫁了李陌，各取所需。” 卢陵春一时静静，最后冷冷哼了一声，道：“这路是你选的，到时候我抱得美人归，你可别酸！” 宁玉：“……” “行了，我出去了！你们谈吧。”卢陵春将碗垒在一起端出去。 第407章 姜靖联姻 李陌负手立在营帐门口，朝阳斜斜晕来的光芒拉的他身姿修长，面容也似镀了层光华。 模样长的还不错。 卢陵春端着碗朝他打招呼，“靖太子，王姬在里面等人。” 李陌笑着朝卢陵春点一下头，抬腿往门口走去。 卢陵春看着李陌进去了，才端着碗往后方走去。 李陌进帐时，宁玉正端着茶碗，端坐在桌前，听到帘子响动，抬眼看过来。苍白的脸上，一双眼流光溢彩格外明亮。 对上宁玉的目光，李陌笑了，“王姬恢复的不错啊。” 宁玉也难得地笑了笑，“本宫身体底子稍稍好些。” 李陌撩袍在宁玉对面坐下，“王姬考虑的怎样了？” “考虑好了。”宁玉道，“本宫同意殿下的请求，不过有一点要说明，这只是一桩交易，我们各取所需。” 李陌看着宁玉，眼底的墨色加深，他道：“是，吾解王姬的燃眉之急，王姬帮吾巩固地位。” 宁玉笑了笑，“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殿下说话怎么还这么绕？若本宫没猜错，本宫嫁过去之后，殿下就要攻打北燕吧？” 李陌脸上笑意收敛，目光骇然。 宁玉微微一笑：“本宫可助殿下一臂之力，事成之后，所掠北燕之地，你我一人一半，如何？” 李陌：“谁跟王姬说，本宫要打北燕？” “唔，差点被杀，这样的仇不大么？”宁玉一脸诧异，“那殿下可真大度。” “这事儿要是搁本宫身上，那肯定是要打回来的。” 李陌笑了，“既然王姬有意，本宫愿陪王姬一起攻打北燕。” 宁玉瞅李陌几眼。 性子也挺像的。 虽说阿姐待她好，可是这不代表她不清楚阿姐性情如何。 这李陌待她，就如她阿姐待旁人一般，笑里藏刀、绵里藏针！一不心就能算计的你骨头渣都不剩。 明明是自己想做的事情，非得推诿到别人身上，借着别人的名义行事。 蔫儿坏蔫儿坏的！ 宁玉手指勾了勾鼻尖，“那个……还有一事。本宫声名不好，殿下知道吧，日后相处，还请殿下多担待。” 李陌：“……” 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当日，宁玉就遣人护送李陌回靖国，又连拟一封信，差人送去给宁泽。 …… 李陌走后，军中就吹起了一股风。 靖太子与安和王姬一见钟情、私定终生，靖太子此行回靖，就是为了遣使入姜，商谈二人婚事。 这股风军中吹起来几日。以军营为中心的周边城镇也跟着吹起来，就连过往商队也都听说了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风越吹越大，铺天盖地，朝着北燕王城，直逼而去。 燕人安排在大靖的细作听到姜靖即将联姻这么重大的消息，自然是要连忙报去给自己主子。 这消息就这么一层层报上去。 宁玉也给身处燕王城的胡嫣儿写了一封信，让她见机行事，找准了时机大肆宣扬姜靖联姻的消息。 这样做，也是怕燕人折磨或杀了赵平。 即便谣言不可信，他们也会心生忌惮，倘若心生忌惮，他们自然不敢再出手对赵平做些什么。 这样，至少在姜靖王宫有所表示之前，赵平能平安无事。 或许怕他伤了死了，燕贼还会着医师给他疗伤。 ……舞神电子书 赵平此刻正在送往燕王城的囚车里。 赵平是大姜战神，也是燕人最痛恨的敌将。刚被俘虏时，被赤身绑在柱子上，足足鞭笞三日。 鞭子上蘸了盐水，抽在人身上火辣辣的疼，可赵平愣是一声没吭。 血水流了一地。 将阶前草木也浸染成鲜红。 同被俘虏的战士看的眼眶充血，嘶吼着喊：“士可杀不可辱！” 却被燕人羞辱的更严重了。 赵平是大姜的先锋大将，是要送到燕王城、由燕王定夺的，也不能真的将他玩死了。 每日，他们羞辱殴打完赵平之后，都会请医师给他上药。 以保证他在到达燕王城时，不会死掉。 直到三日后燕军主帅率军回朝时，他们才停止对赵平惨绝人寰的殴打。 大军开拔，速度不算太快。 姜靖联姻的消息，比赵平的囚车先一步到达王城，在燕王城掀起轩然大波。 胡嫣儿迟两日收到宁玉的信。 她轻叹一声，将信烧掉。 “容儿，去告诉薛掌柜，御风楼的新菜色可以上了。”胡嫣儿吩咐身边的丫鬟。 名叫容儿的丫鬟答应一声，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 这消息尚且不知真假，但也足以让燕王焦灼忧虑。 姜靖联姻，于他大燕，十分不利啊！ 一个大姜，他们应付起来尚且艰难，再加上一个大靖，他们如何应付？ 在燕王愁的胡子一把一把掉的时候，又有一种说法传出—— 姜靖联姻，是因为安和王姬心爱的面首被燕军掳去，安和王姬准备联合大靖攻燕。 这个说法啊…… 想到姜王城那边眼线传过来的有关那安和王姬的行事作风……没准还真是！ “这安和王姬就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做，也太荒唐了吧？”有人道。 “荒唐？”另一人冷笑，“她荒唐也能让你我站在这里，要是不荒唐，我等只怕项上人头都要奉到那女子面前了！” 燕王怒拍龙案：“孤让你们来是解决事情的，不是让你们来掐嘴的！” 臣子们缄默。 燕王：“废物！” 有臣子思量再三出列道：“王上，此事既然是因战俘而起，不如我们遣使和那安和王姬接触接触？我们归还俘虏，请她代大姜做个承诺，不犯我燕分毫。” “这怎么行？诸位可别忘了，那赵清安就在其中。那人可是……” “这样不行、那也不行，那狄大人有何高见，请说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 狄大人：“……” 哪里有什么好主意？ 那臣子哼一声，道：“没有办法就别乱打断别人说话！” 再次向燕王请命，“那赵清安虽然很勇猛，但是姜靖合力，又岂会比不过一个赵清安？” “……” 朝堂再次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燕王突然道：“那批战俘运到了么？” 有臣子出列：“禀王上，战俘已经至藏水，不出五天就能到王城了。” 408章 不苛待他 燕王沉吟许久：“传令下去，在姜靖联姻得到确切消息之前，给这些战俘吃好喝好，别让任何一个死了。” “王上……”有臣子跪地：“那赵清安是大祸害，不除之我大燕难安！” 有臣子立即反驳：“王上说了，在燕靖联姻消息传来之前，暂保他无虞，又不是此刻就要放他归姜！”“易大人此言是何意？可是想让我大燕腹背受敌？！” “我也是为了大燕！” 眼看着臣子又要掐起来，燕王拍案怒道：“除了吵嘴，尔等还有何用？！” “……” 众臣子再次缄默。 若姜靖联姻，此事是真的难办，归还赵清安，无疑是在自己南边放了个炸弹。可若是不放他，倘若姜靖联手，挥师北上！两国之力，他们如何能有还手之力？ “既然提不出好的建议，就照孤的意思办！”燕王拂袖而去。 众臣子只好领命。 也的确，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 御风楼一雅间。 两人相对饮酒。 “还不如不打这一场仗……”一人叹道，“这一仗打的如今是进退两难。” “可是今年的情形……来年必有灾荒，不打仗，难以消耗国内人口，到时饿殍遍野，必然人心祸乱，内乱四起啊。”另一人仰头闷下一杯酒。 胡嫣儿执酒而来，随着她摇曳生姿，身上环佩叮呤咚咙。 “两位大人又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呀？” 胡嫣儿为两人添酒，嫣然一笑。 少妇韵味十足，勾人的紧。 两人看向胡嫣儿，摇摇头叹道：“嫣儿啊，这次你可帮不了我们。” 御风楼的东家胡氏嫣儿是个妙人，聪慧美丽，见第更是十分不俗，时时帮客人排忧解难，素有解语花之称。 胡嫣儿弯唇一笑，用公筷帮两人布菜，眼波流转如丝，“大人们不说，又怎知嫣儿帮不了大人呢？” 曹大人犹豫片刻，道：“这两天的流言嫣儿听到了吧？” 胡嫣儿：“什么流言？大人说的是姜靖联姻吗？若是这个，嫣儿倒是听过。” 吕大人叹气：“可不就是这个么。咱们大燕和姜国打仗的事儿嫣儿知道吧，嘉鸣谷一战，咱们抓了他们大姜战神赵清安，并几名将领……” “大人说的可是赵清安啊？”胡嫣儿掩唇，眸中惊讶满满，“难怪呢，这人嫣儿倒是听过，大人也知道，奴家的生意做的挺大，不仅在大燕，大姜也有涉及，南来北往的客人总是会说几句，奴家也顺耳听了几句……关于那赵清安的。” 两大人对视一眼，迫切看向胡嫣儿：“哦，说说看！” “听说啊，赵清安是那安和王姬的面首。”胡嫣儿道。 这个啊……他们也有所耳闻。两位大人并不太感兴趣，端起酒杯口喝酒。 胡嫣儿继续说着：“安和王姬曾为赵清安散尽男宠。” 这个……倒是没听说过。两位大人放下杯子，看向胡嫣儿。 “听说那安和王姬准备在镇北之战结束后就娶赵清安为驸马。”胡嫣儿道，忽地看向两位大人，目光警警担忧，“我们才刚抓了赵清安，她转头就与靖国联姻！大人啊，她定是要联手大靖攻打我们，以报夺夫之恨啊！” 两位大人：“……”爱倍多书城 “大人准备怎么办呢？”胡嫣儿满目忧心，两只手交握成拳来回揉搓，“一旦打起仗，奴家的店铺生意……又要惨淡无比了，奴家如何孝敬各位大人……” 两位大人对视一眼，仓促向胡嫣儿道一声告辞，便起身离开，往宫门方向而去。 胡嫣儿看着那两人仓促离开，在桌边坐下，手肘撑在桌子上，斜支着下巴，看着晃动叮咚叮咚响的珠帘，勾唇一笑。 这样算帮了王姬吧？ 说不定不等联姻消息传来，赵将军就能平安回国了。 …… 燕王宫。 听完臣子的陈述，燕王凝眉许久。 看来流言非假。 燕王道：“你二人速速传令下去，让押解军加快回程速度！” “还有，”燕王喊住告退的臣子，“让他们不要苛待赵清安。” 这句“不苛待”说的太晚，赵清安送到燕王城时，浑身是伤，命悬一线。 未死也是硬凭一口气撑着。 燕王大怒：“不是说了不要苛待他么！怎么伤成这样？” “这些伤都是旧伤……”负责押守的将领战战兢兢道，“一部分是战场上受的伤，一部分是……被俘之后我方将士打的，不过自从王上下令之后，我等就没碰过他了，还找了医师为他看伤！” “看了就这幅不活不死的鬼样子？”燕王手插在腰间，“这样让孤如何交还那宁安和？” “王上息怒！”有臣子搭腔，“因为此人，我方折损无数将士，将士心有怨气，那他出气也不足为怪。” “是啊王上，此刻还是先为其疗伤为首要！” 燕王摆手示意内侍宣御用医师前来。 为了方便治病，燕王索性命人将其安顿在宫角边一偏僻苍荒宫殿，由医师日夜轮值照顾。 …… 李陌回靖就向靖王提了联姻之事。 靖王一时拧眉，“宁安和？不行！她风评不好，你是大靖太子，捡一个破烂货算什么事？” 李陌笑着好脾气地解释：“谣言误传而已，安和并非……” 靖王很强势：“你要娶太子妃，满朝文武大臣的女儿皆可。” “可是父王，以安和王姬在姜国的声势地位，若姜靖联姻，我们就相当于掌握了半个姜国。”李陌道。 这句话一出，靖王果然捻须凝眉深思起来。 李陌继续道：“儿臣已经和安和王姬约好了，待她嫁过来之后，合两国之力，出兵夺燕。” 他听及此处，捻须的手一顿，“夺下来的疆土怎么算？” 靖王是个有野心的。 年轻的时候征战四方，掠下大片疆土，让在三国中声名不显的靖国一跃居于三国之首，后来因为王后林氏之事，他病了一场。病势稍好，国中又爆发内乱。平乱之后国库空虚，只能休养生息。 纵使数十年过去，他骨子里的热血任没有被磨灭。 他希望自己有生之年能统一三国，成就千秋大业！ 第409章 遣使入姜 “以金水河为界，以东归我们大靖，以西归她们姜国。”李陌道。 靖王思量片刻，道：“允！” 她入了靖，便是大靖的太子妃，夺下来的疆土如何划分，可就不是她说了能算的了。 李陌笑着谢恩。 转了身，他面上的笑意收敛的一干二净，甚至透着股子阴沉。 这就是他的父亲，只有权势才能让他动心。妻儿子女，又算得了什么？ 靖王开了口，此事进展极为顺利，礼部很快便拟订相关事宜。 大靖遣使入姜。 为了显示对联姻的重视，靖太子李陌亲自领队，前往大姜。 姜靖联姻事关重大，李陌知晓路途不会太平顺，早有防范。 路上虽有磕绊，但也不过是清汤寡水，李陌轻而易举化解，西行队伍停也未停，继续前行。 …… 宁玉的信早已经送到了宁泽手里。 当然，嘉鸣谷的战报更早。 看完嘉鸣谷的战报之后，再看宁玉这封信……她是为何要嫁去靖国，原因显而易见。 宁泽有些生气。 气宁玉，更气自己。 说到底，都是他这个太子无用。 他知宁玉此举，不止是为了赵清安，也是为了大姜。嘉鸣谷一战，大姜元气大伤，没有个三五年，怕是恢复不过来的。 若姜靖联姻，至少短时间内不必惧怕燕人卷土再来。 谢金华看完信之后，握住宁泽的手，额头抵在他肩上道：“殿下，王姬她向来有主意，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就别担心了。” “可是这事关系她自己的终身啊。” “殿下……暂不论天下大事，只说儿女情长……”谢金华道，“别人不知内情，我们还不知么？王姬与赵将军的情深义重，我们有目共睹，若是赵将军此次蒙难，王姬怕是会难过一辈子的。” “殿下忍心吗？殿下觉得，以王姬的性子，若失了赵将军，她还能好好嫁给别人么？” 宁泽：“……” 他不知道。 “王姬这样的女子，放眼朝中上下，也只有赵将军能配得上了吧？” “而那靖太子……能做一国储君，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嫁给他也没什么大不了，说不定日后处着处着就有感情了呢。” 宁泽沉默下来。 清安出事，他固然难过，他也希望清安能平安回来，可是若这个“平安回来”要让姣姣用终生来换，他就食难下咽。 可是如太子妃所言，姣姣性子犟，她既看上了清安，若他出事，想必她会寝食难安。 谢金华轻拍拍宁泽的手背，道：“殿下就放宽心吧，我曾听说啊，那靖太子长的也十分俊美。” “那是一国储君，想必后宫美人如云，俊美又如何，以姣姣的性子，只怕要吃苦……” “以王姬的性子，才不会吃苦呢。”谢金华道。 暂不说王姬会不会为了一个她不爱的男人争风吃醋，若真有人来找她的麻烦，能不能全须全尾回去，都是未知的呢！ 谢金华递给宁泽一盏茶，“若殿下真怕王姬吃苦啊，就好好体国经野，只要我们大姜一日繁荣昌盛，王姬便是在靖国，也是有恃无恐。”八00 …… 宁玉一直在边界营地。 南来北往的信件雪片般飞入她的手中。 她知晓赵平重伤，知晓赵平进了燕王城，知晓他被接入燕王宫疗伤。 她知晓燕王燕臣于此事的态度。 她知晓大姜朝堂动向，知晓殷氏周氏被抄家灭门。 颐王派遣过来的信使与将士在宁玉来后的第三日便抵达嘉鸣谷，信使刚进营帐，就带着赵太傅所书的战报离去，将士被编入赵太傅麾下。 十一月初，燕使抵达嘉鸣谷。 使者五人。 带了足足三车礼物，却未带一名战俘。 接见使者之时，宁玉坐的是主位，赵太傅为次。 半个月的时间，宁玉的外伤已经堪堪养好，端端坐在帐中，看起来神采奕奕，气势赫赫。 使者这一眼扫过，便知谁为主。 先朝宁玉拱手长长一揖，“久仰安和大名。” 宁玉手里捏着一只杯子，靠着椅背，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徐徐道：“阁下所为何来？” 燕使：“为两国邦交而来。” “即为两国邦交而来，贵国这礼物带的似乎不够诚心啊。”宁玉意有所指。 燕使拢手笑道：“我们王上待贵国将士如贵宾，请王姬不要担心，我们是很诚心和大姜谈和的，请王姬一定要相信我们的诚心。” “哦，是么？”宁玉道。 “王姬请放心。”燕使言辞恳恳，情真意切，“王姬要相信我们的诚意呀！” “不见到人，本宫实难相信你们。”宁玉道，“那本宫现在说，你们若杀了他，本宫也不会对贵国用兵，你们信吗？” 流言四起，真假难辨，他们此次前来，是来求和的，也是来探底的。 使者们对视一眼，看向宁玉，“自然是信的，素闻安和王姬一言……” 宁玉打断他，“你们来见本宫，连功课都不做的么？” 使者微赫，他这不是话赶话顺嘴夸嘛。 “贵国真的是诚心求和么？本宫怎么觉得尔等像是来试探本宫的？试探什么，试探本宫是不是真的和大靖联姻？会不会真的对贵国用兵？” 宁玉双手支在桌面，上身微微前倾，道：“不妨告诉你们，姜靖联姻呢，是真的，至于对贵国用兵嘛，若本宫的人能平安归来，我大姜将士不会越过嘉鸣谷一步，若不能平安归来，联姻之后便是两国联手攻燕。” “好了，本宫要说的已经说完，诸位也交个底儿吧。”宁玉身子往后一靠，朝几人抬一下手，“比如，我大姜被俘将士现如今身体如何了。” 使者：“……” 这王姬太干脆了，还如此的凶悍。 传闻果然不虚啊！ 看她眼底的凶光，那么漂亮的一双眼，被凶光填满，那凶光正瞪着他们。 燕使者瑟瑟发抖。 他们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毫无用武之地啊。 宁玉睥着几人：“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么？” “这个……”燕使脸上堆着假笑，若说谎的话，日后这位王姬知道……嘶，这么凶，肯定不会善了。 第410章 本宫同去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燕使一咬牙，“几位将领受伤了，尤其是那位姓赵的将军，他受伤最严重了，我们王上将他接去王宫疗伤了……” 宁玉手指在裙摆上攥了下，冷笑道：“受伤？确定不是被你们凌虐？” 燕使：“……” 燕使不接这茬，“王姬请放心，赵将军现在已经能下地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 “那样最好。”能下地就证明问题不大了，宁玉微微松了口气，心口多日来的燥气郁气也平复下来。 “既如此，那我大姜将领何日能放？” 宁玉道：“本宫允诺，只要大姜被俘将士平安无事，我大姜士兵便不会踏过嘉鸣谷半步。” “这个啊……得待我们回去禀明王上，由王上定夺。”燕使拢着手，一笑道：“毕竟……口说无凭嘛。” 宁玉勾唇，“这个好办，本宫跟着你们去见燕王，他怎么说，本宫便怎么做，如何？” 燕使者：“……” 这么堂而皇之胆大包天的人，生平仅见。竟然主动要跟随他们北上？是傻，还是有恃无恐？ 当然，这位王姬肯定不会是个傻的，那肯定是有恃无恐了，可是她为什么会有恃无恐？ 燕使者还未琢磨出个一二三，就听见营帐中一片此起彼伏的惊诧声：“王姬不可啊！”“王姬为何要北上？”“臣可代王姬前往！” 燕使者：“……”这才对嘛。 这位王姬真跟着他们回国了，燕王城不得炸了天啊…… “本宫意已决。”宁玉道，“本宫着人赶制的马车，还得过两天才能竣工，两位就先在这里住两天吧，顺便尝尝我们姜地的饭菜。” 燕使者：“安和王姬……” “嗯？”宁玉眼波一转，目光凶凶，几人不由卡住话头。 他们只是来表明大燕立场和态度的，他们也不是惧死，可若是为了这么大点事儿死了，那也太憋屈了吧？ 几人憋红了脸才出声：“……多谢安和恩赏。” “这样多好。”宁玉向帐外喊一声“来人”道：“送几位先生前去休息。” 士兵抱拳应一声是，带着几人下去。 几人下去，赵太傅等人便问道：“王姬何必北行？此事已定，能遣使来姜，说明那些燕贼也害怕了，平儿他们不日便能回来。” 宁玉道，“元帅放心，本宫会没事的，赵平也会没事的。” 她思念他。 她想见他，想在他艰难的时候陪着他。 被俘、凌虐，她根本无法想象他伤的到底有多重，但她知道他一定很疼，她不过当胸一箭也痛的要死，养了半个月，伤口才长出新肉，赵平他…… 去燕是宁玉早就确定了的。 她要去接他。 他受着伤，自然该坐的舒服些。 宁玉让人照着自己在王城时的马车样子画图，送去找工匠打造，删繁就简，不必太过华美，只要舒服平稳。 宁玉出了大帐，就瞧见赵毅站在火架旁边。 将近十四岁的少年，越发挺拔了。眉眼间依稀能看出来赵平那股子傲然。 叔侄俩倒是挺像。 宁玉忍不住掀唇笑了笑，“在这儿做什么？” 赵毅抓着剑，抿了抿唇，道：“你真的要去大燕吗？” 宁玉：“自然。” 赵毅：“你不怕吗？” 宁玉笑：“本宫从来无所惧。” 若说怕，是怕得吧，但她更怕她见不到他。好易 当时听到他被俘时，她的心都要静止了。原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如此割舍不下他了啊。 宁玉抹了把赵毅的脑袋：“放心，我一定会把他全须全尾带回来的。” 猝不及防被摸了一把脑袋的赵毅面色微赫，恼怒道：“摸脑袋会长不高！” 宁玉笑了，再摸一把，“不会的。” 这子最近猛蹿个儿，说不定她再回来，就够不到了。 三日后。 宁玉坐上数名工匠一同赶制出来的马车，随同燕使一同入燕。 …… 十一月中旬，雪花飘落之时，靖使者抵达姜王城。 李陌虽来过大姜数回，却从未到过其王城。 大姜，果然是个富庶的地方，尤其是王城，其繁华程度是大靖王城的数倍。 李陌跟随大姜迎客使团的人，穿过繁华的街道，从东门入宫。 颐王及太子宁泽早已等候在风澈宫。 李陌进来，看到宁泽的脸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很快抬袖俯身下拜：“李陌拜见姜王。” 这年轻人长的好啊！ 颐王忙道：“起身起身！”又端详李陌片刻，“你就是靖太子？长的不错，难怪姣姣看的上眼！” 宁泽在看到李陌面容时，也不由愣了愣。 虽然太子妃曾说过靖太子容颜俊美，可宁泽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如此俊美，比之清安，丝毫不逊色。 李陌礼貌温和地朝颐王拱手笑笑，“王姬看得上吾，是吾的福气。” 再侧身向宁泽，拱手见礼：“陌久仰殿下许久。” 宁泽回礼，笑容温雅，眼神澄湛：“殿下客气，吾已久仰殿下许久。” 李陌笑：“殿下与王姬容貌如出一辙，吾刚进门时差点认错，还以为王姬已然回宫。” 宁泽笑了笑，没接这话。 这话他也没法接，他不知道这靖太子知不知道姣姣与赵清安的关系，说多了怕坏了姣姣的事儿。 “殿下入座吧。”宁泽笑着请李陌。 李陌含笑应一声，在左边落座。 宁玉早有信来，说与靖太子邂逅，瞧上他了，要嫁靖国做太子妃。 颐王没想太多。 在他眼里，他的姣姣如斯优秀，配谁都绰绰有余。不过这靖太子是长的真好！还这么有礼貌。 颐王毫不拖拉，待李陌坐下，便问他何时合庚帖，何时下聘，何时来迎娶宁玉入门。 李陌被颐王这个架势吓到。 不过他还是一一照着回答了。 李陌刚答应下来，颐王立即着人去取宁玉的庚帖。 李陌：“……” 安和王姬那风风火火的性子是随着姜王吧。 颐王又问李陌：“你的庚帖呢？” 李陌转身看向使者团：“庚帖呢？” 使者团：“……” 使者们互相交换了一波眼色之后，一名使者起身拱手施一礼，谦和道：“放在驿馆了。” 第411章 抵达燕王城 颐王：“……” 废物！ 来这儿是干嘛来的？ 连庚帖都不带！ 到底是在宴客，不能给未来女婿留下不好的印象，颐王只是在心底骂了一句。 颐王看向那使者：“孤着人同你去取吧，这可是涉及两国邦交的大事。” 使者团：“……” 使者团看向李陌，见李陌微微颔首，朝颐王一拱手，笑道：“是。” 两名使者离席，随同颐王指派的官员同往驿馆。 颐王呵呵笑，抬手示意：“吃菜吃菜，陌儿多吃点儿！” 颐王很是理所当然。 在他眼里，女婿和儿子是不差多少的！ 乍一听到颐王如此亲近的称呼，李陌有些眩晕感。 自从母后离开之后，便无人这般称呼过他了。 李陌的愣神只是瞬间，很快笑着举杯，道：“吾敬王上一杯。” “好、好！”颐王举起酒杯，一仰而尽。 …… 与此同时，宁玉也抵达燕王城。 燕王前几日就收到使者报来的消息，知道安和王姬要来王城。 有臣子进言：“何不趁此机会杀了那安和王姬已绝后患！”“是啊王上，靖姜联姻一旦泡汤，我们便可高枕无忧！” “这位可不是随随便便的谁！她是安和王姬！诸位可忘了么，她当初联手姜太子镇压满朝文武，组织变革何等的气魄？这样的女子敢来，你就敢杀？”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 燕王揉揉额角，“行了，别吵了，待她来了再说！既入了燕地，还怕她跑了？先看看情况再谈其他！” 若说她偷偷摸摸过来，燕王必然要趁机刺杀于她。可她这么堂而皇之地过来，燕王反而不敢下手。 总担心她会有什么后手。 想想安和王姬在姜国朝堂的所作所为，绝不是个蠢人。权势、地位，她该有的都有，这样的人往往都最看重性命了，怎么可能在燕姜敌对的情况下，赤手空拳前来？ 想的多了，就越害怕，总怕这里有什么陷阱。 其实宁玉还真就是赤手空拳前来的，甚至还和姜王城那边都没通气。也就军营这边的人知道。 宁玉到燕王城的时候，燕王太子携几名王子亲到城门口迎接。 十一月中旬，北地极寒。 燕太子及王子官员都在城上的息楼里稍事休息。 直到卫军来禀，安和王姬车驾距离城门仅剩三里地时，燕太子等人披上裘衣下楼。 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一辆极其阔大的马车从南方驶来。 马车周围，姿态各异的男子骑马相伴。 马车不算太华丽，却莫名让人感觉到气派。 马车在距离燕太子一尺的地方停稳，男子们下马，却并未过来向燕太子行礼，先围到了马车前。 燕使们一看到燕太子等人，眼里忍不住流出泪来，连滚带爬从马上滑下来。 太子啊—— 天知道他们这些天受的什么罪！ 安和王姬的男宠们……他们都不是人啊！什么都让他们做！这大冬天的…… 他们的手啊—— 又红又肿，就像红烧的猪头一样。 看着臣下如乳燕归林一般朝自己奔来，燕太子心下甚慰。 正想笑着慰问臣子一句，却看到臣下迎风落泪。番薯 燕太子眉心一敛，上前两步，“怎么，可是那安和王姬欺负你们了？” 燕使点了下头，又忙摇头。 不是安和王姬，是她的男宠们哪！ 燕太子抬手热切地扶住臣子，待看到臣子那两只肿如猪头的手，微愣，“吕卿你的手怎么了？” “冻的！”占晓初嚷了一声，“这位大人可热心了，一路帮我们打水抓鱼的，不心把手冻伤了！您要有什么好的冻伤膏，赶紧赐他们一瓶。” “哦，你们手里的暖炉也可以给几位大人暖暖手！” 众人：“……” 抱紧自己的暖炉。 这么冷的天，自己都捂不热呢。 说话间，马车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只素白如玉的手，随后是素白的裙摆，再是一段乌黑光华如绸缎一般的发，最后，露出一张雪白的面。 巴掌大的脸上，一双眼秋波一般，樱唇轻抿，透着坚毅。 她扶着一名妖艳男子的手，从车上下来。 少女披着雪白的狐裘，行动时软白的毛刷着少女脸颊下巴，越发衬得少女雪颜乌发，双眸明亮。 自少女出现那一刻，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众人望着这个少女，满眼都是惊艳之色。 “喂、喂！回神啦！”占晓初在几人身边晃几晃，“还不去见过我们王姬啊？” 燕太子等人回过神来。 这人就是安和王姬啊，没想到凶悍跋扈的安和王姬，竟长的如此貌美…… 燕太子上前几步，拱手道：“久仰安和王姬大名。” 宁玉回礼，“久仰。” 其他人也跟着施礼，宁玉回礼。 双方见过礼之后，燕太子与宁玉并行，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燕王宫而去。 “王姬怎亲自来了，燕地寒冷，王姬身子贵重，有事遣使前来便好。”燕太子随意道。 “本宫不亲自前来，如何能得知燕太子竟是如此毓秀的人儿？”宁玉随口调侃一句。 燕太子活了这么多年，哪里被人这般调戏过？ 忽然被一个姑娘调戏，面上赫然、羞恼不已。 早就听闻这个安和王姬蓄养男宠，放浪不羁，果然，果然。 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一张脸。 竟然敢调戏他，真是…… 燕太子气恼之余看过去，却发现宁玉并未看他。 她望着前方，面色很是平静，目光也很平静，没有任何的轻佻之色。 燕太子：“……” 燕太子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余下的路，两人几乎没什么交流。 燕太子憋着气，宁玉看着越来越近的宫城，脑海中只有那个眉眼张扬的男子，哪里还有半分目光的分给别人。 终于进了王城。 燕太子赌着气，一时半会儿没出声。 燕太子没吭声，王子也没敢吱声。 官员瞅太子一眼，笑着上前道：“安和王姬这边请，王上已等候王姬多时。” “赵清安何在？”宁玉道，“本宫想见他。” 官员：“……” “王上还在等您，见过王上之后，再见不迟啊。” 宁玉抿唇看着他，目光凉凉。 第412章 再见赵清安 燕太子适时开口，“安和王姬，此处是大燕王宫。” “是啊，这里是大燕王宫，本宫不过砧板上的肉，殿下怕什么？”宁玉睥着他，声音轻轻道：“本宫不过是见赵清安一面罢了。” 不过女子，身上的气势却十足。 令人不敢觑。 官员看向燕太子：“殿下……” 燕太子拧眉望着宁玉片刻，道：“去清波殿。”让她见见又何妨，在大燕王宫，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宁玉笑了：“还是殿下爽快。” 这一笑如冬雪融化，春花烂漫。 燕太子被这笑晃了眼，忙别过眼去，却又忍不住想看。 怔怔间不由想，世间怎能有如此尤物？ 燕太子已经发话，官员们自然不再阻止，有人向宁玉做请的手势，有人去回禀燕王。 宁玉顺着那人所指方向迈步，许凛毅等人跟随其后。 许凛毅为人深沉，倒不显什么。 占晓初等人就……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看啥都新奇。 官员们瞅着占晓初等人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时不时嘀咕一声。 很快便到了烟波殿。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女声传来，盛气凌人：“赵清安，我昨天说的你考虑的如何了？” 男声：“滚！” 听到这个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宁玉心跳渐渐加速，胸口咚咚如擂鼓。 眼底不争气地泛起泪花。 眼泪流下来，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里面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别给脸不要脸！本宫愿意要你那是你的荣幸！那宁安和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她守身如玉？”那女声道，“你看看你自己如今的样子？也就一张脸能看，本宫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宁玉脸上的眼泪一凝，原本多情楚楚的眼眸登时凶光毕露。 狗东西！ 她放在心尖上的人，轮得到她这般挑拣？！ 宁玉拂袖抬脚，大步跨进门槛。 身后燕太子等人跟随。 赵平坐在床边，手脚皆被铁链铐着。 长长的铁链钉入墙壁。 他活动的地方仅仅到桌边。 原本张扬耀眼的男子此刻面色苍白，脸颊瘦削，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衣。 哪里还有半分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只那眉间的傲然还能寻到一丝曾经的影子。 宁玉心疼不已。 眼泪吧嗒吧嗒落个不停。 …… 赵平余光瞥见门口晃过一角白色裙摆，猛地抬眼看去。 这一看，他瞳孔猛地收缩。 血液都凝固了。 宁玉！ 宁安和！ 面前的女子还在喋喋不休。 赵平撑着床板猛地起身，却被铁链拽的坐倒在床上。 那女子被吓了一跳。 后退半步，瞪着赵平怒道，“你干嘛？还想打我不成！你这个废……啊——！” 燕王姬话还未说完，就被宁玉一脚踢的往前扑到床头。身子撞在坚硬的木板上，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谁！”燕王姬鬓发凌乱，转身怒目瞪过来，却见是个白衣少女。 少女雪白狐裘底部绣着寒梅。备用站 她正掩着唇咳，广袖遮挡，看不清她的模样。 “宁玉——”赵平起身，铁链拽着他，他根本没法上前，只能担忧焦灼地看着他的丫头。 她知她代天狩坠崖受伤，落下了病根，没想到到了现在还是这般。 怕赵平担心，宁玉咳了两声便忍住了，广袖垂下，露出一张雪白的面，五官精致绝美。 绝美的脸上怒气隐隐，眼中有泪。 美人生气也别有一番风味。燕王姬呆呆望着她，怒气僵在脸上。 “本宫，宁安和。”宁玉望向她时，眉眼冷然。 她抬手，广袖晃晃，素白的手指自袖中伸出，指着赵平，“他不是你你染指的。” 丫头个头又长了些。 也成熟了不少，气质沉敛，眉眼间那股子傲却如以往，明媚张扬。 赵平望着这个他的丫头。 目光再也挪不开。 燕王姬回过神来，双臂横在胸前，冷哼，“本宫当是谁呢，原来是宁安和啊，失敬失敬！” 说着失敬，却没有任何失敬的意思。 “素欣，不得放肆！安和王姬是大燕贵客！”燕太子道。 燕王姬这才看到门边还站了不少人，他的哥哥们都在。 脸色刷地一下就变了。 捏一下裙摆，声音怯怯：“哥……哥，哥哥啊，我就是一不心走到这里来的，不知道你们也会……来这里。” 有王子斥她：“你去和父王说罢！” “不是说过除了医师，任何人都不得打扰赵将军养伤的么？” “我……我这不是好奇过来看看嘛，都说这个人是大姜战神，我就……就好奇战神长什么样子……”燕王姬对着手指，声道：“看着和我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嘛，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你方才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燕太子道。 燕王姬：！！！ “太子哥哥我错了，我这就去学习女红！！”燕王姬拔腿就跑。 边跑还边回头看了眼赵平。 到嘴的肉要飞了么？ 呜呜…… 看着燕王姬离开，有王子赔礼，“王姬见谅，素欣向来顽劣……” 宁玉哪里还能听到他说话？ 因为刚刚动作猛烈，赵平身上的伤又裂开了，血浸透破旧的棉衣。 她凑近赵平，眼泪巴巴问：“疼不疼？” “疼，但看到你就不疼了。”赵平扬唇笑着，抬手帮宁玉拭泪。 他稍微一动，铁链便滋啦滋啦响。 粗糙的大手停在宁玉脸颊三寸处，便动不了了。 铁链绷得直直。 宁玉脑袋侧了侧，柔软的脸颊便落入赵平手中。 众人望着这你侬我侬的一对璧……狗男女，一阵尴尬。 可瞅瞅太子殿下。 殿下泰然立于原地，望着那一对狗男女，面上没有任何的尴尬。 方才说话那王子尴尬笑笑，“王姬与将军先聊，我们在外面等候王姬。” 说完轻拽一下燕太子，往出走去。 燕太子外出时，幽深的目光在宁玉脸上划过，又看一眼赵平，转身走了。 原来这位安和王姬还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啊…… 殿门合上。 殿内黯淡下来。 赵平另一只手拉住宁玉手腕，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宁玉惊呼，“你的伤口！” 赵平额头抵着宁玉，喉咙里溢出轻笑，“不碍事。” 双手又将少女柔软的身体裹紧些。 第413章 我好想你 宁玉指尖颤了颤，抬手回抱住他，脸埋在他肩头，声音闷闷：“赵平，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赵平闭眼，头埋在宁玉脖颈处，贪婪地嗅着少女的体香。 湿湿的液体浸透赵平的衣领。 赵平睁眼，按着少女肩头，将她拉开些许。 少女脸上满是泪水。 赵平吻上宁玉脸颊，将眼泪吻掉，“别哭，我心疼。” 宁玉眼泪掉的更凶了，“你要是心疼我，就不会在这儿了！” 说起这个，赵平神色微敛，按着宁玉的肩，两人拉开些许距离，“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来带你回家。”宁玉道。 身负重伤他没有哭，被俘被虐打他也没有哭，宁玉这一句话却让他险些落泪。 赵平微微仰头。 再看向宁玉时，青年眉眼灼灼，唇角扬起，眼里有骄阳。 他道：“他们带我来宫里疗伤，我便知道你在运筹，原本想着两国交涉，肯定要很久很久，没想到这才一个月时间，你竟都来燕王宫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赵平刮一下宁玉的鼻子，“这么厉害！” “没有我做不到的。”宁玉含糊其辞，不待赵平再问，搭在他肩上的手一用力，倾身过去，亲上青年柔软的唇瓣。 赵平微顿片刻，扶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变被动为主动。 几波辗转，宁玉气息微喘。 赵平也微微喘息着。 两人额头相抵，眼中只有彼此。 至于方才问的问题，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宁玉软在赵平怀里，手指间缠着赵平垂落肩头的一缕墨发，声音低低：“以后不要这么不要命。” “比起天下，我更在乎你。” 赵平没想到宁玉会这么说，不由怔怔。 片刻后，他捏住宁玉软乎乎的脸颊，低笑着调侃她，“你这样和史上那些昏君何异？” 宁玉噗呲一声笑了，“你把自己比做妖妃啊。” 赵平：“……” 若她为君，他……不就是妃么？ 赵平脸上一阵古怪。 很快又释然。 若她为君，他做王夫又何妨！ 两人又腻歪一会儿，门口传来低禀声。 宁玉从赵平怀里起来，抖抖揉皱的衣袍。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也该去和燕王谈谈了。” 赵平起身，铁链铐着他，他只能目送宁玉出去。 宁玉出去不久，风莲亦便进来了。 他面色古怪地打量了赵平两眼，微微一笑，道：“王姬说将军伤口裂了，让在下帮将军上药。” 赵平点点头，道一声“多谢”，开始解衣。 宁玉叮嘱过身边人，让他们暂时不要告诉赵平姜靖联姻的消息。 众人都知道分寸，自然不会多嘴。 …… 从烟波殿出来，宁玉又是那幅傲然自若的模样。仿佛之前哭的稀里哗啦的不是自己。 燕太子看宁玉一眼，伸手道请。百花文学 一行人到达议事厅的时候，高座上的燕王脸色沉的能滴出水。 “王姬好大的架子啊！”燕王冷哼。 宁玉没有丝毫迟到的自觉，更没有被斥的羞恼。 她傲然而立，望向燕王的目光平静冷然：“既是求和，等等又何妨？为了社稷大业，个把钟头算的了什么？” 燕王被气笑了，“事关两国邦交，王姬却如此儿戏……” 宁玉打断他：“说起两国邦交，本宫倒得和王上说道说道了。” 宁玉靠着殿中鎏金的柱子，抖一抖袖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向燕王，“王上前岁不言而发兵攻姜是何道理？” “现在同本宫说两国邦交？两国的邦交情意，不是早已被王上踩到脚底下了么？” “本宫不过迟到半个时辰罢了，比起王上所为，有什么打紧？王上尚气成这样，那去岁之事，本宫的父王不得气死？”宁玉语气淡淡，却充满讥哨，“还有前些日子……王上手伸的够长啊，竟然都能让大姜的太师与副帅叛国为你所用。” 燕王：“……” “王姬生的好一张利嘴！”有官员冷笑道。 宁玉瞥向他，目光傲然不屑一顾：“本宫与汝王说话，有你插嘴的份？！” 那官员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冷笑不忿接嘴：“安和王姬在大姜就是这样的？” “是啊。”宁玉坦然道，“在大姜你这样目无主上的，本宫早就剁了喂狗！” “……” 一时凝滞无语。 片刻后，那官员脸红脖子粗道：“可现在是在大燕！” “本宫当然知道是在大燕了。”宁玉笑容淡淡声音淡淡：“不是你们要掰扯么？本宫就和你们掰扯个清楚。” 宁玉看向燕王，淡然的目光变得诚挚：“王上不会怪罪本宫吧？” 好话坏话都让宁玉给说了，燕王还能说什么？ 燕王哈哈笑了，手掌撑在龙案上，看着这个纤弱女子，“王姬果然如传言，豪爽飒然不输男子。” “王姬能来这一趟就是对孤、对大燕的重视。”燕王道，“传令！摆宴御合厅！” 几名王子及礼部官员陪同宁玉下去。 燕太子知晓燕王要问话，静立等待。 果然，片刻后燕王从长长台阶走下来，沉沉的目光望着门口，问他道：“你觉得这位安和王姬如何？” “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燕太子道。 燕王看向他，示意他说。 “张扬跋扈孟浪是她，楚楚可怜无奈也是她。” 燕王点点头，烟波殿的事，宁玉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传入了他耳中。 “面对君王之怒，她也丝毫不忌惮害怕。”燕王声音沉沉，“她真的是流落山野的那一个么？” 燕太子不语。 山野出身的女子，如何能如此无惧无畏，又满腹经纶权谋？ 燕王望着门口半晌，道：“这个安和王姬，比传言中的还要让人琢磨不透。” “她会如吕卿所言，不攻大燕么？” 燕太子也不知道。 “这样的女子，我们能放她回去么？” 燕太子眼睫颤了颤，这样的女子，的确不能放她回去啊！ “可是这样的女子，她敢孤身前来，必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我们如何能不放她回去？”燕太子道。 “先留她在宫里，看看情况。”燕王沉声道，拍拍燕太子肩膀，“去赴宴吧。” 父子两人同往御合厅。 第414章 你是阶下囚 宁玉就这么被留在了燕王宫，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还是吃喝玩乐。 宁玉知道他们在等什么，丝毫不担心，安安心心在燕王宫住下了。 与在大姜时没什么两样。 每日里不是调戏宫女侍卫，便是去烟波殿守着赵平。 有宁玉守着赵平，他的伤也恢复的比以前快了许多。 日子一日日过去。 大姜那边，姜靖联姻的相关事宜也进行的极为顺利。 转眼已经十二月。 姜靖联姻事宜已定，双方都满意这门亲事，婚期定在来年三月春暖花开之际。 李陌率使团回靖。 与此同时，大燕王宫。 宁玉背着手站在燕太子面前，“这个月十二号是本宫的生辰，本宫的生辰可马虎不得，殿下看着办吧。” 宁玉说完，便踱着步子走了。 在风莲亦这段时间的调治下，宁玉的咳疾比以往好了些，尤其是有赵平在侧，心情也好，走路等动作不会影响到她。 宁玉这些天一直很开心，步子迈的大又轻快。 雪白的狐裘和裙摆被北风吹得飘飘而飞。 风很大，天很冷，少女却轻快的像一只蝴蝶。 翩翩往烟波殿飞去。 燕太子站在原地，直到那白色身影与雪光融为一体，他才松开紧握的拳头转身。 身边的太监愤愤道：“这安和王姬，还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还让殿下给她办生辰宴！” 燕太子看他一眼，那太监表情一顿，刹然间面白如纸，跪地把自己巴掌，“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燕太子看他啪啪打了好几个巴掌，才声音淡淡开口，“起来吧。” 太监连忙爬起来，“多谢殿下！” 燕太子将此事报于燕王。 在宫中摆宴不是事，更何况那女子还是敌国王姬。 燕王沉吟片刻，道：“你看着办吧！” 燕太子领旨下去。 …… 宁玉回到烟波殿时，赵平正在削一块木头。 他的手脚依旧被铁链铐着。 宁玉知道在联姻消息传来之前，他们是不会给赵平解的，索性也从未和他们提过。 这样也好，赵平被拷在这一角宫殿，也就不会知道外面传的风风火火的联姻事宜。 “在削什么？”宁玉在赵平身侧坐下。 赵平抬了下眉眼，对着少女一笑，眸光盛盛如骄阳：“你的生辰快到了，我身在这里，也找不下更好的东西，就给你刻一个木雕做礼物。” 宁玉挠了挠下巴，若有所思：“你还会做木雕啊。” 赵平点头，“当然！我时候的生活很枯燥，自然的自己找些事情做了，这个啊，算是我自学成才！” “你真厉害！”宁玉忽地搂住他脖子，落入他怀中。 赵平怕刻刀伤着她，忙高举起手。 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你下次能不能说一声？万一伤着了你……” 宁玉搂着赵平的脖子，晃一晃身子，略有些得意，她道：“你才不会伤着我呢，就像现在这样！” 赵平：“……”无忧爱书 赵平将手中工具放在桌面，按住姑娘的脑袋，微微倾身，姑娘闭上眼睛，嘴巴微微嘟起，一幅迎合的姿态。 赵平顿了顿。 宁玉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男人亲她，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男人好整以暇看着她。 宁玉脸上刷地一下就染上了晚霞。 赵平看着姑娘这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 宁玉：“……” 宁玉恼怒地握拳捶了下赵平胸口。 这一拳捶下，赵平面色微变，按着宁玉后脑勺的手掌按上自己胸口，另一只手还稳稳地扶着宁玉的腰。 宁玉脸色也变了。 她敏捷地从赵平怀里滑下去，急急道：“怎么了，是伤口又裂了吗？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一边说着，一边急急去扒赵平的衣服。 …… 每次宁玉过来，都不许烟波殿门口有奴仆侍卫看守。 许凛毅等人虽也在燕王宫内，但是他们并不喜欢凑到烟波殿门口，看宁玉与赵平卿卿我我。 燕太子过来的时候，见四周无人，犹豫片刻，便抬脚踏进去。 燕太子刚踏进烟波殿，就瞧见宁玉扒开赵平的上衣，露出他被绷带缠的严实的胸口。 燕太子年岁也不大，二十出头，正是年轻的时候，看到这虎狼场面，乍然吓了一跳。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耳力俱佳，虽有伤在身，但也不影响他们的听觉。 燕太子一进来，两人就朝他看去。这让燕太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面色涨红，僵立当场。 感觉自己好像就是个偷窥狂一般。 两人都看过来了，燕太子觉得，再去躲藏也没意思，反而更尴尬，只好硬着头皮一拱手道：“王姬方才说要在王宫办生辰宴，本宫来问问王姬，可有什么要求？” 宁玉想了想，道：“华丽、有歌舞，吃食要精致，其他的你看着安排就好。” 燕太子点点头，“王姬若再无其他要求，本宫就先告辞了。” “等等——”赵平喊住他，“酒要果子酒，不易醉的，宴会上男人要少。” 宁玉：“……” 燕太子：“……” 宁玉是尴尬，燕太子是不解。 燕太子：“为何？” 赵平道：“不为何，你照着办就是！” 燕太子握拳冷笑盯着赵平：“本宫是大燕太子，轮的上你来吩咐？别忘了，你还是我大燕阶下囚！” 宁玉：“……” 宁玉拍拍赵平脊背，先安抚他，又朝燕太子一笑，“他伤口裂了，心情不好，殿下请见谅。” “本宫喜欢喝果子酒。”宁玉解释：“至于男人嘛，大概是吃醋，怕本宫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燕太子：“……” 果然像传言那般轻浮孟浪么。 靖太子不知道她的声名么？为何执意要和这样声名狼藉的女子联姻？ “还有啊，殿下以后不要说什么阶下囚不阶下囚的了，再说不止他生气，本宫也是要生气的。”宁玉道。 燕太子：“……” “殿下去忙吧，以后这种事就不必亲来了，派个太监过来传话就好。”宁玉体贴一句。 这一句体贴让燕太子脊背僵直。 是啊，他完全可以派人过来的，他为什么要自己过来？ 第415章 这是咒他死 燕太子走后，宁玉褪下赵平衣衫，解开浸透血的绷带，找了药过来帮他敷上、包扎。 赵平胸前长短深浅的疤痕不少，多为鞭伤，许多伤口已经结痂了，但有一部分，还是时不时的会崩裂出血。 宁玉正要帮他把衣服拢上，赵平忽地拉住她的手，“以后离那个男人远一点，他对你不安好心！” 宁玉看他：“哪个男人？” 赵平：“燕太子！” 宁玉思量片刻，点了点头。 他是燕太子，她是姜王姬，敌对双方，不安好心是应该的。 赵平挑眉看她，“真的？” 宁玉捧住他的脸，笑：“当然真！” 十几日的时间转眼而逝，宁玉的生辰很快到来。 她也不是非要在燕地过生辰。 她就是无聊。 燕王扣着他们，她自然要找点儿乐子堵他的心。 敌国王姬，在自己的王宫里大摇大摆过生辰，想想就酸爽。 可是留赵平一个人在这孤僻的宫殿，宁玉又有些不忍。 赵平笑着捏了把宁玉的脸，“磨磨唧唧可不像你！不用忧心我，你好好玩就是，我就在这里等你！” 宁玉搂住他的脖子，笑着在他脸上啪叽一口，“嗯！” …… 燕太子也是用心，姜王姬的生辰宴，比他们大燕嫡王姬的生辰宴还要盛大！ “王姬可满意？”燕太子下阶迎向宁玉。 宁玉看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貌美宫婢，还有那道鎏金飞红的大门，笑了笑：“嗯，还不错。” 得到宁玉的认可，燕太子细长的眉眼弯了弯，抬手请宁玉进去。 宁玉跟随他进去。 毕竟是姜王姬的生辰宴，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事关两国邦交的大事，不少朝中大臣也有赴宴。 大燕的王子王姬都来作陪，那个调戏赵平的燕王姬也来了。 燕国的人，宁玉也不认识几个，也就燕太子和几位王子见得多，那个素欣王姬，也勉勉强强认识。 宁玉是大燕的贵客，座位在燕太子下首。 她径直走到了自己的位子坐下。 有宫婢执壶为她盛满酒水。 酒水是不易醉的果子酒，色泽鲜艳漂亮。 宁玉抬手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她并不担心酒水有问题，她看见了胡嫣儿。 她在下首的角落里坐着。 胡嫣儿常常给达官贵人排忧解难，宫中有这等美差，那些人自然也会念着胡嫣儿。胡嫣儿自然顺利揽下这桩美差。 看到宁玉看过来，她遥敬一杯酒。 宁玉微微提唇，举杯饮尽杯中酒。 很快便移过目光。 燕国有三位王姬尚在宫里，见胡嫣儿敬酒并未被拒，也纷纷朝宁玉举杯敬酒，那位素欣王姬不情不愿，但碍于姐妹都敬她，也不好特殊。 她们其实是怕这位安和王姬的，但同时也敬重她。身为女子、年纪轻轻，就敢单身赴敌国，这等的魄力，他们不如。 宁玉接受过大燕王姬的敬酒后，就放下了杯子。 燕太子所邀之人都落座之后，燕王才姗姗来迟。 虽说是宁玉的生辰宴，不如说是大燕的宫宴。所有人都是以燕王燕太子为尊，眼里并无宁玉。 除了偶有人敬酒，并无人祝贺宁玉生辰快乐。 宁玉瞅瞅这些人的阵仗，有些想念大姜了。在大姜，她过生辰，收下的礼物能堆满一间屋子。 燕王到来之后，客套地讲话：“今日是大姜安和王姬的生辰，安和王姬为了两国邦交，背井离乡不远万里地来到我们大燕，让我们敬安和王姬一杯！” “祝安和王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燕王这话可谓是充满挑衅啊。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不是在暗讽宁玉以后会像囚徒一样，待在燕王宫，有国不能回么？ 宁玉岂会任由他如此作贱自己。 她站起来，接受了燕王的敬酒，回敬燕王，“王上盛情，本宫敬你！” 待燕王一饮而尽，宁玉拱手深深一揖，道：“盛情难却，安和多谢燕王禅位！” 燕王一愣，满殿静静。 好一阵子，殿中轰然爆发一阵大喝声。 “宁安和！你休要胡言！” “王上何曾说过要禅位与你？！” “宁安和你……” 宁玉看向指责她的燕臣，一脸不解，“本宫说错了么？” 又看向燕王，道：“王上方才的意思不正是要禅位给本宫么？王上请放心，本宫对治国理政很是精通，大燕交到本宫手上，王上可以安息。” 是安息，不是安心。 这是咒他死啊！ 几句话就想夺了他的国，还要咒他死！ 燕王大怒。 好一个宁安和！ 好一张伶牙俐嘴！ 燕王此刻长吸一口气，“宁安和，孤怜你在大燕举目无亲，生辰之际却孤寂凄苦，专门为你办了一场如此盛大的生辰宴，你却要如此羞辱孤？嗯？真当孤不敢杀了你？！” 燕王说的也是气话，他哪里敢真杀了宁玉。 这些日子，他已经见识到了这个女子的厉害。他可不想因为杀她，而断送了自己或江山。 宁玉心知肚明，但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她笑笑：“王上有何不敢。” 说罢，收敛了笑容，“只是，本宫从来不吃亏。王上讥讽羞辱本宫，本宫不能还击回去？” “素闻燕人矫健洒脱，燕王又是何等的英勇非凡，今日看看，也不过如此嘛。戏话，都能惹得王上如此气愤。”宁玉撇了撇嘴，道：“本宫不过就是嘴上逞能而已，难不成还真能三言两语夺了你的国？” 宁玉这一席话，连捧带踩，搞得燕王竟一时没有话说。 毕竟是在他国，宁玉也不好做的太绝。 她再斟一杯酒，举杯向燕王，“本宫年纪，多有不周到之处，王上请见谅。” 说完先干为敬。 宁玉这么一弄，算是把燕王架在火上。 他若不饮了这杯酒，就是说他胸襟气魄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她都递了台阶，他不下也是娇情。 燕王憋着气，端起一杯酒仰头干了。 之后，宴会表面上又恢复了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景象。 有燕王被噎在前，也没人敢找宁玉的晦气。 有歌舞，有酒肉，没人来找宁玉的事儿，宁玉也难得搭理他们。 第416章 鸿门宴 歌舞一轮接着一轮。 中途，有一美貌舞姬舞至一半，忽然转向宁玉，眸色一凝。 看着美人眼中忽然凝聚出来的杀气，宁玉端起酒杯，轻噗一声：“搞了半天，原来是鸿门宴啊。” 宁玉不认为这是燕王安排的。 她身在大燕王宫，若他真想杀她，有一千种方法，何必要在宴会上，大张旗鼓地动手？ 至于是谁，人太多了，宁玉不想猜，事后交给燕王处理便好。 宁玉端着酒杯，看着那美人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她扑来。 毕竟在大燕王宫行走，宁玉又岂会半点不防备？ 她几乎全身上下都是毒物。 还不等刺客近前，宁玉手腕翻转，一枚短针射出，钉入刺客胸膛。 短针上裹着剧毒。 刺客剑尖只到宁玉鼻尖三寸，整个人便轰然倒地。 这一过程，宁玉连眼也没眨一下。 宁玉离主座很近，一跃而起踩着刺客倒下的尸身扑将过去，在龙案上滚动一圈，翻身贴着燕王站定。 杯盘被撞落在地，叮呤咚咙。 众人从这短暂而快速的变动中，还没回过神来，宁手中的匕首已经切着燕王的脖颈。 燕王宫一片乱乱。 许凛毅等人也有赴宴，不过他们在末尾坐着。 变故突来，他们紧随宁玉围冲过来，将宁玉护在中间，还有几人顺便将燕太子燕王子挟持在手。 禁卫军赶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能作主的人都被挟持，那些官员此刻哪里敢说话？一个不慎，导致哪位伤了、死了，他们就是那要谋权篡位的罪孽！ 一时静静。 对方安排的刺客不至那美人一个，还有几个，此刻手持利刃，被对峙的禁卫军和许凛毅等人包在中间。 龙台高，视野开阔。 宁玉望着下面，手中刀刃紧紧抵着燕王，声音里似含了笑，“燕王这是何意？” “怪不得迟迟不送本宫归国，原来是要请本宫看这么一出戏啊？”宁玉咳了一声便生生憋住，她在燕王后面，没人能看到她憋红的脸。 “戏挺好看的，可是王上漏算了一点，那就是本宫的实力。”宁玉道，“本宫自幼习武，回宫后，更是跟随赵清安习武，刺客一道，本宫也甚是精通。” 燕王怎么也没有想到，这王姬竟会有如此身手！ 原先想着她会武，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 此刻看来，显然不是呀！ 燕王倒也沉得住气，“此事孤不知。” “这种事在王宫发生，孤也有推诿不了的责任，孤一定会给王姬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罢也不要求宁玉松开自己，直接出声吩咐禁卫军：“把那些人抓起来，拉下去审讯！” 燕王知道宁玉不敢杀他，杀了他，她和她的情郎都走不出大燕。 那些刺客更像是死士，见宁玉难杀，立马咬毒自尽，禁卫军只来及拦住一个。 有胜于无。 那人被卸掉下巴，怒怒等着禁卫军。 却不知道，他才是最幸运的一个。 吞了毒那些人啊，才倒霉啊！ 碰上风莲亦在这儿！ 他可最是懂毒了！ 死士嘴里含的，都是特别烈、发作特别快的毒，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说出什么。 真是巧了，风莲亦以前无聊，配过这种毒的解药，今天正好用上。 死士刚咬毒，他立马出针护住了死士心穴，速度不够快，只护住了三个。加上被卸掉下巴的，共四个。 也够用了。 风莲亦在自己身上掏啊掏，总算找到了解毒的药。 一个个喂下去。 那个被卸掉下巴的死士，惊恐地看到几个吞了毒的同伴活了过来。 禁卫军看着风莲亦，神情也惊恐不已。 不知禁卫军惊恐，连燕王眼睛也缩了一下。 所有人都惊悚地看着风莲亦。 起死回生！ 安和王姬身边竟有如此奇人！ 难怪她行走在大燕也如此无惧无畏！ 见所有人都目光灼灼望向自己，风莲亦抚鬓一笑，妩媚至极：“别这么盯着人家，好羞涩呢~” 解了毒的死士此刻也被大燕禁卫军控制。 燕王下令：“带下去审问！孤今晚就要结果！” 禁卫军领命押着刺客退下。 还有一部分禁卫军与宁玉等人僵持。 宁玉知道她这属于作死行为。一国君主，被人挟持，传出去定然难听至极！ 燕王此时定然想弄死她的心都有。 但是这样最方便不是？ 大燕宫中朝中，多少人恨不得她死而后快，她是清楚的，要是不挟持住燕王，多少人会蠢蠢欲动。 便是杀不了她，也终归麻烦。 “王上会怪我挟持你吗？”少女柔柔甜甜的声音从燕王身后传来。 燕王声音沉沉：“王姬觉得呢？” “我觉得我是肯定是想弄死我的，被人挟持是大辱。”宁玉道，“那王上说，本宫该不该放开你？” 这话是何意，燕王清楚。 无非就是讨他一个承诺，不怪罪她挟持他，不杀她泄愤。 “孤知王姬是迫不得已，孤不会伤害王姬！”燕王咬牙道。 宁玉笑着收匕首：“本宫知王上深明大义，自不会怪罪本宫。” 宁玉俯身朝颐王长揖一揖。 燕王掸掸衣袍，“那王姬是否该让手下人收手？” 宁玉迈步下台阶，“放了殿下们。” 得到宁玉的话，许凛毅等人松手放开燕太子等人，抱拳道：“得罪！” 说完便侧身退到两边，等待宁玉下来。 少女白衣如雪飘飘，乌发雪颜，眼眸明亮流光溢彩。 在场之人望着她，心头震震。不是为其美貌折服，而是被其气势折服。 宁玉走到自己座位，端起桌上酒杯，喝下一口酒，才堪堪吐出一口气。 胸口总算舒服了些。 许凛毅等人立于宁玉周围。 禁卫军上前，燕王等人拥住，剑尖指着宁玉这边，就等燕王一声令下，便能扑上去杀了她。 燕王却迟迟不下令，反倒在桌边坐下，也端起酒杯喝酒。 燕臣们望望燕王这架势，纷纷跪地高声道：“王上请斩杀宁安和！” 燕王端着酒杯看向众卿，“爱卿们可知斩杀安和王姬的后果？” 宁玉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大姜数万将士会直取燕王城，而大靖，自不会惶惶其后。” 众臣子：“……” 宁玉道，“而你们，未必能杀了本宫。” 《王姬不容易》无错章节将持续在青豆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青豆！ 第417章 姜使入燕 宁玉回去之后并没有同赵平提刺杀的事儿，只挑着开心的部分讲了讲，包括她气燕王那一段。 赵平认真听她讲完，从身后摸出一只盒子，“生辰快乐。” 宁玉弯唇笑了，“嗯！” 她接过盒子。 刚开始她还见他削木头，后面就没见过了。 他躲躲藏藏，宁玉知道他是要给她惊喜，也不故意偷看。 宁玉抬眼看一眼赵平，“我打开啦！” 赵平点点头，笑：“开吧！” 宁玉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有两只人。 一黑一白两个胖娃娃，牵着手，笑容张扬。 倒是极为般配。 宁玉怔愣片刻，忽地一把抱住赵平。 赵平顺手扶住她，“我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礼物，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宁玉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 赵平无奈，他发现这次相见之后，这丫头极为黏人。许是因为他生死一线，她怕了吧。 赵平不由愧疚，他拍拍宁玉的背，“你放心，我以后为了你也不会再如此拼命了。” 宁玉鼻音浓浓，“嗯”了一声。 几名刺客倒是嘴硬，审了三日也没审出来什么结果来。 宁玉也不着急。 慢慢悠悠等着。 她格外珍惜与赵平相处的时间。 燕王从最开始的有杀心、戒备观望，到最后的深深忌惮，不敢动手。 这样的女子，怎会带着三十人就这么大喇喇地冲来敌国？ 她肯定有后手！ 燕太子时不时去找宁玉的事儿，燕王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刺探也好、恋慕也罢，他能学到那女子五成就够用了。 数日后，姜靖联姻的消息也传入大燕王城。 赵平依旧被锁在烟波殿，两耳不闻窗外事。 听到消息，宁玉也没急着去找燕王说回朝的事儿。 回朝后，此事必然瞒不住赵平。 燕王那边一直等着她提这件事，然后顺着台阶送她回大姜。可她竟迟迟不提此事。 “她是忘了，还是把这里当成了他们大姜王宫？”有王子道。 燕太子思衬片刻，“许是怕那赵清安回去后知道姜靖联姻的事儿。” 王子：“……” “联姻是为他，入燕也是为他。”燕太子道，“再为了他，迟迟不归国，还有什么说不通的？” 有王子噗笑着道：“这位安和王姬倒是个难得的多情人！” 众王子哈哈大笑。 “哎，你们说，要是将那安和王姬与赵清安的事儿传到靖太子那儿，会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微默片刻，眼底瞬间燃起火光。 是啊，他们怎么没有想到将此事传去大靖？ 燕太子看着眸中火光熊熊的兄弟们，蹙眉道：“父王已经遣使入靖，商讨联姻事宜，你们不要坏父王好事。” “坏什么好事？”那人撇撇嘴。 “就是！安和王姬如此轻浮孟浪，和靖太子说一声，不是正好彰显我们的用心么？”z文吧 “靖太子若是就此罢了这门亲，我们要不再忌惮她了，正好将她与那赵清安一起杀掉！”一王子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阴狠。 燕太子眉心更蹙：“两国事宜，怎会如此简单？” “而且，安和王姬她智勇双全，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了的。” 那王子哼道：“说什么不能杀，我看你就是被她迷了心窍！” 有人附和：“就是，天天偷偷看她，打量我们不知道呢？” “你就是私心，你也像那赵清安一样，想做她的男宠！” 一时间，王子们声声句句口诛于他。 燕太子：“……” 燕太子抿唇起身，“吾是为你们好！既然你们不领情，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只有一点，别把大燕牵扯在内！大燕不为你们的行为负责！” 燕太子甩袍拂袖离去。 王子们哼哼唧唧，“他自己行事不磊落，迷恋宁安和，还怕我们说了？” “就是！还拿父王压我们。” 燕太子身影远去，几人围坐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起去靖太子面前揭露宁安和嘴脸的计谋。 …… 将近年关，数道大姜秘旨来到嘉鸣谷，最终赵太傅压制不住，宁玉去往大燕的消息暴露。 宁玉去了大燕王宫之后，所有通信全断了。只有偶而有商队在经过嘉鸣谷时，会送一封信给赵太傅。 但这信既不是亲笔信，各种事情也模棱两可，让人如何能信任？ 十一月离开的嘉鸣谷，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说不担心她，那是假的！ 宁玉在燕王宫的消息传到姜王宫，颐王没吓死！ 赶紧遣使入燕，查探情况！ 姜使抵达燕王城的时候，已经是一月底了。 大燕冬天极冷，宁玉整日缩在赵平身边，那也不愿意去。 姜使抵达，见过颐王之后，便是烟波殿拜见宁玉。 在大殿时，燕王问了许多带着试探性的问题。这次派遣来的使者是宁泽亲选的，都是经过了考核的，倒是机灵，谨慎地避开许多坑，回答十分的模棱两可。 宁玉看到他们的时候，也还懵逼着。 “你们怎么会来此？”宁玉眨巴了下眼睛，响起什么，忽地脸色一正，“你们没乱说什么话吧？” 几人忙摇头，道：“没有没有，王姬请放心。” 几人解释完之后，还将他们与颐王的对话大致叙述了一遍。 宁玉听完点点头。 他们看了眼后面被铐着铁链的赵平。 他们来的路上，许凛毅已经交代过他们，不要讲姜靖联姻的消息告诉赵将军。 几人对宁玉与赵平的事儿，也略知一二，对宁玉的手段，更是清楚。 他们估摸着啊，也不是燕人掳了赵将军，王姬肯定不会选择和大靖联姻，她怕是会率军直捣大燕王宫。 欸，男颜祸水。 王姬可真是个痴心人。 “赵将军身体无恙吧？”几人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赵平道：“还好。” 几人感叹，又说几句好话：“多亏了将军，大姜国土才能收复，将军少年英勇，威名扬海内，四海御内铭记将军之威！” 赵平笑了，眉眼耀耀如骄阳：“国家有难，身为大姜子民，收复国土是我之责，无需四海铭记！” 几人肃容再次感叹称赞赵平。 讨好赵将军，就是讨好安和王姬。 第418章 两国协议 因为姜使前来，燕王顺势请宁玉回姜。 如今已经一月底。 是该走了，三月中旬的婚事。 等回到王宫，便可以直接出嫁了。 宁玉思踱片刻，微微颔首。 宁玉都要回去了，几名王子遣去大靖的人还没有回来。 几人有些急，可是急也无用啊。 这事儿他们本就是瞒着燕王干的。而拦住宁玉，也只有燕王行吧？ 看几人焦急，燕太子道：“劝你们还是放弃吧，两月了，人还未回来，能说明什么？” “什么？”几人看向他。 “靖太子将人处置了。”他道，“早说过了，两国联姻不是儿戏，又怎么因为这种事儿闹掰？” “安和王姬最烂的就是名声，嚣张跋扈、蓄养男宠，这些话谁听的少？也就你们只知嬉玩才不知道！本宫都知道的事儿，那靖太子又岂会不知？” “他若能因此弃了安和王姬，又怎会愿意娶劣迹斑斑的她？” 燕太子这一席话下来，几名王子呐呐不能言。 “二哥你为何不早告诉我们呢？”好一会儿后，有人抱怨道。 “你自己没有长眼睛长耳朵吗？”燕太子道。 那人：“……” …… 姜燕签署了和平共处文书。 文书是宁玉撰写签署的。 如她之前所言，若他们若能平安归朝，大姜将士不会越过嘉鸣谷一步。 对于这一条，燕王也没想太多。理所当然以为她的意思是，只要他们不攻姜，他们便不会主动攻打他们。 文书上面著有日期，往后再推三十年。 意思就是，三十年内两国不可发动战争。 燕王对这个三十年很满意。 三十年后，赵清安也五十岁了，哪里还能如今这般意气风发，刀枪不惧？ 还有这宁安和，三十年后她再厉害，怕也只能在后宅里搅弄风云了。靖王、靖太子可不会如姜王那般纵她在朝堂乱来！ 三十年后啊，儿孙自有儿孙福！ 因为大燕发动不义战，每年向大姜进贡五百匹马，一千只羊，三万两银。 这些东西于燕国而言，一点都不算多。 大燕每年产的马匹至少以万计，羊就更多了，银……三万两虽不是个数目，燕国也贫瘠，但宫中省一省，一年也能省出个三万两，都不用出动国库。 燕王狐疑片刻，抬手填了这文书。 正准备盖上国玺，想起来什么，看向宁玉，“这文书就孤盖章么？” 宁玉看他一眼，将文书移过来，取出王印，在桌上的朱砂里蘸蘸，先行盖上了印章。 燕王看一眼文书上的印章，面色渐渐古怪，古怪中带着惊悚。 半晌，他道：“这印是真的么？” 宁玉：“你觉得本宫在跟你开玩笑？” 燕王：“……”这倒是不会。 他犹豫片刻，抬玺盖了上去。 文书一式两份，燕王宁玉人手一份。此文书是要昭告天下的。 立了文书，再发动战争，那便是不义战了，人人得而诛之！ …… 雪下了一夜。 翌日清晨，雪厚厚将燕王宫铺的一片银白。无忧中 踩在雪上，嘎吱嘎吱响。 赵平伤口虽已结痂，但终究没有长好。宁玉舍不得受寒受冻，万一伤口被冻裂，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同因燕王说道了下，让他特许马车进宫。 马车直直驶到烟波殿门口。 赵平手脚上的铁链终于被打开。 由众人簇拥着出殿上了马车。马车上装了许多暖炉，一点也感觉不到冷。 赵平上车之后，宁玉跟随上去。 他手腕脚腕被铁链磨的红红，宁玉在铁链刚摘下的时候，就看见了。 此刻她抿着唇找了药，低头为他上药。 赵平望着少女的后脑勺，也能感受到她的不快。 他用力揉揉她的脑袋，将少女美美的发型揉乱，“我一个大男人，哪有那么娇气！担心什么？比起我以前受到的伤，这点儿伤简直不值一提……” 赵平话还未说完，少女忽地抬眸扑过来。 赵平猝不及防，被扑倒，脊背撞在车壁上，所幸车壁内为了保暖铺裹着厚厚的被子，并不疼。 赵平刚稳住身子，少女柔软的唇便撞上了她的唇。 她扑过来的力气挺大，赵平唇瓣磕在牙齿上，出了血。 他磕到了唇，她肯定也磕到了。 赵平想。 姑娘还挺狠。不过她如今越来越主动，他倒是挺受用。 赵平也懒得再回击，索性将主动权交给他的姑娘。 一吻结束，宁玉从赵平怀里离开，在旁边坐下，眉眼低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赵平看了她一会儿，抬起胳膊撞他一下，笑：“怎么，今日我没有主动亲回来，你这么不开心？” 宁玉没出声，低垂着眼靠在车壁上喘气。 气喘均了，继续蹲下帮他上药。 赵平并没有想太多，只当是她心疼他。 看着少女发间那根摇摇欲坠的白玉簪，赵平抬手，将它拔下来。 少女绸缎似的乌发瞬间滑落，披散在肩头腰间，还有几缕搭在了赵平腿上。 宁玉上药的手一顿，抬眼看去，看到赵平手里拿着白玉簪，咬牙骂他道：“你手很贱是不是？不要了剁掉喂狗！” 赵平胳膊枕在脑后，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少女，笑的吊儿郎当：“你舍得吗？” 宁玉瞪他：“……是我太惯着你了是不是？” 她最不会绾发了！ 这一行也没个宫女，全是大老爷们！ 难道要她如此披散着头发回去？ 就是束发也要有个冠啊！ 赵平想了想，点头：“是啊，这段时间你对我太好了，我好像有点飘了。” “比如现在，竟然会跪在地上给我上药，以前你会吗？”赵平眯眼似笑非笑看着她，“玉儿，你很不对劲呢。” 宁玉：“……” 她忽地在赵平大腿上拧一把，赵平嗷地叫出声。 宁玉：“现在对劲了吧？” 赵平：“……” 宁玉低眼握住另一只脚，开始涂抹药膏。涂完之后，起身坐在离赵平最远的地方，将药膏砸向他。 赵平一把兜住。 他认真看宁玉两眼，指着刚被宁玉掐过的大腿，“这里肯定青了，不给这里上药吗？” 宁玉低头开始翻文书，看也不看他，道：“要上自己上！我这段时间确实太惯着你了！” 第420章 刺杀宁安和 他们之所以能平安回来，全是王姬的功劳，他们的命算是王姬给的，献给王姬也是理所应当。 这阵势搞得宁玉略懵。 赵平看着淡然而立的姑娘。 走过去晃一晃她的袖子，“喂，你打算让他们一直跪着？” 宁玉回过神来，看向众人，高声道：“你们先起来！” 说话的声音略大，费力。 宁玉掩唇咳了两声，温暖的手掌便抚上她的背，为她顺气。 夜里，满营将士举杯同欢！ 第二日一早，宁玉便要随同使者启程回宫。 赵平挡住她去路：“怎么好好的突然要走？” “突然吗？”宁玉示意他让开：“我已经在外面呆了四个多月了。” 赵平：“……” “你好好养伤。”宁玉道，“你们都回来了，估摸着要不了几日，元帅也会下令大军开拔。” 赵平点点头，笑着揉了揉少女的发顶：“等我回去咱们就成亲！” 宁玉避开赵平的目光，转身上车，“等你回来了再说！” 赵平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对于宁玉这反应，他也没想太多，朗声道了声“好”，目送宁玉的车驾离开。 赵毅在不远处站着，忍不住叹一口气。 程峰拨一把赵毅的脑袋，道：“孩子叹什么气！” 程峰在赵平麾下，此次也被一起抓了，昨天刚回来。 在大燕时，除了没在宫里，他们与赵平的待遇没什么差别。都是铁链加身，行动不便。 因此他们并不知姜靖联姻的事儿。回来后，军营更是被勒令禁止谈及此事。 赵毅睥他一眼，“你不懂就别说话。” 程峰乐了，“那你说说，到底什么事？说出来看我懂不懂！” 赵毅把嘴闭上了。 程峰拍他一把，“嘿，你这屁孩，还有秘密啊！” 赵毅瞪他一眼，“有种你欺负我叔去啊，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喊完就转身跑了。 …… 宁楠派来的人一直跟着宁玉，甚至她去大燕，他们都跟着去了。 宁玉生辰宴上，刺杀的人就是他们派人混进去的。 生日宴早几天就开始准备了，他们利用歌舞排练之便，去过燕王宫几次，打听到了赵清安所在之处。 他们合计过之后，在赵清安所在烟波殿埋伏了人，等宴会上刺杀宁安和得手之后，就放出信号，那边的人自会放了赵清安。 以赵清安之能，再不济也能刺杀了燕王吧？ 到时大燕内乱，自然顾不上南下。可解主子之忧。 本是十分完美的设计。 可惜功亏一篑。 他们嘴里都是含了毒的，失败之后服毒，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服了毒竟还被救活了！还好那几个人嘴牢，并没有卖了他们。 他们自出王城便一直跟随宁安和，他们知道她有咳疾，更知道她为了救一个美貌男子，再次受伤。 不过当时，国忧未解，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 杀手们远远缀在车队后面。 宁玉的马车时时刻刻都被人众星拱月般护着。 尤其这些人里面还有一个会用毒的。 夜宿驿馆时，这些人也严格把控着。杀手们并没有什么机会下手。 眼看着距离王城越来越近，杀手们合计之后策划了一次刺杀。女生 杀手们习得是刺杀之术，招招直奔要害，毫不在意自身，游侠多习偏门之术，以自保为主。 这些日子，杀手们跟踪着车队，宁玉等人又如何会不知道？ 第一波暗箭射来之际，众人便已避开。 马车坚固，车窗上有暗挡。 察觉到不对劲，宁玉便将暗挡拉下来，箭撞在铁片上，当啷当啷落下。 车厢虽是木制，却也十分厚重。此刻宁玉就如同坐在了保护罩里，除非谁能将马车生劈开来，否则便沾不上她分毫。 箭矢射完，马车却依旧安稳至极。 杀手们冲将过来。 侠士们功夫也不错，刚才的箭矢大多冲着马车而去，并无多少落向他们，即便有少许射来，侠士们也都避开了，就算伤着，也是伤。 人一出现，侠士们便迎上去。 宁玉依旧端坐在马车内，并未收回暗挡。 马车里黑黝黝的，抬手不见五指。 外面，侠士与杀手你来我往，各有伤亡。 不过侠士这边总体要好许多，毕竟有风莲亦在，尽管杀手有所防备，还是有许多人不幸中招。 将近半个时辰，厮杀结束。 风莲亦来到马车边禀报，“王姬，战斗结束了。” 宁玉拉起暗挡，风吹起窗帘，马车瞬间亮堂起来。 她掀开车帘下车。 广阔的雪白上一地殷红。 宁玉却连眉眼也没抬一下。 她已经见惯了鲜血、生死、尔虞我诈。 唯有目光落在受伤或身亡的侠士身上，她才微微动容。 杀手虽死了不少，但也有许多是中了迷药的，还没来得及咬毒自尽。 宁玉道：“把他们捆起来，嘴里的毒也扒出来！” 侠士们照办。 分散开来，探出有鼻息的，将其捆绑。 忽地，自林间射来一支羽箭。 箭尖被雪光映着，折射出一抹冷厉的光。 宁玉看见了，许凛毅等人也看见了。 “王姬——”他们喊。 许凛毅看向羽箭射来的方向，脚尖用力朝那边飞踏过去。有几名侠士跟随而去。 许凛毅并不担心宁玉。 她的功夫很好，即便如今有暗伤，还能连一支箭都躲不过么？ 宁玉站着未动，羽箭袭来之际，她抬手，广袖翻飞，箭尖撞在匕首上，发出哐嘡一声！宁玉虎口一阵麻痛，人也往后退了半步。羽箭落在雪地上。 许凛毅几人冲过去，那边的杀手正要跑，被许凛毅横空斜飞过去拦下！ “阁下既然来了，不如与我们王姬谈谈？”许凛毅道，“说不定令主对我们王姬有什么误会。” 杀手不语，阴冷的目光盯着他，猛地一咬牙，咽毒了。 毒性很快发作。 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将雪沫砸的乱飞。 许凛毅道：“搜搜他的身，看能否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两名侠士将剑往雪地里一插，答了声：“好咧！” 便大步过去，蹲下去搜查这名杀手的身。 并没有搜到有用的东西。 杀手们能来，便已经将能销毁的都销毁了。 第421章 王姬回宫 刺客都被捆住抠了毒之后，风莲亦用药弄醒了他们。 宁玉立于当前。 许凛毅等人站在宁玉身后，如众星拱月一般。 数道目光沉沉盯着他们。 “谁派你们来的？”宁玉问道。 被捆住的杀手们紧抿着唇，没吱声。 宁玉笑了，“你们不说，本宫也知道。” “想要本宫死的人终归就那么几个。” 杀手们阴阴的目光看着她，依旧没张口。 “嗯……”宁玉似是思索，手指捏住下巴，缓缓踱步，“不然本宫猜猜？” “恨不得本宫死，还尚有能力派人刺杀本宫的……殷氏阖族被屠，殷贵妃也殁了，即便殷荣逃了，也无力杀本宫。周家么，周家也差不多。然后……”宁玉弯下身子，含笑的目光与杀手对上，“然后……就是你们主子了。” 杀手们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知怎地，对上这女子含笑的目光，竟也忍不住头皮发麻。 “你们是宁楠的人吧？”宁玉道，“你们回去告诉宁楠，看在血脉同宗的份上，我绕过他这回，再有下次，格杀勿论！” 宁玉说完转身走向马车。 宁玉此言明显是要绕过他们，许凛毅看了几人一眼，转身看向自己这边的人。 死了三个，其余的或轻或重挂着点儿伤。 宁玉从车上拿了药下来。 二月底的天气，也不怎么冷。 受伤的侠士席地坐下，解带褪衣，由同伴给他们上药。 许凛毅带着轻伤的人，挖坑埋人。 跟随宁玉出来这一趟，没人打算活着回去。 他们游侠儿，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 如今认主安和王姬，能为她战死，死得其所。 许凛毅等人在挖坑，宁玉劈下一块枯木，盘腿坐在地上为他们削墓碑。 一个时辰左右，许凛毅等人挖出三个坑。坑不深，只够埋人。 将三名侠士埋身之后。 宁玉将那块简易墓碑插入坟前。 躬身长揖三揖。 许凛毅等人站在宁玉身后，跟随着她的动作，向坟墓作揖。 祭拜之后，宁玉转身，看着伤重的侠士，邀请他们一同坐车回去。 侠士本就豪爽，自然应了。 宁玉与五名侠士共乘。 宁玉知她如今的身体。好不容易养的好了点儿，可不能再作贱了，自不会为避嫌而去骑马。 马车很大，六个人也不显拥挤。 …… 三日后宁玉抵达王城。 宁玉一回宫，先去参见颐王。太子也在乾清宫等着她。 宁玉一进门，并没有预想中的温情脉脉，嘘长问短。劈头盖脸就是两道：“你还知道回来！” 宁玉：“……” 宁玉被这两道质问砸的略懵。 “父王，哥哥……”宁玉心虚虚，先行礼。 这事儿的确是她有错在先。宁玉撩袍跪地，诚挚地认错：“儿臣错了，请父王责罚！” 宁玉这一跪，拿出了十二分的真诚。 只听到膝盖撞上地板，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人听着就疼。哈哈文学 颐王心软了，就要上去扶，“姣姣你说你这是干嘛……” 被宁泽拉住，他问宁玉，“你错哪儿了？” 宁玉也是十分的干脆，“我错在不跟你们说一声，就一个人跑去了边疆。我错在不跟你们说一声，跑去大燕王宫呆了两个月。” 两人：“……” 宁泽：“你这是认错吗？这是说不说的事儿吗？你压根就不该去！你这段时间身体怎么样，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宁玉抬头，眸光明亮亮的，“原来哥哥不是责怪我，是担心我呀！” 宁泽：“……” 颐王哼：“孤也担心你。” 宁玉嘴甜甜：“儿臣也很思念父王。” 颐王想起来什么，道：“听太子说，那靖太子是你亲自选定的夫君？” 说到这个，宁玉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很快明媚起来，“是啊，父王觉得他如何呢？” 颐王撇了撇嘴，“还凑合。” 那就是很满意了。 宁玉将自己与燕王签署的文书递给颐王，道：“父王，儿臣代大姜与燕王签了份和平文书，约定三十年内，大姜士兵不踏过嘉鸣谷半步，大燕士兵自然也不越过嘉鸣谷半步。” 颐王接过看了看，有些嫌弃：“上的贡就这么少？” 宁玉有些无奈，“父王，大燕贫瘠，要的太多反而会适得其反。” 颐王也不是好战的性子，只要守住了自家这一亩三分地，他就心满意足了，一点也不想寻衅滋事。 父子女三人说了半晌的话，宁玉才告退，又去拜见卫后。 卫后虽不知前朝之事，但对宁玉入燕的事儿，也略有耳闻。 “姣姣怎么去了大燕？那大燕和我们是敌国，你去了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卫后眼泪簌簌，用帕子擦都擦不及。 “母后……”宁玉喊道，“那燕王哪里敢动我？儿臣是确保了万无一失才敢去的！” 卫后只是哭，“那有什么万无一失，万一那燕王不多想不深想，一心就想杀了你呢？” 宁玉：“……” 果然是水做的人。 宁玉剩下的时间都在安慰她。 好不容易哄的卫后不哭了，宁玉赶紧溜了。 出了凤仪宫，宁玉才吐一口气。 虽然她有时候她也会利用眼泪，可她却最怕别人哭了，尤其是她母后这般的人儿。 从凤仪宫出来时，天色近晚。 宫女们知晓她今日回来，老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绿若和幻彩更是去了乾清宫等候。 两人服侍着宁玉回来。 走到半道儿，便瞧见了宜华，绿若道：“德恩王姬也在等着您呢！” 又问宁玉：“王姬是先歇息歇息，还是先见见德恩王姬？” 宁玉道：“先见见阿姐吧。” 绿若便迎上宜华，笑道：“王姬说先请德恩王姬过来叙话吧？” 宜华点点头，“我们王姬已经若水宫等着了。” 阿姐已经在等她了？ “可是有要事？”宁玉步伐加快。 宜华：“奴婢不知。” 若水宫的宫女都围在门口，看到宁玉过来，蝴蝶一般飞来，还眼泪巴巴地喊着：“王姬瘦了……” 宁玉任由花儿一样的宫女们围着她。 她大步跨过桥流水，往里面走去。 许念韵就在院中坐着。 一只手搭于桌上，一只手垂在身侧，宽广的袖飘啊飘。 第422章 只有妹妹 许念韵站起来，嘴角勾出一个淡淡的笑。 “玉儿……”她喊。 这张脸与李陌微微重合，宁玉有些晃神，很快回神，快走几步过来。 “阿姐……” 许念韵扶住宁玉，抬手将宁玉微乱的鬓发别到耳后，笑了笑：“没事就好。” 大燕也有清故居产业。 宁玉的情况，许念韵一清二楚，姐妹之间自是不必再过多赘述。 因着自己忽然离开，留给许念韵一个烂摊子，宁玉有些不好意思，“那日我走的急，给阿姐添麻烦了。” 许念韵摇摇头，“事一桩，不算什么麻烦。倒是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驾马奔赴万里。” “你此去是为边关数万将士，还是为了一人？” 宁玉张了张口，笑：“有什么区别吗？” “有啊。”许念韵道，“若一人在你心中可抵数万将士，你为何要另嫁他人？” 许念韵收了笑，“不要跟我说什么为了大姜，为了子民，我不信你会拿自己的终生大事来忧国忧民。” “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率军守护大姜，完全可以武力胁迫燕王放赵清安归国，何必选择这么最简单……却又最难走一条路？” 宁玉呐呐，不再吭声。 “你为何要嫁与靖太子。”许念韵再次问道。 宁玉抿了抿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答。 两厢沉默许久，许念韵道：“玉儿，你知道靖太子是何人吗？” 宁玉脸上的笑容一僵，隐在袖中的手指掐上大腿。 阿姐见过他了？ 也是，听说他来了大姜半个月。见过才是正常。 两人相对静立好一会儿之后，宁玉道：“阿姐，我们去书房谈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 绿若跟在宁玉后面，将书房大门拉上，自己守在门口。 方才宁玉和许念韵说话的时候，她和幻彩就站在一旁，听的煞是清楚。 幻彩看了眼大门，拉着绿若避开两步，声道：“绿若，你说靖太子还能有什么身份？他不就是靖国的太子，咱们的姑爷么，还能有什么身份啊？总不能是……” 幻彩抬头望天想了想，道：“总不能是德恩王姬的亲哥哥吧？”毕竟这宫里，只有德恩王姬身世不详嘛。 绿若捂住她的嘴，“你还真敢说！德恩王姬她有父有母的，咱们还随王姬去祭拜过！她和靖太子……怎么可能！” 幻彩拉开绿若的手，吐了吐舌头。 “我就随口说说嘛！你知我知，有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下来王姬也会顶住的！” 绿若：“……王姬已经够忙了，你就少给王姬添点儿乱吧！” …… 两人进了书房，宁玉便拉住许念韵的手，“阿姐，我也不是存心要瞒你的，我还不确定……” 许念韵：“所以你就要去嫁去大靖，弄清楚这件事么？” 宁玉：“……” 许念韵拉住宁玉的手，道：“玉儿，不管他是不是与我有血缘关系，他都是大靖太子，我都是大姜德恩王姬。” “我这一生，只有你一个妹妹。” 宁玉看了许念韵半晌，“阿姐你就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不想知道你是不是大靖嫡王姬，不想知道你还有没有血脉亲人在世？不想知道你为何会来到大姜，不想知道阿爹到底是生是死？不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吗？” “过往皆云烟，我只在乎以后。”许念韵抬手抚上宁玉的脸颊，道：“玉儿，我只想你能够幸福。”新世界 宁玉：“……” 宁玉垂眼，“阿姐可以放下，我却放不下，我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 这些事儿就如一根刺，刺在她胸口。 宁玉已经决定，她再劝和无意义。 许念韵索性不再劝，“听说你为救靖太子再受重伤。” 宁玉：“……” “是因为他与我血脉相连么？”许念韵道，“我并不在乎这身血脉，你以后哪怕嫁去靖国，也不要再为他受伤了。” 宁玉点点头。 …… 宁楠的人迟几天回来。 宁楠坐在自己的王子府，听着来人禀报。 他丝毫不意外宁玉能猜出来是自己指使的人。 若她连这个都猜不出来，早该死十次八次了。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她竟没有趁此将此事闹大，出手动他。 既然这次能放过他，那为何上次就不能放过若若呢？ 宁楠至今想不通宁安若为何要害宁安和。也想不通宁安和她既杀宁安若，还连她的尸骨都不愿留下。更想不通他以同样的手段杀了对她有救命之恩的筱妃娘娘的儿子宁拓！ 宁楠也不是没有想过，其实他们是被宁玉放走了。 可是他事后也仔细推理过。 根本不可能！ 即便她宁安和手眼通天，也无法带着两个人，在严军密防的狩场来去自如？ 而且那次事……参杂进去的还有宁安乐和宁涛！ 宁安和总不能算计这么多人吧，甚至连卫后太子都牵涉其中，就只为成全他们？为了别人，她自损八百？ 宁楠丝毫不信！ 而且看那日她的态度，她并不知宁拓身世。若是若若与老三真要宁安和助他们，如何不把各种情况交代清楚？ 推理到最后，若若是真的被宁安和毒杀了，还尸骨无存。 宁楠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反正她都要嫁到靖国了，在他国如何比得过在自己国家便利？至少靖王不会无由头信着她，纵着她。 等她嫁去大靖了，他再差人伺机动手。 一年杀不了她，那就两年。 他总要杀了她为若若报仇的。 …… 转眼已是三月春暖花开。 三年孝期已满，许念韵与宁玉二人皆可成婚。 许念韵的婚事，卫后很早之前就过问了，许念韵不想嫁入世家大族。 那些人不合她的意不说，嫁入世家还束手束脚，她要的是自己掌权。 在卫后提了数回之后，她真的如宁玉所说，在清故居择婿。 许念韵喜欢稳重的，这样他将来也省事，索性选了楚易。楚易大许念韵十岁。许念韵如今十八岁，他二十八岁。 当她将楚易的情况呈上去之后，卫后还惊讶担忧一番，其实十岁也不算太大，但二十八就显得有些大，“他是……成过婚了，还是……” 第423章 出嫁 不怪卫后忧心，即便本朝男子大多成亲晚，但也都是二十一二岁成亲，迟的也超不过二十四，拖到二十八的……几乎没有。 “他并未娶妻，我们以前便相识，若不是因为守孝，许是早就成亲了。”许念韵解释。 卫后松一口气笑：“那就好那就好。” 如今宁玉临近出嫁，许念韵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 婚期定在了春末。 宁玉是肯定看不到了。 她最迟三月初九就得出发，否则极有可能误了吉时。 宁玉得知许念韵要嫁给楚易的消息，并不意外。楚易年龄大，性子沉稳，许念韵选他在意料之中。 …… 三月初八，宁玉立于宣德门之上，遥遥望着远方。 大军在宁玉离开后五日，便开拔回朝。 大军的行军动态，每日都会送到她的案头。 最迟明日，大军也就回来了。 此刻宁玉既盼着能见他一面，又怕见到他。 她不知道她见了他该说些什么。 春寒料峭，宁玉在风口站久了，忍不住躬身低咳起来。 绿若上前扶住她，“王姬回吧，明日便要出嫁了，可别临了受了风寒。” 宁玉顺着她的搀扶转身，目光却望着北方良久。 三月初八夜。 卫后陪着宁玉一同睡的。 这是第一次同母亲一起入睡。 她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卫后拖起来说话。 宁玉迷迷糊糊的看着卫后，听卫后给她说着为臣为妻之道。 看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卫后满面愁容：“姣姣，大靖不是大姜，你不再是我们捧在手心里的嫡王姬，而是东宫太子妃，未来更是一国之后！” 宁玉打个哈欠，“母后，我这些日子已经把你送来的书看完了……放心吧。” “姣姣，许多事……” “母后……”宁玉无奈道，“你担心什么？我连朝政大事都能处理的井井有条，何况后宅事焉？” 卫后：“后宅哪里有事？动辄也能要人性命！” 宁玉打个哈欠，“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要我的命？我先送她归西！再说了，我是太子妃，是大姜嫡王姬，谁敢动我？那不是挑起两国战争呢！” 卫后：“……多学些总是好的。” “母后，咱先睡觉好吗？”宁玉道。早知道卫后是来同她说这些的，宁玉坚决不会同意与她同寝。 “还睡什么睡，马上就要起了。”卫后道，顺手往宁玉手里塞了几本本本，道：“路上闲暇时瞧瞧。” “什么啊？”宁玉说着就翻开了。 这一翻开，她的脸噌一下红了，手中的东西如烫手山芋一般被丢开。 震惊的目光看着卫后。 她怎么也没想到卫后会给她看这种东西！ 卫后脸色也微微红，“这是女子出嫁前必看的。你不用不好意思，路上时间也长着呢，你慢慢研习。” 宁玉十分随意地“嗯”一声。 卫后有事要忙，便出去了。宁玉见卫后出去，一头栽倒在床上。 册册被无意识拥入怀中。 刚睡的迷迷糊糊，卫后又进来了，“不是说让你起来吗，怎么又睡了？” 卫后将宁玉拖起来。华夏书库 宁玉揉开涩涩的眼，才瞧见床边除了卫后，还有许念韵，绿若幻彩等人也在，大家在床边站成一溜，对她行注目礼。 宁玉：“……” 卫后眼睛微红，似乎才哭过。 她笑着道：“好了姣姣，快下来吧，不然真要来不及了。” “哦。”宁玉揉了揉眼下床，由绿若等人服侍着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卫后为她梳发。 “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白发齐眉，四梳儿孙满地……” 宁玉便迷迷糊糊云游天际。 待宁玉回神时，梳妆早已经结束，只待她换上婚服了。 宫女们罗列成队，一人奉上烈红中衣，一人奉上艳红内衬，一人奉上正红跩地喜袍，一人奉着金丝带，一人捧上嫣红绣鞋…… 宁玉起身，走到屏风之后，伸展双臂，由着宫女们为她换衣。 婚服繁琐，一层又一层，层层叠叠，终于穿好了。 宁玉站在镜前，仔细地瞧着。 发绾朝天髻，上簪九凤衍珠，珠玉叮咚，晃花了她的视线。 本就貌美无双的少女，在梳妆打扮之后更加美艳不可方物。 一双盈盈水眸流光溢彩，一抿樱樱嘴朱色轻润。 宁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提唇微笑，眼底却没有什么笑意。 众人都纷纷夸赞，只有卫后似喜还忧。 许念韵望着美丽无双的姑娘，也似忡怔。 宁玉微微笑了笑，拉住二人的手，“好了，我今日大喜，你们合该高兴才是！” 许念韵抿唇，反握住宁玉的手，“若有不顺，不必顾念任何人。我们只希望你好好的。” 宁玉点点头，笑道：“阿姐，以后就劳你帮我照看母后了。” 许念韵点点头。 鸡鸣之后，宁泽亲自过来，将宁玉从若水宫一路背出宫门，送上轿撵。 途中嘱咐她在靖国莫要太张扬，要顾好自己。 还说让她有事就给他写信，靖国王城有姜宫的驿站，交给驿官传过来就是。 宁泽所言，宁玉一一应了。 搂住他脖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好了，不要说了，啰嗦不啰嗦？” 宁泽：“……” 坐入轿撵中，看着宁泽要转身，宁玉忽地抓住他衣袖，眼眶微微红，“以后我不在，你在大姜要万事心，若有难事，尽管找阿姐就是。” 宁泽摸了摸宁玉发顶，道：“你也是，哥哥会在大姜帮你撑着，你不用害怕。” 宁玉笑着点头，“嗯！” 宁泽拿起一旁的喜帕，帮她盖上。 …… 姜，颐王十五年，王姬宁安和远嫁靖国。 姜靖联姻，两国自此荣辱与共！ 这日清晨，姜国王城，十里红妆。 华丽的车驾从街头排到了街尾。街边人头攒动，百姓们争相观望。 宫门口，撵轿内，宁玉身着大红锦袍，双手交叠，端坐其中。 卫后跟随出来。 她拭去眸中水光，哽咽着说：“姣姣，此去靖国，你要照顾好自己。” 宁玉掀帘朝卫后笑了笑，“母后请放心，儿臣会的。母后也要照顾好自己。” 喜帕放下，遮了卫后不舍的目光，遮了宁玉溢出的泪光，也遮了这座宫城…… 第424章 相见 片刻后，脚步声哒哒，好像又有人来了。 “王上……”卫后忙屈身向颐王见礼。 正在和沐左交代什么的宁泽听到声音，侧目看去，跟着朝颐王见礼，“父王……” 沐左是宁玉点名要的。作为嫁妆军，跟随宁玉入靖。 嫁妆军有五千人，全由沐左统领。 跟随宁玉入靖者，皆厚赏家族。因此能入选跟随宁玉入靖的，都是满心欢喜的。 “姣姣啊！” 颐王拉开窗帘，宁玉掀开喜帕。 对上颐王的目光，她盈盈一笑，“父王……” 颐王眼巴巴的，“姣姣，父王会想你的……” “儿臣也会想父王的。”宁玉笑道，“我会常常给父王写信。” 颐王嘟哝：“早知道就不让你嫁这么远了！都怪那个李陌，太合孤意了！” 宁玉：“……” 颐王又嘱咐宁楠几句。 宁泽身为太子，自然不能送亲。六王子七王子向来没什么主见，自然担不了这个重任，这个任务便落到了宁楠头上。 宁楠听着颐王的话，笑着一一应是。 吉时到，唢呐初奏，乐声四起，车驾徐徐行。 宁玉踏上远嫁之路。 …… 三月初九晨，大军抵达王城。 隔老远便能听见唢呐声响，声调欢快喜悦。 程峰甩着马鞭指向王城方向，朝身旁的赵平道：“谁今日成亲呢！不知道大军今日回朝？” 赵平也奇怪。 大军在城外驻扎，赵太傅率着诸将士骑马入城。 在城门口便能看见王城里红装十里。 赵平心口突突两下，“谁成亲呢，这么大阵仗！” 城门口送嫁的百姓并未回去。 此刻将士如此，他们站在原地迎接。 此刻闻言，忍不住笑着解释道：“当是王姬成亲啊！” 赵平：“哪位王姬？” “安和王姬啊！今日凤冠霞帔出行，要嫁去大靖呢！大靖太子我们也见了，跟我们的安和王姬简直是天作之合！” 赵平被嫁去大靖这句话砸的险些喘不过气儿来，又听到他们说天作之合。 狗屁的天作之合！ 他是天作之合，那他是什么？ 露水姻缘？ 赵平脸上如凝寒冰。 他一拽缰绳，勒马转身。 赵太傅驱马挡在他马前，“你要做什么？回城！” 赵平：“让开！” 赵毅拉住赵太傅，“祖父，还是让叔叔去吧，要是在城门口闹出大动静，对王姬也不好啊……” “这是他们之间的事儿，他们总归要说清楚的呀！” 程峰等人也差点惊掉下巴。 看着赵平驾马疾驰离去，程峰马鞭抽在城墙上，冷声道：“这安和王姬怎能如此！如此戏耍清安的感情！” 有将士怒声回他：“安和王姬如此也是为了你们、为了天下！谁都可以说王姬，唯有我们不行！” “你们没见过王姬当初为了你们，为了赵将军如何的奔波忙碌！她当时因救靖太子，身负重伤，却还要掌酷大局，不然你们以为你们能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程峰忽地想起来了。 当初燕人对他们动辄打骂，对清安更狠，当时几乎只剩一口气了。他都以为清安可能挺不下去的时候，燕人突然停止了对他们的殴打，更是连夜带清安去往燕王宫诊治……50 之后他们也都被好吃好喝的供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程峰呐呐不能言。 所以，她不是抛起清安，她也不是心悦靖太子，她所为也不过是为了清安，为了家国天下。 若说苦，她的苦必不少于清安。 忽然觉得这些红绸没有丝毫喜气。 难怪见到满城红绸，诸军将士，无人问无人笑无人跟着起哄。 难怪嘉鸣谷那日，漫山遍野齐喝“臣愿供王姬驱使！” 他们折服于她，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顾病体前来报信，斩杀叛贼周明广，带领仅剩军士支援嘉鸣谷。甚至在得知他们被俘之后，想法设防营救，不惜离开她经营到这般地步的大姜，嫁于他国。 这般无惧无畏、拿得起舍得下的人，谁又能不佩服、不臣服？ …… 赵平驾马疾驰，一路跟随乐声。 乐声越来越清晰。 他看到数千将士长龙一般，骑马护在车驾四周，队伍被拉的老长。 赵平疾驰越过长龙，冲向火红的轿撵，高声喊：“宁玉！宁安和！” 宁玉恍惚间，仿佛透过乐声，听到有人喊她，凝神细听又吩咐没有。 赵平身上穿着甲衣，一看便知他是大姜士兵。 再看脸……赵将军！ 跟来的嫁妆军，都是从禁卫军守卫军中挑选的，几乎无人不识赵清安。 既是赵将军，便没人拦他。 赵将军与安和王姬的事儿，王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姬突然出嫁，赵将军回朝听闻此噩耗……赶来问个清楚也是应该。 而且，以他们之能，也拦不住赵将军。 赵平胯下骏马驰骋，很快拦在了宁玉马车之前。 唢呐声变调停止。 马夫也急忙勒马。 还不等马车停稳，赵平便已掠上马车。马夫被他随手推开，大步跨入车中。 马车猛然停止，宁玉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还不等问出了什么事，眼前喜帕便被人一把掀开。 对上那张熟悉……却比以往更加美艳的面容，赵平一时怔怔。 但一想到她这一袭红衣为谁而穿，心口撕裂般疼痛。 赵平英挺的眉眼染了怒：“宁安和你什么意思？！” 宁玉交握在腹前的手指紧紧掐住，微微一笑：“如将军所见。” 赵平撕住宁玉的领口，将她压到车壁上，面色寒冰凝聚，声音隐忍：“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这样的赵平让人陌生。 宁玉定定看着赵平半晌。 若他知晓她嫁入靖国，一大部分原因是他，定然懊恼愧疚无比…… 她不想让他懊恼愧疚。 宁玉笑了笑，抬手抚上赵平的面庞，道：“我想嫁便嫁了，没有什么为什么。” 赵平：“你说过你愿意嫁给我的！” 宁玉：“年少时候的戏言，还请将军不要当真。” “年少时的戏言？”赵平轻噗一声，忽地俯身吻上宁玉嫣红的唇。 宁玉挣扎。 可她哪里挣的脱这个男子？ 宁玉狠心咬上他的唇。 血腥味在两人口腔中化开，那男子也不松开她。 第425章 我本多余？ 咸涩的眼泪滑入口腔，将血腥味冲淡。 赵平回过神来，力道微松，宁玉一把推开他，踉跄着从车厢爬出，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扶着车壁，脸埋在广袖里，长咳不已。 “王姬——” 风莲亦等几名侠士纷纷下马涌来。 后面车上的绿若等人也下车朝这边跑来。 赵平跪在车厢，手撑在车座边沿。 眼泪从角落滑下，他抬袖擦掉眼泪，侧头看向少女。 红衣勾勒的她肩背瘦削。 她伏在车门边，咳的浑身颤抖。 赵平忽然觉得这样很没意思。 她既执意要嫁旁人，他又如何能拦得住她？ 还累的她暗伤复发。 赵平转身，从车上下来。 看也不看她一眼，驾马离开。 宁玉听到他甩鞭喊“驾”，咳嗽之中，抬眼看向马匹疾驰方向。 那不是王城方向。 宁玉掩着唇，一边咳，一边吩咐沐左，“快派人跟上他！” 沐左立即指人跟随而去。 宁玉又道：“再派人去给赵太傅传个信吧，其余人，继续跟随本宫行路。” 大家应命。 宁玉还是忍不住咳。 风莲亦拉住她手腕为她把脉。 “王姬，您这伤，不能大喜大悲大怒，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宁玉微微用力，手腕从风莲亦手中滑落，按住心口。 不是她不听，是她克制不住。 宁楠骑马在一边冷眼看着，不发一言。 绿若幻彩要求同乘，以便照顾宁玉。 这次出嫁，九岁的冯阿莲闹着要跟去。其实几人都想跟着，不过林清雨说，王姬缺的不是照顾她的人，而是帮助她的人。 林清雪尽管舍不得王姬，但是三姐姐都决定留在外面帮助王姬，王姬身边众人环拥，可三姐姐只有一个人。 冯阿莲年纪最，如今即便留在这边，也没什么用，索性跟随宁玉去大靖。 陈苏锦对宁玉的感情自然没有她们这般深厚，但她还是感念王姬恩情。 和二哥合计之后，索性先在大姜这边完成学业。 因此此次只有冯阿莲一人跟随出嫁。 此刻这一番场景，冯阿莲眼巴巴看着，除了担忧，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宁玉回了马车之后，她便跟随绿萝等人，回到先前的马车。 …… 赵平驾马离开，一路驰行到苍居山。 在师父坟头枯坐一日。 夜里师叔莫凌寻来，“平儿上山也不说一声？” 赵平靠着石碑，手里提着酒坛，闻言闷笑一声，“就算我不说，师叔也会知道不是么。” 师叔摇头笑笑，“好了，夜已凉，就不要打搅你师父休息了。” 师叔拽着赵平起身。 赵平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晚上天黑他才醒转过来。 躺着床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许久，才起身。 他出了房门，看到师叔在院子坐着，仰头望着夜空，手中蒲扇缓缓摇着。文笔斋 “师叔又在夜观天象？”赵平走过去，在男人旁边坐下，也抬眼看向夜空。 漫天星子眨啊眨，就像那姑娘含着笑的眼。 可惜她以后不会再对着他笑了。 赵平心情蓦然低落。 “平儿下山许久，可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人？”师叔望着夜空问道。 赵平冷冷道：“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人，只有无情无义的人。” “哦……”师叔捻着须，“是那位安和王姬吗？她现在可是在入靖的途中？” 赵平默了默，忽地凝了神，“她可是与星象有相干？” “果然是安和王姬。”师叔点头，又摇头叹气：“不光她，想必你也应了星象。” 赵平回山，就是因为她要出嫁了啊。 难怪难怪。 赵平：“什么意思？” “西方帝星灼灼异彩，已隐隐与东方帝星呈分庭之相。”师叔道，“如今，西方帝星徐徐东移。” “帝星相遇、本是一桩喜事。”师叔捻须，“若帝星能合二为一，阴阳相融，天下将太平一统。可惜、可惜。” 师叔收回目光，看向赵平，“你的出现，坏了一桩天命姻缘！让二人亲事成仇，夫妻反目，不出五年，烽火将四起，天下将大乱。” 赵平肃容，面色冷的似凝了冰。 他忍不住噗笑一声，“他们是天命姻缘？” “所以，师叔的意思是，我本多余？” “既然师叔如此会观天相，为何没看出来我是个祸害，当初又为何容师父收我为徒，教我本事，又送我下山？” 师叔微顿，摇头叹气，“天相岂能完全看透？天相会变，人心更是不可琢磨。我也未曾想到，西方帝星竟是一个女娃。” “放你下山，只是为由你辅佐明主，以战止战，成就不世功勋，解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哪里会想到你竟与她相恋，牵扯出这许多事来。”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赵平沉默片刻，忽地反应过来什么，道：“你方才说，他们反目是因为我？这与我何干？” 她已经不要他了。 师叔看向他，摇头笑了笑，“你只看到了她要嫁去靖国，却不知她为何而嫁。” 说到这个，如惊雷在赵平脑海炸开。 她为何而嫁，她为何而嫁…… 她是为了他！ 为了他啊…… 他竟然还伤她、气她…… 赵平刹然起身，走了几步又停下。 他还有什么资格去见她…… 赵平又退回来，在师叔旁边坐下。 “师叔，你方才说，天下将狼烟四起，那她会有危险吗？” “帝星有上天护佑。”师叔道。 “所以，李陌也有帝星护佑？”赵平问。 师叔笑：“正是。不过她所属的那颗帝星，星光更甚。” “师叔，我想求您一件事。”赵平道。 “求药么？沈神医明日来苍居山，到时你自己去求便是。”师叔道，随后望着天喃喃又道：“十二日后，骆得镇泘沱村，安和王姬将有一难。” 赵平脸色顿时凝凝。 师叔笑：“帝星明亮，想必会性命无忧。” “你明日求了药赶往泘沱村，想必来的及。” 赵平想了想，有五千人护卫，即便有人下手，想必也不会得手，还是先求药吧。 沈神医喜欢云游，有时候三年五年也见不着一面。 他之前和师叔通信，听师叔提过，沈神医云游回来了，这次回来会待一年半载再走。 第427章 长子姓宁 几人听完沉默。 “三哥伤势如何了？”宁玉问了句，回头喊一声风莲亦，“三哥受伤了，你能给他看看嘛？” 之前宁玉受箭伤，风莲亦跟着那老军医学了不少关于外伤的知识。 他闻言便道可以，走到床边掀袍坐下，“殿下请伸手。” 宁玉也是好心，宁拓伸出手，风莲亦手指搭在他腕上，听了听脉，又要看伤。 宁拓笑了笑，“不必麻烦了，我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宁玉抿了抿唇。 宁安若也笑道：“是没有大碍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 风莲亦朝宁玉点点头，“三殿下的脉相很平稳。” 宁玉松了口气。 她拱手朝宁拓珍重一揖，“三哥此举，造福社稷。” 宁拓忙倾身要扶宁玉，“我如今虽不是大姜王子，但我亦是大姜子民。” 宁安若笑着扶住宁玉，笑着替他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知晓宁拓是受了伤，宁楠的气顺了些。 但还是很生气。 他真搞不懂这子哪里好，一个锯了嘴的闷葫芦，值得他妹妹如此死心塌地！ 宁安若瞧了眼宁楠，忽地把爬到床边的孩子抱起，塞到宁楠怀里，“我去做点吃的，二哥你帮我照看照看孩子！” 宁楠比宁拓大了将近一岁，早已成婚，如今长子都快三岁了。 宁楠怀里突然被塞进一个孩子，他下意识一把揽住。 宁安若塞完孩子就跑了出去。 留一屋子人大眼瞪眼。 只有孩子什么都不懂，抓着宁楠的衣襟，咿咿呀呀，口水蹭了他一胸口。 “孩子叫什么名字啊？”宁玉在床尾坐下。 宁拓道：“名叫宝儿，大名还没有起。” 宁楠抱着孩子随意逗哄。 虽然他气妹妹，厌恶老三，但这个孩子却是她亲亲的外甥。 孩子脖子上的长命锁金光闪闪，做工精细，明显是宫里的手艺。 宁楠瞥一眼宁玉。 宁玉正在思索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好。 宁楠道：“不如取‘灏’字为名。” “灏……”宁玉思考，“宁灏？” 顿了顿，问道：“孩子是姓宁，还是姓沐呀？” 宁拓沉默了片刻，道：“长子姓宁吧。” 生恩不及养恩大，更何况若若也姓宁。 宁玉弯了弯眼，凑过去逗弄孩子，“灏儿，宁灏！” 孩子拍着手咿呀咿呀地喊，似是在回应宁玉。 宁玉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雕压到孩子身上，笑道：“灏儿，这是姑姑给你的见面礼！” 孩子抱着金雕，就要塞到嘴里去，被宁楠制止。 他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压到孩子身上，笑道：“灏儿，这是舅舅给你的见面礼。” 沐左拿出一只翡翠吊坠，挂在孩子脖子上，道：“灏儿，这是堂叔送你的见面礼！” 孩子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宁安若很快进来，端着几盘简易的菜肴。 宁安若掖了下耳边垂落的发丝，笑了下，道：“寒舍简陋，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你们。” “安若王姐太客气了！这就很好啊，二王兄打锦衣玉食，怕也没尝过这些东西吧，快来尝尝呀！”宁玉笑眯眯的。 宁安若做的多，招呼风莲亦几人在另一间屋子里用饭。 沐左帮忙支开桌子。宁安若搀扶宁拓下床，几个人围着桌子热热闹闹吃饭。人人 吃的正热闹，忽地有人冲进来，“王姬，有人来刺杀！” 侠士里有人懂机括。来了之后，在四周装上了机括。 没想到刚刚机括突然动了。 宁玉眉眼猛然刹戾。 来人肯定不会是杀宁楠，有本事杀宁楠的，也就她和太子哥哥，太子仁善，不可能屠杀兄弟。 那只能是来杀她的。 宁楠就在身边，殷家已经死绝，还有谁杀她！ 燕王肯定不敢杀她，那就只有……靖国的人！李陌的政敌、兄弟？不想姜靖联姻，李陌势大？ 宁玉思索间已经出门，侠士们已经在院中待命。 “风莲亦，你带五人守着院子，不要让人伤到他们。” “其余人跟本宫走！”宁玉说话间大步跨过他们。 “王姬！” “安和！” 众人齐喊道。 “他们是来刺杀我的，守在这里说不定大家都是一个死字！”宁玉说道，“这里离大营不是很远，沐左你去调兵，其余人立即随本宫出发！” 风莲亦拦住她，将身上的毒包几乎都要给宁玉，“王姬拿着防身。” 宁玉抿唇点头，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今夜月光皎皎。 少女白衣飘飘如雪，在黑夜中如明灯一样亮堂。 “屋落后面不远处有一处山洞，我们藏在那里，你们去找安和吧。” 宁楠抱着孩子，宁安若伸手搀扶宁拓。 风莲亦抿唇似在抉择。 片刻后，他道：“我们先送你们去山洞。” 宁安若点头，在前面带路。 山洞离得不远，很快便走到了。 那山洞宁拓以前打猎时来过，没什么危险，前面又有丛草，很隐蔽。 侠士当先而行，走进山洞，点燃火折子，查探之后并无危险。 刺客果然是冲着王姬而去。 侠士转身朝他们招手。 宁拓等人进来。 山洞阴冷，宁安若来的时候抱了一床被子。 会做机括的侠士在同伴的帮助下，快速在山洞四周做了几个机括。 侠士告诉他们机括位置之后，风莲亦也交给宁拓一包毒，让他们防身。 随后朝宁拓一抱拳，三个人一起离开。 宁安若将被被子铺在地上，三个人一同靠着墙坐下。 因为快速奔走，宁拓伤口有些渗血，面色不是太好。不过夜色深，他们为避免危险，也没有打火。 “究竟是什么人要杀安和？”宁安若抱着孩子轻轻拍着，力道轻柔，眉头却深深锁着。 宁楠抿唇，“许是靖太子的仇敌。” 目前朝中，谁还敢杀宁安和，谁又会杀宁安和？ “安和怎会突然要嫁去靖国，明明她和赵将军……” “她就是为了赵将军。”宁楠道。 此地偏远，想必他们不知赵清安被俘的消息。 宁楠继续说：“殷实周明广通敌叛国，嘉鸣谷差点儿惨败，赵清安棋行险招，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自己也被俘。” 宁楠这么一说，二人了然。 了然之余，不由神伤。 安和她想法设防成全了他们，最终却成全不了自己。 第428章 英雄救美 宁玉出了门，便领着人朝士兵驻守之地赶去。 白衣招摇，烈烈飞起。 因为疾跑，嗓子口痒意阵阵，宁玉生生憋着。 “杀——” 宁玉几人才跑出百米有余，便听到一片震耳欲聋的喊杀声。 满头琳琅不知何时滑落，只剩一瀑长发在夜空中随风飞扬。 没多久，宁玉几人便被围在了中间。 即便有宁一等暗卫加入，也不过十五人。 数百人对十五人，明显的劣势。 侠士暗卫们握着兵器，将宁玉护在中间。 少女身姿窈窕秀丽，即便面对危险，腰背依旧挺的笔直。 有一人自人群中走出。 “宁安和？” 宁玉眼波平静，“是本宫。” 那人抚掌轻笑：“安和王姬果然如传言一般，美丽聪慧，独一无二。” 宁玉抬手轻轻推开挡在她身前的占晓初，上前半步，望着那人勾唇轻笑：“既然阁下觉得本宫独一无二，何不让这份独一无二长存于世？” “因为有人要买王姬的命啊。”那人道。 宁玉笑：“何人要买本宫的命？” 那人也笑：“这个不能说。” “本宫出三倍的价钱，买回自己的命，如何？”宁玉道。 那人笑着抽刀，“没有这个规矩，收了客主的钱，就要替客主杀了人。” “许多人也曾如王姬一般，请求买回自己的命，但这不合规矩。” “杀！”那人的眼神一狠，四周围着的杀手们顿时冲来。 宁玉此行出来，没有拿剑，只有袖中匕首可堪一用。 还有几包毒粉。 杀手冲来的瞬间，她脚尖用力向前掠去，手中毒粉顺风撒去。 前面一批杀手轰然倒地。 先前那人一愣，指挥人继续向前。 早就听说这位王姬厉害，所以这一次他们几乎出动了所有人手。 那位买命的手笔也忒阔了，五万两买一条命，收了钱，便要做成这件事，否则便只有一个死字。 …… 赵平拿了药之后，就不分昼夜，马不停蹄赶往骆得镇泘沱村。 夜色曦曦，赵平披着月光赶来。 看到山脚下连绵的火把和帐篷，赵平松一口气，放慢马速往帐篷而去。 见有人过来，士兵们聚过来。举起火把一看，竟是赵平！ “赵将军？” 将军那日不是赌气跑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安和王姬呢？”赵平勒马问道，弯腰下马。 “王姬她上山了。”士兵道，“说要去转转，拜访故友。” 赵平面色骤然大变。 “王姬有难，快点整队上山！”赵平翻身上马。 “王姬……” “别废话，快点！本将军的话也不听了吗？”赵平勒马甩鞭，“本将军先行，你们快点！” 黑色骏马如疾风一般，朝山上奔去。 士兵们对视一眼。 一领卫道：“走吧，留一部分人在这里，若王姬回来，差人来山上回禀便是！” 毕竟两位主子都在山上，若遇了难，他们也不必活了。 几千士兵瞬时驾马朝山上驰去。 赵平上山途中遇到沐左。 两人一个对视，沐左便急道：“将军，有人要刺杀王姬！” 赵平脸色寒若玄冰，“她现在在何处？” 沐左指了北方，“王姬率人往北走了，这次来的人不少，将军您先行，我回去找人！”腐书 说话间，后面的马蹄声渐渐清晰。 赵平：“我已经命他们上来了，走！” 沐左调转马头，跟在赵平身后，朝北方驰去。 …… 宁玉如今危矣。 如今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身上毒药已经散尽，宁玉手握匕首与人缠斗。 白衣鲜红，不知是她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王姬——” 风莲亦等人赶来。 风莲亦一把毒散出去，又放倒一批人，不过对于现如今的局面，不过扬汤止沸。 宁玉抿唇，旋转一圈放倒一个人，扶着手边树桩，掩唇长咳。 “王姬心——” 宁一冲过来，却也只来得及以身挡剑。 “宁一！” 宁玉大喊一声，宁一砸入宁玉怀里，她抬手握住他的手。宁一手中的剑刺进那人的胸膛。 那剑直刺入宁一心口，宁一胸口被捅出个血窟窿。 倒下那一瞬，已无生机。 宁玉眼眶忍不住发红，但她知道这种时候，哭都解决不了问题。 阿爹说过的话，她记得一清二楚。 若入了死地，那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宁玉拿过宁一手中的长剑，冲上去。 可是人都有力竭之时。对方人数众多，她这边人少，侠士们自顾都不暇，根本就冲不过来。 宁玉手中的剑被挑飞。 剑在空中打着旋飞转，最终插入土中。 看着在空中飞旋的剑，宁玉不由得想起了赵平，想起他递给她紫云剑时眉目间的认真，教她舞剑时眉目间的张扬肆意，还有看她舞剑时唇角那戏谑的笑容。 数把剑横在了她脖颈处。 “王姬——” 宁玉听到撕心裂肺的喊声，她缓缓闭眼。 今日此祸，还是怪她大意。 是她对不起大家。 恩恩怨怨，来世再行清算。 有人挑起她的下巴。 宁玉睁眼，是先前那人。 他的目光很具侵略性。 宁玉偏头避开他的触碰，脖颈擦到利剑，瞬间被划出一道口子。 鲜血流到雪白的领子上。 “要杀便杀。”宁玉道。 那人啧啧道：“如此标志的美人，就这么死了，还怪可……” 那个“惜”字还未出口，宁玉便听到一道道利刃入肉的声音。 随后是兵戈落地的声音。 一袭墨袍从天而降。 一双有力的手环上了她的腰，带着她离开重重包围圈。 手法干净利落，速度快如闪电，除了赵平谁还能有如此身手？ 宁玉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淡淡的青草气息，盈满鼻翼，安稳了她狂乱的心神。 赵平沉着脸，微薄的唇紧抿，一脸肃杀之气，周身气势赫赫煊煊、冷戾如修罗！ 她见过腆着脸嬉笑的赵平，见过冷静沉着的赵平，却独独没有见过这样的赵平。 赵平左手抱着宁玉，右手持剑，以一己之力，生生逼退了几十人的进攻！ 他抱着少女在数百人的包围中游走，行动间如同鬼魅。 剑不走空，招招取人性命。 杀手们哪里见过这般的杀神？！ 就连负责此次行动的副首领也被他杀了！ 第429章 王姬放心 这根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他们百人要败于这一人之手么！ 但已经收了钱。 如副首领所言，拿了钱，此行结局就已注定，要么成功，要么一个死字。 杀手们对赵平发起更凶狠的围攻。 沐左也加入了战局。 可是两人如何对百人？ 宁玉道：“赵平，你放我下来。” 赵平：“闭嘴！” 宁玉：“……” 宁玉抿唇。 很快，马蹄声阵阵。 千计士兵将四周围的严严实实，铁桶一般。 百数杀手如同待宰的牛羊。 杀手们望着密密麻麻的兵马，瞬间晃神。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这个机会刺杀安和王姬……现在看来，不仅功败垂成，还要全军覆没！ 都怪副首领！ 当时直接利落杀了多干脆，非得去调戏这王姬一句。让他们落得现如今这境地！ 接下来才是毫无悬念的虐杀。 赵平揽着宁玉飞出包围圈。沐左及风莲亦等活着的互相搀扶着，跟着出来。 “放箭！”赵平的声音冷的发紧！ 随后又道：“且留几个活口！仔细询问！” 赵平带着宁玉上马，驾着马往山下驰去。 风莲亦等人跟随而去。 沐左留下来指挥。 赵平紧紧圈着宁玉，将她箍在方寸之地。 宁玉呼吸间全是他身上的味道，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填满，马儿的颠簸也让她感觉舒服。 仿佛在云端一般…… 宁玉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宁玉再次醒来时，已经在一处屋舍内。屋内很是简洁，案几长凳书橱井井陈列，没有一件多余的修饰。 宁玉侧过头，才发现旁边是赵平沉静的睡颜。 他趴在床沿上，手中紧握的是她的手。 宁玉细细地端详着他。 手指不自觉在他眉间一寸一寸研磨描画。 赵平睁眼，就瞧见少女那痴恋的目光。 猛地对上他灼亮的眼，宁玉脸一红，手下意识就要缩回去。 赵平更快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轻亲吻。 “既然这般喜欢我，为何要嫁给别人呢？” 因为刚睡醒，男人的声音低哑，有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看了那么多册子，宁玉如今也不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姑娘了。 以前，因为她喜欢这个男人，随便他怎样做她都无所谓。 现在么，她知道自己在渴望什么。 但是，目前还不能。 手指擦过他柔软的嘴唇，收回来压在腹前。 宁玉轻轻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来救你啊。”赵平道。 宁玉收回目光，望着简陋的屋顶，无声地笑：“你是神仙啊，还能算出来我会出事。” 赵平起身，弯腰双臂撑在床上，将宁玉圈住，“我不是神仙，但你是帝星。” 宁玉惊讶地望着他。爱看书吧 赵平道，“我师叔是术士。帝星的生死命运与天相相辅，我到苍居山的第二天晚上，他就说了你在此处有一难。” “你师叔这么厉害？”宁玉笑道，“我还是帝星？” “这个玩笑挺新颖啊。” 赵平：“……” “我没说笑。”赵平道。 宁玉笑：“那你师叔还说什么了，你再说点儿。” 赵平眸光黯了黯：“他说你和李陌，本是天命姻缘，因为我，你们夫妻必将反目成仇，介时，天下将生灵涂炭。” 宁玉：“……” “我当年下山，就是受师命，来辅佐帝星，成就不世功业，解救黎民于水火。” “师父当年收我为徒，救我性命，也是因为我是将星，与帝星相辅相成。” 赵平眉眼认真：“宁安和，我是为你而生。” “师叔千算万算，没算到帝星竟是女儿身，更没算到你我相恋，他说我搅乱了原本天相所注定的轨迹。” “如今天相混混浊浊，帝星相争，谁主胜负，全凭本事。” 赵平眉眼认真，宁玉却想笑。 赵平告诉她这些，无非是想让她有个提防。 既然帝星相引，是阻挡不了的。 可是她总该有个防备，那李陌……他虽没有见过，可是能安坐太子之位多年，就说明他不是废物。 师叔同他说天机不可泄露，他是本门人，告诉他自然无妨，可他若告诉别人，会折了他的福报。 这个别人，自然就是宁玉了。 可若不想他说，他又为何要告诉他？ 宁玉比他的命更重要，他可以不要命，却不能不顾忌她。 他只要她平平安安。 偏偏，宁玉从到大，最不信的就是命了。 她只信自己。 赵平说了这么多，她笑着搂住他的脖子，将他带低一些：“帝星么？我没有登基为帝的打算，做王做帝多累啊，如若可以，我只想畅玩山水，美人在怀。” 美人是谁，十分明晰。 赵平喉结滚动一下，俯身，柔软的唇瓣落在她唇上。 忽地，门被人嘎吱一声推开。 “王姬，喝……”随后是瓷碗落地的声音。接着是幻彩啜啜喏喏的声音：“奴婢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此刻，赵平已经放开了宁玉，宁玉红着脸喊幻彩，“住嘴！” 幻彩放下遮在眼睛上的手，偷瞧了宁玉一眼，红着脸犹犹豫豫地说：“奴，奴婢再去煎一碗药！” 说着就往外跑。 宁玉：“回来！” “王姬放心！奴婢刚刚什么也没看到！王姬和将军请继续！奴婢先出去了！”幻彩嚷嚷着跳了出去，顺带着，还十分“贴心”地拉上了门。 宁玉：“……” 赵平：“……” 二人都略尴尬。 这种事儿，两个人怎么样都无妨，可是被别人瞧到……就太令人尴尬了。 没过多久，门被敲响。 “进来！”赵平喊道。 他此刻坐在床尾的凳子上，宁玉靠坐在床头。 门被推开。 一个长着山羊须的老者挎着箱子走过来，旁边还跟着两个拿着布包的女子。 沐左以及将士侠士们，都远远的站在门外。 幻彩也远远的站在门外，脸色微微红。 宁楠和风莲亦跟随医师进来。 当时抓了杀手之后，沐左亲自去找的几人。 宁拓夫妇知晓宁玉受伤，也很担心。 但这里许多士兵以前都是禁卫，时常出入宫禁，大多见过二人，他们夫妇不便前来。 只有宁楠一人回来。 第430章 杀手招了 当时宁玉浑身是血，赵平直接将她带到了镇上的医馆。 查伤时才发现她伤的并不重。 流的血虽然不少，但是大多没触及要害。 当时医女为其看伤换衣服时，赵平在旁边亲眼看着的。后面的包扎也是他亲力亲为。 医女反倒成了打下手的。 赵平已入伍五年，包扎这种事常做。 自己的伤，别人的伤都包过。 倒是第一次帮宁玉包扎。看到胸口那个伤口时，赵平抿了抿唇。 他竟不知她何时还受了伤。 伤口早已长出了新肉，但看着还很新。 老者诊完脉，抚了抚须，“姑娘并无大碍，吃几副药、再休养几天，想必便能活蹦乱跳。” 宁玉感觉她身体的确没什么大碍。 除了胸闷、想咳。 “不过……”老者顿了顿，“姑娘的暗疾，似乎不好治啊。” 宁玉笑了笑，“无妨，老毛病。他也看不了。许多医师都说看不了。” 赵平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上面白纸黑字，十分张狂。 风莲亦眼眶一缩，上前一把夺过那纸。 赵平蹙了蹙眉，但没想太多。 风莲亦也懂医，为了宁玉的咳疾，也想过许多辙儿，但没用，只能缓解，不能根治。 他手指颤抖，肩头也颤抖。 “这药方……你哪来的？” 赵平瞅他一眼，道：“一名姓沈的医师所开，他是我师叔的朋友，医术十分的了得。” 风莲亦攥着药方的手松了紧紧了松。 沈墨…… 宁玉看着风莲亦异常的举动，身子微微前倾：“怎么了？你认识那位神医？” 风莲亦松一口气，展开药方看看，递给赵平，“不认识。” 不认识才怪。 不认识这么大反应。 但风莲亦不想说，宁玉自然不会强迫他。 她点点头，看向赵平，问道：“这药方是……” 赵平对上宁玉的眼，笑了笑：“是医治你咳疾的。” 说罢递给老者，“先生看看，这药可否与如今您所开只要同吃？” “不可以！他开的药……”风莲亦说着顿了顿，“这个药方上许多味药材，药效极为霸道，还是等治好了王姬的外伤，再治她的暗伤吧。” 那老者看着药方，也点点头。 “这药方的确极妙，就是药效霸道，不能与别的药同用。”老者道。 这暗伤已经一年多了，宁玉已经习惯，也不急着这一日两日。 她闻言点点头，“那就过些日子再用吧。” 赵平也不再说什么，将药方递给宁玉。 宁玉收入怀中。 …… 暗卫及侠士的墓立在了山上。 宁玉此次出行带了十名暗卫，十二名侠士，如今只剩八人。三名暗卫，五名侠士。 除了风莲亦，其余都伤的不轻。 宁玉在医馆修养了两日，去山上上香烧纸。 宁拓夫妇知晓宁玉今日过来，抱着孩子在林间等候。 这次只有宁玉与赵平，风莲亦随行。 有赵平在，没人担心宁玉的安危，更何况还有风莲亦在。 他可是唯一一个全须全尾从包围圈出来的人。 看到宁玉和赵平，两人并不意外。沐左那日过来接宁楠回去时说过。 夫妇两人笑着跟赵平打招呼。微书吧 赵平看了眼两人怀里的孩子，笑道：“恭喜。” 面对这声恭喜，宁拓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清安这半年坎坷，好不容易从燕国回来，却又有目睹安和嫁去靖国。 他拍了拍赵平的肩，朝宁安若怀里的孩子道：“灏儿，这是你赵叔叔！” 宁灏咿呀咿呀，张着手要往赵平怀里爬。 宁拓索性将孩子接过，送到赵平怀里。 赵平一时有些僵硬。 他道：“我没抱过孩子！” 看着赵平惊慌失措的样子，宁玉哈哈大笑：“多抱两次就好了！” 孩子似乎很喜欢赵平，爬到他怀里之后，就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啃。 赵平黑着脸将头偏过，才避免孩子将口水啃到他嘴上。 宁玉见赵平面色发黑，拍拍手喊道：“灏儿，来姑姑这儿……” 宁灏抱着赵平的脖子望过来。 看到宁玉，一屁股一撅，咿咿呀呀十分兴奋。 赵平黑脸看向宁玉，“来什么来，满身的伤，摔了孩子怎么办？” 宁玉：“……” 赵平将孩子塞到宁拓怀里。 宁灏呜咽呜咽伸着手要往赵平身上扒。 赵平冷漠拒绝，抬袖擦去自己半边脸上的口水。 嘴上还说着孩子真烦，却从身上摸出一枚红木雕品放进孩子怀里，“见面礼，来的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不要嫌低廉。” 这木雕是赵平这几天连夜雕的。 是一只笑娃娃。 娃娃捧着肚子，开怀大笑。寓意笑口常开。 赵平手上的伤口很是新鲜。 宁拓笑着拍了把赵平的胳膊，“说什么呢，出自赵将军手的木雕，怎会低廉？” 宁灏抱起木雕，看着笑娃娃，咿呀咿呀笑的十分开心。 赵平也忍不住笑。 知晓宁玉等人还要去上坟，几人叙话并没有多久。 “我们就来看看你们，你们去忙吧。” 确实忙着，这几日已经耽搁许久，往后还得加紧行程。 宁玉也不客套，朝二人拱了拱手，道：“三哥三姐，以后劳你们逢年过节来他们坟头上一柱香。” 两人自然点头应了。 宁玉再拱手告辞，宁拓宁安若回礼。 上过坟之后，宁玉回营，命队伍开拔，继续东行。 赵平这次随行。 比起宁玉嫁给别人，他更怕她有性命之忧。 宁玉私心里也想多看看赵平，自然应允。 之前沐左因为担忧宁玉，下令将抓起来的杀手暂且关押着，并没有审讯。 如今宁玉无碍，审查杀手的事儿提上日程。 沐左身为嫁妆军首领，自然由他来审。 这些杀手到底比不过死士，虽不怕死，却受不了这种审讯手段。 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根本不在人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他们没出几日就招了。 待队伍安营扎寨，沐左带着他们吐出来的消息去见宁玉。 宁玉靠在床头看游记，赵平坐在案前翻着案上的文书。 明明没有一人说话，却十分的和谐。 沐左踏进来时，两人同时看过来。 他俯身：“王姬、赵将军，那几名杀手招了。” 宁玉合上手中的书，“谁？” 第431章 抵达靖王城 “大靖大王子，李梵。” 李梵是如今的王后所生，也算的上嫡子，还占着长。 想要太子之位，也无可厚非。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她下手。 宁玉低垂沉思片刻，示意沐左下去。 沐左拱手道是，转身按着佩剑出了营帐。 赵平望着沐左的身影，若有所思。 宁玉看了眼赵平，随手翻开书，“你在想什么？” 赵平目光有点深，“没什么。” 休息一夜，第二日继续匆匆行路。 两日后，驶入大靖地界。 大姜二王子李阕率官员将士，在靖边界等候。 看着车队行近，李阕率官员将领，下马等候。 唢呐擂鼓声响亮。 车队中每个人腰间都系着红绸，就连马脖子上也有，唯有赵平腰间空空。 车队停下，李阕率人上前行礼。 宁楠身为送亲兄长，率着众人回礼。 李阕笑了笑，道：“吾已在此恭候安和王姬多时。” 宁楠也笑，“殿下这是抱怨我们？” 李阕：“不敢。” 车内，清越的女声响起，“路上遇刺，耽搁了几日。让王子久等，是我们的不该。” 遇刺？ 李阕忙抬眼去看。 马车被描金红帘遮挡，什么也看不到。 李阕道：“王姬可有受伤？” 宁玉：“万幸未死。” 这是在杠了？ 可这也是实话。 李阕沉默片刻，道：“王姬可知是何人行刺？” 宁玉似乎笑了下，“不知。不过，杀手抓到了。” 李阕：“……” 这让他怎么接？ 宁玉显然也没打算等他接，“殿下，行路吧，莫误了婚期。” 李阕率人避让。 城门大开，婚车先行。 按理说，如今进入了靖地，又有靖王子护卫，赵平是可以回去的，可他不肯，非说要将王姬平安送到靖王城。 他不在陪嫁之列，名册上并无他的名字。靖国官员也很无奈，但有宁玉纵容，也只能由着他。 遇刺也的确是真。 那些杀手被折磨的昏昏沉沉，却还被带着。 这次迎亲的武将，名唤萧统，武功军士方面的造诣似乎也很高。一来二往的，倒和赵平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 撵轿内，宁玉总会时不时的听到他俩人的高谈阔论，无外乎就是什么排兵布阵。 看得出，赵平是真高兴。 眉目间尽是张扬肆意，眸色清亮，能夺日月之光…… 宁玉手支下颚，透过微风扬起的帘缝肆意的看着他，不自觉间已弯了唇角。 “王姬，别犯傻了。”幻彩趴在宁玉耳边，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宁玉收回视线。 幻彩笑嘻嘻地冲她挤眉弄眼的。 宁玉：“……” 宁玉伸手端起桌边的茶盏，一口灌下。 浩浩荡荡半月，终于抵达靖国王城。 一行人落脚在王城附近的驿站里。 休息一夜。无忧文学 第二日，宁玉坐上了靖国准备的婚轿，队伍吹吹打打，往靖国王城行去。 “终于到了靖国王城啊！” 轿外，幻彩兴奋的感慨了一声，“好像走了好久好久……” 又嘀咕：“感觉靖王城一点也没有咱们姜王城富庶啊。” “嘘！”绿若忙制止幻彩，“来了大靖，就不要提大姜如何如何了。” 幻彩噘一下嘴，“哦”了声，很快又笑嘻嘻地看起热闹。 宁玉单手挑起喜帕，从婚轿帘幕的缝隙里往出看。 只见王城城门口涌了无数百姓，争相观看。士兵以戈矛相隔挡，倒也不显得太乱。 缓缓的，婚轿从城楼下抬过。 “是大姜的安和王姬！” “听说安和王姬菩萨心肠、神仙之姿！” “安和王姬果真嫁到了咱们大靖！” “从前我还想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咱们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也只有安和王姬这般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咱们太子殿下了吧！” 最后千言万语凝聚成了一句话—— “恭迎安和王姬！” 刚进靖国王城，宁玉还被这雄浑的声音吓了一跳。 满城百姓，满城士兵，尽相呼喊。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几欲将的婚轿溺于其中。 霞光里，是李陌骑一匹白马而来。一身火红婚服，越发衬得他俊美无铸，宛若绝尘天神…… 透过漫漫扬起的大红帘子，宁玉呆愣愣地望着骑白马而来的男子。恍惚间想，若没有赵平，说不定她真的会喜欢上他。 接到婚轿之后，李陌调转马头，引着婚轿往靖宫方向行去。 一路时，百姓喊声未停。 大多是对李陌的歌功颂德，以及新婚祝福。 李陌含着笑，对他们点头道谢。 走过街道几条，楼阁几重，终于到了靖王宫。 婚轿停下，唢呐锣鼓声震天。 礼官唱喏祷念贺词之后，李陌下马，射箭踢轿门。 宁玉下轿，由喜婆扶着跨过火盆。 “到了。” 李陌从喜婆手中接过宁玉的手。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用气说出来的，即便隔着喜帕，也吹得宁玉耳廓痒痒。 宁玉轻轻点了下头，便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去。 东宫里也安排了乐队。 离得越近，乐声越清晰。 喜帕遮面，宁玉只能看到脚尖方寸。她被李陌牵着，缓缓稳稳踏过东宫门槛。 两国联姻，非同可。 靖王及其王后，都在东宫大厅落座。 “啊——” 还不待进入大厅，一道尖利惊慌的女声传来。 吓得宁玉后退半步，被李陌稳稳揽入怀中。 宁玉抬起喜帕去看，却见原本在她身后的赵平似一阵风旋去，稳稳接住了那道从高处落下的倩影。 几个旋身，便已卸下了所有力道。 赵平揽着那姑娘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一时间，乐声乍停，所有的视线全集在那两人身上。 落地之后，赵平便放开了那位姑娘，目光似有若无的滑向了宁玉。 那姑娘目光发直，呆愣愣地，似是还沉浸在刚才从高空坠下的恐惧中。 宁玉对上赵平的目光，不知怎地，胸口憋了一团火，刷地一下放下喜帕。 赵平何时这般爱管闲事了！ 这儿是大靖王宫，高手多的很，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出手吧！ “沁儿？”一道颇具威严的声音从廊下传来。 是靖王。 被赵平搭救的女子便是大靖王姬李夏沁。 李夏沁慌忙屈身行礼，怯怯喊道：“父……父王……” 第432章 大婚 “今天是你太子哥哥与安和王姬大喜的日子，你胡闹什么？” “儿臣没有！”女孩声音倔犟，“儿臣只是想上去捡个东西罢了。” 靖王道：“什么东西？值得你这般不要命！” “母后留给我的吊坠。被十七弟的养的臭鸟叼上去了。”李夏沁说着抬起手给靖王看她手中的手链，同时还瞪一眼人群里的十七王子。 靖王闻言似乎顿了一下，“行了，此事容后再说。你先下去吧，别耽搁你五哥成婚！” “还有你十七！再调皮罚你禁足！” 两人纷纷应是。 片刻后，乐声继续。 一曲尽了，礼官上前，唱喏祈天。 接下来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最后是夫妻对拜。 一切程序完成之后，宁玉起身，被喜婆等人搀扶着送入洞房。 赵平望着宁玉走远，喉头滚动一下低下头。 手紧紧握成拳。 人群中，有一个绯衣姑娘，拍着的手渐渐停下来，目光不自觉，就划向了对面一身墨衣的将军，嘴角翘起来，面上飞起一抹桃色。 赵平察觉有人看他，抬头看过去。 姑娘刷啦一下收回目光，心口噗噗直跳。 宁玉由喜婆搀扶着，走进了正殿。 李陌跟在她身后进来。 宁玉被人按着，坐在了床沿上，她感觉到有人在她旁边坐下，想来是李陌。 “来，先由新郎掀盖头。” 话刚落，宁玉头上的喜帕便被李陌用称杆挑掉了。 宁玉抬眸看他，目光很平静，没有喜没有忧。 却见他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喜婆丫鬟们纷纷夸赞宁玉，说什么太子妃真真是天仙下凡，什么就是连天仙也不及太子妃万分之一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宁玉淡淡一笑。 李陌只坐在旁边含笑地看着，他眼底不似以往幽深，有淡淡笑意。 那笑难辨真假。 宁玉也朝着他微笑。 “殿下，现在可不兴新郎待在婚房里头的！您先去前席宴客吧，这里有奴婢们伺候着。” 李陌点点头，看着宁玉轻声道：“吾先出去了。” 宁玉敛着眉微点了下头。 李陌走后，她细细地瞧了瞧这东宫正殿。 正殿极尽奢美。 且不说别的，就说这殿内的瓷器珍品，简直是一应俱全，美不胜美，各朝各代的都有。就连摆放的位置，也很是新颖独特呢。 可是，如何能比得过她的若水宫呢？ 那才是真正的奢华！ 地是暖玉铺就，门帘是珠玉串成。 宁玉看了眼，转过目光瞧往别处。 她身下的床榻是由上好红木制成，榻上的云锦蚕丝被，云楹帐等都是一应的大红喜色。 榻旁是一合软靠，再往前是对放的一套桌椅，也都是上好的红木所制。 再往前看去……是玉雕的九叠屏风。9gg 屏风置于内殿中央，正正隔住了床榻与耳门。那屏风上绘雕着一幅万里山河图，雄浑而又不失典雅。 这么大一个宫殿，也就这九叠屏风，能入了宁玉的眼。 大概是瞧宁玉看的出神，有宫女笑着解释道：“这九叠玉雕屏风，是太子殿下三年前亲手绘制的呢。” 宁玉抬眼看去，是一个柳叶眉大眼睛，穿着翠红色衫子的宫女。长的倒是不错，人也机灵。 宁玉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轻笑一声：“是吗？想不到殿下竟还有这般才能，能耐下这等性子……” “是呢！不过，太子殿下的才能可不止于此呢！”那穿着翠红色衫子的丫鬟似乎极崇拜太子李陌，见宁玉发问，便滔滔不绝道：“说起太子殿下，那可是我们靖国的厉害人物！不仅长的俊美，他还武可上战场杀敌，文可在朝堂出策。还有……” 年长的宫女轻声训她，“莫说了！殿下可是我等粗俗之人能议论的？” 幻彩皱眉哼道：“我们王姬愿意听，她就能说，你这是连我们王姬都想管上了？我看你才是大胆！” 这宫女是靖王后以王后的名义拨过来的，说要照顾太子妃，实际上也不过是想把控宁玉。 这些消息，昨日夜里李陌就已遣人送来。好让宁玉有个防备。 幻彩当时知道就生气！ 她们王姬在大姜时何时受过别人的辖制？ 区区一个宫女，就想辖制她们王姬？ 当她们是吃素的？！ 宁玉看着幻彩训斥那宫女，也不开口。 下巴微微抬着，姿态傲然。 那宫女也不和幻彩说，看向宁玉，施礼道：“太子妃，您这陪嫁宫女，似乎有点不懂礼数。” 宁玉看向她，“本宫惯的。” “听见没有！”幻彩抬着下巴，趾高气扬：“以后别在我面前嚣张，我嚣张惯了，最看不惯别人在我面前嚣张了！” 这波打脸明晃晃的。 太子妃似乎没因自己是初来乍到，而生生受了这个下马威。 殿内一时气氛凝滞。 这位宫女是王后特赐过来的，而这位太子妃，也不是省油的灯……就连她身边的宫女，也一点不省油。 宁玉笑着拂袖，“幻彩，你也不要这么凶，以后都是一家人。” 幻彩立马欢欢喜喜答一声是。 绿若在旁边低头忍着笑。 九岁的冯阿莲噔噔噔跑过来，伏在宁玉膝边，眨巴眨巴眼，“王姬王姬，我可以嚣张吗？” 宁玉笑着刮一下冯阿莲的鼻头，笑道：“阿莲想怎么嚣张都可以。” 冯阿莲雀跃地欢呼一声。 众人：“……” 这女娃……也是陪嫁吧？ 带这么的孩子过来，能做什么？ 正笑说着，有宫女端过来一盘糕点放在宁玉面前，笑容甜甜的，道：“太子妃，请用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不是说新娘子成亲当天是不能吃东西的么？难道……姜靖习俗不同？”幻彩嘀咕道，“没听说啊……” 幻彩一脸迷惑地瞧了那宫女一眼。 边上一个穿着蜜红色衫子长相喜气的婆子见了，笑着说道：“太子妃还是用些吧，也是殿下体恤您。这男人们在外边喝着闹着就不知道时辰了，您多少吃点，先垫一下肚子。” “哦。” 既然宫人都这么说了，宁玉便也捏起一块吃了。 从早上到现在，她也的确是饿了。 冯阿莲也伸手去抓糕点。 第433章 闹洞房 先前宫女一把拍开冯阿莲的手，“放肆！这可是太子殿下赏给太子妃的东西，也是你能动的？” 冯阿莲被打，“哇”地一声就哭了。 宁玉眉眼瞬时冷了下来。 绿若见状，甩手一巴掌打在那宫女脸上。 一时殿中乱乱，轻呼声一片。 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啊！ 那宫女被打愣了。 当了两年大宫女，绿若气势也不弱。 她端着手，冷声斥道：“你才放肆！阿莲姑娘是你这等刁奴能动的？！” “你竟然打我！”那宫女捂着脸，手指颤颤指着绿若，又看向宁玉，目光含着怒，“太子妃，您平日就是这般管束下人的？” 宁玉甩一下大红的袖子，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声音淡淡：“是啊，你有意见？” 那宫女道：“这可是靖宫，王后娘娘才是正经主子！奴婢可是王后娘娘送来的服侍太子妃的！” “既是来服侍本宫的，就要谨记为奴的本分，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本宫不快？你们靖王宫的奴才都这么张狂么？” 宁玉说这句话时，目光扫过满殿。 这一眼极具压迫力，满殿的人惶惶跪下。 这位太子妃何止不是省油的灯？ 这简直是……身为儿媳，她竟丝毫不给王后娘娘半分颜面！ 众人心里叫苦。 以后只怕她们的日子要难过死了。 即便心里满腹闹骚，满殿宫人纷纷请罪：“奴婢不敢……” “不敢？我看你们敢的很！”幻彩手插在腰间，作威作福：“阿莲姑娘是我们王姬收养的义妹，平日在我们跟前，那也是半个主子！” 说到这里，她踢一脚那宫女，“你还敢打她！你这是打谁的脸呢！” 竟然是义妹。 那的确是主子了。 怪不得带来靖国。 这种主子，留在姜宫里只怕没人会认。 宫人们脑袋伏的更低。 张弛要有度。 宁玉瞧着差不多了，便笑了笑，道：“行了，都起来吧，本宫方才也是气极，诸位见谅。” 宫人们惶惶然起身，“不敢当……” 东宫的情况，宁玉已经了然。 东宫里有两个侧妃，一个姓梅，一个姓云，都生于官宦之家，不过族中亲人阶品都不是很高。 还有三个侍妾，两个是自幼便侍奉在侧的，一个是李陌几年前从外边带回来的，名唤卓容，来历不甚清楚，她也着人查过，却查了个寂寞！ 李陌有三个儿子，皆是妾室所出。长子李平是妾胡氏所出，次子李纪是妾王氏所出，三子李缊就是妾卓氏所出…… 李陌今年二十四岁，长子已经六岁，幼子今年三岁。 生孩子倒是生的早。 宁玉又觉得，就算没有赵平，她也不会对李陌动心。 她还是喜欢干干净净的男人，身上只能有她一个人的印记。 所以，他那师叔，纯属胡说。 不管天相如何，她的想法与习性是不会改变的。 …… 一个时辰后，李陌喝的醉醺醺的，由两名内侍搀扶着进来。 外殿门口嘈嘈杂杂，不知在吵嚷什么。 宁玉眉心微拧，看向扶着李陌的内侍。 左边那内侍打着笑脸道：“太子妃安。外边的人都是些王室子弟，正吵着要闹洞房呢。” 闹洞房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宁玉随意点了点头，看向李陌：“殿下怎么醉成这样，没人拦着吗？” “这……约莫是殿下开心吧。而且，今天是殿下大喜的日子，敬酒的又都是些王子王姬以及王公大臣的，没法拦啊。” 宁玉起身帮忙扶李陌，“我知道了。”求书寨z文 刚扶住李陌，就有几个猴儿似的少年青年窜进来。 接下来涌进来更多。 敢来闹当朝太子洞房的，也就他的兄弟们了。 李陌排行老五，靖王又能生，他上面四个哥哥，下面还有十几个兄弟。一下子涌进来不少，大殿显得有些逼仄。 宁玉侧目看去。 这一看，前面人的脚步顿住。 后面人急着进来，你推我搡，摔倒一片。 宁玉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 几步距离，她扶着李陌在床边坐下。 宫人端来解酒汤，宁玉接过递给李陌，李陌定定看了宁玉几秒，就着她的手喝下解酒汤。 宁玉：“……” 这么一段时间，众人也你推我搡踉踉跄跄进来。 宁玉拂袖在床边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十分闺秀。 一众男子都挤进来了，此刻眼底都难掩惊艳之色。 “太子妃嫂嫂好美呀！”有一个七八岁的娃娃嚷道。 立马有几个年纪也不大附和。 一时间殿中热闹不断。 有人嘿笑道：“太子妃嫂嫂知道我们是来干嘛的吧？” 宁玉：“闹洞房。” “那太子妃嫂嫂要文闹，还是武闹呢？” “当然是文闹了！”一青年拍这人一巴掌，“老九你这个混不吝的！太子妃嫂嫂是什么人？” 宁玉道：“武闹吧。” 文闹是要猜字谜、对对子，解词等。 她可是一窍不通！ 众人一默：“……” 九王子兴奋的双眼放光，“真的吗太子嫂嫂！” 宁玉：“嗯，你想怎么闹？本宫奉陪到底。” 九王子吹一声口哨，“嫂嫂痛快！”扭头扬手朝宫人高声道：“拿骰子来！” 很快骰子便被拿来，摆在桌上。 九王子两步跳过去，脚踩在凳子上，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嫂嫂，输了可别哭鼻子哦！” 宁玉轻呵一声，起身走过去，“殿下也是。” 李皓抬抬下巴，“嫂嫂，规则你知道吧？” “知道，输了脱衣服嘛。”宁玉目光戏谑地扫一眼李皓身体，“但愿你能留一条亵裤遮身。” 这一眼扫的李皓浑身一僵。 这位嫂嫂怎么跟个流氓似的！ 莫不是传言是真的？这位嫂嫂广收面首！ 旁边的王子们也默然。 游戏开始。 宁玉让李皓先请，李皓也不客气，举起骰子咣当咣当摇起来。 这种东西，宁玉时候没少玩，她耳力又极好。几乎到了一听便知数的地步。 常郡山下的所有赌坊都怕她进去。 第一轮，宁玉赢得轻而易举。 她踩在凳子上，抬抬下巴：“脱吧，弟弟。” 李皓：“……” 愿赌服输。 李皓脱掉外衣。 第二轮，还是宁玉胜。 第三轮第四轮…… 脱到最后，李皓只剩下一身中衣了。 第434章 礼成 宁玉捏着骰子，似笑非笑：“还玩吗，弟弟？” 李皓抱拳，看向宁玉时，目光带了丝兴味：“不玩了，再玩下去，怕污了嫂嫂的眼。” 都要走了还嘲讽她。 宁玉笑着将扎起的袖子放下：“这个本宫不惧，只怕弟弟明日见不了人呢。” 李皓：“……” 闹洞房也不过闹个喜气。 如今也该让人家夫妻俩办正事了。 王子们纷纷说了几句喜庆的话告退。 一时间殿内空旷许多。 宁玉从凳子上下来，理理裙摆喜袍，瞬间浑身的痞气收敛，又变得端庄起来。 她转过身来。 李陌在床边坐着，正望着她。 宁玉道：“酒醒了没？” 李陌眼底漾开笑：“你很在乎吾酒醒没醒？” 宁玉：“……” 笑的这么浪，一看就醉的不轻。 宁玉看向端着合卺酒的喜婆，示意她过来。 喜婆疑惑，却还是照做了。 宁玉将两杯倒入一杯，端起来干了。 李陌：“……” 喜婆：“……”太子妃这是什么操作？ 宁玉喝完酒，将杯子放在托盘里，“殿下醉的厉害，剩下的仪式也不必再进行，你们都下去吧。” 李陌：“……” 原来搞了半天，不过是不想和他完成婚礼啊。 宫人婆子犹豫踌躇片刻，施礼告退。 “等等。” 李陌声音清冽如冷泉，哪里有半分醉意？ 宁玉转过身去看他，只见他眸光沉沉，望着他。 宁玉：“……” 宁玉默了默：“你没醉？” 李陌道：“今日可是吾与王姬的大喜日子，吾哪里敢醉！” 宁玉：“……” 宁玉倒希望他醉了。 宁玉原地沉默片刻，走到床边，挨着李陌坐下。 李陌朝那喜婆道：“婚礼继续。” “好。”那喜婆笑应了一声，向边上的宫女道：“樱樱、萘萘，撒桂。” “是！” 她们刚回完，便有一大波桂子花生冲两人飞来。 宁玉下意识去挡，却还是有不少落在了她脑门上，砸的她脑门子生疼。 看她们笑的那么开心，宁玉揉着脑袋忍着。 “好，新婚撒桂，早生贵子！” 宁玉：“……” “萘萘，取合卺酒！” 宫女萘萘拧过身，已经有宫女重新满上酒，萘萘笑着从那上好的红木桌上端来两樽酒。 喜婆笑着接过，分递给宁玉与李陌，道：“两位殿下，请交杯，饮合卺酒。” 宁玉：“……” 宁玉默了片刻，接过酒樽，侧身。 一转过去，就对上李陌那双沉沉如寒潭的眼眸。 宁玉有点窒息。 不过是利益结合，李陌这是什么意思？ 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宁玉很不舒服。 她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两人交杯而饮。 饮罢，喜婆接过杯子，笑说道：“结发夫妻，夫妻结发。现在奴婢要为两位殿下结发。” 结发…… 宁玉眼神黯了黯。 想起曾经赵平闹着玩时，将她的发与他的发交缠在一起，说他们结了发就是夫妻。天天书吧 宁玉下意识抬手，挥开了喜婆要抓她头发的手。 那喜婆有些无措，“太子妃？” “本宫来吧。”李陌伸手，从宁玉头上挑了一缕发，拉过去同他的绑在了一起。 宁玉刚刚是下意识的动作。 此刻攥着手指，低敛眉眼任由李陌动作。 她已经嫁到了大靖，该做的戏自然是要做的。 看着两缕发绑在一起，喜婆拍着手笑说道：“好了，礼成了！” “两位殿下安歇吧，奴婢们告退！” “嗯。”李陌挥了下手，那些人便鱼贯而出。 宁玉微微颔首，绿若幻彩等人也随着她们出去了。 一瞬间，世界安静的只能听到烛火啪啦声。 宁玉有些尴尬，正要开口说些什么，耳畔忽地传来李陌滚烫的气息，他伸手欲揽宁玉。 “宁……安和。” 宁玉：“……！！” 宁玉立马弹出一丈远。 李陌抱了个空，跌在床上。 宁玉忘了结发这一茬，弹出去后头皮被扯的生疼，呲牙咧嘴。 李陌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向来隐忍，情绪不外泄。 两人被头发拉扯，被迫靠近。 额头撞在一起。 李陌手扶在床上，堪堪稳住身子，沉而幽的目光看向宁玉。 宁玉揉着额头坐起来，伸手在李陌的头上摸了半晌才将发结拆开。 而后，默默地爬起来往后退了一大步，坐在床尾。 李陌也坐起来，沉沉的目光望着宁玉，喜怒难辨。 宁玉也不怕他，定定的迎着他的目光。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 最后，倒是李陌先妥协了。 他唇角勾起一点淡淡笑意，问道：“王姬这是何意？” 宁玉道：“殿下方才想干什么？” 李陌：“……” 李陌默了半刻，笑：“自然是做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了，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宁玉：“……” 宁玉琢磨片刻，道：“我们之前明明说好了，是利益联姻。” 李陌站起来，一步一步踱过来：“这也不冲突吧。自古因利益联姻而在一起的夫妻不少，可他们最后连孩子都有了。” 宁玉：“……” 宁玉微抬着头，看着这个男人一步一步靠近她。 “还是说，王姬不乐意本宫？”李陌问道，“可是王姬已经有过那么多男人了，还会在乎多本宫一个？” 宁玉：“……” 我他娘哪里有过什么男人！ “是觉得本宫不如曾经王姬那些男人么？本宫自认长相尚可。”李陌道，“王姬也曾说过，若能得本宫相伴，才是可喜可贺。” 宁玉：“……”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位殿下比赵平还不要脸！ 这人怎么可能是阿姐的哥哥！ 阿姐可是温柔善良美丽大方正经！ 宁玉一口气没上来，一手撑着床，另一只掩唇，长咳不已。 李陌忙上前，宁玉却往后缩。 她抬起手制止他：“你别过来！” 李陌微微抿唇，看着少女咳的肩背抖动，被红衣包裹，越发显得盈盈可怜。 她为了救他，伤病加重。 想到这个，李陌沉凝的心绪略微消散。 他忽地一步跨过去，将少女按在自己怀里，轻轻拍她的背。 待她缓和些了，他松开她，去桌边倒了杯茶回来，喂她喝下。 宁玉有些受宠若惊。 这李陌，莫不是真看上了她？不能够吧！ 贪她的美色，还是贪她的才？ 总不至于是因为她救了他一命，就要以身奉她？ 第435章 我心一如君心 宁玉喝了茶，气息平稳许多。 她打量李陌许久，放软语气道：“殿下千好万好，本宫这种人，配不上，消受不起。” 李陌低下眼眸：“本宫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宁玉是哪种人，李陌很清楚。 她也就嘴上说的厉害，他派去大姜的人说了，她府上的美男，她一个都没碰过，怎么进去的就怎么出来了。 就算她真的和男人发生关系，那个男人也只会是赵清安。 这样的李陌，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宁玉抿了抿唇，“本宫介意。” 李陌沉沉看了宁玉良久，道：“今夜是你我新婚之夜，就算王姬介意，吾也是必须宿在这儿的。” 这个是自然，毕竟宫里宫外那么多眼睛都盯着呢。 宁玉抬眼对上李陌那幽黑的眸子，正打算说些什么，殿门却被急烈地拍响了。 门口传进来的还有太监的哭喊，和绿若等人的阻拦。 宁玉看了眼李陌。 李陌蹙着眉，沉声道：“外面何事吵吵闹闹？” 随着李陌声音落下，殿门咚地一声被撞开。 隔着那九叠屏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是一个内侍冲撞着进来。 “殿下，不……不好了！” 李陌皱眉，沉着脸训他，“到底何事不好了？说清楚！” “大公子和二公子跑去赤忧池边玩耍，不知为何就……就栽进了池子。医师正在往去赶，这胡娘娘和王娘娘又打起来了，府里现在乱的像一锅粥，两位侧妃也拿不定主意，让奴才过来请殿下坐个主意！” 李陌手按上眉心。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宁玉。 宁玉：“……” 看她干嘛？ 是在等她下话么？ 也是，她现在是太子妃，东宫女主人。 正好宁玉也不知今夜如何与他相处，便道：“两位公子要紧！殿下快去吧！” 说着起身，语气十分焦急：“还是臣妾陪殿下一起去看看吧。” “不用了。”李陌按住宁玉，声音温柔：“你先睡，吾很快便回来。” 说完，婚服都未换，就跟着那内侍大步离去。 “殿下……” 宁玉看着他背影消失，唇角弯了弯。 果然无情啊。 自己儿子出事，第一反应竟然是烦躁，而不是担心。 宁玉理理袖口，在梳妆镜前坐下，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开始卸去钗环。 门再次被推开。 传来一阵脚步声。 “王姬，奴婢们刚刚看见太子殿下急匆匆出去了。”绿若道。 宁玉：“嗯，他有事。” “王姬，今日是您的大喜日子，就算有天大的事，您也不能让太子殿下出去啊！太子殿下也真是，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要是传出去，指不定别人要怎么议论您呢！” 宁玉望着镜子，笑道：“无妨，本宫自有本宫的道理。” 绿若欠身，“是奴婢妄言了。” 宁玉笑：“本宫知晓你们是担心本宫，行了，时间也不早了，下去吧。” “王姬不用奴婢们伺候吗？” 宁玉看了眼窗户，道：“不必了。” 绿若等人行礼：“是，奴婢告退，王姬早点歇息。” 宫女们下去之后，殿中重归宁静。 宁玉卸下最后一支钗子。 乌发如墨般泼开，垂落腰间，归于平静。 窗户那边忽地传来轻微响动。56文学 很快便有一袭墨衣立于她身后，镜中映出那人英挺眉眼。 赵平双手落在宁玉肩头，身子微微倾下。 青年英挺的眉眼寂落，嘴角却微微扬起，“太子大婚之夜，留下新娘一人独守空房，似乎有点不像话。” “太子妃大婚之夜，在婚房会见野男人，更不像话？”宁玉拨开赵平的手，从梳妆台前站起。 “和他成婚，有什么感觉？”赵平问道。 毕竟两人是天命姻缘，他没办法不在乎。 虽然两人已经成婚…… 宁玉想了想，道：“长的好看，比你还不要脸。” 赵平：“……” 赵平眉眼不自觉沉下来，“他怎么你了？” 宁玉解下腰间丝绦，“他能怎么我呀，他又打不过我。” “当着我的面解衣，勾引我？”赵平一步跨过去，握住宁玉褪下婚服的手。 宁玉道：“太子妃婚服很重的。” 另一只手拍开赵平的手，“今天英雄救美，挺开心啊。” 赵平：“……什么英雄救美？”说着一顿，眉眼带出笑意，“你吃醋了？” 宁玉：“……” 宁玉随手将喜袍挂在架子上。 顺路吹灭几盏灯，只剩龙凤喜烛，烛光摇曳。 宁玉坐在床边，弯腰褪掉鞋袜。抬头，赵平还杵在面前。 “你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赵平道：“新婚之夜独守空闺像什么话？我留下来陪你！” 宁玉：“……” 宁玉胳膊撑在床上，抬脚抵在赵平胸口。 “你干嘛，这是大靖，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宁玉眉头蹙着，声音也微沉。 赵平握住宁玉的脚，眼眸低垂，“我只想留下来陪你。” 宁玉：“……” 赵平这个样子，让她拒绝也于心不忍。 还不待宁玉开口，赵平又道：“你不愿意，我走就是。” 说完转身大步越过屏风，走向窗边。 看着男子萧索孤寂的背影，宁玉下意识喊他：“赵平……” 赵平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安静了 片刻，宁玉道：“待靖国事毕，他太子之位稳固，我查清我要查的东西，就会回来。” 赵平猛然转头看向宁玉。 他看着她含笑的眼，喉结滚动一下。 他好像明白师叔所说的天相了。可是，这个女子，他实难放手。 “待那时，世上没有安和王姬，没有靖国太子妃，我只做你的将军夫人，你一个人的。”宁玉缓缓走来，说着来日誓言。 赵平站在窗边，目光紧紧锁着她。 “玉儿……”赵平看着少女一步步走近，烈红的衣裙勾勒的少女眉眼媚惑如妖。 他喃喃张口，“那你日后万一爱上他呢。” “怎会？”宁玉按一下心口，“我心一如君心。” 赵平笑：“好，我等你。” 他俯身，捏住少女下巴，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随后转身从扶着窗跳出。 回头看了她一眼，转瞬消失在夜色里。 宁玉走到窗边。 外边月色朦胧，繁星满天。 已经看不到男子挺拔的身影。 第436章 盟友 李陌动作还挺快。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就已经再次进入婚房。 看到宁玉托腮坐在窗边发呆，李陌眼底含了丝丝笑意，“太子妃怎么还不睡？可是在等本宫？” 宁玉回眸，朝他笑了笑，“有些事，需要和殿下说清楚。” 宁玉关上窗，赤脚走过来。 她黑绸缎似的发披散着，玉足莹白可爱。 这让李陌想起了常郡山那一见。 少女也是这般模样。 当时她为了一柄扇，同他舌枪唇剑，言语调戏。 今日她却已成为他的妻。 李陌刚想到常郡山那一遭，宁玉也提到常郡山那一遭。 “殿下上次去常郡山，是做什么？” 自知道阿姐与李陌的关系之后，她就猜测，李陌其实已经知道了阿姐的身世，那次去常郡山，也是为了查询清楚。 李陌微微眯眼，“吾想来喜欢游历山川，听闻常郡山桃花开的好，所以去看看。” “是么？”宁玉笑了笑，在床边坐下，看着自行解衣的李陌。 这人倒是沉得住气，气息丝毫未乱，甚至解脱衣袍的手指都微乱一下。 宁玉扬着头，看着面前芝兰玉树一般的男子，笑：“我十三岁之前，住在常郡山下，是一名农女，我阿爹叫许故，我阿姐叫许念韵。” 李陌手指微顿一下，笑：“是吗？” 宁玉手掌撑着膝盖起身，凑到李陌身前，“你不觉得好巧吗？”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李陌喉头滚动了下。 “太子妃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李陌道，眼眸微微低垂。 宁玉笑，食指按在李陌心口，“你说过的话，有一句是真话吗？” 李陌没有言语，却抬手抓住了宁玉的手指。 “本宫说想娶王姬的话是真。”李陌道。 “再装模作样就没意思了吧？”宁玉抽回手。 李陌笑了笑，眼神寂冷暗沉：“可是本宫就是靠着装模作样活到现在。” 宁玉：“……” “我们是盟友，你在我跟前没必要装。”宁玉转身走到床边。 李陌跟随过去，也在床边坐下。 两厢沉默许久。 李陌忽地出声：“是，如你所想，念韵念韵，念的就是我的母后南韵清。” “许故曾是大靖的太师，我幼时他还是我的老师，授文也授武。”李陌声音低低的，“我母后是南边国南伽国的王姬，被送来和亲，嫁与当时还是三王子的父王。” “在母后与南伽国的帮助之下，父王荣登大宝，母后也极尽荣宠，后来南伽与边遭国闹了矛盾，请大靖出兵帮助，父王自然出兵，可这一去，不仅灭了那国，也顺道灭了南伽。” “母后性子硬，当时听到消息时，即便已怀有三个月身孕，也纵身跃下了高崖，父王被人拉住，没来及救下母后，之后发现太师许故也不见踪影。” “崖下河流湍急，父王派人找了三个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他也放弃了。可是，自此之后，他后宫里的女子都有母后的影子。” 宁玉：“……” 女人越多，儿子越多，李陌的地位也越危险。 他一没有外族倚靠，二没有母亲撑腰。年纪，就要勾心斗角，在偌大而残忍的宫廷里一步一步走下去。 宁玉看着寂冷消沉的李陌，伸手握住他搁在腿上的手，轻轻拍了拍。 “你什么时候猜到阿姐是你妹妹的？” 李陌道：“宜城，听到她名字的时候，就有猜测，那日被你所伤，打了个照面，便确定了。”宝来 宁玉：“你那次去大姜，到底是去做什么？” 李陌：“我已经说过了，是去看王姬。” 宁玉才不信呢，“说实话。” 李陌道：“确是实话，当初听闻大姜嫡王姬宁安和找回来了，并没放在心上，可之后却听到许多关于安和王姬的传言，缅城连杀八人且不说，到处都在提安和王姬神仙之姿菩萨心肠。王姬的好名声都传到了靖宫，本宫好奇，前去看看有什么问题。” 宁玉：“……” 这么一听，的确没什么问题。 可是，李陌是因为好奇就跑去围观的性子吗？换作赵平，或许她还会信。 “殿下，大燕一人一半可以，但是你若敢打我大姜主意，本宫不会因你与阿姐血脉相连而放过你。”宁玉道。 李陌：“……” 李陌手指攥了下衣袍，抬眸笑道：“怎会，王姬于吾有救命之恩，吾如何会伤害王姬？” 宁玉弯眸一笑，抬手：“不是最好，我们会是很好的盟友。” 李陌定定看了她片刻，抬手与她击掌。 击掌之后，宁玉抱了一床被子，爬到床里侧。 床很大，睡三四个人都会很宽敞。 她拿一只枕头横在中间，“你睡外边，我睡里面，不许越界。” 李陌：“……” 看到少女爬来爬去，李陌喉头滚动了下，眼神有点深。 宁玉将自己包裹严实躺下，却见李陌还站在床边。 宁玉：“……” 这是什么眼神。 宁玉琢磨了下，拽着被子道：“你……要实在难受，我陪嫁宫女里有几个长的好看的，要不我……” 宁玉说着掀被，被李陌按住，“不必。” 李陌说完，拉开被子上床，与宁玉并排躺下，两人各占最边上一处，中间地方还能在躺两个人。 李陌刚躺下盖上被子，就被宁玉戳了戳肩膀，“那个……你把帐子放下，喜烛晃的我睡不着。” 李陌：“……” 李陌忍不住低笑一声，“你还挺娇气。” 说着已经拉开被子起身，将喜帐放下。 喜帐烈红似火，李陌眼底黯了黯。 再次躺下。 两人默然无声。 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宁玉还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成亲。 过了好一会儿，宁玉瞅一眼李陌，声问道：“李陌，你睡了么？” 李陌睁眼，转头看向她，“怎么，睡不着？” 宁玉躺平，手指对着，“我睡不着。” “那要不要做些有意思的事儿？”李陌翻身，手撑在宁玉身侧。 宁玉：“……” 宁玉拍一把李陌的胳膊，“躺好，我们说说话吧。” 李陌：“……说什么？” “就说说时候的事吧。”宁玉道，“你时候有什么有趣的事儿？” 第437章 你杀过人吗 “我时候没什么趣事，我一直在努力活着。”李陌道。 宁玉：“……那我讲讲我时候的趣事吧。” “我时候与你恰恰相反……不管是在姜宫的时候，还是在在常郡山，我都是个霸王，什么也不用担心，每天只负责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就好了。” “父王他虽然昏聩，也贪杯好色，但他十分疼我，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都会送给我玩，母后也疼我，哥哥们自不必说，我时候是所有人的掌中宝。” “后来东离之乱，也有人舍了命救我，我天生十分命好，奄奄一息时遇到了路过的阿爹，得救之后，阿爹有钱，我也不愁吃穿，阿姐贤淑，常常会帮我将一切都准备好。我根骨好，阿爹教我习武。我打遍常郡山无敌手，大孩子孩子都臣服于我，我是当之无愧的孩子王。” “后来常郡发洪水，我们被迫出逃，我途中与阿爹阿姐分离，然后辗转至缅城。竟还有混账无奈贪图我的美色。”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当时我的手一直抖，一直抖……” “你杀过人吗？”宁玉侧头看向李陌，却发现李陌正认真都看着她。 宁玉：“……” 李陌收回目光，“杀过。我第一次杀人时八岁，她是照顾我的嬷嬷，虐待我。” “我没有手抖，没有害怕，如同在做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李陌再次看向她，“是不是觉得我十分可怕。” 宁玉摇头，“我无所畏惧。” 宁玉还准备再说些什么，忽地听到袅袅笛音。 笛音穿透夜色而来。 将宁玉燥闷的心情安抚。 来到完全陌生的他国，心里又怎会完全平静无波？ 宁玉闭上眼睛，嘴角微微翘起，“睡吧。” 宁玉听到笛音，李陌自然也听到了。 他侧身躺着。 看着女子微微翘起的嘴角，听着曲中的有美一人，他眼底暗流涌涌。 ……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宁玉就醒了，睁开惺忪睡眼，颇有几分不知身在何处。 稍微动了下身子，额头却触到一抹温热光滑——皮肤！ 宁玉登时清醒，自然也知她如今是什么身份。 她一个骨碌滚到了墙角。 宁玉动静太大，李陌如何还能继续睡着？ 他睁眼看向她。 少女还穿着昨晚的红衣，此刻缩在墙角，双手环抱胸部，目光警惕地望着他。 李陌不由想到昨晚的场景，有些失笑。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你那么防备做什么？是你自己昨晚滚到我怀里的。” 宁玉：“……” 宁玉脸微红，“那你怎么不推开我啊！” 李陌：“你怎知我没有推开你？” 宁玉：“……” “我推了你三次，每次推完你没多久，你又自己滚进了我怀里，后来我也睡着了。”李陌道。 宁玉：“……” 宁玉也不知他说的真假，但自己的确睡相不好。 一时帐中静静。 好一会儿之后，宁玉爬起来，越过李陌去拉开红帐，“时间也不早了，洗漱吧。” 红帐一拉开，就瞧见地上跪的满满当当的婢女。 宁玉：“……” 宁玉刷地一下将帐子拉回去。 偏头看向李陌，“怎么这么多人？她们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陌略微起身，靠着床头，含笑看着宁玉，“一个时辰前。” 宁玉：“……” “那会儿你就醒了？”酷爱电子书 “嗯，看你还睡着，便没有吵你。” 李陌拉开帘子下地，转身看向宁玉，眼底有着淡淡促狭，“还不下来，非得等到日上三竿？” 宁玉：“……” 宁玉麻溜地下床。 两人由着宫人伺候洗漱。 一年长宫人拿起床头搁置的元帕，脸色瞬间煞白。 旁边的绿若看到，脸上也变了变。 她轻轻拽了拽宁玉的袖子，低声喊王姬王姬。 宁玉看向她，她用下巴示意床头。 宁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宫人手里拿着一方白帕子。 那是……元帕？ 宁玉知道那东西的用处。 李陌都没想着处理，说明他并不在乎。他都不在乎，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甚至以她过往的声名，都不需要自己去解释，别人也会编好理由。 宁玉示意无妨。 绿若便抿了唇，只是神色有几分忐忑。 李陌很快收拾妥当，宁玉这边还在梳发。 女子发髻难挽。 李陌坐在床边看了会儿，看到自己贴身内侍的脑袋在门口晃了一下。 他起身朝宁玉道：“吾出去一下。” 宁玉道：“殿下去忙吧，不必忧心……臣妾。” 李陌嘱咐宫人几句，出了内殿。 宁玉已为人妇，发髻自然完成了妇人髻，发髻高高耸起，上面金枝缠绕，发间仅插着一支白玉簪。 金横玉斜，倒也好看。 绿若知晓宁玉喜好，早已准备好服饰。 与几名宫人一起服侍着宁玉换上一身月白色宫装。宫装上团团云纹，袖口和领口是红边，丝绦也是大红色，上面金丝点缀。 宁玉出来的时候，李陌正坐在桌边喝茶。 听到珠帘响动，李陌抬眼看来。 红闪闪的珠帘被一只素白的手掠开，随后露出少女莹白如雪的容颜。 看到他，少女眉眼间流出笑意。 李陌也弯唇笑了。 他起身朝少女走来。 皂靴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和那珠帘互相碰撞发出的叮咚脆响。两者相和，倒也悦耳动听。 “吾已经传了早膳，我们用完膳再去给父王母后请安。”李陌扶住宁玉的手。 宁玉顿了片刻，没有挣脱，顺着他走到桌边坐下，“殿下安排就好。” 早膳端上来的同时，风莲亦也被幻彩引进来了。 一旁也跟着李陌的贴身内侍于清。 他低声道：“奴婢本想着先进来通禀一声，幻彩姑娘执意将人带进来。” 幻彩丝毫不虚。 王姬说了，她可以继续横行霸道！ 连带风侠士进殿这么点儿事都办不好，还还怎么在东宫里立威？ 李陌示意于清退下。 他看向宁玉，表情倒还算平稳：“太子妃这是何意？” 外男是不能直接进入内殿的。 必须经过通禀。 宁玉：“……” 宁玉看向风莲亦，扶额：“风莲亦，外男需要通禀才可以进殿。” 第438章 王姬请喝药 “我怎能算外男。”风莲亦莲步轻挪上前，将手中托盘放在宁玉面前，笑容妩媚勾人，“王姬请喝药。” 宁玉：“……” 宁玉顿了顿。 “这就是治王姬咳疾的药。”风莲亦解释，“这药霸道无比，我得看着王姬喝下才放心。” 宁玉眉眼抬起，眼底流出温和笑意，“谢谢你风莲亦。” 宁玉端起药咕嘟咕嘟喝下，绿若立马拿了蜜饯上前塞进宁玉嘴里。 蜜甜在舌尖散开，宁玉眉头才展平。 风莲亦接过碗，笑着扫视一眼桌上膳食，道：“王姬这些日子不可食荤腥，不可吃藕，饮食要清淡，就连茶也不要再喝。” 宁玉：“……那本宫只喝白粥算了。” 风莲亦笑：“这样最好。” 宁玉：“……” 风莲亦瞥一眼李陌，嘴角的笑意更浓了，眉眼间风流媚态妖娆：“最好也别行房事。” 李陌：“……” 宁玉：“咳……咳咳咳……” 绿若忙给她顺气。 风莲亦收好托盘和瓷碗，悠悠施一礼，抚鬓道：“王姬，告退。” 宁玉微微颔首，看着风莲亦离去。 “这药真能治你的咳疾？”李陌问了宁玉一句，招手示意宫女过来，“给太子妃盛一碗白粥来。” 宁玉：“……” 宁玉嘴角抽了抽，不过想着这几贴药兴许真能治好她的咳疾，便有忍耐下了，比起病病拖拖一辈子，忍耐几日又有何妨？ 李陌看过来时，宁玉点点头，道：“应该能吧，据说是神医所开。” 李陌敏锐地抓住关键词，“据说？没给你诊过脉？” 宁玉：“……” “试试总归没有坏处，总不至于一个素未谋面的医师想要毒死我吧。”宁玉摊摊手，“再说要真是毒药，还能送到我面前啊，风莲亦肯定能看出来。” 而且，不是信得过的人，赵平他才不会找他给她开药呢。 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有多重。 看着少女双眸明亮，双颊泛红，李陌眼神暗了暗。 正好宫女盛了白粥上来。 绿若忙接过摆到宁玉面前，将勺子烫好放入碗中。 宁玉抓了只白馒头，就着白粥吃起来。 明明应该没滋没味，可少女却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在吃什么珍馐美食。 李陌令人将桌上带荤的都撤下去，要了一碗白粥，吃着白馒头。 宁玉看了他一眼，道：“你又不用忌食，不必要跟着我……臣妾吃这些。” 李陌侧头对着她笑：“我愿意陪着你吃白粥。” 宁玉：“……” 宁玉心口莫名顿了一下。 她垂眸，咬下一口馒头，用力咀嚼。 “那就走吧。”李陌拉过宁玉的手，大步出了正殿。 宁玉犹豫片刻，到底没挣脱。 今天新婚第一日，如果他们表现的太生疏冷淡，恐怕惹人猜测。 东宫内也分前后宫。 刚走到前面，就瞧见迎面而来的赵平与宁楠。 宁玉带了五千嫁妆军入靖，这五千人不算靖国军队，不能入靖王城。 军队暂时驻扎在城外，沐左也暂时待在城外。 宁楠和赵平等人，昨日入宴，晚上被安排歇在了前头的宫殿。 宁玉看到赵平，赵平也自然看到了她。书屋 两人今日都穿着相同的颜色的衣服，十分的……般配。 昨日着一身大红喜服，俊美如斯。今日着一身月白锦服，温文尔雅。 果然如宁玉曾经所言，芝兰玉树。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眼中星光寂灭。 宁玉下意识就要甩开李陌的手，却被李陌握的更紧。 有些痛。 宁玉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不知是手上痛，还是心上痛。 李陌看见宁玉的脸色苍白，却没有松开她。他抬眼，目光与赵平对上。 两个优秀至极的男儿，此刻目光交汇，刀锋剑雨。 两人依旧前行，赵平大步过来。 李陌盯向赵平，笑的很是温和，“赵将军昨日歇的如何？” 赵平抿着唇，目光如刀刺在李陌脸上：“你弄疼她了。” 李陌脸上的笑渐渐消散，一双眼如潭水幽深，沉沉不见底，“昨日起已无安和王姬，只有靖国太子妃，赵将军的心，该收收了。” 赵平还道：“你弄疼她了。” 李陌：“……” 李陌眼神更沉，手上的力气更大。 宁楠也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忙上来，“赵将军也是担心王姬。” “还请太子殿下善待安和，毕竟我们大姜也就这么一位嫡王姬，若她有事，不止赵将军，整个大姜都会不答应。” 宁玉此刻也沉声道：“不想闹得太难看就松手。” 李陌低眸抿唇片刻，忽地松手。 宁玉手背被勒的红红。 赵平本能就要上前，被宁楠拦住。 宁玉垂手，手很快藏于袖中。 “赵平，二王兄，我与太子还要去宫里敬茶。”宁玉屈身半礼，当先而行。 李陌凝了宁玉背影一瞬，抬步跟上。 却被赵平拦住，“你最好别伤她半分，否则我会拼了这条命，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李陌笑：“这会儿装了深情？你可忘了她是为何嫁与本宫为妻？” 这一句话一出，赵平目呲欲裂。 李陌依旧表情温雅：“既已错过，不如好好寻个女子成婚生子，日后也省的再连累她。” 说完这句，李陌扬长而去。 赵平一直在看着宁玉，直到她拐过墙角消失不见。 他低眸，神色寂寂。 宁楠拍拍他的肩，也不知作何安慰。 他从未深爱过一人，也不知深爱是和滋味，让他的妹妹放弃荣华富贵也要追寻。甚至，就连宁安和与赵清安这种人，也趋之若鹜。他们明明已尝过权势的滋味，为何还要追寻这等虚无缥缈的东西。 今天看这靖太子的态度，明显也在赌着气。 赵平并未沉寂多久。 她说过，她会回来的，归来时，只做他一人的妻。 赵平扬唇，眉眼盈着光。 她听着他的曲，能安然入睡。 她发上只簪他送的白玉簪，她腕上只戴他送的紫珠镯。 她心中有他。 她不与其他男人有染，哪怕那人是她新婚丈夫。 所以，她和谁在一起，她身在哪里，又有什么要紧？ 她总归会回来的。 他会守好大姜，等她回来做她的妻。 第439章 敬茶 此刻，靖王正在早朝，李陌和宁玉依例先去飞鸾宫玉忝殿拜见靖王后。 两人到的时候靖王后已经等在了正殿。 不止王后，大王子李梵也在。 “五弟亲自陪弟妹来敬茶啊。”李梵坐在桌边，看着二人进来，连礼也没行。 李陌似是习以为常，含笑喊了声：“大哥。” 宁玉似乎很困惑，片刻后恍然大悟，嘴角笑意浅浅，“靖国真好。” 李陌一时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宁玉已经松开李陌，大大咧咧朝靖王后走去，“靖王后，本宫来敬茶。” 众人：“……” 靖王后身边嬷嬷身份高，可以代王后斥责太子妃：“放肆！身为太子妃，如何能在王后面前自称本宫？” 宁玉挠挠头，似乎十分茫然无措，“本宫的称呼有问题吗？可是方才大殿下见到了太子殿下也不行礼不敬称，本宫还以为靖宫就是这种风气呢。” “毕竟在姜王宫，所有兄弟姐妹见到太子哥哥都要执臣礼的。” 宁玉这一席话，说的满殿人面色青白交错，十分难看。 唯有李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宁玉看看靖王后的面色，再看看旁边嬷嬷的表情，十分无辜地眨巴一下眼睛，眼中秋水泛泛，光波流转：“本宫说错了吗？” “本宫也是第一次来靖国，若有不足之处，还请王后娘娘见谅。” 宁玉微微屈了下膝，行半礼。 “……” 有李梵无礼在前，嬷嬷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教训这个太子妃，才能既顾全大王子的脸面，又找回靖王后的脸面。 宁玉就乖乖巧巧站在原地。 “行了，多大点儿事儿？”靖王后抬抬手，看向嬷嬷，“让太子妃敬茶吧。” 嬷嬷接受到靖王后的眼神，躬身后退。 没多久，那嬷嬷端了一只托盘上来，盘子中央放着一只茶盏。 “太子妃，请。”那嬷嬷道。 宁玉笑着端过茶盏。 端到茶盏那一瞬，宁玉嘴角的笑意微僵一瞬，随后笑的更加甜美。 因低着头接茶，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宁玉跪地，微微倾身，将杯盏举过头顶，“母后，请喝茶。望母后喝了这盏媳妇茶之后，年年岁岁如今日，岁岁年年常开心。” 靖王后看了眼笑容甜甜面容娇娇的宁玉，再看一眼一边的嬷嬷。 嬷嬷也是一脸的诧异，朝王后微微摇头。 靖王后笑，“你这孩子，嘴儿可真甜，难怪老五喜欢你，非你不娶呢。” 时间虽说不长，却也不算短，宁玉表现的无懈可击。 靖王后笑着去接杯盏。 手在接触到杯盏的瞬间脸色大变，就要收回去。 宁玉岂会让她收回去？ 宁玉比她速度更快。她用力按住靖王后的手，靖王后瞬间尖叫出声。 宁玉声音更大，“王后娘娘，请喝茶！” 说话的同时，已经拨开茶盖，握着靖王后的手，将茶盏高高举起，尽数倾倒入她口中。 旁边的嬷嬷要拦，被宁玉一脚踢开。 其他人离得尚远，李陌与李梵离得更远。 靖王后一个普通妇人，哪里能比得过宁玉力气大？16中 被宁玉轻而易举将满杯滚茶倒入她口中，还有一部分流淌在脸上脖颈间。 茶水倒尽，宁玉松手。 茶盏掉到靖王后衣服上，咕咚咕咚滚到地上。 此时宫女太监们纷纷围过来。 李陌与李梵也走过来。 其他人还有些不明情况。 那嬷嬷一个骨碌爬起来喊道：“王后娘娘！” 滚茶烫过最初，也只是比其他地方略微红了些。 但靖王后此时连嚎叫也发不出来，只嗷嗷怪叫着，还拼命用手往嘴里扇着风，嬷嬷又那副模样。 谁还能猜不到情况？ 太监立马去奔走，“快请医师，快去请医师！” 宫女们也不敢多言，慌慌忙忙去准备东西给靖王后消肿止痛。 李梵眯眼看向宁玉：“你什么意思？” 宁玉十分无辜，“本宫在喂王后娘娘喝茶呀。” 那嬷嬷大怒转身，看向李陌，“太子妃谋害王后娘娘！奴婢斗胆请太子给王后娘娘一个交代！” 李陌还未开口，宁玉便道：“可是茶水是嬷嬷你给本宫的呀。” 说着还亮出自己同样红肿的指尖和手掌。 “你是王后娘娘的贴身嬷嬷，你端上来的茶，本宫自然不疑有他，还以为王后娘娘就喜欢喝烫滚滚的茶呢，哪怕自己被烫成这样，也要喂王后娘娘喝下。” 宁玉说着看向李陌，伸手按住心口，泫然欲泣：“殿下，我做错了吗？” 李陌微笑，目光宠溺：“你没错，你也是一片孝心。” “你胡说！”那嬷嬷怒道，“你就是故意的！你故意残害王后娘娘！” “可是茶是你端给我的。”宁玉转身，看向嬷嬷，“若说残害王后娘娘，你才是故意残害王后娘娘的人。” 嬷嬷大怒又大惊，“你胡说！” 又转向靖王后哭喊：“奴婢没有！” “那就是残害本宫了。”宁玉道，“残害本宫倒无妨，可嬷嬷这，分明是要挑起两国争端啊！” “嬷嬷此罪，当诛啊。” 这么大一顶帽子扣过来，嬷嬷哪里敢应，抓着靖王后的裙摆，大声哭道：“奴婢没有！” 又朝宁玉李陌磕头，“奴婢只是嫌太子妃对王后娘娘不够尊重，奴婢自作……” 那嬷嬷话还未说完，宁玉上前一步，广袖扬起，手中匕首抹过那嬷嬷喉咙。 鲜血溅了靖王后一脸。 靖王后也打杀过不少人，却没有一个是当着她的面被杀，更没有一丝鲜血溅到她身上过。 靖王后吓晕了。 飞鸾宫一时人仰马翻。 宁玉随手拿起桌上托盘里的雪白元帕，擦拭匕首。 帕子雪白，三两下将匕首擦拭干净。 宁玉抬眼看向殿中众人一笑，声音依旧娇甜：“她谋害王后，本宫也是为王后娘娘除害，你们不要害怕。” 殿中宫人抖得更厉害了。 李梵哼笑一声：“为王后除害？是非对错，王后醒来自可决断，你一个太子妃，越职代王后行事，可是要谋反？” 宁玉望着李梵，眼底沁出雾气，哗啦一下，一头扎进李陌怀里，“殿下，我……臣妾是不是做错了……” “可我，可我也是为了王后娘娘啊……” 第440章 安和惶恐！ 李陌拍拍她的背，“没事，别怕，吾知道你是为了王后，那贱婢残害王后娘娘，没人怪你。” “可是……” 宁玉抬头，秋水剪眸中雾气泛泛。 李陌喉头滚动一下，“是非对错，父王自有决断，你别担心。” 宁玉仿佛真的又被安慰到，惶惶不安，又强自镇定。 靖王后被宫人扶到了床上。 宁玉三人坐在桌边等待医师前来诊治。 所有人都知道宁玉是故意的，可她说自己是无意，将全部责任推到了那嬷嬷身上，还杀了那嬷嬷。 她这是在明晃晃打王后的脸。 王后还偏偏得打落牙齿和血吞！ 毕竟事儿是她宫里的嬷嬷捅出来的。而那嬷嬷只怕也是奉了王后之命行事，她们的目的想必只是让太子妃出丑。 怎料这太子妃如此之刚？ 宁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不，也不算自损八百。她只伤了手而已，而王后娘娘，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愧是声名远播的安和王姬！ 李梵看着宁玉，眼底兴味浓烈。 那眼神看的宁玉非常不舒服。 宁玉回眼看去，微微一笑，“殿下喜欢看本宫？” 李梵也是个混不吝，丝毫不将李陌放在眼中，“喜欢呀，弟妹貌美，哭起来别有一番风味，想必在床底间会更醉人。” 李陌望过来，眸光沉沉。 正要说话，宁玉已经开口：“不如殿下将自己一双眼珠赠予本宫？本宫做成手串戴着，这样殿下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能看到本宫。” 宁玉按一下心口，说的情真意切，笑的情浓意浓。 “殿下觉得如何？”宁玉再追问一句。 李梵：“……” 李梵没接这句，“听说弟妹在大姜时广收男宠，裙下之臣众多，不知吾能否有幸做弟妹的入幕之宾？” 李梵虽对宁玉有几分兴味，毕竟像她这般貌美胆大又有趣的女子少有。不过这些话，纯粹是为了羞辱李陌。 宁玉上上下下打量李梵一眼，评价道：“脏、臭、丑，恶心，看不上。” 李梵脸色瞬间黑的滴墨。 “有几分姿色又如何？一只烂鞋而已！一双玉臂千人枕，与楼子里的妓女伶人有何区别！”李梵哼笑，“五弟就好好宝贝着她吧！” 宁玉笑，“可是本宫身后有大姜，本宫是父王母后兄长的掌上明珠，娶了本宫，大姜军队战马器械任他取用，手中有金银万计，任他取用。” “你们，再无一人，能与他抗衡。” “还有什么可以比这更值呢？”宁玉道，“日后登临大统，若觉本宫是耻辱，大可废了旧后改立新后。” “这些又有什么要紧呢？反正史上此举，比比皆是。历史向来由胜利者书写。殿下猜猜，你到时，会在何处？” 李梵：“……” 李陌道：“吾从未觉得你是耻辱，你愿意做吾的妻，吾很开心。” 宁玉：“……” 她就放狠话吓唬吓唬他而已。 没多久，医师过来为靖王后诊治。 几乎前后脚，靖王身边的内侍过来，宣李陌宁玉同往轩宜殿。 李梵眯眼目送二人远去。 …… 两人进殿时赵平和宁楠也在殿中，昨日从屋顶掉下来的那位王姬也在。启银 看到李陌和宁玉过来，那王姬立刻亲昵地去挽李陌的胳膊，“太子哥哥！”又喊宁玉，“嫂嫂。” 宁玉微笑颔首。 靖王威严的声音传来：“听说飞鸾宫刚刚出了点儿事儿？” 宁玉俯身跪地行大礼，“安和有错，请父王责罚。” 赵平抿了抿唇，身侧的拳头紧握。 若是在大姜，她遇谁也不必行如此大礼，更不必俯首请罪。 李陌跟着俯身跪在宁玉身侧，“安和也是为了母后着想，有那等刁奴在身侧，对母后也没有好处。” 李夏沁道：“怎么了？什么刁奴？” 没人回答李夏沁的问题，她也聪明的没有再开口。 靖王睥着宁玉：“哦，你错哪儿了？” 宁玉道：“越权行事，在飞鸾宫杀了人。” 靖王哈哈想起来，“安和王姬果然如传言所说，洒脱痛快！” “父王见笑了。”宁玉道。 靖王抬手，“行了，起来吧。” 李陌与宁玉同时起身。 宁玉一抬头就对上赵平隐忍着怒火的眸光，她不动声色错开，看向靖王。 这人便是阿姐的生身父亲。 两人目光相对，宁玉没有丝毫惶恐不安，她直视着靖王，不必不退不让。 也不觉她这样于礼不合。 靖王眉眼凌厉暗沉，与李陌更加相似。不，李陌的凌厉都深深藏起，而他的凌厉狠戾，坦然外露。 靖王倒挺喜欢这名十分大胆的儿媳，面色和煦些许：“太子妃在看什么？” 这无惧无畏的性子倒与阿韵有三分相似。 太子妃就当如此！ 宁玉笑着回答：“在看父王。” 靖王身子微微后仰：“看孤做什么？看孤老了，不中看了？” 宁玉辩驳道：“父王哪里老了？父王神武非常，安和心……咳，安和十分崇拜父王。” 靖王笑的胡须抖动，他手指点着宁玉，“你这孩子！陌儿当真是捡到宝了。” 宁玉施礼：“安和惶恐！” 看靖王心情挺好，宁玉随口问道：“二王兄和赵将军怎地在此？” 这话一出，靖王脸上的笑容凝固住。 李夏沁此时耳尖都是红的，面色焦急又羞赫。 宁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古英雄爱美人，美人慕英雄。 她都看得上眼的男子，没理由别的女子看得上。 李夏沁瞅了宁玉好几眼，走过来轻轻晃动她的一角，“嫂嫂，我，我想……” 宁玉抽回手，“本宫做不得这个主。” “亲上加亲有何不可？”靖王道，“若赵将军不想当大靖驸马，那沁儿嫁过去也是一样的。” “将军是大姜战神，大姜女子无不心悦将军。”宁玉道，“就连姜宫，还有我一王姐欲下嫁于他。父王都未曾强迫赵将军，儿臣怎敢越过父王行事？” 靖王面色沉下来，“那你呢？你可心悦他？” 宁玉望着靖王。 许久，她道：“本宫曾是大姜女，但如今已是大靖太子妃。” 靖王看着她，“那你愿做大姜女，还是大靖太子妃？” 第441章 我心悦一人 宁玉微笑：“儿女私情，如何能比得过国之大事？” 往往真假参半，才能让人分辨不出。 靖王看着她良久，仿佛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半晌后，他道：“沁儿，你也听到了，不是父王不帮你。” 李夏沁咬唇，眼泪吧嗒吧嗒，“将军，本宫有哪点不好？” 赵平：“王姬千好万好。” 李夏沁呜呜直哭：“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赵平道：“若觉得好，就要娶，那我如今已经娶百十来个媳妇了。” 众人：“……” 这是在炫耀么？ 李夏沁哭，“可我听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娶亲。” 赵平道：“我心悦一人，她举世无双，娶不到她，我此生不娶也罢。” “……哇啊呜呜……”李夏沁哭的更大声了。 宁玉与赵平目光对上，她弯唇笑起来，眼底却含了泪。 他也扬唇一笑。 目光一碰，很快分开。 宁玉站在暗处，此刻宁楠正在和靖王说话，没人注意到她的目光。 两人说完话，赵平和宁楠告辞。 宁玉接过内侍递来的茶，双膝跪地，将茶盏举过头顶，脆声道：“请父王喝茶。” 靖王笑着接过茶盏，一干而尽。 喝罢茶，靖王将案头摆放的盒子拿起递给宁玉，笑道：“见面礼。” 赵平走出殿门回头，就看着少女接过盒子跪拜谢礼。 脸上挂着甜甜娇娇的笑容。 他抿唇，手里的剑握的更紧。 宁楠揽过赵平的肩，拖着他走远。 “这里不是姜宫，你别太放肆，惹了祸还得安和想办法周旋。” 赵平自然知道。 他回头远远遥望一眼，跟随宁楠离开。 大殿中，接过靖王的见面礼，宁玉叩拜谢恩。 靖王笑道：“孤还有政事要处理，你们两口先下去吧。” 李陌和宁玉领旨出去。 才走几步，就听到李夏沁喊道：“太子哥哥，嫂嫂——” 李陌和宁玉同时回头，李夏沁提着裙子追过来。 李陌笑的温和：“沁儿有事？” 说起这个，李夏沁嘴巴瘪了瘪，“我想和嫂嫂说说话。” 宁玉：“……” 她丝毫不想和她说话。 这丫头明显还对赵平贼心不死。 看宁玉明显不愿意，李陌笑：“太子妃昨夜劳累。” 李夏沁抓着宁玉的衣袖，道：“那我改天再找嫂嫂说话吧。” 宁玉微笑道好。 两人往东宫走去。 今早宁楠和赵平已经搬到了宫外的驿站，风莲亦等人作为宁玉的陪嫁，自然居于东宫，不过依例在外庭居住。 朱红色的大门，鎏金的牌匾，雕花镂空的飞檐…… 宁玉与李陌相携踏入东宫。 李陌带着宁玉，几乎将东宫转了个遍。 时不时能看到丛丛青竹挺拔傲立。 宁玉捏一片竹叶在手中，“你这般喜欢绿竹？” 李陌笑了笑，没有说话，拉着宁玉从丛丛绿影中穿过。 宁玉也不在乎，随着他往前走。 穿过竹丛，是外院和大厅。 再往内，是一片演武场，罗列着各种兵器。 宁玉按着手腕，眉眼亮了亮。 却没多话。 最里面，便是东宫后府。正殿在中，向东是东阁院，向西是西阁院。 太子大婚在正殿。 宁玉猜想她以后会住在东阁院。而西阁院，想来居的是他那些莺莺燕燕。 李陌吩咐身后内侍去西阁院，让莺莺燕燕来正殿见宁玉。 随后协同宁玉往正殿走去。 正殿前边的院子里稀稀疏疏的种着几棵槐花树，如今正值春末，槐花满枝，莹莹雪白，极美。 宁玉多望了几眼槐花。 一名女子侧靠在槐树上，低头专注的看着手中书册，侧颜如玉如霞。 微风吹拂，阳光晃晃，枝叶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女子比槐花还让人迷醉。 她看起来是那么的闲适和优雅啊…… 这般女子，也是李陌的莺燕之一吗？ 宁玉余光斜看李陌一眼。 李陌的嘴角也泛起了柔和的弧度。 宁玉微微抿唇，心头不知是欣喜还是失落，微顿了一下。 大概是两人的脚步声惊动女子。 那女子抬起眼眸，平淡的目光看向两人，然后缓缓站起，她一手捏着半卷的书册，一手随着宽大的雪白衣袖柔柔垂下，随风吹轻摆，轻和柔美。 女子缓缓走来，白衣飘摇，恍若一片云、一首诗…… “妾卓容，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虽是行礼，她身上看不到丝毫的臣服之意。 仿佛她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卓容……不过一个妾室罢了，何来傲然？ 她就是李陌从外头带回来的那个女人，查无可查。 想来，也不简单。 宁玉眯眼细细打量她。 女子眉若远山黛，唇似点朱砂，一双琉璃色的眸子略显淡漠。 说是美人，的确算是个美人。可是也不见的有多么的风华绝代。 至少，比不过她。 不过这份气质倒是难得，堪堪能与李陌相配。 宁玉笑着虚手扶她，“免礼。” 卓容起身，“谢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宁玉颔首不再多说。 她是太子妃，自不必对一个妾室多么尊敬客套。 宁玉转身往正殿走去。 李陌跟上去，他身边的内侍却留了下来，“卓主子，待会儿记得来正殿，太子妃召见。” 卓容颔首，面容清冷，没有什么表情。 一盏茶的功夫，东宫女人们已经汇聚一堂。 一溜儿的美人，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名侧妃。都是官家姑娘，说话做事看起来都很是端庄娴雅。 不过，相比于沉稳安静的梅允香，这云若儿倒显得有些凌厉了，狭长的丹凤眼，眼尾上挑，天生一副凌厉的俊俏模样。 妾室胡氏，名柳儿，生的妩媚动人，妖娆无比。 只一眼，宁玉就知道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妩媚。 妾室王氏，名水茉，眉眼清秀，身材纤细，一幅弱柳扶风的娇态。 再就是她见过的卓容。 清水芙蓉，冷面美人，容貌虽不比几人强出多少，气质却无双。 一溜美人朝李陌宁玉行跪拜礼。 李陌道：“都免礼吧，今日召你们前来，是来见见太子妃。” 众女人纷纷看向宁玉。 除了卓容，一个个眼睛不由瞪大。大概没想到宁玉会如此美貌。 被人围观，宁玉也不恼。 毕竟自己美貌无双。 第442章 本宫只想做唯一 “今儿找大家来，主要是认认人。”宁玉笑着抬手，“大家不必客气，都坐吧。” 众人谢恩落座。 李陌在一旁不发一言，手里端着一盏热茶，时不时含笑看宁玉一眼。 明明年纪，却故作老成。 有几分可爱。 可爱的太子妃此刻正在训话：“你们也都花儿一样的年纪，本宫不管你们争宠不争宠，但有一点，要光明正大。” “本宫见不得阴司，你们也千万别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本宫心狠手辣，比不得殿下怜香惜玉。若有发现，无论轻重，阖阁杖毙。” 众嫔妃：“……” 李陌低眸轻笑。 她将他摆在了可怜人的位置上。 这些女人有些是别人送来牵制他的，有些他娶来牵制别人的，有几个又是他真心喜爱想娶的？ 她是大姜嫡王姬，就算她出手杀了她们哪个，也没人敢说什么。 甚至她传出善妒的名声，他空置内宅，也是可以。 几名侧妃妾室被宁玉说的面面相觑。 殿内的宫女们也瑟瑟发抖。 阖阁啊。 再也不敢给主子出谋划策了。 “想必在本宫嫁进东宫之前，诸位就已经打听过本宫了吧？既然打听过本宫，就不必怀疑本宫这番话的真实性。” “好了，今天的话就说到这里，都散了吧？” 宁玉抬一下手。 几位侧妃妾室心思各异地起身告退。 目光不由在李陌脸上辗转。然而太子殿下就跟没看到她们似的，目光流连于太子妃脸上，眼中柔情漫漫。 众女子：“……” 卓容倒是多看了宁玉一眼。 一出了殿门，王氏便横了卓容一眼，笑道：“之前只道这位太子妃厉害，不曾想竟有这等容貌。” 胡氏接话，“是啊，本来有卓妹妹在，我们承宠就难，如今有了太子妃，只怕我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太子殿下一面了。” “欸，我听说呀，今早上送去飞鸾宫的元帕上没有落红。” “传言这位太子妃蓄养男宠，是真的啊，那太子殿下怎么如此宝贝她，一只破……”胡氏说到一半掩唇笑笑。 云氏道：“行了，说这些做什么，人家背后有一个富庶大国，你若是大姜嫡王姬，还怕殿下不宠你？” 胡氏：“……” 胡氏与王氏不过是官室蓄养的舞姬歌奴，算是地位最低下的。卓容向来受宠，又不明身份，气质也不似寻常，倒没人敢低看。 以前东宫嫔妃都视卓容为眼中钉。 明里暗里没少给她使过绊子。 如今么，来了个劲敌宁安和。 嫔妃们一时也摸不透这位太子妃的路数，自然得消停些。毕竟宁玉那话撂的的确狠。 宁安若一来，最有危机感的当是卓容。 且看她如何应付！ 几人看向卓容，哪见人家清清冷冷，似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到了岔路口，卓容屈身施礼：“妾先回了，几位姐姐慢行。” 说罢施施然走了。 胡氏撇撇嘴，“装什么装，我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 同莺莺燕燕立完规矩，已经将近午时。 李陌偕宁玉一起去东院的栖凤宫。 这东院倒也别致。 沿途路边栽种着桃花树，树下花花草草，还坐落着几块奇形怪状的石头。 如今已步入四月，桃花飘落一地，即便树上还挂着几瓣花，也蔫蔫的，毫无美感可言。 宁玉抬手捻起纷飞的桃花花瓣。 她侧身，白衣广袖扬起，她的嘴角也扬起，“东宫里也种着桃树？” 李陌颔首笑道：“那年去过常郡山之后，便在此处种了桃树。如今已有三年，长的倒是不错。” 宁玉以为他是缅怀阿娘，便笑道：“是不错，不过天下桃花，还是常郡山的更好些。” “是啊，常郡山桃花很美，宛若仙境。吾在常郡山见到了王姬时，恍以为是仙子下凡。”李陌道，伸手想抚少女雪白的脸颊。 宁玉避开，笑：“殿下谬赞了，卓美人才是仙子下凡。” 李陌眉眼微沉，他敛眉片刻，低笑道：“你在吃醋么？” “没必要的，你是本宫的正妃，她不过是个美人……” 宁玉打断他，“李陌，本宫不会吃你的醋。” 说罢，她按一下自己心口，“我这里，只装得下一个人。” 再伸手点点李陌胸口，“殿下这里，却装的下很多很多人。” “本宫只想做唯一，不想做芸芸之中最重要的那一个。” “赵清安今日在大殿中的话，殿下也听到了吧。他说——”宁玉眉眼唇角弯弯，脸颊晕起浅浅粉色，“我心悦一人，她举世无双，娶不到她，我此生不娶也罢。” 宁玉看向李陌，“本宫做不到只嫁他一人，但终此生，本宫会为他守住心、守住身。” 李陌垂眼，眼中暗潮涌涌，最终被他收敛。 他抬头，看着宁玉笑：“一辈子有那么长，你又怎知你一定会坚守本心，始终爱他？” 宁玉：“……” “或许有一日，王姬也会爱上吾。”李陌道。 宁玉：“……” “已经晌午了，午膳想必已经摆好了，走吧。” 李陌去牵宁玉的手，被她避开，他也不恼，牵住她的袖子，走向栖凤宫。 几处雅致的殿宇零散分布，红砖绿瓦雕花檐。 每处殿宇都是独立的，不过却有主次之分。 主殿便是栖凤宫。 宁玉同李陌走进栖凤宫。 宫内有一处院子，院子挺大，中间有一棵桂花树，树下是一个秋千架，正轻轻地摆动着。 “喜欢吗？”李陌问。 离得太近，李陌身上沉水香的味道包裹着宁玉，口中呼出的热气也喷到了她的耳垂上。 宁玉不由脸红，下意识避开。 她拢着手，笑道：“喜欢，殿下费心了。” 李陌道：“只要你喜欢，就不算费心。” 宁玉：“……” 这样的男人，她还真有些招架不住。 两人正说着话，几个穿红着绿的宫女过来，笑着向两人行礼。 为首的宫女上前半步道：“太子殿下，太子妃，午膳已经备好了。” “走吧。” 李陌先行一步，宁玉随在他身后。 用过午膳后，李陌说他还有政事处理，就先回书房了。 李陌有事，宁玉自然不会留他。 第443章 我在大姜等你 轩宜殿此刻气氛沉沉。 李梵跪在下首，身躯伏地，肩膀颤颤。 靖王抿唇坐于龙座之上，威严莫测。 “你还不老实交代？”靖王沉声道。 李梵伏地哭诉：“儿臣没有……” “没有？他们都已经招了！”靖王气的将手边折子砸向李梵。 “你竟然找人刺杀宁安和！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宁楠与赵平早上觐见靖王就是为此事。 两人将宁玉遇刺的事情大致陈述一遍，将杀手移交给大靖。 宁玉等人都能审出来，靖王自然也能。尤其是如今杀手心胆俱疲。 李梵竟然找人在大姜境内，对将要嫁入靖国的安和王姬下手。问题还是被人家给审出来了，靖王能不生气吗？简直是把自己老脸搁地上踩呢！ 怪不得宁安和今早上在飞鸾宫闹那么大一出动静，原来是为了出气！ 没当场杀了王后，都是宁安和大气。 “儿臣这么做，都是为了父王您啊……”李梵伏地哭道。 “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靖王怒斥道：“你只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想把太子拉下马！” “你真以为你把太子拉下马，你就能当太子了？！你看看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你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一点也不知道考虑长远，大靖要是交到你手上，迟早要完！” “行了，把他带下去，禁足大王子府，无召不得出！” 这是要幽禁他！ 李梵眼睛瞪大，目呲欲裂。 “父王！父王我错了！！父王、父王我没有……” 李梵的喊叫没有换的靖王半分怜悯。 他看着他被禁卫拖走。 手指扣着地板，手指被磨的血淋淋，靖王也没有松口。 他儿子众多，不成器的，可弃。 只有最优秀的，才可以登上帝位。 还是陌儿最优秀，到底是阿韵与他的儿子。 靖王眼底闪过淡淡的眷恋与温柔。 不知不觉走到窗边，抬头望向寂寂湛湛的天空。 嘴角的笑容苦涩又温柔。 阿韵阿韵，你看到了么，陌儿娶了太子妃了。 “那丫头倒有几分你年轻时候的风采，不过那丫头比你爱笑……” 靖王低声喃喃。 内侍在后面不忍打搅。 …… 之后两天，宁玉再未见过赵平。 倒是风莲亦，几乎日日泡在栖凤宫里。 李陌每天晚上都会来栖凤宫就寝。 宁玉从开始的不习惯，到最后的适应。其实也没什么感觉，无非身边多了个人而已。 她以前也常常与赵平相拥而眠。 宁玉每天晚上都能听到殿外幽幽诉诉的笛声。 她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她究竟是习惯了身边有人，还是习惯听笛音入梦。 笛音的主人总归要回大姜。 三日后，一切安顿妥当，宁楠赵平请辞。 两人自然先向宁玉递了消息。 消息是风莲亦拿进来的，宁玉拿到消息后，久久沉默。 许久后，她道：“是该回程了。” 声音低低，似在呢喃。 风莲亦在她面前蹲下，手按在她放在膝头的手背上，仰头看着她笑，“王姬不如去见见赵将军吧，经此一别，不知几载才能相逢。”西西 宁玉点点头，“是应该见见。” “二殿下与赵将军已经去宫里跟靖王殿下辞行了。”风莲亦道。 “这么快！”宁玉慌忙起身，带倒杯盏椅子。 风莲亦道：“王姬此刻去宫门口等着，等会儿还能送他们……” 风莲亦话未说完，宁玉已经大步行至门槛。 风莲亦忍不住摇头失笑。 笑够了，又忍不住心疼无奈。 造化弄人啊，明明相爱，却要分离。 他抬步跟上。 顺便吩咐宫门口垂立的内侍，“去准备两匹快马。” 宁玉经过这几日调养，咳疾已经好了许多。 如今哪怕大步而行，也只是微微有些许咳意，完全可以克制住。 宁玉抵达宫门的时候，宁楠和赵平还没有出来。 她扶着宫墙，目光沉沉，看不出心里想了些什么。 两人只是入宫和靖王打声招呼请辞。 并没有耽搁多久。 赵平老远就看到了立于宫门口的少女。 芳草萋萋，阳光高照。 少女白衣翩翩，雪颜乌发，发髻松松，上面只簪一支白玉簪。 看到他过来，少女沉沉的眼底漾开浅浅的涟漪，似笑意，又似水光。 赵平大步走过去，将宁楠远远甩在后面。 大庭广众之下，一人是大靖太子妃，一人是大姜的将军。 两人并未太过逾越。 “我来送送你们。”宁玉道。 “嗯。”赵平道。 宁楠走过来，就见这两人默默相望。 几个人骑着马晃晃悠悠到靖王城城外。 “你们要注意安全。” 宁玉犹豫了下，又道：“要不，让沐左带人护送你们回去吧。” 沐左及嫁妆军此刻就在城外驻扎。 “你不必担心。”赵平道，“我们不会有危险。” 宁楠也道：“是啊，这个问题靖王比你还要担心，靖王派了人保护我们。放心，在靖国我们一定不会遇到危险。否则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宁玉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如今隔了层身份，宁玉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朝二人抱拳：“二王兄，赵平，我就送你到这儿吧，日后……再相见。” 赵平点点头，也朝他抱拳。 宁楠忽地道：“安和能叫我一声二哥吗？” “……” 宁玉静静看了他片刻，笑道：“二哥。” 宁楠唇角也漾开笑意。 宁玉道：“我知二哥能力出众，不甘只做宗室，但是二哥，血浓于水，我希望你即便争权夺位，也不要伤害太子。” 宁楠默了片刻，道：“我明白的，以后不会了。谢谢你，安和。” 谢你放过我一次，也救过安若一命。 那日在山洞里，宁安若已经都告诉他了，当初狩场的事儿，并不是她与宁玉商量好的，而是事赶事儿，恰巧赶到了那个份儿上，宁玉也不过顺势而为。 阳光下，青年眉眼张扬又深沉。 他嘴角咧成一个很好看的弧度，露出洁白的牙齿，他无声地说：“我在大姜等你，等你回来，做我一个人的妻。” 宁玉也咧嘴笑了。 她重重点头，十分大声地“嗯”了一声。 第444章 名不虚传 宁玉站在风里，看着一行人骑马远去。 风吹得她裙摆飞起，青丝乱舞。 忽地，有一件十分温暖的披风披在她肩头。 带着浓浓沉水香。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李陌并未出声，他陪宁玉静静站在风里，望着西边。 许久之后，才低低道：“宁安和，你不要伤心。” 宁玉转头，看向他时，眉眼盛着灿然笑意，“本宫没伤心。嫁入大靖是本宫自己的决定，本宫不会因为自己的决定而伤心。” 宁玉转身，大步朝靖王城走去。 李陌跟随转身。 两人并肩行于夕阳之下，斑驳树影落于二人身上，倒是说不出的般配。 沐左依旧没有进城。 他看着二人上马，朝靖王城而去，手紧紧握着剑柄。 他要做的就是办妥宁玉吩咐下来的事儿。 跟随宁玉入靖的，自然不止这五千兵马。 兵马只是明面上的。 还有许多暗地里的人员，正股股过来，进入大靖王城，或散布在周边。 不怕一万，总是要防着万一。 万一王姬遇到危险……来自大靖的危险呢，他们总是要未雨绸缪的。 待安排好一切，他便可以去守在王姬身边。 看着她，保护她。 …… 到达东宫，二人下马。 有内侍牵了马离开，两人并肩往里走。 李陌看了眼侧颜明媚的少女，道：“李梵被父王幽禁了。” 意料之中。 宁玉没有欢喜，也没有不满。 她笑笑，“恭喜殿下。” 没见面之前，她还以为李梵很厉害，见了面之后，也不过尔尔。 有点聪明，心狠手辣，可惜难等大雅之堂。 宁玉不觉得他会是李陌的对手。 不过有这么个人在，终归让人恶心。 瞧瞧他今天早上说的那是人话吗？ 好歹是兄弟，即便窝里斗的再狠，也不能说那种混账话啊。 李陌道：“扳倒了他也不算什么喜。父王儿子多，中意王位的自然不少。” 宁玉笑：“开张大吉还不算喜么？” 李陌愕然片刻，旋即大笑：“算。” 到中庭两人分道扬镳。宁玉回了东院，李陌去了书房。 李陌刚进书房不久，就有内侍进来，低声禀报：“殿下，王上派人送来的香。” 李陌握着笔的手顿住。 好一会儿之后，他抬头，道：“知道了，放那儿吧。” 大婚第二日，靖王就召见李陌。 “一年之内，宁安和不能有孕。”靖王严厉地下命令。 李陌看向他，顿了片刻，点头答应下来。 她都不许他碰她，又如何能有孕？ 靖王并不因此而放心，他说要赐予他一味香。 李陌垂眸应下。 袖中拳头攥的紧紧。 他知道他此意为何，这一年他要筹备对付大燕的法子，其中或许也包括大姜。他一直都有统一天下的雄心。 也是因这雄心，母后身死，妹妹流落他乡。 他要用一年的时间看看她能否为大靖所为，能否为他所用。若是不能…… 想到那张扬明媚的女子身首异处，李陌不由遍体生寒。书吧达 他竟不知在何时，已经对她如此在意了。原来逢场作戏，做的多了，会身陷其中啊。 李陌忽地道：“父王曾经是否也对母后用过此香？” 不然为何当年母后嫁过来三年后才产下他？ 靖王冷冽的双眼中骤然迸射出寒光。 李陌微笑着叩首，“儿臣僭越。” 他中意的儿媳，为母后性子有三分相似的女子，他也能转手利用，毫不留情。也难怪当年母后要决绝跳崖。 李陌收回神思，看着那盒香粉，眼底有光影沉沉浮浮。 良久后，忽地笑了。 父王还是低估了这个女子。 她不是母后，她比母后更聪慧果决，她也不似母后，几乎孤身嫁入大靖。她手下有能人义士无数。 她自己就武能领军、文能治国，身手也不简单。 手下更有风莲亦，医毒双修。 只怕今夜点上这香，明日她便能知这香的用处。 到时她对大靖，以及对他的好感，只怕会荡然无存吧。 是夜。 宁玉沐浴完毕，刚在绿若等人的服侍下上床，就有宫女进来通禀：“太子妃娘娘，殿下来了！” 宁玉“嗯”了声，就见李陌掀开珠帘走进来。 李陌看到她，弯唇一笑。 笑意从嘴角流淌到眼角眉梢。整个人越发俊美。 宁玉并未起身相迎。 她靠着床头，看着李陌朝她走来，如芝兰玉树一般。 曾几何时，他也会笑的这般真挚？ 宁玉想不起来了。 她记得常郡山相见时，他即便笑，也流不进眼底。 她见他笑的如此真诚的时候很少。 李陌过来，宫女们纷纷施礼告退，将殿门带上。 一时内殿只剩他们二人。 李陌在床边坐下。 宁玉看向他，对上他含着笑的眼，她垂下眼眸：“李陌，别爱上我。” 别人，谁都可以，唯你不行啊。 李陌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将她的手拉起来，按在自己胸口。 “爱不爱，不是我说了算。”李陌道。 他也以为他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孩子也都有三个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爱情。 哪怕是卓容。 他或许是喜欢她的。在她面前，他可以卸掉防备，她让他感到安心。 可是，面前这个女子——宁安和，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哪怕她不许他碰她，他也想和她躺在一张床上，哪怕说说话也好…… 手底下咚咚有力的心跳震的宁玉手掌发麻，大脑也跟着发麻。 良久之后，宁玉猛地抽回手。 脸颊微微的红。 李陌倏然凑过去，笑声低低醇醇，似成年佳酿一般醉人，“宁安和，你不会……已经喜欢上我了吧？” 宁玉一把推开他，“不会。” 她抬手一指对面屏风一角，那边有一张不大的床。 “从今天起，你去睡那儿。” 李陌低声笑：“你怕同床久了，你会把持不住？” 宁玉：“……” 每天对着你的帐篷，我还怪尴尬的。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宁玉道，目光往男人某处瞄了眼，“你每天是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 李陌：“……” 即便李陌也有过不少女人，此刻也不由脸红。 “安和王姬果然……名不虚传。” 第445章 请王上收回成命 宁玉十分镇定，面不改色：“殿下过奖。” 只要她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李陌：“……” 媳妇儿面皮如斯厚，他该怎么办？ “你说大婚不同居，怕惹人猜疑，可你这……”宁玉毫不害臊，“也挺让我难为情的。” 李陌就这么被赶到了对面的床上。 连熏香的事儿都忘了同她说。 床倒也不，至少李陌一个大男人，完全躺的下。 看着李陌在那边床上躺下，宁玉眉眼盈了笑。 其实李陌脸皮还是不如赵平厚的。 若是赵平，她说到这个，他肯定会撒娇卖萌地求着她给他。 李陌躺下之后看过来，却见宁玉似在出神，一会儿笑，一会儿羞。 他眼神黯了黯，沉声道：“吹灯吧。” 宁玉答应一声，下床吹灯。 …… 继姜靖联姻之后，大燕也派遣使者入靖，商谈联姻事宜。 宁玉嫁入大靖，双方还在交涉。 两方协商好之后，婚期很快确定。 靖王拍板让燕王姬嫁给靖太子李陌做侧妃。 这也不算低配，宁安和是大姜嫡王姬，而大燕几位王姬都是庶出。不管谁来，也要低宁玉一头的。 宁玉听到这个消息：“……” 怎么什么人都往东宫塞？ 还是靖王想看她和燕王姬宫斗？ 宁玉之前在燕王宫住过，对燕国几位王姬也略有了解。 都不算十分难对付的。 婚期确定在秋季，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沐左来东宫报到。 李陌对于沐左整日杵在栖凤宫门口，有几分介意。 他可记得当年在常郡山时，宁玉醉酒，他是如何诱哄宁玉的。说是诱哄，可他满眼的情意，却是真真切切。 但李陌并不能说服宁玉。 比起东宫的人，她更相信自己的人。 其实她不相信他们，也是应该的。他们也的确没有对她抱有十分真心。他没有，其他人更没有。 他从一开始，也当她是一颗棋子的，决胜大姜的关键棋子。 他的雄心壮志从来不亚于父王。在他眼里，无论什么，只分两种，有用和无用，男欢女爱亦是。 可是，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 他自己也说不清。 仿佛命运牵引，引着他一步一步靠近她。 大婚那日，他掀开盖头时，心口砰砰地跳，不受控制的喜悦。明明还未曾喝酒，他却有了醉意。 尽管她甚至都不愿与他同床，他也想夜夜看着她入睡。 他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如此卑微地去爱一个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并不爱他。 李陌望着不远处的帘帐，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等日后她与天下只能二选其一时，他会怎么选。 天下他想要，她也难放手。 …… 殿外，沐左抱着剑，靠在殿前的红柱上。 四周有卫军巡逻。61 毕竟是靖王城靖王宫，他们只来了百人，将栖凤宫层层防守。 宁玉嫁来靖国之后，总体来说，十分闲适。 偶尔也有信件送进来。 有国事，也有琐事。 暂且来看，边疆安稳，朝堂……拔除了殷氏一族，又有阿姐看着，想来也安稳。 她两度有恩宁楠淑妃，他们也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想来也不会太过分。 如果这样，哥哥再连太子之位都守不住，那就是他真没本事。还不如将那位子送给二王兄呢。 宁玉拿着风莲亦送进来的信件在看。 风莲亦在她旁边坐着，拉过她的手腕把脉。 “他的药果然有用。”风莲亦道，“王姬脉相平稳了许多，想来再吃几贴就没什么大碍了吧。” 宁玉收了信，朝他一笑：“看来那位沈神医果然是位神医啊，名不虚传。” 风莲亦敛眉，笑着称是。 “对了，陈苏锦兄妹要来了，你差人去同陈琢渡说一声吧。”宁玉道，“他们兄妹三人分离也有两年了吧，是该好好团聚团聚。” 风莲亦离开之后，宁玉再次将信展开。 这份信，不止写了陈苏锦兄妹，还有赵平。 赵平回去后，王宫再摆庆功宴。 安乐王姬在庆功宴上当众请求颐王赐婚，赐婚对象正是赵平。 当时满殿的人都有些窒息。 安和王姬一走，就敢肖想人家的裙下臣了？这位可是同二殿下一起回来的啊， 二殿下去哪儿了？大靖！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位主儿也跟着一起去了！ 那位王姬还没有厌弃这位呢！ 敢与那位争人…… 颐王憨实，一直不知宁玉与赵平的暧昧，听到之后竟大大咧咧地赐婚。 “王上，臣不想娶亲，赐婚之事，恕臣无法应允。” 这是赵平的原话。 宁玉虽离开了，姜宫里她的人却不少。 不仅场中所有人的原话，甚至各自神态动作，也有描写—— 赵平当时脸色沉沉，俯身向颐王叩首，“请王上收回成命！” “不想娶亲？”颐王蹙眉，有些许诧异，“卿也有二十了，该到成亲的年纪了，也有功业傍身，为何不想娶亲？” 颐王沉着声道：“你得给孤说出个让人信服的原因，否则孤没法收回成命。” “臣只娶自己喜欢的女子。别人，臣绝不会娶！”赵平依旧笔直地跪在那儿，语气很冷，气场很强，半分也不顾及颐王。 “没想到赵卿已经有自己喜欢的女子了啊。”颐王有些遗憾，还想让这子做他女婿呢。 “赵卿喜欢哪家的姑娘，只要你说出来，孤今天就为你作主，将她赐与你为妻！” 众人：“……” 他喜欢的就是你家的姑娘啊王上！ 赵平刚毅的薄唇轻轻开合，“多谢王上美意，可惜太迟了，她已嫁做他人妇。” 颐王：“……” “那可真是太遗憾了。”颐王感叹一声，道：“既如此，那不如……” 颐王话还未完，赵平就道：“臣曾许诺，除她之外再不娶别人。还望王上成全。” 赵平俯身再叩首。 “你——”颐王愤怒起身，一扬手，手中琉璃酒盏直直飞向赵平。 “嘭”的一声，赵平的额头见了血。 “赵平！你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你吗？不要恃宠而骄，考验本王的耐性！” 场上一片静谧，没人敢开口。 不过大家也并不是十分担忧。 赵平是镇北功臣，颐王哪怕再昏庸，也不会在这个当口杀了赵平。 第446章 湖边的孩子 赵太傅忙上场叩首，道：“王上，都是臣的错，是臣管教无方，老臣愿替此逆子受过。” 随后低声喝斥赵平，“还不快领恩谢罪？” 赵平伏地，无什音调地道：“臣之罪，望王上息怒。” 这是……准备屈首，答应王上的赐婚？ 满殿之人默默瞧着赵平，以为他同意了的时候，他却道：“禀王上，臣自幼尚武，梦想着戎马沙场。王城的繁锦生活，臣早已腻了。臣垦求王上，允臣外去戍边！” 话罢，赵平又深深地向父王叩了一首。 满殿无声，赵平叩头的声音十分响亮。 宁安乐跪在殿中，眼泪吧嗒吧嗒砸在地上，簌簌可怜。 所以，哪怕宁安和嫁了人，她也没有机会么？ 天知道她在知道宁安和要嫁到靖国去时，有多高兴！她当即推掉了已经物色好的驸马人选，等待他回来。 那靖太子是个风流人物，宁安和那种人，看上他不足为奇。 可是，为什么她都嫁去大靖了，她做了别人的妻，赵清安他还对她念念不忘！ 她有什么好的！ 不贞不洁，见异思迁！ 颐王看着女儿如此落泪，十分心疼。 如今宫里可就剩下宁安乐和宁安逸两个王姬了。 其余的，要么远嫁，要么身死。 再难相见。 颐王正要开口再威逼利诱为女儿说话，赵平再次叩首：“臣求去姜靖边界，为王上守国门，也守着安和王姬。” 这话一出，颐王安静下来。 若有赵清安戍边姜靖之界，也算是个挟持，那靖太子敢对姣姣不好，揍死他！ 颐王张了张嘴，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宁安乐。 下首赵平已经朗声道：“臣赵平，谢王上成全！” 宁玉看完信，心口蜜甜又苦涩。 赵平啊…… 大概过不了几日就要到边界了吧。 她起身走到窗边，隔着漫漫殿宇，望向遥远天边。 绿若幻彩默默立于宁玉身后。 宁玉这一站，站了半晌。 两人对视了眼，幻彩上去晃晃宁玉衣角，声道：“王姬王姬，听说后园的荷花开了，我们去看好不好？” 宁玉看向她，“好。” 绿若松口气。 两人服侍着宁玉出殿。 在庭中泱泱集结一大波宫婢。 一众人簇拥着宁玉悠悠行向后园。 后园里有一片的人造湖泊，里面果真有荷花朵朵。 这才不到六月。 荷花开的倒是好呢。 宁玉摇着扇子，悠悠走到湖边的时候，只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站在湖边一块嶙峋巨石上，摇摇欲坠。 前面是尖利破碎的石块，后面是幽幽泛蓝的湖水。 周边竟没有人！ 宁玉疾步朝前面而去，高扬的声音沉声道：“你们快些跟上来！” 她的咳疾是真的好多了。 如今疾行练武也不胸闷气短难受了。但风莲亦说还未根治，需得再吃几日药。身体要紧，她也不想这么病病拖拖一辈子，自然是听从的。 “哇——”追文 还不等他们冲过去，那孩子就从巨石上掉下来。 “喂——” 宁玉足尖用力一点，猛地倾身向前急掠而去。 在孩子落地的最后一刻，宁玉堪堪护住孩子。 感受着怀里软软的身体，她不由长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孩子没事…… 看着怀中正睁大眼睛看着她咯咯笑的孩子，宁玉不由得好笑，伸出手挑了一下他肉嘟嘟的下巴，笑道：“傻孩子，你都不知道怕的吗？” 她幼时坠崖的时候可是怕的要死呢，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淡定。 宁玉挑着孩子下巴，孩子也伸手去戳她的脸，一会儿戳戳脸，一会儿又捏了捏脸，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样，一边捏宁玉的脸，一边咯咯直笑。 孩子长的玉雪可爱，这般模样，宁玉的心都要酥了。 不由喃喃道：“还好本宫刚才够快呀，不然……你这么可爱的东西可就要啧啧……” “王姬，您没事吧？！”绿云幻彩等人纷纷围了过来。 “本宫没事。”宁玉将孩子递给绿若：“先把孩子抱开。” 绿若伸手将孩子从宁玉怀中抱出来，幻彩等人将宁玉扶起来。 宁玉起身的时候才感觉到右边胳膊火辣辣的疼，扭头一看，原来右边衣袖早已被刮得稀烂，衣料与皮肉和在一起，血珠不断地往出渗着。 幻彩哇地一声哭了，想伸手碰却又不敢：“王姬……” 宁玉：“……” 她还没哭呢。 绿若朝内侍道：“还愣着干嘛？快去请医师！也请风先生过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几名内侍一溜烟就去了。 绿若紧张地看向宁玉，“王姬，现在怎么办？” 宁玉目光环视一眼四周，最后落在那孩子身上，攥着右边手腕道：“先回栖凤宫吧，把这孩子一起带回去带上。” “这事得查，堂堂王嗣，大白天的竟没一个人看着！”宁玉忍不住冷笑，“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活的不耐烦了！” “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手段！” “是。”绿若应声是。 宁玉握着手腕，当先而行。 绿若抱起孩子跟在宁玉身后。 宁玉明显生气至极，宫女们一时不敢上前，唯有幻彩等姜宫陪嫁而来的宫女们满目忧心，簇拥着宁玉往回走去。 东宫里分配的宫女，瑟瑟唯唯，跟在后面。 幻彩看了那孩子一眼，笑道：“王姬，您瞧这孩子的眼睛像不像德恩王姬？” 宁玉闻言转过头去瞧了眼。 其实说眼型，这孩子更像李陌一些，只是李陌的目光太深太沉罢了…… 宁玉道：“像殿下。” 幻彩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话不妥，此时笑着接话，“是，像殿下，长的真好看。这就是三公子吧！要是王姬也生下了孩子，肯定会更加好看的！” 宁玉：“……” 宁玉瞥了幻彩一眼，你还不如不说。 “姐姐，漂亮姐姐。” 听到那孩子说话，宁玉扭过头看去，只见那孩子在绿若怀里翻来翻去，朝她这边扑棱着。 绿若手忙脚乱，生怕他掉下去。 见宁玉看过去，绿若的声音里都带了一丝哭腔，“王姬，这孩子……” 宁玉还没见过绿云这样，不由弯唇笑起来。 那孩子更兴奋了。 宁玉走过去，笑眯眯地看着那孩子。 孩子扑腾的更厉害了。 第447章 他是我儿子 宁玉松开按在右手腕上的左手。 抬手挑了挑他肉乎乎的下巴，笑眯眯问道：“漂亮姐姐是叫我么？” 见宁玉走过来，那孩子在绿若怀中挣扎地越发欢实，绿若手忙脚乱地扶着。 宁玉忍不住笑：“绿若你放下他吧。” 绿若听后忙心翼翼地放下了他。 宁玉蹲下身子，与孩子保持在同一高度，看着他咋咋呼呼朝自己颠来。 “漂亮姐姐！” 孩子就是实诚，喜欢说真话。 一句漂亮姐姐叫的宁玉心花怒放，连右臂上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真乖！”宁玉用左手摸摸孩子肉嘟嘟的脸，笑问道：“你叫缊儿对不对？” 孩子伸出两段嫩藕似的胳膊，环住宁玉的脖子，在宁玉脸上很响亮地吧唧了一下，脆脆糯糯地问：“漂亮姐姐怎么知道我叫缊儿的呀？” 宁玉刮了下李缊白嫩嫩的鼻子，笑着自夸：“因为漂亮姐姐聪明啊！” “姐姐带你去姐姐哪儿玩，好不好？” “好！” 孩子的声音清脆糯软悦耳，如散在三月春风里的银铃声。 “漂亮姐姐，抱抱……” “姐姐有伤，不能抱你，自己走好不好？” 李缊眼巴巴地看着宁玉片刻，噘嘴想了想，“好吧。” 宁玉起身，伸出左手牵着李缊。 一行人慢悠悠地往栖凤宫方向走去。 “对了绿玉，你去趟烟波阁，跟卓美人说一声，让她过来一趟。” “是。”绿玉应声是退下。 一行人回到栖凤宫的时候，医师已经等候在殿中了，风莲亦也到了。 两人好像正在说着什么。 那医师二十来岁的样子。头戴纶巾，身着青衫，看起来儒雅温和。 看到宁玉，两人起身相迎行礼，宁玉朝他们颔首。 宁玉跨进殿才发现李陌也在。 宁玉愣了一下。 倒是李缊，瞬间板起脸，一副大人的模样，上前规规整整作揖，喊：“父亲。” 李陌朝李缊点点头，随后看向宁玉。 宁玉摸着李缊柔软的发顶，问道：“殿下这个时间应该在忙么，怎么突然来这儿了？” “不突然。”李缊道，“听到你受伤的事儿，特地过来看看。” 宁玉：“……” “很疼吧？”李陌走过来，轻轻抬起宁玉的右臂看了看。 宁玉：“还好还好……”个屁！ 疼的很嘞！ 李陌又道：“今日多谢你。” 宁玉摆摆完好的左手，“殿下不必客气，这是本宫份内之责！” “这不是你份内之责。” 李陌把宁玉按坐在椅子上，冲那医师使了个眼色。 医师上前说了句：“请太子妃见谅。” 便要用刀剪挑开宁玉的衣袖。 风莲亦拦住他，“在下也懂些医术，这种粗活，在下来就好。” “请阁下去打盆热水来。”风莲亦妩媚一笑，扶着宁玉到屏风后就坐。 医师：“……” 李陌：“……” 医师看向李陌，李陌朝他微微颔首。 风莲亦连她的内伤都能治好，想来处理这种普通外伤也不在话下。 绿若已经吩咐人去打热水了。 热水很快准备好，还有干净布巾。 风莲亦打湿布巾在宁玉胳膊上的轻轻擦拭。书吧达 风莲亦下手很轻，可宁玉还是觉得疼！ 宁玉咬着牙，冷汗琳琳。 左手的指甲陷入掌心还是难以缓解右臂传来的火辣辣的疼。 “不行，还是好疼啊！你那个让人失去感觉的药呢？” 风莲亦微微蹙眉道：“它与王姬所服之药药性相克，请王姬忍耐。” 宁玉：“……好吧。” “姐姐是不是很痛？”李缊上前趴在宁玉的膝上，抬起一双如黑曜石般明亮清澈的眸子看她，白嫩嫩的脸上满是关切之意。 宁玉：“……” 宁玉伸出左手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脸，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不痛。” 李陌一把将李缊从宁玉身边扯过去，冷冷道：“什么姐姐？缊儿，她是你嫡母。你该唤她‘母亲’。” 李缊听罢，看了李陌半晌，又看了宁玉半晌，抿抿嘴唇唇，皱眉糯声道：“难道漂亮姐姐也像姨娘们一样，是父亲的女人么？” 这孩子！ 宁玉被逗乐了，哈哈大笑。 为她上药的风莲亦嘴角也微微扬起嘴角。 宁玉笑的身体一颤一颤，他怕弄疼她，干脆停手等待她笑够了再包扎。 只有李陌，面色阴沉。 见李陌脸色不好，宁玉道：“幻彩，你先带公子去院子里玩会儿。” 幻彩答应下来。 李缊却不干，“不，我要陪着你。” 他抱住宁玉的大腿，不肯走，“姐姐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不能一个人玩。” “太子妃……” 宁玉纵容他：“好，陪着我。” 李陌皱眉，“不能如此纵着他。” 他吩咐身后内侍：“带公子出去。” 内侍应声是，要带李缊出去。 “不许。”宁玉护着他，“本宫是他的嫡母，本宫乐意纵着他。” 说罢看向李陌，“他还，你不要对他那么严苛。” 李陌：“……” 她望着李缊时，眉眼莹着光，不似作伪。 李陌拉开宁玉身旁的椅子坐下，声音温和下来：“你倒是护着他！” “我儿子，我当然要护着了！”宁玉摸着李缊的脑袋，笑容满面。 李缊噘噘嘴，爬到宁玉腿上，一把抱住她的腰。 的人儿，也没什么重量。 宁玉随他去了。 并以眼神制止正要开口的李陌。 “我不要你做我母亲，我有娘亲的。” 李缊抱着宁玉的腰，奶奶的声音有几分委屈。 宁玉也不恼，摸着李缊软软的鬏：“……那你喊本宫娘娘也行的。” 李缊：“姐姐，你不要做父亲的女人，他女人好多的。” 奶奶的声音里满是嫌弃。 宁玉：“……” 李陌黑了脸。 风莲亦忍不住轻笑一声，还朝李陌那边瞟了一眼。 手底下动作倒是未停。 他已经将手臂擦拭干净，伤的不重，就是皮肉被碎石蹭烂了，不打紧，上药包扎一番就好了。 宁玉看了眼李陌，眼底笑漪荡荡。 那眼神似乎在说，连你儿子都知道你府里女人多。 李陌脸色更黑。 伸手要把李缊从宁玉怀里拉出来。 宁玉挡住他的手，眼底全是戏谑，“怎么，真话都不能让人讲了？” 第448章 童言童语 李缊看一眼李陌，抱着宁玉的腰更紧了，“漂亮姐姐，做父亲的女人，会独守空房的……” “不要做父亲的女人，你等缊儿长大好不好，缊儿娶你，缊儿给姐姐建一座金屋子，只给姐姐一个人住，才不要别的女人呢……” 宁玉：“……” 有前途！ 李陌拧眉：“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张志一天就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李缊看着凶凶的李陌，瘪瘪嘴，哇地一声哭了。 李陌丝毫不怜惜，一把将他从宁玉怀里拽下来，塞给一边的绿若，“带他出去罚站！” 绿若接住李缊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看向宁玉。 宁玉朝她点一下头，绿若才施礼退出去。 看李陌脸色黑沉，宁玉干干笑了一声，伸出左手去拽他的袖子，“孩子童言童语，你生什么气？” 欸，也是怪她太貌美。 李陌伸手握住宁玉的手，“气他不学无术。明明聪明伶俐，偏偏不学正经……” 忽地看到宁玉手心有血迹。 李陌凝眉展开她的手。 掌心被指甲掐烂，有血珠丝丝。 宁玉也看到了，她抽手：“刚刚不心掐破了。” 语气不甚随意。 比起右臂的疼痛，掌心这点儿心疼，可以忽略不计。 宁玉没有抽回手。 李陌握的用力。 宁玉眉心轻蹙看他。 李陌抿着唇没有出声，垂眼取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细细为她擦拭手心。 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宁玉心底似有什么东西悄悄化开…… 当李陌抬起头时，却见宁玉怔怔。 正在擦拭她左手的那只手似乎也无措起来，温和的声音里有着焦急：“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没有。”宁玉抽出左手，冲他笑了笑。 面上倒是不动声色。 她早已习惯了不动声色。 …… 宫女入殿通禀卓容到来的时候，风莲亦已经替宁玉包扎完伤口，被请过来的医师全程打下手。 宁玉让她稍等。 医师告退，风莲亦杵在内殿没动。李陌坐在一旁喝茶，也没动。 宁玉也不甚在乎。 转到内室。 在绿若的服侍下，穿好衣服。 宁玉与李陌一同出去正殿。 两人在首座坐下。 宁玉让人请卓容进殿。 “妾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卓容施礼一拜起身，道：“不知王子妃召妾前来有何事吩咐。” 这女子姿态依旧傲然。 这傲是骨子里的傲。 宁玉斜眼瞥了李陌一眼，李陌低着头喝茶，眼皮都没抬一下。 宁玉唇角微微弯起。 她看向卓容，道：“卓美人可知道今日是谁人近身伺候缊儿？” “奶娘崔二芩，丫鬟霍语、念兰，内侍张德。怎么了？” 宁玉再看李陌一眼，李陌还在喝茶！ 宁玉：“……” 宁玉扬声喊沐左沐左。 李陌抬头看她一眼，再次低头。八文学 沐左挎剑进殿，抱拳道：“臣在。” “你带人去协助绿若办事。”宁玉道。 沐左俯身领命：“臣遵命。” 绿若跟着行礼：“奴婢遵命。” 两人领命告退，宁玉朝卓容道：“今日本宫去后园转悠，却见缊儿一个人在那处玩耍，身边一个伺候的也没有。” 卓容面色微变，“那缊儿此刻在何处？” “缊儿没事，他在呃……”宁玉看了眼李陌，笑道：“本宫让绿若带他出去玩了。幻彩，让绿若带缊儿进来吧。” “是！”幻彩欢应一声，颠颠跑去外面。 不消片刻，绿若就拉着李缊的手跨进门槛。 “漂亮姐姐！”缊儿一进门，眼眸登时湛亮。 他颠颠朝宁玉扑来。 扑进宁玉怀里之后，瞧见她身旁正喝着茶的李陌，忙退出去，冲李陌拱手，怯怯地喊了声“父亲”。 “缊儿。”卓容喊道。 缊儿转头，看到卓容后，咧着嘴笑道：“娘亲也在！” 随后蹦蹦跳跳的跑过去拉着卓容的手道：“娘亲，漂亮姐姐这儿可好玩了，还有秋千架呢！” 卓容看向李缊时，眉间嘴角盈满笑意，整个人恍若从天界飞落下凡的仙子，有了烟火气。 “原来卓美人也会笑啊。”宁玉道。 卓容一瞬仓惶，笑容收起，朝宁玉行礼：“妾失礼。” “不失礼、不失礼。”宁玉道，“美人一笑，如冰山雪莲盛开，本宫甚是欢喜，美人无事不妨多笑笑。” 卓容：“……” 李陌：“……” 李缊不同意这个观点，“漂亮姐姐笑起来最好看了，比娘亲还要好看！” “……” 李陌重重地放下茶盏，冷声道：“李缊，不是跟你说过了么，她是你的嫡母，不是什么姐姐！” 卓容代子赔礼：“殿下恕罪。” 宁玉看着缊儿那双快要掐出水的眼睛，于心不忍：“李陌你别这么说话，会吓着孩子的！” 李陌轻飘飘地瞥了宁玉一眼，没说话。只回过头专注地盯着李缊。 李缊最终屈服于他父亲的死亡凝视中，吸吸鼻子，冲宁玉一揖，委屈地喊道：“母……母亲。” 宁玉冲李缊笑笑，“乖儿子。” 李陌：“……” 卓容：“……” 不多久，沐左和绿若便带着人进到殿中。 沐左抱拳复命。 宁玉点点头，看向地下几人，声音淡淡的：“怎么回事儿，说吧。” “奴……奴婢内急……” “公子想吃……” “本宫不想听废话。”宁玉道，喊一声：“风莲亦。” 风莲亦抚鬓一笑：“领命~” 风莲亦悠悠走到几人面前蹲下。 绿若让人将李缊抱出去玩儿，接下来的画面，可能不太美好。 风莲亦从身上摸摸索索，摸出十几只瓶子摆在几人面前。 一一介绍功用：“这是断肠，服用了之后，腹部以及肠子如同刀绞……嘶，非常非常疼的，尝试过一个的人，绝对不会想尝试第二次。” “你们不要露出这种害怕的表情嘛，我有解药的，你们想尝试几次都可以。” “我们就先从断肠开始吧。”风莲亦示意卫士配合他。 卫士将几人的嘴巴掰开，风莲亦给每人嘴巴里滴入一滴药液。 然后，静等着欣赏着几人扭曲、痛苦不堪。 在座的各位，早已见惯，唯有卓容，表情有些…… 宁玉十分照顾美人，“卓美人看不下去就先回去吧，本宫审出结果知会你一声就可。” 第449章 中庭观刑 卓容抿唇摇头。 她要亲眼看看，亲耳听听，到底是谁想害她的儿子。 断肠毒药效持续半个时辰，在几人难以支撑时，风莲亦又一一喂他们解药。 腹部绞痛渐渐消散。 几人烂泥一般趴在地上。 风莲亦抚鬓而笑，笑颜如花，几人却觉得只是阎罗之笑。 阎罗说：“这只是个开头呢，断肠只是最基本的呢。” 风莲亦手指抚在瓶上，手指一点点往后划，“越往后，才越有意思呢。” 几人抖个不停。 这才是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真正的罪人惶恐紧张不已。 原本想着若主子没出事，她也没什么大碍，继续苟且活着。若主子若出了事，她就一头撞死的！ 可是…… 她怎么也没想到，来人直接将他们捆了！ 更没想到，这位太子妃竟然连问都不问，就出手这般折磨他们！ 宁玉见差不多，翻看手边的名册，声音淡淡道：“你们都有家人在世，怎么能做这么危险的事儿呢？” “老实招了吧，兴许你的家人还能活下来，否则……”宁玉哼笑一声，“本宫不介意让你们见识一下，本宫的手段。” 宫女内侍呜呜哭着，额头在地上磕的砰砰响：“太子妃饶命！我们真的没有害公子啊……” 宁玉仔细看着几人的神色。 她自然知道凶手不可能买通全部的人，风险太大。 但是身为公子身边的人，能犯这种错，受点儿惩罚也是应该！ 宁玉将目光落在奶娘身上，“本宫记得你有一个女儿……你说，让她也尝尝断肠的滋味如何？” 奶娘猛地抬头：“不要！！” 她的女儿病了，那人找上她，用她女儿命……威逼利诱之下，她实在没法儿啊，才挺而走险做这种事。 如今…… 见识过这位太子妃的手段，她那里敢不招？ 什么神仙姿、菩萨心！ 明明就是魔鬼！ 奶娘瑟瑟发抖，将所有经过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给她递话的人是月泉阁王氏身边的婢女。若李缊无恙，她便继续活着，伺机再次动手，若他有恙，她便畏罪自尽。 宁玉眉梢微挑：“王氏……那倒是个美人儿呢。可惜不把本宫的话放在心上。” “沐左。”宁玉喊道。 沐左抱拳：“臣在。” “请王美人过来说说话。”宁玉端起一盏热茶，垂眸轻啜一口。 沐左道：“臣领命！” 沐左转身，朝殿外行去。 飞扬的袍子划出一个飒厉的弧度。 宁玉放下茶盏，手指轻轻叩着桌面，有几分漫不经心。受伤的手臂垂落在腿上。 李陌看着这个从容不迫的姑娘，眼底微微漾起笑意。 风莲亦瞥一眼李陌，微微摇头。 王姬真是惹人喜爱呢。 不知王姬更喜欢将军呢，还是她这位夫君？04 他私心里还是觉得将军和王姬更加合适。 可王姬若是喜欢夫君，他自然也会祝福，王姬开心就好。 …… 很快，王氏被沐左着人押解过来。 一进殿，卫士推一把王氏，王氏踉跄跌倒在地上。 看到李缊的奶娘，王氏眼神躲闪一瞬。 只是一瞬。 她几乎刚跪地便踉跄朝李陌爬去，哭的殷殷切切、梨花带雨：“太子殿下，太子妃、太子妃她怎么能让人打进月泉阁呢！她这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啊……她故意折辱臣妾……啊！” 眼看她越爬越近，宁玉扬手。 桌上茶盏直直朝她面门飞去，正砸在王氏额头上。 宁玉用的力不，茶盏撞在王氏额头，砸的她眼冒金星，扑倒在地。 白瓷茶盏落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飞起，割伤她的手背的皮肤。 少女声音清越冷然：“这里是栖凤宫，本宫是太子妃。耍骄横？晚上关了门再耍！” 王氏被宁玉这气势吓到了，李陌却始终杵坐在她身旁，看戏似的。 她那一派嘤嘤泣诉，如同在耍猴给旁人看一眼。 王氏掩面哭着，捋清思绪。 “太子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召妾前来便是，何必让一众大男人进妾的月泉阁？这不是羞辱妾么？妾以后还怎么活呀……” “以后？”宁玉手臂撑在桌上，微微俯身，漂亮的眼眸里似笑非笑，“美人儿恐怕没以后了。” 王氏大惊，却不信。 “太子妃在说什么，妾听不懂。” 宁玉道：“本宫曾经说过，谁敢在本宫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的，阖阁杖毙。” 王氏否认：“妾没有……” 宁玉看向沐左。 沐左领会宁玉的意思，转身出去，很快便提了一个宫女进来。 那宫女显然才受完折磨。 整个人看着都有一些虚脱。 宫女一进来，便泣泣道：“是，是美人让奴婢去找公子的奶娘……” 听着宫女的话，王氏彻底慌了，她尖声喊道：“水墨，你不要胡说八道！想想你的父母！你就这么被人逼认罪，你的父母怎么办？！” 宁玉淡淡勾唇，“王氏，你以为就你会以家人之名胁迫别人？” 王氏：“……” “王水茉，不要把本宫当傻子一样戏弄。”宁玉起身，雪白的广袖流水一般泄下，她一步步朝王氏走去：“本宫最不耐烦的就是后宫之斗了。一旦有人敢迎上来，本宫便要教后来人看看，看看不听话的下场。看看谁还敢把本宫的话不放在眼里，看看谁还敢与本宫针锋相对。” 王氏看着宁玉一步步朝她走来。 明明是美人如画，却似画了皮的恶鬼。 让人遍体生寒。 宁玉越过她，一步一步向外，吩咐宫人：“召集东宫上下，来中庭观刑。” “不……”王氏崩溃大哭，伸手去拉宁玉的裙摆，“太子妃我错了，求太子妃饶我这一回！我以后一定做牛做马报答太子妃！” 宁玉弯腰，冲着王氏弯眸一笑，为她温柔拭泪，“别哭，美丽的女人，无论何时都要美丽。” 宁玉起身，看向李陌，语气轻慢：“殿下去忙吧，后宅阴司，可别脏了殿下的眼。” 李陌二话没说，起身便走。 王氏伸手去抓李陌，“殿下……妾不想死……殿下不想想妾，也要想想二公子啊，他不能没有娘啊……” 然而她连李陌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 王氏等人被拖着往外走。 第450章 阖阁杖毙 宁玉抬脚往外走。 看着嚎啕大哭的王氏，她淡淡出声，道：“既然知道孩子不能没有娘，还敢下此毒手？” “是你把别人都当作傻子，还是觉得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负担不起后果，还敢下手，这就是蠢。” 王氏敢出这个手，自然是觉得没人能把她怎样。 太子素来不管后宅之事。 这些年，他的侍妾、孩子，死亡夭折的不在少数，可他从未深究过。 梅氏和云氏管理后宅，也是碌碌无为。 好不容易等到卓容这贱人失宠！ 那个贱人，从来都一幅高傲模样，她最看不惯她这幅模样了！明明都是妾，她高傲个什么劲儿！ 宁玉一行人到中庭的时候，东宫后宅诸人……上至两名侧妃，下至洒扫宫婢，几乎全在中庭。 有内侍抬了桌椅，在庭中树荫下放好。 宁玉款款落座。 目光睥睨，漫不经心。 这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傲然一切的姿态，或许，只有泱泱大国的嫡王姬才会拥有吧？ 可是，她不是乞丐王姬吗？ 山鸡变凤凰，为何会有这等气势？王室血脉里带出来的么？ 有宫婢奉上热茶，有宫婢立在她身旁，轻轻摇扇。 一美貌男子婀娜而行，立于她身旁，低眸笑笑朝她说话。 宁安和含笑点头，回了他一句什么。 抬眼看过来。 绿若收到宁玉眼色，施一礼，转身看向中庭几乎围成圈的女人及内侍们。 “今天，太子妃特意召集大家前来观刑——”绿若声音高昂绵长，“美人王氏，不受太子妃所定之约，挟使三公子李缊身边的嬷嬷暗害三公子……” “如太子妃之前所言，阖阁杖毙！” “嬷嬷同责杖毙，今日三公子身边当值的宫人，贬出东宫发卖！” 绿若朝沐左点一下头，“请沐将军监刑！” 绿若高昂的声音停下。 全场一时寂寂。 没有一人敢出声。 梅氏和云氏也被吓到了。 其实这些年，王氏这些人的动作，她们也不是不知道，不过妾室，手段又拙劣，待那日需要，捏出来轻而易举可以将她们置于死地。 这次王氏所做之事，她们心里也有数，不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恰巧就被太子妃碰到了，还救了李缊。 更没想到，她如此雷厉风行，不到一个时辰，就将所有事情料理清楚，还着她们前来观刑。 更更没想到的是，她之前那句话，竟是真的，她是真的要阖阁杖毙啊。 不管你其他人是否无辜。 阖阁、杖毙。 王室中人，即便做了什么事儿，也是赐鸠，从未见过活活杖毙。 所有人遍体生寒。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沐左等人已经将罪魁祸首王美人、嬷嬷、婢女水墨，押上场中。 卫士执着仗板上前。 一板子下去，女人们哀叫不止。爱文学 月泉阁的其他宫人也被推搡过来。 王氏只是美人，阁里的宫人也不多，也就三名宫婢，一名内侍。 被拉到场上，呜呜直哭，喊着太子妃饶命，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吗？”宁玉声音悠悠，“你们跟着王氏也有六年了。六年的时间，她所做所为，你们当真一无所知么？” “本宫可不信。”宁玉看一眼沐左。 沐左抬手，“行刑！” 女人的尖叫声嚎啕，充斥人的耳膜。还有板子打在身上，骨裂肉裂的声音。 在场所有人浑身发冷哆嗦，仿佛板子打在了自己身上。 再看宁玉。她从始至终面上一派清平，没有不忍、没有害怕，甚至还能端起茶盏喝茶。 美貌男子立于她身侧，时不时低头轻语几声，宁玉偶尔点头回应。 所有人静静立在中庭，看着场中的人从尖叫到渐渐失去不再出声，到最后失去生息。 卫士探过众人鼻息，确定死绝之后，纷纷抱拳回禀宁玉，“禀王姬，此人已死！” 宁玉起身，“扔去乱葬岗吧。” 她望向血肉模糊的尸体时，目光十分平淡，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掀起。 平淡的目光很快从尸体上划过，落入满院花儿一般的女子们身上，声音淡淡软软，似含着笑：“看到了吗？阖阁杖毙，可不是说着玩的，本宫没什么不敢。” “你们以后要老实一点，不要想着去耍什么阴司手段，更不要异想天开想要对付本宫。不然啊……”宁玉弯唇一笑，似千树花开：“可不是杖毙这么简单呢。” 宁玉说完，拂开面前垂落的花枝，身姿摇曳，手中折扇也轻轻摇晃。 手中象牙扇、头上白玉簪。乌发雪颜，一袭白衣飘飘如仙。 双眸如秋水清亮，眼角眉梢都是年轻女孩该有的天真无邪。 可是，就是这女孩下令，阖阁杖毙！ 哪怕在路过满地血腥与尸体时，她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她嘴角的淡淡笑意也没有收起。 所有人都敬畏恐惧害怕不已。 唯独梅允香望着这个年轻的飘飘如仙的女子，目光中有羡艳、憧憬。 她那一身气度，是她再努力也达不到的高度。 无惧无畏，从容不迫。 她们这种闺秀，比在她面前啊，寡淡至极。 王姬就是王姬啊，骨子里带出来的气质，果然是不一样。 梅允香望着宁玉，不料宁玉忽然回头。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 宁玉勾唇，冲梅允香一笑。 梅允香僵立一瞬，大大方方朝宁玉行礼。 宁玉回过头去，朝栖凤宫而去。 宁玉走远了，许多人都转身哇哇干呕起来。 云若儿虽然没呕，面色却也发白。 回头却见梅允香怔怔望着宁玉离开的方向。 “你看什么呢？”云若儿由宫婢扶着，朝梅允香走去。 梅允香收回目光，“没看什么。” 云若儿撇撇嘴，“有什么好看的，几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姜嫡王姬，如此傲慢傲然，很正常，只要咱们以后注意点儿，不惹到她就没事。” 梅允香笑笑，“云姐姐所言极是。” 云若儿睥她一眼，转身道：“走了，该看的戏也看完了，留在这儿也没什么意思，一股子血腥味儿，还怪恶心的。” 梅允香微微颔首躬身，等云若儿从她身旁走过，她再次抬头，看了眼栖凤宫方向。 第451章 请就寝吧 宁玉回去后，天色也不早了。 她在宫女的侍候下，用完晚膳，沐浴更衣。 侍候宁玉上床之后，宫女们鱼贯而出。只留下绿若和幻彩在侧。 宁玉顺手拿起床头桌上的书册。 是一本兵书，她已经许久不看闲书了。 绿若和幻彩自然也不是闲着的，她们两个在收拾东西。 幻彩看到针线篓里的荷包，拿起来看了看。这个是前段时间，王姬忽然兴起，要绣的，如今已经算是……成品了吧。 幻彩捏着荷包凑过来问：“王姬，这个要扔掉吗……” 宁玉抬眼，一只荷包落入她眼中。荷包很素，只有角落绣了个的玉字。 针脚不怎么细密，但胜在字好看。 宁玉将它握入手中，“不扔。” 这是她做给赵平的生日礼物，亲手绣的荷包，虽然有一点点丑。可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从来都是亲手做的，而她送给他的所有东西都是买的。这次她也想亲手做个礼物送给他。 本来是想在他生日前送给他的，没来的及，然后就一直搁在这儿了。 “王姬是要戴吗？不是奴婢打击王姬，这个荷包实在……”在宁玉的瞪视中，幻彩默默收回了后面的话。 宁玉觉得这荷包还不错。 她们都不懂得欣赏。 李陌过来的时候，屏风边专属于他的床也已经铺好。 他一进来，绿若和幻彩便告退离开。 宁玉并未下床行礼，只是从书中抬头，看着他走过来。 李陌在床边坐下，“看什么呢？” 宁玉道：“兵书。” 李陌笑，“吾还以为太子妃喜欢看权谋史书之类呢。” 宁玉翻过一页，“本宫现在是大靖太子妃，大姜不需要本宫了。于大靖而言，本宫是外人。还看那些做什么。” 李陌笑容一僵，“你是在怪我吗？” 怪我逼你折断双翼，嫁到大靖来么？ 他声音低低，竟透着几分可怜。 宁玉：“……没有，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样也挺好。”宁玉道，“若大姜朝堂清明，父兄可靠，本宫是不会做这么多事的，更不会恶名善名昭昭。” “比起朝堂尔虞我诈，我更喜欢纵马驰骋，仗剑天涯。”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玉眉眼弯起来，眼里光色盛盛，能令日月山河失色。 李陌也跟着弯起嘴角。 很快，他的嘴角又垂下来。 他想到了那个比日月还要耀眼的青年。怀里时常抱着一柄黑色长剑……他更适合陪她纵马驰骋、快意江湖。 所以，她从潜意识里喜欢的就是那个男人。 李陌宽广的大袖里，拳头攥的紧紧。 余光忽地瞥到枕下一抹月白。 他伸手将它揪出。是一只荷包，月白色，荷包上没有任何缀饰，角落有一个的玉字。 针脚有些粗糙，不过胜在字漂亮。倒有几分难以言喻的美感。 李陌刚拿在手里，宁玉就要去夺。 被李陌避开。 “你绣的？”李陌问。 宁玉“嗯”了声，抓住他的袖子，“还我。” 李陌身体后仰，指尖挑着荷包的带子，笑道：“太子妃绣的不错，送给本宫好不好？”八9书库 宁玉：“……” “殿下配饰众多，就不要拿这么丑的出去招摇了。” “可是我喜欢这个。”李陌道，“这是你绣的，再丑我也喜欢。” 宁玉眼神渐渐严肃：“殿下，本宫说过，请殿下不要喜欢本宫，我们只是盟友。” 李陌抿唇，望着她眼神认真：“安和，我不想我们只是盟友。我想要你不止是我的太子妃，我更想你是我的妻。” “你不喜欢我府里有人，我可以想办法把她们遣散……” “李陌。”宁玉也认真起来，“你做的了主啊？” 李陌一时滞住。 “燕国的王姬一个多月后，就要做你的侧妃了。”宁玉道，“这门亲，你退不了，你甚至连发言权都没有。” “即便你散尽府中美人。可是你还有三个孩子，他们的存在便是一根刺，时刻提醒我，他们的父亲曾与别的女人有染。” 好一会儿，李陌才道：“你不是很喜欢缊儿吗？” 宁玉笑：“因为我没想过要与你有染呀。” “如果我真的爱上你，以我的性格，你不能与任何人有染，你的孩子们，说不定也会被我杀了。”宁玉垂下眼，“与你有染的人……若我嫉妒心太重，说不定会屠她满门。” 在她知道赵平与卢陵春有点暧昧时，她都恨不得杀了她的。 若她真的爱上眼前这个男人，想来也是这样吧。 看着李陌的神情，宁玉笑了笑。 “你不用觉得惊讶，我就是这样的人。我从来都是一个伪善的人。” “救你的事情，你也不用想太多。第一次，是顺手为之。第二次，是因为你与阿姐血脉相连。否则我不会以身救你。” “可是你不是与赵清安也……” 他也没介意她非清白之身啊。 宁玉合上书册：“你果然还是介意的不是吗？而且，我和赵清安的事儿……我喜欢他，他愿意为我终身不娶，我也愿意为他……” 宁玉抬手抚上心口，“守住心，努力不爱上殿下。” 努力不爱上他么？ 李陌嘴角微动了动，“所以，你会有可能喜欢我？” 宁玉弯眸笑起来：“殿下魅力无限，任谁都会轻易爱上殿下。” 李陌将荷包递出去，宁玉伸手去接，却被李陌隔着荷包抓住。 荷包被紧握的两只手挤的扁扁。 “宁安和，本宫会努力……让你的努力白费。” 宁玉：“……” 李陌笑起来，沉沉的墨瞳中流入星河万里：“你会遵从自己的本心，还是坚持为赵清安守着？” 宁玉：“……” 宁玉抚在自己心口的手指微微蜷紧。 手掌底下，她的心跳猛地加快。 砰砰、砰砰…… 宁玉垂下眼，用力挣开他的包裹着她的手。 “殿下，天晚了，请就寝吧。” 宁玉将荷包压在枕头底下，随手将手中书册丢在床头桌上。 身子往下滑进被子里。 还不忘吩咐李陌一句：“请殿下记得吹灯。” 说完，便侧身望着里侧，闭上了眼睛。 李陌望着女子瘦削的肩头，嘴角缓缓勾起。 所以，她其实是有点……喜欢他吧。 第452章 他来了 虽然不知道那一点儿是多少，但是这也足以令李陌高兴。 他帮她放下帘帐，吹灭殿中灯烛，回到了屏风边支起的床。 听着李陌起身放下帘帐，吹灯，最后躺下。 宁玉睁开眼睛，望着里侧的帘帐。 抬手按上胸口。 所以，她其实也像明承女君之流一般，想真的蓄养男宠，想享受齐人之福。 可是……这样对谁又会公平？ 谁的心能分成两半？ 赵平为了她，拒绝了多少女子？纵说安乐王姐配不上他，可是卢陵春呢，那是真正的女中豪杰，李夏沁也是天真可人。更遑论天下多少好女儿…… 而李陌。他的确优秀举世无双……他能够吸引任何女子，他就是有那样的魅力。 可是他…… 宁玉闭上眼睛，手里抓着荷包。 一夜无话。 第二日宁玉醒来的时候李陌已经不在了。 宁玉望着屏风一角——那里的床已经被收起来。 宁玉望着那处发呆。 是啊，李陌纵是心悦她，可他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呢——权力。 而赵平，他心里眼里只有她。每次同寝，他都会等她醒来，再同她一起洗漱，用膳。 她是，唯一。 赵平的……唯一！ 宁玉嘴角弯起来。 当初在宜城时，他就说过，他要永远效忠她。 那时她还不显山不露水呢。 宁玉将自己心底对李陌升起的点点情愫压下去，高声唤沐左沐左。 沐左大步进殿。 却见宁玉身着寝衣披散头发坐在梳妆台前。一溜儿宫女分站在她身边，为她绾发梳妆。 沐左尴尬一瞬。 不过想到宁玉向来不拘节，遂又释然。 沐左抱拳施礼：“王姬有何事吩咐臣？” 在殿内伺候的都是宁玉当初从若水宫带过来的人。 宁玉的手段，他们一清二楚。 而他们的亲人都在大姜，也没人能威胁得了他们。 宁玉说什么，也不避着他们。 “你最近没事的话，多注意一下姜靖边城那边的动向，什么时候赵将军上任，记得告诉本宫一声。” 沐左应是。 宁玉弯弯眼眸，挥手：“去吧。” …… 自从宁玉中庭仗杀数人之后，东宫里便安安稳稳，再没有出现什么污糟事儿。 就连洒扫的宫婢，也比以往认真。 所有的人都在认真做着自己手头的事儿。连素来爱唠嗑的云氏，也不找人唠嗑了，整日龟在自己的阁里。 李陌也难得地轻松。 以前几乎日日都有人来他这边争宠，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当然，除了李缊。 自从那日被宁玉救过之后，他就黏上了宁玉，比他的亲娘卓容还黏。 每日都哭着闹着要来宁玉这边。 李缊身边的奶娘和宫人都是新换的，兢兢业业，无论何事都要跟卓容请示，尤其是他要去找太子妃这件事。 卓容也管教不了李缊。 她只是个妾。 王储的教养，向来有专人抚养。 她犹豫许久后，着人和李陌请示了一声。 李陌接到请示，又辗转传给宁玉。见不见的，在于宁玉。 宁玉倒是挺喜欢这个孩儿的。z文吧 索性找人接他过来，每日专门陪他玩半个时辰。 当然，这个玩不是简单的玩。 她在教李缊习武。 习武十分辛苦，但是因为是和宁玉一起，李缊倒是十分开心，时不时咧着嘴笑。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多久。 几日后，陈琢渡忽地传信过来，说赵平在他那儿。 宁玉：“……” 他让沐左注意着边城那边的事情。 她原本想着，等赵平到了边城，她想办法溜出去，去边城一次。 没想到他竟然偷偷来了靖王城。 宁玉心底一时怔怔酸酸，一时甜如酿蜜。 赵清安啊。 宁玉自嫁入靖王宫一来，也没少出去过。 她叮嘱了宫女们几句，便领着绿若幻彩出殿。 沐左领人随行保护。 宁玉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到达酒楼。 陈琢渡亲自迎上来。 少女依旧如以往般，娇媚、美丽、明艳。 他屈身长长作揖：“见过王姬。” 少女笑着抬手扶他，“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气。” 再抬头，青年眼底有盈盈光点闪烁。 “王姬这边请。”陈琢渡俯身做请。 青年身上的稚气青涩褪尽，身量修长，如青竹一般。他一身锦袍，比起这靖王城里的任何权贵子弟，也不差没什么。 宁玉跟随他进入一间内室。 沐左多看了这青年一眼。 他只知她当时执意要将此人纳入府中，原来她是将他送到了大靖啊。 大靖到底有什么东西，需要她花时间花精力如此探寻？ 宁玉甫一进门，就被人拉住怀中。 门板便啪地拍上，将几人隔在外面。走在最前面的陈琢渡的鼻子，差点儿碰到门板上。 陈琢渡后退几步，望着门板满脸无语。 沐左按着剑立在门口，以眼神示意跟随而来的几名卫士。 卫士们点头，转身朝四方散开。 沐左看向陈琢渡，“你什么时候来大靖的？” 陈琢渡看了眼他，并没有回答。 他当然认识沐左了。 王姬没有告诉他，就证明他不重要，或者王姬不信任他。 他自然也不能说。 沐左看着立在门口俊逸青年。青年明显没有告诉他点什么的意思，挺胸负手，傲然如松雪。 沐左：“……” 绿若开口解释道：“沐将军，陈公子只在王姬府呆了半个月左右，就启程来了大靖。” 沐左颔首。 陈琢渡略不满。 绿若笑：“能跟随王姬来大靖的，都是信得过的人。王姬说过，自己人之间，无需隐瞒。” 陈琢渡：“……” 既然是宁玉的意思，陈琢渡不情不愿“嗯”了声。 沐左想了想，再次问道：“将军是如何来到这儿的？你们应该没见过吧？” 陈琢渡反应过来他说的将军是谁，便道：“在下与赵将军是没见过，不过王姬应该和将军提过。赵将军轻轻松松就找到了在下这儿，还说出了许多只有在下与王姬才知道的事情。” 陈琢渡以前在大姜时，也曾看见过赵平一次。 赵平曾跨马游街，少年意气，肆意耀眼，没几个人能忘了那时场景。 少年将军赵清安与安和王姬的二三事，他也曾听过不少。 赵平轻而易举将他报给宁玉的情况，三言两语捅出来，并让他传信给宁玉。 第453章 我想要你 室内。 赵平将宁玉拥入怀中。 埋首在她发间，轻轻细嗅着少女发丝的幽香。 少女发间簪着白玉簪，素素白白。 宁玉闭上眼睛，回抱着他，嘴角微微弯起来。 没有人开口说话。 两人紧紧相拥一刻钟，赵平才松开宁玉。 “你怎么来靖王城了？”宁玉趁势倚在他怀里。 赵平：“来看看你的心还在不在。” 宁玉弯唇，握住赵平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在不在？” 如今正值夏季，少女身上衣正单。 手底下的肌肤温软。 赵平体内某些东西隐隐躁动。 他看向宁玉，眼底有什么东西在蔓延，开口时声音暗哑：“玉儿……” 宁玉按着他的手并未松开，另一只手攀上他的后颈，仰头吻上他的唇。 辗转片刻，宁玉微微离开他的唇。两人额头相抵，宁玉道：“今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赵平瞳孔微缩。 将宁玉推远些许，“你刚刚说什么？” 宁玉：“……” 宁玉倾身凑上去，“我说，我想要你。” 赵平不从。 “你今天有点反常。”赵平抵住俯身过来的少女，“你怎么回事？” 宁玉：“……我寂寞了不行吗？” 名正言顺如花似玉的美人夫君每晚和她同寝，对她虎视眈眈。他忍着辛苦，她也不舒服的好吧。 她也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好吧。 还看过不少册子。 该知道的都一清二楚，十分门儿清。 赵平：“……” 赵平一把捏住少女的下巴，语气几分危险：“你该不会……爱上他了吧？” 怕弄疼宁玉，赵平一点没用力。 宁玉点点头，“是啊，他那么优秀，长的还好看，我还真有一点点动心了。” 赵平直接黑脸。 宁玉伸出舌头舔一下赵平落在自己嘴角的手指，眼底嘴角笑意隐隐，“这就生气啦？” 赵平的手指似过了电一般，猛地后缩。 宁玉伸手拉住他，带着他的手去解自己腰间的丝绦。 随着年岁增长，少女的声音不似以往软糯，声音清越，带着蛊惑：“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做一些……快乐的事儿？” 赵平喉结滚动一下。 眼底似烧了一团火般。 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子邀请他共赴情事，他如何能拒绝？ 除非他不是男人！ 赵平起身，一把抱起宁玉，大步朝内室走去。 …… 沐左绿若等人都在室外等着。 渐渐的、渐渐的、有若有若无的不和谐的声音传出来。 几人忽地红了耳尖，表情也有些不自在。 对视一眼，默默远离屋子。 宁玉自己就不简单，又有赵平在，安全问题是不需要担心的。 幻彩也听到声音了，但是她不懂那是什么，还拉住绿若，傻傻地问：“我怎么听着王姬好像在哭？” 绿若：“……没有，你听错了。” 幻彩跟着几人的步伐往出挪，目光却望着门，“我们不进去看看嘛？” 绿若嘴角抽抽：“……不用。” 坏了王姬好事，也不怕王姬把你打死！ 王姬对赵将军的思念，那可是明晃晃的摆在脸上的，好不容易相见，还不得好好温存一番？ 至于，这合不合乎礼仪，她们才不管呢。天合 她们永远忠于王姬。 …… 许久后。 动静渐渐平复。 帘帐内，一片狼藉。 宁玉背对着赵平，呜呜咽咽地哭着。 声音低不可闻。 赵平的手划过少女光洁的脊背，脸埋在她披散的发间，声音低低闷闷的，有点无奈，又带着温柔和笑意：“傻丫头，第一次当然疼了。” 宁玉呜呜咽咽，不说话。 赵平含住她的耳垂：“刚刚不是你嚷着要的吗，这会儿又嫌疼了？” 宁玉转身抵住男人精壮的胸膛，将他推开，怒目瞪他：“谁知道你……” 赵平眼底笑意深深：“我怎么？” “怎么不说了？是不是……”赵平拉住宁玉抵在他胸口的手，一路向下滑去。 宁玉脸色爆红，挣脱开男人的捍箍，转身再次背对着他。 身后传来男人沉沉的笑声。 声音愉悦又动听。 听着男人愉快的笑声，宁玉嘴角缓缓上扬，身下的疼痛也似减轻许多。 赵平揽过宁玉，亲亲她的头发，柔声道：“睡会儿吧。” 宁玉含糊“嗯”了声，往赵平怀里又缩了缩，抱住他的手臂，闭上眼睛。 温香软玉在怀，没过多久，赵平感觉又渐渐上来，但碍于宁玉的身体，只好暂且忍耐着。 宁玉再次醒来，是被赵平吻醒的。 “你干嘛……”宁玉推开他。 男人伏在她身上，声音低低透着可怜，“我难受，想要……” 宁玉：“……” 宁玉最终半推半就顺从赵平。 …… 上午离开的东宫，回去的时候，已经到傍晚了。 宁玉坐在车上，不由想起方才的情形。 脸颊渐渐发烫。 这档子事……滋味还挺奇妙。 就是刚开始时有些疼。 宁玉捂住脸，嘴角向上弯起，无声地笑。 她喜欢和赵平做这种事。 不是因为是他，所以愿意做。 绿若坐的端正，十分一本正经地望着车厢。 幻彩频频看向宁玉，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凑过去问道：“王姬王姬，您到底在笑什么呀？” 宁玉“啊”了声，放下手，雪白的面上飞粉层层。 “王姬您脸怎么这么红呀！”幻彩瞪大眼睛，扬声喊道，“该不会是风寒了吧！” 宁玉：“……没有。” 幻彩伸手去摸宁玉的额头，“可是王姬您脸好红呀！” 宁玉道：“你不懂。” 说完身体前倾，支着腮又笑起来。 绿若犹豫片刻，低声打断宁玉的沉浸，“王姬，需要避子汤吗？” 宁玉一愣，随即抿唇沉思。 许久后，她道：“准备吧。” 绿若答应一声。 这种事，交给风莲亦就好了。风莲亦那边药材多，他也负责着王姬的身体，不会惹人怀疑。 回到东宫，宁玉下车，一行人往里走的时候，绿若瞅着空子跟风莲亦说了声。 风莲亦表示明白。 宁玉刚踏进栖凤宫，就有宫女迎上来道：“王姬，今日殿下来过栖凤宫。” 宁玉脚步微顿片刻，继续向前，“殿下来做什么？” “殿下没说，只是进来坐了坐，没等到王姬，又离开了。”宫女道。 宁玉颔首，表示知道了。 第454章 本宫知道了 没多久，风莲亦端着托盘进来。 风莲亦如今出入内庭自由，东宫上下都认为这是太子妃的男宠，却没人敢议论，更没人敢外传。 这位太子妃的手段，他们有目共睹。 太子殿下也不是好惹的。 无论他们夫妻之间怎样，但只要这种打脸的传闻传出去，夫妻二人定会携手查这件事。 谁有那个胆儿得罪东宫的男女主人？除非被李陌政敌安排进来的细作。 宁玉没骨头似的靠在贵妃榻上。 也的确是没骨头了。 那个男人精力实在太好…… 她手腕搭在眉间，雪白广袖垂落遮挡住眉眼。 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一把象牙扇。 绸缎似的乌发铺在身下，黑白相映，有一种别样的美。 风莲亦将托盘放在贵妃榻旁边的矮桌上，声音柔媚：“王姬，喝药了。” 宁玉取下胳膊睁眼，见是风莲亦，她弯了弯唇，“你来了。” 宁玉抬起胳膊。 还不等一旁侍立的绿若过来，风莲亦已经将手递到宁玉手中，将她拉起来。 “我来给王姬送药。”风莲亦道。 宁玉接过风莲亦递过来的药，端起来吸一口气，咕咚咕咚喝起来。 李陌踏进栖凤宫的时候，宫女进殿禀报。 但他速度挺快。 几乎在宫女禀报完，就踏进了内殿。 宁玉手里的药刚好喝完，她将药碗递给风莲亦。 栖凤宫不点熏香，此刻满殿充斥着药味，清晰可闻。 李陌闻着药味，眼神黯了黯，幽深的眼底似蕴着风暴。 “太子妃怎么又喝上药了？”李陌走过来，“吾记得太子妃咳疾已经好了。” 宁玉端坐如斯：“殿下没记错，本宫咳疾已经好了。” 李陌幽深的目光锁着她，“那这药是治什么的？” 风莲亦并不多言，绿若也低着头。 王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宁玉不避不让，坦坦荡荡：“避子汤。” 李陌手指在身侧紧握成拳，忍不住冷笑：“太子妃倒是坦荡！” “殿下不是一进殿就知道了么。” 李陌深吸一口气：“你今天去哪儿了？” 宁玉：“寻花问柳。” 李陌看着宁玉满不在乎的态度，腹中怒火中烧，“赵清安来大靖了是不是？” 宁玉道：“大燕我不要了，全归你。” 李陌呼吸一窒。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跟我做交易？” “我们的婚姻也是交易，不是吗，太子殿下。”宁玉看向李陌，“当初嘉鸣谷一战，也有你的手笔吧。” 李陌一时无言以对。 宁玉道：“李陌，你对我的喜欢里有着几分真情、几分利用，你自己清楚吗？你是想让我走南韵清的老路吗？” 李陌伸手去拉宁玉的手：“我不会让你走母后的老路。” 宁玉避开她，懒懒而笑：“你能按住你的野心吗？” 李陌：“……” 宁玉道：“你的宏图大业，到大燕为止。否则，本宫不介意玉石俱焚。” “我与赵平的事儿，你也别再深究。” 这些话，宁玉以前并不想说出来，搞得双方都不自在，但是此刻她也不知怎地，就一股脑倒出来了。 这样也好，从此划清两个人的界线，从此互不干扰。 李陌怔怔望着她许久。 面色发白，眼底沉沉如幽潭。 “本宫知道了。”他道。看 李陌走后，宁玉也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身体微微垮下去。 风莲亦轻轻叹口气。 何苦呢。 王姬对她这位夫君，似乎已经有了情呢，这么急不可耐……也不过是想斩断这份情吧。 王姬怕自己越陷越深么？ 也是，这位殿下……他是对王姬温柔多情，可是，他又岂是真的喜欢王姬？ 王姬方才所说…… 他身为大靖太子，突然出现在嘉鸣谷，的确是突兀。 不过王姬当时没计较，还救他放他走。他只道是偶然。 原来，没有偶然啊。 …… 夜里。 自成婚后，李陌头一次没来栖凤宫。 宁玉躺在宽阔的大床上，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屏风角落。 大殿空空，竟然有些寂寞。 她与李陌已经将最难看的剖开说清楚了，她为何还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 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可是，她明明和赵平在一起，十分快乐啊。 宁玉掀被下床。 她打开窗子，外面星月璀璨。 红木柱边，一身黑色侍卫服的沐左按着剑看过来。 “王姬。” 沐左走过来施礼。 宁玉点点头，道：“以后没有外人在，你就不要在本宫面前多礼了。” 沐左点头称是。 “王姬睡不着吗？” 宁玉点头道：“许是白天睡的多了吧。” 宁玉说起这个，沐左不由想到上午在外面时听到的那一阵声响。俊脸不由发红。 还好天色黑暗，看不清楚。 宁玉随口问道：“沐左，你成亲了吗？” 沐左一顿，摇了摇头，想到天色暗，宁玉可能看不到，忙又道：“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沐左沉默了好一会儿，“……有。” 宁玉顿时来了兴致：“你喜欢谁呀？” 沐左：“……” 沐左抿了抿唇，没再出声。 “你不想说就算了吧。”宁玉道，说完默了会儿，又问：“你说一个人，心里能同时装的下两个人吗？” 沐左愕然看向宁玉。 不由想到李陌傍晚时拂袖离开栖凤宫。 即便他沉得住气，喜怒不形于色，沐左也能感受到他的失魂落魄。 所以，王姬爱上了靖太子？ 心里也放着赵将军…… 沐左手指贴着腿，指尖抓了好几次衣摆，才开口道：“一个人的心，怎会时时受自己控制呢？同时喜欢两个人又如何呢。” “王姬您不需要克制勉强自己，遵从本心就好了。” 宁玉惊讶地看着沐左，“你身为男人，竟这么难放的开么？若是你喜欢的女子除了喜欢你还喜欢别人呢，你愿意和别人分享你的心上人？” 沐左笑：“我喜欢她，若是独独与我一起，会让她不开心，我宁可自己受些委屈。” “可本宫不想赵平受委屈。”宁玉撑着腮。 “本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宁玉抬手按上心口，“我爱的人是赵清安，这一点我可以确定。” “可是却总是忍不住在看到李陌时悸动……” “仿佛有什么东西牵引着我一般。” 第455章 请王姬垂幸 难道真如赵平曾经说过的天相预示，她与他同为帝星。帝星之间相互牵引？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这也太扯了吧？ 宁玉不由摇头失笑。 所以，还是她太滥情了。 沐左站在窗下，看着少女笑颜，不由失神。 等沐左回过神来，窗户已经关上了，隔住了少女如花的容颜。 原来她除了赵将军，也会喜欢上别人啊…… 沐左望了窗户许久，转身走到廊下的红木柱边。 李陌虽没有宿在栖凤宫，却也没去别的女人那里。 但这也足以让东宫上下猜测不已。 不过第二日侧妃美人去请安时，却没见太子妃有任何的失落，依旧如以往般，张扬美丽……不，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眉眼间是少女的娇，如今……举手投足间，都有了女人的媚…… 宁玉同她们也没有多少话要谈，她们也怕宁玉，双方都是走形式。 在殿内坐了差不多一刻钟，几人便都告辞。 宁玉抬抬手，随她们去了。 今日再要出宫，竟被东宫侍卫告知，太子妃外出需得有太子殿下的手印才可。 宁玉：“……” 宁玉也没想到李陌给她来这招。 她也不恼。 反倒有些想笑。 这样就能拦住她吗？ 宁玉也不想当着东宫上下，和李陌起冲突，这样只会让外人凭空猜测。 赵平在靖国肯定不能待太久。 听他昨日的意思，今明两天就得离开。 她说过今天会去的，怎能食言？ 宁玉回到栖凤宫之后，便招风莲亦前来。 风莲亦易容之术不错。 宁玉改头换面，大摇大摆出了东宫。 她抵达乐曦楼时，陈琢渡都没认出来。 但见宁玉大步往赵平所在的房间走，陈琢渡拦住她，“这位姑娘，你找谁？” 宁玉：“你说呢？” 这声音…… 陈琢渡愕然看她，但见她嘴角半弯，要笑不笑，眼神清澈，目光莹亮。 “王……王姬？” 宁玉手指竖在唇边“嘘”了声。 陈琢渡点点头，做请状。 宁玉朝他一笑，身姿摇曳去往房间。 宁玉敲敲门。 里面传来男人动听的声音：“来了。” 很快，门便被打开，赵平看到宁玉，唇角高扬，一把将她扯进来，用脚将门踢上。 “今天怎么打扮成这样？”赵平揽住宁玉，将她带到桌边坐下。 宁玉接过他递来的茶盏，捧在手心里，嘴巴微微噘起：“你为什么一眼就认出我了呀？” 赵平抬手抚过她的眼睛，声音如羽毛一般，轻轻划过宁玉心间，“容颜再变，你的眼睛却依旧美丽如初。” 宁玉咧嘴笑起来，凑过去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 “赵平，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 赵平脸颊在宁玉头发上蹭蹭，伸手拥住她：“我也最喜欢你了。” 相拥片刻分开，赵平重新将茶盏递到她手里，“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宁玉喝一口茶，道：“李陌下令不许我出府，我也懒得为这么点事和他起冲突，就易容出府。” “你倒是为他着想！”赵平语气酸溜溜的。 宁玉哈哈大笑，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抽过去亲他，“你吃什么醋？” 赵平神色忽地认真：“我怕你会爱上他。” 宁玉：“……”新世界 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她松开赵平，“以后我们在一起不要提他好吗？” 赵平眼眶微缩，他垂下眼，“你果然……爱上他了吗？” 宁玉道：“我不会爱上他。” 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心里想共度余生的人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你别胡思乱想。” 她绝不会一心二用，做那种让她自己也讨厌的人。 “我会尽快查清该查的，待攻燕之战结束，他太子之位稳妥，我就会回来。” 赵平抿唇点头。 宁玉什么事儿都不曾瞒他，他自然知道李陌与许念韵的关系，还有她那阿爹阿娘。 所以啊，不怪他多想。 这二人是真的命中注定。 她亲近敬重的人，都与他息息相关。 他真的能敌过命中注定么？ 向来骄傲肆意的少年郎，第一次优柔寡断害怕。 宁玉握住他的手，腰肢一扭，似蝴蝶般轻盈地落入他怀中。 “我们会在一起，永远在一起。” 宁玉抱着赵平的脖子，额头抵着他，“你别不开心了嘛。” “我们如今见面不易，有这时间，做些快乐的事不好吗？” 赵平贴上她的唇，笑声低低道了声好，却迟迟不动。 宁玉在他贴过来时就闭了眼睛，迟迟不见他动作，只能感受到滚烫的鼻息打在自己脸上，痒痒的酥酥的。 宁玉睁开眼睛，抱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两人贴的更近，她道：“你干嘛呢？” 赵平也睁开眼睛，眼底光辉闪耀，如星海璀璨。 他道：“请王姬垂幸臣。” 宁玉：“……” 宁玉不怎么确定地问了他一句：“你确定？” 赵平点点头，“任王姬采撷。” 宁玉：“……既然卿有如此要求，本宫也不是不能满足。” 宁玉从赵平怀里起来，打量他几眼，问道：“今天我想怎么做都行吗？” 赵平点点头。 “那……你先站起来吧。” 赵平依言起身，腰间垂落一只荷包，赫然是宁玉之前绣的那只。 角落的玉字如龙飞凤舞。 宁玉抱臂看着他道：“你脱衣服吧。” 赵平啥话不说，开始解开腰带。 天气暖和，两人穿的都比较单薄。 墨色的衣服一件件褪下，很快只剩一件亵裤。 男人身上伤痕累累，疤痕交错。 宁玉却不觉得丑陋，甚至心口轻泛涟漪。 赵平手指按在亵裤边沿，撩眼看向宁玉，“还脱吗，王姬？” 宁玉：“……” 还脱个屁呀！ 口干舌燥。 宁玉扯扯领口，大步走过去，跳入赵平怀里。 赵平下意识托住她。 宁玉抱着赵平的脖子，趾高气扬道：“本宫命令你，好好伺候本宫。” 赵平自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好，我的王姬殿下。” 丫头就嘴上厉害。 嗯，撩拨人的时候也挺厉害。 别的地方么，就生疏极了，只会哭。还说她看过好多册子。怕也只是看过吧，根本没想过怎么做。 赵平将少女扔在床上，抬手挥下床帷。 第456章 纳侧妃 午后，宁玉送赵平离开，才回去东宫。 栖凤宫安安静静，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因为宁玉的凶名，东宫内没人敢来栖凤宫找不痛快，唯一能来敢来的昨日和宁玉吵了一架，短时间内估计也不会再上栖凤宫。 没有赵平在，宁玉也懒得出去。 平日里就练练剑、读读书，处理各处送来的信件消息。 日子过得飞快。 这期间，赵平时不时的也会溜来靖王城。 他来了，宁玉便出去与他偷个情。 他不在，她便做自己该做的事。 宁玉也陪着李陌参加过几次宫宴，两个人出席宫宴时，俨然是一对恩爱夫妻，眼里满满都是彼此。 可是当回到东宫，宁玉便会松开他，态度十分冷淡。 虽然宁玉与李陌看着不合，但也没那个敢去争宠。谁知道他俩是不是在闹别扭呢。 满宫美人，没一个敢勾搭李陌。 堂堂东宫太子，竟生生活成了个和尚。 倒是宁玉，时不时就会出去逍遥快活一回。 转眼便到了秋日。 李陌与燕王姬邵素欣将近。宁玉身为太子妃，也须操劳，忙前忙后。 因此在收到赵平的信后，回信给他，让他最近不要过来，她没空招待他。 虽是迎娶侧妃，但是这规格却不。 几乎能赶上宁玉当时的排场了。 但到底是个侧妃。 大婚当天，宁玉身为东宫女主人，只消在宫内等候便是。 那日早起，唢呐锣鼓声震天。 吵得宁玉心烦意乱。 因是侧妃，靖王和靖王后并未过来，宁玉和李陌端坐在殿内，等着邵素欣过来参拜即可。 宁玉今日身为太子妃服侍。 十分浓艳的正红色。 倒比邵素欣这个侧妃更像新娘子。 李陌穿着一件深蓝色绣金蟒袍，衬得他越发的丰神俊朗。 不久后，侧妃邵素欣被宫婢扶着娉娉袅袅而来。 为了显示他们对这次联姻的重视，大燕送亲的人竟是燕太子邵丹阳！ “臣妾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殿下。” 邵素欣俯身行礼。 李陌道了声平身，宫婢扶着邵素欣站起来。 侧妃是不用盖盖头的。 邵素欣抬头，李陌那一张神仙似的面庞撞进了她眼眸。 眉眼如墨，面容如玉，五官深刻。 她原以为，那赵清安便是人间绝色了。没想到这靖太子丝毫不逊色于赵清安。 这波联姻，不亏！ 想她之前还因为联姻哭哭闹闹，求着父王和哥哥放过她，换别人去嫁。 幸好没换，不然她连哭的地方都没了。 邵素欣十分庆幸。 望着李陌的目光铮亮。 宁玉：“……” 都说她好色，这位王姬才是真的色。 李陌倒是不动如山，仿佛那道炙热的视线不存在一般。 靖太子邵丹阳在自己妹妹行完礼之后，上前拱手：“靖太子，安和王姬。” 李陌和宁玉起身回礼：“燕太子好。” 回完礼，李陌纠正邵丹阳：“这里只有靖太子妃。” 邵丹阳微顿片刻，再次朝宁玉微微颔首：“太子妃殿下。” 宁玉弯唇：“殿下真客气。” “你笑什么笑？都嫁给殿下了，还想着勾引我哥哥！”邵素欣横在宁玉面前，姿态十分嚣张。 邵丹阳拉她：“素欣！不可造次！” 宁玉上下打量邵素欣两眼，“跳梁丑。” “你——” 邵素欣气的牙痒痒，“你个……”荡妇两个字在邵素欣嘴里转一圈，咽了回去。 毕竟如今在别国，这女人还是太子妃。 还有赵清安那个旧怨在那儿…… 宁玉转身看向李陌：“殿下纳妃快乐，本宫就不打扰殿下温香软玉了。” 说完便施施然走了。 却被李陌一把抓住手腕。 宁玉跌在李陌怀里。 她蹙眉，双手抵在李陌胸口，“你干嘛？” “这桩婚是父王拍定的。” 宁玉挣开李陌，掸掸衣袍，“随便谁拍定的，本宫以前与你说过的话你别当耳旁风。” 宁玉大步走远，大红的衣摆飞扬。 艳丽旖旎。 邵素欣眨眨眼睛，心口有点疼。 她的夫君喜欢这浪荡女子？ 而这浪荡女子不喜欢她的夫君。 为啥她邵素欣看上的男子都看上了宁安和这个浪荡女子？ 哦，忘了，这边还有一个。她哥燕太子邵丹阳，正痴汉眼望着那女子背影。 真没眼光！ 邵素欣看着一个两个目光都锁在那女子身上，打鼻孔里哼出一声。 美貌夫君也不香了。 邵素欣看向旁边的内侍：“本宫在哪里住着？” 内侍道：“侧妃在偃月阁。” 邵素欣提着裙转身，手扶上身旁宫婢的手背，“走吧，去偃月阁！” 宫婢犹豫：“王姬……” “没用！”邵素欣目光扫视殿内，指着一名内侍，横眉道：“带路！” 邵素欣到底也是娇养长大的王姬，气势一块不用说。 何况先有宁玉这个煞神在前，没人知道这位燕王姬究竟是怎样个性情，也不敢作死试探。 那内侍看一眼李陌，见李陌颔首，内侍颤巍巍领着邵素欣去往偃月阁。 待邵素欣远去，两名太子目光相对。 邵丹阳道：“妹性子娇纵，以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殿下原谅。” 李陌请邵丹阳落座：“只要她不去惹太子妃的麻烦，向来不会有什么麻烦。” 两人还没有正式见过面，此刻都在不动声色地打量对方。 同是男人，李陌如何看不懂邵丹阳？ 他看着宁玉的眼神，不止是男人对美丽女人的正常的欲求，他的眼底有爱意，有思念。 不过宁玉看向他时，眼底清湛湛，没有丝毫杂质。 所以，她并不知道这位邵太子喜欢她？ 也是，她眼里心里只有赵清安。 李陌想不明白，明明成婚那会儿，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是有感觉的，甚至现在，也有。 可是为什么，她要躲着他避着他。 邵丹阳不动声色看着李陌：“殿下对太子妃似乎很深情。” 李陌笑着回他：“太子妃值得。” 邵丹阳不由点头。 那个女子啊，的确值得这世间所有的好。 可惜她心里只有赵清安。 邵丹阳看着李陌，这名龙姿凤彰的男子也得不了她的心。 他略释然。 又忍不住心疼为宁玉。 那名女子本该纵马驰骋天地间，如今却被锁在高墙之内。 第457章 都依你 李陌和邵丹阳并没有说多久。 邵素欣虽是侧妃，但到底是燕国王姬，份量还是挺重。东宫摆宴宴请燕国来使，以及王室宗亲。 布局安排及宴客待客的事自然落到了身为太子妃的宁玉头上。 她交给绿若全权打理。自己倒是悠哉悠哉在院子里荡秋千。 哦，怀里还抱着一只玉雪可爱的团子。 “母亲，你不要伤心……父亲不要你了，缊儿要你！”李缊两只胖手抱着宁玉的脸颊，圆圆的大眼睛十分明亮。 宁玉：“……” 家伙到底从哪儿看出她伤心的？ 宁玉一手揽住李缊，一手抓着秋千索，脚尖一点地面，“乖儿子，抱紧母亲，要起飞喽！” “嗯！” 秋千猛地高扬，飞了起来。 风中散开一阵阵银铃似的笑声。 一切准备妥当，绿若遣人来传话，说宴席马上要开始了。 宁玉才带着李缊悠悠走来。 因为宁玉待李缊好，宫里人不免又高看李缊母子几眼。 入了宴场，便将李缊递给他的奶娘。 两位侧妃看到宁玉前来，忙过来问安。不少王姬王子妃也跟过来问安。 宁玉笑着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仪态端庄大方，与满院的王姬王子妃并无差别，只是气度更胜一筹。 虽说是宴客，但是也不光是吃宴，绿若还准备了一系列贵族子弟以及女子们喜欢玩乐的游戏。 宁玉身为太子妃，众人没少给她敬酒。宁玉知道自己喝醉了是什么逼情况，面对别人的敬酒，浅尝辄止。 吃完午宴，大家热热闹闹，一直玩闹到了傍晚时分。 宁玉坐在主位，看着年轻男儿们意气风发投壶射箭踢蹴鞠。 李皓知道太子妃不是寻常女子，投壶射靶之类的游戏，时不时会喊宁玉一起玩。 宁玉也不推脱。 她从不掩藏自己的本事。 人活一世，不就要张扬肆意嘛。这也是她最喜欢欣赏赵平的一点。 邵素欣不是普通女儿，她对投壶射箭也是十分有心得。 最开始玩乐，最后不知道怎地，就演变成了宁玉与邵素欣的火拼。 两人技术都十分了得，众人都围在四周，看着二人比拼，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呐喊声和掌声。 邵素欣挺厉害，但是哪里比得过炉火纯青的宁玉？ 几乎所有项目都输给了宁玉。 宁玉随手将弓箭扔给旁边的侍者。 勾唇一笑，不吝夸赞：“侧妃很不错。” 赢了的人夸输了的人不错，这不是明晃晃的打脸么？ 邵素欣气的双手叉腰笑了。 可宁玉的确技高一筹，她也不能不认。 即便她故意怄她呢。 邵素欣睥着宁玉拱手，“太子妃的确厉害，我认输！” 宁玉点点头，十分从容淡定谦虚：“侧妃不必气垒，本宫能胜你一筹，只是运气使然。” 邵素欣：“……” 不要脸的女人！ 眼看气氛要僵，李皓滑过来，打个哈哈道：“两位嫂嫂都是女中豪杰！弟十分佩服！” 接近着大家都涌过来，嘻嘻哈哈笑着恭维二人。 人群不动声色将二人隔开。 宁玉也不在乎，放下袖子，坐回原位看热闹。 ……有缘书吧 华灯初上、华筵撤下。 众人纷纷告辞离开，宁玉将送客的事儿交代给两名侧妃，自己回了栖凤宫。 夜里。 宁玉正睡得香甜，忽地感觉有人压在自己身上，宁玉猛地惊醒，却见是赵平。 她眉间的警惕消散：“你怎么来了？” 赵平两只胳膊分别撑在宁玉身侧，将她禁于自己的分寸之地，眼神湛湛似群星璀璨：“怎么，看到是我失望了？” 宁玉：“……” “开个玩笑嘛。”赵平哈哈笑着俯身，在宁玉唇上辗转片刻，起身，在床边坐下。 随即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靖燕边境不对劲，估计快要用兵了。” 宁玉：“……！！！” 宁玉一个骨碌爬起来，抓住赵平的肩，“此话当真？！” 赵平瞅着宁玉，“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骗你玩儿？” 宁玉：“……” 这倒不至于。 但正是因为赵平不至于拿这种事骗她，所以她才震惊啊！ “李陌他没跟我说。”宁玉道，“宫里宫外也一切正常。” 赵平哼一声，“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奸滑狡诈，肯定会将难啃的骨头扔给咱们，自己最后坐收渔利！” “且看着吧，若他们真趁这个当口用兵，必然会将靖太子扣在靖王城。”赵平道。 宁玉敛眉颔首，并未否认这句话的可能。 将其储君扣在手里，势必会引起大燕民众甚至王室的恐慌。 果然心思深沉狠辣。 才刚刚与其联姻成功。 看来她得加快速度了，趁着这场大乱，刚好将该查的查明白…… 宁玉深思飘远之际，赵平忽地开口，道：“我看你挺喜欢孩子的？” ？ 宁玉被他这一波神转折弄的愣了下。 “你今天把那孩儿当个宝似的，我都看见了。”赵平道。 宁玉：“……” “那孩儿长的可爱。”宁玉道，“你不至于连孩子的醋都吃吧？” 赵平撇嘴：“可爱什么可爱？那是别人的孩子。你要真喜欢孩子，我们又不是不能生……” 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瞄向宁玉的肚子，“都这么多次了，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宁玉：“……我喝了避子汤。” 赵平眼神危险起来：“你不想有我的孩子？” 宁玉：“……” 赵平俯身过来，手指抬起宁玉的下巴，“你为什么不想有我的孩子？” 宁玉一把拍开他的手，“现在有了孩子，该叫谁爹？” 赵平：“……” 这个问题问的赵平呼吸一窒。 诚然，他与宁玉虽是你情我愿的关系，但不可否认，他就是一个野男人。他与她在一起就是偷情。 宁玉睥一眼赵平，男人气闷取悦她，她哈哈大笑，扑进男人的怀里。 “等我们在一起了，我一定给你生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一个怎么够？”赵平将宁玉按倒在床上，“至少得两个，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像我女儿像你……” 宁玉勾住赵平的脖子，稍一用力，将他拉下来。 两人呼吸交缠。 少女眼波流转如丝：“都依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458章 娘娘请喝茶 翌日一早。 宁玉起身的时候，身边已经冰凉。 不过床底间属于那男子的气息，却清晰可闻。 宁玉眉眼弯起来。 她撩开帘帐喊一声绿若。 殿门嘎吱一响，宫女们鱼贯而入。 能入栖凤宫的宫女，都是宁玉从姜王宫带来的信得过的人。 绿若揭开帘帐的时候，闻到帐内的气味，面色一骇，再看宁玉脖颈胸前纵横的痕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声问：“王姬，昨夜可是赵……” 宁玉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点上熏香吧。” 绿若朝后面的宫女抬抬手。 那宫女转身去点熏香。 绿若服侍着宁玉穿衣，“王姬要去沐浴吗？” 宁玉“嗯”一声，站起来，因为腿软，晃了晃才站稳。 有宫女下去安排，绿若将床单什么的都揭下来，塞给绿篱，“你亲自去洗。” 绿篱答应一声，抱着床单离开。 这时节也不冷，浴汤准备好后，宁玉单衣赤足走进耳房沐浴。 …… 几名侧妃美人照例来给她请安时，听说宁玉正在用膳，连忙唤住要去通禀的宫女道：“太子妃身体要紧，我们等等就是。” 于是，几人便在清晨的冷风里等了半个钟头。 在云若儿打了三个喷嚏之后，终于有宫女迎出来，笑着做请道：“侧妃、美人，王姬请你们进去。” 几人被请进来时，宁玉已经端坐在主位喝茶了。 她的头发披散着，乌绸缎似，黑亮黑亮的。 几人俯身向宁玉施完礼。 邵素欣才悠哉悠哉走进来，语气略有些恃宠而骄的娇纵意味：“臣妾起的晚了，太子妃不会介意吧？” 邵素欣面庞莹白，脸色十分地好，一看就是昨晚过的格外滋润。 几个人心底酸溜溜的，却也不敢多言。 只静悄悄瞅着宁玉，等着两人开撕。 然而宁玉只是撩撩眼皮，“不介意，本宫也才起不久。” 这邵素欣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要不了多久，便要国破家亡。 到时她又能有什么好的结局呢？ 想到这些，宁玉也懒得对她生气。 宁玉不找她晦气，邵素欣还有些不自在，狐疑打量宁玉几眼，“太子妃今儿吃错药了吧？” 宁玉：“……” 几名妃妾：“……” 这些王姬似乎都喜欢正面刚啊。 “既然邵侧妃介意本宫不介意，那便去阶前跪着吧。”宁玉将茶盏放下，语气淡淡。 邵素欣：“不去。” 几名妃妾看向宁玉。 要打了吧？ 谁料宁玉并没有任何吩咐。 甚至还看着邵素欣抱着胳膊走到在左上首的位置坐下。 这都不生气？ 邵素欣道：“太子殿下说，让你待会儿带我进宫请安。” 宁玉点点头，“本宫知道。” 几名妃妾行完礼之后，便告辞离开。邵素欣留着没走。 宁玉进殿换衣绾发，邵素欣跟进去。 闻着屋内浓浓的檀香味儿，邵素欣皱眉：“你年纪轻轻的，点的这什么熏香？难闻死了。” “堂堂东宫太子妃，连盒好香都用不上啊？”说到这个，邵素欣洋洋得意：“殿下今早特意送了我一盒香，改日我让殿下也送你一盒吧。” 宁玉抬眼看邵素欣一眼。咚咚 真不知道送一盒避子香，她有什么骄傲自豪的？ 李陌之前带来的这香还放在宁玉梳妆台上没有过呢。 邵素欣斜眼看着宁玉，满眼狐疑：“你这是什么眼神？” 宁玉笑笑：“没什么。”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由着绿若为她梳发绾发。 邵素欣在旁边抱臂站着。 在满头青丝被拢起时，邵素欣眯眼看着宁玉的后颈，哪里…… 这吻痕明显是新的。 可是昨晚李陌在她房里。 这宁安和啊，还真是放浪不羁！让人羡慕…… 不过要是李陌能夜夜来伺候她，那她一辈子守着他也是愿意的。可惜这是不可能的，人家可是太子啊，将来是王…… 愁人啊。 不过……既然有宁安和打头阵，那她以后收个男宠什么的，应该没什么吧？ 宁玉的发髻很快绾好，发间简简单单别了支白玉簪。 宁玉换衣的时候也没避着邵素欣，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避的。 千篇一律的白衣，整个人素素白白。 却因这身段容颜，娇媚迤逦如仙。 邵素欣忍不住眼睛略直，即便她与这女人之间有龌蹉，也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的确长的美。 若不论她那让人一言难尽的德行，她的确有让任何男人为之心动的资本。 “走吧。” 宁玉越过邵素欣，当先而行。 邵素欣抬脚跟在后面。 宁玉带着邵素欣一路直往飞鸾宫。 路上宫人纷纷避让行礼。 宁玉步子迈的极大，一身白衣随风飘摇飞舞，十分好看。 邵素欣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主，有宁玉当先，她亦是大步而行。 两人抵达飞鸾宫的时候，靖王后已经等在正殿了。 两人进来，靖王后望向宁玉的眼神又惧又恨。 邵素欣意外地挑一下眉。 宁玉上前，笑容恰到好处施礼，“宁安和，给王后娘娘请安。” 邵素欣跟着施礼，“素欣给王后娘娘请安。” 靖王后虚抬手：“免礼。” 宁玉也不等靖王后赐座，便已自找地方坐下，“娘娘，邵侧妃前来给您敬茶。” “敬茶”两个字被她刻意压重。 靖王后面色瞬间黑如锅底，手指几乎要将帕子搅碎。 这个贱人！ 杀她的心腹！伤她害她当众出丑，还害得她的儿子被软禁！ 邵素欣瞅瞅满脸恨意的靖王后，再看看一脸风轻云淡的宁玉，眉梢微挑。 这个浪荡女人到底怎么惹着了靖王后？ 看靖王后这样子，可是恨不得想杀了她吧。 有宫婢端着准备好的茶过来。 旁边的嬷嬷提醒靖王后，“娘娘……” 靖王后看向她，眼神依旧恨恨。 宁玉朝邵素欣道：“愣着干嘛，去给王后娘娘敬茶。” 邵素欣：“……” 邵素欣走到靖王后面前跪地，双手接过茶盏举过头顶，“娘娘请喝茶。” 靖王后可不会再被一张乖巧面容骗了。她警惕地望着邵素欣半晌。 邵素欣等了许久，都没等到靖王后端过茶盏，不由抬头看向她，“娘娘不喝茶吗？” 喝不喝的给句话行不行？ 我这么举着很累的。 第459章 欺人太甚 宁玉似笑非笑看着靖王后。 靖王后踌躇片刻，伸手去接茶，指尖先试了试茶温，才端起来，并没有立即喝。 托在手里片刻，确定不是十分的烫，又掀开盖子仔细看了看，才送到嘴边，吹了几口之后，浅浅啜一口。 在她喝完茶的当口，宁玉忽地道：“老话说的果然没错。” 吓得靖王后差点把茶盏砸邵素欣身上。 邵素欣已经收了见面礼起身，看过来笑问道：“太子妃说的是什么老话？” 宁玉弯唇一笑，露出的一排洁白的牙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呀。” 邵素欣：“……” 靖王后面色铁青。 “本宫身体不适，就不多留你们了。墨桑，送客。” 靖王后说完，身旁的嬷嬷便走过去，朝宁玉两人抬起一只手，“娘娘身体不适，改日……” “嘘。”宁玉食指轻轻在唇边一竖，“本宫没空和你客套。” 她转身悠悠走了，邵素欣跟上，中途回头看一眼殿内。 靖王后已经由人搀扶着去往内殿。 出了飞鸾宫，邵素欣就凑上去问宁玉道：“到底怎么回事啊，靖王后为何这么怕你啊？” 她实在好奇呀！ 一国王后，被这女人吓成那个样子！想想就觉得好刺激，想学习！ 路上，遇到迎面而来的李陌和邵丹阳。 两人倒是说说笑笑，十分和谐。 对于邵丹阳，宁玉倒没有多少同情。邵素欣是被迫嫁来联姻，是政治的牺牲品。 而邵丹阳，他身为一国太子，竟然亲自送亲来别国，这就已经落于下乘了。 不怪人家算计他，简直比她那榆木脑袋的哥哥还要实诚！真以为联姻之后就万事大吉了？ 两厢遇见，互相见礼自是不提。 …… 邵丹阳被留了将近半个月，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等他要走时已经来不及了。 大燕在靖王城的驿馆被兵马层层围住。 邵丹阳身边的侍卫护在邵丹阳面前。 双方人马兵戈相向，剑拔虏张。 邵丹阳挥开侍卫，怒目看向靖军，“尔等何意？可是要挑拨两国关系？” 萧统立于最前，披风被风扬起，赫赫飞舞。 他扶着剑，身姿如松挺拔。 闻言不急不恼，抱拳道：“王城戒严，请燕太子回驿馆休息。” 邵丹阳抿唇沉声道：“吾是大燕太子，你们靖王城戒严也不能拦着吾吧。” “请殿下担待。”萧统道，“本将军接到的命令是守卫殿下平安，请殿下回驿馆休息。” “吾要见你们王上！” 萧统道：“王上繁忙。” 邵丹阳：“那你们太子呢！让李陌来见吾！” 萧统：“殿下也繁忙。” 他们这是铁了心不见他了。 萧统抿唇。 这是在大靖，若靠他身边这几个人，想护他离开，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峙无用，邵丹阳带着人回到驿馆。 有侍卫骂道：“大靖真是欺人太甚！” 同伴附和怒骂靖王。 怒骂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人人 邵丹阳制止侍卫，沉声道：“靖王把我们困在这里，极有可能已经对大燕动兵了。” “那殿下我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怪他太草率了。 邵丹阳抿唇，“先等着，静观其变吧。” 百米之外的乐曦楼里，宁玉和赵平也在谈论这件事。 “大燕储君被困在大靖，这对大燕来说，绝对算的上是侮辱，也是压力。”宁玉道。 赵平点点头：“不过燕王儿子也不少，想必他也不会因为一个邵丹阳，而委曲求和。” 宁玉笑：“他求和靖国也不会答应，靖王和李陌，可都是野心勃勃呢。” “你既知他们野心勃勃，还敢与虎谋皮。”赵平道，“你就不怕他们将来回头反咬？” 宁玉双手搭在赵平肩上，抱着他的脖子哼道：“你可真看我！” 赵平扶着她的腰，“你做了什么？” 宁玉一手揽着赵平的脖子，一手指着桌上的舆图，笑道：“我的人已经开始渗透到大靖各处了。趁着靖王和李陌全部精力在燕靖战事上，正好扎稳脚跟！” 她虽没有他们那么大的野心，但是不管何时，主动权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好。这样她才能轻易的化解各种危险，保护她身边的人。 赵平笑着去吻了下她的发丝，“王姬果然厉害，臣佩服。” 被喜欢的人夸赞，宁玉心情十分愉悦。 她看着舆图眯眼：“估计要不了多久，靖王就要找我了。” “找你借兵吗？”赵平冷哼道，“这老匹夫，倒打的一手好算盘！” “也不能这么说，当初是我说的，共同出兵灭燕。” 说到这个，赵平眼神黯然。 要不是因为他，她也不会…… “想什么呢！”宁玉捏捏赵平脸颊，“我心里有数，还能真让靖王诓了我去？我又不是个傻子！” 她说李陌骗她，她又何曾不是在骗李陌？ 她说——她喜欢纵马驰骋，仗剑天涯。但是，大权在握的感觉她也不反感。 闲散不理事也只是虚像。 她有阿姐相帮，兄长与她也是一心。她自可不必辛辛苦苦一人应付。 更何况如今，战乱一起，只要镇的住武将，扛得起江山，区区文官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知少女在想些什么，眼眸灼亮。 赵平倾身亲吻少女的眼睛，“你要统一天下么？” 统一天下…… 这个，宁玉还真想过。 不过那样的话，牵扯到的事情会很多很多…… 也会死很多很多人。 自古哪个帝王不是踩着累累尸骨上位的？尤其是天下分裂已久…… 宁玉道：“我不想统一天下，我只想大姜安稳无忧太平盛世，然后与你生一对儿女，然后纵马驰骋天地间。” 赵平低笑着吻她，“有你我在，大姜会安稳无忧太平盛世。” 宁玉闭上眼睛轻“嗯”了声。 虽然她说只想统一天下，可是她眼底藏着的野心，他又如何看不到。 既已触碰权力，谁不想到达权力的顶峰呢？ 不过也好，她是帝星…… 即便她如今隐忍不语，天下大势也会推着她走，直到走到那权势的顶峰。 问鼎天下。 而他，他会做她的剑，为她披荆斩棘，征战四方。 让她称心如意，平平安安。 第460章 不要动情 宁玉所料不错。 果然，没几日，靖王就召见了她。 她被内侍领进深宫，进殿时，靖王正坐在舆图前。 看到她来朝她招手，“安和过来。” 宁玉依言过去，朝靖王屈身一礼，笑容明媚纯真无瑕：“安和见过父王。” “坐。”靖王朝宁玉示意，宁玉依言落座，甜甜笑道：“不知父王找儿臣前来，有何事吩咐？” “靖燕开战了。”靖王道。 宁玉惊讶掩嘴，满脸不可思议：“这么快就开战了吗？儿臣还以为……最早也得到年关。” 靖王看向她，问道：“安和何以觉得是到年关？” “那时正值新年，燕地将士们必然思乡思家，也会庆祝享乐，想必城守会疏于防范，攻打起来会容易许多。” 靖王给宁玉一个赞赏的目光，笑着端过内侍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 宁玉接过内侍的茶，端在手心里，并没有喝：“当时大燕就是趁这个时间攻打的我们大姜！一路可是势如破竹呢。” 说到这里，宁玉冷笑，咬牙切齿表情狠厉起来，意识到这是在靖王面前，忙又收敛，垂眼喝茶。 靖王看着低头浅啜的宁玉，摇头失笑。 到底还是个姑娘，即便有几分聪慧，也胸中空空。 靖王道：“安和曾说过，要姜靖联手对付大燕，如今可还做数？” 宁玉忙放下茶盏，极力掩饰也遮不住眼神里切切急急：“自然作数了，父王，您说需要儿臣怎么做！” 宁玉虽放了狠话，但靖王要是敢将嘴张的太狠，父兄及大姜朝臣同意不同意，那她可就不负责了。 靖王笑起来，“好孩子。” “你回头给姜王写封信说明如今情况，大靖愿帮大姜一雪前耻，请大姜出兵一同分割大燕。” 宁玉犹豫片刻，道：“父王，大姜的人马只能从旁协助，年后，姜使与燕王签了一份文书，双方达成协议，此后三十年，大姜将士不能踏过嘉鸣谷。” 靖王：“……” 他眯眼看向宁玉。 宁玉手指抓着衣摆，强自镇定，声道：“做人，不能言而无信的，更何况还有文书为证。” 靖王没吱声，就瞅着宁玉。 大姜这是要釜底抽薪，坐收渔翁之利了？ 这姑娘年纪城府倒是不浅啊。 方才是他看走眼了。 就又听到那姑娘说：“父王，这件事我和殿下已经说过了，大姜愿意无偿帮助大靖，不要寸土，只为雪了前耻。” 靖王沉沉看着宁玉，气势十分迫人。 “孤如何信你？”他道。 宁玉强作镇定，迎上靖王的视线：“父王也可以选择不信儿臣，儿臣是无所谓的。” 是啊，可不就是无所谓么？ 如今开打的是大姜与大燕，大姜完全可以抽身事外，趁这时间恢复国力。一楼 有这个无所谓相衬，前面那个从旁协助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靖王沉沉笑了，“今天也不过招安和过来说说话，行了，你先回去吧。记得给你父王写封信，有不懂的问问太子。” 宁玉仿佛松了口气，抓着衣摆的手松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安和明白的，安和告退。” 宁玉起身施礼，后退几步转身走出大殿。 看着翩翩白影出了殿门，靖王拍着桌子冷哼一声，起身甩袖，朝内侍道：“召太子进宫！” 内侍拱手后退。 宁玉走在宫道上，眼眸微垂着，眼波平平，眼底没有丝毫惊慌不安。 一个敢挟持燕王的人，又如何会怕靖王？ 宁玉回到东宫的当口，李陌也进了宫。 他拱手行礼，喊道：“父王急召儿臣前来有何要事？” 靖王召见过宁玉的事儿，他已经知道，甚至他们谈了什么，他也略知一二。 靖王指着内侍，道：“邓简，你跟太子说说，方才太子妃说了什么！” 内侍应声是，朝李陌一字不漏将宁玉所说过的话，说了一遍。 靖王横眉冷笑：“听见没，这就是你娶回来的太子妃，才嫁过来就想着算计孤！她当初借了大靖的势，如今竟想抽身事外？” 李陌低禀：“父王莫恼，儿臣以为，咱们并没有损失什么。” “她当初也不过借了大靖的势，借了两国联姻的噱头，并没有我们一兵一卒。而如今，她既已说了从旁协助……那便从旁协助。” 李陌顿了顿，道：“我们知道是从旁协助，而燕王……只要我们把控得当，他们如何能得知？我们再扯着为大姜雪洗前耻的名头，他们又怎会不防备大姜？嘉鸣谷那边，必然也会派遣兵力以防万一。” “他们往嘉鸣谷派了兵，那么与我们抗衡的兵力自然会减少，而我们又有大姜将士的从旁协助……若赵清安加入战局，想必会更加顺坦。” 靖王捋了捋短须，沉思片刻，抬头看向李陌，“那个赵清安，好好试一试他的深浅。” 李陌点头，“他的深浅，在迎亲时，儿臣已经请萧将军试过了，此人对战术的领悟过于轻浮，行军打仗全凭着一腔意气。匹夫之勇，一人可敌数百人，万军之中，笑取敌将首级。” 靖王颔首。他对此人的感官也差不多是如此，倨傲张扬，目中无人，确是匹夫之勇。 “不过匹夫之勇能到如此地步，也足以让人侧目，孤本有意让夏沁嫁与他，那混账执意不娶夏沁……” 靖王想起来什么，顿了顿，“好好控制住宁安和，她是关键一子。日后能不能除去赵清安，就要靠她了。” 李陌垂眸，道一声是。 “等除掉赵清安，挟持宁安和，拿下大姜，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靖王在案前落座，随手打开文书，“行了，你下去忙吧，争取在孤活着的时候，一统天下。” 李陌俯身，道：“儿臣告退。” 正要转身，被靖王喊住，“陌儿，千万不要对宁安和动情，否则，最终伤的只会是你。” “儿臣明白。” 李陌回到东宫书房，属官以及幕僚们纷纷围过来。 “殿下，王上召您入宫是为了何事？” “可是边地出了什么事？” “无事，问了本宫关于靖姜联手的事儿。”李陌接过茶盏，轻啜一口热茶，道：“我们接着方才的事情讨论。” 第461章 去栖凤宫 邵素欣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忙招陪嫁过来的内侍去一趟驿馆。 内侍领命外出，没多久就回来了。离开时两个人，回来时只剩一个。 他一冲进来，就跪伏在邵素欣脚下，哭着回禀道：“王姬，我们出不去了……” 一股寒意从邵素欣脚底升起，直冲脑门，她扶住内侍，声音忍不住颤抖：“兆子呢？” “兆子……死了！”内侍哭道，“奴婢们都说奉王姬的令，守门的侍卫却不放行，言语间争吵了几句，兆子要冲出去，就被当场斩于剑下……” 内侍说完，伏地大哭。 邵素欣踉跄后退几步，被宫婢嬷嬷扶住。 邵素欣紧紧握住嬷嬷的手腕。 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阖阁的宫人此刻都心有凄然，这明摆着是有问题啊！ 他们沉住气，都看向邵素欣。 邵素欣脑子嗡嗡，只有靠着嬷嬷，才能勉力站稳。 “让本宫想想，想想……” 邵素欣整个人挂在嬷嬷身上，任由她扶着，走到桌椅边坐下。 她虽从顽皮爱闹，却从未操过什么心，拿过什么主意。朝堂上有父兄，后宫里有王后，有母妃，还有姐姐妹妹们。 如今，举目四顾，只有她一个人。 而她，她还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才导致…… 对，先得弄清楚眼下所处的境地，才好想法子应付。 但是，东宫侍卫都敢轻而易举杀她的陪嫁，眼下的境地……怕也不会太好。 可是，她必须活着！ 邵素欣时而凝眉，时而屏息，最后握拳道：“梳妆吧，本宫去见见殿下。” 宫婢们手颤颤，扶着邵素欣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为邵素欣施粉上妆梳发。 邵素欣看着镜中的美丽少女。 眉间那股子骄傲消散，藏着隐隐不安，眼中有水光莹莹。 她抿了抿唇，起身。 打听到李陌在书房之后，她径直去往书房。 毕竟是侧妃，她在府内的行走，还没有受到限制。 邵素欣一路走到书房外，才被被拦了下来。 有内侍走过来，笑着朝邵素欣拱手施礼：“邵侧妃。” 邵素欣抿唇点头，道：“吾有事求见太子殿下。” 内侍动也未动，俯身笑道：“太子殿下正忙着呢，还请邵侧妃回阁，殿下有时间了，自会去偃月阁瞧娘娘。” 邵素欣耐着性子，将自己的高傲按进尘埃里，笑道：“烦请公公通禀一声。” “咱家说了，太子殿下忙着呢。”内侍也笑着，只是眼底已有了些凉意。 邵素欣抿了抿唇，强笑道：“那吾就不打扰太子殿下了。” 说着后退一步，朝书房屈身一礼。 邵素欣转身，扶着宫婢的手，慢步走远。 邵素欣脊背挺的笔直，那是属于一国王姬的傲骨。 走出去老远，邵素欣仿佛被抽去了一身力气，脚下一软，整个身体都斜过去，倚在了宫婢身上。 她扶着宫婢的手，闭了闭眼，“或许，燕靖交战了。” 宫婢一怔，惊讶又仓惶。 “那，那王姬，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宫婢浑身颤抖起来，扶着邵素欣的手却平稳。 怎么办……博士 邵素欣抬头，望着东宫层层高墙，伸手捻起一枚飞叶。 “本宫也不知道怎么办。” 无论哪方胜利，她恐怕都是要死的。大靖战败，她说不定是要用来泄愤的。大靖战胜，她身为大燕王姬，非他族人，必然也难逃一死。 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谁也左右不了…… 邵素欣忽地抬眼。 不，谁说女子微不足道！ 宁安和，她就不是！ 邵素欣刹然转身，“去栖凤宫。” 趁着还能随意活动，不见宁安和一面，说不定再过几日，她就该被禁足了。 幸运的是，宁安和这边并没有拦住不许她进。 在宫婢通禀之后，她被领进了栖凤宫。 她去的时候，宁安和在秋千架上坐着，身旁立着两名宫婢，一人手里握着一册书，一人手里抱着一柄剑，剑鞘是华丽丽的紫，剑柄镶着紫色珠子。 还有一个着宫装的丫头在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踮脚为她拭汗。 宁玉低垂着眉眼，嘴角挂着娇媚的笑。身子微微下倾，任由丫头作为。 宫婢屈身禀报：“王姬，邵侧妃来了。” “有人来啦！”丫头直起身，向后一跳让开。 宁玉直起身，抬眸朝她看来。 雪颜乌发，面容清丽。一身白衣随着风而动，飘飘如仙。 她眼底嘴角还残留着笑意，略朝邵素欣点点头。 眼神平静，没有丝毫好奇纳闷。 邵素欣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抓一把袖子，抬步向前：“你已经知道了？” 宁玉颔首，“当然，你以为本宫像你一样？” 说着，脚尖一抵地面，秋千飞起来。 少女的衣裙发丝也飞起来。 邵素欣抿了抿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宁玉迎着风微笑：“比你能想到的最早的时候还要早。” 邵素欣瞳孔一缩。 她急急上前一步，“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若她早早知道，就算不能阻止两国交战，那她至少能想法子逃出去吧，不用像如今一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无能为力。 宁玉听着邵素欣的话，有些好笑：“本宫为何要告诉你？” 邵素欣一噎：“……” 是啊，她为什么要告诉她呢？她又不欠她的。 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他们还是敌对关系。 许是因为这些日子，她没有对她表现出十足的敌意来，所以她有些蹬鼻子上脸…… 邵素欣抿了抿唇。 “三国鼎立才最稳固，不是吗？大靖攻打大燕，会坏了三国之势，你就不怕日后大姜也……” 宁玉呵笑一声：“那大燕攻打大姜的时候，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一层吗？” “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夺回失地了吗？”邵素欣道，“两国也签订了协议。” 宁玉忍不住笑起来，她脚尖抵地停下秋千，支着腮看邵素欣，“那你们也可以日后将大靖攻下来的城池，攻占回来。” 邵素欣：“……” “邵素欣，大姜百姓死伤无数，我心爱之人也曾濒临死亡。” 赵清安吗？ 邵素欣手指抓着袖子：“可是他如今不是活的好好的吗。” 第462章 王姬的骄傲 宁玉噗笑，“他如果不好，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本宫说话？本宫早屠了你邵氏一族泄愤。” “可是，可是你初春时和父王签过文书的，做人不能言而无信。” “本宫如约，大姜士兵绝不越过嘉鸣谷，只是夫君领战，本宫如何能独善其身？”宁玉道，“靖王几日前已经召本宫进宫谈过此事，让本宫写信请父王出兵协助。” 邵素欣上前一步，“你如今帮他，就不怕日后大姜也落到同等境地……” “本宫不会像你这么没用。他真敢对付本宫，本宫会屠尽他李氏一……”宁玉说着一顿，阿姐也是李氏一族。 是啊，她和宁安和是不一样的。 宁安和有本事，有权力，也有魄力。她……她除了一身骄傲，一无所有。 两厢本仇敌，她又能指望宁安和做什么呢？ 宁安和这些日子不去针对她，想必也不过觉得她是个跳梁丑，不足为患。 邵素欣垂下眼，“那你知道我太子哥哥如今如何？” “被困在驿馆里。” 宁玉大大方方告诉她，也不惧怕她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害她。 笼中雀儿而已。 邵素欣蹲下去，轻轻抓住宁玉的袖摆，道：“你能不能想办法，放我太子哥哥走啊？” “本宫为何要想办法放他走？”宁玉有点想不明白这个素欣王姬的脑子里装的什么。 她与邵丹阳非亲非故，干嘛要冒那么大风险，去救他放他？ 她看起来有那么想不开吗？ “太子哥哥喜欢你，他此次来大靖送亲，也不过是想再见见你。” 宁玉：“……” “你能不能看在他是为了你才以身犯险的份上，救他这一次？”邵素欣声音低低道。 宁玉愣了愣，她是真的没想到邵丹阳会喜欢她。 她貌美如花，又聪慧。 喜欢她，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儿。 只能说明那邵丹阳的确有眼光。 可是，就算他有眼光，也不是她救他的理由啊。 “本宫从未求着他喜欢本宫，更没有让他以身犯险。他身为太子，来别国之前，就该想清楚自己的处境。”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做了选择，就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尤其是，我们这样的身份。”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宁安和是打定主意不帮她了。 也是，她从来都没有帮她的立场。 若不是因为要震慑大燕，她也不必嫁来大靖。 这些日子她也看出来了，安和王姬对李陌根本没有感情。他们的联姻只为利益。 而大燕，就是他们……不，应该说是大靖，大靖所图的利益。 邵素欣站起来，后退一步，朝宁玉施半礼，转身往出走去，脊背挺的笔直。 宁玉看着少女笔直的背影，动了动唇，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邵素欣出了栖凤宫，浑浑噩噩走向偃月阁。 如今已是难解之局。 听天由命吧。 怨天尤人也没什么用，好好苟活吧，说不定将来会柳暗花明呢。 再不济，也不过一死。 她是李陌睡过的女人，是大靖的侧妃，即便是死，也会体体面面。 她邵素欣这一生，过的也算肆意潇洒，李陌这样的绝色也睡过了，就算死了，也不亏。 邵素欣扶着宫婢的手，昂首挺胸往偃月阁走去。鱼鱼 路上撞上了散步的云若儿。 云若儿性子也烈，两人之前闹过不少不愉快，但碍于人家是大燕王姬，云若儿只能按着性子。 昨日她家里可是让人传信过来了——大靖攻燕了。 两国交恶，邵素欣这个侧妃，还算个屁？ 云若儿当即拦住邵素欣，“哟，邵妹妹这是去哪儿呀？” 邵素欣瞥她一眼，姿态高傲：“与你何干？滚开，别挡道。” 云若儿没想到，都到这份上了，邵素欣还这么欠打。 当即沉下脸来，“邵素欣，你一个阶下囚，还摆臭脸子给谁看？” “哦，忘了，你还不知道吧，靖燕交战了，听说啊，已经夺下了一座城。” 云若儿说着上前，手指去戳邵素欣的肩膀。 “怎么？吓傻了……啊！！” 云若儿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邵素欣一巴掌甩过去。 邵素欣虽比不得宁玉，但也是练过武的，打起云若儿这种弱女子，轻轻松松。 云若儿被一巴掌甩的趴在地上，钗环四落，大脑发懵。痛意弥漫开来，她才回过神来。 宫女们也反应过来，尖叫呼喊着去扶云若儿。 又是痛，又是羞。 云若儿看向邵素欣时，神色扭曲，眼神狠厉。 她抬手，手指颤颤指着邵素欣，声音也颤颤：“你……你竟敢……” 邵素欣伸手一把挥开云若儿指着她的手指，扬着下巴哼笑道：“吾有什么不敢的？靖燕交战又如何，吾还是大燕的王姬，大靖太子的侧妃！” “打你就打了，你能怎地？有本事你求着殿下杀了吾啊！” “没本事就缩着！吾可不受你的闲气！” 邵素欣一甩袖子转身要走。 都转过身了，又回头朝云若儿唾一口，“腌臜货色，只敢欺软怕硬！” 随后扬长而去。 云若儿差点气死了。 “啊！！这个贱人，我要见殿下！”云若儿大喊。 身边的嬷嬷抚着她的脊背为她顺气，一边劝慰她：“侧妃莫气莫气……” “殿下如今正忙着靖燕战事，侧妃就莫要去打扰殿下了，待燕国被攻陷，看她还怎么嚣张。” “那吾这脸，就被那贱人白打了吗！”云若儿怒火中烧。 “不能找殿下，还不能找太子妃么，太子妃管的不就是这些事？” 云若儿捂着被打的半边脸，眼中怒火熊熊，唇角却勾了勾。 这位太子妃，可不比邵素欣好说话。 …… 邵素欣刚从栖凤宫离开不久，就有宫婢进来禀报：“王姬，云侧妃求见。” 宁玉坐在秋千上，手里翻着书册，十分的漫不经心：“她来干什么？” 宫婢道：“奴婢瞧着云侧妃钗环衣衫凌乱，左脸还肿了一块，好像……被人打了一样。” 被人打？ 宁玉想到刚刚离开的邵素欣。 还挺跋扈，都到这份上了，还敢打人啊。 不过也能理解。 邵素欣可是大燕王姬，她有着王姬该有的骄傲。 一名王姬的骄傲，岂是任何人都能折辱的呢？ 第463章 我要喝茶 她之前还以为邵素欣会为了维护她大燕王姬的骄傲，自尽赴死，真是想多了。 宁玉合上书册，“让她进来吧。” 宫婢施礼退出去，很快若儿就被带进来。 若儿一进来就扑倒在宁玉面前，嘤嘤哭道：“太子妃殿下，求您……为妾身作主啊！” 宁玉俯瞰着脚边的若儿，“做什么主？” 若儿呜呜哭着不言语，旁边的嬷嬷替她说话：“殿下，刚才我们侧妃在府里散步，遇到邵侧妃，好心问候邵侧妃几句，怎料那邵侧妃忽地就甩了我们侧妃一巴掌……” “我们侧妃身娇体弱，哪里经得起摔打啊……” 宁玉抬手制止那嬷嬷，“不用说了，本宫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听说侧妃之前也掌管过东宫，侧妃觉得，邵侧妃这等行径，该如何处置是好？”宁玉虚心求教。 侧妃依旧哭，“妾身也不懂这些的，那时是梅姐姐说怎么做，妾身就怎么做的……如今殿下掌管东宫，自然任凭殿下处置……” 宁玉托腮想了想，“嗯，那就禁足吧。一巴掌，也不是什么大事。” 若儿对这个处置有些不满。 那贱人本来就已经被太子殿下下过令，不能出府了，再禁足，也不过是把她关在院子里，不痛不痒的。 “太子妃，她将妾身打成这样……” 宁玉点点头，“本宫知道啊，你不用特意提醒本宫这个。” 侧目招呼绿若一声，“你去传达一下本宫的旨意吧，自今日起，禁足邵侧妃和侧妃，三月期满方可出。” 若儿和身后乌压压一堆宫女嬷嬷都惊讶地看着宁玉，以为她们听错了。 嬷嬷最先反应过来，深吸一口气朝宁玉一礼：“先出手打人的是邵侧妃，太子妃为何要禁足我们侧妃？” 幻彩仰首挺胸双手叉腰，看一眼旁边扒土的冯阿莲，道：“为什么？阿莲姑娘你告诉她为什么！” 冯阿莲闻言拍拍手站起来，转头看向若儿一行人，漂亮的小脸玉雪一般莹透，笑起来更加喜人。 她歪头道：“打架一个人可打不起来，得两个人才打的起来，我以前和清雪姐姐打架，都是因为她抢走王姬给我的糕点！明明每个人都有份的，她吃完自己的还不够，还要仗着她个子高胳膊长抢我的……” “你肯定偷吃了邵侧妃的糕点，所以她才打你的！”冯阿莲哼唧一声，“邵侧妃吃不到糕点肯定很难过……” 冯阿莲趴到宁玉腿边，脏兮兮的小手搭在白雪绣梅的衣摆上，“王姬，你要多赏邵侧妃一些糕点。” 宁玉刮一下她的鼻头，满眼都是纵容，“好，小阿莲说什么就是什么。” 冯阿莲咧嘴笑了，满眼都是星星。 绿若微笑看向若儿：“侧妃可听明白了？” 幻彩道：“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她要是不懂还做什么侧妃呀。” “幻彩姐姐不要乱说。”绿若低嗔幻彩一句，伸手朝若儿做请，“侧妃请回吧，稍后会有旨意降临。” 若抿唇攥着衣摆，身后嬷嬷拽拽她的衣摆，若儿挤出一丝笑来：“妾身，告退……” …… 邵素欣回到偃月没多久，栖凤宫的旨意就送达。 得知若儿也同被禁足，邵素欣双手叉腰哈哈大笑。 “这个蠢货！还想利用宁安和，那个女人是她能利用的吗？” 笑完又沉寂下来。要读读 她如今禁不禁足的不都一样吗，又出不了府。 不过想想那氏，被她打又被宁安和罚，此刻怕是要疯掉。 想到这个，邵素欣又哈哈想起来。 她如今也就剩下这么些乐趣了，宫女们也不忍打扰她。 若儿的确如邵素欣所想，此刻简直要疯掉，里的瓷器几乎全被打碎。 宫婢们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即便被瓷器碎片划伤皮肤，也不敢动。 消息传到书房，李陌嘴角微微弯了弯，只道一句随她去。 东宫里，一如既往现世安稳。 只是李陌似乎一日比一日忙，许多时候，几乎整宿都宿在书房里。 栖凤宫里宁玉也不比李陌闲多少，信件一封接一封传进来，都要由她过目朱笔批示。 偶尔，还得招待翻墙进来的赵平。 宁玉从大堆的信件中抬头，看着自窗边走来的玄衣男子，扶额道：“你怎么又来了？” 赵平冷哼一声，甩袍在宁玉对面坐下，“你不来找我，还不准我找你了？” 宁玉：“……我说过我最近很忙。” 赵平随手翻看桌面的信件，“这些事交给他们处理就好了，至于要你一件一件过吗，多辛苦啊。” 宁玉翻个白眼，“知道我辛苦你还来。” 赵平每次来都是要和她做快乐事的。那也很耗费体力啊。 赵平撑着桌子倾身，亲她一口，“那怎么能一样呢。再说，你不是也挺喜欢那个吗。” 说到后面，赵平语气十分暧昧。 宁玉：“……” 宁玉推开他，“你别闹，这几封信明天就得送出去的。” 赵平也不是只知邀宠的妖姬宠妃，他自然是真的轻重缓急的。 调戏了宁玉几句之后便收敛下来，看着宁玉处理信件，时不时给她端茶递水。 宁玉的信早已去往大姜。 颐王和太子等人收到宁玉的信件，自然派兵遣将，按宁玉要求来做，一点也不着急。 大姜如今，一切安稳。 赵平之前就同宁玉说过，他要参战。赵平要做的事儿，宁玉也不会不同意，只是让他顾好自己，不要再出现上次的事儿，赵平欣然应允。 他当然会保护好自己，上一次的事故，让她被迫嫁到大靖，这次他又岂敢不顾好自己？ 宁玉处理外所有信件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 看着宁玉将所有信件规整好，赵平在桌面滚一圈翻到宁玉身后，一把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闭着眼睛道：“我们可以就寝了吧？” 落在他腹部的手不老实地往上，摸索到了她胸口。 宁玉：“……” 宁玉拍一把那只肆意妄为乱动的手，指使道：“我要喝茶。” 赵平侧头，张口咬住她的耳垂，低声道：“叫声哥哥我就给你端茶来。” 第464章 王姬永为吾主 宁玉娇娇一笑，眼波流转如丝：“哥哥？那我是叫你平哥哥呢？还是……清安哥哥？” 赵平：“……” 赵平喉结滚动一下，艰难咽下一口唾沫。 要了命了，这小妖精！ 赵平转身迫不及待去给宁玉倒茶。 宁玉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弯腰掩唇大笑。这个男人啊…… 赵平倒了茶过来，塞进她手里。 看宁玉笑他也不恼，抱臂睥着她，似笑非笑道：“笑什么笑？待会儿你要在床上也能笑的这么畅快，我敬你是条汉子。” 宁玉：“……” 忽地就笑不出来了。 宁玉抱着茶盏，小口小口轻啜。 赵平撩袍在宁玉旁边坐下，支腮看着宁玉喝茶。 小丫头装什么装。 喝的再慢也有喝完的时候，到时候让她好好哭给他听。 宁玉瞥一眼某人那张灿若春水的脸，就知道此刻他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宁玉喝茶的速度更慢了。 赵平想起来一件事，忽然开口道：“前几日我收到毅哥儿的信，他说我娘怀上了，来年五月的。” “噗……咳咳，咳咳……” 宁玉差点被呛死，一口茶水喷在赵平脸上。 赵平：“……”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宁玉找不到帕子，干脆拎起袖子帮他擦脸。 赵平由着宁玉为他擦脸。 “你刚刚说错了吧……”宁玉一边帮他擦脸，一边道：“是赵毅他娘……延平侯世子妃怀孕了吧。” 脸已经擦的差不多了，赵平干脆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这种事，我怎么会说错呢？” “这还应该谢谢你了，你治好了我娘，让我二十一岁……不，二十二岁的年纪，还能再多一个弟弟或者妹妹。” 宁玉：“……” 宁玉环住他的脖子，噘嘴道：“你这是在怪我喽？” 赵平：“不，我怎么会怪你呢，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还能体验一把当哥哥的感觉。” 宁玉咧嘴笑了，“话说回来，赵太傅还挺厉害的……” 赵平眯眼，“你什么意思？” 说话间将宁玉的身体揽的更紧。 宁玉脸色红了红：“……我不过感慨一句而已，至于吗？再说那不是你爹……” “我爹也不行。你的眼里心里只能看着我想着我念着我。”赵平哼道。 宁玉：“……” 赵平就着这姿势，一把捞起宁玉，抱着她大步向床榻行去。 路途间拂灭灯烛盏盏。 …… 待派遣来的姜军抵达大靖时，已经下过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雪封路，天寒难行。 就连靖燕边关也暂且休战。 姜军安营扎寨，靖王摆宴宴请大姜出战将领。 众将领自然欣然前往。 靖太子太子妃相携出城相迎。 李夏沁得知赵平极有可能会来，缠着李陌让带她出宫，李陌拒绝。 她哼哼唧唧哭了一通也不能令李陌改变主意，又跑去缠了李皓。李皓向来混不吝，自然答应了这个妹妹。 此刻她穿着内侍的服饰，缩在李皓的身后，看着城外黑压压疾驰而来的骏马，她抓着李皓的袖角，眼神里的雀跃藏也藏不住。中原书吧 骏马疾驰，瞬然而至。 数十名将领翻身下马，疾步而来。 在宁玉几米外站定，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臣等见过王姬！” 将领中还有一名女将，声音脆脆泓泓，听得出来她年纪并不大，可一身气势如虹，并不比男将差多少。 李夏沁抓着李皓衣袖的手指用力，她就是太子嫂嫂说的女将吗？看着好年轻啊，长的也像大家闺秀一样。 “诸位不必行如此大礼，本宫如今是靖太子妃。”宁玉道。 大靖太子妃，自然当不起姜将如此大礼。 诸将一时默默，正要领命起身。 赵平忽地抬头，微薄的唇紧抿着，一双眼骄阳似火灼人：“您永远是臣的王姬殿下。” 赵平这句话一出，李陌脸色渐渐沉下来，一双眼如寒潭冰冷。 卢陵春忙补救道：“嘉鸣谷之诺，臣等誓死铭记，您永远是臣的王姬殿下。” 其他将领纷纷跟着道：“嘉鸣谷之诺，臣等誓死铭记！王姬永为吾主！” 宁玉睥一眼赵平，有些无语。 这个死男人，这个时候乱吃什么飞醋？ “诸位将军平身吧，王上还在等着为诸位将军洗尘。” 众将领起身。 卢陵春先赵平一步走到宁玉面前，爽朗一笑：“许久未见，王姬别来无恙。” 宁玉也一笑：“本宫无恙。” 卢陵春又看向李陌，颔首抱拳：“靖太子。” 李陌朝她颔首一礼。 赵平落后一步走过来，并没有出声问候宁玉，也没有问候李陌。 其他将领过来，纷纷朝李陌抱拳一礼。 面对他国太子，虽然不跪拜，但至少也要有礼貌啊。 两厢见礼，一行人朝城中而去。 靖太子太子妃共乘一辆马车，其余人皆骑马随行。 李皓手指在李夏沁眼前晃晃，道：“还看什么看，人早就没影了。” 李夏沁抬眼望向李皓，眼里沁出泪花，瘪嘴哭道：“哥哥……赵清安他身边有那个女将……” 李皓：“……女将就女将，你哭什么哭，你别哭呀！我的天哪……” 李皓翻着白眼无语望天，“那女将碍着你什么了？” 李夏沁：“她喜欢赵清安……” “她喜欢赵清安干你屁事……不是，你别跟我你看上赵清安了。” 李夏沁哭着点头，“我就是看上他了，我想嫁给他……” 李皓：“……” 不是吧。 “可是她长的好漂亮……她还会行军打仗，可以陪在她身边……”李夏沁呜呜直哭，“我什么都不会……” 李皓真是怕极了她的眼泪。 说起那名女将……长的倒还真的挺不错。 李皓摸摸下巴。 她喜欢那赵清安么？ 不过那赵清安似乎喜欢宁安和啊。喜欢一个人，眼神可是骗不了人的。 那赵清安望着宁安和的眼神……再听听那句话，‘臣的王姬殿下’，那明显是在回对宁安和那句‘本宫是大靖太子妃’。 这么赤裸裸地表达爱意，也不怕给宁安和召来祸灾？ 真是一个极其自大目中无人的男人。 这种破男人有什么好，值得她这傻妹妹为他哇哇哭？ 李皓给她出主意：“要不……你去找太子妃给你帮忙啊。” 第465章 宴无好宴 “这些姜将瞧着不是挺信服她的么？那赵清安估计也信服她。只要太子妃开了口，这事儿说不定能成！” 李夏沁噘嘴抽泣：“太子嫂嫂她说她做不了赵将军的主。” 李皓：“她什么时候说的？不是，你什么时候求的她？” “就，就太子哥哥大婚第二日……”李夏沁抽抽嗒嗒地说道：“我……求到父王跟前，说我瞧上了赵清安，求父王给我作主赐婚，然后父王就找了赵将军……” “赵将军不乐意，恰好太子哥哥和太子妃嫂嫂过来，我就又求了太子妃嫂嫂，她说姜王都做不了他的主，她也做不了他的主……” 李皓：“……” 她做不了谁的主？ 这几名将领，包括那赵清安，明显都是奉她为主。 那两人明显有猫腻。 李皓仿佛看到了他五哥头顶一片绿油油，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太刺激了！ 李夏沁哭的更大声了，眼神控诉：“你竟然笑话我！” 李皓举起双手，“没有啊，我哪敢笑话你啊？” “哼！”李夏沁噘嘴嘤嘤，“你就是在笑话我……” …… 靖王宫。 宫婢们娉娉婷婷，如蝴蝶般穿梭在宫墙门洞之间。 内侍们将宫道洒扫的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雪沫。 李陌和宁玉为首，身后跟着大靖王子和官员，以及大姜将领。 宴席摆在中廷宴客台。 靖王已经高座等候，算是给足了姜将面子。 李陌和宁玉停步，行跪拜大礼，身后的靖王子官员跟随行跪拜礼。 以赵平为首的姜将，只是抱拳一礼。 靖王笑道：“都免礼！落座吧，往后就要辛苦诸位将军了。” “靖王客气！”赵平是主将，自然由他答话。 两厢客气几句，众人落座。 宁玉和李陌居于靖王左下首。靖王子等人依次落座，姜将被安排在了对面中上首位置。 赵平入座后，目光几乎没怎么离开过宁玉。她坐在李陌身侧，两人有说有笑，倒真像一对恩爱夫妻。 赵平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在心底告诉自己，那两人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 只有赵平冷着一张俊脸，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灌酒，谁来敬酒也不理。 他身侧的卢陵春不免端着酒杯替他应酬。 李皓瞅了会儿，端着酒杯凑过来搭话道：“这么热闹的宴，赵将军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多没意思啊，来我跟你喝！” 赵平瞥他一眼，冷噗：“谁说本将军喝闷酒了。” 李皓也不恼，笑着点头，“是是，有美人有歌舞，赵将军喝的是美酒。可惜啊，美人在他人身侧。” 赵平握着酒杯的手一顿，酒杯上瞬间出现一道裂纹。 他抬眼望向李皓，周身升腾而起的气势煊煊赫赫，竟比李皓一个王子还要出彩。 卢陵春见势不对，立马挡在赵平面前，和李皓碰一下杯，“殿下要喝酒本将陪着，赵将军不喜欢和陌生人喝酒。” 美人唇角带笑，眼神沉静无波。 皮肤有些粗糙，甚至左颊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过细看五官是十分秀致漂亮的。000 李皓啧啧两声，有些惋惜：“本是娇娇女，可惜了……” 卢陵春仰头喝下一杯酒，“殿下此言差矣。若有外敌进犯，大姜儿女皆可着提枪上阵，保家卫国。本将，不可惜。” 说着不可惜，心里到底有些难过。 若不是无可奈何，哪名女子愿褪去红妆，穿上盔甲上阵杀敌？ 女将说着不可惜，眼底却有一闪而过的黯然。 黯然褪尽，又是透彻的明亮坚毅。 李皓难得生出几分怜惜，没再说什么刺儿话，笑着再敬一杯酒。 卢陵春微笑回敬。 赵平依旧大刀阔斧坐在案前，自斟自饮。目光半分没有分给别人。 李皓走后，卢陵春忍不住道：“赵将军您能不能长点心？最起码别给王姬惹麻烦啊，这是大靖，不是大姜，更不是王姬只手遮天的地方！” 赵平懒洋洋靠着椅背，捏着酒杯轻轻晃动，闻言睥一眼卢陵春，目光滑向靖王，哼笑：“没什么打紧。” “现在是大靖需要本将军，就算我张扬跋扈目中无人，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最多，留待日后清算。” 卢陵春：“……将军你心里头有成算就好。” 卢陵春也只是给赵平提个醒，事关安和王姬，不得不慎重。而赵将军，比任何人都在乎王姬，他既然说了无妨，那便应该无妨吧…… 卢陵春退回去，继续吃菜喝酒。 赵平抬头，刚好宁玉看向这边。两人目光相撞，宁玉弯唇一笑，朝他遥遥敬酒。 赵平冷哼一声，但也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折了宁玉的面子，端起酒杯做个碰杯的姿势，一仰而尽。 宁玉喝完酒弯了弯唇就收回目光。 赵平余光瞥到宁玉旁边的李陌，他似乎正看着他。 赵平看过去。 李陌也举杯遥遥朝他敬酒。 赵平打量他几眼，忽地咧唇笑了，举杯与他遥遥一碰。 满殿的人，除了赵平一脸冷然嚣张倨傲。 其余人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挂着笑。 歌舞酒乐、音色视听。 但这热闹并没有持续多久。 有人冲过来，长长的剑直指李陌。 酒宴刹然一乱，宫婢内侍的尖叫声，王子大臣们的呼喝声：“护驾、护驾！” 宁玉扑倒李陌，还不待动手，刺客便被一只筷子刺穿喉咙。那筷子力道之大，竟刺穿了那人喉咙，擦过李陌耳尖，钉入了他身后的红木柱上。 刺客不止一个。 赵平身形未动，依旧端坐于案几之前。左手握着酒杯。右手飞动，以餐具为器，大杀四方。 刺客人手不多，待侍卫冲来，已经被赵平诛杀殆尽。 每一个都是被筷子刺穿喉咙。 侍卫冲来将整个宴席团团围住，将靖王与李陌等人护在中间。 上去检查时，发现诸人已经毙命。 所有人都忌惮地看着赵平。 后者依旧端着杯子在喝酒，眼皮低垂着，连抬都没抬一下。 靖王沉沉的声音自高台上传下来：“赵将军这是何意？” 赵平终于抬眼，扬唇一笑，张扬肆意如骄阳灿星：“替靖王您诛杀刺客啊，不用谢。” 第466章 处罚 靖王按着龙案站起来：“将军为何不留个活口？” “手溜了。”赵平道，“再说，这些人要么提早服了毒，要么嘴里含了毒，还能等你抓住他们审问不成？” 有大臣道：“以赵将军的身手，抓几个活口不成问题吧。” 赵平喝口小酒，望着那大臣十分坦荡：“累，不许动，就想坐着。” 大臣气的指着赵平：“你、你……” 忽地有人出声：“赵将军这种反应，怕不是大姜搞的刺杀吧！” 赵平忍不住噗笑一声：“本将军要想搞刺杀，此刻你们君臣都已见了阎王，还能坐在这儿和本将军扯皮？” “……” 说的也是。 想想刚才的场景。以这位的身手，怕是飞花捻叶也可杀人。要真想杀他们这些人，还不跟砍白菜一样？ 一时安静下来。 宁玉忽然出声：“八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众人询声望过去。 大家也反应过来刚才说话的是八殿下，扯到了大姜。 八王子看向宁玉，拱手一礼：“刚才也是吾气急了，嫂嫂莫怪罪。” “是气急了么？”宁玉扶着案几起身，缓步走过来：“赵清安诛杀刺客，救驾之功，殿下三言两语就将他……不，殿下还不是将他列为刺客，殿下说的是……此次刺杀是由大姜搞出来的。” “本宫是大姜王姬，若大姜行刺，本宫岂有不参与之理？”宁玉道，目光直直无畏，越过大臣侍卫，冷冷看着八王子。 “这莫须有的罪名，八殿下是想让谁担了？” “……” 八王子道：“吾已经说过，吾是忧心父王和太子哥哥，气急了才胡言乱语的，太子妃嫂嫂何必紧抓着这一句话不放？” “正是因为气急了，殿下所言才是心中真实所想。殿下觉得，大姜谋划了一场刺杀……” “八殿下能如此想，想必这大殿之中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与其日后被诸位猜疑不断，不如今日做个决断！” 宁玉转身，朝靖王一揖到底：“儿臣请求王上下旨废除宁安和大靖太子妃的身份！” 不是跪，是鞠躬，这是外臣的礼节。宁玉是以大姜嫡王姬的身份求的靖王。 满殿哗然。 赵平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眼神闪了闪。目光紧紧锁着大殿中央那白衣女子。 宁玉此举意图十分明显。 要么废了她，要么严惩八王子。 而如今，姜靖要联手对抗大燕。三万兵马，又有赵清安这个令燕人闻风丧胆的杀将在，靖王会怎么选，不言而喻。 宁玉纯粹是无所谓的。如今她安排下去的人，已经渐渐渗入大靖各处。 他若废了她，她自可瞬势提出和离，拍拍屁股走人。不过，以靖王的为人，这种可能性不大。 他最重权势，为了权势什么都可以牺牲，何况区区一个儿子。 果然，靖王沉声道：“小八，还不向太子妃道歉！” 此时的形势，八王子也看明白了，他抿唇，朝宁玉抱拳一礼，态度十分真诚，道：“太子妃嫂嫂，刚刚是我胡言乱语，请太子妃嫂嫂恕罪。” 宁玉看也没看他一眼，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未动。 靖王沉眼望着宁玉，有些不虞，也有几分欣赏。 他手指哒哒在龙案上敲击几下，沉声道：“八王子李贺，挑拨姜靖关系，自今日起，禁于八王子府，无召不得出府半步！” 八王子猛地看向靖王：“父王！”百悦 还不待与八王子交好的人求情，靖王便再次开口：“求情者，同罪论罚。” 这一句话一出，准备求情的人迈开的步子悄悄收回去。 靖王和颜悦色看着宁玉，“孤的处罚，安和可还满意？” 宁玉直起身子，对着靖王一笑：“王上的处罚，安和不敢质疑。” 赵平眼底灿亮的光淡了淡。八王子失势，得利的是李陌。 与他无关。 赵平垂下眼睑，继续自斟自饮。 尽管告诉过自己无数遍，宁玉和李陌毫无干系，她爱的人是自己，赵平依旧没法做到不介意。 到底，他们才是夫妻，是能站在太阳底下的人。 而他，只能偷偷摸摸见她。他们的关系……若是摆到阳光底下，也是为世所不容。 因为闹了刺杀，这顿宴席也进行不下去了。 靖王处罚完八王子之后，安抚了姜将几句，宴会便宣告结束。 宴会上稍有可疑的人，都被带下去细细把控审问，自是不提。 宁玉是大靖太子妃，自然跟随在李陌身边。 赵平一行人，有专门的官员招待引领。 …… 赵平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宁玉从另一边过来。 赵平的步伐一顿。 不止赵平，大姜将领，大靖官员，脚步全都停住，看向宁玉。 大靖官员行礼：“太子妃。” 大姜将领抱拳：“王姬！” 赵平望了她一眼，抿唇不语，目光投向一边的松雪压满枝的枯木。 宁玉挥挥手，“你们先退下，本宫有几句话和赵将军说。” 大姜将领对宁玉的命令毫不质疑，抱拳一礼后退数米，隐隐呈现一个包围圈。 大靖官员们对视两眼，犹犹豫豫后退。 待身边人退的一干二净，宁玉走到赵平面前，问道：“你在生什么气？” 赵平抬眼看向她，眼底露出一点嘲讽，不知是嘲讽他自己，还是嘲讽宁玉。 “我们每次见面，都像现在这样，身边人都退的一干二净。”赵平道。 宁玉看着赵平好一会儿，道：“你对现在的关系不满？” “谁愿意一直见不得光呢？见不得光不说，我还要看着你和别的男人夫妻和睦。” 宁玉：“我说过，我和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有时也会假戏真做。”赵平道，“他有危险，你也是第一时间护住了他，不惜自己受伤。” 宁玉：“……我不会受伤的。区区几个刺客而已，我护住他，是因为他不能有事。” 赵平望着宁玉的眼，嘴唇动了动，最终紧紧抿住。 “赵平，不要胡思乱想好吗，我说过，我喜欢你，你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这些话都不是说着玩的。”宁玉道。 她抬手想摸赵平的脸颊，最后还是改成了拍拍他的肩膀。 人多眼杂，她不能放肆。 第467章 你的选择 墙角的李陌，看着宁玉费心费力哄劝赵平，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他将手中暖炉随手递给身后内侍，转身大步离开。 身后内侍抱着暖炉，不言不语跟随。 …… 赵平手指动了动，最终只是按着佩剑。 宁玉揪住他袖角：“今晚你要来吗？” 赵平望了她片刻，“嗯”了一声。 宁玉眼眸弯弯，“好，我等着你。”又凑近他一些，“你不生气了吧？” 少女的馨香扑面而来，赵平垂下眼眸：“我没生气，我只是吃醋。” 宁玉：“……” 醋性真大。 不过宁玉一点也不计较，换她她也要吃醋的。 宁玉忽地抓住赵平衣襟，踮脚凑到他耳边。 赵平以为宁玉要同他说什么，身子微微前倾，结果少女却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赵平没想到她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眼睛不由微微瞪大。满眼错愕，身子也绷得僵直。 宁玉推开他，眉眼弯弯道：“还吃醋吗？” 赵平嘴角一点点咧开，他低低笑了声：“你就不怕被人看到？” 宁玉：“看到就看到，只要你开心，我死了也甘……” 话没说完，就被赵平一把捂住嘴。 赵平蹙眉：“别乱说！” 少女湿软的舌尖在他掌心舔了一下，眼中笑意盈盈：“嗯。” 赵平：“……” 一股火腾然而起，直上脑门。 这该死的小丫头！ 赵平僵然立于原地，该死的小丫头却弯唇一笑，转身飘飘离开。 宁玉走出去老远，赵平身上的火气才渐渐平息。 刚刚宁玉和赵平说话，将领们便拉着几名官员说话。 几名官员全程都是背对着二人的。 他们如何能想到，大庭广众之下，他们的太子妃竟然如此大胆！竟敢在宫门口，同野男人卿卿我我！ 宁玉离开后，将领协同官员说说笑笑朝赵平走来。 将领们脸上都有些尴尬。 他们知道赵将军和安和王姬的关系有点不太正常。 刚刚那一下，他们也不清楚那两人到底是在说话，还是在做了别的什么，但二人距离那么近，终归是暧昧的，王姬到底是有夫之妇啊。 反观赵平，倒是一脸坦然。 …… 不远处的枯树底下。 倚着树的李皓眼底闪过兴味的光。 没想到他随便走走，都能瞧见如此劲爆的场面。 那些人瞧不见，他在这边却是瞧得真真的。他那五嫂，宁安和！亲了，大姜姓赵的那将军一口！ 五哥头上可真是够绿啊，她还说让他晚上找她…… 可见二人的关系，不止是亲一口这么简单。 李皓刚想完，就对上赵平那一双张扬肆意星海璀璨的眸子。 李皓：“……” 李皓被狠狠吓了一跳。 他喘口气，拍拍胸膛，“要死了，忽然站人面前想做什么？” 赵平睥着他：“你刚刚都看到了什么。” 李皓脚踩在树后的大石墩上，扬着下巴：“怎地，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赵平握了下剑，“这就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李皓：“……” 他选个屁呀。备用站 他才对他们这段波折的爱情没什么兴趣呢。 李皓握了下手腕，“选的不好你还能杀了吾不成？吾可是大靖九王子。” 赵平噗笑一声，“本将军要是想杀你，完全可以让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听着还挺可怕的。 李皓身子旋一下靠近赵平，“欸，你看上我五嫂哪里了？” 赵平冷眼看向他，眼中杀气烈烈。 李皓道：“错了，是安和王姬、安和王姬。” 赵平不语。 李皓好奇心越发浓厚。 “欸，说说呗，你告诉我你看上安和王姬哪里了，我就当今日什么都没看见，行不行？” 赵平哼了一声。 李皓：“……” 呵呵，这小将军还挺傲娇。 “快说呗？”李皓向来自来熟，此刻已经踩在大石墩上，揽住了赵平的肩。 至于为何踩在大石墩上……他矮了赵平半个头。 赵平一把拨开他的手，道：“一见钟情。” 李皓“嘿”了一声，“原来是见色起意呀，我还当能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爱情故事呢。” “不过五……”触及赵平的眼神，李皓忙改口，“安和王姬、安和王姬，她倒也有让人见色起意的资本，这种容貌的女子，算是生平仅见。” “不过，我瞧我五哥也很是喜欢他的太子妃啊。” 赵平噗笑一声，十分不屑。 李皓瞅着他道：“你喜欢安和王姬就悄悄喜欢嘛，你这种行为是勾引，勾引有夫之妇可不好。” 赵平冷笑一声，抬起手中的剑，压在李皓肩上，“记得你说过的话，要是有一点风声散开，本将军手里的剑可不认人。” 李皓：“……” 剑带着鞘，李皓不是很怕。 他伸出两指推开剑，撇嘴道：“宴会上，我瞧着你十分胆大，还敬你是条汉子，怎地这会儿胆子如此之小？” 他不怕、宁玉也不怕。 不然她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大胆。 他不过是不想多生事端，毕竟要联手伐燕了。 “你不懂。”赵平说完收剑，转身走了。看起来对靖王宫门口的地形路势竟十分熟悉。 李皓唇角勾了下。 看来没少去东宫过夜啊。 欸，可怜的五哥啊。 真是让人心疼呢。 …… 宁玉回栖凤宫不久，便有宫女进来禀报，“王姬，殿下来了。” 殿下…… 自从两人闹过一场之后，李陌几乎再没踏入过栖凤宫，宁玉一时听到这个称呼还有些恍惚。 宁玉将手边的信件放进妆枢，由绿若收走。 她起身，道：“请殿下进来吧。” 李陌进来时，宁玉端坐在矮榻上，手里抱着一只小暖炉。 “殿下。”宁玉端坐并不行礼。 李陌也不在意，他朝她笑了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太子妃可知今日是何人行刺的么？” 宁玉：“……” 她怎么知道。 他是在试探她么？ 宁玉直接道：“本宫不知是何人刺杀，殿下查到了？” 李陌笑了笑点头，道：“刺客是三王子一党放进去的，老八不过是个炮仗。” 宁玉看了他一眼，“殿下打算将证据递到王上跟前？” 李陌“嗯”了声，“吾最大对手的就是老三，若是能趁这机会将他摁一摁，吾以后可以轻松许多。” 第468章 赵将军的礼物 宁玉抬了抬眉毛，“所以，你并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人？” 李陌点了下头，“不过这事儿的确和老三脱不了干系。” 宁玉笑了笑：“殿下看着办就好了，不必特意和本宫说的。” 李陌收了笑，望着宁玉的目光深沉如海：“吾只是想和太子妃商量一下的，这个也不行么？” 宁玉：“……” 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面上却十分平静。 甚至还笑了笑，“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李陌垂眸，“你就不能……” “不能。”宁玉打断他。 这样对谁也不公平。 她也舍不得赵平难过。 饶是她与李陌名义夫妻，他的醋坛子都要翻了，更遑论再有些别的。 “殿下去忙吧。”宁玉说着起身，“本宫也要去练剑了。” 李陌看着她伸手，从宫婢手里接过剑……那剑和赵清安手里的明显是一对。 剑柄上都镶着一颗珠子。 一颗是紫的，一颗是黑的。 明明，她对赵清安能那般温柔和煦亲昵，却对他如此的冷漠。 李陌眼底墨色浓浓，幽沉如夜。 …… 三日后，朝会上，靖王赐封三王子，命他即日赴封地上任。 大雪稍缓，大姜将领继续率大军前往燕靖边界。 路途不坦，待大军抵达边关，已近年关。 即便艰难行军，赵平也没忘送宁玉十七岁生辰礼物。 宁玉生辰，东宫大摆宴席。 她是太子妃，又是寿星，被迫喝了不少酒。 回到栖凤宫时已是微醺，趁着还有意识，赶紧让人熬了解酒汤喝下。 她的醉态实在太可怕。 这里可没有几个人能压制住她，平白惹了笑话就不好了。 宁玉按着额头走到内殿，正打算睡会儿，幻彩就蹦蹦跳跳冲进来，双手背在后面，一脸神秘道：“王姬王姬，您猜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呀？” 宁玉脱掉鞋子上床，随口道：“什么？” “赵将军的礼物哦！”幻彩说着哗啦一下，将手伸到前面来，手里赫然捧着一只盒子。 宁玉嘴角弯了弯，伸手从幻彩手里夺过盒子打开。 赵平给她的东西，向来是亲手制作，不知道这次是什么…… 一切欢喜在宁玉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时烟消散。 宁玉哗地合上盖子，脸上红红白白青青。 这个不要脸！ 幻彩脸上还挂着好奇，歪头道：“王姬您怎么了呀？是赵将军送的礼物不合您心意吗？” 宁玉：“……” “奴婢看到好像是玉……不过形状有些古怪，到底是什么啊。” 宁玉尴尬至极咳一声，“一个破烂玩意儿，你们……出去吧。” 幻彩看宁玉两眼，又看那盒子两眼，哪里是破烂玩意儿了，那可是玉哦。 不过宁玉有令，她们不能不从。 幻彩转身时想起来什么，又回过身去，凑到宁玉面前，“王姬，还有一封信，占晓初说在盒子里。” 宁玉“嗯”了声。宝来 两人出去后，绿若将殿门关上，一转身就对上幻彩亮亮的眼睛。 绿若手指一顿，“你干嘛？” “绿若绿若，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绿若：“……” 幻彩挽住绿若的胳膊，“你别不说，我看到你看到了！” 绿若：“……” 绿若看着幻彩的眼神十分一言难尽。那种东西……她偏偏还真知道，可是这个怎么能跟人说！ 幻彩被绿若弄的心底越发跟猫儿挠似的，“绿若、绿若，你说说呗~” 绿若抽回自己的手，尴尬地咳了下，道：“那个……等你以后成婚了就懂了。” “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更不要怂恿人去偷看偷猜，否则你以后是不能在王姬面前当差了的。” 幻彩哼一声噘噘嘴，“我从来不偷看王姬的东西的！就算我好奇，也不会做这种事！” 幻彩对绿若不信任的表现十分不满。 绿若笑着拍拍幻彩，“我不过给幻彩姐姐提个醒罢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给王姬沏茶。” …… 宁玉捧着着盒子，坐姿十分僵硬。 心里将赵平骂了不下一百遍。 他行军前一夜过来，事毕后，他抚着她的背，说怕他不在的时候，她寂寞去找别的野男人。她当时累的很，懒得应付他，便胡乱“嗯”了声。 然后……就刺到了那男人。行武的男人体力就是好，她被迫又与他雨一场。 迷糊间，听他低低说要送她一个什么东西，让她想他的时候可以用上。 想着她当时似乎胡乱答应了一声。 宁玉此刻简直想咬掉舌头。 枉她觉得自己脸皮厚，那厮简直不要脸！ 僵坐许久，宁玉手指动了动，打开那只盒子，尽量忽略上面那东西，从旁边拿出那封信。 打开第一句竟然是“用了吗”！ 这个混账王八蛋！ 用个屁啊！ 宁玉直想将这东西摔了。但好歹是他送的礼物…… 可是、可是，这也太尴尬了！ 宁玉余光瞄一眼里面的东西，该不会这也是他亲手雕的吧？ 想一想，率三万将士的主将每天拿着雕刀雕这种东西，宁玉脸就不由红到了脖子根。 再想想那混账王八蛋，要是别人问起他这是干嘛用的，她觉得他肯定会直接道：“送王姬的。” 宁玉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她赶紧将盒子合起来，看手里的信。第二句是，“哪个更舒服？” 至于是用什么比，还用说吗？ 真是……不要脸！！ 宁玉已经不想再看下去了。这个男人，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不要脸。 还好下面比较正常，他说了说最近的行军动态，还有预估的抵达边关的时间。之后又感叹，不知何时能见到她。希望她每次用盒子里的东西时都记得想他。 宁玉：“……” 宁玉看完赵平的礼物和信，再大的酒气也消了。 她起身，面无表情地将信扔进火炉里。 赵平写给她那么多信，这是她头一次烧了信。 那只盒子也被她锁起来。 她铺纸研磨写信，只有四个大字：“君请享用！” 她写好之后将信封好，喊绿若进来，道：“把这个给占晓初，让他给赵清安送去！” 绿若认出来这只箱子是赵将军送来的，犹豫片刻，红着脸道：“原样送去？” 第469章 寻什么花 宁玉瞥向她，目光平平，没有什么表情道：“你想用本宫可以送给你。” 绿若：“……” 那还是还给赵将军吧。 绿若鹌鹑似的默不作声，默默捧着箱子离开。 …… 宁玉生辰之后，转眼便是年关。 靖王宫里喜气洋洋，并没有因为边关战事而紧张不安。 东宫里也是一团热闹。 这是宁玉在大靖过的第一个年，和在姜宫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到处花团锦簇，宫女们笑笑闹闹。唯一的不同就是，明明身处热闹之中，依旧让人觉得冷清。 林清雨和林清雪也来了。她们在乐曦楼和宁玉见了一面，并没有上东宫来。 她们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玉姐姐玉姐姐，刚入冬的时候，安乐王姬成婚了！嫁给了一个长的一点都不好看的穷书生！” 说话的是林清雪，手里抱着暖炉，小脸红彤彤的。 “这件事是二王子暗中操作的。”林清雨补充，“狩猎场上的事儿，是她暗中下手，四王子那边也是她递的消息。” 林清雨已经十四岁，过完年也该十五了。她面容皮肤有着这个年纪少女的娇嫩，说话行事却比这个年纪的姑娘老成。 宁玉笑了笑，不以为意：“想不到她还挺聪明的，可惜了。” 的确是可惜了。 原本宁安乐放倒了安若王姬，将主动权捏在了自己手里，却因为赵清安的回归，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 如今倒好，被二王子一把摁到了泥里。 聪明是有几分聪明，不过有些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还老是喜欢肖想自己不能肖想的。 赵清安的好，只能她领略。 宁玉扬唇。 林清雪手指在脸颊上划几下，“玉姐姐又在想赵将军啦，羞羞羞！” 宁玉：“……” 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是想？ 几人笑笑闹闹一会儿，宁玉切入正题，“你们确定要留在大靖？” 林清雨目光坚定：“确定！” 林清雪重重点头，“嗯嗯”好几声。 宁玉叹口气，抬手摸了摸二人发顶，道：“现在看着平静安稳无忧，但是这平静之下到底酝酿着怎样的风暴，就连我也不知道。” 林清雨笑着去握宁玉的手，眼眸亮亮似火光点燃，“所以玉姐姐，我来了。” “嗯嗯，我们此来就是为玉姐姐分忧的。”林清雪也道。 林清雨这四年来比任何人都要刻苦，刻苦学习读书，刻苦习毒用毒，刻苦练武强身健体。 她就是在等这一天，等能帮上玉姐姐的一天！ 宁玉：“……” “你们知道的，本宫身边不缺人。”宁玉道，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做什么的，知道吗，当初让你们学习，只是想你们以后不因无知而后悔。” “我们不后悔的。”林清雨笑道，“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谢谢玉姐姐，让我们有做选择的机会。” 两人既执着如此，宁玉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也不会指派二人做什么，毕竟两人还是小姑娘。 “你们就先在乐曦楼呆着吧，要实在无论，就帮着陈琢渡照看生意吧。”25八 林清雨点头应允。 她们可是跟着幻彩学了许久的算术管账之类的，照看生意也好，正好借此机会熟悉一下靖王城。 安顿好林清雨姐妹之后，宁玉便回了东宫。 太子妃该做的一应事宜都被宁玉甩手给了绿若，只有绿若拿不了主意的大事，才会送到宁玉面前。 也幸好绿若在若水宫时，就万事都是她操持。如今……操持东宫虽有些勉强，但依着旧例做，也没什么大问题。 宁玉刚走到栖凤宫，就遇上风风火火迎出来的绿若。 “怎么了？” 宁玉脚步顿也没顿往里走，绿若脚尖一转，跟随她往里走，“殿下来了。” 自宁玉第一次出府与赵平私会，李陌就禁了宁玉的行。这么久了，也没解过，宁玉也懒得为这么点儿事儿去找李陌。 之后的出行一直靠翻墙。 反正对她来说，也挺简单的。 宁玉脚步微微停顿，“他来做什么？” 绿若道：“殿下没说。” 宁玉潦草点下头，继续前行，步伐却稍稍慢了些。 李陌负手立在窗边，身上穿着一件深色蟒袍，巨蟒从他肩头蔓延下来，张牙舞爪。 宁玉走到屏风边留步，“殿下。” 李陌回头，望着她温和一笑，没有任何锋芒：“太子妃回来了。” 宁玉：“……” 李陌缓步而来，如琢如磨，公子无双。 宁玉望着他的目光却甚是平静。 这平静的目光让他心口冰凉，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道：“过几日吾要纳个美人进宫，太子妃安排一下吧。” 宁玉点头微笑：“应该的。” 少女平静的反应让李陌心底更加不爽快。 以前她虽拒绝他，可是她眼底有淡淡欢喜，他不会看错。而如今，她眼底似乎再无他。 这个发现让李陌心口钝痛。 他手指握了又握，才压制住心头窜起的暴戾：“太子妃去哪儿了？” 宁玉还是那句话：“寻花问柳。” “寻的什么花，问的什么柳？”李陌道，那赵清安已经到边关了。 “殿下僭越了。”宁玉素白的手指抬起，竖在唇边，广袖垂落，露出一截皓腕，“本宫可从来没问过殿下的私事呢，比如……纳妃？” 李陌望着那截皓腕，目光黯了黯，“太子妃想过问，本宫求之不得。” 宁玉：“……” 她垂手，从他身边走过，“本宫乏了，殿下回吧，美人的事，本宫会安排的。” 李陌转身，看着白衣女子款款走向床榻。 他看了片刻，抬脚跟过去。 宁玉刚走到床边，就感到身后有一只手推她。 鼻尖沉水香浓浓，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宁玉脚尖一转，伸手抓住李陌的胳膊，将他摔在床上，欺身压上去。 李陌虽也练过武，但他主攻的政事，练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比起从小习武，更得赵平指点的宁玉来，就差的远了，不然也不会被宁玉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 宁玉倾身，一把手将李陌两把手按住，压过他头顶，一只腿抬起压在他腿上。 另一只手揪住他领口的衣襟。 第470章 本宫不许 / “李陌，本宫对你的纵容，不是你放肆的理由。”宁玉微微眯着眼，身子也压近他。 李陌抿唇，目光沉沉看着她。眼底波涛汹涌，波澜壮阔。 但他并不挣扎，就着这个姿势，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宁安和，你在怕什么？” “你明明喜欢本宫，却不敢承认。” 李陌说着低笑了一声，声音醇醇如成年佳酿，蛊惑着人去犯罪。 宁玉抿唇冷冷看着他。 绿若等人原来看李陌朝宁玉扑去，下意识想上前，结果一个晃眼，宁玉就将李陌压在床上了。 也是，以王姬的身手，只怕赵将军那等身手才能降伏，别人……做梦。 绿若招呼宫女们都退出去。 毕竟是主子间的事儿，只要确保王姬不会受伤，随他们折腾吧。 宁玉道：“我们是盟友，不是夫妻，本宫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强调。” 原本李陌还不确定，可宁玉的避而不谈，让他确定下来。 他笑着，眼底似有浅浅星辉坠入：“可是你喜欢我，你敢说不是吗？” 宁玉：“……” 她的心有不受控制地跳动…… 但她面上却冷冷没有表情。 李陌望着面前的如花容颜：“本宫不介意赵清安待在你身边。” “本宫要的是面首三千，你也不在乎？你敢昭告天下，你是宁安和的男宠，愿与众多男人分享一个女人吗？” 李陌不答反问：“赵清安会愿意吗？” 宁玉：“……” 李陌又问：“你那么在乎他，他不愿意的，你会做吗？” 宁玉忍不住笑：“他不愿意本宫和任何一个男人过从甚密，包括你，李陌。” 李陌一时沉默。 宁玉松开李陌，翻身下床，“你最好别打本宫的主意了，满府佳丽还不够你用吗？还有那个卓容，本宫看的出来，你对她有意，既如此，我们互不干涉不好吗？” “不好啊……” 李陌起身，手指按在胸口，沉沉目光落在宁玉面上：“它时时都想见你。” 可是，你能在想见我的同时，继续睡着别的女人，不是吗？ 这句话宁玉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问出来。 问出来估计又会让他抓住机会活泛几分。 宁玉十分无情，“本宫并不想见你，没有你的日子，本宫自由自在十分开心。” “你在说谎。”李陌站起来，“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你就是喜欢吾。” “为什么，你可以为了他……割舍掉本宫？而不愿意，为了本宫去同他商量？本宫已经在委屈求全了。” “他只有我啊，李陌。”宁玉笑了笑。 “在我不懂情的时候，他就在教着我去爱他了。” “他救过我的命许多次。每次，当我濒临绝境的时候，他都从天而降，如天神临世。”宁玉按住胸口一笑，“包括这次咳疾，也是他千里求医，治好的。” 李陌抿了抿唇，忽地靠近宁玉，“所以，你对他的感情，更多是依恋、是感激，而不是爱。” 宁玉避开李陌的触碰，顺手端起一盏热茶：“本宫不傻。” “殿下今日的事儿也说了，还是趁早回去办正事吧。” 李陌在她对面坐下，打定主意不走，“你就是吾的正事。” 宁玉：“……” 宁玉垂眼端着热茶轻啜。 “合作一场，殿下不要弄的太难看，这样对谁都不好。” “你打算和赵清安这样暗通曲款一辈子吗？” “当然不会。”宁玉道，“当初说好的，帮助殿下稳固位置，待殿下之位稳固，便是本宫功成身退之时。” “你想怎么退！”李陌猛地看向她。 宁玉端着茶盏，表情淡淡：“我想退，方法会很多。” 李陌眉眼沉下来：“本宫不许呢。” 宁玉看着他，沉声道：“李陌，你是阿娘的儿子，阿姐的兄长，也算是我的兄长，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最后弄的太难看，你明白吗？” 李陌何尝不明白呢？ 只是，他如今一想到她，就如同……发了疯。 明明，她与别的男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可是他还是割舍不下她。 每日夜里，一闭眼，脑子里都是她的容颜。 哪怕做梦，梦中也是她。 “宁安和，我明白了。”李陌起身。 将所有情绪收起之后，他的眼神内敛沉寂，与以往一般无二：“过了年，我就要去边关了。” “这是我立功的机会，也是我握住兵权的机会。” 宁玉放下茶盏，也站起来。 “那本宫祝殿下旗开得胜，归来时手握重兵。” 少女微微一笑，如漫山桃花盛开，灼灼迷人眼。 李陌望着她，道：“此去不知几载归来，还望王姬帮本宫照看朝中。” 宁玉点头：“殿下请放心。” “本宫能抱一抱你吗？”李陌问。 宁玉刚皱眉，他又道：“算是诀别。” 宁玉：“……” 宁玉想了想，张开双臂。 诀别而已，磨磨唧唧，反倒不像回事。 李陌唇角似乎弯了弯，又似乎没有。他也张开双臂，上前一步，将宁玉拥入怀里。 少女的身体软软的，香香的，似乎和同龄女孩没什么区别…… 可是，若没有区别，他为何独独恋她念她？ 李陌闭上眼睛，将下巴搭在少女的肩窝里。 宁玉心口颤了颤。 赵平抱她时也是这个样子…… 宁玉松手推他，“时间差不多了吧。” 李陌睁眼，“嗯，差不多了。” 他离开时，脸忽地凑近，柔软双唇落在她的上面。 宁玉没想到他竟然敢来这出，一时没防备，竟然被亲上了。 所幸他只是一触即离。 松开宁玉之后，他便转身大步走出内殿。 宁玉望着他的背影，抬手拂上唇瓣，眼眸低低垂下，看不出情绪。 …… 除夕夜宫廷摆宴，宁玉身为太子妃，携东宫三名侧妃一同入宫赴宴。 之后，便是走亲戚。 宁玉在大靖没什么亲戚可走，除了初二同李陌一同入宫拜见之外，便一直在东宫里头。 年前，宁玉便将两名侧妃的禁足解了。 除了邵素欣，其他两名侧妃都有亲人家族，过年自然是要回娘家访亲的。 而邵素欣，日日都往栖凤宫里头跑。 整个东宫里头，也只有她和宁玉没有亲人在这儿……哦，她有个哥哥在外头，可惜见不着。 第471章 临走 年中也没有什么事忙，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宁玉便随她去了。 邵素欣荡在栖凤宫的秋千上，看着宁玉舞剑，时不时还会鼓掌叫好。 冯阿莲喊她：“你不要喊嘛，会影响到王姬的！” 邵素欣望着宁玉飘逸的身影，目光半分也没有挪开：“屁孩你懂什么，本宫要真影响她，那剑说不定已经捅到我面前了。” 冯阿莲气鼓鼓哼一声，没再言语。 整个栖凤宫只有邵素欣欢呼叫好的声音，偶尔也能听到飒飒的舞剑声。 邵素欣很会吃，也知道一些食物的做法。在她的点拨下，绿若的厨艺又精进了不少。 为这点，宁玉对她越发和颜悦色。 邵素欣时常蹬鼻子上脸，赖在栖凤宫用膳。 因为邵素欣和宁玉走的近，东宫的下人……也不敢克扣偃月阁的用度，邵素欣这个年总体过的还算不错。 邵素欣回到偃月阁，贴身宫婢上前，地声道：“王姬，外面都说您……说您上赶着巴着太子妃。” 邵素欣撇撇嘴，丝毫不在意，她伸手由着宫婢帮她擦手，“他们说的也算不错。不过那宁安和，也是个可怜人，她虽聪慧厉害，可是比起本宫来，她又能好的了多少呢？” 宫婢看一眼邵素欣，眼底有明显的困惑。 不过邵素欣却不打算再说，只轻轻叹了口气。 …… 年后。 靖太子请命北上，代君监军，靖王允。 靖太子出城那日，靖王亲自送到城门口，宁玉身为太子妃，自然跟随相送。 李陌同靖王告别之后，朝宁玉走来。 宁玉依旧一身白衣，身上裹着狐裘，越发衬得她雪颜乌发，眉眼如画。 看到李陌过来，宁玉微微一笑，太子妃的架势十足。 她倾身一礼道：“妾祝殿下早日扫平北燕，得胜归来。” 李陌拉过宁玉叠在腹前的手，轻轻搓磨了下，道：“等吾回来。” 宁玉收回手，笑应了声。 李陌又看了宁玉一眼，又转过去朝靖王一礼，才大步行至马前，翻身上马。 马蹄哒哒声渐渐远去。 内侍一甩拂尘，细声喊道：“摆驾回宫——” 靖王车驾离开，众人跟随而去。 宁玉望了眼远方，转身跟随回宫。 东宫里少了个李陌也没什么不一样，宁玉依旧每日练武，处理往来信件，将自己的势力往大靖各处渗透。 自己则想方设法进宫翻查二十年前先王后起居录，以及少年神童、太师许故的相关事宜。 李陌离开后，邵素欣比往常更加大胆，甚至有次想要出宫。 太子殿下曾下令：“邵侧妃不得踏出东宫”，滋事体大。 而太子临走时曾吩咐过，东宫一切听太子妃安排。 虽然……邵侧妃此刻拿着太子妃名头行事，虽然……东宫里这些日子常有传言说太子妃十分纵容邵侧妃，侍卫也不敢私放她出宫！ 毕竟大靖如今和大燕在打着仗，前朝这边一举一动何不是关系到边关战事？ 他们可担不起这份险！7问 “侧妃请稍等，待我等去请示过太子妃殿下再来放行。” 请示过太子妃之后，后果怎样，就轮不到他们担心了。 邵素欣扬着下巴，目光睥睨，语气沉沉似含着怒气：“你这是不相信本宫说的话了？” “不敢、不敢。” 邵素欣：“那还不放行！” 侍卫岿然不动，“太子妃请稍等，张侍卫已经去禀报太子妃殿下了，只要讨到太子妃的金口玉言，属下送您出去。” 侍卫们始终不让路，邵素欣总不不能打出去吧？就算打，她一个人，也打不过这些侍卫啊。 两方僵持良久，便见一抹白影飘飘摇摇而来，身侧跟随着两名清秀宫婢，身后跟随着两名男人，一名扶着剑，一身侍卫服，一名揽着袖，妖娆风月。 再往后，宫婢侍卫各列两队跟随。 看到宁玉来，侍卫松了口气，上来禀报道：“太子妃，邵侧妃说得了您的令要出宫去。” 宁玉声音淡淡，表情淡淡：“本宫没下过这道令。” 侍卫松一口气，幸好他们没让邵侧妃出去。 “太子妃……”邵素欣扑过来，抓住宁玉衣袖晃啊晃，“我想见见哥哥……你就让我见哥哥一面吧……” 宁玉抽回她的衣袖：“邵丹阳很好，吃的好喝的好。” 邵素欣：“……我得亲眼看看才安心的。” “那你还是别安心了。”宁玉抬手招呼沐左：“你带人送邵侧妃回偃月阁。” 沐左躬身应一声是，后退一步，扶剑走到邵素欣身侧，“邵侧妃，请吧。” 邵素欣：“……” “宁安和，你真是不近人情！” 邵素欣提裙转身，气呼呼大步往偃月阁方向走去，沐左带着人，漫步跟随相送。 宁玉看着少女离开的背影，低低笑了一声。 说她不近人情，她要是真不近人情，她怕是连在府里乱晃的自由都没有了吧，更遑论跑到大门口来耀武扬威。 宁玉转身带着一队人，又浩浩荡荡回去。 …… 边关如今打的火热。 有了大姜的加盟，尤其有赵平这个杀将的加入，等李陌到来的时候，靖军几乎已经拿下了大燕一个州。 李陌来营那一日，大靖大大的将领都去接见了，独独大姜的主将赵清安，迟迟不见人影。 大靖众将领知道那赵清安倨傲，早早就和他说了接见靖太子的事儿，没想到他今日还整这出。 众将领面色都不是太好，只有李陌面色算是平静。 催了数回之后，赵平才领着大姜的将领们来了大帐。 一边走一边打着哈欠，懒洋洋的似乎提不起一点精神。 “赵清安！”有靖将领呼喊道。 赵平懒洋洋地睥过去，“叫本将军干嘛？” 李陌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他看向赵平，“请将军来说说对接下来一战的见解。” 赵平终于将目光挪到了李陌脸上。他懒洋洋地笑了笑，“见解？本将军见识浅薄，不如殿下说说？” 李陌看了赵平几眼，才不动声色收回目光，看向舆图，道：“本宫以为，接下来前方继续困城，后方……赵将军领大姜士兵从月野河上游渡过去，从加纳山背后包抄燕军最合适。” 第472章 如何是好 听到李陌想法与他不谋而合，赵平也没有太意外，只不过挑眉，心底感叹一句：不愧是帝星，果然有些见识。 这又让他不由得想到了宁玉。 丫头对于行军打仗，也很有见识，可惜被锁在东宫里头，不能出来。 赵平拍案点头，“那就依殿下所言，本将军带人从月野河包抄过去，前后合力，杀他个片甲不留！” 李陌笑了笑，“赵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勇武威猛。” 赵平打量李陌几眼，勾唇一笑道：“殿下也不赖！不过殿下似乎……勇武有余，威猛不足啊，哈哈哈……” 李陌：“……” 李陌脸色有点青。 这句勇武有余、威猛不足，明显是不太正常的意思。 李陌沉了口气，将那句话抛去脑后。 李陌曾经也参与过不少战事，大靖将领们都知道他的本事。 尤其有一次，李陌和萧统被困住，三千人对一万人，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葬身在那处了，没想到他们竟然活着回来了！还胜的十分漂亮！以少胜多，三千人对一万人！ 如今李陌一来，靖主帅直接将主导权让给了李陌。 接下来李陌和将领们商讨作战策略，安排清楚将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之后，笑道：“大家都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夜子时，攻打邺之城！” “是、殿下！”将领热血沸腾，目光也森亮！ 他们行了个军礼，转身大步出营帐。 赵平坐在案前没动。 李陌接过青峰奉上的热茶，轻啜了口，抬眼赵平还没有走。 他放下茶盏，拂袖道：“赵将军可还有什么事？” 大靖将领走的差不多了，此时大帐里除了赵平及几名姜将了。 “丫头这些日子过的怎么样？”赵平问道。 说到这个，赵平有些惆怅。 他好心好意精挑细选买了个好用的东西送给她，结果她不要就算了，还只回了他四个大字：“请君享用！”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享用？他还不是怕她时间久了乱来啊。毕竟……他俩那啥的时候，感觉她的需求，可不比他…… 之后他再写信给她，她一封都没回过。 他还有些担心害怕。 在得知李陌要来边关时，他的担心害怕彻底烟消云散，还有点高兴。 只要李陌这天命姻缘的狗男人不在，他才不相信他家丫头随随便便跟谁乱来呢！ 对于赵平会问他这么个问题，李陌还有些意外。 对于栖凤宫时时有书信往来的事儿，他知道一些，不过他也没阻止过。而且，就算他想阻止，也未必能阻止得了，反而平白惹她厌恶。 他原以为，她与赵清安也通着书信，可赵清安今日能如此问，就说明他们并没有通信……可是为什么……如果她与赵清安并没有十分的暧昧，或是那种关系，那她为什么不接受他的示爱呢？明明她眼里有他。 不过李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他意不意外，赵平也看不出来。 赵平敲敲李陌面前的桌面，“走什么神，问你话呢！” 李陌微微一笑：“太子妃很好。” 赵平冷哼一声，身子微微俯下去：“可惜你的太子妃心里只有本将军。” 李陌被这句话刺了一下，身侧的手紧紧握住，望着他的眼底，幽深静谧如潭。 看到李陌不高兴了，赵平十分高兴，哈哈大笑着转身大步出了营帐。乐视 大姜的几名将领跟随离开。 赵平出去后，一边走着，一边朝身后将领道：“方才靖太子所言，你们都听清楚了吧，把他的意思传达下去，今夜子时攻燕！” 几名将领道一声是退开，卢陵春犹豫片刻，留步道：“赵将军，那靖太子怎么看都不是个简单的，你不要在他面前太放肆。” 赵平扬了扬唇，“本将军自然知道他不是个简单的。” 卢陵春：“……将军知道就好。” 该提醒的提醒之后，卢陵春便也退开了。 赵平回到自己营帐。刚入帐就能看到一方沙盘，沙盘正对面是一副与图。 赵平看也没看这些，径直走到了内帐。 内帐中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然后就是几件兵器。 赵平走到床边，摸了下床头的木制盒子，叹一口气，走到桌边停步。 铺纸研磨写信，写完信又检查几遍，将信封存好，想了想，走到床边，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箱子来。打开箱子，一时间珠光玉色扑面而来。 这些都是他的战利品。 赵平在里面挑挑拣拣，最后干脆将盒子合上锁起来。 也没个啥十分好看的东西，干脆一起给丫头送去吧，她是自己留着玩儿好，还是换钱用，都行！ 赵平将盒子放在桌面上，唤一声来人来人！ 有士兵掀开帐帘进来，“将军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平拍拍桌面的盒子，还有盒子上的信，道：“给王姬送去！” 士兵应一声是，抱着盒子出去。 …… 燕王宫。 燕王得知一州尽失得消息，差点将龙案掀了。 “宁安和欺孤，李陌辱孤！这两个混账儿、混账儿！” 内侍宫婢跪满殿，静静如鸡，连呼吸声都不敢太大，就怕燕王听到了发怒，想杀死她们。 燕王并没有处死他们。 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如今太子还被他们扣在那里…… 一国储君被人囚禁了，说出去简直是要贻笑大方啊！更重要的一点，储君……可是国之根本！ 储君有难，对大燕也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若是如今废太子改立新太子，也太仓促啊！培养一个优秀的继承人需要的不止是时间，还要有心胸、有头脑。 可是丹阳还活着呢，若他日后得以回来…… 说起这个，燕王就来气。 他说大靖是龙潭虎穴，让他别去别去，他非得去！ 燕王沉声吩咐内侍道：“去请张杨两位爱卿过来！” 说完甩袖转身，两步走到台阶上的龙案前，掀袍落座。 内侍起身跟随过来，站在燕王两步远的地方，拂尘一甩，搭在了胳膊上。 其余宫婢内侍也纷纷起身，低垂着脑袋，开始收拾地上的残藉，不发一言。 很快张杨二人就入宫觐见。燕王抛下手边的事儿，道：“现在该如何是好！” 第473章 我眼里有你 事已至此，求和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除非他们割下大片疆土，卑躬屈膝请求大靖高抬贵手。 可是割了疆土，便会泄了士气。 “孤不能割地求和！”燕王拍案道，若割地求和，百年后他如何面见列祖列宗？ 可以送王姬联姻，却不能割地。 张杨二人沉默。 当初一个大姜就累害大燕数万将士丧命，如今姜靖联手，他们如何应付的来？还有嘉鸣谷这边…… 赵清安已经率人东去援助大靖，难免他父亲已经率人在嘉鸣谷虎视眈眈守着了，他们怎么顾及的过来？ 可是割地求和……看大靖这意思，都敢扣下他们太子，似乎也不打算轻轻松松谈和……他们，这次是想要拿下整个大燕啊！ 张大人拱手，面容严峻：“王上，我们要做好持久战的准备，看大靖的架势，这场仗一时半会儿想必不会打完。” 张大人此言一出，燕王默然。 大燕……粮食少。 之前能在姜国坚挺那么久，全赖了大姜的米粮。 而如今…… 与大姜战事才刚结束，大姜边关戒严，商队都不容易通过，更遑论买米粮了。 吃不饱饭，士兵如何能专心去打仗？ 杨大人捋须沉思片刻，道：“臣有一计，不知可行否。” 燕王立即看向他，“爱卿请讲！” 杨大人道：“将各地粮食收至公中，朝廷统一分配。” 张大人不赞同这个法子：“此策势必会引起百姓不满，到时候若是外患未除，内乱爆发，我们大燕怕是真要亡矣！” 燕王也点点头，这法子的确风险十分大！ 可是，没办法了不是吗？ 燕王手指敲着龙案，沉思许久，抬眼看向杨大人，道：“杨爱卿，就依你所言，去办吧。” 声音沉沉似灌了铅。 早知如此，还不如当时不攻打大姜呢。为了解一时之货，竟给大燕埋下如此祸端！ …… 转眼已入了春。 柳条抽芽的时候，宁玉收到了赵平的来信，同送来的还有一只盒子。 看到盒子，宁玉脸色黑了黑。 这混账男人该不会又给她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宁玉抿了抿，随手拆开信封。 这封信开头就认了个错，说不该送这种东西给宁玉。 宁玉哼笑一声，总算知道自己错了。 后面的内容也十分正常，最后提到了这只箱子，说是他的赔礼。 宁玉随手打开箱子。 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宁玉的眼睛差点儿没被闪瞎。 宁玉抚了抚满箱珠宝，呵呵笑了声。 这又是他在哪儿搜腾的战利品吧，还挺丰富的。 宁玉将箱子合上，递给旁边的绿若，道：“拿去放好吧。” 有宁玉坐阵，东宫一切安好。 邵素欣依旧三时五不的来栖凤宫，仿佛当初假传命令的事儿不存在。 她不尴尬，宁玉也不在乎。她有事在忙时，会斥令邵素欣不准进殿。邵素欣就在外头和宫婢们玩儿，要么荡秋千啥的，偶尔兴致上来，也会舞舞剑，射射箭。 哦不……不止宫婢，还有沐左。 自从那次送她会偃月阁之后，她在沐左面前晃悠的时间多了。 有时候……虽然打着来找宁玉的名头，目光却时不时往沐左那边瞟。 一逮到机会，就去撩拨沐左。 “沐将军，你觉得你们家王姬殿下长的美，还是人家长的美？” 沐左按着剑，目不斜视，更不言语。 邵素欣一通搔首弄姿，仿佛是在给空气看。 邵素欣：“……” 她也不生气，将她经过精心打扮之后精致漂亮的脸怼到沐左面前，“沐将军，你倒是看看人家嘛~” 沐左扶着剑，目光越过她，直直望着大殿。 殿门开着，门口守着侍卫和宫婢。 殿中，宁玉正低着头看什么东西，十分认真。 身后只立了一名宫女。 邵素欣撇撇嘴，身子向后倚在宫柱上。 “她心里又没你，望什么望？不如看看本宫啊，我眼里有你。” 沐左难得分了眼给邵素欣。 身为大燕送来和亲的王姬，邵素欣长的不错，气质也不错。 面容明丽，虽不及宁玉明艳不可方物，却也娇媚可爱。 看到沐左看向她，邵素欣立马绽放一个迷人的笑容，“怎么样？” 沐左：“……” “侧妃若无事，请回偃月阁。”沐左说完扶着剑，转身往殿内走去。 “欸欸，太子妃殿下说了不让进……” 邵素欣话还没说完，就见沐左踏进了宫殿。 邵素欣提裙也跟去，却被侍卫拦住。 邵素欣：“……” 邵素欣一甩裙子，冷哼一声。 她看到沐左走到宁玉面前，弯腰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宁玉停笔抬头看了眼她，侧目看向沐左，眼底流露出笑意。 她抬手，轻轻摸了把他的脸。 邵素欣眼睛倏地瞪大。 他娘的腿腿哦！ 搞了半天，这个沐将军也是宁安和的男宠！ 失策！ 看这两人平日相敬如宾，还以为没什么猫腻呢，结果……哼！ 邵素欣转身，并未离开，继续去荡秋千。 宁安和如今是她的大腿，她只能好好抱着她。 美男嘛……命重要。 虽然这个沐左……还挺让她心动的。 有内侍匆匆而来。 邵素欣也不在乎他是做什么的，看着他碎步快步往大殿跑去。 到大殿门口，被侍卫拦住，内侍躬身声音细声和煦道：“夏沁王姬求见太子妃殿下，奴婢特来通报。” 门口的绿萝听完笑道：“劳公公来禀，我去回禀王姬！” 然后便步履袅袅入殿。 沐左扶剑站在宁玉一侧，看着她揽袖写信，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般通畅。 脸上此刻还有着淡淡红晕。 方才他同宁玉说明了邵素欣的意思，请宁玉帮帮他拜托这个麻烦。邵素欣亲近沐左不是一日两日了，宁玉也发现了，不过并未想太多。 毕竟邵素欣也是见识过赵平和李陌这等绝色，更是睡过李陌的人，沐左虽好，但比起那二人，就……可见邵素欣是真放的开！ 这样她如何能让她染指沐左，毕竟是自己的人，得罩着。 宁玉便随手抹了把沐左的脸……也只是指尖轻轻刮到了他脸颊上，一触即离。 但从外来看，想必十分暧昧。 第474章 那场动乱 绿萝行礼道：“王姬，外面来禀说，夏沁王姬来了。” 夏沁王姬？ 那个被赵平“英雄救美”的女子？ 宁玉停笔抬眼，眼神十分不善，“她来干什么？” “啊？”绿萝一愣，随即垂眼行礼，“那内侍没说……” 宁玉沉声道：“让他进来回话。” 绿萝俯身行礼后退，转身出去道：“太子妃让你进去回话。” 内侍“欸”了声，忙进殿去回话。 邵素欣此刻也来到了殿门口，正提着裙摆，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见门口的宫女望过来，她问道：“那内侍过来干嘛啊？” 宫女们只是望她一眼，并不为她解惑。 邵素欣撇撇嘴，什么嘛，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儿，那宁安和才不在乎她知不知道呢。 一点儿也不懂事欸。 很快内侍出来，紧接着宁玉也出来，绿若和沐左一左一右跟出来。 邵素欣脚尖一转，身子便飘飘然滑过来，结果踩空了台阶，身子向下坠去。 “啊——啊？” 邵素欣的尖叫声还没来得及展开，就湮没在风里。 她被宁玉揽腰抱住，带入怀中。 面前，是宁玉如花的容颜。 少女睫毛弯弯，半垂的眼眸里如盛了秋水一般多情，流光溢彩。 她的唇角微微扬起，嘴角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雪白的衣将她的明艳压下几分，倒显得清丽无双。 邵素欣清晰感觉到自己的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跳动速度加快。 她摇摇头，闭眼再睁眼。 宁玉正好将她松开，邵素欣后退几步才站稳。 “以后小心点儿。”宁玉道。 邵素欣愣愣的，显然不在状态，胡乱点点头。 随后想起来什么，又一步上前，抓住宁玉垂落的广袖，道：“出什么事了吗？” 宁玉随口道：“没什么事，李夏沁来了，本宫得去瞧瞧。” 邵素欣跟上宁玉的步伐，“我可以同去吗？” “当然。”宁玉一点也不在意，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邵素欣高兴地去挽宁玉的胳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宁玉刚刚扶了她一把吧，忽然就对宁玉的好感又增加几分。 之前假意居多，如今夹杂有几分真心在内。 宁玉并没有给她挽，“侧妃好好走路吧。” 随即大步越过邵素欣。 邵素欣也并不难过尴尬，弯唇一笑，大步跟随。 当宁玉一行人到达正殿的时候，梅云两位侧妃正陪着夏沁王姬说话。 夏沁王姬在宫里颇为受宠，自然受人待见。 见宁玉进来，李夏沁霍地站起来，差点儿带倒杯盏。 “太子妃嫂嫂……”李夏沁一阵风似的旋到了宁玉身旁，声音有些紧张，“本宫此来没给嫂嫂添麻烦吧？” 宁玉：“……” 既知会添麻烦，为什么还要过来？ 宁玉弯唇一笑，“怎会？”117 邵素欣撇撇嘴，这宁安和惯会装腔作势，明明不待见这位夏沁王姬。 听到宁玉说没有添麻烦，李夏沁松了口气，嘴角的笑容越发深了。 “嫂嫂你真的好漂亮啊！能娶到你，是我太子哥哥的福气！” 宁玉笑着回夸道：“哪里哪里，哪能及得上夏沁王姬一半的样貌？” 李夏沁笑了笑，脸色微微红，“没有，我比不上太子妃嫂嫂的……” 宁玉：“……呵呵。” 本宫夸你几句你还当真了是不是！ 你当然比不上本宫了，本宫貌美如花！ “王姬今日突然到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宁玉忽地问道。 “本宫……我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找嫂嫂说说话，嫂嫂不会嫌我烦吧？”李夏沁还挺不好意思的。 宁玉：“……不会。” 得到宁玉的回答，李夏沁松了口气，看起来十分开心，手指在胸口对着，小小声道：“嫂嫂，你也太见外了哦，你叫我沁儿就好了。” 宁玉从善如流，“沁儿。” 一个名称而已。 李夏沁“欸”了声，高高兴兴去挽宁玉，宁玉并未避让，任由李夏沁挽上她，“嫂嫂，我们去你那边说话好不好？这里人多眼杂……” 梅云二侧妃：“……” 其他人：“……” 邵素欣望着宁玉被李夏沁挽着的那只手，都快酸成柠檬了！ 不给她碰，却让这小妖精碰她。 过分哦！ 邵素欣两步跳过去，不由分说，挽住宁玉另一边手臂。 “太子妃殿下，妾也要同往呢，人多了才热闹嘛不是？” 李夏沁忍不住噘了噘嘴，不满道：“你干嘛啊！明明是本宫先找的太子妃。” 即便如今在大靖处于尴尬地步，邵素欣也不遑多让：“你没来之前，本宫就已经在栖凤宫了，也不是你来，本宫如今已经和太子妃吃上午膳了。” 李夏沁抬手指着邵素欣：“你，你，你……” 邵素欣迎着手指上前一步：“我？我怎么了？”我有宁安和撑腰，不怕你！ 宁玉：“……” 宁玉就看着这两个女人为她争风吃醋。 最终三个人一同去了栖凤宫。 快到午膳时间了，绿若已经安排下去。三人坐在正殿说话。 主要是李夏沁问，宁玉答，邵素欣时不时插嘴一句。 李夏沁似乎对大姜充满了好奇。 “太子妃嫂嫂，我听说你是十三岁才回到姜王宫的，那你以前在哪儿住着呀？行宫吗？” 宁玉呵呵笑了声，低眸道：“本宫幼时生活在山野……” “嫂嫂，你幼时为什么会生活在山野啊？” 宁玉笑了笑，道：“因为十三年前，大姜曾发生过一场动乱，不知夏沁王姬可有耳闻？” “嫂嫂说的可是‘东离之乱’？”李夏沁凑近宁玉几分，显得神秘兮兮。 邵素欣撇了撇嘴，也悄么么靠近一些。 “不错，正是那场动乱。”宁玉道，“本宫跌下山崖，被常郡山下的一户人家所救。直到四年前，本宫才被父王派人接回宫中，认祖归宗。” 以前说起回宫，宁玉心头总是针扎一般，这次竟十分平静。 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提过以前的事儿了呢。 以前刚入宫那会儿，总是觉得宫里这不好那不好，那个时候她就会思念常郡山，思念肆意妄为驰骋山间的日子。 李夏沁眼中歉意满满：“……太子妃嫂嫂小时候竟然如此悲惨啊……” 第475章 落花有意 “对不起，我不该提起这些的……” 宁玉并不觉得她时候悲苦，被阿爹阿姐宠着，她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 就是练武有些累，不过那是她喜欢的，她也不觉得辛苦。 邵素欣道：“其实我挺难想象的，山野中竟然能养出来你这样的人。” 李夏沁瞥一眼邵素欣，又看向宁玉，咧唇笑道：“嫂嫂天生丽质！” 宁玉端着茶盏，低眸笑了笑。 邵素欣：“……” 她说的是长得好这回事儿吗？ 邵素欣又出声了，“嫂嫂为何在山野那么多年，直到四年前才被接回去啊。” 宁玉看向她，眼底带出些许了然。 她拂一下衣袖，声音淡淡：“因为赵清安。” “赵清安？就是送嫁的那位年轻将军？他和嫂嫂你回姜宫有什么关系啊？嫂嫂倒是说嘛……” 宁玉睥着她，似笑非笑。 李夏沁脸一点点变红，手指绞着，有些局促不安。 “太子妃嫂嫂，我……我就问问……” 邵素欣看着李夏沁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是看上那赵清安了啊。 呵呵。 邵素欣犹记得她被宁玉踹的那一脚。 更记得宁安和看向赵清安时，眼泪吧嗒的可怜模样。 可是她做了太子侧妃，宁安和的反应却十分平静。 由此可见，宁安和是十分在意赵清安的，这破王姬这么跟宁安和打听赵清安，真是找打哦！ 邵素欣端着茶盏兴致勃勃。 然而宁玉并没有打李夏沁，反而为她解惑，“无意偶遇，他拾去了本宫随身佩戴的玉珏，被本宫的兄长看到，本宫的身份大白于天下。” “这就……完了啊？” 李夏沁略显失望。 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宁玉冲李夏沁摊手展颜一笑，“可不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让夏沁王姬失望了。” 邵素欣才不信没什么跌宕起伏的情节，看这两人多么的缠绵悱恻恩爱缠绵，宁安和都能为救赵清安嫁到大靖来，就这还不够跌宕起伏吗？ 李夏沁略显失落，却仍锲而不舍，“对了嫂嫂，你也在姜宫住了四五年，知不知道一些……嗯，关于赵将军的事啊？” 宁玉心底越发不悦，面上倒是不显。 她默看李夏沁了片刻，道：“本宫和赵将军不熟。不太清楚他的事情。” 顿了顿，又道：“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打听他……于名声有碍。” 李夏沁终归是个待嫁闺中的姑娘。 看着还挺害羞腼腆。 宁玉以为她这句话一出，定能堵住李夏沁的嘴，谁知她竟扬声道：“本宫……本宫瞧上他了！” 宁玉：“……” 邵素欣：“……” 她就不信这样宁安和还不发飙！ 宁玉表情淡淡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夏沁噘了噘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宁玉呵呵一笑，“那王姬殿下请努力。” 李夏沁：“……” 邵素欣只想说一句姑娘真天真。 她当初可是天天的往烟波殿跑，嘘寒问暖的，也没见把那位的心捂热。豆子书城 难道她李夏沁就能耐了？ 李夏沁的时间并不多，在栖凤宫待了会儿，连午膳也没吃，就匆匆走了。 李夏沁一走，邵素欣叹一口气，幽幽道：“宁安和，你这还挺差别对待啊。” 宁玉睥她一眼，冷笑道：“本宫差别对待？你邵素欣值得本宫差别对待什么？” 邵素欣：“……” 干嘛冲她撒气啊，又不是她惹得她。 “李夏沁再怎么着，也是真心爱慕赵清安的，你呢，你当时可是把他当货物般挑挑拣拣的。”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啊。 邵素欣笑着凑近宁玉，“我可不是把赵清安当货物的，如果当时他答应了我，那我肯定愿意娶……不是，嫁给他为妻的啊。” 宁玉冷笑，“等日后再给他戴一顶有颜色的帽子吗？” 邵素欣：“……” 不是，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 宁玉在桌边落座，邵素欣也麻溜地在她旁边坐下。 “我这人啊，就是好美色。生性如此，那我也控制不住啊。”邵素欣拿起筷子，道：“当然，如果能有赵清安或是靖太子这样的绝色相伴，那我也肯定能一生始终如一。” “不过，这种绝色并不爱我这种庸脂俗粉啊，他们就喜欢你这样的天仙。” 邵素欣这一句话，贬了自己又夸赞了宁玉。 成功取悦宁玉。 看宁玉脸上有了笑意，邵素欣忙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宁玉碗里，笑道：“太子妃吃菜、吃菜！” …… 几日后，有宫人悄无声息来到东宫。 经过层层通禀，在栖凤宫宫婢的引领下，躬身垂手走进了栖凤宫。 宁玉在大殿内等候。 “王姬……”那人进殿拜倒在宁玉脚下。 宁玉手指紧紧抓着衣袖。 “如何？”她道。 “这是您说过的东西，奴婢已经全部誊写下来了，请王姬过目。” 那人自衣袖中掏出一份手札，双手举过头顶。 绿若接过，呈到宁玉案前。 宁玉翻开手札。 上面记载了靖王登位前后的事儿。太师许故是先靖王——靖康王朝的才子，才子之名举世闻名。 当时他也做了官，不过官职不高。他同当时还是王子的靖王关系不错，之后更是在靖王夺嫡的过程中，出力不少。 靖王登位之后，为许故加官进爵，官及太师，爵是万户侯。甚至还想赐婚给他，将自己的亲妹妹、乐清王姬下嫁于他，不过许故不同意，靖王也没再提过…… 还有先王后南韵清。 她在靖王登位过程中，也是功不可没。 单看看许念韵，宁玉就能想象得出，南韵清是怎样的女人。 睿智、果敢，又美丽柔和，不带丝毫锋芒。 书中的女人，渐渐和许念韵的身影重合。 原来阿娘是这样的人啊。 难怪阿爹念念不忘呢。 可惜嫁给了靖王，一腔真心错付不说，最后还落得个国破家亡族灭的下场。 可悲、可叹、也可哀。 宁玉翻看完手札，内容不算太多。 她看向下首跪着的内侍，道：“辛苦你了，若还有相关的，继续记下来送到本宫这里来。” 内侍俯身应一声是。 第476章 认错 绿若送内侍出去，走到大殿门口，将一只荷包塞进他手里，“辛苦了。” 内侍将荷包塞进袖子里，躬身朝绿若道：“为王姬办事，不辛苦的。” 目送内侍离开，绿若进殿，宁玉手支在额前，低着头沉思。 绿若知道宁玉在思考，轻手轻脚并没有打扰宁玉。 仅凭这些，宁玉依旧猜不出来，阿爹若没有死亡，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还有他去大燕那边究竟干了什么？ 宁玉始终不敢往最坏的方向去想。毕竟，那是她依靠了九年的阿爹啊。 不管宁玉忧思与否，日子总是走马似的，匆匆而过。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 在靖姜联手攻打之下，大燕五个州已经囊括于大靖掌中。 北燕之国，也不过十七个州而已。 这期间，宁玉也没闲着。 她命人去救治收纳大燕流离失所的难民，表达了她对他们的深切关切，鼓励他们好好活着。 宁玉派去的人有一张好嘴，简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在他们口中，大姜参与此战，完全是因为与大靖是姻亲，为了大姜嫡王姬能在大靖过的好，才被迫出手，但是并没有如何下狠手的。 一个老父亲关爱子女的心情，谁又能理解不了呢？他们若真是一心想拿下他们大燕，不该杀了他们才是么？ 燕民自然对姜人的热络了许多，将所有仇恨都转移到了靖人身上。 不仅大燕，还有大靖。 宁玉以靖国太子妃的身份，斥资在大靖各处建立收容所孤养院，专门养些没爹没娘的孩子。 宁玉做这些的目的十分简单——笼络人心。 这样，即便以后大靖拿到了大燕又有何妨。 民心，在她手中。 民心所向，便是众望所归。 只要日后靖王……或是靖太子，但凡谁敢有乱来，她可以轻轻松松引导民心，进行攻击。 一旦内乱四起，谁又有心思将矛头针对外敌呢？ 宁玉做的这些，怎会没有一二风闻传出？ 靖王听到亲信来禀后，负手立在殿中，眉眼沉沉望着殿内所挂的與图。 所以，宁安和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眼皮子底下搞这些动作。 “呵……” 靖王忍不住冷笑一声，转身看向内侍，道：“请太子妃进宫一趟！” 亲信还垂眼跪在殿中。 靖王看他一眼，道：“下去吧。” 亲信低低应一声是，起身向后退去。 …… 靖王派来的人来到东宫的时候，宁玉正在院子里剪花枝，风莲亦和占晓初站在宁玉旁边，声音低低说着什么。 几人看着倒是热闹一团。 之前宁玉在泘沱村遇袭，占晓初受了重伤，在那边养了一年多的伤，才来到大靖。 “王姬，宫里来人了。”来禀的宫女明显有些紧张不安，“来人是王上身边的景德公公。” 宁玉看过来，手中的剪刀剪下一支修剪得宜的花枝。 风莲亦啧啧两声，十分心疼。 宁玉随手将剪刀递给身旁的宫婢，道：“请人进来吧。” 自己转身朝大殿走去，白色衣袖飘摇，如雪浪一般。 宁玉才在大殿坐定，那内侍便被人引进了大殿。金沙z文 “奴婢见过太子妃殿下。”内侍朝宁玉行礼。 宁玉微微一笑，“公公不必客气，请起吧。” 内侍应声是，站起来，垂手站在下首。 宁玉身子微微前倾，显得十分恭谨有礼紧张：“公公此来，可是父王有什么吩咐？” 内侍笑了笑，“王上宣太子妃进宫。” 宁玉“哦”了声，“公公可知父王召本宫进宫，是有什么事儿吗？” 内侍微笑：“奴婢不知。” “太子妃殿下进宫便会知晓。” 宁玉点点头，起身，踏出一步，又犹豫片刻，看看自己十分家常的衣服，还有松散的发髻，尴尬一笑：“本宫仪容不整、有碍观瞻，公公能否容本宫梳妆更衣一番……” 内侍自然躬身请宁玉去梳妆一番。 半个生辰后，宁玉跟随内侍出发。 宁玉进靖宫的次数也不算太多。唯一熟点儿的就是议事殿和飞鸾宫。 宁玉进殿时，靖王就站在與图前，背着手，她看不到他的模样。 年过半百的靖王，身姿依旧挺拔，若不是黑发中杂陈着白发，只怕看背影，认作二十岁的也大有人在。 宁玉俯身跪地行礼，“安和，见过父王。” 靖王转过身来，一双威严的眼微微眯起，打量着宁玉。 宁玉跪伏在地，也能感受到那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脊背上。 她不慌不忙，没有丝毫紧张，依旧躬身跪伏在地上，等待靖王让她起来。 “安和王姬，好样的啊。”靖王冷笑一声。 宁玉从手背上抬起头，满脸惊异，“父王何出此言？” 靖王：“……” 靖王也不多话，抬手示意内侍将亲信方才说过的话说给宁玉听。 宁玉听完也十分平静。 平静里又带着些许悲伤难过，不过那份悲伤难过被她死死压住。 如此，越发让人觉得可怜又可爱。 “父王，安和做这些……从未想过危害大靖的。”宁玉切切的目光望着靖王，道：“儿臣只是……想要帮助那些可怜的孩子而已……” 靖王走到案前坐下，高高睥睨着地上跪的一团的女子。 女子一身白衣，肌肤比初雪还要莹亮，眼神更是清澈无辜，眼里似含着苞儿泪花，却不敢哭出来。 可是，这个女子她一手推动改革，将大姜建设的越发繁盛。 这样的女子，说她只是善举…… 她敢说，他敢信么？ “太子妃是觉得孤老迈昏聩，看不清，也听不清了么？”靖王沉声道。 宁玉俯身再拜：“儿臣错了，请父王恕罪。” 靖王：“你错在那儿了？” 宁玉道：“儿臣错在……在大靖境内，还当在大姜一般，肆意妄为，做好事也不罩着头。” 靖王：“……” 这算哪门子认错！ “孤看你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在哪儿！” 宁玉身子伏的更低了，“儿臣恳请父王指教。” 靖王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冷“呵”一声。 宁玉的身体因为那茶盏发出的响声，也似乎轻轻颤抖了下。 “儿臣的确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儿臣在大姜也时常建立孤养院，收容那些孤儿，保障他们生活。” 第477章 监视栖凤宫 “若父王觉得儿臣做的不对，责罚便是，儿臣认罪，却不能认错。” 宁玉俯身一拜，身子贴伏在地上。 姑娘这倔犟的模样，让靖王目光渐渐飘远，仿佛在透过她看向过去。 过去有一个女子，也如此的倔犟，她认定的事儿，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许久后，靖王道：“起来吧。” 靖王召宁玉来，也不过试探一波她。 宁玉表现的十分坦然，并不似有什么阴谋，而且，若她真有什么想法，凭几个孩子也做不了什么。 亲信打探来的结果，照管那些孩子的都是临时雇佣的靖人。 他也不过时时敲打敲打她。 毕竟这女子有才德，也有能力。 宁玉身子依旧伏地，抬头看向靖王，明亮漂亮的眼里带着诧异，“父王不罚儿臣了吗？” 靖王面容严肃，“你希望孤罚你？” “不不不，”宁玉忙爬起来，笑嘻嘻拍拍衣服，“多谢父王宽宥儿臣！” “以后做事注意点儿分寸。”靖王道。 宁玉弯唇笑着，俯身一礼：“儿臣记下了。” 靖王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宁玉俯身行礼，答应一声，后退几步转身出了大殿。 靖王望着门口许久，抬手示意自己的亲信内侍，“让人看着太子妃，有什么异动，派人来禀。” 内侍应一声是，转身出去吩咐。 靖王此人生性多疑，宁玉猜到他不会就这么简单算了。 果然，刚回到东宫，她就感觉到被人监视。 宁玉发现不对，沐左等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对。 宁玉刚进大殿，沐左便跟随进去。 栖凤宫被沐左等人围的固若金汤，细作自然混不进来。 沐左自然不怕隔墙有耳。 他进殿就抱拳朝宁玉道：“王姬，有人监视若水宫。” 宁玉转过身来，掀袍坐下，看着沐左，手托住下巴，笑容明艳若霞光：“本宫知道啊。本宫还知道是谁派的人呢。” 沐左一默，方才宫里来人请王姬进宫，王姬一回来，东宫乃至栖凤宫外，就多了许多内侍宫女路过。 他凝眉，猜测道：“靖王的人？” 宁玉微笑点头。 沐左面上露出些许担忧焦虑，反观宁玉，她竟还悠悠喝着茶，眼底嘴角还有着浅淡的笑容。 他不懂王姬此刻为何还能笑的出来。 即便那些人混不进来栖凤宫，可是他们守在外面，照样能排查来往东宫栖凤宫的人。 靖王能派人来监视王姬，说明他对王姬有所怀疑…… 沐左刹然抬头，“王姬，靖王召您进宫所为何事？” 宁玉放下茶盏：“本宫在大靖筹建孤养院的事儿，被靖王发现了。” 宁玉所做的事儿，从来没瞒过自己人。 孤养院之事，沐左自然知道。这事儿范围挺大，靖王知道也不足为怪。 他还知道，在大姜也有近千所孤养院。 沐左道：“王姬，我们该怎么办？” 宁玉手指点着下巴似在思索，好一会儿之后，她“嗯”了声，道：“照旧吧。” 沐左眼眶微张：“……王姬确定？” 宁玉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最新 沐左：“……王姬与大姜来往太密切，落在靖王眼里，终究不太妥当。” “可我们也不知道这监视能持续多久，心点儿就是了。”宁玉灿然一笑，“就是……沐将军要多些麻烦了。” 沐左惶恐，忽地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重了许多。 他俯身，抱拳一礼。 宁玉手指对插，抵在自己下巴下，“而且，就算靖王发现了本宫与大姜过从甚密，因此不满本宫，他也不敢杀本宫啊，不是吗？” “若他真想杀本宫，真敢杀本宫，那倒也好呢，本宫正好借此脱身。” 名正言顺，坦荡大方。 沐左看向她，“王姬说的脱身……是要死遁？” 宁玉点点头，“以前身在大姜，鞭长莫及，如今该安插的人已经安插在了各处，靖王真想杀害本宫，本宫是可以安心离开的。” 沐左垂下眼眸，笑了笑。 所以，王姬还是要嫁给赵将军的。不过这样也好，王姬本就不应该被困在这一方东宫，更不应该对别人卑躬屈膝，她该是潇洒肆意的，如骄阳般耀眼，如夏花般绚烂。 两人说完话，就听到外面笑笑闹闹吵吵。 很快就有宫婢进来。 宁玉道：“外面在吵什么？” 宫婢笑着禀报：“回王姬，是公子来了，吵着要进来，阿莲姑娘说王姬在忙，不让他进。” 宁玉脸上绽开笑颜，“让他进来吧。” 宫婢应声是转身出去。 很快就有一大一两个孩子跨过门槛跑进来。 冯阿莲在后面护着李缊，喊：“你慢点儿、慢点儿啊，不然待会儿摔倒了，又要哭鼻子了！” 冯阿莲的叨叨，李缊才听不进去呢。 他展开肉乎乎的短胳膊，颠颠儿朝宁玉跑来。 “母亲！” 宁玉笑着蹲下去张开双臂，任由娇娇软软的孩子撞进自己怀中。 宁玉摸摸李缊的头顶，笑道：“哦呦，缊儿又长个儿了呢。” “真的吗真的吗？” 李缊眼神亮晶晶。 “当然是真的啊，母亲何时骗过你？” 宁玉说着抱起李缊旋转，孩童咯咯咯直笑。 宁玉抱着李缊一连转了好几圈，才将他放在地上。 李缊抱住宁玉的腿，仰着头笑道：“母亲，我好晕啊。” 宁玉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摸着他的头发：“母亲也晕晕的。” 李缊如今已经五岁，王室子弟年满五岁就要开始启蒙。 李缊如今忙于课业，半旬才有一假期。 但他每次有假，就会跑来栖凤宫找宁玉。 很是孝敬。 宁玉随口问了句都学了些什么，李缊便哇啦哇啦给宁玉背起来。 宁玉随手拿过一本书，一心二用。 没多久，邵素欣又来了。 邵素欣几乎是雷打不动地来栖凤宫。要不是怕宁玉打她，简直就想住在这边了。 看着包子在宁玉面前那般受宠，邵素欣牙酸的很，却也不敢争宠。 邵素欣瞅着宁玉给李缊切果子，出声道：“孩子不要那么惯着，会惯坏的。” 李缊咬着果子，脸颊鼓鼓，“母亲愿意宠着我惯着我，你羡慕也没用呢！” 邵素欣：“呵呵。” 第478章 阿姐来了 宁玉随手将剩下的果子塞进邵素欣嘴里，“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邵侧妃可真能耐！” 宁玉这争风吃醋这几个出来，让邵素欣愣了愣。 她争风吃醋了吗？ 她有什么好争风吃醋的？ 她才没有争什么风吃什么醋呢。 邵素欣嚼着嘴里的果子，脸颊也鼓起来，一动一动的，跟一只仓鼠似的。 她就是看不惯宁安和这么宠着一个妾生子，又不是她自己的孩子，惯什么惯？ 惯坏了还是你的错。 尤其是吃的东西，一不心中个毒什么的，还得赖到你身上，有口也难辩。 邵素欣哼哼唧唧，那那也看不惯李缊。 “对了，我今天听说你被靖王宣进宫了，是因为何事啊？” 宁玉抬眼看向她，“邵侧妃手耳倒是灵通。” 邵素欣：“……” 邵素欣轻哼了一声，声音有些悲：“要是你倒了，我在这东宫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说不定没几天就被一张草席卷走了。” 邵素欣虽是随口说说，可这也是实话不是吗。 她如今依旧能活的耀武扬威，无非就是仗着她，利用她来保护自己。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呢。 宁玉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声音淡淡的：“本宫在大靖建了几所孤养院，靖王怀疑本宫别有用心。” 邵素欣说话的时候，绿若就让冯阿莲把李缊带到一边玩去了。 孩子天真懵懂，万一将听到的话说出去，或是说岔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邵素欣身子一顿，不由向前。 她压低声音道：“那你是不是别有用心？” 宁玉望着她，弯眸笑了笑：“当然没有了，本宫心善，见不得稚童受苦。” 邵素欣撇撇嘴，鬼才信她呢。 这个女人坏的很。 宁玉哈哈大笑。 一时间清脆爽朗的笑声盈满栖凤宫，就连跑远了的李缊也转过头来看。 邵素欣也不由跟着笑起来。 …… 初初入夏，宁玉收到了许念韵的信。 打开信第一句话就是：阿爹活着。 第二句是：楚易亲口所说。 宁玉不由瞪大眼睛。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就知道阿爹肯定活着！ 宁玉即便早就有此猜想，但验证之后，依然又惊又喜。 宁玉握着信的手指颤颤。 一颗心似乎飞了起来，又似乎被风吹，被浪拍，沉沉浮浮飘飘摇摇。 眼眶里倏然流淌出两行眼泪。 宁玉忽然落泪，吓了身旁绿若幻彩一跳。 两人忙去扶宁玉。 “王姬王姬，您怎么哭了啊？” 宁玉抬手，用袖子擦掉眼泪。 刚擦去脸上泪痕，又会新的眼泪流下来。 她索性不擦了，又哭又笑道：“阿爹……阿爹他还活着！” 绿若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王姬所说的阿爹，就是她的义父许先生啊。 绿若也高兴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宁玉“嗯”一声，重重点头。 “本宫好高兴呢！” 宁玉哭的差不多了，继续看信。 看到一半，她倏地站起。 吓的绿若幻彩忙去扶她，“怎么了王姬？” 宁玉抿唇不语，站着将信看完，才沉沉吐出一口气。 “阿姐……来大靖了。现在应该还在路上，不日便会抵达。” 宁玉说完，绿若幻彩对视一眼。 他们不知许念韵与靖国的关系，不明白宁玉这复杂的情绪是什么意思。 德恩王姬来看王姬，王姬不该高兴么？ …… 半个月后，许念韵抵达靖王城。 她坐在马车里，手指挑起窗帘，看着熙闹的街道。 “大靖的街道，不如大姜热闹繁华。” 许念韵放下帘子，看向对面而坐的楚易。 楚易笑了笑，“是。” 取下斗笠的男人，眉眼清冽，模样俊雅。 看向许念韵时，眼底温柔荡荡。 许念韵别开眼：“你来过大靖？” 楚易道：“没有什么地方是在下没去过的。” 许念韵不再说话。 两人找了家客栈先住下。 许念韵并没有在一进城就告诉宁玉她到来的消息。 她这次来大靖王城，自有她的打算。 暂且不把宁玉扯进去更好。 晚上用完饭之后，许念韵推开了楚易房间的门。 楚易正站在窗边，听到推门声转身看过去。 看到是许念韵，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自从两人成婚，楚易再没有称呼过她为主子。 许念韵反手关上门，走到桌边坐下，抬头望向窗边的楚易，“过来坐。” 楚易站在原地看了许念韵片刻，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 他笑了笑，“你说吧。” 许念韵直言道：“我想见到靖王，你有什么门路吗？” 楚易微愣片刻，抬手握住许念韵放在桌面的手，道：“靖王很危险。” 许念韵望了眼楚易覆盖在她右手手背上的大手，犹豫片刻，抬起左手，在他手背上拍了拍，“放心，我有分寸。” 楚易：“……” 楚易看了许念韵片刻，道：“我明天就去安排。” 许念韵轻轻点了下头，站起来。 楚易拉着许念韵的手并没有松，反而更紧几分。 许念韵清淡的目光落在楚易脸上。 “今晚留下来吧。”楚易道。 略微有些不自在，清咳了一声。 许念韵：“……” 许念韵静站看了他片刻，道：“也好。” …… 宁玉自收到许念韵的信之后，就让人留意着许念韵。 然而她在大靖的势力到底比不过在大姜，更何况许念韵和楚易还是刻意隐瞒。 宁玉并没有得到许念韵来大靖的消息，更不知道她已经在大靖住下了。 靖王派去的人观察了宁玉两个多月，也没有发觉宁玉有什么不得了的举动。 每天就看看书、练练武，时常会出来在府里转转，花园去的最多。 还办过两场赏花会，估计再过一个月，就又要办赏荷宴了。 交往么…… 除了早上东宫的侧妃美人去栖凤宫请安，然后就是每日上午或下午的时候，邵侧妃去栖凤宫。 邵侧妃去栖凤宫的理由，他们也听宫里人说了，邵侧妃在仗太子妃的势。 而他们听到看到的，太子妃待邵侧妃并不热络，邵侧妃在栖凤宫里，就跟个透明人似的，栖凤宫的宫人们，没人照顾邵侧妃，太子妃也不怎么管她。 第479章 阿慈很聪明 邵侧妃每日去了栖凤宫，也就荡荡秋千，看太子妃舞剑。 午膳的时候，邵侧妃偶尔有幸同太子妃一起用膳，有时候会被太子妃无情赶走。 他们将所有的情况都同靖王禀了。 靖王自会分辨。 观察了这么久，的确没有发现什么大的问题。 靖王便将安插在栖凤宫周围的人撤了。 当然，以靖王的性子，自然不会撤完，他还留了一两个人，监视着这边。 这些自然不会瞒过栖凤宫。 沐左知道之后，不由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他无时无刻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 还真有些心力憔悴。 沐左入殿将此事禀给宁玉。 宁玉正在处理信件，闻言抬头笑了笑，道：“这段时间辛苦沐将军了。” 沐左忙俯身：“臣份内之事，不辛苦。” 宁玉道：“靖王狡猾多疑，沐将军让大家继续警戒着些。” 沐左应声是。 宁玉继续低头看起信件。 沐左站在大殿看了宁玉一会儿，扶着剑转身出去。 …… 客栈。 二早上去送洗漱用品，敲了许念韵房门许久，却不见有人应，寻思片刻，正要去喊人来瞧瞧，对面的门打开。 楚易从里面走出来，朝二伸出手道，“给我吧，她还在睡。” 二一时并没有给他，只是礼貌地笑了笑，“这是给这边的夫人准备的，公子的洗漱用品，马上会有人送上来。” 楚易道：“她是我夫人。” 二：“……” 夫妻哪有分房睡的呀。 二正要说话，便见许念韵从楚易身后的房间走出来。 “……” 二嘴巴张成了哦字，他不明白二人既然是夫妻，为何要开两间房，开了两间房，又睡一间房的操作。 是因为太有钱了吗？ 楚易笑：“一间用来放东西。” 二咧嘴笑了，点头哈腰将洗漱用品递给许念韵。 许念韵接过东西，朝二微微颔首，转身走进房间。 没多久，楚易也进来了。 两人洗漱之后，一起用饭。 楚易今日气色不错。他帮许念韵盛饭，布菜，无微不至。 许念韵低垂着眼，眼睫颤了颤，用勺子舀着碗里的粥。 许念韵不说话，楚易也不说话。 两人静静吃着饭，只能听到勺子碰撞碗壁的声音。 许念韵吃完饭就回了自己房间。 楚易去安排许念韵吩咐的事情。中午叫许念韵一起吃饭时，看她静静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道：“你要是闷的话，下午让宜华陪你出去转转？” 许念韵转过来，看向楚易时目光平淡没有丝毫涟漪，“我不闷，你去忙你的就好，不用管我。” 她对大靖不熟悉。万一遇到什么事儿，她连运作周转都施展不开。 没有任何把握的事儿，她许念韵，从来不做。彩虹文学 许念韵向来有主意，她既说了不出去，楚易自然不会再开口。 他笑道：“去吃饭吧，我让二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菜。” 许念韵勾了勾唇，“好。” 楚易在清故居位高权重，若许故真的是匿死，他要想做些什么，还是得用楚易。 这也是她当初选他做夫婿的一个原因。 她本来用了些不光明的法子，探楚易的话。这个男人也警觉，她花了许久，也没有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后来……也就是前不久，她索性直接挑破了窗户纸，光明正大问他了。 清故居大半势力早已经被她牢牢抓在手中。 每次的人员调动、财务调动，她都一清二楚，因此也越发确定她与宁玉的阿爹，许故活着。 那日，春光明媚、春花烂漫。她拿着账本名册，穿过重重院落，走到楚易所居的院落。 她成婚之前，颐王着人为她兴建了一座王姬府——德恩王姬府，就在宁玉府邸不远处。 两人虽然成婚，却分居两处，并未同房。 楚易在前院，她在后院。 她进了院落，楚易正斜躺在檐下的栏杆上看书，衣襟散乱。 面前一只几，上面放着茶壶茶盏，以及两盘果糕。 楚易不喜人伺候，院内只有一名厮，还是清故居的人。 看到主子许念韵过来，忙跪地行礼。 许念韵直直穿过洞门，走到檐下。 他挥手将一摞名册账本，砸在楚易面前，神情平静，却隐隐含着薄怒。 楚易的目光从书中抬起，看向她。 许念韵指着名册账本，道：“为什么名册和账本上许多数目都不对？我记得我没支用过这么大批量钱财和人手！” 楚易笑了笑，坐直身子，端起一盏热茶，捧在手上轻啜。 “你终于找到理由了啊。” 许念韵：“……” 许念韵向来聪慧。她猜到了他的意思，也猜到他明白她之前几次三番套他的话的事儿。 但她不接他这个腔，“你今天最好给我说清楚，否则，就别怪我不念先生多年辛苦！” 跟着许念韵来的宜华灵华都不由愕然看向两人，就连洞门口的厮，也惊讶地瞪大眼睛。 楚易却没有半分害怕惶恐的表现，他将手中茶盏放下，轻轻笑了声。望着许念韵的眼中，光影荏苒。 许念韵蹙了下眉。 这个目光让她有几分不舒服。 楚易站起来，往房间走去。 走到门口回身，见许念韵还站在原地，便道：“阿慈若想知道，就进来吧。” 许念韵皱眉打量这个看着光风霁月的男人片刻，抬脚跟上去，走到房门口，停脚看向要跟过来的宜华灵华，道：“你们不用进来，守在院子里。” 两人应声是，退守在院中。 许念韵转身进去，顺手将门关上。再转身，楚易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许念韵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说吧，为什么。” “人手和钱财，都是在下听许先生的吩咐调动的。”楚易道。 许念韵听到这句话，没有丝毫惊讶。 “我看账面上一部分钱财流到了大燕，他想干什么？大燕发兵攻打大姜，又在那么短时间，接连拿下那么多城池，和他脱不了干系吧？” 楚易弯唇道：“是，阿慈很聪明。” 听到这个称呼，许念韵皱了皱眉，“不要叫我阿慈，我是你的主子。” 楚易并没有遵循她的意思改变称呼，反倒笑了笑。 第480章 天下为棋盘 “你更是我的妻子。”许念韵：“……”这个时候，许念韵不想和他争执这个无聊的称呼问题。“他帮助大燕，有何意图？”“他明知道玉儿是大姜嫡王姬，却还帮助大燕去对付大姜，到底想做什么？”楚易执壶为许念韵添上一杯茶。他笑了笑，只吐出四个字：“天下将崩。”许念韵大骇，手中茶盏被掀翻，茶水漾的她满衣袖都是。“是阿爹他要分崩天下，还是，还是天下……”许念韵已经问不出口了。是啊，还用问吗？三国鼎立，维持和平已久。若不是他推波助澜，若不是他暗中相助，大燕又如何会忽然出手攻打大姜？更不可能势如破竹，几个月的时间，就已逼近姜王城！如今想来，大燕之所以能在嘉鸣谷重创姜军、俘虏赵平，也在许故的预算之中吧。甚至，他也有参与。还有她那同父同母的哥哥李陌，他之所以出现在嘉鸣谷，也在许故的掌控之下。好一个许故！天下为棋盘，他是落子人。三个国家，上至君王，下至数万百姓，甚至她、还有宁玉，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他操控人心、操控天下……许念韵愤怒无比，握着茶杯的指尖泛白。楚易看着她，声音低低道，“先生只是顺势而为，推波助澜。”许念韵冷笑一声，“好一个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因为他的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害得大姜数万将士惨死，害的那赵清安差点身死，玉儿带病之身，日夜兼程赶去嘉鸣谷！”“因为他的顺势而为、推波助澜，玉儿被迫嫁去大靖，别故土、远亲人……还不能与自己心爱之人厮守！”“既便天下将分崩离析，即便需要有人做这些事情，那这个人也不该是他许故！是谁都可以啊……”许念韵按住额头，闭目道：“若是玉儿有朝一日知道，她该多伤心啊……”他一刀一刀，都在捅玉儿的肺管子啊。楚易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几下，“你对安和王姬……感情很深刻啊。”许念韵睁眼，眼波平静看着他。楚易继续道：“明明先生才是养你长大的人。”许念韵轻轻噗笑一声，“他养我，不过是因为我是靖先王后的女儿而已。”“他会欺我瞒我骗我利用我，甚至不惜假死，将我一人扔在难民堆里。难民……是怎样的人，他不清楚吗？”楚易插话：“我有吩咐人在暗中看着你，你不会出事的。”许念韵明显微愣了一下，然后又垂眸掩唇低声笑起来，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笑，一边道：“可是我当时需要的是陪伴，是庇护啊。”她即便内心再强大，当时也不过是一个还未及笄青葱少女而已，一路上的刁民恶民，她又怎会不怕呢？身负武功的玉儿，也曾彷徨害怕无助。她有何尝不一样？她以前也没有那么冷漠凉薄。逃难路上，她看的多了、听的多了，感受……也多了，心自然也变得冷硬起来。“我年少时，时常陪伴在身边的，是玉儿。我危难时，挺身而出冲来救我的，也是玉儿。”楚易喉结滚动一圈。是啊，他们都忘了，那时她也只是个没历过什么事的姑娘而已。好吧“以后，我也会陪着你，在你遇到危难时，挺身而出救你。”许念韵笑了，“楚易，我以后，不会再让自己遇到危险了。”楚易：“……”“楚易，阿……许故，在我心里，没有宁玉重要。若他敢伤宁玉，我，会杀了他的。”许念韵看着楚易，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桌面的手，轻轻笑了笑：“你会帮我的，对吗？”女子的手娇软。她倾身时，身上有淡淡的清香飘入他的鼻尖。楚易喉结滚动两圈，眼底染上浅浅墨色。他忽地反手抓住许念韵的手，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脖子，将她按下来。两人唇齿相撞相依，暧昧弥漫开来。许念韵有自己的考量，并没有推开他。一时间，春光乍泄……许念韵收回深思，低头吃着饭。楚易倒是将她的口味摸得透透的。许念韵之所以要来大靖，还要见到靖王，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要弄清当年的事情。她不明白许故为何要下这么大一盘棋，但是，以他之能，若是想搅弄风云，实在是太简单了。一想到她与宁玉只是他手中的棋子，许念韵心里就拔凉拔凉。他把她们当作棋子，也要看看她们也不愿意做他手中的棋子。她许念韵，从来不喜欢别人操控她的人生，阿爹也不行。如今燕靖大战，大姜参与……天下……的确要分崩离析了啊。等大燕破败，下一个就是大姜了吧？之前看宁玉写的信。燕靖交战，大燕王姬邵素欣被困在东宫哪里都不能去，整日缠着她赖着她，靠着她的庇护活着。若是燕姜交战，玉儿肯定是无人能庇护的。虽然以她的性子，不可能让人欺负她。但是……受伤受苦，委曲求全，都不是她乐意看到的。这也是她此来的另一部分原因。她想让玉儿以后，多一份保障。吃完饭之后，许念韵便回了房，楚易继续做该做的事。楚易办事效率不错。三日后，许念韵已经走在了大靖的宫道上了。楚易其实也没做什么。清故居在大靖，是真的没什么人手。他们这次来的时候，除却许念韵身边的婢女宜华灵华，只带了十来个人。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楚易身边只带着一个林风，其余人都分散开来了。楚易让人打听了下大靖朝里朝外的几个老家伙。那些人都见过靖先王后。以许念韵的容貌，完全不需要冒太大风险，只需要露个脸就好了。在靖王面前露脸，此刻必然是做不到的，然而先靖王后可不是什么普通庸俗之人，她惊才绝艳，但凡见过她的人，想必都会有印象。就在昨日，楚易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少傅王绍安邀了几位同僚去梨园听戏。楚易将这一消息告诉许念韵。她笑了笑：“我们也去梨园听戏吧。” 第481章 是故人吗？ “好。” 楚易笑点点头，目光温柔。 两人下楼出了客栈，马车已经等在外面。 林风站在马面前，用手媷着马头顶的鬃毛，手里甩着马鞭。 看到楚易和许念韵出来，立马扬起马鞭招手喊道：“主子，楚老大！” 楚易睥他一眼，道：“稳当点儿。” 林风挠头嘿嘿笑了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请上车！” 许念韵扶着楚易抬起的手臂上车。 楚易早已让人预订好了包间。 包间正好就在那几位大人隔壁，两人进去之后，隐约可以听到那边的谈话声。 在这种地方，几人自然不会谈什么国家机密。 要么说的是戏曲，要么说的是最近火起的伶人，或者说谁最近又收了个美妾，谁家又填了个小儿子、大孙子。 戏院里供着茶水糕点，味道倒是不错。许念韵已经吃了好几口梨糖糕，随后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抿下一口。 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着心碎离别。 许念韵并不怎么喜欢看戏。 楚易时不时看一眼许念韵，见她喜欢吃梨糖糕，将自己的面前的也推过去。 “我该如何引起他们的注意？等他们听完戏吗？”许念韵随手捏起一只梨糖糕问道。 楚易看向她，“你不喜欢听戏？” 许念韵随口“嗯”了声，咬下一口梨糖糕。 楚易想了想，招手示意人过来。 附耳低语几句。 那人绿豆一般小眼睛刹然露出欣喜，狂点几下头，转身往外跑去。 许念韵看了楚易一眼，“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 楚易笑，“你待会儿就知道了。” 许念韵：“……” 几乎半柱香的功夫，许念韵就知道楚易做了什么。 这一场戏还没有唱罢，戏院里忽地出现了一阵骚动。 骚动范围渐渐扩大。 楼上楼下渐渐都有些乱了。 能坐在二楼的，要么有钱财，要么有权势。 此刻被小厮们护着往外走。 许念韵看向楚易，有些诧异：“那人是戏院里的人吧，为何他们听你的话？” “我昨日让人将这家戏院买下了。”楚易端起茶盏，小啜一口。 许念韵：“……” “行了，走吧夫人，不然要赶不上碰面了。”楚易起身，朝许念韵伸出手。 许念韵抬手搭在他略有薄茧的手上，借着他的力站起来。 楚易拥着她往出走。 两人刚走出包间，就与隔壁的老大人们打了个照面。 对上许念韵清凌凌的目光，几人差点没上来气。 “南……南……王后娘娘？”一人喃喃出声。 其他人直直吸着气。 许念韵望着几人，清凌凌的目光里似乎闪着困惑。 楚易低眸看了眼许念韵，拥着她走上去，笑道：“几位先生认识我夫人？” 认识啊…… 王后娘娘…… “不……不……”一人喃喃道。 楚易“哦”了声，笑起来：“看诸位的反应，在下还以为诸位认识我夫人呢，或者夫人是诸位的故人。” 故人……故人？ 不，不可能是故人。 经过最初震惊恐慌之后，几人渐渐冷静下来。 就算那个女人活着，也不可能是这般模样……即便这女人和她那么像…… 为首的大人忽地想到什么，面色一凝，目光颤颤打量着许念韵。 楚易不满，用身子遮挡住许念韵。 “几位先生这是何意？” 这个动作，再加上这句话，那人十分尴尬。 他咳了声，语气十分和缓道：“敢问尊夫人生辰年岁？” 楚易看着他，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看着他，目光透着疑惑：“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其余几人也回过神来。 是啊，那位故去的南王后落崖时肚子里还有三个月的身孕呢！ 数道目光霎时落在许念韵身上。 许念韵已经从楚易身后出来，站在他身侧。 她望向几位大人。 几人都是在官场上浸淫多年的老官，身上总有几分官威。 然而许念韵望着他们时，却不避不让，不卑不亢。 这种气质，像极了那位娘娘啊。 “小妇人今年二十岁，十月初六的生辰。”许念韵道。 二十岁。 她二十岁！ 二十年前南王后纵身跃崖，肚子里揣着三个月身孕，那时五月……虽说这女人比那胎儿早了一个多月。 但是，这么相似的面容……这么相似的眼神……怎么能不让人想太多？ “几位先生的故人究竟是与我相似到了何种地步？才让先生们如此震惊。”许念韵问道。 下面的骚乱平息下来。 本来换作以前，若在自己面前闹出了这种纷乱，大人们肯定是要过问几句的，但此刻，他们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个。 几人中，为首的那人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可否愿意进去谈谈？” 许念韵和楚易对视一眼。 许念韵抿了抿唇，似下定了决心一般，抬步进去包间。 楚易见许念韵进去，也跟随进去。 几位大人随后进去。 “夫人请坐，公子请坐。”几人的态度都十分恭谨。 许念韵道：“几位先生想问什么，直接问吧。” “令堂可还好？” 许念韵看了他一眼，“母亲在生下我之后，便撒手人寰了。” “那……” “我是义父养大的。”许念韵道。 说到这个，许念韵叹一口气，“我义父叫许故，五年前已经亡故了，如今我只有一妹妹……” 说到这儿，她看一眼楚易，笑道：“还有夫君。” 楚易的心底，刹然间似有暖流淌过，花香酒浓，让人不由醺醺然。 楚易望向许念韵的目光，温柔缠绵。 几位大人尴尬地咳一声。 听到许故的名字，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位肯定是那位王后的女儿。 先王后坠崖后，前太师许故，几乎同时消失。 当时还有人传言，他为先王后殉情了。 没想到、没想到，他竟抚养着先王后的女儿长大了。 看着几人面上变换不停的表情，许念韵开口道：“几位先生可是认得我的父亲、母亲？还是……别的谁？” 说完，许念韵微顿片刻，道：“或者说，在几位先生眼中，我长的像谁？” 几人一时呐呐，仔细观摩许念韵。 长的像谁…… 眉毛眼睛嘴巴像先王后，鼻子和下巴像王上。 第482章 “没有人……您义父没有同您说过您的身世吗？” 许念韵摇摇头，“没有，义父从未说过。” “您极有可能是大靖的……” 旁边人撞了下说话的人，朝许念韵两人拱了拱手，笑了笑道：“我等许是见过与您长相相似的人，但年月已久，为了避免认错人，我等先去核实一下，回头再找夫人，夫人您看如何？” 许念韵和楚易对视一眼，点点头，“也好。” “不知二位府邸在何处？我等将来有了信儿，去哪儿寻夫人才是？” 楚易道：“我和夫人住在南街的程家客栈，在下楚易，几位先生若是有了消息，去客栈找小二报在下的名字就好。” 一大人听到顿了顿，“两位怎地住在客栈？” 楚易笑了笑，道：“我们不是靖王城的人，这次是来探亲的，由于一些……不方便，我们只能暂住在外面。” 几人点点头，也没想太多。 这话是楚易先开口说的，他们自然只当两人探的是男方的亲人。 几人朝许念韵拱拱手，道：“夫人、公子，我等就先告退了。” 许念韵颔首，起身行半礼，道：“有劳几位先生了。” 几人忙侧身避开，道：“不敢当、不敢当……” 几人出去后，楚易也追了出去。 楚易朝几人躬身一揖，道：“辛苦几位先生了。” 这位可是大靖嫡王姬的驸马呀。 几位大人没敢受他的全礼，侧身避开半礼。在楚易起身时，又回他一礼。 “夫人虽然从未说过，但是她还是渴望见到自己亲人的。若几位先生能帮到夫人，易不甚感激。” 几人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楚易笑送几人下了楼梯，回来时，许念韵已经回到了他们先前的包间。 她手里端着一盏茶，微眯着眼，目光落在戏台子上。 方才小小的纷乱结束后，台上的伶人也都下去了。 此刻台上空无一人。 她的目光空空……似在回忆什么，楚易猜不出她在想什么，但是他敢她肯定不是在回忆刚才那折戏。 直到楚易在她身旁坐下，许念韵才回过神来。 她喝了口茶，放下茶盏，道：“走吧。” …… 几位大人出了戏院，互相看对方一眼。 “这个事儿……怎么办？” 隐隐为首的那官员道，“先派人盯着他们。” 其余几人一愣，“盯着他们干嘛？” 那人道：“看看。” “那我们要进宫将这件事禀报给王上吗？” “自然得禀上去了，你个憨货！” “就是，若是不禀上去，不说荣华前程了，若此事日后被王上发觉，那可是欺君之罪啊！谁担得起？” “……” 欺君之罪，谁能担的起？没人能担的起！ 他们可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 “若是将此事禀报给王上，他们算是对君主坦诚，即便不能进官加爵，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其余几人捋须点头。 “而且，愚以为，以先王后在王上心里头的重量，若能有这么个女儿，肯定是欢喜的。” 几人结伴，浩浩荡荡去了王宫。 …… 靖王宫里头。 议事殿，靖王已经处理完一垒文书，正靠在案上喝汤。 汤是后宫美人送来的。 她此刻斜斜依在石桌边，手里握着一柄团扇。 扇子周围软软的羽毛。 她的下巴搭在团扇上，软软的毛在她下巴上刷着，衬得美人越发显得肤白貌美。 “王上，臣妾做的汤，好不好喝呢。” 靖王看她一眼，眼底闪动着莫名的光泽。 “嗯，好喝。” 美人咧嘴笑了，团扇遮挡住小巧的嘴巴，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美目。 她的眼睛与许念韵，不是，南清韵，有些许相似…… 她莲步轻移，行至靖王身旁，手指从靖王肩上抚过，接住空掉的碗，笑了笑，才道：“王上喜欢就好，这样臣妾的辛苦才不算白费呢。” 靖王一把揽过美人纤细的腰肢。 轻而易举就将她放在了自己腿上，他伸手拨开美人遮住口鼻的小巧扇子，哈哈笑着，俯身亲下去。 “让孤尝尝，是美人的小嘴味道好，还是美人的汤味道好。” 在靖王揽美人入怀时，殿内的内侍宫婢，已经全部都退出去…… 美人热情大胆，她的手穿过靖王的发，落在他脖子上，搂着靖王加深这个吻。 美人的滋味儿，实在美妙。 一番辗转，靖王将美人压在龙案上，便粗暴地动作起来，小美人的嘤嘤嘤也难以让靖王疼惜他几分。 他就像一只困兽， 身下的人，仿佛是那南韵清。 身下的人不是南韵清。 不是她…… 不是的，阿韵不是这样。 两人云雨之后，靖王就让人送美人回去。 自己到隔壁耳房泡了个热水澡。 再出来时，内侍来禀：“王上，张杨周武几位大人求见。” 靖王沉默片刻，抬手道：“让他们进来！” 内侍躬身后退几步，下去。 片刻，几位大人进殿，俯身朝靖王下跪行礼，然后说起许念韵的事儿。 他们从听戏开始说起。 靖王目光深沉，略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道：“你说这个做什么？孤对你们去了哪里，听了什么戏，没有兴趣。” 大人道：“王上，请仔细听下去。” 靖王抬抬手，道：“行吧，你们继续说。” 就当听个热闹了。 然后就听到几人说到了许念韵，还将他们的对话，也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 靖王从刚开始的没什么表情，到最后，满脸震惊。 他按在龙案上的手指颤抖……不，不是手指，是他整个身子啊。 他在颤抖，这位威武神勇的大靖之主，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爱卿……爱卿们，可是说的……可是……可是真的么？那姑娘果真和阿韵长的十分相似么？” “当然是真的啊，王上！臣等哪里敢欺满王上啊……”臣子们伏地道。 靖王起身，手指抓着案边。 声音也颤颤：“你们说，她当真是孤和阿韵的女儿么？” 几位大人对视一眼，话也不敢说的太满：“臣等也不敢确定，但那女子容貌和先王后如出一辙，性子也极像。” 第483章 父女相见 “而且，他的义父是太师……前太师许故！” 靖王眼眶一缩。 目光沉沉浮浮，手底下的折子，被他抓的皱成一团。 “许故！”靖王牙呲欲裂，“亏孤信他敬他，他竟然欺孤瞒孤！” 竟然是他带走了他的阿韵！ 难怪当年他将大靖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她。 靖王闭眼缓和了下情绪，道：“你们，带她进宫来，孤想瞧瞧她。” 几人应声是，下去安排。 …… 许念韵回了客栈不久，几位大人已经快马加鞭赶过来，身后还有靖王特赐随行的禁卫军。 刚进到客栈的时候，掌柜的没吓死。顾客也吓得不轻，惊慌失措惶恐不安，连筷子都握不住了。 掌柜的颤颤巍巍走到几位大人跟前，弓腰弯背道：“不知……不知几位大……大人这是何意？可，可是店有什么不周之处？” 大人看起来并不生气，“没有，我们只是来请个人。” 掌柜的：“谁，谁呀？” “楚易先生可在贵店落脚？” “楚楚楚……”掌柜忙要去翻登记的顾客名册。一名二抬头，“有的，有的，在天字号春。” 大人颔首：“烦劳请楚先生……还有他夫人下楼。” 掌柜的看向二，“去呀！” 二应一声，一溜烟朝楼上跑去。 许念韵和楚易在一处坐着喝茶。 他们猜想靖王今天下午可能会派人来接她入宫，却没想到这么快。 宜华打开门，气喘吁吁的二按着门扉道：“楚先生、楚夫人，下面有几位大人找你们，还带着禁卫军老爷！” 楚易“嗯”了声，反应十分平静。 对于楚易的平静，二有些惊讶，“先生知道下面是怎么回事？” 楚易笑了笑，道：“放心，没什么大事，不会祸及你们客栈。” 二松口气，笑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忙整容朝楚易夫妻认认真真施了个礼，躬身哈腰道：“两位先收拾着。” 楚易已经起身，伸手去扶许念韵，“没什么好收拾的，我们这就下去。” 二“欸欸”答应两声，往后退去。 许念韵手搭在楚易手上，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两人下楼时，几位大人正在桌边坐着，看到两人噌地站起来，态度十分恭谨。 满大厅的人……无论顾客还是掌柜的，都是一脸惊悚。 这几位大人竟然对那对夫妇如此的恭敬！ 他们什么来头啊！ 楚易和许念韵走到近前，打量一眼几人身上的官服，再打量一眼几人身后的侍卫，脸上露出一个诧异的表情：“几位先生……是官员？” 几人尴尬地笑笑。 “我等也不是有意要瞒夫人的。” “还请夫人移步，等您见到了……等你到了地方，自然会明白。” 许念韵笑着点点头，道：“好。” 一人带路，其余几人纷纷落在许念韵夫妻二人身后。 门口就停着马车，看起来就舒适宽敞。 许念韵和楚易，在几人簇拥下，上了马车。 几名大人也纷纷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靖王宫驶去。 …… 靖王自从听了几位臣子的话，哪里还有心思处理政事？ 几乎全部心思都在已故的南韵清，还有正在路上的女儿身上。 端个茶盏，都能将茶水打翻。 千盼万盼，总算盼来了遥遥而来的人影。65文学 只看那一抹袅袅身影，靖王就忍不住屏息站起来。 他喃喃道：“阿韵、阿韵……” 靖王面容怔怔，身体都忍不住颤抖。他踉跄从龙台上走下来。 许念韵刚刚跨过门槛，抬眼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朝她走来。 即便面容怔怔，神情呆滞，也掩饰不住他浑身的王霸之气。 许念韵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动。 这就是血脉的力量么？ 她对他竟莫名产生出有些许的依赖亲近。 但她并不是个能简简单单被感情左右的女子。 许念韵上前几步，掀裙在大殿中央跪下，俯首高声道：“许念韵，见过靖王，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许念韵的声音，靖王脑海里响起另一道声音——“南韵清，见过十殿下，殿下万安。” 靖王感慨之后，才反应过来她刚刚自称的名字。 许念韵…… 许故思念南韵清的意思么？ 他凭什么思念他李耽言的妻子！ 南韵清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与他许故何干！ 靖王刹然大怒。 一时间威严四泄。 楚易被几位大人留在了外面。 大门口被内侍及禁卫军把控着，难以接近。 殿内只有靖王和许念韵二人。 许念韵在靖王外泄的威严之下，也没有惶恐不安。 她抬起头，目光关切，声音也关切，“王上是在生气吗？” 靖王被许念韵这一问，怒气稍歇。 他细细打量着许念韵。这女子……眉眼唇是极像阿韵的，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为过。而鼻子和下巴，像他一些。 许念韵望着靖王，任由他打量。 “你真的是孤的女儿……”靖王低声道。 许念韵眼眶微微睁大一些，似乎很惊讶。细看下来，她目光竟十分平静，“您说……我是您的女儿？” 靖王在她面前蹲下来，笑道：“是啊，你是孤的女儿，是大靖嫡王姬。” 与此同时，栖凤宫人仰马翻。 “你说什么？幻彩你确定不是你眼花了？！”宁玉刹然起身，广袖打落几封薄信。 “王姬！”幻彩跺婢瞧得真真儿的，肯定是德恩王姬没错！” 宁玉拧眉，“你真没看错？” 也不怪宁玉不信。 毕竟靖王宫里头的妃嫔美人，几乎都有先王后的影子在，而阿姐又与先王后极像。 就她见过的几个嫔妃，身上都有些许阿姐的影子。说不定这次这个更像一些。 幻彩又道：“噢，还有楚先生！” 宁玉：“！！！” 一个可能是认错了，两个的话……那个楚易……外男不得入宫吧？ 宁玉抬脚就跨过案几，边走还瞪幻彩一眼，“这么重要的讯息，你为什么不早说！” 幻彩：“……” 委屈兮兮。 不是德恩王姬更重要吗…… 而且楚先生，她见得也不多，一时没想起来嘛…… “入宫！” 宁玉说着，伸手就去那墙上的紫云剑。 第484章 认父 绿若忙拦她，“王姬，带了剑是不能入宫的……” 宁玉：“……” 宁玉拍一下额头。 是她急糊涂了。 她一边大步往外走，一边检查袖中的匕首，还有机关镯。 谁也不知道宫里什么情况。 能不动手最好，若真到了万不得已动手的时机，她总得一招制敌不是？ 确定都妥当着，又摸了把腰间的两只荷包。 荷包里满满当当都是毒粉。 宁玉步子更大了。 绿若幻彩紧跟着宁玉的步伐。 主仆三人匆匆往外走去。刚出了栖凤宫，就撞上走过来的邵素欣。 邵素欣怀里抱了只白猫。 看到宁玉，邵素欣匆匆迎上去，“太子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宁玉道：“本宫有事。” 说完便一把推开邵素欣。 宁玉手劲儿不，也亏得邵素欣有点身手，才没被推倒。 邵素欣站稳后，撇了撇嘴，媷一把白猫身上的白毛，望着宁玉转眼已经很远的背影，轻哼一声，“她宁安和能有什么事儿啊，怕是憋不住了又出去寻花问柳了吧，也不知道带上本宫，真是过分啊。” 宫婢：“……” “王姬……您说话不要这么、这么……不雅。” 邵素欣哼道：“怎么，你还想教本宫说话不成？” 宫婢惶恐：“……奴婢不敢！” …… 宁玉是东宫太子妃，随便扯个什么理由，都能进宫的。 只是走到了议事殿那边，被人挡住了。 “太子妃怎么来这边了？”面白无须的年长内侍笑吟吟道。 宁玉拢着手，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 指尖轻轻摸着一枚镯子。 她道：“本宫有要事求见王上。” 内侍笑了笑，“王上现在也有要事忙，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扰，还请太子妃稍候片刻。” 宁玉道：“十万火急的大事，一刻也等不了，还请公公通禀一声。” 内侍犹豫一瞬，还是道：“王上吩咐过了，今天下午，任何人不得打扰。” 宁玉抿唇，眼里隐隐闪过杀气。 她沉声道：“公公是不打算去通禀了，是吗？” 内侍道：“还请太子妃体谅……” “你是觉得本宫会拿着国家大事开玩笑？还是……你等宦官趁着太子殿下不在王城，挟持了王上，擅政专权？” ！！ 这个罪名谁敢认？ 内侍惶恐跪下，“奴婢，奴婢……请太子妃明鉴！” 内侍跪下的当口，宁玉已经越过他大步越过宫门，朝里走去。 几名大人已经被内侍招待过去偏殿歇下了。 楚易也进了大殿。 此刻大殿门口的庭院，空空荡荡的，只有内侍和禁卫军守在大殿门口。 宁玉越过内侍进来，内侍在后面追着喊。 还不等宁玉走到大殿门口，禁卫军已经围过来了。 宁玉游蛇一般，从禁卫军身边滑走，大步走向门口。 宫廷霎时爆发一阵骚动。 很快，大殿门被拉开。00读书 许念韵站在门口，双手扶着门，望向疾步朝她走来的宁玉。 宁玉在看到许念韵无碍时，步伐一顿，再行走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禁卫军也追过来。 只是围着宁玉，一时并没有用刀剑对着她。 没多久，靖王也出现在许念韵身后。 他道：“宁安和，你气势汹汹闯宫，意欲何为啊，嗯？！” 宁玉：“……” 宁玉不知道许念韵和靖王都说了些什么，一时也不敢乱说话。 她咧嘴一笑，水灵灵的眼睛巴巴地望着靖王，道：“儿臣没有闯宫，儿臣只是急于和您分享好消息……可是，黄公公不愿意过来给您通禀一声……” 那内侍扑通一声跪下，没敢解释什么。 “所以你就闯宫了？”靖王沉声道。 宁玉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容：“……嘿嘿。” 靖王：“……” 靖王负手在身后，“行吧，进来说吧。” 宁玉“欸”一声，提起裙摆，踏上台阶，大步走进大殿。 许念韵还站在大门口。 宁玉路过她的时候，低声道：“什么情况？” 许念韵弯唇一笑，张张嘴，无声地说：“认父。” 宁玉：“……” 宁玉还想再问两句，靖王已经转身看过来，宁玉忙闭嘴。 楚易在旁边站着，看到宁玉，朝她一礼，“安和王姬。” 宁玉：“……” 所以，他们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包括……他们的关系么？ 可是，他们是怎么进的宫？ 阿姐是刚来靖王城……还是已经来好几天了？ “行了，你说吧，什么好消息？”靖王道。 刚刚许念韵已经和靖王分享了她的成长经历，包括宁玉。 靖王自然知道，许念韵如今是大姜王后收的义女，封号德恩。 也知道，宁玉也是许故救下养大的。 以前都以为这位安和王姬时候是被山野村夫收养的，原来竟是许故收养的。也难怪有些本事。 许念韵的话，真真假假，各参半。 靖王虽然生性多疑，但是面前这个女子，她长了一张与记忆中的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还是自己的亲闺女。 她一脸孺慕地望着他。 靖王心里不自觉已经信了八九分。 许念韵还说了，宁玉做的许多事，都有她的献言。 靖王自然也信的，他与阿韵的女儿，如何能差？更何况有许故亲自教导。 心里对宁玉轻看了二分，又看重了这个女儿几分。 宁玉道：“太子殿下给儿臣写的心中提到，他们又占领了仓加州！” 靖王：“……” “这个消息，孤在三天前就知道了。” 宁玉“噢”了声，咧嘴一笑，道：“儿臣一时高兴，忘记了父王得到消息会比儿臣更早呢！” 靖王上了龙台，在案前坐下，俯瞰着宁玉，冷声道：“宁安和，你在这儿跟孤打什么马虎眼？” “你手段不错啊，竟然连孤这边的动静都一清二楚！” 宁玉惶恐跪地，“儿臣……儿臣没有啊，父王不要乱猜……” 许念韵猜出来宁玉是不知道她到底和靖王说了什么，所以不敢开口。 便道：“父王，玉儿胆子，您别吓唬她。” 宁玉忙也跟着道：“是啊是啊……” 见靖王瞪过来，又解释：“儿臣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幻彩跟随宫里的谢公公来核对这个月送往东宫里的东西……” 第485章 谢父王厚恩 “幻彩在姜宫时，也是常常见阿姐的，她看到阿姐在宫里，立即撇下宫里的事儿，回来跟儿臣禀报。” “所以你就立即冲到了孤的议事殿来？”靖王道。 宁玉：“……” 宁玉假笑：“儿臣不明白阿姐在大姜待的好好的，怎会来到靖宫，还以为那丫头混说，所以来看看。” 靖王哼笑一声：“既然觉得那丫头混说，你还特地过来看看？” 宁玉十分认真，“因为阿姐待我很重要啊。” “对于这件事，你看起来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宁安和：“……！！” “那个……实不相瞒，儿臣之前就有过猜测，毕竟太子殿下跟阿姐长的……挺像的，嘿嘿。” “既然早有猜测，为何不早报给孤！” 宁玉不慌不忙：“儿臣见过的父王宫里头的妃嫔，也有不少与阿姐相似的，儿臣只以为是人有相似，并没有想太多。” “今日见阿姐喊您父王，才想明白。” “因为心里头早有过猜想，所以今日就不是十分惊奇。” 靖王哼哼笑了声，也不知道相信没有。 看向许念韵时，一双虎目罕见的温柔和煦：“阿慈是大靖嫡王姬，此等喜事当普天同庆！” “孤明日早朝便拟旨昭告天下！” “父王……”许念韵喊了一声，“昭告天下……会不会太突然了？” “不突然。”靖王道，“身为孤的女儿，怎样都合适！” 宁玉：“……” 她忽然发现靖王也挺宠女儿的啊。 宁玉同楚易站在一边，跟个背景板似的，静静看着那父女二人聊天。 晚膳也是在宫里用的。 靖王本来是要赐许念韵夫妻住在宫里头的，被宁玉先一步截住。 “父王啊，儿臣许久未见阿姐，能请阿姐今晚去东宫陪陪儿臣吗？” 靖王皱眉。 许念韵道：“父王，儿臣想去陪陪玉儿的。” 靖王：“……好，依阿慈。” 许念韵笑了笑，俯身一礼：“谢父王恩典。” 宁玉：“……” 这差别对待。 如果她没嫁来大靖，也是这般待遇。 …… 几人从议事殿出来之后，绿若幻彩立马迎上来。 绿若观察几眼，见几人面色平静无波，提起来半天的心，悄悄松下去。 她俯身朝许念韵夫妻行礼，“德恩王姬，楚驸马。” 幻彩恍然，忙跟着行礼。 几人朝东宫行去。 宁玉让东宫的总管太监将楚易安排在了东宫外院。 她弯唇一笑，“姐夫，我今晚是要和阿姐促膝长谈的。” 楚易被宁玉那一声姐夫取悦，提唇轻笑了声，道：“好。” “多谢姐夫体谅！” 宁玉拉着许念韵，脚步轻快朝后院走去。 “慢点、慢点儿……”k 许念韵追在后面喊道。 楚易看着许念韵被拉得跑起来，嘴角缓缓提起。 这样才像个姑娘嘛。 年纪轻轻，总做什么老成？ 姐妹两人很快抵达栖凤宫。 栖凤宫的内侍宫女忙迎出来，见到许念韵都略显诧异，但都恪守为奴本分，并没有多问。 姜宫里来的宫女都见过许念韵，纷纷行礼道：“见过太子妃，见过德恩王姬！” 宫女们行过礼之后，便侧身让开，请宁玉和许念韵先行。 宁玉拉着许念韵大步进殿。 许念韵一边走一边看，进了殿道：“这里还是比不上若水宫。” 宁玉咧唇一笑：“当然了，大靖不比大姜富庶啊。” 笑完又严肃起来，语气带着轻嗔：“阿姐来大靖多久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 “你不知道我听到你被带进宫时，差点没吓死！” “靖王他宫里头的女人几乎都有阿姐你……不对，是先王后南韵清的影子，而阿姐您这么像阿娘……” 许念韵笑着将宁玉鬓边的发丝拢到耳后。 “放心吧玉儿，阿姐自有分寸的。” 宁玉脸颊在许念韵手心里蹭蹭，“人家关心则乱嘛。” 手心里的脸颊软软，许念韵低眸笑了笑，轻轻捏了下手心的软乎乎的脸颊。 “对了阿姐，你说阿爹还活着，还说信中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许念韵沉默了许久，道：“我所料果然不错，阿爹从一开始就是假死。” “楚易说天下将崩，阿爹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加速天下的分崩。”许念韵抬眼看向宁玉，“所以，燕姜之战，是在阿爹的斡旋下进行的。” 宁玉虽早就有过猜测，但此刻听到，心口还是不可抑制地一痛。 眼泪也瞬间盈满眼眶，顺着眼角流出来。 “阿爹……阿爹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许念韵抬手为宁玉拭泪，眸中有温柔、有心疼：“玉儿别哭，阿姐会陪着你，一直陪着你……” “我只是棋子吗？李陌是不是也是他故意送到我身边的？他猜透了所有是不是，即便这样也要利用我……” “为什么？阿爹为什么要这样做……” 许念韵伸手揽住宁玉。 宁玉脸颊贴在她心口，呜呜咽咽地哭，她轻轻拍抚宁玉的背。 “玉儿别哭……” 一直没哭过的许念韵此刻也忍不住眼眶红红。 虽然说她对许故的感情，不如对宁玉的深，可是那也是养了她十五年的阿爹。一朝得知他对她们所有一切也不过是利用，谁又能受得了？ 许念韵仰头将眼泪逼回去，她拍了拍宁玉的背，道：“哭够了我们总要想法子应对眼下的处境的。” 宁玉呜呜哭的更大声了。 绿若和幻彩对视一眼，轻轻拉了拉宜华灵华的衣袖，几个宫女一并退了出去。 …… 宁玉带许念韵回东宫的阵仗并不。没过多久，太子妃带人回东宫的消息便已经传的阖宫上下都知道了。 各阁纷纷派人去打听太子妃带了何人回宫。 许念韵进过宫的事儿自然藏不住。 但是……许念韵和靖王的谈话内容，自然没人能打听的出来。 “你说……太子妃带回来这女人，和宫里贤妃娘娘的眼睛有几分相似？” 云若儿直起身子，问下首站着的宫女。 宫女忙抬头：“这些啊，也是奴婢从宫里头当差的于公公那儿打听来的，他眼力好，想必说的也是真的吧。” 第486章 天下将崩 于公公……可是议事殿门口洒扫的，来往议事殿的人他都能见到。 如此…… 那便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也听过，王上喜好搜罗美人，但每一个美人，身上都有先王后的影子。 听说贤妃娘娘最像先王后了，所以被宠冠六宫。 这才三年时间，就从一个平民女子，走到了四妃之首的位子。 那么，这女人像贤妃，就是也像先王后了。 像先王后的女人，王上怎么可能放过？ 云若儿手撑在腮边，“嘶”声道：“那便就奇了。那女人便就是王上找的女人，怎么就被那贱人带到了东宫？” 跪在地上的宫女忽地想到什么，又抬起头来：“对了侧妃，奴婢还听人说，那女人身边还跟着一名男子，两人形容亲密，看样子应该是夫妻。” “夫妻？”云若儿眉头皱的更深了。 即便那女人是有夫之妇，只要王上喜欢，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要皱一下眉头，就会有人揣摩圣意，继而杀了那男人，将那女人脱光了洗干净送到王上面前。 云若儿手指在桌上摩挲一下。 云若儿想不明白，别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得到消息的可不止东宫。 大靖多位王子府中也是灯火通明。 纷纷都在猜测，今日下午进宫的女人是谁，那女人身边的男人又是哪位。 而被众人谈论的女人许念韵，此刻正在栖凤宫坐着，轻轻拍着宁玉的背，无奈又温柔地哄道：“别哭了玉儿……” 看来今天是不用谈事了。 不过她也不急，来日方长。 许念韵起身，扶起宁玉，道：“去床上哭吧，哭累了直接睡下。” 宁玉嘤嘤哭着，任由许念韵扶着，两人一同走向床榻。 …… 翌日。 宁玉睁眼时，眼睛肿胀涩然。 她看向身旁，身旁阿姐也睁开了眼睛。 以前宁玉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但自从和赵平共寝几次之后，宁玉就习惯了。 想到赵平，宁玉心里一阵柔软怔然酸涩。 嘉鸣谷之战，赵平重伤被俘，也有她信重的阿爹插手。 想到这个，宁玉眼里又凝聚出眼泪。 许念韵伸手掩住宁玉的眼：“……你眼泪怎么这么多？” 宁玉将许念韵的手拉开，嘴角弯了弯，弯出一个笑容：“我没哭……” “没哭就好，起来收拾吧。”许念韵掀开薄被起身。 宁玉也跟着起身。 外面侍候的绿若等人听到里面有动静，轻轻推门而入。 “两位王姬，奴婢们伺候您二位更衣洗漱……” 宁玉和许念韵下床，在宫女们的伺候下穿衣洗漱梳妆。 宁玉和许念韵早上起的迟，此刻朝会已经结束，议事殿主监带着圣旨早已经候在外面了。 靖王有令，不许他们打搅许念韵休息。主监便在外头等着，还吩咐栖凤宫的宫女，不许她们打扰到许念韵。 靖王早上突然说他有一女流落民间许久，明珠蒙尘，他十分痛心。 这时候，朝殿里知晓昨日之事的王子们恍然大悟。哦，原来是父王的女儿啊，难怪…… 可是，为什么她会同太子妃一同入东宫呢…… 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还有亲历此事的几位大人，十分淡定。 其他人……简直跟被点了穴了一样，浑身僵硬，呆呆望着靖王。 王上竟然……竟然遗珠在外？！ 什么时候的事…… 据他们所知，王上并没有外出微服私访过啊。 只是御驾亲征过两次而已，那时战情凶险，大家都着急赶路，当时年轻力壮还只是殿下的王上在路途上也似乎没有宠幸什么女人才对。 还不等有朝臣疑惑出声，靖王便已经开口了，“是孤与王后的女儿念韵……” 一声念韵，臣子便知道这位王后是哪位王后了。 可是…… “王上，先王后已经去世多年……”可别是那个女人仗着自己有一张和先王后几分相似的面容，来欺骗王上啊…… 靖王道：“阿韵是过世多年，可她坠崖后，还活着，但是却伤了身子，产了孩子之后，就撒手人寰了。” “……” 满殿默然片刻。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有人顺着靖王的心思往下接：“既然王姬殿下已经找到，身为大靖嫡王姬，自然该享嫡王姬应有的尊荣……” 靖王满意笑了，“孤也是这个想法。” 反正只是个王姬，靖王正在兴头上，没人会想着此刻去开罪靖王，即便与李陌不合，对南韵清向来有微言的人…… 众臣子纷纷附和。 靖王不再说什么，他对许念韵大肆封赏，先是封她为嘉朔王姬，赐一州之封地，及数十箱金银珠宝…… 许念韵看着一箱箱摆在栖凤宫门口的箱子，默默听着主监宣着旨意。 宁玉打开那一箱箱金银珠宝。 翻翻其内的东西，甜甜一笑道：“阿姐，你越发有钱了呢！” 许念韵笑了笑，十分纵容：“玉儿喜欢什么，就拿去吧。” 宁玉也不是没见过好东西。 她收回手笑着道：“我就感叹感叹而已。” 主监宣完旨意，笑了笑，躬身十分客气道：“嘉朔王姬，王上在宫里给您备了座宫殿，目前为您修缮的王姬府还未竣工，王姬若是不耐烦……” “不不不，阿姐要是住在宫里，那姐夫怎么办？人家夫妻两个，你让人家两个分隔两处，这么怎么成么？” 主监：“……” 宁玉咧嘴一笑：“就让阿姐就先住在东宫吧。” 主监：“……这个？” “阿姐你住在我这儿好不好嘛，多陪陪我嘛……” 许念韵笑了笑，“好啊。” 又朝主监道：“反正我对大靖各处也不熟悉，就先住东宫吧，正好让太子妃带着我到处转转。” 许念韵都这么说了，主监还能说什么？ 他笑了笑，俯身行礼道：“嘉朔王姬说的是，那奴婢先回去复命了。” 许念韵微笑目送。 宁玉看着主监离去的背影，道：“阿姐你以后……真的要住在大靖了？” 许念韵笑了笑，“谁知道还能住几年呢……” 许念韵这话一出口，宁玉也不由默然。 说实话，昨晚听完那些话，宁玉心底其实是有准备的——天下将崩。 第487章 见过殿下 阿爹说天下将崩，所以他顺势而为、推波助澜。 宁玉又不由想起赵平说过的话。 他的师叔也说过类似的话，她是帝星…… 所以，三国最终只能存一么？ 宁玉不由看向许念韵，眼眶又忍不住酸酸，“阿姐何苦在这个当口认祖归宗呢？” 许念韵笑着抬手去摸宁玉的脑袋，“自然想玉儿能平平安安啊。” 若天下纷争，朝局动荡，宁玉身为大姜嫡王姬，被困在大靖，生活又能好到哪里去？ 且看大燕王姬邵素欣便能知道。 “可是，这里才是你的家乡啊……”宁玉低声道。 许念韵笑，“我的家乡在常郡山下，那里有一个可爱善良的姑娘。” 宁玉低下眼眸：“阿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许念韵道：“因为只有你一直以来都是掏心掏肺对我好的。” 每次她有难，来的都是她…… 比如落阳寨。 比如这次。 其实从到大，数不胜数。 玉儿总是说着她在照顾她，可是玉儿又何尝不是在照顾她呢？ 宁玉眼中又凝结出泪，“阿姐……” 许念韵拍拍她，“行了，还哭？快去吃饭吧。” 宁玉“嗯”了声，鼻音浓浓，姐妹两人一同往殿内走去。 …… 大靖重血脉嫡庶传承。 嫡系血脉认祖归宗需要祭天地、告祖先、慰神明。 许念韵身为大靖嫡王姬，认祖仪式自然不可能潦草。 大靖所有宗室子弟，都被靖王传召入王城观礼，自然包括身在军营的李陌。 旨意被快马加鞭一直送往各处。 不止李陌收到这份旨意，赵平也收到了这份旨意，不过却是请他做客的。 赵平看到这个消息，还有点惊讶。 他知道许念韵是大靖嫡王姬。这事儿宁玉跟他说过。 听宁玉的意思，许念韵也早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要认亲早认了，为什么要等到现在？ 赵平不明白也不多想。 回头丫头会亲口告诉他的。 一想到丫头，赵平心头一阵柔软。他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她了。 还怪想她的。 那个没良心的丫头啊，也不知道想不想他…… 李陌要回王城，主帅继续接旗号令三军。 李陌特地提拔萧统，让他辅佐主帅。 赵平姜军交给了副帅，就说了句机灵点儿，再没有别的话。 李陌看了眼拉着马过来的赵平，眼底暗流涌涌。 一想到赵平去王城后，又会和宁安和纠缠不清…… 李陌心里头就不舒服。 可是这是父王亲自下的邀请。 李陌接过士兵牵来的马，翻上上马。赵平也过来了，跨马比李陌并肩，驾马朝靖王城而去。 身后十几个侍卫相随。 有赵平相伴，自不必带那么多侍卫。 或许……这也是靖王的想法吧，就当赵清安是个护卫，一路护卫太子平安归来。 两人一路仍然是日夜兼程，一天就睡不到三个时辰。 两人赶到靖王城时，已经六月十四。 祭天大典在六月十七。 两人进城时，都是风尘仆仆。 即便如此，两人依旧风姿绰越，让人见之忘俗。 等候已久的官员忙领着二人往宫里走去。 沿途有胆大的姑娘朝赵平丢香囊，一人丢完，登时有更多的荷包帕子香囊朝赵平飞去。暖才文学 李陌……身为大靖太子，没人敢丢。 赵平抱着剑，懒洋洋坐在马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却也难掩他蓬勃英姿。 赵平左摇右避，躲开朝他砸来的各种物什。 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很快就到了靖王宫门口。 李陌和赵平下马，在官员的带领下步行入宫。 “王上在议事殿等太子殿下和赵将军。”官员说了一句。 赵平没答腔。 李陌笑着“嗯”了声。 看出来这两位都没有什么谈话的想法，官员闭了嘴。 两人进殿的时候，靖王高坐龙台，执笔朱批。 听到通禀，他抬眼看来。 李陌跪地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王！” 赵平抱拳行了个军礼，“外臣赵清安，见过靖王！” 赵平是外臣，不行跪拜礼，无可厚非。靖王道：“平身吧。” “谢父王……” “谢靖王！” 靖王看起来依旧目光沉沉，气势咄咄，即便多了个女儿，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靖王体恤二人，几人大概聊了聊边关战情，便就让人送二人下去歇息。 李陌和赵平谢恩。 靖王忽又开口叫住了李陌：“回去见见你妹妹吧，她就在东宫。” 李陌应声是，后退几步转身。 走到岔路口，李陌朝赵平道：“赵将军慢走。” 赵平懒懒勾唇，“殿下也慢走。” 两人就此分别。 李陌往东宫去，赵平往宫外去。 大靖有专门供大姜官员歇息的驿馆，外官理应住在驿馆。 李陌还没走到东宫门口，东宫里的奴才就迎出来了。 “殿下，太子妃携阖宫女眷都等着您呢！”内侍看起来十分高兴，“嘉朔王姬也在呢！” 李陌“嗯”了声，嘴角也绽出丝丝笑容，迈开的脚步更大了。 李陌走到东宫后院，果然看到宁玉领着侧妃美人们在等候他。 她身旁站着许念韵。 他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宁玉行妻礼，“见过殿下。” 身后一众莺莺燕燕跟着行礼，除了邵素欣和卓容，其余人哭的凄凄惨惨戚戚。 李陌皱眉。 还不等他说话，宁玉已经转过身去斥责几人，“哭什么哭？大好的日子，平白被你们败了兴致！” 几人：“……” 几人霎时不敢哭了。 不过几人低眸间，眼底隐约闪过恨恨。 许念韵屈膝行礼：“兄长。” 李陌忙伸手扶她：“嘉朔不必多礼。” 许念韵依着他的力道起身，“多谢兄长。” 李陌道：“你不要这么客气。” 邵素欣还是第一次见李陌这么温柔，以前他待宁安和时，都没有这么温柔过呢。 心中不由啧啧。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位狠辣无情的太子爷，竟这么宠妹哦！ 正想着，李陌忽地抬眼看向她。 吓了邵素欣一跳。 结果就听见那男人说：“你们都下去吧。” 哦，他望的不是她，是她们啊。 邵素欣悄悄松一口气，借着前面人影遮挡，手在胸口顺了顺气。 第488章 驸马求见 邵素欣等人走了之后，宁玉对李陌的态度淡了些，却还笑着道：“殿下路途奔波，先去洗漱用膳吧，阿姐就在栖凤宫，殿下收拾妥当之后过来再叙不迟。” 李陌看了一眼宁玉，又看了眼许念韵，笑着点头，“也好。” 李陌转身随同内侍去往书房。 目送李陌走远，宁玉挽着许念韵，脚步轻快往栖凤宫去，“阿姐，我们也去用膳吧。” 许念韵笑着跟随宁玉：“我也饿了。” 宁玉回头一笑，“那阿姐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做！” 许念韵道：“都行。” 两姐妹笑笑闹闹往栖凤宫而去。 许念韵原本对靖王是有几分父女之情的，虽然很淡薄，但她性子向来冷清。见面这么短时间，就对他产生感情，已经实属不易。 这一丝淡薄的父女之情，在五日前，被靖王亲手斩断。 当然，靖王不自知。 五日前，靖王召许念韵觐见。 靖王几乎隔一日都会召许念韵觐见一次，许念韵已经习惯。 她收拾妥当，入宫觐见。 所有一切都与以往一般无二。 然而，靖王的问话……渐渐与以往有了差别。 他开始套她的话了。 因为她之前担心他对宁玉太过敌视，说宁玉所做的事儿，有许多都是她的献言。 他就明里暗里问她一些有关大姜朝政的事儿。 许念韵一腔淡淡的欢喜渐渐冷却。 她微笑着用软刀子将他的问题刨开来回答，答案似真，却非真。 靖王为人多疑。 但许念韵假话说的有含量，跟真的似的。 再加上这张脸、这份沉稳无畏的气质…… 靖王内心不由自主已经信了八分。 其实靖王得知南韵清的埋骨之处后，就想着要将她的尸骨迁回大靖的，目前正忙着祭天大典的事儿。靖王打算这件事忙完之后，便着手迁坟的事儿。 靖王同许念韵说了，许念韵自然笑着道好。 这样，说不定还能将许故诱出来呢。 把她们全当棋子么。 她倒要看看，他这个布局人介时该如何选择。 她不信他能为了她终身不娶，守着枯坟过了一辈子，会眼睁睁看着那坟被人迁走。 …… 许念韵来大靖之前，是同卫后等人打过招呼的，如今既然要在大靖认祖归宗了，自然也写信告诉了卫后等人一声。 卫后等人收到信后，唏嘘不已。 谁能想到，身为嫡王姬宁安和义姐的许念韵，竟然会是大靖嫡王姬！ 也就是说……安和王姬如今成了许姑娘的嫂子？ 妹妹变嫂子，姐姐变姑子？ 厉害啊！ 那位许先生是什么手气？！ 怎么一捡一个嫡王姬！ 也是大燕没有嫡王姬，不然没准连大燕嫡王姬也能捡着。 既然知道了这等喜事，颐王卫后等人自然也准备了礼物送去大靖。 路途遥远，礼物目前还没有抵达大靖。 …… 李陌刚沐浴完毕，内侍就进来禀报道：“殿下，嘉朔王姬的驸马求见。” 李陌系带子的手一顿。 许念韵是他的亲妹妹，他自然派人留意着。 自然也知道在他与宁安和成婚不久之后，许念韵也成婚了，她夫君的名字，他自然也知道。 他名字叫楚易，年龄比许念韵大整整十岁。阅读书吧 李陌自然记得这人是谁。之前在大姜宜城时，隔壁的侠士。 那时他观察过李陌，李陌也留意着他。 虽没见过面，名字却是耳熟。 后来得知他与许念韵成婚，李陌让人查过他，却一无所获。 只知他是个侠士，好交朋友…… 这也是当初在宜城时，听樊家酒楼的二说的。 李陌慢斯条理系好带子，张开双臂任由宫女帮他穿好衣服，才道：“请驸马进来吧。” 内侍答应一声，朝外退去。 宁玉拉着许念韵住在东宫，楚易也一直住在东宫。 于情于理，楚易都该拜访李陌。 内侍出来，笑着对楚易道：“驸马爷，殿下请您进去呢。” 楚易颔首，道：“多谢公公。” 内侍受宠若惊：“驸马爷真客气！” 内侍抬手做请，随在楚易身侧，带着他走进书房。 李陌刚沐浴完，浑身一股子抖擞水气，衣服穿的松松垮垮，墨绸一般浓密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 楚易行礼：“楚易，见过太子殿下。” 李陌声音淡淡的，“平身吧，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楚易抬起头来。 两个眼神撞在一起。 李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楚易。 楚易也在看着李陌。 北地风大，李陌细白的皮肤被风沙刮的糙砺。 不过五官依旧深邃。 尤其是眼睛，一双墨瞳寒潭似的。 “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李陌问道。 楚易道：“并无，在下孤身一人多年。” 李陌略点了下头，又问：“你是游侠？” 楚易道是。 “既是游侠，如何与嘉朔相识的？”李陌问道。 楚易笑了笑，“在下曾在许先生手底下做事，他死后，在下依先生遗言，转投到安和王姬和阿……嘉朔王姬门下。安和王姬拒绝接手，我们全都投在了嘉朔王姬门下。” 李陌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可这样他竟也查不出丝毫，那就只能说明是他们厉害…… 也是，能在许太师手底下做事的人，如何能差呢。 李陌没有再问太多。再问下去，涉入的更深了，楚易也不会告诉他的。 两人不熟，这些说完，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李陌留楚易吃了盏茶，便委婉送客。 一路风波劳累，李陌是真累了，送走楚易之后，他便回屋憩了会儿。 睡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便有内侍轻声进来喊他。 见李陌睁开眼睛，内侍躬身笑着道：“殿下，该用膳了。” 李陌“嗯”了声，又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眼睛，内侍忙弯腰扶他。 李陌借着他的力道起身。 午膳已经备好，李陌走过去便直接落座。 有宫女捧着洗手盆、布巾、漱口水等物鱼贯而来。 李陌在宫婢的伺候下，净手、漱口。 在李陌收拾停当之后，有宫女上前，站在桌边为他布菜。 “殿下，这道菜是新菜样，名叫芦雪春，您尝尝……” 李陌静默不语用膳。 餐桌上只能听到布菜宫女介绍菜式的声音。 第489章 有哥哥在 李陌用膳之后，在桌边沉坐了会儿，起身往栖凤宫去。 宁玉和许念韵也用过膳了，此时宁玉正在院中舞剑，许念韵拿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宁玉。 少女一袭白衣，广袖被扎起，手中长剑如蛇如蛟一般灵活。 飞花踏叶、身姿绰绰。 一名小宫女匆匆进来，俯身施礼道：“王姬、德恩王姬，太子殿下来了。” 宁玉顺势收剑，那边李陌已经走进来了，刚看到宁玉收剑的动作。 宁玉将剑回鞘，随手扔给幻彩，绿若帮她放下袖子。 她朝李陌点一下头，喊了声殿下。 许念韵站起来，将书搁在桌子上，漫步过来，屈身施礼，喊道：“兄长。” 李陌笑着朝两人点头，目光在宁玉划过，看向许念韵：“你在这边住的如何？” 许念韵道：“很好。” 李陌：“吃的习惯吗？” 许念韵微笑：“栖凤宫里有玉儿从大姜带来的厨子。” 李陌眼底也露出笑容：“那就好。” 宁玉用帕子擦擦汗，道：“殿下和阿姐慢聊，我去歇会儿。” 宁玉转身去了殿内。 院中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即便两人早早就知道了对方的存在，也有过些许了解，可是乍然相遇，还是相顾无言。 这么僵着也怪尴尬的，许念韵便随口问道：“边地战事可还顺利？” 李陌点头，“很顺利，最多三年，便可拿下整个大燕。” 许念韵道：“拿下大燕之后做什么？” 李陌：“……” 李陌眼底的笑渐渐凝住，墨瞳里波澜不惊，如深潭一般。 许念韵笑了笑，“我就随口问问，兄长不想回答便不回答。” “父王说，等祭天大典的事儿过去了，就将南王后的坟迁过来。” 李陌蹙眉看着她，“南王后？那是我们的母后……” 许念韵弯唇，“她不许我叫她娘啊。” 经历的多了，知道的多了，许念韵也渐渐明白许故那句话——她是你姑姑。 她是在她国破家亡之时怀上的，而孩子的父亲害的她家破人亡。她理解她的恨。也相信，是因为她不许她喊她母亲，许故才说那是她姑姑的。 可是，那关她什么事呢？ 她又何辜？ 李陌一时沉默。 他抬手，手掌在空中搁置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落在许念韵头顶，轻轻揉了揉，道：“没事儿，有哥哥在。” 许念韵：“……” 许念韵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从来……没有人摸过她的头。 至于李陌说的那句有哥哥在，许念韵并不当真。 靖王也说过类似的话，却从她嘴里套话。 许念韵笑了笑，随口“嗯”了一声。 宁玉这一歇，许久都没有出来。 她也是一片好意，想让人家兄妹两个好好相处会儿。 然而她在殿内待了没多久，李陌就进来了。 宁玉手里捧着热茶，“阿姐呢？” 李陌在她身侧坐下，有宫婢奉上热茶。 他接过轻啜了一口，道：“我让人给她重新准备了一处院落，人家夫妻两人住一起也好。” 宁玉：“……” 所以，是她疏忽了？狗狗 “许久未见，太子妃没有什么对本宫说的吗？”李陌顺手放下茶盏，满目柔情看向宁玉。 宁玉避开李陌的目光，呵呵笑了声，道：“殿下平安康健，靖燕战事顺利，本宫没什么好说的。” 李陌望着宁玉，将到嘴边的那句“那赵清安呢”咽了下去。 这话若问出来，只怕难堪的只会是他。 她会赤果果地表达对那个男人的爱意，瞒他骗他也不愿意。 “今晚我留宿栖凤宫。”李陌道。 宁玉：“咳咳……” “你……在军营那么久，应该憋坏了吧？”宁玉说着往男人下身瞥一眼，诚恳地建议：“不如去烟波阁是见见卓美人？或者去偃月阁啊，邵侧妃应该也挺欢迎你的。” 李陌面色不改，“还好。” “吾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只想见见太子妃。” 宁玉：“……” 可是她今晚可能不太方便欸。 “你确定你今晚要留宿栖凤宫？”宁玉道，“我劝你还是去别的地方吧。” “我确定，不换。”李陌道。 宁玉：“……” 李陌坚持，宁玉也不再劝。 反正让他沉睡一晚也不是什么大事。 见宁玉不再拒绝，李陌心情十分美好。他笑了笑，道：“我先去处理政事，晚一点过来，陪你一起用膳。” 宁玉：“……” 李陌也没等着宁玉拒绝，就转身走了。 …… 虽然同在东宫住着，但楚易已经好几天没见过许念韵了。 当内侍来传达李陌意思的时候，楚易还微愣了下，随后低笑了声。 楚易在前面的客房住着。 如今二人被安排在前后相接的中庭。那边有一处空闲的独立院落，地方挺大，环境幽静。 楚易到的时候，许念韵已经在院里了，站在树荫底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阿慈。”楚易唤她。 许念韵抬眼朝他看来，眼波平静如水。 “等祭天大典结束了，我们先回大姜，王城的事儿安顿清楚之后，再去常郡山祭拜南王后。” “祭奠之后，靖王会派人为南王后迁坟。” 楚易袖中的手微紧了下，随后缓缓松开。 他笑着道好。 她回到大靖，将事情捅到靖王面前，她认父认兄认祖归宗。只是，想引先生出来罢了。 楚易低声再问一句：“你这样做，是为了安和王姬，还是……不甘心做一颗棋子任人摆布？” 许念韵看着他，“你在比较什么？” 楚易笑了笑：“……我就随便问问，你不想回答便不回答。” “我平生最恨人背叛我利用我了，尤其是身边亲近之人。可是阿爹他……”许念韵看着楚易，“我不喜欢被人利用。” 楚易：“……” 这……算是回答他刚刚的话吗？ 楚易的嘴角微微挑起。 许念韵走上前，伸手握住楚易的手，微笑道：“楚易，你是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楚易回握住她，“是，我不会背叛你。” 许念韵弯唇笑了。 美人一笑如画，楚易眸光黯了黯。 “阿慈……” 许念韵松开他，转身走向房间，中途回眸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眼波流转，看得楚易脑中似有烟火炸开。 第490章 美人在怀 晚膳时，李陌如约而至。 栖凤宫晚膳挺丰盛。 宁玉坐在桌边，手里抱着杯子，杯子里有小半杯酒。 李陌在对面坐下，唇角挂着笑，“让你等久了。” 宁玉哼了声，一口将杯中酒喝尽。 李陌看了宁玉手中的酒杯片刻，笑着唤人：“给吾也拿只酒盏。” 宁玉打量他几眼，“殿下今日兴致不错啊。” 李陌笑：“和太子妃吃饭，本宫高兴。” 宁玉：“……” 李陌和宁玉共饮了几盏，便将酒盏搁下，开始吃饭。 李陌喝了几盏，也放下了杯子。 酒是果酒，不易醉。 喝了跟没喝没什么区别。 用膳之后，宁玉去洗漱沐浴，李陌斜卧在软榻上，翻看着宁玉桌边的战策。 宁玉洗漱沐浴出来，身上穿着白色寝衣，头发披散在身后，一双眼水润润的，眼底有流光溢开。 人还未近前，李陌依然看呆。 这痴醉的目光看的宁玉十分不自在，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阿玉……”李陌轻声喊。 宁玉吓一跳，“你……你干嘛这么喊我？” 李陌道：“我听嘉朔喊你玉儿。” 赵平也喊过她玉儿，所以他不想这样喊她。 宁玉：“……我还是习惯你叫我太子妃。” 宫女们为宁玉铺床，伺候宁玉上榻，李陌也跟过来。 宁玉张开双臂挡在床前，“你来这儿干嘛？” 说着一指屏风边角，道：“你去睡那儿吧。” 李陌看也不看那边一眼，他拉住宁玉的手腕，俯身低声道：“我就在栖凤宫留宿这一晚，床榻这么大，不要赶我了。” 宫女们离得远些，并没有听到李陌的话。 只看到宁玉脸颊微微桃粉。 男人滚烫的气息喷的宁玉耳廓酥麻。 她想了想，道：“好啊。” 反正他今晚只会睡的跟死猪一样。 听到宁玉同意，李陌且惊且喜，还有几分狐疑。 他原来都没报太多希望，没想到她竟然同意了。 宁玉往里面让了让，李陌上床。 宫女们忙完手头的事儿，纷纷往外退，绿若将熏香点上，才退出去。 空气中刹然多了迷醉的香味。 李陌望了熏炉一眼：“你之前好像不怎么喜欢熏香的么？” 宁玉将一只枕头摆在两人中间，道：“偶尔熏熏。” 李陌看了那只枕头几眼，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宁玉躺下，将被子胡乱搭在肚子上。 殿中放着冰盆，不算太热。 绿若离开时，顺路将殿中的灯都给灭了，只留了一盏，散着昏黄的光。 李陌知道宁玉晚上睡觉不喜欢太亮，便自觉把帘子放下来。 他本来是想和宁玉聊聊天的，话没说几句，眼皮子重的已经睁不开了。 宁玉听到旁边渐渐没声了，转身一看，李陌已经睡着了。 宁玉爬起来。 穿着寝衣便出了殿门。 沐左扶剑守在殿外，听到声音，侧身看过来。 “王姬？”沐左走过来，俯身询问道：“王姬可是有事？” 宁玉摇摇头，宫中可有异动？ 沐左摇摇头，随后目光似有若无往屋顶瞥了一眼。 宁玉：“……” 宁玉一爬上屋顶，就看见抱着剑，端端坐着赵平。 看到宁玉上来，他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天平 “怎么出来了？美人在怀，高床软枕不舒服吗？” 宁玉：“……” “你又乱吃什么醋？”宁玉大步过去，直接跨坐在男人腿上，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头就亲过去。 没有什么事是一顿亲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小性儿，她还不知道他了？ 果然，没多久那男人就躁起来了。 他松开宁玉，气息有些不稳：“我们出去吧。” 宁玉窝在赵平怀里，低低“嗯”了声。 赵平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宁玉身上，系好。 一把揽住她的腰，跑了几步，嗖的一下，就飞到了另一片屋顶。 东宫靠近王宫边角，赵平带着宁玉很快就出了东宫。 驿馆人来人往也不方便。 赵平带着宁玉径直到了乐曦楼。 乐曦楼有专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 赵平揽着宁玉，也懒得从正门进，直接翻窗而入。 宁玉：“……” “你好好的门不走，为什么这么喜欢翻窗？” 赵平：“……” 这可把赵平给问住了。 他想了想，道：“方便。” 宁玉：“呵呵。” 方便个屁！ “这下我也不好意思让人进来伺候了。” “伺候什么，我伺候你还不够吗？”赵平将宁玉压在墙壁上，两具身体紧紧贴合。 宁玉：“我……之后要洗一洗的。” “我帮你洗啊……” 赵平俯身，一口咬住她的耳垂。 宁玉低低嘤咛一声。 …… 一番云雨。 …… 宁玉缩在赵平怀里。 她手指轻轻缠绕着赵平的发，低声道：“我最迟明年春，就能做赵夫人了。” 赵平闭着眼睛，面埋在宁玉发间，闻言低低“嗯”了声，嗯完才意识到宁玉说了什么，霎时惊愕不已，一把按住宁玉的肩，将她拉离些许，“你说什么？！” 宁玉噘了噘嘴，道：“我说过的话，你如今都不听了吗？还要我说二遍？” 赵平：“……” 赵平低低笑了声，俯身要去吻宁玉，“我看你就是欠上。” 宁玉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拉开：“你说本宫欠什么？” 赵平：“……” “不，是臣欠。”赵平按在宁玉腰间的手用力，将她带近，严丝合缝。 “请王姬垂幸。” 宁玉脸瞬间红了。 她双手抵在赵平胸口，“刚刚才做过，我……我不行的，太累了。” 赵平低头吻了吻宁玉，没有再要求继续。 “你方才说，你明年春，就可以嫁给我了是不是？” 宁玉：“……你不是听到了吗？” 赵平低低笑了声，“我只是一时不敢相信。” 宁玉哼哼道：“我不是早就告诉你，我会离开大靖、嫁给你的么，你这是不相信我？” 赵平：“……没有，我就是高兴，太高兴了，一时激动。” 宁玉哼了声，谁信啊。 这个小气又自大的男人！ 两厢沉默下来。 赵平拥着宁玉闭眼，准备入睡。宁玉忽地开口：“赵平，阿爹还活着。” “阿姐此次来，也是为了帮我。” 第491章 本宫貌美如花 赵平睁开眼睛，少女眼底的落寞悲伤全都落入他眼中。 赵平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你不是一直希望阿爹活着的么，为什么不高兴？” 宁玉伸手搂住赵平的脖子，声音低低道：“因为大燕攻姜，有他的手笔，嘉鸣谷一战或许也有他的手笔，李陌暗中参与嘉鸣谷之战，可能也有他的手笔……” 赵平顿住。 以前从宁玉口中听到的阿爹，文武双全、天下无双。 她也曾说过，阿爹或许活着。 那时她说到阿爹，表现的十分开心，眼中光华闪闪。 如今…… 也是，若许先生真的参与了这些事，她如何能心平气和开开心心呢？ 大姜是她用心用力，一步一步，带到如今这个地步的。许故却联合外人，屠戮她一手缔造的王国和子民。 而嘉鸣谷之战，三军将士阵亡过半，他也落入敌手，差点儿重伤身死。 “宁安和，不要难过，我会陪着你，和你一起面对。” 赵平从她的眼睛吻到鼻尖，再到嘴唇。 宁玉一口咬住唇上的柔软，翻身压了上去。 …… 翌日，赵平在日出之前将宁玉送到了栖凤宫。 沐左靠在殿前的柱子上，微阖着眼打盹。 听到动静立马睁眼。 他忙起身，朝两人行礼，“王姬、赵将军。” 赵平松开宁玉，朝沐左点了点头。 宁玉一时腿软，刚晃了下，就被赵平一把揽住。 俯身贴近她，低声道：“你小心点儿，上了个床，连路都不会走了？” 宁玉面色微赫，手指在他腰间掐了下。 赵平“嘶”了声，按住她的手，再次凑近她，低声笑道：“乱摸什么，还想要？” 宁玉：“……” 宁玉不想理这个不要脸的男人了。 他脱离男人的禁锢，朝寝殿走去，走到沐左面前停下来。 还不待宁玉问话，沐左便俯身道：“一切安然，王姬请放心。” 宁玉点点头，笑道：“辛苦沐将军了。” 沐左垂眸：“这是臣份内之事。” 宁玉笑了笑，从沐左身边走过，进了寝殿。 关门时，她抬头往外面看了眼。 赵平还站在原地，看她望过来，扬唇一笑，眼中光色千转，湛湛生辉。 黎明前的无尽黑暗，被这一抹笑照亮。 天空渐渐破晓。 宁玉也弯唇回他一笑，合上殿门。 看着殿门合上，赵平高扬的弧度才渐渐平缓下来。 赵平上前拍拍沐左的肩，道：“保护好她。” 沐左抱拳，“保护王姬是臣下的本分。” 赵平笑，“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赵平目光越过沐左，落在朱红的殿门上，目光辗转一番，最终收回，唇角却高高扬起。 转身，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沐左目送赵平离开，转身目光也落在朱红色的殿门之上。 许久，他垂下眼眸，喉头滚动了下。 …… 宁玉回了寝殿，李陌还在安睡。 她轻手轻脚上床，躺平之后，想了想，用枕头底下摸出一方锦帕，在李陌鼻尖晃了晃，收回来，重新压在枕头下，然后闭上了眼睛。 差不多半柱香的功夫，李陌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沉沉如墨。 他一动不动躺了好一会儿，才侧身看向宁玉。 少女平躺着，双眼闭着，纤长浓密的睫毛鸦羽一般，在她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双手十分规矩地搭在被子上。 呼吸绵长，睡的十分香甜。热搜 然，李陌知道，她并没有真的睡着。 他和她同寝过多次，对她的睡姿，也领教过多次。 她睡觉绝不会这么规矩。 而他，睡觉也绝不会这么沉。更不会一盏床 李陌起身，掀开帘子下地，沉沉的目光看了眼案上的香炉。 唇角勾出一抹冷嘲。 听到寝殿有人走动的声音，殿外早起侍候的绿若立即带着人进来。 看到站在床边的李陌，忙行礼：“殿下……” 李陌微点了下头。 有宫婢上前为李陌穿衣。 宁玉懒懒从床上爬起，“殿下这么早就醒了啊。” 李陌张开双臂，低垂着眼，任由宫婢为他穿衣整理袖子，闻言淡淡“嗯”了声。 “太子妃昨夜睡的如何？”李陌问道。 宁玉毫不心虚：“还好。” 李陌不再说话，收拾好之后，便抬脚往外走去。 宁玉随口问道：“殿下不洗漱吗？” 李陌停步，“孤去书房洗漱，太子妃再睡会儿。” 宁玉：“……” 李陌走后，宁玉打个大大的哈欠，“你们先下去吧，本宫再睡会儿。” 绿若垂手应是，转身朝满殿宫婢使了个眼色。 一行人捧着洗漱用品，袅袅离开。 殿门合上，宁玉支起来的身体落入被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唇角缓缓勾起。 脸上飞起层层桃粉，蔓延至脖颈。 …… 等宁玉再次醒来，已经下午了。 她是被饿醒的。 经过长时间的睡眠，身上的酸疼已经缓解许多。 宁玉懒懒躺在床上，活动了下四肢。 看来真的不能两头跑，真的是太累了！ 只希望今晚李陌不要来她这里。 宁玉打了个哈欠起身，懒懒起身，唤了声来人。 声音有些沙哑。 绿若忙推开殿门，带着人进来。 “王姬，您可算醒了。”绿若匆匆走过来，扶宁玉起身，“奴婢让人熬了粥，就在炉上温着呢，还有王姬喜欢吃的三春包子。” 宁玉唇角展露出笑容，“好。” 她起身，宫婢忙拿了一套崭新的衣裙过来。 宁玉看了眼，道：“本宫记得前些日子，和阿姐一起做了一套浅紫色宫装。” 宫婢讶异瞪眼：“王姬你要穿别的颜色的衣服吗？” 宁玉“嗯”了声。 今晨她穿衣时，赵平说她老穿白色，太素了。 既然他觉得素，那她就换一身嘛。 她也不是对白色衣服有什么执念，只是觉得飘飘欲仙，十分好看。 宫婢重新取了那件浅紫色的宫装过来，绿若接过来帮宁玉换上。 浅紫色宫服，外面罩着一层浅紫色薄纱，映的宁玉的眉眼更加柔和妩媚。 宁玉望着镜中美人，咧唇浅浅笑了。 镜中美人也跟着她笑。 宁玉伸手摸摸自己堆雪一般的脸蛋。 感叹。 本宫真是貌美如花。 什么样的衣服都能驾驭哦。 绿若望着镜中的宁玉，也忍不住笑起来，“王姬生的美，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第493章 大典 |　|　　-　- 最新网址：ku 邵素欣坐在秋千上，轻轻晃着，看着宁玉舞剑。 美人舞剑，赏心悦目。 宁玉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收了剑。旁边的宫婢忙拿着帕子为她擦汗。 邵素欣从秋千上跳下来，拍拍手，走过去道：“宁安和我走了。” 宁玉目光在她身上旋了一圈，“嗯”了声。 邵素欣：“……” 不要脸！！ 邵素欣略微脸红，她绷着脸转身。 身后宫婢匆匆朝宁玉一礼，转身跟随邵素欣离开。 宁玉望着主仆二人离开的方向，忍不住手叉在腰间，弯腰哈哈大笑。 绿若：“……” 晚上李陌没有来栖凤宫，宿在梅氏院里。 宁玉也乐得自在。 她用完晚膳，坐在案边看信。 今日她昏昏沉沉睡了将近一天，昨晚至今天送来的信件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晚上。 殿中灯火通明。 宁玉坐在案前，提笔回信。 身侧不远处只有绿若一人伺候着。 忽地，有一人从身后拥住了她，浅浅的青草气息缠绕着她，钻入她鼻翼。 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宁玉弯了唇。 右手还在继续写字，左手抬起，覆在锁在她腹部的大手上。 女子的手纤细娇小，并不能完全覆盖住男人的。 男人咬住女子白皙的耳垂，问道：“你在忙什么？” 宁玉拍拍赵平的手，“在给胡嫣儿回信，你别闹。” “我在闹吗？”赵平的唇，顺着耳垂往下，“我在，办正事。” 绿若脸红到了脖子根。 她此刻站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啊。那她、那她要不要告退？可是此刻插话的话，似乎更尴尬…… 那她……悄悄退出去？ 正在绿若准备悄么么退出去的时候，赵平松开了宁玉，绕着案几转了一下，在宁玉对面坐下。 绿若看着自始自终泰然自若的王姬，暗暗点了个赞。 王姬不愧是王姬！ 坐怀不乱！ 高风亮节！ 绿若正在心里头给宁玉拍着马屁，赵平忽地看向她，吓了绿若一跳。 她定定神，给赵平行了礼，“赵将军可是有什么吩咐？” 赵平道：“你出去，王姬这里有本将军伺候就够了。” 绿若：“……” 谁伺候谁还不知道呢。 绿若看向宁玉。 宁玉朝她点了下头。 绿若屈身朝二人一礼，弯腰退了几步转身出去。 殿门关上，赵平随手拿起一封信，眉头登时蹙起，“李秀均给你写的哪门子信？他不是都成亲了吗！” “孩子都有一岁半了吧！” 宁玉手中的笔，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赵平刹时住声，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宁玉看着他，“我……今天没喝避子汤。” 赵平：“……” “没喝就没喝，一次也不见得会怀上。” 宁玉：“明明五次好吗？” 赵平：“……” “怎么办啊？”宁玉十分担心，“万一就给有了呢。” “怀上了就怀上了呗，反正你说过，最迟明年春天就能嫁给我，到时候正好双喜临门！”赵平揽住宁玉，亲了亲她的鼻尖。 “……哪有那么简单的。”宁玉推开赵平，哼道：“都怪你，昨晚折腾那么久，害我今天浑浑睡了一天，不然我肯定不会忘了！”315中 赵平：“有两次是你主动的。” 宁玉：“……” 宁玉冷哼一声，拾起笔，敲一下赵平按在桌面的手，“让开，我要忙正事了！” 赵平往后退了退，支着腮看着宁玉写信。 看着宁玉还在给胡嫣儿回信，赵平便随口问道：“胡嫣儿给你写信干嘛？” 宁玉头也不抬在写回信，“胡嫣儿问我如今大燕动乱，她要不要人和钱撤。” “那你的意思呢？” “我让她先别撤。”宁玉道，“葬送大燕半壁江山就够了，接下来我们撤兵，让大靖和大燕闹吧。” “靖王野心大的很，要真助他拿下了大燕，他肯定转过身来对付我们，本宫怎能让他如愿？” “至少我得先离开大靖。” 赵平点点头，道：“李陌的兵法造诣十分高。” 宁玉睥他一眼，“在你之上？” 赵平：“……” 尽管赵平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赵平诚恳点头，“在我之上。” 宁玉眼里渐渐露出嫌弃，“要你何用！” 赵平眯眼，似笑非笑：“我的用处，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宁玉：“……你的精力真好。” 赵平：“一般般吧。” 宁玉：“呵呵。” 宁玉继续回信看信回信，赵平支着腮看她。 赵平等的花都快萎了，宁玉才处理完信件。 赵平撑着桌子起身。 宁玉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赵平越过案几，笑问道：“累了？要不要我帮你活动活动筋骨？” 宁玉揉着腰看他，“你还会帮人活动筋骨？” “当然！” 赵平说着一把抱起宁玉，宁玉低喊了声，很快抱住赵平的脖子。 赵平哈哈笑着，大步朝床榻走去。 宁玉咬牙道：“这就是你说的活动筋骨！” 赵平哈哈笑着：“难道这不是吗？” 灯盏随着他们路过，一盏盏息灭。 最终只剩一盏，映着帐上人影，轻轻摇晃。 …… 两日时间很快过去。 大典那天，许念韵盛装华仪，乘坐鸾车往太庙而去。 鸾车上红色帘帐挂起，露出内中坐姿端正的女子。 车队摇摇晃晃，抵达太庙。 祭天大典，宁玉身为太子妃，自然参加。 她早早就等在太庙了。 站在靖王后身边，身着太子妃服侍。 一身红衣烈烈，上面金丝勾勒飞凤牡丹，雍容贵气非常。 旁边的靖王后一身红色后服。 正红的太子妃服侍衬的宁玉气势越发卓越，靖王后被显得有些小家子气。 宁玉端立着，看着车驾渐渐行近，渐渐停下。 许念韵被宫婢扶着下车。 她高扬着头颅，乌亮的发髻高耸如云，朱翠满头，容貌绮丽，目光清涟。 钟声悠悠响起，祭台上烟雾缭绕。 许念韵双臂张开，广袖缓缓垂平，她屈臂，将两只手交叠于腹部。 她抬头，看一眼祭台上的靖王，缓缓踏上祭台。 长袍曳地，在台阶上铺开。 大靖祭台宽广平绰，只有二十一阶台阶，四方有金兽镇守。 宁玉望着一步一步，缓缓而上的许念韵，不由就想起了她那会儿。 她那会儿可是一口气上了九十九阶！ 最新网址：ku 第494章 边关急信 礼官唱词，三跪祭天地，九拜祭祖宗。 许念韵只需要跟着礼官的指使进行叩拜。 经过繁长的过程，祭天大典总于结束。 许念韵下台时，面色都有些发白。 宁玉扶住她，低声道：“阿姐无事吧？” 许念韵抿唇摇头，“无事，跪的多了，有些难受而已，回去歇歇就好了。” 宁玉不由感慨一句：“阿姐你还是身子太弱了。想当初，我可是上上下下九十九阶台阶呢。” 许念韵弯唇笑了，“是，玉儿身体最棒了，从小就壮的跟个小牛犊似的。” 宁玉：“……” 假装听不懂你在损我。 大典结束不到三天，李陌和赵平又匆匆赶往边疆。 半个多月后，也就是七月初。 许念韵楚易也辞行。 靖王自然不舍，许念韵笑着握住他的手，道：“父王，儿臣终归得回一趟大姜的。早回晚回不都一样吗？等儿臣将那边的事情忙完，再去常郡山接了母后回来，到时候儿臣自然会承欢父王膝下，同父王共享天伦。” 许念韵是个有主意的，靖王也不再劝，只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去吧，早点儿回来。” 许念韵弯唇笑笑，“嗯”了声。 …… 七月的天气，流火烁金。 许念韵离开那日，红日高挂，天空万里无。 宁玉送了她一程又一程。 许念韵笑着按住她，“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宁玉抿了抿唇，“可是我舍不得阿姐。” 许念韵向前走了一步，给她一个拥抱，“阿姐也舍不得玉儿。可是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做。” “天下将崩，我们总要好好活着的。” 许念韵松开宁玉，将她耳边的发丝别到了耳后，笑道：“阿姐走了，好好保护自己。” 宁玉“嗯”了声，“阿姐也是。” 许念韵笑应了声，转身在楚易帮助下上了马车。 楚易朝宁玉拱手一礼，转身也上了马车。 车马行驶，许念韵掀开车帘，朝宁玉挥挥手。 宁玉站在原地，也抬手挥了挥。 直到车子驶远，不见痕迹。 宁玉依旧站在原地。 绿若上前道：“王姬，德恩王姬已经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宁玉眨了眨眼，看向她，“绿若啊，本宫这心里不知为何，这两天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绿若笑着宽慰宁玉，“怎会呢，德恩王姬是两国王姬，又有楚先生和清故居的人保护，怎会有什么事呢。” 宁玉点点头，“说的也是。” 她掀袍转身，后面有马车跟随。 宁玉上了马车。 车马驰驰，朝靖王城驶去。 李陌赵平离开，许念韵也离开，宁玉之后的日子，又回归平静。 每日里晚睡早起，处理往来信件，练武看书推演冥想。 时间安排的满满。 邵素欣依旧日日都来，风雨无阻。 宁玉办正事时是不许她近前的，她也不恼不急，就坐在院里的秋千上自己晃荡个半日。 有时她会同冯阿莲探讨一些智障问题。 李缊来时，她也会帮她带带孩子。 考教李缊的知识。 偶尔，她一个堂堂王姬，竟也会被一个小破孩难住。 这时她就会堂而皇之喊宁玉来解答。 见宁玉竟能答出，她十分惊讶。 “为何啊，你一个乡野长大的，怎么懂的这么多！” 说到这个，宁玉脸上的表情渐渐冷淡下来，她低低道：“因为有人培养教育。” 邵素欣再问，她便抿唇不再回答。 “你再叽歪，本宫让人把你丢出去！” 邵素欣：“……” 这么凶干嘛啊！ “不说就不说。”邵素欣哼一声，“小憨狗，本侧妃再考你一个问题！” 李缊噘嘴，举着小胖手抗议：“我不叫小憨狗，我叫李缊！缊儿的缊！” “行行行我知道了小憨狗！” 李缊哇地一声哭了，宁玉斥责邵素欣几声，邵素欣道：“起个外号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日子平静，又温馨。 这样的平静温馨只持续了不到三个月。 十月的时候，边关有急信送来。 信上只有寥寥几字：“燕国突袭，靖太子重伤，危矣。” 这寥寥几字，却在靖王城掀起巨浪滔天。 宁玉接到信的时候，心底也掀起巨浪。 即便她再不承认，这个男人也在她心底有占据一方位置。 更何况，他还是许念韵血脉相连的嫡亲兄长。 宁玉当即入宫向靖王辞行，带着风莲亦和数名宫廷御医，在沐左率领的五千甲卫，以及靖王特赐的三千禁卫军将士，风尘仆仆赶向边关。 …… 许念韵从大靖回到大姜，路途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又在姜王城待了一个月，料理各种事情。 前些日子才匆匆赶向去了常郡山。 祭拜南王后，写信给靖王让遣人来迁坟。 迁坟的事儿，被许念韵刻意控制着，闹得沸沸扬扬。 常郡山如今几乎被围的水泄不通。 只待许故出现。 两处相隔甚远，李陌危矣的消息暂时并未传到这边来。 许念韵住在之前他们住过院子。 隔壁的阿春婶很热情，日日请许念韵夫妻二人去自家吃饭。 家里只有阿春婶和她的丈夫，许念韵便问道：“怎么不见大虎哥和二虎哥？” 说到这个，阿春婶惆怅又高兴，絮絮说道：“大虎去年考过了乡试，如今去县城求学了，二虎也去了县城，如今在一家作坊里当学徒，两兄弟也算有个照应。” 许念韵笑，“那很好呀，婶子愁什么？” “好什么好？”阿春婶就叹气，“大虎今年都二十四了！像他这么大的，娃都两三个了，他倒好！连婚事都没成！二虎年龄也不小了，一说起婚事，就说他哥还没成亲，他不急，阿慈姑娘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许念韵笑，“婶子莫气，书中自有颜如玉。等大虎哥功成名就，高门大户的姑娘也是能娶的。” 阿春婶撇嘴，“一个庄稼汉，指望他能功成名就个什么呀？” 话是这样说，不过阿春婶嘴角却扬了起来。 谁不喜欢听到别人夸自家儿子呢？ 许念韵笑道：“婶子，大虎哥不是池中之物，总有一日鱼跃龙门，不定能官拜三公呢。” 第495章 尸陈遍野 这个阿春婶可不敢想。 “乖乖！阿慈姑娘你可不要乱说哦，大虎他哪里来的这等本事！” “婶子不信啊，那婶子便看着吧，看大虎哥给你们老项家光耀门楣。” 阿春婶：“……” 阿春婶嘴上说着不信，心里却欢喜着呢，当天晚上将就这话说给了自家男人。 项根一听，就摆手道：“慈姑娘夸大虎几句，你就真当大虎能官拜三公了？许先生那么厉害的人都没有当大官儿，咱儿子还能比许先生厉害了？” 项根一番话，把阿春婶一腔热火都给浇熄了。 她踹自家男人一脚，翻身睡下了。 “吹灯啊，蜡油不要钱是不是！” 项根：“……” 项根默默下床吹了灯。 …… 官道上车马疾驰，黄沙滚滚。 近万甲卫护着五辆马车，朝燕北方向驶去。 宁玉的宝马香车为首。 入了秋，车上的薄纱早已换成了厚厚的棉帐。 北地风紧，棉帐被吹得呼啦作响。 宁玉没有带宫婢伺候，与一帮大老爷们同吃同喝，疾行赶路。 宁玉掀开帘帐，喊了声：“沐左。” 沐左立即驱马靠近马车，“王姬有何吩咐？” 宁玉道：“休息会儿吧。” 沐左抬手，高声喊道：“原地休息半个时辰！” 乌泱泱如流水一般的军队停下。 御医们立即冲下马车，扶着车辕大口呼吸。 他们一把老骨头，还没这么颠簸过呢。 宁玉扶着车壁跳下来。 士兵们都已经下马，原地活动筋骨。 应是急行军，每次抵达城镇，都会有人去采买食物，大多都是耐放的大饼。 大家活动之后，专门管食物的军官开始以卫为单位分发食物。 沐左走过来，递给宁玉一张饼，“估计明天就能到尹城了。” 宁玉“嗯”了声，接过饼子吃起来。 目光掠过全军，看见风莲亦低垂着头，饼子拿在手里，并没有吃。整个人看起来蔫蔫儿的，似乎有什么心事。 宁玉咬着饼子走过去，“风莲亦，你怎么了？” 风莲亦抬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妩媚的笑容，“无事。” “无事你怎么看着没精打采的？”宁玉道，“是不是骑马太劳累？要不你与本宫共乘马车吧？” 风莲亦笑：“王姬，我真没事，就是不喜欢啃干饼。” 宁玉：“……” 宁玉仔细打量他几眼，“没事就行，明日就到尹城了，到时候本宫请你吃顿好的换换嘴儿。” 风莲亦笑，“那我便先谢过王姬了。” 宁玉弯唇笑“嗯”了声。 看着宁玉离开，风莲亦弯起的唇角渐渐抿住，眼底的笑也淡了下来。 前些日子，他随沐左入城采办时看到了沈墨。 尽管已经十年没见过他。可是，那个男人，即便他化成灰，他也认识！ 他也看到他了。 他看到他嘴角很浅地勾了一下。 他看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不意外他还活着，不意外他会出现在那里，不意外他身边甲士环绕。 身边士兵纷纷翻上上马，解回来的占晓初拍一下他的肩，道：“想什么呢，赶紧的，要出发了！” 风莲亦回神，将剩下的半张饼揣进怀里，翻身上马。 占晓初犹豫片刻，问道：“你身上都是毒，不会沾到饼上么？” 风莲亦白了占晓初一眼，“白痴。” 占晓初：“……” 所有人准备就绪，沐左抬手打了个手势，大军又匆匆行军出发。缘分 …… 翌日，抵达尹城，沐左带人采买一番，除了饼子馒头等耐放的食物，还买了许多肉食和菜羹。 当天中午的伙食十分丰盛。 吃过饭之后，一行人又匆匆出发。 经过尹城，便是狮图岭。 过了狮图岭，便到了大燕地界。 以他们的速度，最迟七日，便能赶到营帐。 宁玉坐在车内，翻看着舆图。 马车猛然被勒停，摇摆幅度太大，宁玉被甩的撞在了车壁上，好在车内柔软，即便撞了也不怎么疼。 宁玉掀开车帘，正要问怎么了。 就见沐左按着剑大步走过来，马被停在了前面。 “王姬，前面尸陈遍野，有明显的打斗痕迹，不过血迹已然干涸。” “看样子，打斗的时间，距今天至少有三天以上。” 打斗过…… 宁玉肃容下车，大步走向沐左所指的方向，卫士密密麻麻护卫着宁玉。 尸体身上都穿着燕军的服侍。 将近万人。 密密麻麻，残肢横陈。 这么恶心的场面，跟过来的御医们有的忍不住干呕起来。 宁玉倒是面色平静。 她蹙着眉：“为什么燕军能逃窜至此处？”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得了宁玉。 燕军节节败退，已经被赶到了泗水以北。 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这就得问镇守边疆的将士了。 万人……可不是个数目，怎么可能逃窜到这边来？ 宁玉越过横陈的尸体，踩着满地干涸的血迹，走来走去。 沐左等人跟随在她身侧。 宁玉抿唇道，“是不是很奇怪，沐左。” 沐左点头，“这里无一具靖军尸体，也无我军尸体。” 宁玉攥了攥拳，低声道：“一人力战万人，只有赵平能做到。” 她的声音颤抖，身体也微微颤抖。 沐左看着宁玉，手指紧紧抓着剑柄，才克制住安抚她的冲动。 他道：“将军身手了得，王姬不要担心。” 宁玉“嗯”了声。 这一点，她也知道。 若不是有着要护的人，凭他一人，闯出万人围杀，轻而易举。 可她还是忍不住心口颤颤。 当初在嘉鸣谷的心有余悸犹在昨日。 宁玉看一眼周围地势，附近地势平坦，也不见有猛兽。 若有猛兽，怎会放过这里的尸体？ 所以，赵平不会……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她还是要去看看才能放心。 宁玉转身大步朝车驾走去，白衣黑袍随风飞舞。 她沉声道：“本宫有急事要先行一步，姜军随本宫先行！靖军护送御医们尽快赶路！” 说完不等众将士有反应，便接过沐左牵来的马匹，翻身上马。 双腿夹住马腹，一甩着马鞭，高喊一声“驾”，马匹疾驰而去。 身后姜军驾马腾腾跟随。 马蹄掀起了滚滚黄沙。 靖军将士看着滚滚飞腾的黄沙。 黄沙落下之后，早已看不到人影。 第496章 入营 为首的将领眸色沉沉，抬手示意士兵们，“继续赶路！” 宁玉是大靖太子妃。 太子妃并没有给他们反对的机会，他们只能听从吩咐行事。 不过这里的情况，将领自然会遣人回王城回禀给靖王。 …… 宁玉率领五千将士，日夜兼程奔往边关。 沐左看着面前纵马疾驰，发髻散乱的女子。 驾马甩鞭紧紧追随。 她看重李陌，但她更重视将军。 原本七日的路程，他们不到三日便赶到了。 行至营帐外围，人才下马，马匹便倒地，口里吐着白沫。 宁玉也没有心情管马，大步行至门口，对着士兵怼过来的长矛寒刃，毫无畏惧，高声道：“本宫乃大靖太子妃，闻殿下有恙，特带医师来为殿下诊病！” 宁玉说着将玉印拿出，玉印飞凤，是太子妃印章无疑。 士兵收回长矛。 将官抱拳道：“军中重地，无帅令不得入。太子妃请稍等，臣着人去请示！” 宁玉点头。 将官令一兵前去营中禀报。 很快，便有人出来相迎。 这人宁玉认识，是之前迎亲的那位将军，萧统。 他下马抱拳，十分恭谨：“太子妃。” 宁玉点点头，“本宫听说殿下受伤了，特带医师来看看殿下的伤势。” 萧统并不多问，他下令让守门将士打开门障，迎宁玉进大营。 赵平所带的姜军也在大营居住，所以靖军对于宁玉带士兵进营，也并恐慌抗拒。 宁玉跟着萧统往李陌所居营帐而去。 路上，宁玉随口道：“赵将军可被派了任务？” 说到这个，萧统一顿。 宁玉勒马看向他，手中的缰绳被她攥的紧紧：“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本宫又不是外人。” “赵将军五日前，忽然驾马出了营帐，并未跟主帅报备，即便是大姜将士，也不知道。” 宁玉身形踉跄了下。 沐左伸手要去扶她，她却自己稳住了。 所以、所以，狮图岭的人，就是他杀的？ 可是他为何一声不吭，跑去狮图岭？ 还杀了大燕那么多将士？ 不用想，原因只有一个，他误以为她出事了。 哪里……遍地尸骸，并没有见他。 所以，他还活着的对吧？ 可是、可是，他为何不见人影呢。 宁玉手抓着胸口的衣襟，大口地呼吸。 她驾着马，转身疾驰向外而去。 沐左等人忙驾马跟随。 萧统喊了声“太子妃”，并没有喊住远去的女子。 他转身往李陌的营帐走去。 …… 大姜将士接连无人群龙无首，几名副将勉强安抚住士兵。 今天听到宁玉来营，几名将领忙高兴地赶去相见。 却远远瞧见宁玉驾马疾驰往外赶去。 “王姬怎么又往出跑了？” “不知道啊，赶过去问问……” 几人忙甩鞭驾马疾驰赶过去。 一脸懵逼的卫士们也跟着往出赶，一时大营里乱乱。 几人在军营门口见到了宁玉。 她被拦在门口。 数十杆长矛指着她。 将领在前方抱拳：“太子妃，出入要得主帅批准。”免费z文 宁玉抿着唇，“让开。” 将领再次重复：“太子妃，出入要得主帅批准。” 卢陵春忙上前，手里拿着军营通行令，道：“让开。” 卢陵春拿的是赵平的通行令。 这种通行令，只有各部主将才有。 赵平那日走的匆忙，未带通行令。胯下踏雪，直直飞跃过门障。 将领看到通行令，才抬手示意士兵撤去门障。 一行人一涌而出。 不仅卢陵春等人，就连跟来的卫军，也是一脸懵逼。 唯一知情的便只有沐左了吧。 当时只有他紧紧跟在她身侧，听清了她与萧统的对话。 “王姬，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卢陵春等几人将领赶过来，与宁玉并驾齐驱。 宁玉抿着唇，神色沉沉，只管赶路。 沐左道：“我们去找赵将军。” 随后将狮图岭所见所闻告诉了卢陵春等人。 几人听完神色也沉下来。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策马扬鞭只管赶路。 不过……既然没见着尸骨，将军八成还活着。 嘉鸣谷那一战，他最终都能平安归来。 这次……怎么也比那一次好些。 或许是受了些伤，在哪里疗伤吧。 所有人都这样想。 …… 萧统进了营帐，一眼便看到，静静躺在床上的李陌。 男人面如金纸，苍白孱弱。 萧统行至床边，低声道：“殿下，太子妃来了。” 本该重伤沉睡的李陌睁开眼睛。 眼底墨色深深，看不出来情绪：“来的这么快，看来经过了狮图岭。” 萧统应声是，“太子妃问及臣赵将军，臣如实回答。” 李陌撑着身子要坐起来，萧统立马拦他，“殿下，您的伤！” 李陌神色淡淡的，“不碍事。” 萧统只好扶着他起身。 “她走了吧。”李陌靠着床头，示意萧统给他倒一杯水。 萧统答声是，转身给李陌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李陌低眸，眼底有淡淡的嘲讽和狠厉。 他接过水，啜了一口，又递给萧统，道：“确定他死了吧。” 萧统端着茶杯，低眸道：“应该死了，他中了那毒，还疾驰赶路动武杀人，即便他是神，也断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李陌道：“那就好。” “接下来备军操练，等本宫伤好，继续攻燕。”李陌道，“至少攻下泗水以北，将整个泗水城拿下。” 有了泗水为障，即便燕北来犯，也能从容对付。 而不至于才到手的疆土，又丢回去。 …… 宁玉一行人这次用的时间更短。 仅仅一日半的时间，就赶到了狮图岭。 接连几天紧张赶路，却没有一人叫苦，刚下了马，便在沐左的安排下，分散开来找人。 宁玉手里攥着舆图，从一具具尸体身上越过，一边看着舆图，一边看着尸体。 最后被卢陵春扶着带到了一边的树下。 “王姬您歇歇吧，找人有将士们。”她握住宁玉的手。 “王姬且放宽心吧，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将军身手那么好，不会有事的……” “他不会有事的……”宁玉攥着舆图，“可是、可是……” 宁玉的“可是”还没有说完，便见一波将士过来，脸色有些不对。 第497章 王姬之殇 宁玉踉跄起身，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可、可找到……” 后面的话，她半天也说不出来。 卢陵春代替她问出来，“可找到将军了？” 她的声音也颤抖。 将士们如壮士断腕一般，咬牙猛地点了下头，“是！” 宁玉往前走，语气焦急地问他们：“他在哪儿？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将士忽地都低下头，不再开口。 宁玉道：“说话呀？” 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的沐左望着踉跄前行的女子，一时也驻了足。 她在赵将军情况不明时，都如此模样，若她知道，知道…… 沐左不敢想。 宁玉看到了他。 她喊着“沐左”，大步朝他走去，没走两步，又变成了跑。 宁玉在沐左面前停下，“你说！” 沐左喉结滚动几下，才啜啜喊道：“王姬……” 宁玉：“本宫问你赵平在哪儿。” 沐左望着宁玉。 女子眼里的恐慌紧张不知何时褪尽，如今倒是平静。 可这平静之下，藏着什么，没人知道…… 沐左最终侧过身，朝宁玉做了个请的手势。 沐左领着宁玉，走到了一处河边。 河边一片鲜红，鲜红干涸，紫红色的痕迹渗入土地里。 即便被水淋湿，也没有稀释，反倒颜色更深，愈加妍烈。 宁玉在沐左的带领下，踏过那一片妍烈。 卢陵春跟在宁玉身侧，目光担忧。 河边围着大片士兵，最中间跪着一个身着姜军战甲的人。 是程峰。 他面前摆放着一具……浑身湿透，同样身着姜军战甲的人。 那人……或许称之为尸体，会更加切贴。 他裸露在外的手臂青紫。 程峰跪在尸体面前，额头抵着剑柄，看不清神情。 却能看到他脸上有什么东西，顺着下巴滑落，砸在地上。 宁玉踉跄着，往前走着。 风烈烈，扬起她黑色袍摆，广袖也被吹得飞舞。 周围的世界似乎安静下来，安静的没有一丝丝声音。 她在尸体面前站定，居高临下望着那具尸体。 尸体身上被谁用自己的战袍盖住。 看不清楚模样。 “他……是赵平吗？”宁玉问。 离她最近的程峰低着头，并未回答。 沐左答：“是。” “赵平，我来了……”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宁玉低喃着，在尸体面前，跪坐下来。 她将尸体揽入怀中，一把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黑色战袍。 面前露出一张让人看到就反胃的脸。 脸上数道伤疤，深可见骨，又被水长时间浸泡。 整张脸肿胀、丑陋不堪。 腐烂的肉缝里，有污泥水草。 胸口……即便有战甲护着，上面剑刃矛头，也扎的密密麻麻，皮肉外翻。 “他，怎么会是赵平呢？” “他不是赵平！” 宁玉一把推开尸体，踉跄起身，却差点摔倒。 沐左等人喊着“王姬”，冲过来，却见宁玉堪堪稳住了身子。 她仿佛看不到他们，只顾喃喃自语。 “赵平知道本宫最中意他那张脸了，他怎么会让它受伤呢……” “他不是赵平……”起点 “他不是、不是，不是他，不是……” 宁玉转过身，脚步踉跄着，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目光四处睃寻。 “赵平，你出来啊……” “你不是……不是喜欢我喊你哥哥吗，你出来啊，我以后天天都喊你哥哥好不好？” “赵平……” “平哥哥……” “清安哥哥……” “你出来好不好？” “你不想我和李陌有瓜葛，我回去就休了他！” “我们说好的，明年春天成亲的……” 眼见着她已经一只脚踩进了河水里，卢陵春忙冲过去拉她，“王姬！” 宁玉侧过身，看向她。 空洞的眼底渐渐有了焦距。 她反手抓住卢陵春，“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你把我他还给我好不好？我有钱，我有钱的，你想要多少，我都有！” “王姬！你清醒一点！”卢陵春抓住宁玉，晃着她喊道：“我是卢陵春，赵将军已经死了！” “他没死！” 宁玉一把推开卢陵春。 “他不会死……” 宁玉踩入河中的半只脚提出来，踩着斑斓的血迹，从杂草丛生的河边走出来。 “他怎么舍得留我一个人呢……” 宁玉走着走着，整个人忽地向前倒去，白衣黑袍飘起，又落下，盖在女子纤细的身体上。 “王姬！” 众人惊喊。 纷纷朝她跑去。 女子静静趴在地上，没有回应。 沐左攥着风莲亦，赶开围过去的人。 “快，给王姬瞧瞧！” 风莲亦哪里用的着他提醒？他立即蹲下身去，将宁玉翻转过来，手按住她的手腕。 “都让开！”沐左厉声喊道，“不要堵住空气！” 将士们纷纷让开。 “脉相有点奇怪……”风莲亦唇白了几分，“王姬，似乎是有喜了……” 沐左欣喜：“真的？！” 若有孩子，即便将军殁了，看在孩子的份上，想必王姬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孩子……没了。” 风莲亦说着掀开将宁玉包裹的黑袍。 黑袍下的白衣，不知何时，被血染的鲜红。 这下，沐左脑子也不由嗡嗡。 “风……风先生，你再想想办法好不好？” “赵将军刚出了事……要是王姬的孩子若再出了事，她会疯的！” 占晓初也急吼吼喊道，“风莲亦！” 风莲亦道：“孩子已经没了，此刻最重要的是王姬，王姬身形俱伤。” “这种情况，我处理不了。” “要尽快送医……” “否则，王姬恐怕……也会有生命危险！” 众人大骇。 一时周遭静静，鸦雀无声。 片刻后，轰然响起人声，“去尹城，这里离尹城不远！” “不行啊，没马车，王姬这个样子怕是乘不了马！” 众人正愁着怎么带着宁玉送医。 昨日和他们路上打过照面的大靖卫军去而复返。 他们风尘仆仆。 却带着三辆马车。 原本有五辆，一辆是宁玉的，其余的装了御医和各种名贵药材。 昨日遇到宁玉等人之后，两方都没有说上什么话，宁玉就领着人打马而去。 大靖卫军即便心有不满，也有诧异，却收拾行装，准备继续赶往军营。 毕竟太子更重要。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送御医去医治太子殿下。 第498章 无药可救 然而他们刚收拾好要出发，萧统便带人赶来，手里持着太子玉印。 他令部分卫军带着两辆马车去军营医治太子殿下，其余人跟着她去追太子妃。 大靖卫军将领蹙眉道：“那也不需要医师啊，殿下更重要。” 萧统道：“你要违抗殿下命令？” 将领抱拳：“不敢。” 将领迅速指挥士兵分成两部，一部分赶往军营，一部分随同萧统赶追太子妃。 一行人朝这边匆匆而来。 为首的是萧统。 此刻没人问萧统怎么来了，也没人问大靖卫军为何去而复返。 沐左同几名大姜将领冲过去，大喊道：“快！御医！” 萧统道：“可是赵将军找到了？将军无碍吧？” 大姜将领一时沉默。 沐左道：“先看王姬！” 萧统立即肃容：“太子妃？太子妃怎么了？”抬手招呼御医，“快点！” 御医刚抱着药箱下车，颤颤巍巍往来走。 风莲亦已经抱着宁玉大步过来。 他道：“去车上！” 怀中女子身上的黑袍散开，白衣被血浆染的鲜红。 连同抱着她的风莲亦，身上手上，也是鲜红一片。 风莲亦每走一步，地上会滴落几滴血水。 一路蔓延过来。 鲜红主要集中在女子下半身。 这种场景，御医一看，心中便了然。 太子妃，这是流产了啊！ 也难怪，怀着孕还骑马疾驰赶路，到这会儿才流了，也算坚久。 御医们忍不住摇头。 东宫嫡子，就被太子妃这么糟蹋了。 几名御医跟随在风莲亦身后，走向马车。 宁玉的马车以舒适为主。 里面地方宽阔，容纳四五个人不成问题。 风莲亦先抱着宁玉上车，御医在跟随而来的将士的搀扶下，弯腰钻进马车。 宁玉被风莲亦半抱在怀里，身上盖着薄被，遮挡住一身的血污不堪。 御医本以为只是普通流产，把过脉之后，不由面色大骇。 “太子妃这……这不仅仅是流产啊！她神思俱灭，毫无求生意识啊！” 风莲亦道：“不要说废话好不好？救不活王姬，你们就为王姬陪葬吧！” 御医：“……” 这人怎么这么凶？ 还这么抱着太子妃…… 该不会和太子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吧。 御医战战兢兢，克制住满心的恐慌，商量对策，最后施针。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之后，御医们从车上下来。 一身的汗。 守在外面的人忙围过来，七嘴八舌问御医。 御医叹气道：“太子妃似乎伤了心，我等虽为太子妃施了针，但王姬什么时候醒……得看她自己的造化。” “流……咳，太子妃的病，这么严重吗？” 有不知情的大靖将领问道。 这话一问出来，周围一阵沉默。 大姜将领们，都知道宁玉为何病的这么严重。 看着垂下脑袋，神色黯然的姜军将领，萧统眸光闪了闪。 所以，赵清安，果真死了么？ 他半垂下去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5八读书 于公，赵清安此时身死，对他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于私，赵清安这个人，光明坦荡，身手卓越，他欣赏他，他希望他活着的…… 御医看向沐左，“沐将军一直跟着太子妃，可知道太子妃的心病是什么？只要知道心病的症结在哪儿，说不定能治。” 沐左垂下眼，身侧的手，紧紧攥着剑柄。 他道：“太子妃的心病，无药可救。” 除非赵将军复活。 可是，死去的人，如何复活呢。 若是可以，他宁可死去那个人是他啊，起码王姬不会伤心。 …… 因宁玉重病，大军暂且于此地安营扎寨。 军中全是大老爷们，只有卢陵春一个女人。 她再次揽下照顾宁玉的职责。 可是，这次和上次……到底不一样了。 上次，这个女子即便昏迷着，可是她还会动，会皱眉，会在她弄疼她时，哼唧两声。 这次，她静静躺在床上，仿佛一只破败的布娃娃。 面色雪白，唇雪白。 脸上甚至连痛苦之色也没有。 哪怕她粗手笨脚地帮她擦洗收拾，她也毫无反应。 卢陵春坐在床边，为宁玉擦拭额头的细汗。 御医说，产过的女人，不能受寒。 所以这个时节，帐中就打着火盆，特别暖和。 “王姬啊，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程峰他们昨天快马加鞭赶去了军营。赵……”卢陵春说到这个名字，忙住了口，她低下头为宁玉擦拭脸颊，“军中，群龙不能无首啊。” “王姬，你快点儿醒过来吧。军中，除却赵将军，也只有你能坐阵了。” 卢陵春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话。 床上的女子依旧睡颜平静，波澜不惊。 帘帐被撩开，外面的光洒进来，与光同时踏进来的，是一名男子。 男子漂亮的脸上，没了以往常见妩媚的笑容。 风莲亦端着药走过来，“王姬今日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卢陵春拿着帕子，让开床头的地方。 风莲亦在床边坐下。 一只手捏住宁玉的双颊，迫使她张开嘴，另一只拿过勺子，舀了一勺药喂入宁玉嘴中。 黑色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来。 卢陵春在一旁站着，弯腰用帕子沾沾她嘴角的药汁，“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啊，王姬根本喝不进去多少药。” 风莲亦看向她：“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卢陵春：“……没有。” “那你说什么？”风莲亦低头，继续喂宁玉喝药。 一碗药，喂了半个时辰才喂完。 大半流了出去，喝进去的，只有一部分。 风莲亦起身，“待会儿你给王姬喂点白粥。我再找御医商量商量，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卢陵春点了下头，又在床边坐下。 没多久，沐左进来了，他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出去了。 …… 风莲亦去和御医商量了一通，却仍旧没有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他从营帐出来，抿着唇，蒙头乱走。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片树林里。 风莲亦知道这是哪里。 他抿唇，拳头砸在面前的树上。 忍不住骂道：“庸医！” 西斜的日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渡上一层薄光。 美人含怒，越发美丽多情。 第499章 神医快请 要是他当初学的不是毒，而是医……就好了。也不至于如今束手无策！风莲亦咬牙恨恨垂目。眼底有落寞，悲伤蔓延。那个明媚娇盛如春风夏阳的女子，就要这么追随赵清安而去么？她对那男子该是怎样一种感情呢，生生死死相依……“阿风这是在做什么？”风莲亦出神之际，身后忽地响起一道人声。那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清润如春雨，温和如春风，让人听之如春风过耳，不由心神舒缓。而风莲亦在听到这道声音时，却汗毛倒立，全身战栗。沈墨！他手足僵硬，僵僵立于原地。想跑，却拔不开腿。脚步身渐渐逼近，男子的身子贴住他，手环过他的腰，低声道：“阿风不乖哦，离开时怎么也不同师兄说一声？这些年，师兄找你找的……可苦了。”声音里含着笑。热气打在他耳廓上，酥酥麻麻。风莲亦面色铁青，身子直挺挺的，十分僵硬。后面的男子追问：“阿风怎么不说话呢？”“十年了，阿风不思念师兄吗？”风莲亦攥着拳，沉声道：“你怎么来这儿的！”“这个啊，是个秘密，不能告诉阿风。不然啊……”沈墨笑着咬了一下他的耳朵：“会失去阿风的。”风莲亦挣开沈墨，咬牙切齿怒瞪着他，喊道：“我从未属于你，何来失去！”沈墨弯唇一笑，食指碰一下唇，“是吗？阿风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哦。”听他说到时候，风莲亦脸上的怒气更甚，“你闭嘴！”沈墨弯眸一笑，“好啊，我听阿风的。”风莲亦：“……”风莲亦额上青筋跳了跳。“沈墨，念在以往仅存的情分，你走吧，我不通知人抓你。”沈墨笑，“以往的情分……阿风果然记着我呢。”风莲亦：“……”有病。行，你不走，我走！风莲亦转身要走，却被沈墨拉住手腕，“阿风要走啊。”风莲亦冷脸看他：“放手！”沈墨当然不听他的，“如果，我能救那位王姬呢。”风莲亦猛然看他，眼中怔怔灼灼，他一把抓住他得肩头，“你真的能救她？！”沈墨眼底的光暗了暗，嘴角的笑也淡了淡：“看来，那位王姬，对你很重要啊……”风莲亦抿唇只问：“你真的能救她？”“从没有我沈墨救不活的人，只有我沈墨不想救的人。”“可是……她患的心病啊。”风莲亦低喃一声，松开他，“你能治身体之疾，心病如何能治？”“她的心药，已亡啊。”沈墨抓着风莲亦手腕的手滑下去，抓住他的手，“总得让师兄试试吧，兴许就治好了呢。”风莲亦看向他，这次并没有甩开他的手。他看了沈墨许久，但见他自信满满。风莲亦道：“条件。”沈墨弯唇，“阿风真懂师兄。”江湖盛传的沈神医，一医难求。他行医，全凭兴致。一旦出手，收受万金不在话下。有时甚至让人以命换命。风莲亦从就懂了。这个男人，看似温润良善的皮面下，有着怎样狠辣的一颗心。他欺师灭祖，屠尽师门。整个松山医门，只剩他与他，二人而已。沈墨欺身靠近风莲亦，唇角挂着浅淡如风的笑：“我要阿风回到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风莲亦：“……”他是人间炼狱。自他亲眼看着他屠尽师门之后，便看到他就忍不住浑身战栗。回到他身边，他会死的。可是、可是，他是王姬眼下唯一的生机啊。那个明媚如风的女子啊。风莲亦闭眼沉思良久，转身朝营地走去，“跟我来。”沈墨目光黯了黯，很快又弯起唇，“那阿风是答应师兄的条件了？永远留在师兄身边哦，不能离开的。”风莲亦没回头，身侧的手握成拳，“只要你能救王姬。”风莲亦很快带着风莲亦回到营地。这边营地，只要由宁玉带来的大姜卫军镇守。毕竟靖军人数少。风莲亦在营地出入自由。他带着沈墨，很快到达宁玉帐前。沐左拦住他，问道：“这位是？”风莲亦道：“沈墨，我师兄，松山医门传人，上次赵将军带来治王姬咳疾的药方，就是他开的，他医术很好。”沐左激动不已。沈神医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尤其是经过王姬上次的咳疾。所有医师都束手无策，说只能缓解不能根治，却被他一张药方治好了。甚至没有望闻问切！沐左立刻让开帐口，“神医快请！”风莲亦介绍的是他师兄，沐左便理所当然以为是风莲亦特地找的他师兄，并没有想太多。沈墨跟随在沐左和风莲亦身后，进入营帐。一进营帐，刹然如春。温暖、香甜……床边坐着一个身着甲胄战袍的女子，听见动静朝这边看来。容貌妍丽，眉眼清朗。卢陵春见到沐左和风莲亦带着一个陌生男人进来，从床边站起来。她目光从三人脸上滑过，最终落在风莲亦脸上，“风先生，御医怎么说？”风莲亦抿了下唇，道：“心病需要心药医，他们无能为力。”卢陵春手指攥紧帕子，“那怎么办？”两人说着话，沈墨越过他们往床边走去。卢陵春发觉，立马去拦，却被沈墨轻飘飘避开。沐左拉住她，解释道：“卢女将，他是风先生的师兄，是风先生专门请过来为王姬治病的。”卢陵春看向风莲亦。风莲亦点点头，看向沈墨，“还请师兄为王姬诊病。”沈墨弯唇笑了笑，“好。”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女子。乌发雪颜，容貌迤逦。因为病着，她的面色更加苍白，如山涧皑皑白雪一般。连唇，也是雪一样的白。即便，这样也难掩女子的美貌。若她醒着，那该是怎样的美人啊。难怪那眼高于顶的赵清安，也心悦她，臣服她。不惜为她赴死。身为帝星，竟有妖妃之姿。真是可惜了。“沈神医，王姬怎么样？”沐左见这沈神医只站在床边盯着宁玉的脸，不由开口问道。沈神医弯唇一笑，煦煦如春风，“不怎么样，神形俱灭，沉醉梦中不愿醒。” 第500章 我一直都在 沈墨转身朝桌边走去，桌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他提笔蘸墨。几人都跟过去看。看着沈墨在纸上都写了些什么药名，风莲亦抿了下唇，“身体的病御医也会治，当务之急是王姬的心病。”“心病啊，还需心药医。”沈墨抬头看了眼风莲亦，眉眼弯弯，眼底笑意荡荡。风莲亦握拳凝眉，“你的意思是你治不了？”“我何曾说过治不好了？阿风不要不相信师兄的医术。”沈墨写下一张医方，递给沐左，继续低下头写药方。“我们说好的，我治好了她的心病啊，我们就该离开了，我现在先开好药方，以后让人按药方给她抓药吃药就好了。”卢陵春看向风莲亦，“风先生要走？”沐左也看向他。顿时觉得手里的药方都有些烫手了。以前王姬的所有汤药，都是风莲亦管着的。忽然落到他手里……沐左担心他做不好。风莲亦手指抓一下衣摆。沈墨低着头书写药方，闻言替风莲亦答道：“是啊，他在外面也飘的够久了，该跟我回去了呢。”沐左只当沈墨说的跟他回去，是回师门，并没有想太多。很快，沈墨便写了一摞药方。他将几种药方的顺序都写得清清楚楚，饶是不懂医的沐左，也看得明白。“接下来你准备怎么治王姬的心病？”风莲亦问道。沈墨弯唇一笑，笑容里有宠溺纵容。他柔声道：“看来阿风把师兄教你的东西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呀。”风莲亦：“……”沈墨笑了笑，走到床边坐下。他伸手，将宁玉揽进自己怀里，手臂绕过她的腰肢，牵起她腹前的手。两只手十指相扣，紧紧相握。！！！几人顿时大惊。沐左沉声道：“神医这是做什么？”沈墨看他一眼，“放心，我对女人没兴趣。”沐左：“……”卢陵春：“……”两人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看向风莲亦。风莲亦：“……”沐左又看向沈墨，“那神医这是？”沈墨并没有回答他。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沐左差点以为他看到了赵将军。要不是面前这人的容貌和赵将军不同。沈墨张了张唇，低低的声音从他嘴里传出，似情人呢喃：“玉儿，我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听着沈墨说话，沐左和卢陵春瞪大了眼睛。这位……这位神医此刻，不光声音，就连情绪，也像极了赵将军！就像……就像被赵将军附身。几人看到宁玉与沈墨十指相扣的手指动了动。她的唇也动了动。细看，唇张张合合，只有重复的两个字：“赵平……”沈墨低笑着弯身，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就在你身边，我会一直陪伴着你，陪你一辈子……”沈墨起身，有眼泪落在女子眼睛上。眼泪流到眼角，从眼角滑落，隐入鬓发之中。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的泪。19宁玉努力想醒来，想看看她眼前的男子的模样，却始终睁不开眼睛。最后急得都哭了。眼泪越流越凶。沈墨另一只手抬起，指腹在宁玉眉眼之上描画。眉眼鼻唇，一路描画，最后停留在她嘴唇上。他手指点一下女子苍白的唇，拭去她眼角的泪。笑着劝哄：“玉儿不要急，你先好好睡一觉，等你一觉醒来，就能看到我了。”语气似无奈，似宠溺。“真是个姑娘，这都能急哭啊。”他在她肩头轻轻拍了拍，道：“睡吧，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等你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我。”宁玉嘴唇啜喏两下，再次没了动静。抓着沈墨的手指，也渐渐松了下来。沈墨松开手，将宁玉轻轻扶着，放在床上，为她掖好被角。整个过程温柔极了。似对珍宝一般。等他从床边站起来，身上属于赵平的气势，刹然泄尽。整个人如春风一般和煦温润。沐左和卢陵春望着他，十分惊讶。沈墨笑了笑，“好好守着她吧，有了这次的心理准备，等她再次醒来，想来能面对赵将军离世的消息。”沐左道：“神医刚刚……”沈墨知道他想问什么，微微笑着，道：“演的。”“那……您和赵将军很相熟？”沐左又问。沈墨道：“不熟，仅仅见过几次而已。”卢陵春道：“可是看神医方才的表现，并不像不熟。”沈墨脸上温润的笑意微微收敛，“你在质疑我什么？你，没有资格质疑我呢。”沈墨说完，走向桌边的风莲亦，脸上再次挂上温润谦和的笑容：“阿风在做什么呢？”“写信。”风莲亦道。说着已经将信塞进了信封封好。他将信交给卢陵春，笑道：“想来王姬会无恙，等王姬恢复点了，你把这封信交给王姬。”卢陵春收了信点点头，抿唇道：“风先生真要走？”风莲亦点头，笑容妩媚：“是啊。想必王姬身边暂且应该也不需要我了。”沈墨走过来，揽住风莲亦的肩膀，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阿风该兑现承诺了。”风莲亦：“……”风莲亦看着沐左和卢陵春，郑重一揖道：“照顾好王姬。”说完便连同沈墨一起离开。传闻，沈神医一旦出马，哪怕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他也能给你拉出来。这次，希望也是一样。沐左望着帐口，在心中默默祈祷。……翌日，阳光融融。卢陵春趴在床边昏昏睡着，忽地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扯她的头发。这让她不由梦到时候。时候哥哥们也是这样扯她头发的……卢陵春渐渐清醒，是真的有人扯她头发，不是梦啊……卢陵春有些失落。刹然意识到那只手是谁的。她猛地抬头看过去。对视宁玉沉沉亮亮的眼。那眼在看到她的一瞬，星光寂灭，毫无光彩。卢陵春抿了抿唇，低低地，试探性喊了声：“王姬？”宁玉“嗯”了声，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才道：“赵平……”卢陵春握住她落在被子上的手，低声道：“王姬，您不能有事，我们要给将军报仇的！” 第501章 王姬苏醒 宁玉闭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所以，是梦么？ 可是，那个梦好真实啊，真实的仿佛之前所见所闻才是假的。 宁玉睁开眼，眼中杀气腾腾。 “本宫会给他……报仇的。” 看到宁玉眼里有杀气流泄，卢陵春松了口气。 有杀气，总比无欲无求一心求死要好。 卢陵春喊沐左，沐左大步进帐，“怎么了，可是王姬有……” 他看到宁玉靠在卢陵春身上，侧目朝这边望过来，一时眼眶酸涩。 王姬啊—— 宁玉看到沐左，嘴角牵了牵，想对他笑笑，却根本笑不出来。 卢陵春道：“你快去煎药啊，还站在这里干嘛！” 沐左猛地回过神来，“是、是……” 转身往外跑去，竟跟个毛头子一般。 药很快煎好端进来。 宁玉接过药，一口气喝完，卢陵春忙将准备好的蜜饯塞进宁玉嘴里。 宁玉木然嚼了蜜饯两下，咽下去。 甜腻在舌尖散开，也没有驱散女子心里的苦。 宁玉醒来的消息很快散播来，整个营地哄哄闹闹。 御医们纷纷过来诊脉，只见太子妃虽然脸色苍白，人却十分清醒，脉相相比之前，也好了些许。 还十分诧异，不由问宁玉身边守护的人，“这是……那位风先生治好的吗？” “不应该啊，心病还需心药医……” 占晓初呸道：“是你们医术不行！” 听到这话，御医脸色瞬间不好。 怀疑他们别的不行可以，医术不行？ 他们可是经过数次选拔，才进了王宫做御医的！ 但宁玉的确醒了…… 他们尽量压下心中不虞，问道：“风先生呢，我等不才，还想请教请教风先生，如何治了太子妃这病。” 卢陵春笑了笑，道：“风先生离开了。” “离开了？”御医们讶异地望向卢陵春。 之前那男子对太子妃如何，他们还是看在眼里的，这突然离开…… 卢陵春道：“王姬的病，是风先生请他的同门师兄出手治疗的。” “那位师兄是何人，竟能治得了……” 占晓初道：“江湖人称沈神医！” 御医们肃然起敬。 沈神医，他们还是知道的。他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外号，鬼见愁。据说一旦他出手救人，阎王都收不走。 难怪能治好太子妃呢…… 御医目光十分热切，“沈神医现在何处？可否通融，让我等见神医一面？” 沈神医算是当今医界泰斗。 同为医师，能见他一面，死而无憾！ “治好王姬后，沈神医便带风先生回师门复命了。” “……” 御医们十分失落。 一人反应算快，他看了眼宁玉，又看向身边侍立的人：“沈神医可为太子妃开了药方？” 绿豆大的眼睛里迸射出来的目光灼灼如火。 众人：“……” 占晓初看着他们冷哼：“沈神医不为王姬开药方，等你们开啊？指望你们，王姬还能成活吗？” 御医：“……” 怎么能这么损人呢？ 不过这会儿他们有更重要的事儿做，难得和此子计较。 几人看向宁玉，跪求道：“请太子妃准许臣等看看药方！” 宁玉抬抬手指，道：“准。” 声音低低的，听着有气无力。 宁玉已经答应，保管着药方的沐左将一摞药方从怀中取出。 御医恭恭敬敬接过，仿佛朝圣一般。 占晓初：“……” 他就搞不懂这些人怎么那么就做作呢。 人家神医又不在，做给谁看呢？ 御医们挤在一起，嘀嘀咕咕看药方。 “这个药方看着和普通的治疗流产的药方没多大区别……” “可是你们看，这味药……” 几人正嘀咕着，一道声音刹然插进来，焦急不可置信：“你们说什么，流产？本宫、本宫怀孕了吗？” 宁玉本来靠着床头，呆呆木木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捕捉到“流产”二字，倏地坐直了身子。 长长的头发顺着她的动作披散下来。 许是因为病体缠绵，心死神灭，再加上吃的也不好。女子原本乌亮如缎的黑发，已经有些干枯分叉，看着毛毛躁躁。 不知是不是被头发衬的，她的面色似乎更苍白了。 唇也更白了，甚至微微颤抖。 “可是……可是本宫没有任何怀孕的征兆啊……”宁玉的话语戛然而止。 不，有的，她上个月的月事没来。 她当时没在意，因为她的月事经常不准，后来……太忙了就忘了。 而上上个月……只有一点点，她也没在意。 那是……她和赵平的孩子啊。 就被她这么粗心地弄没了…… 心口传来窒息一般的疼痛。 宁玉按住心口，身子仰倒下去，软软落在床上。 “王姬——” 帐内所有人刹然冲过去，沐左挡着众人，高喊御医御医。 御医忙扑过去，跪在床边，为宁玉诊脉。 他们以为太子妃知道自己流产的事。 他们以为，太子妃是因为流产才神形俱灭。 可是，这、这…… 太子妃对于流产，似乎并不知情啊。 那她之前的身形俱灭……又是为谁呢？ 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 大姜那位赵姓将军，战死了，尸体还在外面摆着呢。 即便这段时间天已经凉了，可是禁不住已经放了七八天了。 之前还被水泡过。 已经隐隐有些发臭了。 那些兵啊，愣是要等太子妃命令。 “王姬到底如何，你们吭个声呀！”占晓初撕住一名御医的衣领，喊道。 御医道：“太子妃这次只是一时惊悸导致晕厥，并无大碍、并无大碍。” 占晓初松一口气，滑坐在床边。 他踹一脚旁边的御医，“你们看药方就看药方，喊什么喊啊？！药方拿来！” “幸亏王姬没事，不然爹把你们的狗头一个一个削下来，给你们儿子当尿壶！” 御医：“……” 这莽夫！ 御医们敢怒不敢言。 太子妃再次晕厥，的确是因为他们，他们不推卸责任。 …… 宁玉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她缓缓睁开眼睛，呆呆望着帐顶，目光空洞寡淡。 许久都没动一下。 卢陵春在旁边看军营那边送来的信件，这些信件都是需要王姬批阅的。 王姬啊，您快醒过来吧—— 卢陵春看向床榻，却见宁玉已经睁开眼睛。 王姬不容易h/>/> 第502章 本宫想去看看他 卢陵春先是一惊，随后大喜，大步朝床榻走去：“王姬，您醒了？！” 宁玉空洞的目光微微转动，最后落定在卢陵春的脸上。 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来一个字音。 卢陵春看她唇形，似乎是—— “水？王姬您是要喝水吗？” 宁玉微微点了下头。 她嗓子干疼的厉害，根本发不出来声音。 “好、好！”卢陵春十分高兴，眼里涌出来泪花，她一把抹掉，“臣这就去给您倒水！” 卢陵春手抖得厉害，拿了好几次，才拿出一只茶碗，倒下一杯水。 “王姬，喝水！”卢陵春扶起宁玉，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将茶碗递到她嘴唇边，一点一点喂她喝下。 喝过水之后，嗓子眼的疼痛缓下来。 宁玉掀开被子，下地。 “王姬？” 卢陵春就放了个茶碗，再转头就见宁玉下地。 吓得卢陵春立马扑过去扶住她。 “王姬您要干什么，跟臣说就好了。臣可以代王姬……” 宁玉道：“本宫想去看看他。” 卢陵春：“……” 一时沉寂之后，卢陵春按住宁玉的肩，半强迫她在床边坐下。 卢陵春蹲下去，一手握住宁玉的脚，一手拿起地上的绣鞋，“那王姬要先把鞋穿上，御医叮嘱过，说您现在不能受凉。” 卢陵春帮宁玉穿好鞋子，又拿了一件厚重的披风过来，将宁玉包的严严实实。 宁玉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她动作。 “好了王姬，走吧。”卢陵春扶着宁玉，走出营帐。 沐左按着佩剑，端立于营帐门口，占晓初席地坐在旁边。 营帐周围密密麻麻，围的水泄不通。 听到动静，众人刹然掉头看来。 却见是宁玉出来。 “王姬——” 所有人眼里又似有泪光闪动。 将军已经殁了，王姬不能再有事啊！ 宁玉微微朝他们点头，露出一个苍白空洞的笑……说是笑，也不过是勉力扯了扯嘴角罢了。 可是至少王姬愿意安抚他们了啊…… 而不是沉沉睡着，不愿理会人世纷扰。 宁玉道：“本宫想去看看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脸上纷纷露出近似担忧的表情。 沐左先侧身，“王姬请——” 没人清楚这女子能有多坚毅，他知道。她已经度过了最伤心的时刻，没有什么能将她再打倒。 她只会更加坚强坚毅。 宁玉跟随在沐左身后，由卢陵春搀扶着，慢步而行。 身后大片卫士紧紧相随。 还没走到停尸之所，便有淡淡的尸臭味儿飘来。 宁玉却恍若未闻，呆呆直直往里走。卢陵春努力忽视那股尸臭味，搀扶着宁玉往里走。 帐篷里很大，中间只摆放了一张木床，上面孤零零躺着一……一具尸体。 那是……赵平。 宁玉挣开卢陵春的搀扶，大步走到床边。 仅仅几步路，走的她头晕目眩眼花。 扶着床边才得以站稳。 他身上的所有东西都被放在床边。 有她送给他的平安符，有那把黑玉笛子，还有她从张员外哪里顺来的匕首。 七零八碎的东西不少，无一不和她有关。 还有他生辰时，他送他的玉佩。 宁玉随手拨弄翻看。 嘴角带出浅浅的淡淡的空洞的笑意。 平安符，可惜不保平安啊。 宁玉随手将那枚平安符攥成团，砸到了帐边。 撑着床沿，看向床上的男子。 尸体已经被清洗过。 身上的甲衣也被换下来。 此刻身上穿着普通干净的衣物。 看着没有之前可怖。 脸……虽然还肿着，看不清模样，可那轮廓……分明是那个男子该有的。 宁玉望着尸体，忽地笑了笑。 她抬手抚上那张肿胀不堪疤痕溃烂的脸，轻声道：“他平日里总是自持貌美，那时候呀，他肯定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脸会烂成这样。” 伫立在门边的将士们看着宁玉，目露心疼。 王姬一定是爱惨了赵将军啊。 将军的尸身已经成了这幅模样，王姬却还是满眼不舍。 宁玉的手从那张溃烂的脸上滑下来，摸了摸尸体的手臂，眉眼渐渐冷淡下来。 她低头，抓着那截手臂细看片刻，沉声道：“这颜色是不是不太正常？是不是中毒了？让风莲亦来……” 沐左道：“王姬，风先生已经随沈神医离开了。” 风莲亦已经离开了啊。 她早上……似乎听到谁说过。 宁玉默然片刻，再次吩咐：“那就让御医来吧。” 御医很快被带进来。 他们掩着鼻，走到宁玉面前拱手，“太子妃找臣等前来何事？” 目光瞄一眼旁边的尸体。 总不会是验尸吧，他们又不是仵作。 宁玉道：“看看他是不是中过毒。” 御医：“……” 果然是验尸。 不过还好，不是解刨尸体，只是看看有没有中毒…… 几人围上去。 有人翻看尸体的眼皮。 有人用银针刺入尸体胃部。 有人捏开了尸体的嘴巴轻嗅。 忙活了差不多一刻钟，几人收手，转过来朝宁玉常施一礼，“赵将军是中毒了，这毒有些奇怪，我等并未见过。” 宁玉空洞平淡的眼神登时冷冽如三冬寒雪。 “难怪、难怪啊！！” 宁玉忽然大笑起来，形容癫狂，如疯人一般。 难怪区区万人，赵清安就会身死！ 当初嘉鸣谷被俘，落入敌军之手，他都没死，如今都等不及她来！ 宁玉忽然大笑，吓得众人惊慌不已。 “王姬——” 众人纷纷围上去。 御医也吓了一跳，忙围上去就要把脉。 太子妃、太子妃该不会受不了这刺激，疯了吧？ 这又要成他们的罪过了！ 宁玉避让开来，却还在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本宫没事、没事……” 她顺手揽过床边那一堆东西，抱进怀里，脚步虚浮踉跄往外走。 沐左上前一步，“王姬，那将军的尸身……” 总这么放着也不是回事儿。 如今已经有味道了，再放几日，怕都要腐烂了。 宁玉头也没回，声音低低传来：“烧了吧，将骨灰装敛好。” “赵将军是国之英雄，等再过段时间，本宫亲自送将军回家。” 沐左答是。 宁玉离开后，他招呼人准备相应东西。 卢陵春并未留在这里，她大步出去，跟随宁玉离开。 王姬不容易h/>/> 第503章 将军之死 宁玉回到营帐就没再出去。 她坐在案前，拆看边关大营那边送来的信件，偶尔朱笔勾勒。 看起来与以往无二。 只是偶然抬眼时，目光沉沉冷冷如三冬寒雪，冰冷空洞，而不是光华流转，莹莹含笑。 这一天宁玉昏昏醒醒昏昏，卢陵春都忘了风莲亦交代给她的事。 此刻看到宁玉手里的信纸，才记起来。 卢陵春从怀里取出那封信，双手呈给宁玉，道：“王姬，这是风先生给您的信。” 风莲亦…… 哦，他已经离开了。 宁玉手里握着朱笔，看着呈到她面前的信件片刻，才放下笔，接过那封信。 信封上只有几个大字——王姬亲启。 并没有署名。 宁玉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信。 信上内容不多，除了告诉她，他要同师兄离开，让她勿念勿忧，他有机会的话会来看望她之外，还有一点，关于赵平身上的毒。 风莲亦说，据他检查研究推断，赵平身上中奇毒，那毒……他也未曾见过，这是第一次见。 “若是我的推断研究没错，赵将军许是在来狮图岭之前，就已经中毒了。” “此毒发作的慢。最开始，只是让人觉得有些许胸闷不适。随着时间加长，慢慢加重。尤其是将军还疾驰赶路动武杀人，剧烈运动会加速这种毒的发作。” “等到发现时，已经毒入骨髓，神仙难救。” “王姬不妨查查军营中人……” 看完信，宁玉眼底也没有大的波动。 似乎已经有所预料。 她握着信，枯坐良久，将信叠起来随手递给卢陵春，“收起来吧。” 卢陵春照顾宁玉也不止这一次，宁玉也从未避过她，卢陵春早已经摸透了宁玉的许多习性。 她拿着信，走到床前，将信装进桌边一个屉子里。 宁玉在处理信件，卢陵春也不打扰她，拿了本军策论，找了个靠边的地方席地坐下，看起书来。 偶尔抬眼看一眼宁玉。 自从上次，宁玉为了赵清安，不顾病体，奔波去往边关，又与靖太子商议联姻，单枪匹马奔赴大燕，她就已经知道，她比不上她。 她远没有王姬有魄力，她也不会因为心悦一个人，而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奔往一个个陌生的地方。 她会因为赵清安的死，心死、神灭，毫无求生意识…… 而她，卢陵春，口口声声说着心悦赵清安，看到他的尸体，也仅仅是难过、悲伤。 赵清安对宁安和痴心一片，也不是没有理由。 这个女子值得啊。 纵然她名声不堪，纵然她嫁与别人为妻…… …… 翌日，宁玉下令赶往边关大营。 如卢陵春所说，大姜将士不能群龙无首，任人拨使。 还有毒害赵平的凶手，可也在军营呢。 沐左的动作也快，得了宁玉的令不过半个多时辰，五千人的队伍已经整合完毕。 靖禁卫军那边，得到消息，也已经整合好队伍，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出发。 然主帐，宁玉还坐在妆台前。 卢陵春执着梳子，立于她身后，将满瀑青丝高高拢在头顶，用发冠固定住，簪上那根白玉簪。 她看一眼镜子，镜中少女端端坐着，半垂着眼眸，不知想些什么。 王姬比她还两岁呢。 发根处却隐隐发白。 卢陵春将眼眶里腾然涌起的热气逼回去，朝着镜子微微一笑，“王姬，发绾好了。” 宁玉抬眼，看一眼镜子。1 镜中女子依旧美丽，只是过于苍白，像一只随时可能碎掉的瓷娃娃。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明显消瘦下去的脸颊。 “卢陵春，你有胭脂吗？” 卢陵春愣了愣，随后点了下头，转身出了营帐，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三四个盒子。 “这个是眉黛，这个是口脂，这个是水粉……” 宁玉并未动别的，拿起那盒口脂，用手指蘸了些，在嘴唇上点开，轻轻一抿。 将手指上剩余的蹭抹在双颊上。 卢陵春打开粉盒，蘸了些粉将宁玉脸上的胭脂晕染的自然。 略施粉黛之后，整个人气色看起来不错。 宁玉对着镜子，牵了牵嘴角，做出一个笑的动作。 卢陵春扶着她起身。 两人从帐中出来，宁玉当先，卢陵春跟随在侧。 大军集合等在主帐之外。 宁玉一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去。 宁玉朝着乌泱泱的卫士们一笑，“本宫这几天……让诸位担心了。” 说着弯腰躬身一礼。 众卫士忙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护卫王姬，乃属下之责，万死不辞！” 自从他们做了嫁妆军跟随王姬来到大靖，他们的命便是王姬的了。 他们，誓死效忠王姬！ “诸位免礼。” 宁玉抬手，气度从容与以往一般无二。 卫士们都松下一口气。 起身，声音高昂如雷声哄哄：“谢王姬！” 靖宫跟随而来的禁卫军看着眼眶微微发红，群情激昂的姜军，有些不太明白。 当然，此刻大姜卫士所有的心思都在宁玉身上，没人会注意靖禁卫军在想什么。 宁玉侧目看向沐左，“将军呢？” 沐左微顿片刻，转身招手，一名侍卫从阴影里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只楠木盒子。 黑漆雕花，大气优雅又沉闷。 宁玉双手举起。 侍卫愣了愣，将骨灰盒递给宁玉。 宁玉捧着盒子，手指轻轻抚过盒面上的纹路，轻轻一笑，“赵平，我们去边关军营吧，大姜将士还等着我们。” 没有人回应她。 只有一缕北风吹来，扬起了她的发丝。 宁玉抬头，看向乌泱泱的卫士，声音沉沉冷冷如霜：“出发吧。” 车马早已经准备妥当，就停在路边。 宁玉缓步朝马车走去，手里捧着骨灰盒。 白衣黑袍被风吹得烈烈飞舞。 宁玉上车，将盒子心翼翼放在桌上。 卢陵春上车与宁玉同乘。 她得照看着她。 宁玉虽然今天看起来有些精神，可她身体如何虚弱，她还是清楚的。 宁玉出了营帐，便有人前去拆卸帐篷，重要的轻便的卢陵春已经收拾了，拿不上的，直接弃掉。 沐左看一眼马车，抬手，道：“出发！” 一时马蹄声哒哒。 一行人策马奔腾再次朝边关大营赶去。 第504章 刀戈相向 这次因为顾及宁玉病体，车马行驶的不算太快。 差不多五日，才赶到边关大营。 营地似乎正在操练，吼杀声阵阵，震耳欲聋。 宁玉端坐车内，并未下去。 沐左驱马向前，和守门士兵交涉。 上次大靖几名将领回来时，卢陵春便将通行令给了他们。 赵将军已死，那枚印信她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大靖守门的将士十分尽责。 即便半个月前才见过，此刻长矛依然对准沐左等人。 “军营重地，无帅令不得出入！” 沐左好声好气道：“此乃太子妃车驾，劳烦通禀。” 将官右手握着左腰间悬挂的佩刀，声音沉沉丝毫不留情面：“御医既已送到，太子妃当回东宫，主持府内事务！” 沐左：“……” 卢陵春撩开帘帐，站在马车边沿。 她容色冷冷，俯瞰着军营门口的两拨人，话却是对沐左说的：“王姬说，若不通融，便杀进去！” 就是，一味的退让，搞得他们好像怕了这帮孙子！ 输人也不能输阵！！ 沐左身后的卫士们刹然拔出半截佩剑。 一时寒光锃锃。 跟在太子妃侍卫屁股后面的靖禁卫军登时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是王上派给太子妃的。王上说让他们听太子妃的，可这、这，要是两方打起来…… 当然，太子妃就这么一点人，肯定打不过他们大靖的士兵。 将官握着刀，朝马车抱拳一礼：“请太子妃回程！” 沐左扭头看向马车，“打？” 卢陵春冷笑一声：“当然打！” “咱们王姬还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大不了两败俱伤，正好让大燕趁机收回失地！我们有什么好怕的？王姬开心就好！” 沐左拔出佩刀高举，“杀！” 一时间，身着甲胄的卫士们拔出佩剑，锃锃寒光对着军营大门。 人虽少，气势却不。 两方一时刀戈相向，剑拔虏张。 只有被卫士环护的华贵马车安安稳稳无动于衷。 车门边立着黑甲黑袍的卢陵春，她手亦按着佩剑，面色冷冷看着守门士兵。 “……” 守门士兵也没有想到太子妃这么刚。 外面是人少，可是里面还有大姜三万多士兵呢，这都是跟随在那赵清安手下的士兵。所参之战，战无不胜。 即便他们靠着人多胜了，可到底麻烦。 正如那女子所说，若大燕趁机乱入，渔翁得利…… 可是上将说……若太子妃前来，让他们赶将回去。看这场面，若不去通禀，太子妃只怕会真打进去。 将官抱拳，“太子妃请稍等，待本将着人通禀！” 卢陵春倚着车门冷笑，“早这样不就好了。大家如今还是盟友，刀剑相向岂不伤了和气！” 将官：“……” 很快，萧统便打马前来，同行的还有几名将领。 见有主将过来。妙笔阁 将官松一口气，让开大门。 萧统下马，疾行几步至马车前，抱拳赔礼道：“下面人自作主张，还请太子妃消火！” “要本宫消火？”宁玉撩开帘子，声音清淡平静：“那便斩他首级吧。否则，本宫的火，没那么容易消。” 大靖士兵，登时嗡声一片。 萧统一时也愕然。 马车边的占晓初不耐烦道：“你们听不懂人话是不是？王姬说了，若要她消火，便斩此人首级！” 倚在车门边的卢陵春跟着搭腔：“还是说……此人的自作主张，其实是你们的授命？！” 萧统：“……” 这真不是他们的授命……至少不是他和太子殿下的授命！ 他曾听太子殿下提过太子妃几句。 太子妃此人，可不是谁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的。 萧统犹豫片刻，再次请示道：“依军法，打他五十军杖可好？” 五十军杖，可不是个数目，至少得两三个月下不了床。 车内传出宁玉的声音：“不斩他首级，那便请大靖所有将士，三跪九叩迎本宫进营。” “……” 旁边有人嘿声怒道：“太子殿下也不能受三跪九叩的大礼，你——” “王姬的脸面可不是谁都能踩的！”卢陵春伸手一指那将官，“王姬方才让杀了他，你们不杀，王姬便退一步，你们还不知足！” “你们究竟有没有将王姬这个大靖太子妃搁在眼里？！既然没有，索性让你们太子出来，与我们王姬和离！从此山高路远，各不相干！” 占晓初也嚷道：“就是，我们王姬在大姜，何曾受过这等闲气？！别说三跪九叩了，十跪八拜的都受的！” “……” 没有通行令，便不能放行，这是军营的规矩，将士们做的也没错。 唯一的错便是，明知是太子妃车驾，却迟迟不通禀。 可这一点，也罪不至死啊。 萧统单膝跪地抱拳，“臣代他向太子妃赔罪，万望太子妃海涵！” 太子妃撩开帘子，手搭在窗边，看向跪地的萧统，“将军抬起头来说话。” 萧统应一声是，抬起头。 入眼是一张雪似的面容，因腮上抹了胭脂，看着倒是红润。 然，胭脂遮得住她苍白的面色，却遮不住她倦倦的神色。 不过半个月未见，这女子消瘦的厉害。 眼神也略显空洞。 宁玉看出来萧统眼中的怜惜……她也是故意露出脆弱的一面给萧统看。 她这样的女子……如此模样，是个男人都会怜惜，不过她从来不屑男人的怜惜。 因为不需要。 这还是第一次，她利用身为女子的便利，让男人放下防备。 她微微张唇，声音淡淡的，轻轻的，有气无力：“赵清安是怎么死的？” 萧统听到这句话，蓦地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他下意识想要躲闪，很快反应过来，从容看着宁玉，道：“赵将军是被燕人杀死的，臣等会为赵将军报仇！” 宁玉弯了弯唇，似乎笑了，又似乎没有。 “将军方才说代那将官赔罪，是代他死吗？” 萧统：“……” 将官见主将为了他都已经下跪求太子妃了，而太子妃竟逼迫主将代他而死。 他一个守门的，死不足惜！只是萧将军……他身为主将，怎能为他一个卒而死？ 将官高喊道：“既然太子妃非得杀人才能解恨，那臣这条命给太子妃便是！” 第505章 参见王姬 将官说着，便拔刀抹了脖子。 鲜血溅了离他较近的沐左一身。 将官身边的士兵们纷纷涌过去接住将官倒下去的身体，一时门口嚎哭大喊声不断。 宁玉眼睛眨也没眨，“好了，进去吧。” 她收回手，放下帘子。 车门口站着的卢陵春收起佩剑钻进车内。 门口的靖军怒怒，却不敢言。 因为主将们已经让开路来，迎请太子妃进营。 等宁玉车驾进了营门，萧统按着佩刀随行，路过门口时，对着满目愤然的士兵说道：“她不仅仅是大姜王姬，更是大靖太子妃。太子妃与太子殿下，夫妻一体，让太子妃面上无光，就是让太子面上无光。他的确是做错了，太子妃虽下手重了些，但也情有可原。” “你们莫要因此心怀怨恨。” 车队摇摇晃晃直入中军大营。 宁玉于车内端坐，手里抱着那只楠木盒子。 卢陵春倒了杯热水给宁玉，“王姬，喝口水吧。” 宁玉涣散的眸光聚拢，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完，将杯盏给卢陵春。 卢陵春看着宁玉，眼底有心疼有担忧，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杯盏收起来。 车马停下，车外响起大姜将领激昂响亮的声音，“末将，参见王姬！” 不再自称臣，而是末将。 这意味着，自今日起，他们只听宁玉调遣。 车帘晃动，卢陵春从车上跳下来。 转身扶着宁玉下车。 宁玉看着面前的几名将领，微微而笑，仪态万方，“将军免礼。” 几人扬声答是起身。 宁玉转身看向萧统等人，“殿下可好些了？” 萧统上前一步，抱拳道：“殿下好多了，已经能下床了。” 宁玉一笑，似乎如释重负：“那本宫就放心了！” 萧统看了眼宁玉。 他是真的看不出来太子妃对太子真情几何。 若说她对殿下无情，又如何日夜兼程奔赴万里前来边关，只为带来御医救命？ 可若说她对殿下有情，又缘何为赵清安身形俱灭，毫无求生意识…… …… 太子妃前来大营，李陌身为太子，于情于理，应该出来看看。 不管怎么说，该给太子妃的尊荣和脸面，他都该给她。 李陌由青峰扶着，从主帐走出来。 宁玉昏迷之后第二日，萧统便随同大姜几名将领回到了边关。 自然，那边的情况，萧统一五一十跟李陌说了。赵清安已死，宁玉身形俱灭，流产。 李陌终究对宁玉动了感情。 即便他对她多有利用……包括这次算计赵清安，利用她对他的那一二分在意，利用赵清安对她情意。 当时听到她身形俱灭，毫无求生意识，若无心药医治，极有可能香消玉殒，李陌心口不可抑制一痛，本就苍白的面色越发苍白。 又听到萧统说，她有了身孕，因为颠簸伤心，已然流产，李陌面色更白。 她和赵清安，已经珠胎暗结了啊。 算时间，就是他们回去参加祭天大典那次吧。 若他不杀赵清安，她是要他喜当爹，替别人养孩子，还是离开大靖，与他山高水远？一起 无论哪种结果，李陌都接受不了。 虽然以前对宁玉说过，就算有赵清安在，他也不介意，可哪个男人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暧昧不清有染？ 他无非是想有个机会，徐徐图之。 可她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不过没关系，既然她不愿意把他装进她的心里，那他就把她留在他的身边。 天下他要定了。 美人，他也不会放手。 李陌一步一步，朝这边走来。 他听到宁玉问及他的身体，也听到她如释重负的笑——“那本宫就放心了。” 听到这句话，他心口微微动了一下。 她还是担心他的么？ 可是以她的聪慧，难道会看不出赵清安之死有蹊跷吗？ 他怎么来说，都该是她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他怎会关心她？ 随着走近，他渐渐看清楚了那个女子。 女子白衣黑袍在风里飘飘摇摇，身形消瘦，如一杆蒲柳。 他望着她，时她正好侧转目光。 两人目光相对，时间似乎静止了。 宁玉朝他一笑，悠悠慢慢走来，声音婉转清脆如同以往：“殿下……” 只是眼底……灼灼亮亮的光芒淡去，即便笑着，也黯黯如夜，星光寂灭。 李陌微微加快步子，笑迎她而去，“本宫听闻太子妃身体有恙，可好些了？” 宁玉屈身慢慢施下一礼：“臣妾不过微恙，殿下的伤才要紧。” 李陌扶起她，朗朗一笑：“不碍事。” “既然殿下的伤不碍事，臣妾有一事与殿下商议。”宁玉道。 宁玉态度挺好，李陌一时不能猜出她要说些什么。 “主将赵清安已死，臣妾想要大姜将士护送赵将军回家，魂归故里。” 李陌脸上的笑容未变，“王姬是要毁约？当初说好的，攻下大燕。” 因为宁玉这句话，站的是大姜立场，李陌喊的是王姬。 宁玉平平看着他，眼底黯黯无光，仿佛一片沼泽，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是啊，殿下待如何？” 李陌笑的宠溺：“本宫能如何，太子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是……至少也该攻下泗水吧。” 宁玉道，“不行啊，赵清安说他想回家。” 李陌笑容收敛，“阿玉，这不是儿戏。” 宁玉道：“大姜无主将，殿下想要我大姜数万将士前去送死，为你开路，以建不世之功么？” “阿玉，我怎会让大姜将士送死呢？你正好来了，不若选一名主将出来？” 宁玉侧身看向卢陵春。 卢陵春大步上前，青峰警惕地上前半步，半个身子挡在李陌面前。 然而卢陵春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她自怀中取出一物，双手呈给宁玉。 宁玉接过，李陌瞥到信封上的字——和离书。 李陌瞳孔骤缩，沉沉的目光落在宁玉脸上。 宁玉低垂着目光，将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她抬眼，看向李陌，举起手中的和离书，“殿下若想大姜将士留在这里帮你建功立业，便签了这份和离书，本宫送赵清安回家。” “本宫猜啊，他许会十分开心。” 李陌抿唇，瞳如寒潭，面罩寒雪，声音沉沉冷冷：“太子妃这是何意？” 第506章 殿下想好了吗 宁玉似乎有点累，拿着和离书的手垂下去。 “殿下聪慧，看不懂么？”宁玉笑了笑，道：“凡事，总该有舍有得。” 李陌看着宁玉，“若本宫不同意呢。” 宁玉一笑，朝后退去。 周围的大姜将士纷纷围过来，立于宁玉身后。 大姜将士如此举动，大靖将士自然纷纷移到李陌身后。 李陌身前立着青峰等侍卫。 宁玉身边左右分立着卢陵春和沐左。 两方泾渭分明，李陌和宁玉为首。 两人相对而立，间距只有三步之遥。 宁玉嘴角微微弯起，似乎笑着，又似乎没有。 她声音淡淡，听着有气无力：“殿下不同意啊，今天便是你我夫妻共赴黄泉之日。” “大姜将士虽不足四万人，但若死战到底，想必也能撕下你们一层皮。到时候，殿下所掠的大燕疆土，想必会被燕军重新夺将回去。” “不过不重要了，那时殿下已随本宫共赴黄泉，也看不到了。” “殿下想好了吗？” 宁玉看着李陌，晃晃手中和离书，“能与殿下共赴黄泉，本宫心底也挺高兴。” 李陌抿着唇，沉沉看着宁玉。 似乎在考虑宁玉所言。 许久后，李陌开口：“你一定要这样吗？” “不是本宫要怎样，是殿下想要本宫怎样。”宁玉声音里似乎含着笑，“可是啊，本宫从来不喜欢别人别人要本宫怎样。” 北地风烈，女子身上的白衣黑袍，被风吹得摇摇摆摆。 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形。 她比他以为的，还要消瘦啊。 李陌眼底有心疼。 这份心疼，宁玉并不会在意。看到赵平尸体的那一瞬，她的心也跟着空了。 她对面前这个男人的些许情愫，也随着她空掉的心一起消散了。 她望着李陌，脊背挺的笔直，乌黑的发丝随风飞扬。 此刻，她恍惚还是以往那个张扬飒然的女子。 如春风明媚，如夏花璀璨。 “殿下决定好了吗，是同归于尽，还是二选一呢？”宁玉再问。 李陌道：“你就不怕死么？若两军对战，大靖十数万人，本宫未必会死，而你，宁安和，一定会死。” 宁玉：“殿下会在这个当口，开战吗？” 李陌看着她，眸色深深：“你无非就仗着本宫不会在这个当口开战，你知道本宫不舍得杀你。” “不，殿下说错了，殿下不是不舍得杀我，只是殿下觉得，此时杀我，不值。”宁玉道，“便是殿下要杀本宫，也无妨啊。本宫，从不怕别人杀我。以前没怕过，现在也不怕。” “怕死的从来都是殿下，而不是我。” “本宫敢说，便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殿下，可敢开战？” 宁玉这话，妥妥是引战。 而李陌，他还真不敢动手。 如宁玉所说，他们若此时交战，燕军极有可能卷土而来，而他们也势必得罪大姜。 便姜燕转头联合，两国之力，即便没了赵清安与宁安和，他们也未必扛得住。 孰轻孰重，真的很好抉择。 他也早做好了准备。 李陌弯唇笑了：“人死了，的确该魂归故里，便依太子妃所言，着大姜将士，护送赵将军英灵，回往大姜！” 宁玉低眸，将那封和离书装起来，递给卢陵春，屈身朝李陌一礼：“多谢殿下成全。” 宁玉身边的涌涌：“王姬您怎么办？”千书吧 宁玉笑：“本宫是大靖太子妃啊，殿下在哪里，本宫就在哪里。” 虽然她说她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可是，那也是非战不可时的下下之选。 若能不动手，她当然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回到大姜。 他们信她服她，将自己的生命，亲手交于了她。 她既已肩负起他们的生命，如何能肆意妄为？ 因为为首的两人谈和，两人身后的人手渐渐散开。 宁玉朝李陌再次一礼，“本宫要去处理些事情，等会儿再来看望殿下。” 说完不等李陌回答，便转身朝前方走去。 黑色的袍角飞起又落下。 黑色战袍将女子包裹的严实，她肩背挺的笔直，步伐悠悠慢慢。 偶尔会原地停顿片刻，接着继续行走。 李陌看着她一步步走远。 她从来风风火火，步子迈的又急又大，如今……步子虽然不算太，可她走的极慢。 她的确是病的要死了啊。 他看着她在马车前停下来。 卢陵春上车，从车内捧了一只楠木盒子下来，双手呈给宁玉，态度十分恭敬。 宁玉双手接过盒子，绕过马车，继续前行。 ——朝大姜将士所居的营帐走去。 病成这样，也要把赵清安送回大姜。 或者，也有大姜将士。 不过也没关系，赵清安已经身死。而她，在他身边。 大姜那边，若运筹得当，要不了多久，也会乱成一锅粥。 李陌望着女子渐渐的身影，唇角勾起一点点笑意。 他转身，由青峰扶着，缓缓往主帐走去。 天下，会是他的。 她，也会是他的。 …… 早在嘉鸣谷时，他们便已经奉宁玉为主。 对于宁玉的决定，没有任何人迟疑。 既然王姬让他们护送将军的英魂归姜，那他们便遵从。 进入大姜这边的营地，有将领靠近宁玉，低声道：“王姬，经过排查，给将军下毒的人已经找到了，末将怕打草惊蛇，并未抓获他，只着人看着他，就等着王姬的到来。” 宁玉望着前方，目光平平淡淡，没有戾气，也没有欢喜。 面上表情木然，没有半分笑意。 仿佛刚刚在外面笑容满面的人，不过是假象。 “把他带来主帐。”宁玉道。 那人抱拳高应一声是，转身离开去抓人了。 卢陵春扶着宁玉，朝主帐走去。 主帐原本是赵平居住的地方。 卢陵春身为副将，也时时进入这里，与其他副将一起，被赵平招过来商议战策。 营帐里面的沙盘、舆图，甚至弓弩，都还是那天早上他们进来时的模样。 可惜已是物是人非。 卢陵春眼睛忽地有着酸涩，她微微仰头，将忽然涌出来的酸涩逼退回去。 再看宁玉，她微微笑着，轻轻抚摸着墙边的弓弩，满目柔情。 卢陵春不知怎么，眼泪忽地就流了出来，她喊道：“王姬……” 宁玉看向她，手指竖在唇边，“嘘”了声，“不许哭。” 第507章 何罪之有？ 卢陵春压下满眼酸涩，抬手用袖子抹了把眼睛。 宁玉将主帐角角落落都转了个遍。 等那将领押着那人来着，宁玉已经端坐在案前了。 那人是名伙夫，身上穿着的大姜服饰。 被押进来后，手脚还不安分。可他不过一名伙夫，再不安分，还能挣的开将领的扞箍？ 那人被迫按倒在地，跪在宁玉面前。 宁玉居高临下睥他：“就是你向赵将军下的毒？” 即便病弱，女子身上的气势也非寻常人能比。 能把他抓过来，说明他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那人也不挣扎了。 他手指抓着地面铺着的毡毯，神色颓然又惶恐：“王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宁玉沉默下来。 她手紧攥着桌角，手背上青筋毕现。 “为什么”三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为什么…… 那人咬了咬唇。 身为大姜士卒，如果可以选择，他自然也不愿意做这等事的啊！ 他是被人害的。 可他，不能说啊！ 他不知道那是毒药。 赵将军战死的消息传过来之后，刚开始他也没想太多，只感叹将军英年早逝。后来他听到有人说，赵将军是中了毒，这才想起来他当初端给赵将军的那晚汤。 那汤是大靖那边一名伙夫给他的。 前头有一次战争，敌人杀到后方，他是被那人救的，自那之后，他们交了朋友，简直无话不谈。 因为意外，他将端给将军的汤洒了，正懊恼着，又得重新熬汤。 那人十分大方地说，“正好，我那儿熬的多，均给你一碗！” 他坦然接受。 两军如今合作着，他并没有想太多。 将军上晌喝了汤，下晌就出了营。然后等再有消息，就是将军战死狮图岭的消息。 据说将军浑身青紫，明显中了毒。 刚开始他也没想太多，后来不知怎地，他就想到了那碗汤。他去找那名伙夫，那伙夫对着他笑了笑，笑容十分轻蔑冷酷，哪里有以前的半分和煦。 那伙夫掸掸簇新的衣袍，道：“这件事啊，你最好咬紧了牙关，别乱说什么，否则，你与你的妻儿亲人，可就的去阴间团聚了。” 他目呲欲裂，后悔不已。 原来，从一开始，这人对他就是利用，他是砧板上的鱼，是落入中的鸟。 所有的关怀，所有的畅谈，都只是为了套话，套他的话。 而他，偏偏还上当了。 他将自己的软肋送到这人面前，让这人拿着刀指着他的软肋，逼他、威胁他的家人，残害他的主将。 这人也不过一名伙夫，残害将军，肯定是他上面人的吩咐。 可是事到如今，主将已经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 他不能再让他的妻儿亲人再陷入险境。 伙夫闭了闭眼，朝宁玉叩首，“以我的身手，不该只做一名伙夫！” “所以，你就残害将军？！” 身旁扶刀挺立的将领大怒，一脚踹在这人心窝处。 伙夫被踹出一丈远。 身体撞在帐边的柜台上，才堪堪停住。来看书吧 柜台上的重弓、羽箭掉落下来，砸在那人身上，还有一把短刀。 那人一把抓起那只短刀。 “不好！他要自尽！！”卢陵春大喊。 帐中几名将领刹然拔腿，猛地朝那人扑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那人已经拔刀滑向了自己脖颈。 几名将领扑过去时，刚好被直射出来的鲜血溅了一身。 那人手中的短刀落地，靠着柜台，手按着脖颈。 鲜血从他指缝里潺潺流出，如同河水倾泻。 明显是救不下来了。 “在本宫面前自尽。”宁玉离开案几下来，声音淡淡的，不含一丝感情：“你是怕泄露什么？” “还是，你想护住什么？” “亲人么？” “亲人”二字一出，那人逐渐微弱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宁玉笑了，她抬了抬手指，道：“查，查清楚之后，他的九族之内，一个不留。” 那人捂着脖颈，眼睛圆瞪着宁玉，血流潺潺，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瞪眼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宁玉在他面前站定，谪仙一般。平淡的目光低垂，如天上的神佛一般，带着高高在上的悲悯。 她睥着他，说出的话却没残忍无比。 她说啊，“你要护的，本宫便杀个干净。” “本宫不仅要杀了他们，还要活剐、腰斩，让他们死无全尸。” “你、你……” 那人圆瞪着眼睛直挺挺倒下去。 耳边回响着女子恍若悲悯的声音，“扒掉衣服悬尸营门，让六军看看，是谁害的赵将军。” 语气平平、神色也平平。 没有丝毫波动。 什么谪仙，那是魔鬼、是修罗啊！ 扒衣也罢，悬尸也罢，是他应得的。 可是、可是，他的九族，也是大姜子民啊—— 王姬、王姬…… 不要杀他们…… 那人伸手，一只血手抓住宁玉雪白的裙摆。 宁玉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她低睥着他，看着抓着她裙摆的那只手，道：“你背叛了大姜，你是大姜的罪人，你的父母妻儿族人，与你同罪。本来你若老实交代，本宫兴许能护他们一条命，可惜你自寻死路，也不配合本宫，既如此，本宫成全你就是。” 裙摆上的血手渐松、垂落…… 那人的眼，终没有闭上。瞪得浑圆的眼，直勾勾地，看着宁玉。 宁玉淡淡睥了那尸体一眼，转身，平静的声音传过来：“拖下去吧。” 将领抱拳应声是，喊了人进来吩咐。 尸体很快被人拖出去。 有几名士兵拿着工具进来，清理被血浆染的毡毯和地面。 踢人的那将领大步走到宁玉面前，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对不起王姬，末将有罪！” 宁玉不解：“你何罪之有？” “要不是末将踢他那一脚，那人不会撞到柜台，也不会自尽！”将领道，“他之前说的话，明显是托辞！” 宁玉看着他，“你既知是托辞，为何又踢他？” “末将一时气不过！也……也没想到刚好就把他踢到了那儿。”将领抿了抿唇，额头砰地又叩在地上。 宁玉如今的身体，不支持她做蹲下身这样的大动作。 她便弯腰，拍了拍将领的脑袋，“无妨。” 第508章 送将军回姜 一个大老爷们，猝不及防地，被王姬拍了拍脑袋。 将领一时还有些难为情。 他抬头，略有些脸红。 将领肤色偏黑，脸红别人也注意不到。 宁玉转到案几后面，撩袍坐下。 她道：“你去查查这人平日都和谁来往过，尤其是赵平出营前一两日。” 将领松下一口气，抱拳应一声是，起身拍拍膝盖出去。 卢陵春弯腰为她倒了一杯水，“王姬，末将觉得，这事儿和大靖那边脱不了干系。” 宁玉低敛着眉眼，端着茶盏口喝水。 一杯水喝完，她放下茶盏，道：“本宫心里有数。” 卢陵春侧立在宁玉身旁，不再说话了。 王姬聪慧，她既然心里有数，那她自不必再多说。 她立了没多久，就感觉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战袍。 卢陵春偏过头去。 宁玉掀眼望着她，神色倦倦，“卢陵春，本宫想睡会儿。” 卢陵春眼眶不由又是一酸。 王姬今天的确费神了。 怕因为她状态不好，而导致军心不稳，来来往往还不许她搀扶。 费神又费力。 卢陵春屈身去扶宁玉，唇畔含着笑，“那末将扶王姬去睡会儿吧。” 卢陵春扶着宁玉走到内帐。 赵平爱整洁，床上干干净净，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 宁玉望着床铺，忍不住弯唇笑了。 她在床边坐下，道：“卢陵春，你把将军带过来，本宫要和将军共寝。” 卢陵春呼吸窒了下，“王姬，将军他……” 宁玉道，“军令如山，主将为大，下峰是不能反驳上峰命令的。” 卢陵春：“……” 卢陵春抿了抿唇，转身绕过去，将案台上的骨灰盒捧过来。 宁玉接过盒子，脸上爬满笑意，“赵平，我困了，你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没人回应她。 宁玉笑着将楠木盒子放置在床头。 卢陵春眼泪刷地又流下来。 王姬这样，迟早怕是要疯魔啊！ 她还让大军不日护送赵将军回姜。 他们都回去了，她一个人，如何是好啊！ 见宁玉弯下腰去，准备脱鞋，卢陵春先蹲下去。 “这等事，末将愿代劳。”她一手握住宁玉纤细的脚腕，一手脱掉绣鞋。 宁玉抬起脚，脚趾俏皮地翘了翘，“好了，你出去吧，本宫要睡了。” 卢陵春应声是，后退几步往出走去。 走到营帐门口，回身看过去。 那女子侧身躺着，被子拉到了胸口，那只楠木盒子被她揽入怀中，紧挨着胸口。 卢陵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撩开厚重的帐帘，出了营帐。 外面有将领守着。 沐左和占晓初也在这边。 卢陵春一出来，几人都看向她，“你怎么出来了？” 卢陵春道：“王姬说要睡会儿。” “……那你就出来了？”一人道，“王姬如今什么情况，咱们几个都心知肚明，还是得人守着，我们大男人不方便，你就多辛苦辛苦……” 卢陵春道：“我在也不方便。” 那人道：“你在咋就不方便了？一个娘们……” 卢陵春：“王姬和将军共寝。”19楼文学 “……” 几人忽地就头皮发麻。 一将领左右看看，凑近卢陵春压低声音问道：“将军不是殁了吗，怎么……” 卢陵春道：“是啊，将军殁了，咱们都见过尸体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那人再次左右环顾，“将军的……魂儿回来了？” “……” 占晓初踢一脚他腿，“瞎说什么呢，这世间哪有什么魂儿？你别怪力乱神！” 卢陵春低叹了声，“王姬抱着将军的骨灰盒睡觉。” 几人都沉默下来。 …… 大军定的三日后离开。 三日的时间，足够将领查出来自尽的那名伙夫平日与谁来往过。 然而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顺藤摸瓜查出来的那名大靖伙夫已经死了。 据说是去打水的时候栽到河里淹死的。 消息呈到宁玉面前的时候，卢陵春冷笑：“死的可真巧！” 宁玉的反应倒是平静。 平静至极的冷淡。 只有一声：“本宫知道了。” 那将领着急又生气，“那王姬，接下来怎么办？！” 宁玉笑了笑，“你们收拾收拾，送将军回大姜吧。” 知道宁玉就寝也要抱着将军的骨灰盒之后，再听宁玉说这句话，将领不由犹豫起来。 “王姬，要不还是让将军留下来吧，末将觉得，比起跟着我们回去，将军肯定更愿意留在王姬身边！” 其他将领跟着附和，“是呀是呀，不若让将军留下来吧！” 宁玉：“……” “死者应当入土为安，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要魂葬他乡？”宁玉眉心微蹙。 转眼就到了大军出拔那日。 宁玉同李陌夫妻二人，亲自送姜军离开。 为了方便行军处理政事，宁玉升程峰和卢陵春为正副统将。 队伍规整完毕，三军俯首跪地，朝宁玉叩拜，声音朗朗震震如雷霆：“王姬请保重！” 宁玉含笑抬手，声音不高不低：“诸君请起！” 将士抱拳再躬身，随后齐刷刷起身，甲胄佩剑相撞，叮叮咚咚。 马匹就在身侧，将士翻身上车，卢陵春却大步走过来。 “王姬，让臣留下来照顾你吧！” 宁玉笑着抬手，帮她整整战盔，“本宫是大靖太子妃，不缺人照顾的。” “而你卢陵春，是大姜的将军，你的责任不是照顾本宫，而是照顾大姜的万里河山，和你手下的将士。” 卢陵春望着宁玉，眼角有泪滑落下来。 宁玉笑：“哭什么？年纪比本宫还大，老女人一个，哭起来一点都不好看。” 卢陵春哭着笑了，眼中的泪花闪着光。 宁玉拍拍她的肩，“快走吧，不然本宫该没力气了。” 卢陵春忽地上前，拥抱住宁玉。 甲胄冰冷。 宁玉的心，却感受到微微的暖。 卢陵春说：“王姬，你要平安啊。” 宁玉笑着抓了抓她身后的战袍，“本宫会平安的。” 卢陵春松开宁玉，后退几步，朝宁玉抱拳一礼，转身大步走了。 黑色的战袍飞扬飘摇。 宁玉看着万马奔腾，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烟尘滚滚，马蹄声哒哒。 等烟尘落于平静，马蹄声也远去。 她只能看到远方乌漆漆扯成一片的黑云。 第509章 本宫累了 宁玉吐出一口气，身形忽地踉跄一下。 李陌下意识要去扶她，但终究因为自己身体也不好，错失了一步，被沐左扶住。 宁玉也懒得看身后扶她的人是谁。 抓住沐左身前的衣服，声音低低的：“本宫累了……” 说完便闭上了双眼。 抓在沐左胸前的手也松垂下去。 李陌上前，伸手欲截宁玉，却被沐左护着避开。 他一把抱起宁玉，朝李陌微微颔首，道：“殿下身体有恙，就不有劳殿下了。” 李陌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 宁安和是他的太子妃！ 但是在人前，李陌也不好让三军将士看笑话。 他攥在身侧的拳头微微松开，按在胸口咳了两声，抬眼对沐左道：“那就有劳沐将军了。” 沐左也不拂他颜面，再一颔首，抱着宁玉转身离开。 占晓初就直白多了，看也不看李陌一眼，转身跟上沐左。 李陌身子侧转，目光追随着那片雪白裙角。 雪白的裙角飘飘晃晃，很快消失在乌泱泱泛着冷光的甲胄之中。 许是在风里站的久了，李陌面色渐渐苍白下来。 萧统伸手扶他，满目忧虑：“殿下，这里风大，回去吧……” “不碍事。”李陌掩唇低咳两声，转身朝营中走去。 夕阳将男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北地寒朔，九月的天气，已经万物萧索，树木花草枯枯。 李陌穿过层层密密的将士，走向军营深处。 背影显得寂寥、萧索…… 一如北地此境。 萧统扶着腰间佩刀，轻叹一口气，跟随上去。 李陌站在营帐门口，迟迟不进去。 萧统并几名将领以及青峰等侍卫，便站在李陌身后，静静等候着。 良久。 萧统扶刀上前，低低喊道：“殿下？” 李陌侧目看向萧统。 萧统低声道：“殿下要是担心太子妃，不如去看看……” 李陌随口“嗯”了声，又静立片刻，转身看向将领们，拢着手道：“半个月后，攻打泗水，你们都下去准备吧。” 将领们眼里瞬间放光，十分激动！ “是，殿下！” 将领们抱拳一礼，迈着老大的步子，风风火火走了。 萧统在原地站了片刻，朝李陌抱拳一礼，也转身走了。 众人散去，只有青峰等侍卫伴在李陌身侧。 李陌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最终转身朝宁玉暂居营帐走去。 青峰一人跟随，其余侍从留在了这边。 宁玉领着她那五千嫁妆军，住在姜军原先居住的地方。 宁玉住进了赵平原先的营帐。 此刻宁玉沉沉睡着。 卢陵春走后，军营里没有女人，沐左和占晓初两个大老爷们站在床边，显得有些局促。 李陌进来时，就见这二人站在床边，大眼瞪小眼，并没有人去碰宁玉。 被子也是乱七八糟盖在宁玉身上的。 显然，这两人没有照顾过人，更别说女人了。 李陌紧抿的唇角微微舒展。 两人站在床边，防备地看着李陌。 毒害赵平的证据指向了大靖，身为大靖太子的李陌，怎么看也不会无辜。 李陌走到他们面前，“让开。” 两人迟迟杵着不动。 “这里是靖营，你们大姜人马也走的一干二净，本宫若真有歹意，凭你们，是护不住她的。” 占晓初握着拳头，怒瞪着李陌，向前横了一步，只要说话，被沐左拦下。 他抓着占晓初，后退几步，让开了床边的位置。 沐左如此知进退，李陌展唇。 李陌在床边坐下，看着沉沉睡着的宁玉。女子睡颜恬静，他忍不住弯了弯唇。 从此，她只会属于他。 李陌抬手，轻抚了抚宁玉的眉眼。 他偏头，吩咐人准备热水来。 热水很快端来，李陌亲手洗了帕子，帮宁玉擦拭手脸。 脸上脂粉被拭去，露出一张雪白的脸。 脸色如雪，唇色如雪。 李陌唇角的笑滞住，他沉声朝青峰道：“宣御医！” 青峰就在边上站着，自然也看见了宁玉面色有多苍白。 李陌吩咐一下，青峰立即抱拳一礼，转身出去。 沐左和占晓初看到女子脂粉掩藏之下的脸色竟如此差劲，也吓了一跳！ 宁玉这几天一直描画着淡妆，他们知道王姬身子不好，化妆也是为了遮掩憔悴，但没想到，她的面色，竟如此之差！ 李陌看向愣神的两人，沉声道：“太子妃这几天一直这样吗？” 两人愣愣，沐左最先回过神来，称是。 难怪卢陵春临走时那般担忧。 他们是男人，并不近前伺候，只知道王姬一天要睡好几次，他们只当是因为宁玉身子不好，多睡是要养身子，并不太过担忧。 可自从狮图岭那次醒来之后，这都已经过了十天多了，可王姬这脸色，却还和刚醒来时一样，尤其是这会儿…… 李陌看着沉沉睡着的宁玉，眼底风云涌涌，手中的帕子被他攥的变形。 宁安和，你为了赵清安，果真连命都可以不要么…… 御医们来的很快。 有几名御医之前一直狮图岭照看宁玉，对于宁玉的病情，也知道了不少。 此时再看李陌，心中难免有几分忐忑尴尬。 太子妃给太子殿下戴了绿帽，这种事，他们要不要提醒太子一下呢…… 罢了，这种事，他们还是不参与为好。 心里念头转了几转，几人背着药箱上前，恭谨地朝李陌行跪拜礼。 “免礼吧。”李陌起身，让开床头的方向，语气平静：“为太子妃诊脉吧。” 御医们道谢起身，来到床边。 几人中资历最高的老御医上前，拿了块帕子，盖在宁玉手腕上，开始诊脉。 听脉许久。 老御医收了帕子，转身朝李陌拱了拱手，道：“回殿下，太子妃伤了心，又伤了身，切不可再忧思伤神了，否则……只怕有早逝之相呀！” 李陌抿唇，眸中浪涛翻涌滚动。 喉头滚了几滚，他问道：“你……说什么？” 御医没再重复上一句话，只道：“太子妃需要静养，不能再劳心劳力。” 李陌满脑子都是那句——只怕有早逝之相。 她为了赵清安，是真的可以把她这条命折腾掉啊。 李陌又不由想到嘉鸣谷那回，她为他以身挡箭。 与其说是为赵清安，不如说—— 她是从来，都没把她自己的命，当一回事。 第510章 后日进攻 若没有了她，这万里河山，他便是夺下来，也无人共赏。 天地寂寥，他孑孑一人。 御医为宁玉诊脉之后，并不开药，就朝李陌告退。 李陌抿唇看着几人，“太子妃不需要吃药么？” 御医拱手一礼：“沈神医已经为太子妃开过药了。神医将太子妃身体状况变化预判的十分精准，他不仅留了药方，也写下了服用方法，我等不必班门弄斧。” 李陌微蹙眉：“沈神医？” 御医不免又将当日情景细讲一二。沐左占晓初等人俱都以为沈墨是风莲亦请来的，御医更是如此以为。 李陌听完沉默片刻，点头示意御医们离开。 难怪这次来，那妩媚男子不见踪影，原来是回了师门。 李陌在宁玉身边守了良久。 沐左和占晓初也杵在营帐里，看着床上的宁玉和床边的李陌。 只要李陌敢对宁玉动杀机，两人会毫不迟疑地拧掉李陌的脑袋。 入夜后，李陌动了动僵直的脖子，忽地俯身，在宁玉唇上落下一吻。 占晓初眼睛刹然瞪的浑圆。 做什么呢！ 占晓初刚做出了冲的动作，就被青峰堵在面前。 青峰个儿高、肩膀宽，堵在占晓初面前，就像一座山。 占晓初一拳砸过去，“滚开！” 青峰握住他的拳，“你想做什么？” 占晓初眼眶红彤彤，“他、他轻薄王姬！” 他胳膊一扭甩开青峰，又被青峰反手擒住，两人一时三刻缠打在一起。 沐左并不理会二人，径直走到床边。 李陌已经离开了宁玉的唇。 那个吻不过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李陌起身，看了眼那边缠打的二人，目光便落在面前沐左身上。 青年按着剑，眉眼平淡、面如冠玉。 虽比不上赵清安的英姿无双，却也儒雅飒爽。 李陌道：“照看好她。” 沐左微俯身，倒也知礼识趣。 李陌抬步朝外走去，和占晓初缠打的青峰见机摆脱占晓初，跟了上来。 占晓初看着那主仆二人离开，仍旧气的眼眶红红。 他瞪着沐左，“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轻薄王姬！” 沐左扶着剑，并未看他，平静的目光落在宁玉身上，“他和王姬是夫妻啊。”王姬也曾心悦他。 将军都不能阻止的事情，他如何能阻止？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这女子和他说，她心悦赵清安，亦对靖太子有情。 靖太子的确可能是赵将军身死的幕后凶手，可是，他也是目下可能带王姬走出困境的人，不是吗？ 而且王姬选择了留在大靖，既在大靖，他们二人便是夫妻。而他们，也要仰仗靖太子。 …… 李陌回到主帐，便着人传将领们前来。 将领们来的很快，他们来的时候，李陌刚换完药，正披衣坐在沙盘边。 主帅先一步跨到李陌面前，问道：“殿下，不知您召我等前来有何事吩咐？” 李陌起身，朝主帅拱手一礼，主帅忙还礼，李陌又请主帅上座。 其余将领纷纷朝李陌行礼。 一众人围着沙盘而坐。 李陌道：“诸位，本宫决定，后日进攻泗水。” 将领们讶然。 主帅也看向他，“殿下何故要后日进攻？不是下午才说半个月后么？” 李陌并不说为何要改时间，只指着沙盘分析他的考量和见解。 将领们渐渐被吸引，也没人在意之前的问题了，纷纷各舒己见。 一众人围坐在主帐，畅谈半晚，谈到最后，众人无不开怀大笑，甚至要了酒喝。 当然，由于后日要出战，众人并不敢喝醉，十几人分喝一坛酒，一人只喝了三五碗，便放下了酒碗。 众人又说了几句话，匆匆散场。 天已经很晚了。 众人离开后，李陌又在舆图边定定站了会儿，最终转身出了营帐。 青峰跟上李陌，“殿下是要去太子妃那儿？” 李陌随口“嗯”了声。 青峰闭口，静静跟随在李陌身后。 还未走到宁玉所在的营帐，便隐隐听到一缕笛音，幽幽飘在夜空中，似有若无。 随着走近，笛声渐渐清晰。刺耳难听，似鸟兽哀鸣。 四周点着火把，李陌能清晰看到营帐周围的景象。 占晓初坐在营帐门口，手中的剑撑在地上，双手攥着剑柄，额头搁在手背上，正一晃一晃地打着盹。 沐左扶剑立于门口，身姿挺拔如松。 周围有不少人在来往巡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李陌身上，只转了一圈，又都看向了沐左。 沐左没什么反应，他平静地看着李陌渐渐走近。 直到二人仅距一步之遥，沐左扶剑的手松开，朝李陌抱拳，“太子殿下。” 李陌微微颔首，“太子妃什么时候醒的？” 沐左道：“一个时辰前。醒来吃了药，喝了半碗粥，便又躺下了，笛声是一柱香之前传出来的。” 李陌点点头，拔腿走进去。 青峰犹豫片刻，留在了外面。 以太子妃如今的身体，怕是也行刺不了殿下吧。 卫士们纷纷围过来，问沐左：“将军，让王姬和靖太子单独呆一起没事吧？” 沐左看了他们一眼，“我们不过五千人，靖太子若真想对王姬不好，我们也护不住。” 众人一时哑然，讪讪退开。 青峰对沐左的知情识趣挺满意。 本来就是，要是殿下真对太子妃起了杀心，这几个人也护不住！ 心里正想着，腿上忽然一重。 青峰低头看去，却见占晓初抱住了他的双腿，嘴里吧唧两下，沉沉睡着。 青峰：“……” 占晓初，青峰还是知道的。曾经在嘉鸣谷的时候见过。 之后，在东宫里，这些人的行踪，也都会有人报给殿下的。他虽没再见过他，但是殿下知道的，他也都清楚。 他知道这人是个侠士，貌美、年轻，武功也不错，不过经常被那名姓风的侠士用毒倒。 他也曾暗自嘲笑过这人愚钝。 青峰低睥着抱着他腿睡的正酣的男子，甩了甩腿。 结果，被抱得更紧了。 青峰：“……” 青峰蹲下来，准备掰开他的手，却听见他嘀咕的梦话：“爹爹、娘亲……” 青峰掰他的手，蓦地一顿。 “我认了主，她叫宁安和……” “我会用命保护她的……我是、一名侠士……” 第511章 有女同车 青峰的手落在了膝盖上。 他低眸看着占晓初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起身。 抱着他腿的年轻人嘟哝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青峰绷着脸，看向乌沉沉的夜空。 肩膀宽阔，腰背笔直，就像一座山，端立在浩渺夜空之下。 …… 李陌踏进营帐，就见宁玉侧靠在床头，脚悬在床边晃着，头发披散，眼睛闭着，手里横着黑色的玉笛，声音呜呜然。 烛台散发的光微弱。 随着偶尔飘进来的风，轻轻摇曳。 床边的女子一身白衣，面容雪白清透，恍若画中精魅。 宁玉五感敏锐，在李陌刚进来时便察觉了，但她懒得管。 她闭着眼睛吹着笛子。 她其实并不怎么会吹笛子。 她只学过一段时间的琴，还是在她狩场受伤落下咳疾之后。那时她不能劳心，不能劳力，便学琴打发时间。 后来，赵平也曾将她圈在怀里，手把手教她吹笛子。可是美人在怀，她并没有心思学这个…… 现在，没人再把她圈在怀里，说，这个音不对，那段也错了…… 李陌走到她面前顿足。 这把笛他曾在赵清安那里见过，笛声么，他也听过数回，大婚那夜，有笛子的声音在他喜房外呜呜响了一夜。 便是这把笛。 她听着这笛声，安然入眠。 李陌也精通音律，不得不说，那个男子笛子吹得很不错。 “你吹得的这是什么？”李陌问。 宁玉闭着眼睛，手指在笛子起起落落，笛声呜呜。 李陌抓住那管笛子。 一直闭着眼睛的女子睁开眼，平静冷淡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两人抓着笛子僵持。 片刻后，李陌微微俯身，声音低低吟诵道：“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出自诗经，郑风，有女同车。” 宁玉静静望着他的眼珠子眨了眨，目光活泛起来。 她别开眼，望着幽幽的烛台，道：“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 李陌在床边坐下来，两人并肩挨着。 宁玉并未表现出排斥，李陌唇角微微勾起来，吃吃笑了。 宁玉倚着床头，平静地看着他笑。 见宁玉看过来，李陌也不收敛，他望着宁玉，嘴角还弯着，笑的十分好看。 宁玉抓着玉笛的手，微微用力。 李陌感受到她的力道，便松开了笛子。一把笛子而已，他不和一个死人计较。 宁玉拿回笛子，也没有收回目光。她望着他良久，道：“赵清安死了，你很开心啊。” 李陌并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是啊，赵清安死了，你的眼里便能看到我了，我如何不开心呢？” 宁玉眸光冷淡，左手手指摩挲着右手碗上的镯子，声音淡淡：“所以，你就杀了他。” 李陌的笑容微微一顿，“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宁玉按在镯子上的手指顿了顿，望着他的目光依旧冷淡平静：“不是你，还会是谁？” “最想他死的人，只有你吧。” “是啊，最想他死的人只有我，可是我还没来及动手。” 李陌看着宁玉，目光渐渐深邃沉寂下去，似乎满眼的欢喜被浇灭。 眼底幽幽沉沉，似深潭一般。 “我为何不等到夺下大燕的时候，再杀他呢，那样不是更好么。” 宁玉一时不语。 她静静望着李陌，似乎在分辨李陌所言，有几句真、几句假。 最终，她按着镯子的手指松开。 是啊，正如他所言，他要杀赵平，等到拿下大燕时再下手不是更好么？纵然她欲中途抽手，可他并不知道。 他虽有野心，但她想，他并不想要一个满目疮痍天下。 可是，不是他，那还能是谁呢？ 宁玉脑中不由划过一句话——楚易说天下将崩，阿爹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加速天下的分崩。 是啊，要把天下这锅粥，搅的更混的人，从来都是阿爹啊。 所以，是阿爹杀了赵平么？ 宁玉直觉大脑嗡嗡。 她遍体生寒，身子簌簌只抖，眼中泪水涌出来。 眼泪流进嘴里，咸咸涩涩。 是啊，嘉鸣谷之战，就有他的手笔，他再故计重施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她早就对赵平出过手了，可她还没有想法子去防备…… 是她咎由自取。 可是，为何要害赵平啊！ 宁玉忽地向前栽去，李陌大惊，忙去扶她，却被她一口血吐了满脸。 两人跌倒，砸在地上。 李陌垫在底下，护住了宁玉。 两人落地，发出的声响自然不会瞒过外面一众人。 沐左等人对视一眼，立即朝里跨去。 青峰才要迈步，却差点被绊倒。他弯腰用力扒开抱着他腿的双手，一把推开占晓初，拔腿往进直跑。 占晓初被摔了个趔趄，自然清醒过来，却见门口没人了。 他摸着后脑勺愣了愣，刹地翻身跃起，冲进营帐。 营帐里人涌的满满。 占晓初拨开人冲到最前面。 却见两人满身满脸的血。 占晓初被吓了一跳，这混账什么时候来的！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此刻占晓初也没时间想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大吼一声：“你竟敢刺杀王姬！” 便要冲将过去，被青峰一把按住。 占晓初大怒出声：“混账东西！放开你爹！！” 青峰哪里会放他？ 他木着脸，抓着占晓初的手却十分稳：“放你干嘛。”去杀殿下么？ 他又不是傻。 两人一时三刻，又打在一起。 沐左那厢已经大步走到了两人面前。 他弯腰将宁玉从李陌身上抱起。 女子轻飘飘，羽毛似的。 他将宁玉放在床上，顾不得李陌，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就要检查宁玉身上有无伤口。 李陌撑着地起来。 刚一起来，就看到了沐左拉宁玉的衣领。 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已然迸裂的伤口了，一步跨到床前，挡到沐左面前，沉声道：“她没有外伤，吐血了。” 沐左的目光落在李陌脸上，看了他几秒收回，后退一步，拱手：“请殿下传御医来为王姬诊病。” 李陌按着胸口，看向青峰。 青峰还在和占晓初动手，收到李陌的眼神，便一拳虚晃，从占晓初的围追堵截中抽身，迈步朝外而去。 第512章 请救太子妃 外面有他们的人，不需要青峰亲自去。 他支会了一声，转头又进了营帐。 占晓初被人拦着，正张牙舞爪咬牙切齿地瞪着李陌，似乎要将他撕碎。 青峰上前，堵在占晓初前面，正好挡住了他瞪向李陌的目光。 他抱拳道：“殿下，已经着人去请御医了。” 李陌颔首。 因为失血过多，他本就不太好的面色，越发苍白如金纸一般。 青峰有些忧虑：“殿下，您的伤……要不回营吧？” 李陌面色十分平静。 他望着床上孱弱晕厥的女子，目光温柔缠绵流连，“本宫想等阿玉醒来……” “外臣有句不当问的话。”沐左这时看向李陌，抱拳一礼：“敢问太子殿下和我们王姬说了什么，把王姬气的吐血？” 李陌看也没看沐左一眼，“本宫不觉得这件事需要同你解释。” 沐左：“……” 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沐左握着剑的手紧了紧。 占晓初也听到了李陌的话，气的大喊大叫，“放开我！你们听到了吗？他怎么说话的嗯？我剁了……” 青峰转身，脸色依旧木然，只是眼底浮现出些许厉色：“闭嘴！” 占晓初：“……！！” “你敢凶爹！”占晓初被人架着，抬脚去踹青峰。 被青峰轻而易举避开。 占晓初闹腾并没有多久，很快御医就被请了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凝聚在了御医身上。 御医们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人拉起来了。 衣服都穿的乱乱。 他们挎着小药箱，气喘吁吁冲到床边。 看到面前场景，魂儿差点儿都被吓飞了。 只见李陌身上脸上都是血，床上的宁玉也好不到哪里去。 脸颊嘴角都是血，雪白的衣服上面都是斑斑点点的鲜血。 御医们腿都在抖：“殿下！这、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李陌面色平静，“太子妃吐血了。” 吐血？ 这么大量的吐血？！ 御医的魂儿似乎飘的更远了。 几人对视一眼，继续由下午为宁玉诊脉的御医上前诊脉。 那老御医颤颤巍巍上前，蹲在床边，拉平宁玉的手臂，垫了条丝帕，便开始诊脉了。 很快，御医便支着床沿爬起来，朝李陌拱手道：“回殿下的话，太子妃她是惊怒交加，气极攻心……得安心静养，不可劳心劳力，更不可大悲大怒呀！” 占晓初又开骂了，“混账太子！你对我们王姬说什么了！让她能气急攻心？！说啊，是不是你害了赵将军！” 青峰猛地转身，一把捂住他的嘴，“你闭嘴行不行！叽哩哇啦，当心我拔掉你的舌头！” 占晓初头一偏，咬了那宽厚的手掌一口。 他用力不小，青峰“嘶”了声，手掌同时松开了占晓初的嘴。 占晓初嘴一得闲，又滋哇起来：“来呀，小爷怕你啊！” 青峰：“……疯子。” 那边御医还在说话，这次却转向了沐左，“这位将军，要不我等给太子妃开些安神的药，让太子妃昏睡一段时间。” 旁边的御医附议，“是啊是啊，昏睡着容易养精气神儿。” “太子妃这些日子，身子亏空的厉害……” “放心，我等会小心避开药性相冲的药材。” 沐左抿着唇，一时不能做这个决定。 每日里南来北往的书信都会送到王姬手里，许多事需要王姬拿主意。 他只是一个侍卫，即便王姬说话从来不避着他，他仍然有许多事不清楚，并不能代替王姬做出最合理的决定，拿主意。 可是若是王姬不昏睡着，不利于她养身养神…… 今日褪去脂粉，王姬什么样，他也看到了。 今晚更是惊怒吐血。 若不好好养神，王姬怕是真的会死啊。 一想到面前这个女子许是会死，沐左的呼吸便是一窒。 他这些日子已经听过很多遍这种的话了，而王姬的身子，也似乎的确越来越差了…… 一切，都没有王姬的性命重要。 沐左握着剑的手紧紧松松紧紧，最终抱拳道：“请医师出手救太子妃！” …… 艰难的九月就这么晃晃悠悠走过去了。 转眼十月已经过半。 自北而南，大靖沿途树叶枯黄飘飞，树木也渐渐干枯。 萧索、寂寥、苍荒…… 车轱辘压着干裂的地面，嘎吱嘎吱一路向南。 整体的卫队相护，甲胄泛着寒光。 李陌坐在车内，手里握着书卷，目光却落在身旁沉睡的宁玉身上。 角落还跪坐着一个小丫头，瑟瑟缩缩，偶尔抬头抬头瞟一眼李陌，又看一眼宁玉，眼里满是局促。 小丫头是从军营附近的小城镇里买来的照顾宁玉的，毕竟都是大男人，照顾宁玉并不方便。 而李陌虽是宁玉的夫君，他自己十分忙碌不说，也不是个会照顾人的主儿。 大半个月前，靖太子虚晃一招，待泗水攻下，便急流勇退，燕靖双方暂且以泗水为界。 面对燕军的挑衅，大靖概不理会。他们依仗泗水天险，将燕军拒在泗水之北。 靖太子留下主帅善后，自己带着宁玉先一步回王城。 萧统率一万士兵随行。 沐左所率的卫士，自然也跟随一同归去。 不过两年时间，竟已拿下了大燕半壁江山，靖王龙心大悦！ 他亲自出宫相迎，可算是给足了李陌面子。 行至城门口，李陌便下车换乘马匹，率甲胄士兵前行。 宁玉的马车落在了后面。 宁玉所带的五千卫士，自然原地扎营。 李陌有吩咐，让沐左一进城，便护送宁玉回东宫去。 对宁玉无害的，沐左自然遵从。 一进城，沐左便护着马车前往东宫。 一路倒也平稳安定。 …… 等宁玉清醒过来时，已经身在栖凤宫的红木大床上了。 床边围满了人。 阖宫宫女都眼泪巴巴看着她，眼泪刷刷地流。 宁玉动了动手指。 没什么劲儿，动个手指也特别累。 她也懒得再动了，嘴唇微微开合几下，道：“别哭。” 宁玉这些日子随被灌了安神汤，但也不是一无知觉。 喝药吃饭时，她会被喊醒，勉强撑着精神喝药吃饭。 偶尔在吃完饭时，她会醒一会儿。 却也聚不起精神，很快就会昏睡过去。 第513章 让王姬睡吧XN 到了这地步，宁玉也去懒得在意了。死也罢，活也好，就那样吧。她已经将大姜将士送回去了，其余的，便交给哥哥他们吧…… 便是太子哥哥不中用，横竖还有二哥撑着，再不济，也有阿姐帮忙。也幸她已将朝中蛀虫清理的差不多了。 既然阿爹要搅乱这世间，那便随他去吧。 我做他乱天下的祭品。 横竖这条命也是他救的，活了这么多年也是赚了。 如今，既然他要，那还给他吧。 “王姬……” 宁玉一声“别哭”，让趴在床边的幻彩眼泪如开了闸的河流一样，汹涌流出。 后面也响起声音更大的呜咽声。 赵将军战死的消息早在半个多月前就送达了靖王城，身在东宫的她们自然也知道了。 王姬和将军的事儿，她们多少也知道一些。 她们猜想将军离世，王姬会很伤心，可是、可是，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离开时生龙活虎的王姬，回来时会是这幅模样。 “本宫……还没死呢，你们哭什么丧，真要哭啊，攒着……等本宫死的时候再哭……” “王姬，您不要乱说！”冯阿莲抓着宁玉的胳膊大哭。 “本宫……没有乱说啊。”宁玉说。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差。 过去的十九年了，她从未如此无力柔弱过。 这就是要死了吧…… 宁玉眼皮渐渐闭合，又沉沉睡去。 宫女们吓坏了，伸手去叹宁玉鼻翼，见还有呼吸，不由松了口气。 绿若将宫女们赶出去，留了最是稳重可靠的宫女在殿内，静静看了宁玉片刻，便转身出去。 沐左和占晓初都站在廊下。 绿若提裙快走几步到两人面前，沉声问道：“王姬到底怎么回事？刚刚醒来，又昏睡过去。” 沐左道：“让王姬睡吧。” 绿若眉心轻拧。 沐左紧攥着剑柄，解释道：“御医说，王姬忧思过重，开了安神药，让王姬沉睡不要想太多。” “王姬是因为将军的死讯、才……这样的吗？” 沐左点点头，目光从绿若身上划过，道：“王姬离开时，已有两个多月身孕。” 绿若大骇：“王姬、王姬……你说王姬，离开时已经有孕了？！那、那孩子呢？” 声音支离破碎，颤抖不已。 沐左攥着剑柄的手更紧，“流产了。” 两人正说着话，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声。 有内侍匆匆进来。 绿若凝眉问道：“外面何事喧哗！” 内侍忙施礼禀报：“绿若姑姑，邵侧妃要进来看望太子妃。” 绿若冷着脸，道：“王姬累了，不见！” 传回来的消息称：大燕流窜的小股军队汇合藏在狮图岭，趁赵将军不备偷袭，致赵将军身死。 邵侧妃身为大燕王姬，绿若对她有不满也是理所当然。 内侍应声是，连绿若的脸色都不敢看，就转身匆匆出去。 外面的闹腾声渐渐平静下来。 …… 被挡在门外，邵素欣也没有生气，转身就走。 身侧的宫婢小碎步跟着邵素欣。 “奴婢就说太子妃不会见您的……” 大姜战神赵清安都死在了燕军手上，太子妃身为大姜王姬，怎么可能不迁怒她们王姬呢。 更何况太子妃和那位赵姓将军的关系非同寻常呢。 邵素欣忽地停步，那宫婢一头撞在了邵素欣背上，将邵素欣撞的往前踉跄一步，她自己直接摔了个屁股墩。 邵素欣揉着被撞的地方，拧眉看向那宫婢，“你今天出门没带眼睛吗？” 那宫婢忙爬起来跪下，额头贴地，十分恭谨：“王姬恕罪，奴婢是无心的……” 邵素欣烦躁地摆手，“算了算了，起来吧，下次注意点儿。” 宫婢谢恩叩首起身。 邵素欣身边其他宫婢低眉顺眼帮邵素欣揉着背部被撞的地方。 邵素欣挥挥手，示意她们让开。 宫婢们不明所以，纷纷退开。 随着层层人影退开，栖凤宫的高墙渐渐显露出来。 邵素欣望着那高墙，唇渐渐抿紧。 有宫婢抓住邵素欣的袖子，劝道：“王姬，您就不要触怒太子妃了……” 那宁安和可是连他们王上都劫持过的人啊，更何况一个在大靖，没有丝毫地位用处的王姬了，她若想打想杀，谁能拦得了？ 邵素欣抿着唇，道：“这事儿不对。” 正准备继续劝慰的宫婢一愣，“王姬说什么事儿不对？” 邵素欣并没有给宫婢们解释的意思。 她道：“你们回去吧。” 宫婢：“……王姬？” 邵素欣睥睨着她们，冷声道：“怎么，本宫指拨不动你们了么？” 这顶帽子就大了。 宫婢们忙俯身行礼，“奴婢不敢！” “不敢就回去。”邵素欣说了一句，便继续朝栖凤宫方向走去。 宫婢们面面相觑。 最能说的上话的宫婢道：“既然王姬让我等回去，便回去吧，我们身为奴婢的，最重要的一点不就是听主子话么。” …… 邵素欣来了栖凤宫这么多次，把这里逛的比她那偃月阁还熟。 当下挑了个好翻的墙头，就攀着岩缝儿三两下就翻进了墙内。 栖凤宫的侍卫是按班巡逻的。 邵素欣身手还可以，再加上她也十分熟悉栖凤宫布局，甚至连侍卫们巡逻的点儿都一清二楚。 咳咳。 那些都是她赏美时观察出来的，没想到这会儿倒用上了。 邵素欣躲来躲去，溜到了内庭。 等侍卫发现她的时候，她都快到内殿门口了。 侍卫发现有人进来，大惊，一声哨响，近百名侍卫刷啦间围满了庭院。 剑架在邵素欣肩上。 沐左大步而来。 看到是邵素欣，他微拧眉，表情倒也还平静：“邵侧妃溜进栖凤宫，是为何事？” 剑支在邵素欣脖子上，她也没有多害怕，微扬着脑袋，道：“我想见见她。” 沐左道：“王姬见不了你。” 邵素欣上前半步，脖子上的剑刃划破了她细腻的脖子，“此话何意？” 沐左并不解释，“送侧妃出去。” 听到动静的绿若等人也出来了，有个别不淡静的，看到邵素欣便大骂道：“你还有脸来栖凤宫！” 邵素欣趁机接道：“本宫好心好意来看宁安和，怎么就没脸来栖凤宫了？你给本宫把话说清楚！” 第514章 为了大业 “要不是你……你们大燕，将军就不会死！王姬也不会变成这样？！” 那宫女愤愤然，纤细手指指着邵素欣，横眉竖眼。 邵素欣凝眉：“变成这样？这样是哪样？宁安和怎么了？” 问及这句，那宫女哇地一声哭了。周边的宫女们也都流下了眼泪，压抑着悲伤，低声啜泣。 周边的侍卫，也是满脸黯然，包括站在邵素欣正对面的沐左。 邵素欣不知怎地，忽地就慌了。 脑中是那女子明媚张扬、嚣张跋扈的样子。 “宁安和到底怎么了？！”邵素欣发出一声咆哮，一时盖住了满庭压抑的哭声。 沐左道：“王姬病了。” “什么病？”邵素欣再上前，压在她脖子上的剑忙往后缩了缩，才避免隔开女子娇嫩的皮肤。 沐左：“心病。” 邵素欣嘴唇颤了颤，“我……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沐左看着邵素欣良久，最终点了点头。 既然沐左同意了，侍卫们便松开了指着邵素欣的剑。 宫女们抿唇怒怒忘了她片刻，最终咬牙跺脚让开了路。 宫女们只知道赵平是大燕士兵杀的，所以对邵素欣有看法，沐左却知道更多内幕，自然不会为难邵素欣一个女子。 而且，看的出来，她是真的担心宁玉。 毕竟这两年来，若不是宁玉，邵素欣在东宫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她对王姬怀有感念之心也是应该。 邵素欣大步朝内殿走去，走着走着变成了跑。 宫婢们跟随着跑进去。 她们得护好王姬！ 王姬的寝殿，侍卫们不方便进去。只有沐左一人进去了。 邵素欣冲进寝殿，殿内安安静静。 她目光睃转一圈，落在了床上。 床边趴着一个宫女，听到动静正扭头看过来。 邵素欣提裙大步跨到床边。 床上女子的模样便落在了她眼里。 苍白、消瘦。 哪里似脑海中那般明媚张扬？陌生极了，她似乎从未认识过这个女子。 邵素欣朝着女子喊：“宁安和？宁安和！” 沐左上前制止，“不要喊了，王姬服了安神药，要多休息。” 邵素欣看向沐左，抿了抿唇，又看向宁玉，没有再喊。 “宁安和，你快点好起来吧，不然我会瞧不起你！” 邵素欣朝床上女子咬牙说道，声音低低的。 声音落下时，也有眼泪砸在被褥上。 床上女子苍白、无声，一如之前，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沐左的剑挡在邵素欣面前，“侧妃已经看过王姬了，请回去吧。” 邵素欣也没有死皮赖脸多留。 她抬袖抹了把眼睛，便转身走了。 沐左随之也退出内殿，殿内一时退的只剩几名宫女。 …… 李陌等人随同靖王一路到达靖王宫。 君臣父子在议事殿整整坐了一个下晌。 晚上，靖王命人王宫摆宴，为靖太子洗尘。 这两年来，靖太子越发冒头。 先是扳倒了大王子，又是送了三王子去封地。 追随他的人越来越多了。 尤其这次在他领导下，夺下了大燕半壁江山。全球 如今大姜所谓的战神，也已身死。收复大姜，也不过时间问题。 靖太子李陌隐隐成了众望所归。 只要横扫三国，统一天下，那便是千古功业。 他们不说青史留名，哪怕就这一份从龙之功，也能让家族长盛百年不衰。 华灯盛筵，觥筹交错。 穿红着绿的宫婢内侍，在宫廷间穿梭。 满场都是歌功颂德。歌颂靖王、歌颂太子之大功德。 被各种夸赞包围的靖太子始终面色平淡，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靖王自然看出来了。 等到宴会之后，靖王独招了李陌去议事殿。 内侍奉上醒酒汤，父子二人各端了一碗喝下。 靖王一口气喝完醒酒汤，看向李陌，道：“怎么回事？打了胜仗回来，为何老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李陌放下碗，看向靖王，笑了笑，“许是路途奔波，儿臣有些累。” 靖王这时也想起来李陌有伤的事儿，指着他的胸口，道：“是伤又发作了吗？” 李陌笑的不动声色：“谢父王关心，儿臣的伤并无大碍，已经结痂了，就是今天忙活久了，隐隐有些发疼。” 李陌已经这么说了，靖王便不疑有他。 他道：“那你快回去休息吧！其他事儿，明日再说！” 李陌起身告退：“多谢父王。” 下晌在议事殿的除了李陌和萧统，便是几名靖王信重的重臣。 李陌和萧统已经将该交代的都和靖王交代过了。譬如赵清安之死、譬如那大燕潜藏的军队。 那么大数目的燕军，他们怎么可能没发现呢？不过是没有将这个消息和大姜将士分享罢了。 赵清安已死，大燕也不过苟延残喘。 接下来，就是分崩大姜了。 御医已经禀过了，那宁安和现在，也不过吊着一口气呢。 靖王看着李陌走出大殿。 年轻人的身影看着有着孤寂。 可是，成大事者，从来都是孤独的啊。 靖王轻轻叹一声：“可怜陌儿了，都说了让他不要动情，否则苦的只会是他自己。” 内侍奉上一杯茶，劝道：“王上别叹气了，殿下也是为了大业啊。” “说的是啊，都是为了大业。”靖王接过茶，低下眉眼喝茶。 …… 李陌一回到东宫，就直奔栖凤宫去。 路上遇到几名美人侧妃轮番献殷勤，李陌睬也没睬，目不斜视朝栖凤宫而去。 美人们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 当然，也有没来献殷勤的，卓容和邵素欣就没来。 李陌披星戴月来到栖凤宫。 栖凤宫大门紧关。 李陌身后的内侍忙上前，啪啪地拍门。 出来开门的是一名内侍。 他打着哈欠开门，却见外面灯火通明，竟是太子仪仗！ 吓得内侍哈欠也打不出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殿、殿、殿下……” 李陌随口“嗯”了声，便往里走去。 内侍也不敢拦，跪着往后退了几步让开路。 然而李陌还没迈进门，斜刺里便横出来一把剑，挡在他身前。 紧接着占晓初年轻漂亮的面容也展露出来。 “出去出去，谁许你进去了？”占晓初横眉竖眼。 青峰上前，道：“让开。” 占晓初：“让什么开，该让开的人是你们，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