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耀天》 楔子 一队车队在山中的小道上缓慢前行,最前面的马车上悬挂着金色的凤凰旗帜,那是北璇皇族的标志,毫无疑问,这队车队是北璇皇族的车队,而马车上坐的人必然是身份高贵的北璇皇族。 这队车队一路自天璇山脉前行,穿过艰难险阻的断崖峰,淌过水势迅疾的天水河,一路向南前进,目标则是南方的大国——九尘。 负责护卫的士兵们身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制服的领子是镶金边的,袖口则用金丝绣了玫瑰花纹,那是北璇帝国的王牌精英军团——赤旗十字军,赤旗十字军里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经过了十年的魔鬼训练,练就了一身超强武功的人,才有资格加入赤旗十字军,这次北璇帝特意派出了赤旗十字军担任护卫任务,可见此次出访九尘之事格外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从天璇山脉一路走来,沿途风平浪静,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可临到九尘帝都附近,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笼罩了司马嗣的心。司马嗣是赤旗十字军的统领,久经沙场,武功超群,练得一手十分厉害的功夫——九阳神功,他此生历经大大小小的战役数百场,打过胜仗,也吃过败仗,算得上是见过大场面的,做事十分沉稳,从不慌乱,可就是这么一个十分镇定的人,如今却感到一丝不安。不知怎的,他总感觉从这里到帝都短短几十里的路有些不安全,也说不上来,但就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信号。“这小半个月风雨兼程从皇城到此走了这么多千里都没有出什么事,可千万别到最后出点什么意外啊。”司马嗣在心里默默的祈祷。 有一句话叫你不想来什么,他就偏要来什么,老天就是这么喜欢与人作对,果然不出司马嗣所料,在一处通往帝都的密林中,他们遇到了袭击。 那天刚好是帝都一月一遇的暴雨天,偏偏这么巧就让北璇皇族和亲的车队给赶上了。道路经过暴雨的摧残变得泥泞不堪,这也让车队遇上了不小的麻烦,尽管已经放慢了速度,可是车轱辘还是因为暴雨形成的泥坑而时常陷进泥里拔不出来,好不容易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马车从积水坑里弄出来,众人还未来得及歇一歇脚,便遇上了不明身份的刺客。 刺客隐藏在树林里的暗处,待北璇的车队行至他们的埋伏圈,为首的刺客头领一声令下,霎那间,从密林深处射出上百支箭,纵使赤旗十字军的士兵身手再好,在这突如其来的箭雨下还是因为躲避不及而被这不长眼的箭射中,葬身于这异乡的土地上。 赤旗十字军的称号也不是随便叫着玩的,在措手不及被射伤一片后,赤旗十字军的士兵并没有因此而慌乱。他们马上稳住了阵脚,所有人都朝着中间那辆外表装饰华丽的马车聚拢,将那辆马车围得密不透风,每个人都集中了注意力,眼神警惕的环顾四周,握着刀剑的手也更加用力,随时准备好与敌人决一死战。 大批的刺客从暗处涌出,手持着明晃晃的刀剑就向赤旗十字军袭来,赤旗十字军统领司马嗣一声高喝,率先冲了出去与刺客厮杀,他手持一把“炽焰”剑,将司马剑法使的熠熠生威,其余的赤焰军士兵紧接其上,只余留一部分士兵围在马车周围,警惕的进行保护。 黑衣刺客不知是何人,武功竟也高得出奇,与赤旗十字军的士兵不相上下,两厢交锋,各自的人马都受损严重。赤旗十字军的人手是一点点在减少,但刺客那边却是源源不断,一个死了,马上又从树林中出来好几个,就像怎么样都杀不尽似的。渐渐的,赤旗十字军挺不住了,一个个英勇的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剩下的也都或多或少受了些伤,有些只是皮肉之伤,且伤口并不严重,大多都受了重伤,身上有着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口,还在不停的往外冒血,最严重的还被砍断了一条胳膊,鲜血止不住的向外喷涌,鲜血染红了这一片大地。 司马嗣身上被砍了十多道口子,胳膊上的血还在往外冒,他用剑杵向大地,勉强支撑住身体,虽已经体力不济,虚弱不堪,可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坚定,他一步步缓慢的退到了马车旁,奋力拿起剑指向刺客,其余的士兵们也都勉力提起了剑,每个人眼中都是那么的坚毅,那坚毅的眼神似乎在向黑衣刺客们发出最后的宣告——我们要奋战到底,绝不屈服投降,若要靠近马车,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 黑衣刺客们停止了攻击,忽然排成了整齐的两列站在了两侧,并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在中间留出了一条空列。这时,从树林中走出一个戴着面具的黑衣男子,黑衣人们纷纷低头向那男子行礼,男子缓步走到了司马嗣面前,扫视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司马统领,还是放弃吧,我们只要瑶公主,其余的人可以自行离开。” “呵。”司马嗣冷笑一声,“赤旗十字军里没有叛徒,我们忠于北璇,忠于皇上,要想让我们交出公主,你做梦。” “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男子冷冷道,“只是我们家公子非要让我象征性的问一下,毕竟这是所有胜利者的一个规矩。总要给输者一点选择权。”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行刺北璇的和亲队伍。”司马嗣怒喝道。 “我说司马统领莫不是误会了,我们不要公主的性命,就是见个面,与我家公子共渡一夜良宵,第二天保证给您完好无损送回。” “大胆,竟敢说出如此狂悖之言,你拿我北璇公主当什么了!”司马嗣怒不可遏。 “您别生气,说着玩的。”黑衣男子笑了笑,“请公主下马车一见。” 马车的帘子随风微微一动,但车中却无半点声音。黑衣男子见此冷笑一声,“看来公主不给我们家公子这个面子,那么……”黑衣男子故意不把话说完,手下的人心领神会,突然拔剑出鞘,司马嗣等人来不及反应,下一秒便人头落地,所有的赤旗十字军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公子,办好了。”黑衣男子冲树林中喊了一嗓子,一个身着深蓝色长袍的男子从林中走出,身后跟着三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深蓝色衣服的男子戴了面具遮脸,所以无法看清他的容貌,但观其步伐矫健,背挺笔直,可判断此人乃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他头束蓝玉冠,左手食指上还带了一枚蓝色戒指,身上却并无携带着佩剑。只见他微微拂了拂手,一个红衣男子做了个揖,快步走到马车前,拔出了佩剑,用剑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的一角,只见他快速收回了剑,冲远处的蓝衣公子做了个揖,“公子,人在里面,被绑着。” 回答的却是一旁的黑衣男子,“去给公主松绑,把他们带出来。” 红衣男子得令,将剑插回了剑鞘,进入了马车,不一会儿又从马车里出来,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白衣的女子和她的贴身侍女,再后面又出来一个中年男子,认得出来,那白衣女子便是北璇公主,名唤烈北瑶,而那中年男子才是真正的赤旗十字军统领——司马嗣。 烈北瑶缓步走到蓝衣公子面前,冲他深深鞠了一躬,“北瑶多谢公子相救。” 蓝衣公子没有答话,只是微微点了个头,烈北瑶抬起头,余光瞥见那戴在食指上的蓝色戒指,没有过多停留,便收回了目光。 司马嗣上前一步,也做了个揖,“司马嗣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公子是何人,又是如何得知我们会被绑架?” 蓝衣公子依旧没有答话,黑衣男子替他回道,“北璇车队如何遇袭,司马统领以及公主如何被绑在这马车上,那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假扮赤旗十字军的,我们一概不知。只是我家公子上山打猎,因暴雨连绵,大树被雷劈倒,阻断了我们的道路,遂决定下山返回府中,在途中看到了一滩红水,顺着那源头发现了赤旗十字军服饰的士兵,大约几十人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遂跟着踪迹寻来,这才救下了公主和统领。” “原来如此。”司马嗣点头道,“不管怎样,在下还是要感谢公子出手相救,若非如此,我等不知要被这伙贼人带到何处。”说罢,看了一眼一旁的烈北瑶,“我死不足惜,只是若公主有何闪失,我无法向我朝皇帝以及九尘皇帝交代,这还会耽误了两国间的大事,公子今日之举如雪中送炭,在下不知如何回报,定当回朝向我朝皇帝禀明此事,定当给予公子重报。” “报答就不必了,我们也不是为了报酬。”黑衣男子摆摆手道,“既然公主已经没事,那我等就先走了。” “等一下。”烈北瑶突然叫住了蓝衣公子一行人,走到蓝衣公子面前,做了个揖,“还未曾知晓公子姓名,不知可否告知?” 蓝衣公子看了烈北瑶一眼,竟突然开了口,“京都世家子弟,日后定会见面,不急于一时。”话毕便转身离去,黑衣男子跟在他的身后,红衣人其次,其余的黑衣人则跟在了最后。 “公主,先上马车吧。荒郊野岭的,当先找个住处,等上京了再禀报那九尘皇帝,让他处理此事,给我们一个交代。”司马嗣对烈北瑶道。 烈北瑶点点头,转身上了马车。“驾”,司马嗣赶着马继续前进,马车在浓浓夜雾中渐行渐远。 第一章 昭宁帝十八年六月十八日 今日的帝都无比的繁华热闹,街道上挤满了人,大家你推我桑,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一睹皇帝出行的大阵仗。 今日是九尘国昭宁帝四十寿辰,各国的使臣集在皇宫内,带来各自国家的寿礼,等着敬献给皇帝。 与往年不同,一向与九尘关系欠佳的北璇国昭烈皇帝竟难得的派出了使臣,随着使臣一同前往的还有昭烈帝的公主,此次前来不仅是为了贺寿,而是为了和亲一事,据说昭烈帝意图以和亲的方式暂缓与九尘的关系,这么多年来,两国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不知道多少场,国本损耗也很严重,而现在北璇还面临着倭寇侵袭之事,为了防止腹背受敌,北璇不得已提出了和亲的请求。 昭宁帝答应了昭烈帝的请求,并且将会在此次寿宴,当着群臣及各国使臣的面签订两国和平友好协议,一方面是休养生息,而另一方面则是九尘自己的朝局也不稳当,所以昭宁帝才同意了和亲,将精力集中在内政方面。 按照九尘的惯例,皇帝寿辰当日分为三个环节:早晨在太极殿接见各国使臣,然后便前往皇家围猎场围猎,晚上再举办一场盛大的晚宴为皇帝贺生。 因为今年前来贺寿的使臣们数量比往年多了些,再加上昭宁帝还要留出时间单独与北璇国使臣商谈和亲事宜,所以昭宁帝临时决定,将接见使臣及商谈和亲提前了一日,寿宴当日则只有围猎和晚宴两个项目,时间变得充裕,围猎能够尽兴一些。 御林军提前两日便进行了全城戒严,逐一排查可疑人物,确保了皇帝出行的安全。当日,御林卫们排成整齐的队列站在街道两侧,百姓们推推搡搡,争先恐后的想挤得靠前一些,以一睹皇家卫队的,虽然在御林卫们严密的保卫下,百姓们只得离得远远的,不能近前,但还是可以看清楚那威严的阵势。 皇帝乘坐的马车驶在最前面,紧随其后的便是皇后的马车,然后是大皇子恭王的马车,二皇子翊王的,依次排列下去,再后面跟着的便是各国使臣,以及三品以上的要员们。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围猎场设在了郊外的一处平地上。九尘国的先祖是射狼族的,射狼族是上古十大民族之一。射狼族的人们以射狼为生,靠着贩卖狼皮度日,故称为射狼族,九尘建立以后,为了纪念先祖,九尘国开国皇帝便将每年的围猎项目定为了射狼,以告诫后世子孙不忘先祖,不忘自己是射狼族的后人,并在每年的春天和国庆日(第一任国君的诞辰即为九尘国的国庆日)设立围猎,再后来,第五代国君便将围猎这一项目定为了国君寿辰的中的一项,自此,每年九尘国都会有三项围猎——春猎,国庆日围猎,以及国君寿辰围猎,而这三个围猎的内容便都是射狼。 今年的射狼围猎又与往年不同,因为今年用来围猎的狼群中有一匹与众不同的,那是征夷大将军为了皇帝的四十寿诞特意带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长白山冰原上抓来的一匹白眼狼王。昭宁帝大喜,颁下圣谕,称谁若能射死这匹白眼狼王,便允诺此人一个愿望,众人对皇帝抛出的橄榄枝甚是欣喜,尤其是诸位皇子,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蓄势以待,倒不是图那个赏赐,只是为了能讨得皇帝开心,皇帝一高兴,指不定要大加赏赐,同时这太子之位……也就多了几分胜算。 众皇子之中,有一人对这诱人的赏赐无动于衷,看着自己的兄弟们如同一匹饿狼,虎视眈眈的盯着那关在笼子里的白眼狼王,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他却没对此作出半点反应,面上十分冷漠,没有一丝笑容,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寒气。他,姓夜,名澜,字无极,是当朝皇帝的第四个儿子,赐封光王,天生冷漠,从不与人交流,在公众场合也很少说话,甚至很少有人见他笑过,所以大臣们私下里称他为“冷面王爷”。 夜澜身着一身深蓝色的骑服,就像他整个人一样,散发着一股幽深之气。头上戴着白玉冠,他的手十分修长,从近处看格外好看。他的身边站着他的贴身侍卫皇甫询,那是他一次偶然出行时遇到一群人殴打皇甫询,他一人将他们众人打跑,救下了皇甫询,从此,皇甫询便一直跟随在他的身侧,两人形影不离,就像亲兄弟一般要好。 昭宁帝缓步走到上座坐下,皇后则坐在了皇帝身侧。众皇子则走到了离皇帝最近的两侧坐下,接着是使臣和大臣,他们则坐在了下面。北璇和亲的公主烈北瑶,是北璇昭烈帝的第九个女儿,也是他的嫡女,昭宁帝与昭烈帝商议后,决定将公主许配给昭宁帝的长子,恭王夜舒。恭王夜舒自小便与北璇公主相识——因为夜舒曾去北璇为质,与烈北瑶的感情很好,所以对于这桩婚事,不仅是两国皇帝欢喜,就连两个皇子公主也十分欢喜,可谓是重大欢喜,堪为一幢佳话。昭宁帝特意吩咐礼官,将二人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夜舒与烈北瑶坐于一处,两人微笑着交谈,时不时还微微一红,有些娇羞,真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 在座的其他皇子可不是这么想的,他们望着那郎情妾意的一对,心里直犯恨意,和嫉妒之意,皇帝将公主许配给夜舒,这摆明了是有意立夜舒为太子,众位皇子心里能没有意见吗? 夜澜淡淡的看着夜舒,不发一言。 高座上,昭宁帝站起身,“我九尘国围猎射狼,乃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今日诸亲尽管放开了,不用顾忌所谓的礼仪,好好展示自己的本事。射下狼匹最多者赏黄金万两,若能射下白眼狼王者,朕定会兑现诺言,允诺此人一个愿望。” “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起身行大礼道。 “好,去吧。”昭宁帝拂袖道。 “诺。”众皇子及武将们离开了看席,前去一旁上马,进入围场,文官和使臣们则与皇帝一道,留在看台上观看围猎。本来皇帝意欲让烈北瑶留在看台,但烈北瑶却坚持想体验一下九尘的射狼围猎,加之北璇人本就善射,北璇的皇子公主自小便是弓马娴熟,所以昭宁帝允了,但让夜舒随行保护烈北瑶的安全。 众位皇子缓缓驱马进入猎场,围猎比赛持续一上午,以狼烟升起为比赛结束。看管狼群的士兵穿着厚厚的甲衣,以防一会儿放狼时被恶狼咬伤。士兵打开了关押狼群的牢笼,狼群们如虎狼般四散开来,场地里事先放好了一群羊,这是担心狼群向人们扑过来,造成人员伤亡,毕竟皇子们若有闪失,这些做下人的不好交差。已经饿了好几天的狼群一见到羔羊就如饿虎扑食般直扑上前,撕咬,怒号,惨叫声不绝于耳,可怜的羔羊们无处躲避,只能活生生的任’狼’宰割,那血腥的场面真真叫人胆战心惊,可看台上的贵族们却以此为乐,看的津津有味,丝毫不顾及生灵涂炭,夜澜看着这群高高在上的贵族,心里涌起的却是阵阵恨意。 夜澜虽是皇族子弟,可他并不受昭宁帝宠爱,出生时克死了母亲,被宫里人称作是灾星。昭宁帝将他交给五皇子夜凡的生母抚养,可是在他六岁时,养母被舒贵妃设计害死,夜澜便与五弟相依为命,那时他以一个大哥哥的身份照顾夜凡,默默地承担了很多。二皇子夜桀为人跋扈,仗着自己的母亲是皇后,时常欺负他,夜舒的母亲是身份高贵的舒贵妃,而舒贵妃很受宠,在宫里地位很高,所以夜桀不敢欺凌夜舒,再加上夜舒年长于他,他也不敢招惹夜舒,所以他就一个劲的夜澜,甚至还在他的头上尿尿,逼着他从自己的裤裆下钻过去。昭宁帝忙于国事,没时间去管皇子们的打打闹闹,所以夜桀丝毫没有顾忌,还拉着自己的亲弟弟,六皇子夜匀一块欺负他,夜澜默默的忍受这一切,从不反抗,直到十八岁冠礼(九尘不同其他国家,九尘的冠礼定在了男子十八岁),夜澜受封光王,移到了宫外的府邸居住,这才从夜桀的魔抓下挣脱。 恭王夜舒首当其冲,三箭齐发,一下子,三匹狼便倒在了地上,夜舒冲着一旁的烈北瑶得意一笑,烈北瑶亦回之以微笑,表示赞许。夜桀和夜匀不甘示弱,虽说夜桀是个纨绔子弟,但弓马骑射甚是了得,他一连十发,除却一支箭外,其他纷纷命中靶心,夜桀不免有些得意,定睛一看,一匹通体雪白,瞳孔亦是白色的狼从众狼中脱引而出,那是一匹上等的雪山狼王,夜桀哈哈一笑,拉弓引箭,瞄准了狼王便是一发,可惜狼王身手敏捷,身子一侧便躲过了那支箭,夜桀十发生气,一连发了几发都没能射中那只狼王。 这边夜舒夜匀夜凡也发现了那匹白眼狼王,纷纷兴致勃勃的追赶上前,烈北瑶与夜舒走散了,忙驱马上前追赶夜舒,没留意,一匹恶狼突然从侧面向烈北瑶骑的这匹马儿发起了攻击,马儿的前蹄被咬伤,一时受了惊,“咴”的一声,一个前仰,将烈北瑶从马屁股上甩了下来,烈北瑶措手不及的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手上被蹭破了皮,流了点血,双腿因猛的一着地疼痛难忍,连站立起来都很困难。这时,刚才那匹袭击的恶狼对着烈北瑶目露凶光,他用后肢蹬了蹬地,重又向躺在地上的烈北瑶发起了猛烈的进攻,与此同时,正在追赶白眼狼王的夜舒夜桀们发现了这边的意外,夜舒大惊失色,慌忙催马朝着烈北瑶的方向狂奔,可是距离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眼看着烈北瑶危在旦夕。突然,一支箭如疾风般不偏不倚,从烈北瑶的耳际拂过,直直的射中了恶狼的头颅,恶狼当即失去了攻击力,“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一个深蓝色衣服的少年从马上一跃而下,动作利索的检查了倒地的恶狼,确认其没有呼吸后,缓步走到烈北瑶身边,轻轻搂住她的肩膀,将她从地上扶起,“怎么样?还能动吗?” 第二章 围猎风波 烈北瑶因为刚才恶狼的袭击,一时间被吓住了,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夜澜那一声询问才将她从惊吓中拉了回来。 她微微抬头,将目光从地上转移到了夜澜身上,欲开口时,余光却被夜澜左手食指上的那枚蓝色戒指所吸引。 那枚蓝色戒指光泽亮眼,上面还雕刻着龙纹,做工精细,一看便是贵族子弟才能佩戴的饰物,但那都不是烈北瑶所关心的。她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枚蓝色戒指,是错觉吗?不,不是,她猛的抬头,目光对上了夜澜一双星眸,那天遇刺时,救她的那个蓝衣公子左手食指上也戴了这么一枚蓝色戒指,一模一样,但那天那男子蒙着面,她没能看清他的样貌,但总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便是那天救她之人。 “瑶儿瑶儿…”远处传来的一个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夜舒一个翻身下了马,狂奔着向烈北瑶跑来,他一把将烈北瑶拉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检查着她的伤口,关切地询问道,“瑶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烈北瑶摇了摇头,“只是蹭破了点皮。” “那便好。”夜舒放下心来,目光从烈北瑶身上挪开,看向站在一旁的夜澜,冲他拱了拱手,“刚才多谢四弟。” 夜澜没有还礼,只是淡淡的答了句,“恭王客气了。” 夜舒没有多言,从身上取出一块手帕替烈北瑶包扎伤口,以免伤口感染恶化。随行护卫的御林军迅速进入了围场,在夜澜夜舒周围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以防恶狼再次暴起伤人,同时派出人手将恶狼重新赶回了牢笼里。 昭宁帝从高座上起身,吩咐站在一旁的大监冯乙去叫太医,同时发圣谕暂停围猎,命人扶烈北瑶下去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又吩咐人备好车马,先将她送回宫中诊治。 夜舒本想随着她一道回去,但烈北瑶拒绝了,让他安心去围猎。 事情处理完了,围猎继续进行,到晌午时分,狼烟燃起,众皇子带着猎物凯旋而归,昭宁帝吩咐就地设宴,食物早已命膳房备好送到城外。太监们清点了各个皇子所猎得的猎物,将名单报了上来。 “恭王猎得狼二十匹,飞鸟一只。” “夜舒,射狼围猎,你怎的还射了只鸟?”昭宁帝听后饶有兴趣的问道。 夜舒自座上而起,向昭宁帝做了个揖,“回父皇,儿臣正在追捕一匹狼时,侥幸让他跑了,正懊恼时,抬眼望见一只飞鸟,遂将飞鸟射下,以补失狼之憾。” “以飞鸟来弥补狼之失,倒是十分有趣的想法。”昭宁帝点头道。 “父皇谬赞。”夜舒做了个揖,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翊王猎得狼十五匹,白眼狼王一匹。”此言一出,座下引起一阵骚动,众人议论纷纷,目光不时瞟向夜桀,眼神中流露出赞许之意。 “好!”昭宁帝拍案而起,“朕说过,谁若能猎得白眼狼王,便许他一个心愿,夜桀,你说,你希望朕赐予你什么?” 二皇子夜桀从座上起身,快步走上前,对着昭宁帝行了个礼,“父皇,儿臣还没有想好,不若先将这个愿望留着,等儿臣有什么想要的再向父皇讨这个赏赐。” 皇后也从座上起身,微笑着望向夜桀,“桀儿,你父皇不过随口一说,你怎的还真向父皇讨赏赐?” “哎,谁说朕是随口一说。既然朕开口了,君无戏言,桀儿,你便大胆开口吧。”昭宁帝对夜桀道。 “既然皇上都说君无戏言,那桀儿,你便好好想想要向你父皇要什么赏赐吧。”皇后顺着昭宁帝的话道。 “是,儿臣谢父皇隆恩。”夜桀作揖道。 “南安王猎得狼十匹,光王猎得狼十匹,齐王猎得狼十五匹…”太监继续念道。 “好,今日围猎,你们表现的不错,没有让朕失望。夜舒夜桀赏黄金百两,夜君夜澜夜凡各五十两。”昭宁帝龙颜大悦,五位皇子起身领赏,昭宁帝又嘉奖了一些武将,用过午膳后,皇帝的车队自郊外启程,返回皇宫。 …… “公子,你为何?”皇甫询随行在夜澜的马车旁,小声问道。今日围猎,夜澜好几次要射中那白眼狼王,可箭偏偏就那么完美的与它擦肩而过,皇甫询知道那不是意外,而是夜澜有意将白眼狼王拱手让给夜桀。 “我不想出风头。”夜澜淡淡道。 “公子是怕…”皇甫询似是懂了什么,欲言又止。 “看着吧,有人要动手了。”夜澜仍是淡淡道。 …… 皇家车队自来时的道路返回了皇宫,百姓们仍是围在两侧观看,只是人数比上午少了些许。驶入内宫后,皇帝皇后下了马车,众皇子们紧随其后,然后是大臣使臣。戏台子早已在西宫的沁春园搭好了,昭宁帝平生一大爱好便是看戏,众皇子摸清了自己老子的喜好,早早便备好了戏班子排了各自的戏,希望能搏皇帝老子一笑,为自己的东宫之路铺上一块基石,只有夜澜和夜凡没有准备,不知道是对东宫不感兴趣,还是不屑于用这种形式去争储。二皇子夜桀为了此次寿宴可是花了很大功夫,他大费周章从京城最好的戏班子“临江仙”请来了一群戏功超群的戏子们排了一出“泰山封禅”,那是一出上古时流传至今的经典剧目,讲的是上古时的光明大帝统一九州于泰山封禅的故事,夜桀很懂他父皇的心思,这一出大戏倒是合了他父皇的口味——昭宁帝一直都想统一天下,成为整个九州的主人,这个心思其实朝野皆知,只是还没有人将马屁拍到这份上。 “四哥,你不去看戏吗?”夜凡与夜澜并肩走在皇宫的路上。众人皆知,五皇子夜凡与四皇子夜澜关系最为要好,两人整日都在一起,即使现在夜澜已经完成了加冠礼,有了自己的府邸,夜凡还是经常往他那儿跑。 “无趣,你知道我不喜欢看戏。”夜澜淡淡道。 “是不想看大哥二哥他们那一脸谄媚的贱样吧。”夜凡很不客气道。夜凡的生母贤妃虽位居妃位,但一无皇帝宠爱,二无家世背景,所以在宫中并不受人待见。夜舒的母亲舒贵妃深受皇帝宠爱,舒贵妃的舅父是为数不多的几个异性王之一——安定侯司徒雷登,父亲则是因为舒贵妃而当上了中书的舒棠,所以夜舒从小就深受皇帝宠爱。夜桀就不用说了,他的母亲便是皇后,自小嚣张跋扈,正因如此,夜凡才格外讨厌这两个哥哥,提起他们总是没好气,而夜澜是由贤妃抚养长大,与夜凡长在一起,为人谦和,故而夜凡便喜爱与这位哥哥来往。 “夜凡!”夜澜用手撞了他一下。“知道了四哥,我会控制的。”夜凡看在夜澜的面子上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夜澜望向夜凡,承重的叹了口气,“子冲,你想当皇帝吗?” “四哥何出此言?”夜凡被夜澜突然无厘头的一问弄得有些不明白。 “当了皇帝不就可以将你所厌恶的人踩在脚下。”夜澜淡淡道。 “说实话四哥。”夜凡想了想道,“我很讨厌夜舒和夜桀,也想着除之而后快,但…你说的我没想过。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能力。” 夜澜没有答话,继续往前走着。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白衣少女,身后跟着一个婢女,应该是伺候的宫人,前面还有一个领路的宫女。夜澜认出了那个白衣女子,正是北璇的和亲公主烈北瑶,还真是巧,似乎两人走到哪里都能遇到。 领路的宫女一见是夜澜夜凡,慌忙向二人行礼,夜澜微微点了个头,将目光看向烈北瑶,后者也在打量着他,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可能是因为害羞,两人都将目光缩了回去。半晌,烈北瑶试探性地向夜澜问道,“你是九尘的四皇子?” 夜澜扫了她一眼,淡淡的回答道,“我是光王夜澜,公主有礼了。” 烈北瑶的脸微微一红,似有些紧张,“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确实。”夜澜看着她,烈北瑶的瞳孔中闪烁出一丝惊喜,不过很快她便失望了,“刚才在围猎场上不就见过公主了。” “我指的不是那个,是……”烈北瑶话没说完,一旁的夜凡不耐的插话道,“公主殿下怕不是记错了,我四哥只与公主见过一面,算上这次是两面,怎么可能还有一次。公主是要嫁给我大哥的人,跟我四哥套近乎,不怕夜舒知道与公主心生嫌隙?” “五皇子说话请自重。”烈北瑶的侍女不满的插话道。 “是吗?我说的有错吗?” “子冲,回去吧,好戏快收场了。”夜澜淡淡的瞟了一眼站在那里的烈北瑶,没有答话,拉着夜凡便走了。 “小梅,你说,他是不是那天救我们的人?”烈北瑶看着他们离开,突然开口道。 那个侍女不解的看着烈北瑶,“公主,您说的是谁?” “那个蓝衣公子,真的好像他,还有那一模一样的蓝色戒指。”烈北瑶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对那个叫小梅的侍女说话。 “四皇子夜澜吗?公主是认错了。”侍女答话道,“听说那四皇子夜澜是个沉默寡言,不喜欢与人打交道之人,还有冷面王爷之称。且不论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单就四皇子的个性来说,他都不像是多管闲事之人。” “你说的对,可能是我记错了吧。”烈北瑶笑了笑,可她的直觉告诉她,那天那个身着蓝衣的人就是眼前这个沉默寡言的男子,九尘国四皇子,光王夜澜。 第三章 晚宴 “你对北璇公主很有成见啊。”回戏院的路上,夜澜对夜凡说道。 夜凡蹙了蹙眉,“也不是,就是讨厌与夜舒有关的人。” 夜澜难得的笑了笑,“俗话说爱屋及乌,那你这个又该叫什么?” “四哥。”夜凡盯着夜澜看了半天,“我觉得你今天心情好像格外好,难得见你开玩笑。” “没有。”夜澜面上无波道。 “好吧。”夜凡没有从他的脸上捕捉到任何异样,只得换个话题,“夜舒小时候与四哥你争执,还打了起来,后来失足掉进池塘,跑到父皇那里说是你的责任,你被罚跪了一个下午,还因此落下了腿疾。夜桀夜舒一丘之貉,怎的今天我嘲讽夜舒时你却不让我说。” “我并不是忘记了。”夜澜淡淡道,“宫中耳目众多,小心说话总是没错的,有些事记在心里便好,不一定要用嘴来表达。” “弟弟受教。”夜凡冲夜澜拱手道。 …… 回到沁春园,几位皇子的戏都演完了。不出所料,翊王夜桀拔得了头彩,他排的那出“泰山封禅”深得昭宁帝之心,昭宁帝为此额外赏赐了夜桀一颗琉球进贡的夜明珠。赏赐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龙颜大悦,那夜桀自然前途光明。 夜凡和夜澜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片刻,烈北瑶也走了进来,坐到了夜舒身侧,夜舒神情关切的询问着烈北瑶,后者则微笑着让他宽心。 “四哥,有人好像在看你哦。”夜凡小声对夜澜道,言语间有种暧昧的味道。 夜澜抬眼一望,对面女眷位子上一双明眸正与他四目相对交汇于空中,似乎察觉到公子座席上有目光正在望向自己,女子害羞的收回了目光,面上红了红,头低低的,不敢望向夜澜的目光。 那女子出身高贵,是当朝宰相萧晚眠的千金萧长乐,有无数世家子弟狂热的追求她,其中不乏皇室子弟,如郝王夜修,靖王世子夜睁南,吴王次子夜峰,甚至恭王夜舒也曾经追求过她,当然,这些追求者大多是奔着她老爹的权势来的。萧长乐对这些虚伪的世家子弟不感兴趣,偏偏看中了不受宠的四皇子夜澜,他的父亲萧晚眠对这件事……竟然未加干涉,既不阻止也不鼓励,弄得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清楚这位宰相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萧长乐倒是很开心,她得了父亲的默许,便开始大胆的向夜澜表明自己的心意,可夜澜态度十分含糊,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对萧长乐的态度也是很正常,既不算冷淡,也不算温情,这就让那些旁观者们更懵了,真是搞不懂这一对到底怎么发展。 即使作为夜澜最亲密的兄弟,夜凡对夜澜的心思也是猜不准,他小声问夜澜道,“四哥,你对萧宰相的千金,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哪个意思?”夜澜淡淡道。 “这个……说这么直白不太好吧。”夜凡搓了搓手,有些尴尬道。 “那就不说。”夜澜淡淡回道。 “四哥,你怎么忽冷忽热的,一会儿温柔一会儿冷淡,真是叫人琢磨不透。”夜凡看着夜澜,语气中有一丝无奈与调侃。 夜澜没有理他,独自饮完了面前这一杯酒。 酒尽,戏散,昭宁帝从龙椅上起身,大臣皇子们紧随着起身,昭宁帝面有倦意,有些懒懒的对底下的臣子道,“朕累了,你们先去吧,朕要回养心殿歇息片刻。” “臣等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子们作揖道。 “丞相,宴会就暂由你统领全局,朕稍晚便到。” 丞相萧晚眠不过四十,头发胡须皆浓密乌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眉宇间还带有一丝老成之气,一看便是久经朝堂,练就这一身成熟稳重之气。他不紧不慢的拱手道,“臣领旨,陛下处理朝政劳累,一定要多保重龙体。” 昭宁帝微微颔首,没有再多言,转身自正门离开,皇后也跟着离场。群臣目送着皇帝离开,都松了口气,萧晚眠转过身冲大臣们淡淡道,“皇上既已发话,诸位便自行前往太极殿吧。” 群臣冲着萧晚眠拱手道,“谨遵丞相所言。”,便三三两两自侧门离开。夜舒夜桀还有几位皇子目送着大臣们先行,却悠悠然立在那里不动,萧晚眠见了,开口道,“怎么?几位殿下不走吗?” 萧晚眠开了口,南安王夜君没有迟疑,转身便走,陈王夜匀瞟了一眼身旁的哥哥——翊王夜桀,夜桀迟疑了片刻,还是走了,夜匀便跟着哥哥一道离去。如今沁春园内只剩下恭王夜舒,光王夜澜,齐王夜凡,宰相萧晚眠,烈北瑶本来要随夜舒一道去太极殿的,但夜舒说自己有些事要问萧晚眠,便让烈北瑶先行一步。 “恭王殿下,您还不打算走吗?”萧晚眠声音低沉道。 夜舒突然笑了,“宰相大人还未动身,夜舒便不着急。” 夜凡一见他便不爽,刚要开口,便被夜澜一把拉住,生生将他本来要骂夜舒的话给咽进了肚子里。 夜澜突然开口,似是对夜凡说,也似是自言自语,“你说这愚蠢的人和多事的人哪个更讨厌?” “这个……都挺烦的。”夜凡答道。 “那如果二者都占尽了呢?”夜澜道。 夜凡顿了片刻,忽然朗声笑道,“那还真是挺贱的。” “夜澜!”夜舒明白过来,怒气冲冲的直视着夜澜。 “恭王殿下,我与夜凡说话,与你何干?”夜澜不冷不热道。 “含沙射影,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 “夜舒你这是默认了?”夜凡哈哈大笑。 “夜凡,你们!”夜舒握紧拳头,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生生将不好听的话咽了下去。 “恭王殿下,情绪管理。”夜澜的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可听起来却更加好笑。夜舒耐不住面子,冷哼一声,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夜凡见夜舒那副狼狈样,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待止住了笑,瞟了一眼立在一旁不发一言的萧晚眠,心下明白,冲夜澜拱手道,“四哥,我先去太极殿等你。” 夜澜微微颔首,夜凡又向萧晚眠点了个头,便自侧门离开。 “四殿下找老夫有事?”萧晚眠并没有看向夜澜,他的声音浑厚,里面没有夹杂丝毫情感,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难道不是宰相找我?”夜澜将目光望向沁春园的正门,手背到身后,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喜形不显于其中。 萧晚眠突然笑了,“殿下果然与众不同,算上陛下,也没有人会这么对老夫说话。” “那还真是夜澜的荣幸。” “殿下可知老夫要与殿下说什么?” “不知。”夜澜回答道。 “小女萧长乐,很是钟情于殿下。”萧晚眠突然语气一变。 “所以呢?”夜澜依旧没有波动。 “不知殿下是何想法?”萧晚眠突然对眼前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提了兴趣,他总是在等待自己开口,将他自己立于主动,使对手立于被动,就连自己久经朝堂,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事,竟也能被他所牵引。 “萧相有意将千金许配给我,那还真是我的幸运。”夜澜转过身,目光落在了萧晚眠深沉的脸上。 “殿下何出此言?老夫可并没有说要将女儿许给殿下。”萧晚眠不动声色道。 “萧相的举动不就说明了吗?”夜澜微微挑眉,“长乐钟情于我,此事人人皆知。我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生母不过区区答应,生下我不久便死了。如此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父亲不管的一个落魄皇子,别说是宰相千金,就是一个三品官员,恐怕也不会同意将女儿许给我。而萧相你呢?虽然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支持或是反对,但这种含糊其辞的态度便是最好的证据,再加上你今日有意留我,便足以说明一切——你默许了将长乐许给我。” 萧晚眠面上平静,并没有因为夜澜的一席话而有所动作,“老夫只是累了,想在这个无人安静的地方休息一会儿,有何言辞证明我要留殿下?” 夜澜突然笑了,“不然你为什么赶走夜舒,我想他大概明白宰相的意思,所以刚才才想阻拦我,您说我说的对吗?” 萧晚眠听完夜澜的话,突然笑了起来,面上也由刚才的严肃变为放松,“老夫没有识错人,殿下果然非寻常皇子可比。” “萧相谬赞,夜澜从您那里也收获了不少。” “哦?”萧晚眠看着他。 夜澜微笑道,“萧相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眼界自然与常人不同,常人都不看好我这个皇子,而萧相竟愿押宝在我身上,着实是与众不同。” 萧晚眠摸了摸胡子,呵呵一笑,“坐到了如今这个位子,行事自然是大胆了些。” “萧相还有什么想与我说的?”夜澜察言观色,从萧晚眠的眉宇间便可察觉他还有话没有说完。 萧晚眠又是一笑,“光王殿下果然聪明,老夫确有一事要提点殿下。” “请言。” “陛下将北璇公主许配给了恭王殿下,言下之意不言自明,殿下应做些准备。” “以不变应万变,这是我一向行事的风格。”夜澜的眼中露出一抹幽深之意,萧晚眠又摸了摸胡子,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留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 “天选之子,光王殿下,老夫的宝看来是押对了。” 第四章 刺杀 就在夜澜与萧晚眠谈话的功夫,皇宫的另一边,昭宁帝斜卧在养心殿的坐榻上,双目松弛的合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太监,那便是昭宁帝身边的大太监冯乙。 “陛下,沁春园那边完事了。”冯乙谦卑的对着榻上的昭宁帝道。 昭宁帝微微睁开了双目,换了个姿势躺着,语气平缓道,“都说什么了?” “这个……”冯乙显得有些紧张,“请陛下恕罪。我们不敢离近,只隐隐约约听得萧相似乎要将长乐小姐许配给光王殿下,两人相谈甚欢。” “这么说,萧晚眠这是要站在夜澜的队伍里了。”昭宁帝平和道,“冯乙,依你看…夜澜如何?” “这个…奴才不敢私自评论皇子。”冯乙有些紧张。 “朕赦你无罪。”昭宁帝懒懒道。 “奴才认为光王殿下足智多谋,只是不愿意露出锋芒,看似有意隐藏自己的实力,也许光王殿下不愿意介入皇子之争。” “能让萧晚眠那个久经朝堂的老狐狸看中,夜澜不简单。”昭宁帝语气有些严肃,“以后不妨用他来牵制翊王。” “陛下是觉得翊王实力过大会威胁到陛下您的……” “皇后那边,外戚势力过于庞大,在朝中盘根错节,积患已深,恐日子一长,必酿成祸患。现在无法彻底拔除外戚一党,只能利用皇子之间相互牵制。”昭宁帝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显无奈。 “皇上忧国忧民,着实操劳的很。”冯乙在一旁恭维道。 “行了,替朕更衣,去太极殿吧。”昭宁帝摆摆手道。 …… 萧晚眠提前一步,夜澜则隔了几分钟才从沁春园向太极殿走,也是为了避人耳目。途经御花园,隐约听见了一男一女的声音,十分熟悉,夜澜不是好奇多事之人,本想当作没看见直接过去,却不料被男的的声音给震住了。 那熟悉的声音便是夜舒的,夜澜细细分辨了一会儿,这才辨出女的正是萧长乐,二人似是已在此处待了许久,只听得二人说了几句,夜舒似有些沮丧,语气也越来越低沉,最后没有说什么便走了,萧长乐待他走后过了一会儿才从御花园离开。 “公子?”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纵是沉着如夜澜,还是被这突然来的声音惊了一惊。 “皇甫询,有事吗?”夜澜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状态,用平缓的语气问皇甫询道。 “公子在这里做什么?”皇甫询有些疑惑的问道。 “去帮我查查萧长乐与夜舒是什么关系。”夜澜突然对皇甫询道。 “公子刚才可是看到了什么?”皇甫询聪明机智,马上明白了夜澜刚才躲在假石后的原因。 “你所想不错。”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查。”皇甫询并没有多问,他知道夜澜不喜欢别人从他的嘴里套话,如果夜澜不说,那么自己作为内臣只需要执行便可。 “动作利落一点,重要的是别让翊王察觉。”夜澜沉声道。 “公子放心。” “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夜澜突然想起来了,看向皇甫询语气平淡的问道。 “公子,碟眼刚刚传来消息,皇帝有意立恭王夜舒为太子,已经召见了四大辅国大臣,旨意估计不久便要下发了。”皇甫询对夜澜道。 “看来我的父皇是要牺牲一个儿子了。”夜澜淡淡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同情与悲凉。 “昭宁帝将大皇子推上这烽火浪尖,殊不知以大皇子的资质根本无法守得住太子之位,若大皇子出了什么事,和亲破灭,又将挑起两国战火。”皇甫询的话语里有一丝遗憾与惋惜。 “父皇不正是想要挑起战火。”夜澜微微挑眉,话语中尽含讽刺之意,“他的梦想便是一统天下,若非当初国内动荡,他又怎会提出和亲,暂时休兵?如今国内已定,兵甲粮草皆已充足,恐怕他早就想再次挑起战争。”顿了顿又道,“培养恭王势力,牵制翊王皇后,既巩固皇权,又借此打压外企势力,再者若恭王出事,北璇公主无法和亲,又可光明正大挑起战争,真真是一箭三雕。” “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若恭王出事,还可以让其他皇子代替恭王和亲,何以说借此挑起战争?” 夜澜看着皇甫询,突然笑了笑,用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慢慢看,父皇的手段岂是你我能猜到的。”没等皇甫询反应过来,便自御花园踱步离去。 …… 傍晚的寿宴是一天中的重头彩。九尘的寿宴一向是九州大陆诸国中最为隆重的,而且每年皇帝的寿宴都别出心裁,一年换一个花样,且每年都不与往年重样,今年更是尤为不同。 今年,昭宁帝派出了大将呼延赞西征,呼延赞不负昭宁帝所望,一举平定了西边的几个小国,还收服了西域大国大月氏,使其成为九尘的附庸国,让整个九州诸国为之震惊,对九尘更是多了几分敬畏之心。九尘帝国一下子成为了整个九州大陆的焦点,威望也提升了不少,国力更是可以与屹立九州千年不倒的北璇帝国相抗衡。正因如此,昭宁帝才下旨,今年的寿宴要好好操办,一定要让今日的寿宴成为整个九州大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一次寿宴,一来是为了彰显国力,二来嘛,则是为了满足昭宁帝的虚荣心。 皇帝既然说话了,底下的人自然积极的去操办。礼部尚书李明海早早的跑去西域那边请来了一群能歌善舞的舞女,排了一出“孔雀开屏”,礼部侍郎费炜则请来了一个号称“小纪飞刀”的少年,据说他会三十六种飞刀法,技艺高超,深受百姓称赞。 “砰砰”,五彩缤纷的烟花在半空中绽放,划出一道道绚丽的玄光。昭宁帝坐于龙椅上,面色红润,他的嘴角略微上扬,目光则投在了大殿中表演的舞女身上,一曲舞毕,昭宁帝微笑着拍了拍手,“好!身姿曼妙,舞曲优雅,甚得朕心。李尚书办的不错,赏!” “谢皇上。皇上谬赞,这也是皇上教导有方。”李明海拱手谄媚道。 “免了,下去吧。”昭宁帝对李明海拍的马屁不感兴趣,反而转身问大月氏派来的使者,“朕听说这’孔雀开屏’乃是大月氏民间的一种舞蹈,朕倒是很好奇,不知使者能否为朕讲解一番?” “这是臣的荣幸。”大月氏的使者虽有些不愿,但嘴上却还是礼节性的答应了昭宁帝。 “孔雀开屏又名孔雀舞,乃我大月氏民间子民祭祀神灵时所跳的舞曲。今日在皇帝陛下的寿辰上献舞,代表了我大月氏子民奉皇帝陛下为我大月氏的神,敬佩爱戴。臣在此代表大月氏恭贺皇帝陛下千秋万岁,万寿无疆。” “哈哈,好!使臣的贺礼朕收到了,落座吧。”昭宁帝摸了摸胡子,面上是隐藏不住的喜色。 “谢皇帝陛下。”大月氏使臣做了个揖,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总算松了口气。侍郎费炜又站了出来,冲昭宁帝一作揖道,“陛下,臣从民间寻访得一位飞刀高手,今日不若让他耍一套来给陛下庆生。” 昭宁帝还未开口,翊王却率先一步,“父皇,今日是您的寿辰,在寿宴上舞刀弄枪……这怕是不好吧。” 费炜是恭王夜舒的人,夜桀此言便是有意与夜舒作对。 果然,夜舒也站起身,“二弟此言差矣,并非舞刀弄枪,只是弄些小玩意为父皇助兴,又何来不好呢?” “皇兄的想法自是很好,可弟弟担心……这飞刀无眼,若是伤了人可怎生是好?”夜桀表面恭敬的对夜舒道。 夜舒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昭宁帝微微一笑,对下面的两兄弟道,“无妨,朕是御驾亲征过的人,难道还会在意这些。” “父皇说的是,既然父皇不介意,儿臣不再多言。”夜桀冲昭宁帝做了个揖便坐下了。 见皇帝点了头,费炜又望向夜舒,夜舒用眼神示意他开始,费炜领会。他拍拍手,只见一眉清目秀的少年走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把飞刀,他将飞刀插回身侧的口袋中,走上前跪下对昭宁帝行了个礼,“草民叶小刀叩见陛下。” “免了。”昭宁帝一抬手,“你多大了?” “回陛下,草民十七了。”叶小刀的目光直视着昭宁帝,毫无惧怕之意。 “好,那朕倒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听说你被称为’小纪飞刀’,那么让朕看看你是不是浪得虚名。” “草民领旨。”叶小刀拱手还礼。 言毕,叶小刀从腰间取出三把飞刀,眼中露出一股肃杀之色,他命人取来靶子,靶心沾有一朵玫瑰,叶小刀只微微瞟了一眼那靶心,没有丝毫犹豫的投出飞刀,三把飞刀稳稳的射中靶子,刚好将靶心的玫瑰围在中间,玫瑰安然无恙的待在那里,没有一瓣花瓣掉落。殿中瞬间响起掌声,昭宁帝满意的点了点头,“功夫不错,赏!” “谢陛下。”叶小刀拱手谢礼,余光却瞟了一眼座下的人,那人的目光淡淡的瞥过他,叶小刀心下明白。回完礼后,叶小刀命人撤下了靶子,对龙椅上的昭宁帝道,“陛下,臣今天便为陛下耍一套叶家飞刀,权当草民心意,为陛下贺寿。” “好!那朕就拭目以待。”昭宁帝朗声道。 叶小刀又是一抱拳,摆好了架势,有模有样的耍弄起来,台下夜凡看的兴致勃勃,对同席而坐的夜澜兴冲冲道,“四哥,这人的刀法好生厉害,小小年纪,果真是不一般。” 夜澜却只是淡淡回道,“民中无此人。” “啊?四哥你是说他不是民间来的?”夜凡跟着夜澜久了,对他的话也能参透不少。 “观其行,便可知。” 夜凡听夜澜这么一说,仔细回想了叶小刀刚才的举动,“他行举有止,不像是一般的乡野村夫。虽然他在尽力掩饰,但能看出他行礼的礼仪是十分到位的,非宫中之人,绝不能及。而且他初次面见父皇,竟无丝毫惧怕之意亦或是好奇之心,由此可见……”夜凡突然一惊,“他是宫中的人,那他……” “五殿下噤声。”皇甫询提醒道。 “四哥,那你认为他意欲何为?”夜凡小声对夜澜问道。 “静观其变。”夜澜无波无澜道。 叶小刀技法高超,众人看的津津有味,正耍弄到时,叶小刀眼神一变,原本和煦的目光变得十分凶狠犀利,手中的飞刀被直直的抛向恭王坐席,众人皆是一惊,恭王吓得愣在那里,一时间竟忘了躲闪。就在众人皆以为那刀是冲着恭王来的,它却奇迹般地指向了坐在恭王旁边的烈北瑶,此时,刀锋离她只有一尺的距离,众人都屏住了呼吸。看来这个寿宴注定不得圆满,若是北璇公主出事,那么九尘与北璇的关系必将破裂,到时……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把飞刀却突然被打落在地…… 第五章 刺杀下 飞刀落地,众人悬着的心瞬间放松下来。烈北瑶被吓了一跳,她身旁的侍女也被吓住了,夜舒缓过神来,一把搂过她,轻声安慰道,“没事了,瑶儿没事了。” 昭宁帝脸色一变,“啪”的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大吼道,“在朕的寿宴上竟然出这种事情,禁卫军,给朕滚进来!” 禁卫军统领守在门口,听得皇帝这一声怒喝,吓得屁滚尿流,慌忙跑进殿,“扑通”一声跪下,诚惶诚恐道,“陛下恕罪,臣等护驾不利,致使刺客公然行凶,请陛下责罚。” “你的罪,朕过会儿再论,先将这个行凶之人给朕压进大牢,朕明日要亲自审问!”昭宁帝抑制着怒火吩咐道。 “臣领旨。”禁卫军统领大喊一声,“还不将此人压下去,严加看管!” 两个禁卫军士兵得令,将叶小刀自大殿上压了下去。叶小刀的眼中并无恐惧之色,相反整个人十分镇静,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顺从的让那两个士兵压了下去。 事情未完,昭宁帝又将目光投在一侧神情惶恐的费炜身上,“费炜,你知道朕会怎么做吧。” 费炜吓得跪倒在地,身体不住的发颤,“此事…此事臣真的不知情。这…这是那歹人蒙骗了臣,臣没能识出他的奸计,是臣愚钝,请陛下责罚。” “来啊,一起压下去。”昭宁帝淡淡道。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臣真的不知啊……”费炜吓得连声高呼。 “朕又没有说是你的罪,你这么害怕是为何?”昭宁帝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他,那凄寒的目光着实要将人给生吞活剥了,费炜被昭宁帝气势所摄,一时间瘫倒在地不知所言。 “不用拖下去了。”昭宁帝轻描淡写道。 “陛下…”禁卫军统领有些不解。 “就地格杀。”下一句话是如此生冷,费炜瞬间痛哭流涕,不住的哀嚎,“陛下饶命,圣裁啊……” 禁卫军统领正要动手,一个声音突然道,“且慢。” 众人皆是一惊,说话的竟是恭王夜舒。 夜舒冲着昭宁帝一拱手,“父皇,儿臣认为此事不一定是费炜刻意为之。” “夜舒,那你倒说说,你认为此人是谁?”昭宁帝斜眼瞅向夜舒。 “儿臣说不好,还请父皇容儿臣下去查查,三日后必给父皇一个结果。” “好吧,既然你开口了,那费炜就先压下去,到时候再说吧。”昭宁帝拂了拂袖,禁卫军统领得令,将费炜压了下去。 “今天的寿宴就这样吧,朕乏了。”昭宁帝懒懒瞟了一眼殿下的众人,起身离开了太极殿。 “恭送陛下。”群臣起身行礼。 …… “四弟留步。”夜澜夜凡刚要离开,夜舒却抢先一步拦住了夜澜。 “四哥,我们…”夜凡有些迟疑。 “子冲,你先回府吧。皇甫询,你亲自护送五弟。”夜澜吩咐道。 “是。”皇甫询做了个揖,“五殿下,请。” 夜凡冲着夜澜拱了拱手,看都没看夜舒一眼便走了。 “四弟,我希望你帮忙。”夜舒的语气放缓了许多。 “大殿下身边不乏人才,我又有什么能帮的呢?” “四弟聪明机智,为兄确实要仰仗四弟。”夜舒语气放的十分谦恭,脸有些泛红。 “大哥这是在拉拢我。”夜澜戏虐的笑了,抬眼瞥见了正走过来的烈北瑶,又补充了一句,“北璇公主过来了,不需要跟我浪费时间吧。” “四弟这是什么话,我与公主还未成亲。” “是啊,没有成亲就惦记上……”夜澜的声音越放越低,后面几个字故意没有说完。 “你!”夜舒像是被人捅破了天大的秘密,整个脸都涨红了,双手握成了拳头,好似下一秒便要挥向夜澜。 夜澜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只留下了一句话便走了。 “这件事不好查,我劝你别给自己惹杀生之祸。” …… 夜澜乘着马车回了府,刚下马车便瞧见明旭正在光王府前踱步,神色有些焦急,似是已等待了许久。 明旭是宣王明洪庶子,不受宣王宠爱,宣王的王妃又故意排挤他,他在宣王府中处境艰难。光王夜澜与明旭交好,明旭索性后来就投靠了夜澜,夜澜将他安定在自己府中,宣王妃后来来光王府闹过几回,但都被夜澜派家丁赶走了,碍着夜澜光王的身份,宣王和王妃只能作罢,明旭就这么顺理成章住在了光王府。 “明旭?”夜澜见明旭守在门口,心中有些狐疑。 “光王,要事。”明旭见夜澜回府,悬着的心似是安定下来,忙迎上前来,眉宇间透着一丝焦灼。 “酬勤说。”夜澜对他道。 到了酬勤,夜澜驱散了侍从,对明旭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说话。 “龙傲冥死了。” “那个老家伙终于死了。”夜澜冷冷道。 “四大上尉已经赶回了,明天的圣殿骑士团,或者说是整个京都都要变天了。”明旭唏嘘道。 “有意思,有意思。”夜澜语气平淡,“还有别的事吗?” “今日殿上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明旭看着夜澜,“是翊王,对吗?” 夜澜转过身来冲他笑笑,“消息挺灵通的。” “恭王有动作吗?他知道那个人是翊王的人吗?” “不要把我们的恭王想的太笨,他自然是知道的。” “那他为何问殿下?”明旭不解道。 “这就要问我们的恭王了。”夜澜微微一笑。 夜澜正要离开,明旭突然叫住了他,“对了,听说今日你在大殿上出手,救了那个北璇公主。” “怎么了?”夜澜微微挑眉。 “上次雨夜也是你。” “然后呢?” “算上围猎,一共三次。”明旭伸出三根手指,嘴角有一抹奇怪的笑意。 夜澜转过身,眼神冷冷的。 “所以呢?” “别告诉我你顺手的。” “我故意的。” …… “陛下,今日大殿上的刺客您打算怎么处置?”大监冯乙递过来一杯茶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昭宁帝懒懒的拂了拂袖,右手撑着脑袋,左手拿着一本书,头也不抬的说道,“刺客,自然要杀。你认为今日之事是何人所为?” “这个……奴才不敢妄议。” “你认为是老二。”昭宁帝打断他的话。 “奴才不敢。”冯乙惶恐道。 “或许是老大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昭宁帝放下书,轻轻品了一口那茶。 “前味香甜……可是入口却是苦的。” “陛下……”冯乙抬起头来望着那盏茶。 “看吧。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结果。”昭宁帝将茶盏放下,“盯着夜舒,看看他准备怎么做。” “诺,奴才告退。” …… 恭王府中 恭王夜舒在殿内来回踱步,神色有些沉重,眉头紧紧的拧在一起。他的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用黑色的面巾将眼睛蒙住,看似是个已经失明的人,男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与夜舒对比,是那么的闲适淡然。这个男子正是九尘五绝之一的南玄机,也是九尘铁血鹰军的副统领,他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恭王夜舒的师父,也是夜舒最为信赖的人。 “师父,依你看,此事是谁所为?”夜舒终于停下脚步,神情严肃的望向南玄机——他的师父。 “殿下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问我。”南玄机冷冷道。 “本王认为此事与我二弟翊王有关,可是本王并没有证据能证实这一点。”夜舒轻轻叹息,眉宇间饱含着无奈与心酸。 “未必吧。”南玄机话锋一转。 “师父这是何意?”夜舒的眉毛微微一颤,眼神紧紧盯着南玄机,感觉身体有些不自在的抖了抖。 “殿下,在老夫面前,还是不要隐藏的好。” “师父这话,本王……不,是夜舒不懂。”夜舒整个人又多了一分不自在,一颗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到地上。 “若是连亲信之人都不能坦诚相待,又如何让人相信殿下。” “师父……您……”夜澜迟疑道。 南玄机突然朗声大笑,“殿下,你是我的徒弟,你在想什么,我这个做师父的岂会不知?” “师父果然聪慧过人,徒弟自叹不如。”夜舒突然松了口气,冲着南玄机微微一笑,“如师父所想。” “这一出戏唱得妙!”南玄机笑了笑,走过去重重的拍了一下夜舒的肩膀,“贼喊捉贼,让所有人都以为是夜桀做的,想要陷害与你。” “费炜是我的人,我不可能蠢到派自己的人找刺客暗害我的王妃,哪怕明面上费炜逃不掉嫌疑,但私底下,包括父皇在内都会认为此事与夜桀有关。只需要稍稍费些心思,不难查出叶小刀其实是夜桀的人,如此一来,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夜桀,他便是插翅也难逃。纵使不能伤他分毫,也可以搓搓他的气焰,给他一个警钟。”夜舒眉宇间有一丝骄傲与得意。 “没有人会想到,此事原是殿下一手策划。”南玄机微微一笑。 “只是我的四弟夜澜,看起来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还需谨慎小心。”夜舒严肃道,他将双手背在了身后,“若是不愿意站在我这边,那他便是我的敌人。” “只是我有一事想问问殿下。”南玄机突然开口道。 “师父请说。”夜舒恭敬道。 “既然如此,殿下何故向陛下承诺三日后找到幕后主谋,若没有则论处费炜?” “这个……师父,您就慢慢看吧。”夜舒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第六章 大事件 京都迎来了今年第二次的暴雨,暴雨从早上开始下,直到现在也没有半丝要停的意思。 街道被雨水冲刷的干干净净,暴雨打在树叶上像一串瀑布哗啦啦的往下流。百姓都躲在被窝里不出门,连今日的早朝,昭宁帝考虑到天气,竟难得给免了。众大臣忙里偷闲,总算可以窝在家里享受一下妻妾侍奉的欢乐。 庙堂上似是风平浪静,可江湖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就在昨日,圣殿骑士团的一把手,圣殿团长龙傲冥死了,而他的接任者则是他的孙子龙耀天。 圣殿骑士团是江湖中一个地下组织的武士团,由五百多武艺高强的高手组成,在江湖中可谓是声名赫赫,虽然圣殿武士团神出鬼没,无人知道其具体总舵,也无人了解其动向,但是他江湖一把手的交椅可是从来没有人敢觊觎——因为圣殿武士团杀人于无形,上到官府下到百姓没有人敢得罪他们,就连皇帝也要惧其三分。 圣殿武士团一把手龙傲冥是个绝世高手,据说他三岁习武,十岁便在江湖中无敌手,十六岁亲创绝世神功“寒冰掌”。龙傲冥有一个女儿名唤龙霜,但无人见过其容颜,听说她十六岁时因与父亲不和离家,此后再无消息,后来听闻龙霜在外面被人杀死,只遗留下一个儿子名唤龙耀天,龙傲冥便将这个孙子立为圣殿骑士团少主。龙耀天这个名字大多是耳闻,也没有人见过他真实的面貌,因为他脸上总是带着面具,使人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整个人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听说他也与他祖父不和,所以常年游在外,只是因为龙傲冥死了,为了继任一把手交椅,他才不得已从外面赶回来。 夜黑风高,京都城第一大酒楼里空无一人,给人一种死气沉沉又带有点阴森的感觉,门口两个蒙面着的黑衣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立得笔直,眼神十分尖锐,又带有一丝凶光,让人看了忍不住瑟瑟发抖。 这时,一个身着夜行衣的少年公子迈着稳健的步伐,不疾不徐的向着这家酒楼走来,他的脸上带着面具,让人无法看清他的样貌。 少年走到了酒楼前,驻足片刻,缓缓迈上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两个蒙面黑衣人的跟前,不慌不忙的从腰间取下一块刻有飞鹰的金牌,将那块飞鹰金牌举到二人眼前。 两个黑衣人“唰”的一声单膝跪地,片刻后起身,一个黑衣人冲着少年双手合十行了个礼,然后用尊崇的语气对少年道,“请。” 黑衣人走在前面带路,他们进入酒楼,上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推开房间里的间,里面高高悬挂着一幅画,黑衣人将画取下,放在一旁,又用手轻轻挪开右手边第三个花瓶,花瓶底下有一个按钮,黑衣人将按钮旋转一周,“啪”的一声,那幅画后面的通道打开了,少年走近一看,通道后竟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他迟疑的看了一眼,有些犹豫。黑衣人冲他做了个揖,解释道,“这个洞有五米深,但不会有任何安全问题,公子跳下去直走便可到了。” 少年将信将疑,却还是试探性的跳了下去,巨大的冲击感让他的身体感觉不适,但不多时便到达了底部,底部铺了一层软软的垫子,落在上面有个缓冲。着地的感觉让他觉得身体好了许多,他理了理衣襟,扫视了一眼四周。通道里点着蜡烛,四周还算明亮,他沿着通道直走下去,不多时便看到一个空旷的大殿,大殿两侧分列着身着白衣,白衣的领口绣了一朵玫瑰的人们——那是圣殿骑士团的武士服。站在最前面的四人身着黑衣,黑衣的领口上绣了一枚十字——那四人便是圣殿骑士团的四大上尉,分别管理东南西北四个州分散的圣殿骑士们,在圣殿骑士团中位高权重。 少年走到大殿最前端,在四大上尉面前转过身来,用手理了理领口,扫视了四人一眼,然后从腰间再次取出那枚令牌,递给了近前的那位上尉。 上尉接过令牌,仔细用手抚摸上面的纹路,又翻过来看了一遍,将令牌递还给了少年。 “参见少主。”上尉单膝跪地,其他人见此纷纷跪下向少年行礼,少年抬了抬袖子,众人纷纷起身,动作之整齐,足可见训练有素。 少年懒懒的坐在了上座的青龙椅上,一旁的卫兵呈上来一枚青龙戒指,少年取过戒指,戴在了右手的食指上,细细的用手拂过戒指上镶嵌的龙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满意的笑容。 “少主,先主的遗体已经火化,安葬在了圣殿的墓地。从今日起,您便是圣殿新的主人,是我等效忠的主上。”年纪最长的上尉右手握拳,胳膊弯曲置于身前,将头低下,冲着少年行了一个圣殿的礼仪。 少年抬手,对他道,“我多年在外,并不熟悉圣殿大小事宜,如今继承祖父之位,万事有劳四位长老提点辅助。” “主上言重。”四人回礼道。 少年环视四周,打量了一下立于下方的圣骑士兵,于座上起身,缓缓走到众人面前,“我初接手圣殿,先简单介绍一下自己,以便你们对我有个了解。然后我希望对众位也有个初步认识。” “听凭主上吩咐。”众人弯腰行礼。 “我的祖父是圣殿骑士团先团长龙傲冥,他为人孤傲,做事独行其道,我与他不同,但我希望我的部下是忠心的。往后圣殿的暗号改为金瑾花图腾,非要事不得无令私下见我。最后一点,若有违背我命令者,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们!听懂了吗!” “是,唯主上之令从之。”圣殿骑士团大声答道。 “很好,那么按职位高低依次上前,不用我教你们吧?” “是。” 龙耀天抬起衣摆,挺直了身躯坐于高座之上,神情严肃,与初到时判若两人。 四大长老之首的青竹——长老便是上尉,首先站了出来,冲着高座上的少年——龙耀天行了个礼,“青竹,大长老,统管圣殿财权,辖地北大州。” 青竹言毕退下,二长老离烨上前道,“离烨,二长老,统管圣殿弟子招募,辖地南大州。” “枫尘,三长老,统管地下情报收集,辖地西大州。” “铩羽,四长老,负责暗杀刺杀类行动,辖地东大州。” “等一下。”龙耀天突然出声打断,“谁是东大州的副手?” “回主上,是在下。”一个身着黑衣的弟子上前一步,“水璇,四长老亲传弟子,也是东大州的副手。” “那好,今后你跟着我,东大州我会另行安排人手辅助四长老。”龙耀天的语气不容质疑。 “听凭主上安排。”水璇作揖道。 “四长老,你可有合适人选接替你这副手。” “回主上,臣的弟子轻衣可以。”铩羽拱手道。 “既如此,你便自行安排吧。”龙耀天说完便冷冷的看向水璇,“挑几个身手好的,地址发给你,以后的刺杀行动便由你办,动作利落点。” “请主上放心。”水璇低头道。 “继续吧。”龙耀天放缓了语气。 “北大州圣殿骑士团分队长……” …… 等大家依次介绍完自己的职位,龙耀天于高座上而起,扫视了一眼众人,用平和的口吻说道,“今后圣殿骑士团大小事务由四大长老商议处理,若有争议之事便由我裁决。都听明白了吗!” “是,谨遵主上旨意。” 龙耀天从手上取下青龙戒指,高高的举到众人面前,“从今以后,凡见到此戒指,便如见我本人,命令一律服从,不得违抗!” “是!” 龙耀天满意的点点头,缓缓走下台阶,看了一眼青竹,轻声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事吗?” “回主上,属下有一情报要呈给主上。”青竹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龙耀天接过,上面写了“东部动乱”这么几个字。 “什么意思?” “朝廷还没有收到消息,东部奥赛行省总督中鹤反了,奥赛下辖十五个城也举起反旗,战火已经蔓延了,不多时整个东部都会沦陷。”青竹缓缓道。 “那么朝廷还有多久得知消息?” “主上希望多久?” “那就永久。”龙耀天冷冷道,“等到战火蔓延开来,东部沦陷,藏也藏不住时。哦,对了,尽量减少百姓伤亡,具体的你们办。去做吧。” “铩羽会安排好的。”铩羽作揖道。 “出口在哪里?” “此处是我们在京都的总舵,这里通向外界一共有五个出口。一个是酒楼一层的包间,剩下的是京都大药堂,禁卫军驻扎地,天来客栈,还有城外。”青竹回答道。 “那么京都大药堂。”龙耀天将袖子一抖,又理了理衣襟。 “主上请。”青竹弯腰道。 第七章 突然任命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皇宫内,昭宁帝侧卧在养心殿的坐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大监冯乙从外面小跑着进来,跪在地上冲着昭宁帝行了个礼,“陛下,京都大酒楼,圣殿骑士团进行了地下会晤,龙耀天也出席了。” “龙傲冥死了,他这孙子龙耀天自当赶过去即位的。”昭宁帝右手执卷,左手轻轻翻动着书页。 “可惜圣殿会晤的具体位置我们尚不清楚,一处的人在外面守着,并没有看见龙耀天从里面出来。”大监冯乙低头对昭宁帝道。 “不是在京都大酒楼地下的秘密暗室?”昭宁帝淡淡道。 “是,但…方位尚不清楚。”冯乙紧张的抹了一把汗。 “也就是说……你们也不确定那个地下密道到底在哪儿,只知道在京都大酒楼内?”昭宁帝放下书,冷冷的看着冯乙道。 “请陛下恕罪,一处的人也不敢……擅自闯入。”冯乙抹了一把汗,样子有些狼狈。 昭宁帝突然笑了,“冯乙,此事与你没关系,你一个传话的作何如此紧张?” “陛下,老奴是畏惧陛下威严。”冯乙叩头道。 “起来吧,把一处主管给我叫过来。”昭宁帝吩咐道。 “老奴领旨。”冯乙起身作揖道。 …… “殿下,上次你说的事我已经查到了。”皇甫询对夜澜道。 “说。” “萧大小姐与夜舒殿下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听说夜舒殿下私下里曾向萧小姐表示过好感。” “朝秦暮楚。”夜澜玩味的笑了,“帮我准备纸笔,我要写一封信给萧长乐。” “殿下要写什么?”皇甫询取来纸笔递与夜澜。 夜澜没有答话,只是在纸上写下一首诗和短短几行字——“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盼明日黄昏京都大酒楼一会,光王夜无极书。” 皇甫询看完“扑哧”一声便笑了,夜澜白了他一眼,将信纸折叠成豆腐块大小塞入锦盒之中,递给了皇甫询。皇甫询强忍住笑,接过锦盒,塞入了怀中。 “你亲自跑一趟,今晚务必送到萧长乐的手里。” “是。”皇甫询作揖告退。 …… “参见陛下。”铁血军一处统领范伯仲身着一身轻质铠甲,单膝跪地向昭宁帝行礼。 “见到龙耀天了?”昭宁帝没有看他,也没有让他起身。 “回陛下,臣没有看清他的样貌。龙耀天蒙着面,手持一枚金色令牌,守卫见到那枚令牌便放他进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 “把人撤了吧,龙耀天不会出来了。”昭宁帝淡淡道。 “陛下如何断定?” 昭宁帝白了他一眼,“铁血军该换一批人了,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需不需要朕下一道旨,让你们全部回家养老。” “陛下恕罪,臣等愚笨,还望陛下宽赦。”范伯仲惶恐道。 “是时候设立一个来替朕办事了。”昭宁帝似是自言自语。 “陛下……何意?”范伯仲被昭宁帝的话弄得糊里糊涂。 “把人撤回来。龙耀天怕是早就从别的出口离开了,你们铁血军如此愚蠢,只会傻呆呆的待在原地,朕要你们何用!” “陛下恕罪。”范伯仲吓得瘫倒在地,一个劲的叩头。 “滚起来!”昭宁帝怒道。 “是是。”范伯仲唯唯诺诺道。 “龙耀天的身形,年龄,你们不应该不知晓吧?把他的信息说与朕听,是全部!” “是,陛下。”范伯仲惶恐道,“龙耀天年约十七八,与四殿下五殿下身形年纪相仿。他是圣殿前任主人龙傲冥的孙子,习性不清,住所飘渺不定,行踪不明,但听闻此人与他的祖父龙傲冥不和,连龙傲冥葬礼都没有参加,也没有去墓地祭奠。如今龙耀天执掌圣殿,但他毕竟没有经验,圣殿的几位长老也不会轻易服从于他,所以陛下大可以宽心,他对陛下不会有威胁。” “圣殿……”昭宁帝的表情十分诡异,“不可不防。” “是,臣会派人盯着圣殿,一有动静便向陛下汇报。”范伯仲拱手道。 “好了,先下去吧,朕累了。”昭宁帝拂袖道。 “诺。”范伯仲如得了大赦令,整个人松了口气,快步退出了养心殿。 “看来明天早朝可以顺势宣布了。”昭宁帝自言自语道。 …… 京都的暴雨很少下到第二天,昨日午夜时分大雨便渐渐减弱成小雨,到今早上朝前的一个时辰,雨已经彻底停了。雨后的空气十分新鲜,道路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 光王府中 一旁服侍的侍女正在为夜澜换上朝服。九尘的朝服以黑为主,红色做辅,又依等级依次点缀上蓝色或者绿色。夜澜身为王爷,身着的朝服便是黑色为底红色衬托的一品官员所穿朝服。他的头上戴着蓝玉冠——身为王爷,头上不需要佩戴朝帽。 “四哥,你说今日上朝父皇会议些什么?”夜凡早早便到夜澜府中,二人亘古不变都是一起上朝的。 “你觉得呢?”夜澜反问道。 “嗯……”夜凡想了想说道,“听说昨日父皇招了一处主事的范伯仲进宫,想来早朝应该要颁布些命令。” “范伯仲?”夜澜微微挑眉,“一处的人隶属皇帝,是父皇的暗探,想来父皇应该吩咐他们干什么机密的事去了。” 夜凡点点头,“听说圣殿老大龙傲冥死了。龙傲冥还曾是父皇的对头,父皇对圣殿是又惧又怕。现在他死了,父皇应该派人斩草除根吧。” 夜澜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如何觉得父皇要斩草除根?” 夜凡哈哈一笑,小声在夜澜耳边道,“父皇的行事风格。四哥,你不会不知道吧?” 夜澜不出声的看着他,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上朝。” …… “咚咚咚咚……”击鼓声起。众臣排列成整齐的队伍缓缓上殿,文官在左,武将在右,几位皇子则分立于皇帝两侧。左侧是恭王夜舒、翊王夜桀、陈王夜匀,右侧则是南安王夜君、光王夜澜、齐王夜凡。 “皇上驾到~”太监冯乙公鸭嗓子一吼,群臣纷纷下跪叩拜行礼。昭宁帝身着一身龙袍,缓缓坐于龙椅上,左手轻轻一抬,“众爱卿免礼。” “谢陛下。”众人纷纷谢礼,起身跪坐在自己的坐席上。 众人刚刚坐定,昭宁帝便开口道,“今日早朝,朕想向诸卿宣布一件事。”昭宁帝环视了众人一眼,庄重严肃的对众人道,“朕决定设立腹心部,归在铁血军下面,但隶属朕直接统管,不受铁血军所辖。腹心部为朕监察百官,拥有自由进出皇宫的权力,腹心部部长一职等同一品要员,与铁血军总统领地位相同。朕决定将这一要职交给我皇室子弟,设立正副腹心部部长。” 说罢,昭宁帝环视了一眼殿下众臣,“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给朕?” 众臣听后议论纷纷,尚书令柳纪率先发言,“陛下,臣认为三皇子德才兼备,且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臣举荐三皇子担任此职。” 柳纪此言,众人心中皆已明了。柳纪是二皇子的祖父,也就是二皇子一党,若他举荐二皇子倒显得自己有意推二皇子上位,容易引起皇帝猜疑。但此重职若落入大皇子手中自然也是不好,如此,倒不如推荐一向无心皇位的三皇子,既当了好人,又不让恭王一党站了便宜,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很好。 却不料南安王夜君自己站了出来,冲龙椅上的昭宁帝做了个揖,道:“儿臣才疏学浅,恐不能担此重任,还请父皇另择贤能。” “既然夜君如此说了,那诸卿不妨换一位皇子。”昭宁帝开口道。 “臣举荐恭王殿下。”司南伯夜剑站出来对昭宁帝做了个揖,“恭王殿下乃陛下长子,有勇有谋,且为陛下平定过东部叛乱,立下大功。臣认为腹心部部长一职由恭王殿下担任最为合适。” “臣等附议。”恭王一党站出来附和道。 “夜舒,你觉着呢?”昭宁帝突然问夜舒道。 夜舒紧张的一颤,他慌忙作揖道:“儿臣何德何能,自是不能担此重任。都是众位大臣抬爱了,夜舒受不起。” 昭宁帝面上并无喜怒,只是淡淡的对夜舒道,“夜舒,这么多大臣都举荐你担此一职,你的人缘倒是挺好的。” 夜舒听后吓得面色惨白,“儿臣不敢。国法森严,儿臣自是不敢结党营私,请父皇明察。” “朕有说你结党营私了吗?夜舒,父子之间的玩笑话,何必这样紧张。” 夜舒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了,你下去吧。”昭宁帝淡淡道。 夜舒如得了大赦令,慌忙退到一旁。 “陛下,老臣认为四皇子五皇子刚刚冠礼,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以便将来更好的协助皇上处理政事。不若便将这个职位交给四殿下五殿下吧。”萧晚眠突然开口道。 众人皆是一惊,目光纷纷看向萧晚眠,眼神中有一丝疑惑又有一丝懵懂。 昭宁帝点了点头,“萧相言之有理。夜澜夜凡。” 光王夜澜和齐王夜凡出列,跪下收恩。 “朕今任命光王夜澜为腹心部部长,齐王夜凡为副部长,协助夜澜处理腹心部事物,自即日起生效,众臣不得有违。” “谢父皇。” 第八章 难差 “萧相留步。”出了朝堂,夜澜快步走到萧晚眠面前拦住了他。 “光王殿下有事?”萧晚眠停下脚步看着夜澜。 “为什么帮我?” “顺应皇意。” “另有别意。” “哦?”萧晚眠饶有兴趣的看着夜澜。 “你认识我的祖父。”夜澜突然开口道。 萧晚眠怔了证,突然微笑道:“殿下果然聪慧,只是不知从何而知。” “我调查了萧相的过往,您与……有过来往,所以我猜的,只是试探一下。”夜澜亦笑了笑。 “不错,我受过恩惠,确实因此帮助殿下。不过如今看来,选择殿下为主倒也是一条明路。”萧晚眠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道。 “父皇有意扶我上位,但为什么放弃夜舒选择我?”夜澜突然问道。 “不是放弃恭王,而是三足鼎立。” …… “父皇今日此举,明摆着要扶夜澜上位。”恭王府中,夜舒气愤的来回踱步。 “殿下不用着急,陛下此举未必是打压殿下。”南玄机高深莫测道。 “师父……您是说父皇盯上了夜澜。”夜舒恍然大悟道。 “昨夜陛下诏了范伯仲,不知说了什么,但必和今日的决定有关。” “师父可知龙傲冥死了。”夜舒突然道。 “龙傲冥与陛下有些纠葛,如今他的孙子龙耀天即位,殿下可以拉拢。” “可……圣殿的人不是不管庙堂之争吗?”夜舒犹豫道。 南玄机微微一笑,“殿下想的太简单了。江湖庙堂丝丝相扣,圣殿是江湖的老大,庙堂自是会涉猎一二,甚至……”南玄机眯起眼睛,“更多。” …… “殿下,萧小姐答应了。今日酉时她会在约定的地方等你。”皇甫询传话道。 “你约了萧长乐,怎么,要跟人家表白?”明旭开玩笑道。 “今晚我不在,你给我待在府里看家。”夜澜斜了他一眼,“大小事务都给我处理好了,不然扣你月俸。” “光王殿下别这么凶嘛。我在,你就放心吧。”明旭冲他眨了眨眼。 夜澜每次出门都会将明旭留下,只要明旭在府中,他便是安心的。 “我去办正事,别想多了。”夜澜看了他一眼,理了理衣襟,便乘马车向京都大酒楼方向行进了。 …… 到了京都大酒楼,一个侍女守在间的门口,夜澜冲她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走到门前轻轻用手撩开了门的一角。萧长乐一袭长裙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眺望着窗外,似是等候多时。夜澜推开门进去,萧长乐听到声音猛然回头,看到夜澜的身影,眼中流露出期待已久的光芒,她站起身,夜澜慢慢向她走来,只淡淡道,“让你久等了。” “见过光王殿下。”萧长乐礼貌的向夜澜行礼。“信,我已经收到了,只是不曾想过殿下会写那么肉麻的情诗。” 夜澜没有看她,只随意拾了把椅子坐下,“背那么多古文,不就是用在这个上面吗?” 萧长乐坐到了夜澜身侧,“殿下今日找我,应该是有事要问我吧。” 夜澜不出声的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正高高的悬挂在天空,周边有几朵浮点缀,这样的天,深蓝,一望无际。 “今晚的夜色真美。可是在宫围的数年,我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美的夜色。”夜澜的语气淡淡的,夹杂着几分伤感,但不仔细听又察觉不出。 “殿下可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萧长乐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想听个故事吗?”夜澜突然转过头来对萧长乐道。 “殿下说,长乐听着。”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出生时,母亲便死了。父亲不管他,他一个人自生自灭的长大,从小便被父亲生的其他兄弟们欺负殴打,可他却从不还手,有人说他是个呆子,是个傻子,他也不回应。长大后不用被他的兄弟们欺负,他有了自己的庭院,开始谋划他的复仇计划。”夜澜说至此突然止住了,抬眼看向蹙眉深思的萧长乐,冷冷的问道,“你认为他会怎么做?” 萧长乐望着夜澜,声音不大却有着坚定,“他会步步为营,站到权力的顶峰,将以前欺负他的人全部除掉,傲视群雄,将他们踩在脚下。” 夜澜听后笑了,“你和我的想法几乎一样,但那是我以前的看法,现在我不打算秉持这一想法。” “那殿下想怎么做?”萧长乐问道。 “这是小男孩自己要走的路,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我们不会知道小男孩想怎么走。只有将故事看完,到结局的那一刻,你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选择的。” 萧长乐望着夜澜,夜澜的眼中似有无限秋波,忧郁而深沉,让人琢磨不透。“殿下今天为何要与长乐说这个故事?” “你与夜舒见过了。”夜澜没有回答她,却突然对她抛出这么一句话,似是疑问,又似是在陈述这么一件事。 “殿下知道?”萧长乐略有些吃惊。 “夜舒找你,是想向你求亲吧。”夜澜淡淡道。 “是。但是我不喜欢大殿下,所以我已经拒绝了他。”萧长乐不慌不忙的答道。 “朝秦慕楚之人,我觉得宰相府的小姐是看不上的。” “他不过是想拉拢我父亲。在大殿下眼里,权力才是最重要的。我,亦或是北璇公主,不过是争权夺位的牺牲品。他想要的是我们背后强有力的后盾——北璇和萧家。这样的男人我看不起。”萧长乐十分直接道。 夜澜微微挑眉,显然对萧长乐此番话十分欣赏,“我一直觉得夜舒很恶心。相比于夜桀,我更讨厌他这种做作之人。” “看来我与殿下有同感。” “夜舒,自作聪明,怕也是不多时日了。” “殿下是说时日无多。”萧长乐惊了一惊。 “故事要慢慢看,别这么快下结论。”夜澜只是淡淡回道。“你想要嫁给我,我不介意,父皇那里,我会主动提亲。” 萧长乐大喜,“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夜澜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留下一句话,“不过是侧妃,要是委屈就算了。” “长乐不在意位分。只是想问一句,正妃,是何人?” “先留着,你会知道的。”夜澜不明不白地落下一句话,说完便起身向外走,“酒钱我付了,早些回家吧,别让你父亲误会什么。” …… 回到光王府,见明旭又候在门口,夜澜下了马车,悠悠然走到明旭身前,语气带了一丝玩味,“不用每天在门口等我,你有这么想我吗?” 明旭愣了愣,“还是头一次见你开玩笑。夜凡殿下在里面等你。” “夜凡?”夜澜皱了皱眉,“他找我有事吗?” “这个我不知道,你自己进去吧。”明旭耸耸肩,夜澜狐疑的走进书房,夜凡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右手在茶杯上来回摩搓,竟连有人走进来都不察觉。 “找我什么事?”夜凡被突然传来的声音惊的一缩,抬眼一见是夜澜,这才放松下来。 “是宫里传来消息,我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跑过来了。”夜凡起身解释道。 夜澜拾了把椅子坐下。夜凡挪到他的跟前,“四哥,叶小刀受了刑部最残忍的十道酷刑后招了,他供认是夜桀干的。父皇大怒,已经派兵查封了翊王府,将夜桀关进了地牢,择日审问。” “意料之中。”夜澜淡淡道。 “还有意料之外的事。”夜凡叹了口气,在夜澜的身边坐下,“你知道主审官是谁吗?” “父皇。” “不,是四哥你!”夜凡放大了音量。 夜澜听后愣了愣。他一向沉着稳重,可是乍听此消息,他还是忍不住怔了怔。 “难道……”夜澜不自觉的喃喃道。 “什么?”夜凡紧张地盯着夜澜。 夜澜却没有往下说。——难道他的父皇,昭宁帝,要借此机会除掉自己的心腹之患,他要借自己的手刹刹夜桀的锐气。 夜澜不愿意给昭宁帝当刀使,同样他也不想这么快得罪夜桀。 如今皇命难违,是进退两难,只能看明天……该如何化解这一劫。 第九章 贼船 “圣旨到~~~”一个洪亮的声音打破了黑夜中的死寂,夜澜夜凡在同一时刻猛然抬起头来。 一个身着宫中服装的太监手执明黄色的圣旨快步朝着夜澜的书房走来,在到达书房的那一刻,夜澜突然站起身,神色却是镇定自若。 “圣旨到~光王接旨~” 夜澜跪下拱手,双目直直的盯着前方,不曾慌乱。 “昭曰:朕之次子翊王夜桀,有寿宴指示刺客叶小刀行刺之嫌,今特命四子,光王夜澜,于明日亲自提审夜桀,务必证实此事真假。若真有此事,不必顾及兄弟情谊,当行公正严明之举,客观将事实禀报于朕,由朕圣断。提审过程中,不得对翊王用刑。钦此~~” “光王夜澜接旨,定不辜负父皇所托。” 太监将圣旨双手递给夜澜,夜澜双手接过圣旨,起身将圣旨递给一旁的夜凡,从怀中取出二两银子递给那太监,淡淡的对他道,“就当路费了。” 太监眉开眼笑的接过银子,冲夜澜谢礼道,“奴才多谢光王殿下赏赐。” 夜凡拿着圣旨走到夜澜身旁,打量了太监一眼,“你是父皇宫里的?” 太监恭敬的回答道,“回齐王殿下,奴才是新入宫的,奴才的师父是大太监冯乙,故而奴才能在皇上身边伺候。” “既然在父皇身边伺候,定然是干活利索的。”夜凡从怀中取出一锭金子扔给那太监,“小心伺候,这个赏你了。” 太监大喜过望,忙冲夜凡行了个大礼,“多谢齐王殿下,奴才万不敢当。”然后将金子塞入怀中,张望了一下,见四下无人,用手挡着,小声对夜凡道,“齐王殿下,今儿个皇上与铁血军的统领谈事,奴才听得那么一二。陛下说,他欲借此机会一举铲除皇后外戚一党的势力,奴才觉着陛下是希望光王殿下将翊王定罪。” “此事不可乱言。”夜澜怒斥道。 “奴才不敢,是奴才多嘴了。”太监惶恐的行了个礼,“旨意已经传到,奴才就先回宫复命了。”说完便匆忙退下了。 “四哥,你为何发那么大的火?”待那太监走后,夜凡不解的开口道。 “你认为那太监说的是真的?”夜澜冷冷道,“传达旨意,不是太监冯乙亲自来,而是他身边的徒弟,这是父皇怕我疑心。那太监刚才的一番话正是父皇想让他告诉我的意思。机密事件不可能这么轻易让他听到,这是故意的。” 夜凡吃惊的合不拢嘴,“父皇想要……除掉夜桀……” “除掉不至于,但父皇想要打压夜桀,压制二皇子一党势力。” 夜澜这么说,夜凡已明白了一些。“我记得太宣帝夜去病便是由皇后外戚的势力扶植,但登位后太宣帝宠爱李贵妃,皇后及外戚担心将来李贵妃之子登位,于是联手心腹毒杀太宣帝,扶幼子夜广登基,便是昭宣帝。” “父皇是担心历史重演,如今柳氏一族壮大,保不准会威胁父皇皇位。” “可是父皇将夜桀下狱,就不怕柳氏狗急跳墙?”夜凡不解道。 “所以父皇封我为腹心部统领,又命我审理此案,实则是将我拉上这艘船,与父皇绑定在一起,必要时可利用腹心部和铁血军合力除掉柳氏。”夜澜道。 “那四哥,你当如何?” 夜澜沉默了半晌,方淡淡开口道,“此事不能合父皇之意,否则我便会当作替罪羊,在利用完后被父皇一脚踢开。” 夜凡面露担忧,“父皇的手段,这些年我大概也知道。若是如此,恐怕四哥你得下趟地牢。” 夜澜倒不担心这个,他拍了拍夜凡的肩膀,“此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后路可退。” “四哥是说萧相,他可靠吗?” “若是萧相不行,还有一条路,至少性命无忧。”夜澜目光炯炯,十分自信。 夜凡无奈的叹了口气,“四哥保重。” “先回府吧,明日不要出府。”夜澜叮嘱道。 夜凡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一丝忧虑,他勉强笑笑,转身离开了书房。 …… “消息传到了?”昭宁帝右手拿着笔,正批阅着奏章,眼睛抬也不抬。 “回陛下,都已办好。”太监冯乙躬身回答道。 “你那个徒弟办事不错,以后让他殿前伺候。” “老奴代徒弟多谢陛下。” “你觉得夜澜会定子幽的罪吗?”昭宁帝将批好的奏章扔到一边,抬眼瞟了一下立在一旁的冯乙,又拿起另一本奏章批阅起来。 “老奴认为光王殿下会的。”冯乙小心翼翼道,“毕竟……毕竟翊王殿下幼时如此对光王,二人素来不和。如今陛下既给了光王这个机会,想必光王不会浪费。” “朕却不这么认为。”昭宁帝放下奏章,站起身绕着大殿踱步。“朕认为夜澜会放弃这个机会,甚至为翊王脱罪。” “王者莫如此,能屈能伸,审时度势,忍一时,求一世。”昭宁帝缓缓道,“朕觉得这个儿子不一般,但愿明天他不会让朕失望。” “陛下……莫不是在历练光王殿下?”大监冯乙似懂非懂,满腹狐疑的看着昭宁帝。 “让人即时通报明日刑部地牢的情况。”昭宁帝落下一句话,还没等冯乙反应过来便朝着殿外走去。 “老奴遵旨。”冯乙慌忙跟上昭宁帝的脚步。 …… 清晨时分,白虹贯日。 夜澜换上了一身明黄色的官服——那是腹心部统领的官服,是由皇上亲自命令设计的。 “四哥,你准备好了吗?”夜凡有些忧心的站立在一旁。 “我并没有准备。”夜澜看了一眼坐立不安的夜凡,显得十分淡定。“是死是活,结果如何,便都看大牢里,夜桀,我,如何应对。” …… 铁血军奉昭宁帝的命令亲自护送夜澜前往刑部大牢,街道上是围观的百姓,但他们靠近不了刑部的大门。 “殿下,奉陛下命令,我等在此等候,只您一人进去。”铁血军一处统领范伯仲草草向夜澜行了个礼,语气十分冷淡。 “里面,还有别人吗?” “只有您与二殿下,无吩咐,无人可入内。” “很好。”夜澜淡淡道,没等范伯仲反应过来便一脚踏入了刑部大牢的大门。 大牢里处处散发着霉臭,令人作呕。夜澜还没走多远便被一股恶心的味道逼的止住了脚步,胃部翻江倒海。他努力遏制住自己,干呕了几下,终是没有让自己吐出来。勉强用袖子遮住鼻子,尽量使吸进来的空气不那么令人作呕,夜澜又缓缓向前迈步,一只老鼠“嗖”的一下从他的脚边经过,发出“吱吱”的声音。夜澜蹙起了眉头——他从没来过刑部的大牢,虽听闻过大牢里的环境是如何不堪,但若不是今日自己亲临此地,恐怕真是难以相信这种地方也能待的了人。 关押夜桀的地方在最里面,从大门走到里间的牢笼还需要一段时间,可夜澜越往里走,却发现空气变得越来越干净,虽还是有股子地牢里潮湿的味道,但比起刚走进地牢闻到的那股霉臭,已是好了许多。 地上也少见血迹,更不曾听到老鼠“吱吱”的乱窜声。走到关押夜桀的地方,地面很是干净,不见丝毫血迹,只是略有些浮灰飘在地面。空气很是清新,比不得外面的新鲜空气,但至少不会让人觉得不适。 夜桀住的地方不似一般关押犯人的牢笼,那里很干净,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床铺上铺了一层软垫,纵使下面垫着的是稻草,有了这层软垫,人躺在上面也会觉得很舒服,不会硌应。被子是厚厚的棉被,做工虽较为粗糙,但夜里盖着却是暖和的。 夜桀端端正正的坐在床铺上,衣冠整齐,头发未见丝毫蓬乱,整个人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在监牢里关了数天。听到脚步声,夜桀抬起头,见是夜澜,轻蔑的嗤笑一声,“竟然是你,庶子也配审本王!” 夜澜并不理会他,自顾自从腰间取下钥匙,将钥匙插入钥孔,打开了牢门。 夜桀见牢门打开,也不起身。夜澜几步走到他的身前,冷冷的抛出一句话,“宴席行刺,是不是你干的。” “你若想借此机会报仇,大可以现在就回禀父皇,省得浪费本王口舌!”夜桀理也不理,态度十分高傲轻蔑。 “你以为皇后能救得了你?你认为你身后的外戚一党能对皇帝施压?还是你认为父皇不敢对你怎么样?”夜澜轻蔑一笑,“父皇选我来审你,又特意告诉我不要顾念兄弟之情,意思已经很了然。——外戚坐大,威胁皇权,那么一个“杀”字就够了。” “你以为这些能恐吓我?”夜桀哈哈一笑,“我身后的柳氏一族不是那么容易铲除的,否则父皇为何迟迟不下手?” “不过柳纪柳平尔。”夜澜淡淡道。“刺杀,一个荒谬的理由,可是大人物做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反常。” “什么意思!”夜桀突然紧张的盯着夜澜,额头青筋骤起。 “来的路上我没想明白,但是刚才一路走过来,我却什么都明白了。”夜澜掀起衣摆,镇定自若的坐在了牢房的破椅上,“这么大的一个局,一箭三雕。” “你想说什么?” “首先是叶小刀行刺,然后是朝堂上设立腹心部,接着叶小刀供认,你入狱,我被任命为提审官,最后便是今日审问。” “难道这一切不是夜舒的陷害!”夜桀不可置信的暴怒起身。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但是现在…”夜澜微妙的蹙了蹙眉,“你不会死的,但是当你出狱时,柳氏一族应该已经没了。” “夜澜,你把话说清楚!”夜桀一把走过来掐住夜澜的脖子。 “父皇不会放过我,他要拉一个垫背的,所以我会入狱。”夜澜面对着夜桀狰狞的面孔,却没有一丝害怕之色,脸色依旧那么平静,淡然。 “我会将夜舒诬陷这一供词呈报父皇,至于他怎么裁决,那是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