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第一狠人(一袖乾坤)》 第一章 死局 大明永历十二年腊月十三日,滇都昆明。 三十五岁的天子朱由榔身着一身赭黄色十二团龙十二章衮服端坐御座之上,面容憔悴。 虽然极力撑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皇帝陛下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衮服双肩上的日月,背列的五色星辰好似巨石一般压在这位大明天子身上,叫他喘不上气。 大殿之上,朝臣们乱作一团各自争执不休,哪里还有一分朝堂议事的模样。 “咳咳” 朱由榔实在看不下去,用干咳的方式打断了朝臣们的争执。 “如今之事,诸卿怎么看?” 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指挥使文安侯马吉翔率先出列奏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当移跸滇西,暂避锋芒再做谋划。” 马吉翔的态度也是如今大多数朝臣的态度。 如今清军兵锋极盛,大明又丢了贵州。 这种情况下云南便没了屏障,昆明城成了靶子,破城是早晚的事。 若不趁着清军还没有来趁早跑路,等到清军兵临城下再想走就来不及了。 去滇西是个不错的选择,怒江天险可以作为屏障守上一守。实在不行还可以进入缅甸避难。 翰林院讲官刘菃却有不同意见,出班奏道:“启禀陛下,臣闻蜀中全盛,勋镇如云,而巩昌王全师遵义,若幸蜀图兴,万全之策也。今滇云四面皆夷,车驾若幸外国,文武军吏必无一人肯从者。就使奔驰得脱,而羽毛既失,坐毙瘴乡矣。惟建昌连年丰稔,粮草山积。若假道象岭,直入嘉定,养锐以须,即或兵势猖逼嘉阳,战船、商船一刻可刷数千艘,顺流重庆,直抵夔关,十三勋闻圣驾至,必夹江上迎。乘此威灵,下捣荆襄之虚,如唾手尔!” 朱由榔点了点头,他也是觉得经建昌入蜀是个不错的选择。相较于贫瘠的滇西,四川乃是天府之国。虽然这些年历经战乱萧瑟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不是滇西可比的。 “晋王觉得呢?” 朱由榔又望向了李定国。 作为永历朝廷最忠实的守护者,晋王李定国的意见显然十分关键。 如今的李定国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大西王子了,而是成长为一代战神。两蹶名王的他曾经让永历朝廷一度看到了翻盘的希望。可惜最终还是因为内耗而功亏一篑。 孙可望叛变投清后,大明的实际控制范围仅剩下云贵川三省之地。 如今贵州又已失守,真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李定国身材十分魁梧,站在那里就如同一座小山一般。 只见他冲天子行礼奏道:“启禀陛下,臣复议刘讲官之言。此时移跸建昌,必经武定。但武定荒凉,必走宾州一路,庶几粮草为便。” 见李定国也赞成,朱由榔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龚爱卿、王爱卿便准备移驾蜀中相关事宜吧。” 户部尚书龚彝、工部尚书王应龙当即出班领旨。 大军迁移,粮草事宜乃是重中之重。 至于扈驾事宜,朱由榔则交给了广昌侯高文贵。 “既如此,便散朝吧。” 朱由榔一应吩咐后只觉得有些疲惫,不耐的挥了挥手。 当日晚上,朱由榔突然昏倒。近侍韩淼急忙传太医前来诊治。 听闻天子昏倒,太医院的太医们遂提着药箱前来看诊。 经过一番会诊,太医们决定施针。 一连扎了数针之后朱由榔总算醒了,只是却神情木然一言不发。 这可吓坏了太医们,皇帝陛下该不会是傻了吧? 他们当即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良久,朱由榔方是沉声道:“朕没事,诸位爱卿先出去吧。” 太医们如蒙大赦,连忙提着药箱退出殿去。 “皇爷,您可把奴婢吓死了。” 内侍韩淼跪在御榻前颤声道。 此刻的朱由榔自然不再是原先的永历帝了,他的灵魂来自于后世一个私人普鲁士军械博物馆的馆长朱侑朗,因为酒醉昏死了过去。 醒来之后他便鸠占鹊巢成了永历帝朱由榔,一并继承了宿主的全部记忆。 拥有后世记忆的朱由榔当然明白他穿越的这位皇帝不是什么雄主,相反却是一个跑路皇帝。 若要在论坛上排一个跑路皇帝排行榜的话,永历帝绝对可以稳居前三,也就是宋高宗赵构可以勉强和他竞争一下头名的位置。 如今已经是永历十二年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很快永历帝就会放弃昆明逃到滇西去,不久之后就会弃国进入缅甸。 等等,怎么他记忆中早朝时朱由榔最终是决定去四川? 这和历史上的情况怎么不一样?还是说他不知道一些细节? 朱侑朗当然不会知道历史上朱由榔也是一开始打算去四川的,只是因为马吉祥忌惮文安之在川,恐和他争权,这才向晋王李定国进谗言,劝说李定国和永历最终改去永昌。 不过这些在朱侑朗看来都不重要了。 如今大明的形势已经危若累卵,去滇西和去四川有什么区别? 无非是去四川能够多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罢了。 他娘的,他的运气怎么这么背,穿越到了一个将死之人身上。 当真是做几天皇帝过过瘾吗? “你也退下吧,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让任何人进来。” 朱由榔倒是很快进入了角色,挥了挥手示意韩淼退下。 在他的印象中,韩淼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在他还是永明王时便一直跟在身边。 司礼监太监从王坤换成庞天寿,内阁首辅走马灯似的换人,惟独韩淼一直忠心耿耿侍奉在旁。 对韩淼朱由榔还是信的过的,只不过他现在心绪烦乱想要一个人静静。 “奴婢遵命。” 韩淼点了点头,只要皇爷没事就好。 说罢躬身退出殿去,小心翼翼的将大门合好。 寝宫内如今已是空无一人,朱由榔站起身来踱着步子,不时发出一声哀叹。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来,不管怎么看当今的局面都是死局。 难道他真的要困死在这西南之地里了吗? 第二章 誓与昆明共存亡 无意间朱由榔瞥到御案上的那方玉玺,一时心痒。 他心道既然来了不妨盖盖这玉玺过一把皇帝瘾。 思定之后朱由榔走至御案近前,双手攥紧玉玺重重的向一张白纸上盖去。 谁知便在这时玉玺四周散发出刺眼的白光,朱由榔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过了良久他才重新睁开眼睛,而眼前的一幕直是让他惊呆了。 他身处一间陈列室中,屋子里摆满了无数的老物件,都是普鲁士王国时期的枪炮火器。 这个地方他再熟悉不过,明明就是他创立的私人普鲁士军械博物馆! 每一件老古董都是他用心收来的。 他顺手拾起一枚老古董手榴弹,在手心婆娑着。 作为博物馆馆长他对其中每一件东西都如数家珍! 只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是因为那个玉玺? 朱由榔又想起了那刺眼的白光,心中笃定一定是这个原因。 嘶! 朱由榔不仅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来这个玉玺应该是一个媒介,能够让他进入到博物馆的空间之中。 为了印证这一猜想,朱由榔再次盖下了玉玺。 就在此时熟悉的白光再次出现,朱由榔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随后是一阵颤麻的感觉,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在寝宫中了。 他的猜测没有错,这个玉玺真的是一个联通博物馆和永历时空的媒介! 朱由榔欣喜若狂,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那枚他摸过的手榴弹竟然跟他一起出现在了寝宫中! 朱由榔仔细观察了一番,不由得惊的深吸了一口气,这手榴弹怎么会变得如此光亮,简直就跟刚造出来一般。 这还是他熟悉的老古董吗? 莫非 朱由榔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曾经看过一部科幻小说,其中讲到了时空扭曲,同样的一个物件经过时空穿梭新旧程度会发生变化。 莫非这些老物件经过时空穿梭变成新的了? 若在以往朱由榔肯定不会相信这种事情的,但已经发生了穿越这种难以解释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按照这个理论,这些原先博物馆中陈设的老物件都变成了可以直接使用的枪炮! 这简直是老天爷赐给他的礼物! 如果朱由榔没猜错的话,凡是他摸过的老古董都会在他加盖玉玺后随着他来到永历年间,这么说的话他岂不是多了一仓库的枪炮? 这简直是大杀器! 有了这些枪炮,要想守住昆明绝非什么难事! 朱由榔本就觉得一味跑路不是什么办法,现在更加不想走了。 大明仅剩下滇、川,已经到了寸土必争的地步!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朱由榔在大朝会上宣布决定留守昆明,不再迁移驻跸之地。 一时间举朝哗然。 经过一夜密谋,马吉翔好不容易想出劝说天子移驾滇西的说辞,圣上竟然突然决定留守昆明,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一向沉稳的李定国也有些慌乱。 “请陛下三思,如今贵州已破,昆明实非久留之地。” 李定国是一个十分自傲的人,连他都认为昆明守不住了,那难度自然是可想而知。 不过朱由榔却是信心十足的说道:“晋王恐怕不知朕一年前派人买到一批泰西火器吧?这些火器朕一直没有舍得拿来用,如今却是到了使用的时候了。” 李定国听得一愣。陛下派人去买了一批泰西火器?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当然这种疑问李定国是不可能在朝堂之上问出来的,那样岂不是置君父的威严于无物? “既然陛下早有准备,臣誓死追随。” 思忖片刻,李定国沉声表态。 永历帝是他效忠的对象,他与皇帝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既然皇帝决定留守昆明,他自然不可能弃皇帝而去。 甚至他的内心中还有一些欣喜。一向胆小懦弱的天子这次终于表现出了一国之君应有的勇气。 “陛下不可!” 马吉翔见天子失了心智,实在忍不住了。他向外走了一步泣声道:“陛下千金之体,岂可置于险境。如今滇都实不可留!” 朱由榔脸色瞬时阴沉了下来。 他可不是原先那个软弱无能不辨忠奸的糊涂皇帝,马吉翔可是上了佞臣传的有名奸臣。可怜永历帝还一直信任他,先是委任他做锦衣卫指挥使,后来甚至直接拔擢他为内阁首辅。 看起来马吉翔是为了永历好,实则是自己贪生怕死不敢一战。 “朕意已决,马爱卿是想抗旨吗?” 马吉翔霎时间面色惨白,他实在理解不了昔日那个懦弱不堪的庸主怎么突然变得乾纲独断起来,甚至隐隐有着二祖的遗风。 “既如此,诸位爱卿便不用再准备迁蜀事宜了。朕意已决,誓与昆明城共存亡!” 朱由榔说这话时豪情万丈,让本已心灰意冷的群臣复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或许,这次他们真的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退朝之后,被皇帝呛得灰头土脸的锦衣卫指挥使文安侯马吉翔召集其弟马雄飞、女婿杨在商议对策。 马吉翔哀叹道:“不知陛下听信了什么谗言,竟然决定留守昆明,这简直是自寻死路啊。” 马雄飞附和道:“大哥你已经尽了人臣的本份,如今皇帝要把大家往死路上引,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马吉翔闻言摇了摇头道:“我能怎么办?晋王的意思你也看到了,他是站在天子那边的。我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中掌握天子亲军,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杨在冷冷一笑道:“这天下又不是只有一个皇帝。如今残明只剩一隅之地,倾覆是早晚的事情。老泰山何不早作谋划?” 马吉翔闻言面色一变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在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挑明道:“大清皇帝乃是天命所归,我听说凡是降清的臣子皆能保住爵位。老泰山看那孙可望不就被清廷封了王爵吗?老泰山若是降了过去,至少能够混得一个侯爵啊。趁着昆明城还未破老泰山不妨主动联系清军大将,届时清军攻城时老泰山打开一方城门迎清军入城,岂不是大功一件?” 第三章 手刃佞臣 马吉翔本就对朱由榔不满,经由女婿这么一撺掇,便真的狠下心来决定投降清廷。 只是这种事情事关生死,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 他派出一名信得过的心腹出城联络清军,想要在滇都戒严之前跟清军将领搭上话。 可让马吉翔感到惊讶的是,一早皇帝便宣召他。 毕竟他现在还是朱由榔名义上的臣子,马吉翔思忖一番还是决定前去陛见。 昆明城的皇宫远远不及京师和南京,甚至比之广西的桂王府都稍小一些。 马吉翔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经常入宫面圣,轻车熟路的便来到了朱由榔的寝宫前。 待内侍一番通报后,马吉翔振了振袍服阔步走入殿内。 朱由榔便坐在御座之上,马吉翔走近几步推金山倒玉柱纳头便拜。 “臣锦衣卫指挥使文安侯马吉翔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吉翔将礼节做足,谁知却并没有等来皇帝平身的命令。 马吉翔保持着一个埋头撅腚的姿势端是十分的尴尬。 他实在想不明白朱由榔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朕待爱卿如何?” 不知何时朱由榔走到马吉翔近前,他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皇帝的靴子和袍衫下摆。 “陛下待臣如再生父母!” 马吉翔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这话倒是说的不虚。 若说朱由榔真是他的恩人。 正是在朱由榔的手上,马吉翔做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高位。 “哦?那爱卿是如何报答朕的呢?” 朱由榔颇是玩味的问道。 “啊,陛下” 马吉翔不知皇帝为何会如是问,惊得直冒冷汗。 “马卿家不说,那朕来替你说。” 朱由榔顿了顿,继而朗声接道:“勾结东虏,欲出卖朕,出卖大明的百姓。这便是马卿家报答朕的方式!” 马吉翔闻言大惊,连忙仰头想要解释。 熟料朱由榔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抽出一柄宝剑直接抹过他的脖颈。 噗! 马吉翔脖颈上霎时出现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液喷涌而出。 马吉翔本能的用双手去堵,但如何堵得住,没过多久就瘫倒在地,抽搐了片刻再无动静。 “拖出去吧。” 朱由榔厌恶的摆了摆手。 “马吉翔同党亲朋一概拿下,下狱论死!” 老实说这是他第一次杀人,多少心里有些抵触情绪。 但此獠做的实在太过分,不亲手杀了他难解朱由榔的心头之恨。 由于历史上对此人的认知,朱由榔便留了个心眼命人盯着马吉翔的一举一动,果不其然得知了他密谋通虏降清的举动。 眼下是多事之秋,大战在即朱由榔便想着借马吉翔的人头立威,也是表明他这个大明皇帝的态度。 昆明城他必死守到底!敢言降虏者死! 天子亲手斩杀锦衣卫指挥使马吉翔的消息传出,一时间引得朝臣们议论纷纷。 晋王李定国得到这一消息后也是震惊不已。 据说是因为马吉翔想要投靠东虏,被陛下抓到了把柄,这才引得陛下痛下杀手。 在他的印象中天子是一个懦弱不堪的人,甚至在军前鼓舞士气都不敢。 怎么突然之间天子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莫非是祖宗保佑,二祖显灵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有这样一位杀伐果断明辨忠奸的君王,将士们也就有了奋斗的勇气。 不然,将士们真的不知为了什么而战。 至此,李定国对昆明保卫战的信心又增添了几分。 眼下当务之急是坚壁清野,尽可能的不留给东虏一粒粮食。 这些自然是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该做的事情,李定国当即吩咐下去,昆明城戒严,按照战时管理。 寝宫之中,朱由榔的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 虽说有了那些手榴弹、火枪火炮明军的战斗力提升了不少,但谁也不知道昆明城究竟能否守住。 毕竟除了暂住贵阳的罗托、洪承畴部,多尼、吴三桂、赵布泰、济席哈部清军精锐都会来攻打云南。 虽说李定国麾下皆是身经百战的强军,但毕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但事到如今唯有拼死一试,否则怎么对得起拥戴他的军将? 便在朱由榔定下心神准备用膳时,内侍韩淼禀报说晋王求见。 朱由榔略微有些惊讶。 在他印象中晋王单独入宫面圣的次数很少,看来是遇到了什么要事。 “快宣。” 朱由榔放下碗筷,复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势。 很快身着御赐蟒袍的李定国便风风火火的走入殿内。 “臣晋王李定国拜见陛下。” 行了臣礼后,李定国就被朱由榔亲自扶了起来。 “晋王来的正是时候,朕正准备用膳呢。来人呐,再给晋王添一副碗筷。” 朱由榔的亲近让李定国受宠若惊,他连忙拱手谢恩。 朱由榔坐定之后示意内侍给李定国赐座。 很快,韩淼便搬来一个锦墩放在了李定国身后。 李定国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神态十分恭敬。 “晋王此次陛见所谓何事啊?” “启禀陛下,是重庆传来的消息。” 李定国顿了顿道:“在文督师的率领下,靖国公、临国公他们已经围攻重庆,相信久攻之下必定能够破城。届时东虏必定会分神,昆明的压力也会小不少。” 李定国口中的靖国公、临国公并非太祖、成组封下的勋贵,而是原先闯营老将袁宗第、李来亨。 后来这些闯营旧将联明抗清,永历皇帝便给他们一一封爵以示笼络。 朱由榔闻言心中直是十分苦涩。 李定国的消息是有些滞后的,事实上川东明军围攻重庆最终会因为谭诣、谭弘的反叛倒戈功亏一篑。算来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这真是何其讽刺,明军自己的旧将反叛降清,倒是老闯营的将领忠贞不二。 在原先的历史中,老闯营也是坚持到了最后,所谓天下皆降闯不降。李来亨更是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举家自焚殉国。 这是何其壮烈,何其可叹! 不过朱由榔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丧气话,而是顺着李定国的话头道:“晋王说的不错,若是重庆拿下,便可彻底截断东虏的水运补给。故而东虏必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回救。这么看来昆明的压力会小上不少,我们也可以更为从容的布防。” 第四章 柱石 “陛下所言极是。” 李定国由衷的赞道。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皇帝陛下换了一个人一样。 不论是胸襟气度还是远见卓识都远不是原先那个懦弱的天子可以比拟的。 这真是大明社稷的幸事啊。 朱由榔心情还算不错,便赐李定国一同用膳。 他前世也算半个历史爱好者,尤其是对南明历史感兴趣。 提起南明的英雄人物,李定国绝对可以排在第一。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李定国是绝对忠于永历朝廷的。 哪怕是永历逃到缅甸,李定国都屡次三番想要把皇帝救回来。 听闻皇帝的死讯后,李定国更是呕血而死。 这样的忠良之士和孙可望这种首鼠两端妄图称帝的人相比确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自然可以引以为心腹。 朱由榔对李定国的忠心毫不怀疑,甚至亲自替他夹菜以示笼络。 “晋王乃朕诸葛孔明矣。” 李定国直是感动的涕泪交加。 以往皇帝也曾厚恩于他,不过只是赏赐宝物、赐予爵位。 但像今日这般拉着他的手说一些心底话还真是头一遭。 天子如此待他,他自当为天子死节矣。 “陛下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君臣二人一番畅谈好不快哉,吃完膳食朱由榔还觉的聊的不过瘾,便冲李定国道:“晋王随朕走走。”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日,但朱由榔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身份。 身为君王,最重要的便是做到恩威并施,这样才能驾驭臣下。 面对永历帝的吩咐,李定国当然不会拒绝。 朱由榔一个眼色,内侍韩淼立即安排移驾时宜。 朱由榔自然不是要带李定国唠嗑遛弯,而是要带李定国去看看他刚刚“搬运”来的西洋枪炮。 说是搬运,其实并不费太多气力。 朱由榔只需要动动手指摸上一摸,再加盖玉玺,这些老古董就会跟随他来到宫禁之中,变成可堪一用的大杀器。 只是这么多的枪炮“搬运”起来需要许多次,朱由榔也只是“搬运”了其中一小部分。 至于其他的慢慢来,也不急于一时。 朱由榔搬来的这些枪炮都暂时存在偏殿。 从正殿到偏殿并不太远,很快朱由榔和李定国便来到殿门前。 朱由榔一声令下殿门应声开启,君臣二人相继步入其中。 “晋王,这就是朕对你说从泰西买来的火器。” 朱由榔“搬运”来的枪炮种类繁多,自然不会一一向李定国解释,虽然前世博物馆长的他对这些枪炮的用处一清二楚。 李定国自然是见过枪炮火器的。 不论是佛朗机炮还是明军仿制的红衣大炮他都印象深刻。 在李定国的印象中,火器在军中十分珍贵,都是配给最重要的军队。 便是他的亲卫军火器配比也就是十比一。 一下子见到这么多的火器,饶是见多识广的李定国也惊讶的无以复加。 “陛下陛下真是英明神武,深谋远虑。有了这些火器,臣更有信心守住昆明!” 火铳且不论,火炮绝对是守城利器。 即便兵力处于劣势,守军也可以凭借火炮的优势稳稳守住城池。 不过李定国很快发现这些火炮都比较小,不像红衣大炮那样看起来威武霸气。 “陛下,这些火炮守城效果如何?” 犹豫片刻,李定国还是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陛下如此坦诚的向他透露从泰西购买来的火器,是对他极大的信任。 他自然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只说一些溜须拍马的奉承话。 “晋王来看这里。” 朱由榔走到一门由萨克森炮改造的普鲁士轻质野战炮前,沉声介绍道:“这种火炮炮管有一个腔孔设计,相比之下炮管能够进入更多空气。在相同成本下,可以装填更多火药弹药。” 李定国仔细观摩着这门轻便的小炮,片刻后问道:“敢问陛下,这火炮可是出自佛朗机?” 所谓的佛朗机指的是西班牙、葡萄牙,是明代独有的称谓。 朱由榔摇了摇头道:“这是普鲁士炮,不是佛朗机人造的。” “普鲁士?臣从未听过。” “也是一个泰西的国家,他们造的炮比佛朗机人造的更犀利。” 朱由榔当然不会跟李定国解释太过详细,毕竟这种普鲁士轻质野战炮是十八世纪中期的产物,比明代时期佛朗机炮晚了整整一百年。 “这种炮主要是用来野战的,因为十分轻便。当然也可以拿来守城。” 朱由榔顿了顿,继而道:“也有专门用来守城的重型火炮,比如这种。” 朱由榔又走到一门炮架为蓝色的火炮前介绍道:“车轮和辐条是安置在一起的,这是夯机、通条” 毫无疑问李定国是一名十分出色的指挥将领,但这个时代的将领不会关注如此细节的问题。 李定国亦如是。 而堂堂大明天子竟然对火炮的细节如此清楚,这让李定国羞愧不已。 朱由榔却不知此刻李定国想的是什么,继续介绍道:“晋王再来看看这铳。” 朱由榔拿起一杆德莱塞步枪介绍道:“这也是普鲁士人造的火铳,他的原理是用击针击发子弹。扣动扳机后,机枪上的长杆形击针刺破纸弹壳,撞击底火,引燃发射药,将弹丸射出。” 朱由榔说的津津有味,李定国却听得云里雾里。 毕竟这种德莱塞步枪和明代火绳枪是两个时代的产物,两者相差了一百余年。 “陛下真是博闻多识,臣羞愧不已。” 李定国憋了半天,还是说出一句请罪的话。 朱由榔见状连忙道:“朕哪里知道这些,也都是听泰西传教士说的。” 他的这个说法倒也说的过去。 一般皇帝对泰西的物件根本不敢兴趣,但永历帝是个例外。 他甚至亲自给教皇写过信,之前的心腹太监庞天寿亦被称为奉教太监。 这些都给了朱由榔一个亲近泰西的人设,故而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便能解释为何皇帝懂得如此多了。 看来陛下一直都跟泰西人有联络,陛下真是深不可测啊。 李定国暗暗心道。 第五章 心腹 李定国告退后朱由榔也没闲着,立即下旨召见黔国公沐天波。 稍微了解南明史的人都听过沐天波的大名。 这位末代黔国公是南明不可多得的忠臣,追随永历帝至死。 与李定国不同,沐天波是根正苗红的皇明勋贵。 当初沐家先祖沐英平定云南,为沐家赢得世代镇守滇境的待遇。 沐家子孙可谓是与皇明同气连枝。 崇祯元年,沐天波的父亲沐启元暴毙,年仅十岁的沐天波便袭黔国公之爵,任征南将军。 虽说沐天波在文治武功上没有表现出太过人的东西,但那是相对其先祖沐英而言,于平常人而言沐天波已经是拔尖的了。 如今朱由榔手刃马吉翔,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 思忖再三,朱由榔决定让沐天波来充任这个重要的职位。 一来是沐家出身显赫,能够震住宵小之徒。 二来沐天波忠心耿耿,朱由榔用的放心。 毕竟锦衣卫是天子亲军,若是落在像马吉翔这样有异心的人手中,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李定国与沐天波两位忠直之臣一内一外,便能把南明这方天地顶起来。 朱由榔正自权衡着,沐天波已经到了殿外。 经内侍一番通传后,沐天波阔步走入殿内。 “臣黔国公沐天波拜见陛下,陛下圣安。” 沐天波十分恭敬的冲朱由榔行了臣礼,朱由榔则是亲自走上前去将沐天波扶起。 “来人呐,给黔国公赐座。” 待内侍送来锦墩沐天波坐定之后朱由榔不禁开始细细打量这位大明黔国公。 与李定国的身材相比,沐天波的明显小了一圈。 虽然已是不惑之年,但沐天波保养的很好,皮肤十分白皙,一缕胡须修剪的十分整齐。 这么看来他倒是更像一个儒雅的文人。 “不知陛下召臣来有何吩咐?” 摸不清朱由榔心意的沐天波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由榔淡淡一笑道:“爱卿应该也听说马吉翔的事了,如今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空了出来,朕欲命爱卿兼任此职。” 沐天波闻言连忙起身辞让道:“臣何德何能任此要职,还请陛下另择人选。” 这种辞让是明代大臣最爱做的事情,朱由榔如何不知? 他咳嗽一声道:“若是连爱卿都不能胜任此职,恐怕朝中再找不出合适的人选了。况且这是朕的旨意,爱卿难道要抗旨不成?” “老臣不敢。”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沐天波若是再坚辞不受就有些太矫情了。 他咽了口吐沫,拱手礼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朱由榔见沐天波同意了,心中不由得大喜:“朕可不要让你肝脑涂地,朕要看着你为大明建功立业。如今东虏势大,能够真心为朝廷做事的忠良之臣越来越少了。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将来大明中兴了,朕自然不会忘了这样的忠良臣子。” 朱由榔这番话其实就是让沐天波放下包袱用心做事。 毕竟天下形势如此,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明廷危若累卵。 他们唯有君臣合力上下一心,才有一丝翻盘的机会。 “陛下决定坚守昆明,实乃雄主也。” 沐天波感慨万千,由衷赞叹道。 皇帝决定留在滇都,不移驻跸之地,最高兴的莫过于沐天波了。 沐家世代镇守云南,沐天波在云南有着很大的影响力。若是去了别处,这影响力自然便没了。 这是从私心的角度。 若是为了大明,沐天波也认为不应该轻易放弃昆明。 永历朝廷经营云南多年,百姓们自然都奉明廷为正朔。 而昆明是全滇的中心,城中存粮足够大军食用一年。晋王麾下猛将如云,凭借坚城据守,怎么就守不住了? 当然,永历帝发声移驾的时候沐天波并没有进谏。 不论永历帝去哪里,他都会誓死追随。 而当永历帝决定留守昆明后,沐天波激动的无以复加。 陛下终于鼓起勇气与东虏死战了! 朱由榔当然不知道沐天波的这些心理活动,他淡淡笑道:“依爱卿之见,这昆明城该怎么守。” 沐天波思忖片刻答道:“坚壁清野,不给东虏留下一粒粮食。” 朱由榔轻点了点头。 这算是守卫战最基本的常识。 清军长途跋涉,抵达昆明时已是人困马乏,粮草紧缺。这种时候只要他们从城郊搜刮不到粮草,全军就会陷入急躁的情绪之中。 清军只能急攻抢攻,一旦久攻不下便是明军的机会。 如果朱由榔没记错的话,历史上永历帝出逃昆明后半个多月,清军才姗姗来迟。 也就是说,有至少半个月的时间留给他布防。 这个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也不短了。 “方才朕与晋王商议时晋王也是如此建议的。不过朕觉得还是应该尽可能的把城外百姓接进城中。” 永历帝的这句话直是把沐天波惊得不轻。 “陛下请三思啊。将百姓接入城中,粮食消耗且不说,万一混入东虏奸细,恐与大局不利。” 朱由榔就知道沐天波会这么说,这个问题他也不是没考虑过。 若是从最功利的角度看,当然是关闭城门,禁止城外百姓进入城中避难最为保险。 只是他毕竟灵魂来自于后世,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惨死,他实在做不到。 何况永历朝廷经营云南很久,轻徭薄税人心还是有的。 如今清军距离昆明还远,怎么可能提前安插奸细混入城中? 当然这些是朱由榔的上帝视角下看到的,沐天波未必知道。 沐天波只是从最坏的角度思考问题,也是为了朝廷好,并没有错。 “爱卿所言字字在理,然朕受万民奉养,食民脂民膏,若在大难之时只顾得保全性命而弃子民于不顾,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朱由榔说的十分坚决:“朕意已决,且已跟晋王商议过了,这事便这么办吧。” 沐天波见天子如此坚决也不好多说什么,恭敬答道:“老臣遵命。” 陛下如此仁德爱民,实乃社稷之福。只望大明能够早日中兴,更多的百姓能够享受到仁君的恩泽。 第六章 民心 昆明城郊一座茅草屋里,庄稼汉周平忙着收拾包裹。听闻东虏马上就要打过来了,朝廷允许百姓进城躲避。周平可不想错过这个保命的机会。 “阿爹咱们为什么要进城啊?” 二丫坐在床上,一边吮着手指一边不解的问道。 周平听得一愣,不再急着收拾包裹,而是坐在床头耐心的给女儿解释。 “因为东虏来了啊,我们躲到城里去才安全。” 周家世代务农,周平靠着祖上传下的几亩地过活。 他是个本本分分的庄稼汉,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为的就是能够填饱肚子。 二丫的娘在生二丫的时候难产死了,周平便既当爹又当妈一手把二丫养到现在。 父女俩日子过得虽然并不富裕,但还是能够活下去的。这在乱世,已经是最幸福不过的事情了。 “东虏是什么?为什么他来了我们就得躲到城里去?” 二丫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满脸好奇的问道。 “东虏东虏就是东虏啊。” 周平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自然不怎么擅长讲故事,思忖了良久方是沉声道:“听说东虏生性凶残所到之地哀鸿遍野。攻打的城池,凡是有抵抗的一概屠城。男女老少一个不留悉数杀死。那些投降东虏的兵卒呢就会被东虏收编,打起绿旗为东虏冲锋陷阵。” “啊!那些绿营兵原本不就是大明的兵卒吗,自己人打自己人?” 二丫被吓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道:“丫丫不要东虏来,丫丫怕” 周平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和声道:“丫丫不怕,阿爹这就带着你进城。皇上仁德,允许咱们平头百姓进城避难哩。” “进到城里就没事了吗?” 听到这里二丫方是止住了哭声,侧着脑袋问道。 “傻丫头,进到城里当然就没事了。东虏虽然凶残,但也奈何不了昆明这样的坚城啊。” 其实周平也不知道昆明这座坚城能否抵御的住东虏的强攻,毕竟那么多坚城都被东虏攻克了,昆明就能例外吗?但为了让女儿安心他只能这么说。 “阿爹,那我们快点进城吧,丫丫怕。” 二丫上前揪了揪周平的衣角,怯怯的望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安。 “嗯,咱们这就走。” 周平一把抱起二丫,把他放在扁担的一个竹筐里,而在另一边则是用来放包裹杂物的。 像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随便收拾收拾带些衣物被子便能走了。 一切收拾妥当后,周平便将扁担挑起放于肩上迈步走了出去。 回头依依不舍的望了一眼,周平长叹一声。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的家。 不知东虏这次来滇要多久,若是打不下来昆明怕是就要退兵了吧? 届时他就可以带着女儿回来了,继续种地过日子。 嗯,一定是这样。 周平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犹豫迈开步子朝昆明城的方向走去。 当周平挑着扁担来到昆明城前时直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无数百姓排着长队接受问询登记检查,等待着进入城中。 他们和周平一样,心里本能的对东虏感到恐惧。 听闻东虏即将攻打昆明,他们都纷纷跑来希望能够进城躲避灾祸。 周平已经算是来的比较晚的了,望着排起的长队不知道自己今日能否进入城中。 好在有兵丁维持秩序,没人敢插队,排起的长龙总是缓慢的移动着。 作为世世代代的云南人,若非情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在他们看来东虏虽然凶残,但大军长途跋涉疲敝不已,面对永历朝廷最精锐的军队和一座坚城,只能徒呼奈何。 何况陛下就在城中,太子殿下在城中,晋王千岁在城中,黔国公亦在城中。 这么多尊贵的大人物都在,大伙儿便有了主心骨,也就不怕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平终于挪到了城门前。 一名守卫上前询问了他和女儿的姓名,然后在一本册子上记了下来。 周平带的东西不多,兵卒一番查验后便让他们进了城。 只是让周平感到惊讶的是他和女儿进城后有专门的兵卒引领他们到指定区域休息。 这是一片临时搭建的棚户区。 因为赶造的紧急略显得简陋了些,不过总归能够遮风避雨。 像周平这样临时进城避难的人自然在城中没有屋舍。 这些棚户给了他们一个落脚之地,免于露宿街头。 “军爷,这棚子是给我们住的?” 直到被带到棚子前周平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不然我带你来是寻消遣的吗?这是陛下的恩典,以免乡亲们冻着。” “啊,陛下真是仁德之君啊!” 周平咽了口唾沫道:“像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生计,他老人家也放在心上。” 那兵卒闻言傲然道:“那是自然,陛下说了绝不会叫一个百姓冻着饿着。” 稍顿了顿,他接道:“每日会有两顿粥饭,记得按时来领。” 这下周平感动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陛下真是圣君啊。” 在他看来皇帝能够让他们这些百姓进城避难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陛下竟然还包吃包住,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这种天子,纵观历史也找不出第二个。 “陛下自然是圣君。”兵卒得意的说道:“不过大伙儿也得知恩图报不是。晋王殿下说了,必要时大伙儿得协助守城。” “啊,协助守城” 一听到要帮着守城,周平面色霎时间变得惨白。 “瞧你个怂样。” 兵丁不屑的哼了一声。 “又没叫你们弯弓搭箭杀虏抗敌,只是搬搬滚石、檑木,烧烧金汁而已。” 一听到只是叫他们帮着打打下手,并不是要让他们上阵杀敌,周平面色和缓了不少。 “啊,陛下如此大恩,我还能不知图报吗。” 反正就是卖卖力气而已,何况大伙儿这不光是给朝廷卖命,也是在给自己卖命啊。 守住了昆明城大伙儿才能活下去,所以这座城绝不能破! “多谢军爷提点,我一定随时听命。” 第七章 兵临城下 永历十三年正月初三,清军先锋军抵达昆明城外。 统兵的将领是吴三桂和赵布泰。 吴三桂自不必说,原本是明廷的山海关总兵。 崇祯十七年甲申国变,此子为了对抗李自成竟然打开山海关放多尔衮入关。 自此天下局势突变,一发不可收拾。 至于赵布泰也是个狠人。 此人是瓜尔佳氏,满洲镶黄旗人,自清军入关后南征北战立有大小战功无数。 授镶黄旗满洲固山额真,二等阿思哈尼哈番。 本次清军攻打云贵,赵布泰与吴三桂分别被授予征南将军、平西大将军的称号。 吴三桂统率的是老关宁军,赵布泰则是手握精锐满洲旗兵。 二人相互配合,亦有牵制之意。 事实上,顺治皇帝对吴三桂并不那么放心,这才会令赵布泰与他一起攻打云贵。 当然,吴三桂对此并不介意。 像他这样半路投靠的汉人将领,虽然有着敬献山海关的通天功劳,多少还是会被防备的。 换句话说,要想赢得清廷的绝对信任,他还得立下一份更大的投名状。 有什么是比山海关还重要的东西呢? 思来想去,也就是明廷皇帝的首级了。 本次攻打云贵,吴三桂端是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毫无保留的攻城略地,残杀昔日的同胞。 在他眼中这些明军将士都是阻挠他加官进爵的绊脚石,必须通通杀光。 如今贵州已克,剩下的便是云南了。 大军开拔,粮草是个大问题。 是以清军筹措了许久粮草,才不紧不慢的向昆明城行军,及至昆明城下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 经过一番商议,吴三桂和赵布泰最终决定在昆明城外五里扎营。他们二人的大营是连着的,但帅帐都在各自营地的中心。 因已是日暮时分,清军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埋锅造饭准备填饱肚子翌日一早再行攻城。 清军抵达昆明城外扎营后,昆明城中气氛已经十分紧张。大战一触即发,城墙上满是驻防的明军士兵。 明代的昆明城并非元代土城,而是洪武十五年由沐英主持修建的一座坚城。全城周长四千余米,城墙高九米,略呈方形,包砖。 全城共开有六座城门。 分为威和门(东门)、永清门(东北门)、保顺门(北门)、洪润门(西南门)、广远门(西门)、丽正门(南门)。 在朱由榔的命令下,明军精锐已经提前登上城头布防。 其中巩昌王白文选率部守东门,泰安伯窦名望守东北门,庆阳王冯双礼守北门,平阳侯靳统武守西南门,黔国公沐天波守西门,晋王李定国亲守南门。 翌日一早,天子朱由榔亦登上城头,居中调度鼓舞士气。 朱由榔头戴镀金护法顶香草压缝六瓣明铁盔,身披黄绒穿方叶齐腰明甲,系明黄色腰刀鞓带,悬挂弓袋、箭囊、佩刀。 这一番行头衬显得三十五岁的天子英姿飒爽,如天神下凡一般。 天子亲自登临城头的效果是显著的,明军将士们个个神情激动,摩拳擦掌准备奋力死战。 许多从没见过皇帝的士兵能够一睹天颜,顿时觉得值了。 连天子都甘冒矢石坐镇城头,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死战到底? 此刻的李定国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几年前天子能够像现在这样勇敢表现,或许局面便不会如此危急凶险了。 当然,现在也不算晚。 只要天子站在城头,便是巨大的号召力。 将士们会觉得他们守护的不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朝廷,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而是甘愿和他们同生共死的天子,大明的天子! 在锦衣卫亲军的护卫簇拥下朱由榔走至李定国面前,和声道:“晋王,守城器械可都准备妥当?” 面对天子的询问,李定国恭敬答道:“回禀陛下,滚木、礌石已经备好,金汁也在烧热。至于陛下派人买来的那批泰西火器也都运到了城头。” 朱由榔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十几天的时间还是足够准备充分一应事宜的。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在他决定坚守昆明后原本历史上北上建昌的冯双礼部能够留守城中,这对明军来说可是一件好事。 毕竟冯双礼是为不可多得的猛将,麾下将士们也都骁勇善战。 虽然朱由榔手中攥着一批普鲁士枪炮,但守城仅靠这些火器是不行的,还得靠血肉之躯的人。 何况这些枪炮数量有限,弹药总有用完的时候,只可解燃眉之急,不可变为依赖。 现在的情形是明军内部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又有普鲁士枪炮助阵,要想守住昆明绝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来人呐,带叛臣马吉翔党羽!” 手刃马吉翔后,朱由榔传令将马吉翔同党下狱论死。 不过他并没有立即下旨将这些人处死,而是要等到清军攻打昆明的时候再把这些叛国罪人拉出来斩首。 他就是要告诉昆明城中的军民,大明天子与你们同在,胆敢叛国降虏者杀无赦。 朱由榔吩咐后,便有兵卒将马雄飞、杨在等为首的马吉翔心腹压了上来。 他们早已被五花大绑,也清楚自己难逃一死,可真的面对死亡个个吓得面如死灰。 士兵们最看不起这种降虏卖国没种的软蛋,狠狠朝他们的膝弯踢去。 一时间十几名叛臣皆是跪倒在地,痛哭不已。 “斩首祭旗!” “斩首祭旗!” “斩首祭旗!” 明军将士纷纷高呼道。 朱由榔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他能够从将士们的眼神中看出无尽的怒火。这十几枚首级带来的士气提升实在是太大了。 “传朕旨意,将一众叛臣贼子斩首示众!” 士兵们等得就是这道旨意,纷纷挥起佩刀朝马雄飞、杨在等人的脖子砍去。 一时间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十几颗脑袋像西瓜一样滚落在地。 “陛下英明!” “陛下神武!” “大明万岁!” “杀东虏,兴社稷!” 将士们一时间欢欣鼓舞,纷纷唱诵起朱由榔的英明来。 朱由榔本人倒是没有飘,双手向下压了压沉声道:“今日朕便与诸位同在城头,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第八章 杀手锏 吴三桂眯着眼睛望着昆明城头的明军,强压制住心中的喜悦。 朱由榔和李定国竟然觉得能够守住昆明,并不提前逃跑。 真是可笑至极。 清军自打进攻贵州以来一路所向披靡,根本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挑战。 如今只是把贵州战场换到了云南战场,他们以为凭借一座城池就能守住吗? 不过攻城战对攻城方而言总归是吃亏的,吴三桂和赵布泰对此皆是心知肚明,不太想用麾下精锐去硬耗,而是派绿营兵去消磨明军的守城资源。 相较于老关宁铁骑和八旗兵,绿营兵要多少有多少,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这些绿营兵原本都是明军,如今摇身一变成了清军,为了展现出忠诚毫不犹豫的向昆明城涌去。 他们数量众多,从城头望去如同蚂蚁一般。 “哼,一群毫无廉耻的败类!” 朱由榔给出这些绿营兵一个轻蔑的评价。 在朱由榔的印象中,绿营兵就是一群有奶就是娘的家伙。明军势大他们就是明军,清军势大他们就是清军。 甚至还出现过同样一支军队反复横跳的可笑情况。 当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忠孝节义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屁! “陛下,这些军队不少都是原先贵州的守军,对我军实力和布防十分了解。” 李定国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他其实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若是他和孙可望没有兵戎相见,孙可望就不会在战败后降清。 孙可望不降清,清军就不会对贵州乃至云南的明军布防情况这么了解。 清军之所以能够在贵州战场所向披靡,孙可望的情报至关重要。 孙可望甚至亲自给贵州明军将领写信劝降,许以厚利。 这些人中不少都曾经是孙可望的手下,孙可望降清后更加不看好明廷的形式,顺势投降混个功名利禄便是他们的想法。 朱由榔见李定国面露愧意,知道他是在自责,便安慰道:“晋王的意思朕都明白,不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负责。朕不想也不会因为孙可望降清这件事牵连太广。” 李定国本就那么一说,不曾想皇帝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直是惊讶不已。 在这个时代,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条效忠链。 比如李定国的效忠链就是对永历天子。 而白文选等人就是对李定国。 这个效忠关系等级森严,很少会出现越级的情况。 所以在孙可望降清之后,原本那些效忠孙可望的将领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归降。 而这些已经归降的将领和昆明乃至云南的明军难道就没有关联? 这是不可能的。 而现如今皇帝陛下公然表态,看似是在替他李定国站台,实则是安抚云南明军的军心。 皇帝陛下已经将孙可望叛变定性为他个人的问题,最多牵着到那些附逆的孙可望部众。 至于同为原大西军阵营的李定国部,现在明廷最精锐的军队,皇帝陛下不会追究。 “臣代将士们谢陛下恩典!” 李定国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 天子这一番话算是彻底了却了将士们的顾忌。 “朕亲自为将士们擂鼓!” 朱由榔微微颔首,拿起一根鼓锤便敲了起来。 咚咚咚的鼓声下,明军将士们一时痴了。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今日不但登上城头还亲自擂鼓,这是他们原先根本不敢去想的事情。 陛下如此英勇,他们还有何理由不替陛下卖命! “杀虏!” “杀虏!” “杀虏!” 绿营千总何刚嘶吼着命令麾下士兵冲锋。 只着棉甲的绿营兵们扛着木板冲向护城河。 他们要用这些木板搭建出简易的浮桥,然后第一时间强攻过河。 只要到了城墙下他们的危险便小了许多,可以搭起排梯正式攻城了。 只是明军如何会给他们机会,城头的大炮轰鸣,无数炮弹朝他们射来。 “啊!” 一枚炮弹爆炸产生的碎片直接飞削入一名绿营兵的肚子,他登时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痛苦的哀嚎着。 这炮弹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炸开? 在他印象中炮弹都是实心的啊! 像他这种想法的绿营兵不在少数,即便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炮弹炸死,也会被炮弹碎片炸伤最终因为流血过多而死。 绿营千总何刚也是一脸懵逼。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明军难道藏有什么大杀器? 在漫天炮火的猛轰下,清军先锋军的心态彻底炸裂了。 无数绿营士兵开始丢盔弃甲,掉头逃跑。 前锋统领白尔赫图见状大怒,喝令八旗军法队严守阵地,逃回来的绿营兵格杀勿论。 噗! 一刀斩下,一名绿营兵的首级顿时滚落在泥地里,鲜血从脖颈喷涌而出撒了足足三步远。 啊! 这景象顿时吓的那些逃兵止步,惊恐的望着八旗兵。 这些旗兵个个身材魁梧,手中攥着一柄钢刀,凶神恶煞没有一丝感情。 那些逃兵愣了片刻,终于还是咬牙扭头朝城墙方向奔去。 既然进攻也是死,逃跑也是死,那还不如进攻,这样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即便最终活不了也能多苟一段时间,总比立刻身首异处来的好。 人就是这么现实的生物,总会在利益面前做出取舍。 而与此同时昆明城头,大明天子朱由榔被眼前的景象激的血脉喷张。 他已经下定决心死守昆明,当战争真的开始后,炮火轰鸣带来的感官冲击让他很快进入了角色。 “开炮,不要停!” 原本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朱由榔和将士们迅速打成了一片。 “陛下有旨,开炮,轰死这帮东虏!” “为虎作伥的狗贼,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朱由榔早已将这些普鲁士炮的使用方法教给了明军将士们。对于使用过火炮的那些士兵来说,普鲁士炮的操作方式并不负杂,很快就能上手。 “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兄弟们杀虏报国!” “替惨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 “报仇!” “报仇!” 第九章 榴弹的威力 明军使用的大杀器自然便是朱由榔带来的普鲁士榴弹炮。 所谓榴弹指的就是开花弹。 十七世纪中期的大明,属于冷热兵器混合使用的时期,不论是步兵还是骑兵,将士们都需要排成方阵作战。 使用的火炮多是巨无霸的类型,如红衣大炮。 其发射的多是实心弹,因为炮弹足够重,虽然速度慢但是动能很大。 这种情况下别说是步兵了,就是骑兵也能直接砸穿。 而且在平坦的地面上实心弹很可能会出现跳弹,接触地面后再次弹起造成二次杀伤。 当然,这对地形的要求很高,如果是壕沟这种不平整的地形,就不容易出现跳弹。 总的来说,这个时代的明军清军对于火炮炮弹的认知基本就是实心弹,依靠巨大的动能和跳弹对工事、列阵、装甲骑兵、步兵等造成杀伤。 当然,明军火炮中也有发射葡萄弹的,其是采用网兜将散弹装捆成一束,很像是一串葡萄,故名葡萄弹。 这种炮弹看上去和榴弹差不多,但因为是实心,所以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而普鲁士榴弹炮发射的这种新式空心开花弹则彻底在清军的知识盲区了。 开花弹在绿营兵人群中爆炸,一次杀伤一片,效果十分恐怖。 一开始八旗军的执法队还可以靠斩首逃兵来维持军纪,但很快他们便控制不住局势了。 因为开花弹给士兵们造成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攻城本就是密集冲锋,一枚开花弹在人群中爆炸,至少能够杀伤几十甚至上百人。 区别于实心炮弹的“线列式”攻击,开花弹的杀伤是片式的,杀伤半径更大。 人毕竟不是莫得感情的机器,是会受到情绪影响的。 这种情况下,恐惧的情绪一旦出现就会迅速传播,如同瘟疫一般。 “开炮!” 朱由榔见这些绿营兵被炸的哭爹喊娘,心中丝毫没有怜悯,反倒是生出一些快意。 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些汉奸的心理,在乱世不求每个人都站出来做英雄,但你至少不能冲自己的同胞举起屠刀吧? 这种有奶便是娘的败类根本不配做人! 明军士兵们见皇帝陛下从泰西买来的火炮威力如此巨大,个个战意昂然,血脉贲张。 “炸死这帮狗娘养的杂种!” “送他们去见阎王!” “为了大明,杀虏报国!” 不得不说天子在城头的一系列举动确实影响到了明军士兵,他们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如滔滔江水般奔涌而出。 而与此同时,清军绿营兵就像一群被乱杀的鸡仔,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能力。 “别跑,不许跑!” 千总何刚见场面近乎失控,发泄似的狂吼着。 但这等无能狂怒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作用,溃兵们如同潮水般朝他涌来。 人的求生本能是大过一切的。 在面对死亡时,绿营士兵根本无视八旗军法队的喝令,拼命四处逃窜。 白尔赫图的脸色铁青,气的浑身颤抖。 这些绿营兵的性命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反正每攻克一座城池,兵力就会得到补充。 但这仗刚一开打便是这般模样,对于清军士气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作为先锋将领,他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子,平西大将军和征南将军那里他该如何交代? “陛下神武!” 见清军第一波攻势被轻易瓦解,晋王李定国十分合时宜的为朱由榔送上一记马屁。 毫无疑问,陛下从泰西人手中买来的新式火炮发挥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清军被打的完全找不到北,如同无头苍蝇一般。 朱由榔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毕竟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的第一场胜利。 这也证明他手中的这些大杀器确实很有用。 不过他并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毕竟方才冲锋的只是绿营兵。 不论是战斗力,还是组织性纪律性绿营兵都无法和吴三桂麾下的老关宁军以及八旗精锐相比。 可以说,方才朱由榔只是小试牛刀罢了。 再有就是朱由榔有些担心火炮以及弹药的数量。 毕竟这些是他从自己创建的私人博物馆带来的,数量有限。 若是一场大战敞开了用或许勉强还可以支撑,但下次怎么办? 多少还是应该留下一些以备不时之需的。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昆明城能够守住的前提下,不然存下榴弹炮弹药也没有任何意义。 毫无疑问普鲁士枪炮是明军的杀手锏,但怎么用用多少确实需要平衡权衡。 “兵戎之事朕懂得不多,依晋王之见,东虏是否会鸣金收兵择日再战?” 朱由榔觉得方才那一战已经把清军的胆子打炸了,短期内他们不会继续进攻,而是需要收拢溃兵进行一段时间的调整。 谁知李定国却笑道:“陛下,以臣愚见,恐怕东虏马上就会发起一轮更猛烈的进攻。” “哦?这是为何?” 朱由榔当然不会怀疑李定国说的话。 作为南明第一战神,李定国不仅是将才还是帅才,其对于战场局面乃至人心的把握,一般的将领根本无法望其项背,更不用说朱由榔这样的菜鸟了。 朱由榔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不会做出外行指挥内行这么愚蠢的事情。 知贤任能才是他当下首要做的事情。 “陛下有所不知,东虏这一仗最擅长的便是消耗战术。他们先用绿营兵冲锋,其实根本没有想着直接攻下昆明城,而是消耗我们的守城物资。” 稍顿了顿,见朱由榔听得很认真,李定国便继续说道:“不论绿营兵损失多么惨重,东虏都能够接受。因为下一步他们就会利用我们休息的间歇命主力进攻。如果他们现在鸣金收兵,之前绿营兵的损失就白费了。等到他们休整好了,我们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他们还得再派一批绿营兵进行垫场。与其如此,还不如一鼓作气猛攻到底。”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李定国的一番分析十分在理,朱由榔细细思忖了一番顿时恍然大悟。 第十章 攻守 吴三桂面色有些铁青,强自忍着才没有发作。 虽然他并没有指着绿营先锋直接拿下昆明城,但打成现在这个样子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这对清军的士气是个不小的打击,如果不能尽快调整,任由畏战情绪在军中蔓延,那后果是极为可怕的。 作为久经沙场的老将,吴三桂当然清楚这点。 他与征南将军赵布泰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清了清嗓子沉声吩咐道:“各部听我号令,总攻昆明城。第一个登上城头的赏银千两。活捉伪明皇帝者赏银万两。” 这个奖励不可谓不丰厚,清兵们听到后个个眼中冒着精光,恨不得现在就将伪明永历皇帝撕分了去。 赵布泰见状也不好继续装死,和声道:“传本将命令,全军出击。” 他与吴三桂并非上下级关系,不好直接号令,只能用这种各自下令的方式展开合攻。 当然,虽然同是出击,总归有一个打主力一个打辅助。 赵布泰很能够认清自己的位置。 在他看来,这个主力自然是该由吴三桂来打的。而他只需要在旁边稍加帮衬做做样子就是。 毕竟旗兵的性命比吴三桂本家兵高贵的多。 吴三桂如何不知道赵布泰的心思,但除了在心中痛骂这老贼一番他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从他献出山海关的那刻起就没有回头路了,只能寄人篱下忍气吞声。 谁叫赵布泰是旗人,而他是汉人呢。 活该他去卖命冲锋,赵布泰在后面摇旗摘桃子。 据吴三桂估计,昆明城中的粮食不会少。 所以打消耗战是没有前途的,清军只会把自己活活耗死,闪击战是最好的方法。 不过对于李定国吴三桂多少还是有些顾忌的。 此子是残明少见的将帅之才,领兵打仗的本领出神入化。 背靠坚城又拥有主力,李定国势必会顽抗到底。 这场仗会打的很惨烈。但不管多惨烈,他都必须破城。 永历皇帝的首级是他加官进爵最好的筹码。 “咚咚咚咚咚!” 隆隆的鼓声中清军开始发动又一轮的猛攻。 冲在最前的仍然是炮灰绿营兵。 只不过这一次吴三桂的本家兵紧紧跟在了这些绿营兵后面压阵。 而在更后面的则是赵布泰麾下的旗兵。 三部清军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 “杀啊,登上城头,擒杀残明伪帝!” “功名富贵在此一举!” “为了大清!” 清军士兵们虽然喊着口号壮胆,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发怵的。 毕竟方才的场面过于惨烈,让人看了毛骨悚然。 他们并没有什么重型攻城器械,所能依靠的就是刚刚伐下的大树做成的攻城槌。 几十名士兵抬着攻城槌向城墙下冲去,却不料一枚炮弹正巧落在他们附近。 炮弹爆炸,碎片射入清军士兵的体内,顿时发出阵阵惨呼声。 但听咚的一声,攻城槌跌落在地,将几名士兵的脚掌砸的粉碎。 前一波冲击中,清军已经将一部分浮桥搭好,他们若是冲过浮桥就能对城门发起攻势了。 眼瞅着就离了几十步却是功亏一篑,吴三桂轻叹了一声。 不过问题不大,清军用的是人海战术,一波失利并不能改变什么。 “陛下,东虏已经越过了护城河,向城门攻来。” 李定国时刻观察着战场局势,他发现部分清军已经越过了第一道防线,虽然人数不多,但若是让他们站稳脚跟,对城门的威胁还是很大的。 朱由榔叹了一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普鲁士榴弹炮虽然威力巨大,但总有装填间歇。 清军利用这个间歇期发动猛攻,城头的大明将士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跨过浮桥。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打清军一个立足未稳。 “用手榴弹吧!” 朱由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命令道。 手榴弹是野战大杀器,用在守城战中效果要稍逊色一些。 若非清军已经突破了明军的第一道防线,他还真不想这么快就把这一杀手锏用出来。 手榴弹的使用方法很简单,朱由榔早已跟李定国等将领介绍过。 而李定国等人也跟士兵们教授过。 一声令下,明军将士们纷纷将手榴弹向城下清军掷去。 “杀虏!” “杀虏!” “杀虏!” 其实大明曾经使用过类似的土手雷,只是杀伤力远不能和普鲁士手榴弹相比。 一枚枚手榴弹在人群中爆炸,炸的清军四肢纷飞血肉横溅。 “妖法,明狗施展了妖法!” 清军士兵们自然从未见过这等威力的物件,明明只有一拳大小,竟然能将人炸的四分五裂。 这不是妖法是什么? 这个时代的人还是十分迷信的,遇到无法用理论解释的事情往往会归为神力妖法。 这在军中尤其盛行。 一个人喊出,便是成百上千人跟进。 很快清军阵脚大乱,好不容易冲到城下的军队散乱的如同一群蝼蚁。 “杀虏报国!” “报效朝廷的时候到了!” “放箭,放箭!” 手榴弹的数量有限,自然不可能死命用,而是搭配着箭雨压制。 培养一个优秀的弓箭手远比训练一个火铳手要难得多。 如今昆明城头的明军弓箭手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不说百步穿杨,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射中目标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一名清军士兵好不容易躲开一枚手榴弹,刚刚庆幸了没有几秒,下一刻一枚羽箭便射穿了他的喉咙。 他发出咯咯的怪响,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他双手抓住箭矢想要把其拔出来,但这自然是徒劳的,鲜血从伤口不停的涌出。没过多久他便瘫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几名清军士兵从他尸体上踩过,根本没有一丝愧疚,仿佛踩的只是一摊烂肉而已。 “弯弓!射!” 城头之上明军根本不打算给清军士兵喘息的机会,一轮又一轮的射击。 朱由榔看的十分过瘾,心里有些发痒,从近侍手中接过一把弓来,有模有样的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 第十一章 陛下神射 朱由榔前世就是一名射箭爱好者,工作之余总会抽时间参加一些射箭协会的活动,虽说不能达到专业运动员的水准,但在业余圈子也是小有名气的。 虽说现代复合弓和明代弓箭有些区别,但总体来说技巧都是相似的。 朱由榔有这个基础在,弯弓搭箭可谓是一气呵成。 但见他深吸了一口气,蓄足气力射出一箭。 箭矢呼啸飞射而出,直接贯穿一名清军绿营兵的喉咙。 “咳咳咳”那名清兵显然没有心理准备,愣了一愣旋即双手抓住箭杆想要拔出来。可这一箭力道十足,端是射透了,他这么做只是徒劳。没过多久便失血过多力竭倒地。 城墙之上的明军都看呆了,他们实在想不到一向久居深宫之中不问兵事的天子会有一手精湛的射艺。陛下当真是深不可测啊! 李定国也看愣了。在他印象中,永历帝一直是个畏缩胆小的君王,而最近时日天子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可陛下明明就是那个陛下,除了用皇明列祖列宗保佑之外他实在想不出解释的理由。 但这对大明,对明军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毕竟没有人希望他们舍弃生命守护的皇帝陛下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怂包软蛋。 人心可用啊! “陛下神射!” 思忖片刻,李定国率先高呼道。 现如今,是改变将士们对天子观感的绝佳机会,李定国自然不肯错过。 “陛下神射!” “陛下神武!” “陛下英勇!” 城头的明军将士纷纷附和开来,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 李定国看的出来,他们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朱由榔却没想到自己射了一箭会带来如从轰动的效果。这也不难看出原先的永历帝多么的窝囊怂包。 他清了清嗓子,双手向下压了压道:“诸位随朕杀虏,城在人在!” 自古以来在攻守战中,对士兵情绪的调动都是十分重要的。 有些时候明明一方优势巨大却不能克敌制胜便是因为气势被压制。 朱由榔方才那一箭虽然只是射杀了一名绿营兵,但带来的鼓舞士气的效果却是难以估量的。 何况明军在兵力和作战力上并不比清军差,甚至在火炮方面还占有绝对的优势。 这种情况下,朱由榔当然有信心守住昆明。 “放箭!放箭!” 一声令下,城头的明军纷纷弯弓搭箭。 一时间万箭齐发,气势如虹。 在冷热兵器交替的时代,弓箭手和火枪手是一个竞争关系。 培养一个合格弓箭手需要的时间很长,一般需要两到三年。 而培养一个火铳手,几个月的时间足矣。 但在特定的环境下,弓箭手的作用显然比火铳手大得多。 便如当下的守城战中,漫天箭雨的杀伤性直是叫清军叫苦不迭。 见攻势被压制,吴三桂面色铁青。 在他看来明军如今就是一群被逼到墙角的野兽,只是做着困兽之斗罢了。 一开始他想着尽可能的保存实力,靠着绿营兵就击溃明军的防线。 但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了。 “传我将令,不惜一切代价攻克昆明。先上城头者当记首功。” 吴三桂这下是下了死命令,本家兵们自然是心领神会。 作为吴三桂的嫡系,这些老关宁兵们十分清楚现在到了他们出力的时候了。 “咚咚咚!” “咚咚咚!” 隆隆战鼓声中,训练有素的吴三桂本家兵汹涌朝城头攻去。 方才他们只是配合绿营兵做做样子,现如今却是毫无保留。 数万士兵如怒海狂潮般朝南门攻去,气势十分骇人。 南门的守将正是晋王李定国,大明天子朱由榔此时也在南门城墙上观战。 见吴三桂这么快便使出了杀手锏,朱由榔心中暗爽不已。 “晋王,按照计划行事。” 朱由榔冲李定国吩咐道。 李定国点了点头,行了个军礼,遂挥手下令道:“放炮!” 城头的明军士兵们遂将备好的炮弹塞入炮筒之中。 “放!” 一声令下,一枚炮弹飞射而出,砸在了冲锋的吴三桂本家兵阵中。 这枚炮弹并非是之前杀伤无数的榴弹,而是普鲁士时期的大杀器--燃烧弹。 诚然这一时期的燃烧弹并不稳定,容易在半空中就发生自爆。 不过这次明军的运气不错,炮弹直到砸在敌军阵中后才发生了爆炸,随即燃烧开来。 爆炸瞬间的高温引燃了火油,端是烧出一片火海来。 许多吴三桂本家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烧成了火人。 一些还没有死透的士兵拼命奔跑,将火势带到同伴袍泽身边,一时间冲锋的吴三桂本家兵阵脚大乱。 他们虽然训练有素,但那是相对绿营兵而言的。 在遇到从未见过的恐怖景象时,他们同样显得手足无措,并未高人一等。 “是妖法,明军施展了妖法!” “祝融,一定是祝融下凡了!” “天呐,天神显灵了。” 在这个时代一旦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人们都喜欢往神怪鬼灵身上扯。 眼见一个个大活人被生生烧死,这些吴三桂的嫡系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穿,个个落荒而逃。 城头上朱由榔见状直是大喜。 看来这个时代所谓的精锐也不过如此,在面对超出他们心理防线的伤亡比后他们也无法承受。 只是因为燃烧弹的数量有限,要省着一些用,不然朱由榔真想一口气把这些卖主求荣的汉奸全歼。 “不要停,继续放炮!” 这一次,明军换了榴弹炮。 虽然开花弹的威力不及燃烧弹,但在吴三桂本家兵阵脚大乱后这也算够用了。 不曾想明军还有如此恐怖的大杀器,吴三桂直是崩溃了。 他转向一旁的赵布泰,见其毫无表情直是恨得牙根发痒。 这老狗,怕是心中暗暗庆幸呢吧? 毕竟如果方才上的是八旗兵,那损失实在太大了。 吴三桂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他已经下达了军令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收回来,只能硬着头皮死战到底。 “冲锋,后退者死!” 吴三桂如同野兽般嘶吼道。 第十二章 赵布泰的私心 人在被逼到绝境时往往会迸发出极大的潜能。 自知退无可退,吴三桂的嫡系军队在家丁部将的带领下复又发起了冲锋。 他们利用明军放炮的间歇急速推进,越过半填的护城河来到城下。 只是他们的攻城器械实在是匮乏,没有云梯、冲车,即便冲到了城墙下也只能靠简易排梯发动攻势。 这在准备充分的明军看来自然是不足为惧。 当这些所谓精锐踩着同伴的尸体冲过护城河时,城头之上大明天子朱由榔已经下达了命令。 守城士兵将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抬至垛口处狠狠的朝下砸去。 “砸死这帮狗日的汉奸!” “猪狗不如的东西,我呸!” “爷爷瞧不起这些没卵子的软蛋!” 在明军将士心目中,这些汉奸显然比东虏还要可恶。 如果没有这些为虎作伥的家伙,当初山海关就不会丢,神州大地又怎会被东虏屠戮成这个样子? 他们心中的怒气在这一刻汇聚,手中的气力又添了几分。 “啊!” 方顺着排梯爬了没几步的一名清兵被一块礌石击中,发出一声惨呼重重的跌落在地,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立刻有清兵补上他的空缺,继续向上爬去。 “金汁,金汁烧好了没有?” 朱由榔显然没想到清兵攻城的决心如此坚决,沉声发问道。 “启禀陛下,金汁已经烧好,随时可以使用。” 李定国恭敬答道。 所谓金汁,并不是指液态金子,而是烧沸的粪汁。 粪汁里有细菌的存在,故而在烫伤人的皮肤之后,即便没有当场死亡最终也会感染而死。 “传朕旨意,倾倒金汁!” 如今朱由榔已经彻底进入了角色,十分威严的命令道。 明军将士们也都打心眼里服这位甘冒矢石,战在一线的天子,个个鼓足干劲将一锅锅烧好的金汁浇下。 便是一锅沸水,若是自头顶浇灌而下也是极为可怖的,何况乎臭气熏天的金汁。 爬到一半的清兵被滚沸的金汁浇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后面的士兵本能的想要躲避,但狭窄的空间内如何躲的开。上面的清兵坠下,连带着下边的士兵一道滚落下去,如同一串糖葫芦。 只不过包裹他们的不是糖衣而是粪水。 昆明本就是坚城,朱由榔又有半个月的准备时间,端是把每种情况都考虑到了。 相反,清军在拿下贵州后志得意满,极度膨胀。 在他们眼中,拿下昆明乃至整个云南只是时间问题。甚至,云南的明军根本不敢抵抗,只会落荒而逃。 但现实跟他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明军不但死守,而且守的无懈可击,把他们打的屁滚尿流! 真是他娘的见鬼了! 远处观战的吴三桂内心已经狂躁到无法压抑,他顾不上许多冲一旁的赵布泰怒吼道:“征南将军还不配合进攻吗?” 他用的称呼不是固山额真而是征南将军,就是要告诉赵布泰眼下不是保存实力的时候。 再这么下去,等到吴三桂的本家兵死伤差不多了,赵布泰便是想要出兵也没有意义了。 赵布泰知道吴三桂心中有气,他眯着眼睛笑道:“本将这便出兵。” 说罢大手一挥,将旗官心领神会挥动旗帜。 霎时间,早已等候多时的精锐清军八旗兵纷纷从两翼朝昆明城包抄而去。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从侧翼进攻昆明的东、西两门。 这也是赵布泰的策略。绿营兵在北面牵制,吴三桂的主力本家兵去啃最难啃的硬骨头。 而八旗精锐进攻相对兵力薄弱的东西两翼。 这个计划在他看来简直是天衣无缝,唯一的问题可能是吴三桂的部众损失有些惨重。 不过这在赵布泰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吴三桂虽然被封平西大将军,但说到底也就是个奴才。 所谓的老关宁兵不也是八旗的手下败将吗?地位嘛自然是没有的,最多比绿营兵高一些。 借着这个机会挫一挫吴三桂的锐气,消磨消磨他的实力,赵布泰自然乐得见到。 城头之上,朱由榔第一时间发现了清军的动向。 只见清军从两翼包抄而来,直取东西两门。 总的来说,明军的布防是重南北,轻两翼。 但这是相对而言的,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兵力调配可以根据战场形势随时调整。 赵布泰显然是发现了明军布防的虚实,这才会令八旗兵从最薄弱的环节进攻。 朱由榔在后世曾经看到过一种说法,叫做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他十分怀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 毕竟李定国也曾正面击杀尼堪证明了明军并非不堪一击。 这种说法应该是在不断夸大的过程中以讹传讹,最终人云亦云所致。 当然,八旗的战斗力是肯定强过绿营的,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比吴三桂的本家兵还强。 朱由榔还是觉得不能掉以轻心,他与李定国商议一番后,决定调拨一些士兵前去东西两段城墙。 当然,调拨的人数不会太多,朱由榔决定征集一部分城中青壮百姓上城头协助守城。 “阿爹,你真的要上去守城吗?” 二丫面色惨白,紧紧咬着嘴唇。 “这是命令,是陛下的旨意。” 周平咽了一口吐沫,强自挤出一抹笑容来。 “可是,阿爹你不是总说东虏都是三头六臂的妖怪吗,万一你被抓走了怎么办?” “呃,那是阿爹说来吓唬你的。东虏也是生的一个脑袋,砍下来也活不了。” 周平不知是在安慰女儿还是在给自己打气,自顾自的说道:“再说,现在官军占优,阿爹只是上城头协助守城,搬运搬运滚木礌石,烧一烧金汁罢了。陛下仁德,让咱们进城避难。吃了这么多天的米粥,阿爹也不能啥也不做啊。” 二丫歪着脑袋思量了半天,终于点了点头。 “那阿爹你要保证好好的回来,二丫在这儿等着你,哪儿都不去。” 周平点了点头,抚摸了下女儿的面颊柔声道:“好,二丫就在这儿待着等阿爹回来!” 第十三章 增援 毫无疑问,八旗军的装备配备更为精良。 藤牌手冲在最前,之后是弓箭手、火铳手。 伴着低沉的牛角声,八旗大军稳步向城下推进。 同时因为明军火炮数量有限,大部分都用在布防南、北城墙段,东、西两翼相对空虚,这也给了八旗军推进的充足时间。 赵布泰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明军火炮便是再犀利,也有数量限制。 只要八旗军不顶着漫天炮火,他有信心一举攻下两翼城门。 当然,跨过外壕和护城河后,城门前的梅花桩和鹿角阵颇是有些麻烦。 八旗士兵需要先将这些东西拔除才能搭设排梯蚁附攻城。 利用这个间歇,城头的明军开始拼命射箭,希望利用箭雨击退八旗兵。 可有藤牌手护卫,清军的损失降到了最低,明军弓箭手并不能对八旗兵造成致命打击。 “这帮该死的东虏!” 巩昌王白文选见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看样子一场血战是难以避免了。 他立刻吩咐下去,叫麾下将士准备好狼牙拍、夜叉擂。 至于滚木、礌石、金汁等物事自不必说。 很快,八旗兵在拔除梅花桩后,抬着排梯冲到了城脚下。 他们将排梯搭好后便沿着梯子向上爬去。 在这个角度羽箭的威胁已经忽略不计,他们只需要躲避从城头扔下的滚木礌石即可。 “冲啊,擒获伪明皇帝者赏银万两!” 督战官扯着嗓子吼道,希望可以最大程度激发士兵们的斗志。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已经到了这个关头清军士兵们自然不觉得站上城头有多么遥不可及。 一名清兵口中咬着一柄钢刀,手脚并用拼命朝城头爬去。 眼瞅着就要爬上城头,突然从垛口处飞来一根巨大的狼牙拍。 狼牙拍上布满了铁钉,顺势呼啸拍来极为可怖。 那清兵躲闪不及,被狼牙拍拍中,端是脑浆迸裂跌落下来,重重的摔在泥地上。 这等血腥的场面并没有令八旗兵停下,他们已经杀红了眼,根本停不下来。 前仆后继者无数,固然不断有人从排梯上跌落,但还是有人接近攀上城头。 白文选见状大急,急忙命士兵用叉竿抵住排梯将其推开。 排梯是最为简易的攻城器械,相较于云梯稳定性较差。 经过守城将士们的齐心协力,这支排梯终于被推倒,顺着这支排梯往上爬的清兵一股脑的坠下,摔死摔残数人。 随着战斗进入白热化,城头守军吃紧的弊端渐渐暴露了出来。 白文选便命城头上助阵的民夫百姓们加入了进来,做一些投掷滚木礌石力所能及的事情。 这些百姓一开始吓得面无人色,但渐渐的发现传说中三头六臂的东虏也并非是不死之身。 被滚木礌石砸中后这些虏兵一样会痛哭哀嚎,他们一样是血肉之躯! 突破这一心理障碍后,民夫百姓们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他们主动配合明军士兵守城,极大的缓解了将士们的压力。 周平便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他并没有被分配到一线,而是负责搬运守城器械。 因为心里挂念着女儿,他有意的避开危险区域。 但渐渐的他发现清兵损失惨重,反倒是明军占据了上风。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丝对清兵的轻视之意。 深吸了一口气,周平壮着胆子往垛口边上凑。 再想往后撤时已经晚了,一名把总叫他顶上空出的缺。 周平虽然心中懊丧不已,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操控狼牙拍朝靠近的清兵拍去。 尽管他的动作不够熟练,但狼牙拍在极大的惯性下威力还是很可观的。 只见一名面目狰狞的清兵被扫中,霎时间脑瓜被拍碎,鲜血四溅如同一只稀烂的西瓜。 “呕!” 周平本能的吐了出来。 平日里他连杀鸡都得难受半天,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胃里翻江倒海,额头上热汗直冒。 周平只觉得眼冒金星。 不过很快,他就被把总提溜了起来。 “怎么你个怂货这么没种,不就是杀人嘛,杀的还是个虏贼。” 把总呸了一口道:“不想被杀就得杀虏,别给老子丢人!” 这一番话算是点醒了周平。 是啊,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果昆明城破,按照东虏的尿性肯定会屠城发泄。 届时不光他活不了,便是他的女儿也不可能幸免。 一想到此,周平的内心便决绝起来。 为了女儿他也得坚持守城! 相较于东门,西门遭受的压力显然更大。 负责镇守此门的黔国公沐天波面色凝重,亲自披甲在城头指挥防守。 赵布泰多调了两千人攻打西城,就是瞅准了西城的防备最空虚。 虽然他已经命民壮百姓协助守城,可还是有些守不住的迹象。 正当沐天波有些力有不逮时,只见远处一众士兵簇拥着一个身着金色铠甲的人赶来。 沐天波定睛瞧去,被簇拥在人群中的不正是大明天子吗? 皇帝陛下来了? 沐天波又惊又喜,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迎去。 这为首之人自然就是朱由榔了。 南城有李定国亲自坐镇,可谓是稳如泰山。 很显然,清军想要两翼夹击,打开一个缺口。 在经过一番观察后,朱由榔发现西城的压力更大一些,当即亲率锦衣卫驰援沐天波。 沐天波虽然如今挂着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但在这种非常时刻却是无权直接调集锦衣卫的。毕竟锦衣卫有着护卫天子周全的责任。 而皇帝陛下亲自调兵就是另一回事了,沐天波十分感动! “老臣无能,竟劳烦陛下调集亲军。” 沐天波只觉羞愧不已,立时跪倒在地。 朱由榔连忙上前将沐天波扶起道:“如此危急之时,黔国公还说这些作甚,且随朕一起御敌!” 沐天波连忙道:“臣愿追随陛下死战!” 朱由榔抽出腰间宝剑,将其举起高呼道:“朕执天子剑,荡平不臣。东虏窃国贼子,人人当得而诛之!” “杀虏报国!” “杀虏报国!” “杀虏报国!” 一时间杀声震天。 第十四章 打的就是精锐 锦衣亲军的到来极大的填补了明军在西门一带兵力的空缺,沐天波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加之天子纡尊降贵亲自擂鼓助威,将士们一时气势如虹。 偶有杀上城头的八旗兵,也立刻被怒不可遏的明军士兵砍成肉泥。那些刚刚搭好的排梯也纷纷被掀翻,无数清兵跌落城下生生摔死。 虽然此时不宜放炮,但手榴弹还是可以发挥出威力的。 在朱由榔的命令下,明军士兵纷纷将手榴弹朝城下掷去。 其实在明代就有类似的土手榴弹,使用方式也与普鲁士手榴弹极为相似,只是威力没有这么大罢了。 只见一枚手榴弹砸在人群中,立时将几十名清兵炸飞,断肢残臂散落一地,到处都是哀嚎声。 战争毫无疑问是残酷的,但这些明军士兵心中没有一丝同情。 毕竟那些攻城的清兵都是出自八旗,是正儿八经的“东虏”。 这些虏贼不知残害了多少汉家百姓,如今只是用他们的鲜血来还债而已。 饶是如此,明军将士们仍然觉得不过瘾,嘴里间或夹杂着几句咒骂。 慢慢的城头的明军士兵稳住了局势,刚刚起势的清兵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攻势弱了不少。 赵布泰自然把这一切看在眼中。 一向以精明算计著称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怎么也没想到,朱皇帝会调用锦衣卫驰援弱侧。 有时战局就是这么变幻莫测,一支生力军的加入会立刻改变局势。 说到底还是他们大意了。 本以为明廷丢失贵州之后会慌乱不已,昆明唾手可得。 谁曾想明廷居然决定死守昆明,无论从城头布防还是兵力调拨来看都显得游刃有余。 而清军因为急着赶路,根本没有带什么攻城器械,甚至连火炮都没有带。 这种情况下,只能用战损最大的蚁附攻城。 说白了,赵布泰在决定攻城的那一刻,就没有考虑战损的问题。便是五比一、十比一的战损都无所谓,只要攻破昆明生擒朱皇帝,明廷就亡了。 这是战略层面的意义,与之相比,几百几千清兵的性命根本不算什么。 只是现在看来,便是牺牲战损也无法立刻拿下昆明城。 如果耗下去,对清军十分不利。 哨骑已经打探过了,方圆几十里的百姓都被迁入城中,根本找不到粮食。 这种情况下,清军仅靠随军携带的粮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真是可恶! 他当然不能在全军面前承认自己的失策,只能捏着鼻子继续猛攻。 毕竟这个时候如果放弃之前的努力就全废了。 赵布泰侧着脑袋朝吴三桂道:“平西大将军觉得明军还能支撑多久?” 吴三桂见赵布泰这么问,略加思忖道:“那要看我们的决心。” “哦?” “征南将军若不把最精锐的军队放出,怎么知道明军能撑多久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布泰自然再也装不了了。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有私心,先是让绿营攻打北门,之后派吴三桂的嫡系猛攻南门。 在这之后他才派出八旗精锐。 饶是如此,他还是把最精锐的嫡系旗兵留在了身边。 见吴三桂把话挑明了,赵布泰也不气恼,哈哈大笑道:“本帅不曾想明军如此抗打,既如此便叫他们尝尝八旗精锐的厉害。” 说罢他大手一挥,身边的一个奴才连忙挥动旗帜调动兵卒。 许多人认为满洲八旗的战斗力是平均分布的,其实不然。 八旗内部的战斗力参差不齐,最精锐的军队不论是甲胄装备还是战斗力都不是一般旗兵能比的。 这一点和明末各镇武将统率的大军很相像,普通士兵和嫡系相差甚远,嫡系又和心腹家丁不在一个层级。 如今赵布泰派出的,可以说是他最心腹的嫡系军队了。 其实在清军入关后,八旗的战斗力一直在不停的下滑。 前些年还好,如今比之后金时期八旗兵的实力已经有了肉眼所见的下降。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毕竟中原的花花世界吸引力实在是太强了,八旗兵被这些欲望吸引渐渐腐化,很难保持一个较高的战斗力。 这也是清廷越来越倚重汉人将领的原因。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八旗兵的战斗力再下降,单拎出来也不是绿营兵可比的。 如今正是均势,赵布泰希望这支生力军的加入可以改变战场微妙的形势。 吴三桂此时心里好受了一些,说到底还是要共克敌军的嘛,藏着掖着有什么意义? “陛下请看,东虏已经派出了精锐!” 见赵布泰帅旗两侧有大股军队移动,眼尖的沐天波当即示警道。 “恩。” 经沐天波这么一说,朱由榔也发现了这一变化。 看来清军是不想再拖了,想要一鼓作气拿下昆明。 此刻明军已经从南城处推来了一些普鲁士野战炮。 这些火炮虽然比不了守城专用的重炮,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够发挥出一定作用的。 “放炮,给朕狠狠的打!” 经过一段时间的预热,朱由榔只觉得浑身热血上涌,恨不得亲自提刀杀敌。 “遵旨!” 沐天波虽然军事才能远不及李定国,但基本的守城方略还是一清二楚的。 尽量在敌军接近城墙前消耗对方的有生力量,是守军必须要做的。 “放炮!” 黔国公一声令下,数门火炮一齐发射,炮弹划过一道曼妙的弧线,砸在人群之中,立时炸的鲜血四溅,四肢横飞。 清军的冲锋速度有所延缓,但却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莫非这就是八旗精锐的战场执行力? 朱由榔看的一愣,但旋即朗声道:“精锐又如何,朕打的就是精锐。给朕狠狠的打!” 若是能够借助此战大举消耗八旗精锐,对明军来说无疑是件极好的事情。 朱由榔十分清楚昆明保卫战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明清之间还会有着漫长的拉锯战,既如此消耗敌方的有生力量便显得尤为重要。 毕竟八旗人数有限,死一个少一个。 第十五章 朕,不退! 东南西北,四面皆敌! 清兵如怒海狂潮向城头涌来,发起一轮又一轮迅猛的攻势。 渐渐的明军也有了吃力的感觉。 朱由榔眉头紧锁,神情凝重。 “还请陛下回到宫中暂避锋芒!” 沐天波见形势不利,连忙冲天子进谏道。 朱由榔却是摇了摇头道:“将士们在为朕卖命,朕怎么可以走。朕就在这里,不退半步!” 见永历皇帝态度如此坚决,沐天波也不好再劝说,便叫锦衣卫好生保卫天子周全。 便在这时一支流矢射来,生生贯穿一名锦衣卫士兵的右眼。但听惨呼一声,那人当即痛死。 这名锦衣卫士兵距离朱由榔不过数步,他亲眼见到护卫被射死,感受到的震动难以用言语形容。 在乱世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难怪会有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的说法。 但愈是如此,朱由榔愈是生出一股强烈的责任感。 作为大明的皇帝,他有责任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从满清手中夺回本就属于汉家儿郎的土地! 一切,从这一战开始! “取弓来!” 没有比行动更有力的证明,朱由榔便是一个象征。 只要他不退,将士们就不会退! 待锦衣卫小校将金胎弓奉上,朱由榔弯弓搭箭瞄准一名清兵军官。 深吸一口气蓄足气力,朱由榔松弦。 羽箭破空而出,稳稳的命中目标。 “陛下神射!” 明军将士们欢欣鼓舞,由衷的赞叹道。 “诸位与朕一起杀敌!” 朱由榔振臂高呼道。 一时间明军气势大盛,纷纷弯弓搭箭阻击清兵。 战局一时陷入了僵持,这是赵布泰不想看到的。 僵持的时间越久对清军越不利。 他们的粮草是经不起长时间消耗的,而明军背靠坚城,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平西将军怎么看?” 赵布泰扭头望向吴三桂。 其实贵州还有不少清军驻军,如果拉下面子来可以先鸣金收兵,等到贵州援军赶来再攻城。 等待的时间,他们甚至可以赶制一些诸如攻城锤、冲车的攻城器械。等到贵州清军带着大炮来到昆明城下,便是他们合兵总攻之时。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最为合理的选择。 唯一的问题是,面子上不太好看。 故而赵布泰把难题丢给了吴三桂。 吴三桂心中暗骂赵布泰无耻。 这老狗明知道这是一个背骂名的选择,偏偏让他来回答。 “或许可以再看看?” 吴三桂思忖良久方是想出一个不太担责任的回答。 便在这时一枚炮弹就炸在赵布泰身边,登时将赵布泰炸飞。 瞬间泥土纷飞,浓烟滚滚。 吴三桂登时吓得傻了,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 照理说他们的位置距离昆明城很远,明军火炮应该打不到才对啊。 几个旗兵奴才慌乱将炸的狗啃泥的赵布泰搀扶起,却见这位征南将军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一瞬间发生这么可怖的事情,赵布泰的亲卫都吓傻了。 倒是吴三桂强自镇静下来,沉声道:“还不鸣金收兵?再打下去,耽误了征南将军治伤你们担待的起?” 他这么说倒不是真的担心赵布泰的伤,而是给退兵找了一个理由。 其实吴三桂早就想鸣金收兵了。 这昆明城看来是个十分难啃的硬骨头,他们不带任何火炮、大型攻城器械就来实在是太轻敌了。 之所以一直不下令,就是因为吴三桂和赵布泰谁都不想担责任。 毕竟,主动退兵是一个不太好听的命令。 如今赵布泰被火炮炸伤,吴三桂便可以把责任推到赵布泰身上,如此一来既保全了自己也保存了嫡系军队的实力。 这对于他这种降将来说是至关重要的。 他能获得如今的地位就是因为手中有一支颇是能打的军队。 眼下这支军队虽然有所损失,但好在损失尚不太大,及时止损方是良策。 赵布泰身边的奴才见吴三桂发令,却是有些犹豫。 一名奴才见赵布泰口中喃喃说着什么,连忙趴下去侧耳细细来听。 听了良久他方是朗声道:“大将军有令,立即鸣金收兵。” 至此,吴三桂总算长松了一口气。 “陛下,东虏退兵了!” 沐天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近乎狂喜的说道。 朱由榔顺着沐天波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到清兵如潮水般退去。 “这就退兵了?” 他当然不知道那一炮将赵布泰炸的半死,清军已经阵脚大乱,再无战意。 朱由榔略微感到有些失望,冲沐天波道:“黔国公觉得可否趁势出城追击?” 虽然知道此战不太可能全歼敌军,但朱由榔还是想要尽可能的吃战损。 “就怕东虏是佯装溃败,引诱我军出城啊。” 沐天波是老成持重的性格,见天子问策于他,本能的答道。 “朕倒是觉得,应该趁胜追击。” 朱由榔后世读过不少经典战例,经过比对发现眼下清军撤退的十分慌乱。 如果这都是演出来的,那演的也太逼真了吧。 他实在不忍心就这么把清军放跑。 “陛下所言极是,不妨派出一支偏师追击。这样即便东虏是佯败,也不会有太大损失。” 朱由榔也知道不能把宝压在这一次机会上,遂点头吩咐道:“传朕旨意,命巩昌王白文选率部出击。” 白文选守得是东门,从东门追击是最理想的。 在只开一座城门的情况下,即便清军是佯装溃败也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天子毕竟是天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圣旨。 当即便有锦衣小校前往城东传旨。 白文选本想问过晋王再说,但见敌军有跑远的趋势,还是决定即刻打开城门追击。 在出城之前他嘱咐副将若见情势不对立刻堵死城门,不要担心他的安危。 副将虽然于心不忍,但也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儿郎们,替惨死百姓报仇的机会到了。开城门,随本将军杀虏去!” 一身鲜亮甲胄的白文选霸气十足的吩咐道。 第十六章 追击收割 白文选率两千精骑出城追击,一时杀声震天。 清军本就是溃败之势,见明军竟有追兵,一时间阵脚大乱。 尽管各级军官及督战队竭力维持军纪也无济于事,丢盔弃甲无数。 这其中溃散最快的当属绿营兵。 他们本就被当做炮灰,挨了明军无数炮,已经被炸的七荤八素,侥幸活下来的自然心中满是恐惧。 吴三桂本部和八旗兵相对好些,还能维持基本的撤退阵型。 清军乃是步骑混杂,明军追兵则尽是骑兵。 没过多久清军在明军追击下阵型便被拉开,稀稀疏疏如同一条丝带。 白文选见状大喜。 久经沙场的他十分清楚,眼下便是战场收割的绝佳时机。 “传我将令,追杀东虏!只取性命,不割首级!” 这条命令有着重要的意义。 由于明军按照首级计算军功,白文选担心士兵们贪恋军功忙着切割首级而耽误追击敌军。故而他才会下令将士们杀敌当先,至于首级等到打完仗可以慢慢割。死人还能再活过来不成? 他麾下这两千骑乃是明军精锐,完全能够做到令行禁止。 将士们心中都憋了一口气,发誓要用鞑子的性命洗刷之前的屈辱。 “杀虏!” 那些没有坐骑的绿营兵最先被追上,明军骑兵将钢刀高高举起朝着清兵脖颈便砍去。 但听噗的一声,一颗脑袋便从脖子上滚落下来,鲜血喷射四溅。 经验丰富的老兵不去追求这种感官上的刺激,而是选用最为省力的方式。 他们挥刀在清兵背上划开一个血口子,便不再去管继续追杀前面的溃兵。 这些被放了血的清兵根本跑不了多远就会倒地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在这一刻充分发挥了出来。 只顾逃命的清兵完全就是移动的靶子,把自己的命门呈现给明军骑兵,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之力。 战场之上有时就是如此真实,明明回头反击还有一丝生机,就是没有勇气。 或者说这些跑路的溃兵们在赌被追上的不是自己,有同伴来给他们垫背。 但事实上根本没有多少溃兵能够逃走,两条腿终究是跑不过四条腿的。 明军骑兵一路追来,砍翻无数溃兵。 他们的血性已经被彻底的激出,光是砍杀这些绿营兵还不过瘾,又盯上了前面的吴三桂嫡系和八旗兵。 “报效朝廷,报效陛下的时候到了,兄弟们随本将杀虏!” 白文选怒吼一声,双腿一夹马腹率先朝前冲去。 他们出城前天子特意命人送来近百枚手榴弹,白文选自然是千恩万谢的收下了。 他在城头见识过手榴弹的威力,十分清楚在密集人群中这物件的威力。 一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狗日的鞑子,去死吧!” 对清军白文选可谓有着国仇家恨,这一刻怒火彻底被引燃。 白文选蓄足气力将一枚手榴弹奋力朝前方掷去。 但听轰的一声,手榴弹在吴三桂嫡系军队中爆炸,一时间人仰马翻,哀嚎痛哭声不绝于耳。 “妖法,明狗又施展了妖法!” 侥幸没死的清兵惊慌高呼道。 吴三桂见状也是大骇。 就在他不远处一人一骑被炸的血肉横飞,断肢残臂散落一地,场面极为可怖! 他还记得赵布泰被大炮炸的半死的惨状,不由得惊出一声冷汗。 毫无疑问明军追兵是冲着他的方向来的,这面帅旗反倒成了他的催命符! 吴三桂当然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这里,他很快心中便有了计较! “把帅旗丢掉!” 他毫不犹豫的命令道。 旗手听得一愣,显然没有明白吴三桂的用意。 “混账东西,本将的命令没有听到吗?” 说罢吴三桂一把夺过旗帜将其丢在地上。 诚然这么做会导致军队混乱,但吴三桂要的就是混乱。 这种情况下明军找不到主次只能乱杀一通,大家都是骑兵,明骑并没有速度优势。 这种情况下他的嫡系军队反而可以最大程度得以保全。 大不了到时再收拢溃兵罢了。这样做只是面子上不好看,但获得的实际收益却是最大的。 吴三桂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当然不会去顾忌面子问题,不然当初也不会主动剃发放清军入关。 眼下他再次把无耻的本性显露出来,主动丢掉帅旗以求自保! 不得不说这一招确实好用。明军追击过程中见对方帅旗倒了一时间却是愣住了。 这是在闹哪样?难道说吴贼被炸死了? 没了明确的目标他们只能就近追杀,将离得最近的清兵砍翻在地。 八旗兵的处境也不怎么样。 由于赵布泰被一炮轰的半死,一时间八旗兵群龙无首阵脚大乱。 赵布泰的亲卫将其绑在马背上仓皇跑路,哪里还顾得上阵型。 奄奄一息的赵布泰十分清楚这一仗清军不仅败了,而且败的一塌糊涂。 这一仗后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向朝廷交代。 都怪他太轻敌,不把明军当人看呐。 但凡稍微小心一些,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他本就内伤极重,这一路逃来颠的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不停的咳血。 他本能的想要挣扎着起来,但却是气力不足徒劳无功。 便在他长叹之时一枚手榴弹飞了过来,就在他身边爆炸。 一声轰鸣之后赵布泰的身体连带着马身被炸成了两段,散发出一股浓烈的焦臭。 他的亲卫们一时傻了,愣了片刻纷纷调转马头想要把赵布泰的尸体抢回来。 清廷方面曾有规定,若是主帅尸体陷入敌手,亲卫士兵皆会被处死。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要把赵布泰的尸体抢回!否则他们一个也活不了! 明军骑兵不曾想还会有清兵回头迎战,只觉得兴奋不已。 他们一路追杀就如同宰杀牲口一般,根本没遇到抵抗,完全体会不到快感,如今是时候真刀真枪的干上一仗了。 “杀虏报国!” “为了大明!” “为了陛下!” “狗鞑子受死吧!” “老子日你先人!” 第十七章 昆明大捷 战斗以一场明军完胜而告终。 经过明军一番火炮、手榴弹的洗礼,清军完全没了抵抗之力,纷纷四散逃命。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主帅战死,帅旗散落他们还能怎么办? 不跑路,等死吗? 那些没跑掉的清兵自然都成了明军的刀下鬼,首级被割下换作战功。 大明天子朱由榔亲自出城迎接得胜将士。 白文选一马当先的走在最前,在距离天子十数步时翻身下马行了臣礼。 朱由榔连忙上前将白文选扶起,和声道:“白将军辛苦了。” “杀虏报国乃臣之本分矣。” 适值春寒料峭,朱由榔亲自取下大氅披在白文选身上道:“这一仗打的解气,打出了大明的威风,朕心甚慰。” 白文选自然没有料到天子会如此礼遇于他,感动的抱拳道:“陛下如此厚待于臣,臣愧不敢当。” 朱由榔笑道:“白将军如此神勇,真是过谦了。” 他环视左右,冲李定国、沐天波道:“晋王、黔国公觉得这仗打的如何呢?” 李定国连忙道:“此战大捷,都是陛下之功。陛下神勇无敌,将士们受到鼓舞这才会杀敌无数。” 这记马屁拍的十分到位。要说道理嘛也确实有些道理。 身为天子,朱由榔站在城头擂鼓助威鼓舞士气甚至射箭毙敌确实在很大程度上激励了明军将士,但把功劳都归结到朱由榔身上就有些太扯了。 就连李定国这样的忠贞之臣都免不了拍君上的马屁,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陛下英武胜过唐宗汉武。” 沐天波这边就吹嘘的更夸张了,连朱由榔武功胜过唐太宗李世民、汉武帝刘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也就是朱由榔知道他们是忠贞之臣,要不然还真不会一笑置之。 “朕本就坚信大明一定会在此战大获全胜,不过这都是三军用命的功劳。” 作为天子,朱由榔没有理由跟臣下争功。换句话说,臣子的功劳越大不就越说明他领导有方吗? 老实说此战之前朱由榔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史书上一直把清军尤其是八旗精锐描绘成不可战胜的存在。 但经过此战,朱由榔确信清军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一样是有血有肉的存在,一样会恐惧会溃败。 诚然保卫昆明只是明清之争的开始但信心的建立是尤为重要的。 有了信心许多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有了转机。 “陛下,这些虏贼尸首如何处理?” 稍顿了顿,李定国沉声发问。 “割首记功之后筑成京观。朕要让东虏看看,犯我大明天威的下场!” 这话朱由榔脱口而出,说的斩钉截铁。 李定国抱拳道:“臣领旨。” 他是由衷的感到欣喜。 有这么一位雄主在,大明是真的能够看到中兴的希望了。 回到宫中后,朱由榔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战固然大获全胜,但明清之间的实力对比仍然悬殊。 明军如今只控制着云南、四川两省。 其余之地近乎都在清军手中。 光是粮食、兵源两点大明就被压的死死的。 此战他带来的火炮弹药、手榴弹消耗近半,诚然可以通过仿制来填补空缺。 但实际效果如何还有待观察。 而且这些枪炮用来守一城攻一城尚且够用,但用来伐清却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看来只能通过攀科技树,徐徐图之了。 要想翻盘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看得出来此战摧毁了清军不少信心。普鲁士枪炮超出这个时代的威力让清军打心底对明军产生了忌惮感。 估计一时半会清军不敢再来犯,这给了朱由榔时间。 而且清军并不知道朱由榔的枪炮数量有限,只要有着这个威慑在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更让朱由榔感到欣喜的是,此战炸死了清军征南将军赵布泰。 这绝对算是个意外的惊喜了。 朱由榔命人将赵布泰的首级斩下挂在城楼示众。 自李定国两撅名王以来,赵布泰算是明军斩杀的最高级别将领,必须要好生宣传一下。 一安定下来朱由榔又想起远在夷陵的文安之来。 重庆之战失败后,文安之应该已经退回夷陵了吧? 就南明永历朝廷来说,武将大体是不缺的。 李定国、白文选、冯双礼都是一等一的虎将。 但优秀的文臣却是稀缺资源。 天下板荡,像文安之这种天启年间的进士已是屈指可数。 最关键的是文安之既有能力又对朝廷忠贞不二,朱由榔有意把文安之调入内阁之中。 至于派驻川东代表朝廷的人选大可以换一个,朱由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眼下当务之急,是赶快休养生息屯田种粮。 云南总得来说还是太穷了,粮食产出有限,如今只是勉强够供养大军。 要想北伐还得靠建昌乃至整个蜀中的存粮。 再过几个月便是春耕时节,朱由榔决定亲自前往民间给百姓们信心。 再就是练兵了。 虽然李定国忠贞不二,但朱由榔还是觉得应该有一支除锦衣卫外属于自己的军队。 这不是不信任李定国,而是必要时刻朱由榔可以处于主动的位置。 兵源嘛他决定从协助守城的青壮中挑,一来这些人是本地人,对保家卫国守土有本能的责任感。 二来这些人已经见过血,在战场上不会怯场。 相较于那些老兵油子,朱由榔更愿意启用新人。 这些新人就如同一张白纸,可以让他按照自己的理想方式训练。 朱由榔想要打造一支完全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军队,充作手中王牌。 便在他沉思之时,内侍韩淼忽然前来禀报道:“皇爷,娘娘求见。” 朱由榔愣了一愣,脱口道:“皇后来了?” 自打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没有主动跟皇后见过,主要是害怕皇后看出什么端倪来。 毕竟一些细节只有夫妻之间清楚,朱由榔便是装的再像,万一在某些细节上露出破绽岂不是功亏一篑? 但现在看来他是避不开了。 罢了,见就见吧,总不能一辈子和皇后不相见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十八章 太子抚军 朱由榔的皇后王氏自打朱由榔还是永明小王爷时便成为了他的妻子,后来朱由榔做了桂王、天子,这么多年来王皇后一直不离不弃,是真真切切的糟糠之妻。 其他皇帝的正妻可以享受万民敬仰,可以享受一国之母带来的万丈光芒、无限荣耀。 而朱由榔这些年带给她的只有东躲西藏、担惊受怕。 不过王皇后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她能做的事情不多,唯有站在丈夫的身后默默的支持。 听闻昆明大捷,她便第一时间赶来皇帝寝宫道贺。对她来说,长久以来弥漫在天空中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 “臣妾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明得上天、祖宗庇佑,中兴有望。” 她冲朱由榔福身一礼,毕恭毕敬的说道。 朱由榔不由得细细打量皇后,这是一个标准的东方美人模样。 鹅蛋脸,柳叶眉,丹凤眼,五官白皙,手指修长,仿若古画中一般。 她举止端庄大气,确是个持重之人。 “皇后有心了,这不过是打赢了一仗,要想中兴大明朕还要做许多事。” 在朱由榔印象中,王皇后与他之间的关系属于那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类型。 二人之间未必有那么多你侬我侬的情愫,但绝对是帝后和谐的典范。 王皇后自然是打心眼里高兴的。 如果昆明失守,最好的情况是她跟着朱由榔突围跑路,再次过起颠沛流离的生活。 她并不怕过苦日子,但一想到至此大明局势更为凶险便是心如刀割。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至少大明获得了难得的休整时间。 朱由榔又与王皇后拉了拉家常,聊了一会见索性也要开口便跟她说明了吧。 “皇后,朕欲命太子前去川东抚军。” 此话一出,本还满面笑容的王皇后一时间花容失色,大骇不已。 “陛下说什么?” “咳咳,朕欲命太子前往川东抚军。” 朱由榔虽然觉得有些愧疚,还是重复说了一遍。 太子在内处理政务曰监国,在外激励士气曰抚军。 朱由榔既然想要召回文安之入内阁理政,自然要找好一个同分量的替代者。 思来想去,太子是个最好的人选。 如今大明最能打的两股力量就是原来的大西军、大顺军余部。 李定国就不用说了,是朱由榔的铁杆拥护者。至于大顺军余部,如今退入川东三峡区域,也是奉永历朝廷为正朔的。 他们的忠心是毋庸怀疑的,在原本历史中,永历身死后,十三家仍然坚持抗清至最后一兵一卒。 朱由榔担心的是那些原大顺军余部顾忌自己的身份,放不开手脚。 毕竟李自成当年兵临城下逼死了烈皇,他们这些老部下心中惶恐,担心永历朝廷将来光复天下后清算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然之前永历就三番五次下旨说明朝廷不再计较此事,但说是一回事做又是一回事。 朝廷出尔反尔的事情又不是没做过。 这也是为什么李来亨、郝摇旗、袁宗第十三家拼命想要找寻一个宗室接到他们驻地养起来。 因为这些宗室将来可以替他们说些好话,让朝廷对他们网开一面啊。 这在朱由榔看来,确实有些可悲。 将士们在替朝廷卖命打仗,却不得不提前找好退路,避免狡兔死,走狗烹,避免皇帝秋后算账。 他派太子前去川东,就是要告诉十三家朝廷不会追究他们的“过错”,只要能够抗虏伐清,就是大明的好臣子。 这算是明确的表态了。 毕竟历史上李定国和永历对于川东十三家只是利用,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支持。 朱由榔觉得他还是要做点什么的。 眼下相较于钱粮,十三家更希望得到朝廷的“赦免”态度。 在这个层面,太子显然比文安之更适合扮演这个安抚人心的角色。 诚然太子年少,没有什么太出众的能力,但他有血统、身份在啊。 大明皇储这个身份足够安抚一切不安的情绪。 朱由榔不需要太子像他那样身先士卒,亲自披甲射敌,只需要他待在川东就够了。 “陛下为何会有如此想法?煊儿他还是个孩子啊!” 愣了片刻,王皇后还是不解的闻道。 和天下所有母亲一样,王皇后把儿子安危看的比什么都重。 太子朱慈煊事实上并不是朱由榔的长子,而是皇三子。 因为朱由榔的长子、次子先后在战乱中散佚民间,故而在永历五年朱由榔将朱慈煊册封为太子。 因为朱慈煊是嫡子,故而被封太子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是朱慈煊的年纪确实很小,如今不过是不到十一岁,也难怪王皇后不放心。 朱由榔将王皇后搂入怀中,轻拍了拍道:“皇后,朕这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啊,煊儿既然生在皇家,就该担负起皇家子嗣该有的责任。” 朱由榔十分清楚眼下的局势十分凶险,大明已经到了生死边缘。 这种时候一定要凶狠起来。不但要对敌人凶狠,还要对自己狠,对子女狠。 只有做个狠人,大明才有绝境翻盘的希望。 朱由榔狠下心来让太子去川东抚军,也是为了大明好。 只有大明将来光复了天下,太子才能享受到国储该有的尊望。 不然还不是被生生勒死的下场? 他希望自己的一片苦心皇后能够明白。 虽然心明白这个道理,可王皇后还是有些不甘。 “陛下,就不能换个人选吗?” 朱由榔叹了一声道:“别人没有煊儿的分量。唯有皇储亲临才能代表朕的态度,代表朝廷的态度。” 闻言王皇后不再说什么了。 他十分清楚朱由榔的性格。 虽然朱由榔有些懦弱,但决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眼下朱由榔变得不再懦弱了,但在执意而为上还是老样子。 沉默了片刻,王皇后冲朱由榔福身一礼道:“既如此,臣妾只有遵旨了。这件事是陛下去说还是臣妾去说?” 朱由榔淡淡道:“还是由朕去说吧,朕还有些要与煊儿交代的。” 第十九章 陛下真乃狠人矣 翌日朝会,朱由榔亲自宣布了命太子朱慈煊前往川东抚军的决定。 一时间满朝哗然。 似乎从陛下那次昏迷醒来后就一直不按照套路出牌,这次的旨意更是让人琢磨不透。 “陛下,太子乃是储君,前往川东前线是否有所不妥?” 黔国公沐天波率先出班奏道。 众人的目光皆被沐天波所吸引,等着皇帝作答。 “黔国公觉得储君不能去前线吗?” 朱由榔和声道:“那朕身为天子,前些时日亲上城头,射杀虏贼又算什么?” “这” 沐天波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天子亲临战场甘冒矢石的举动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帮助明军击溃了东虏。 从这个角度看,身为皇储的太子殿下前往川东前线,确实可以起到同样的效果。 何况,川东毕竟还无战事。 朱由榔这一次是不打算退让的,继续说道:“朕知道黔国公是担心太子的安危,想要说些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话。但朝廷如今的处境黔国公应该也清楚,若不冒险一搏有何机会中兴?” 见天子把话挑明,沐天波面上一红,多少有些尴尬之意。 “臣羞愧” 憋了好久,沐天波行礼回列。 “不过太子毕竟是皇储,此番朕会挑选五百锦衣卫护送他去夷陵。” “陛下,是否再多派些护卫。”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沐天波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太子的安危着想。 “四川尽在大明治下,五百扈从足矣。” 朱由榔朗声道。 从云南北上入川的道路基本都是在明军控制中的,进入四川后就彻底安全了。 五百锦衣卫的扈从足够了。 “臣遵旨!” 这件事说到底是皇帝的家务事,朱由榔乾纲独断,臣子们不好多说什么。 朱由榔顿了顿接道:“编练新军一事可以抓紧操办了,朕已经拟出个章程,便交由晋王去办吧。” 沉默了片刻,李定国出班奏道:“陛下,新军当为天子亲军,由陛下直接统辖。” 李定国的意思很明白,他要避嫌。 身为大明晋王,他手中军权极大。 陛下明显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培植心腹,他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明白,抢着去练这支新军,那一定是犯了陛下的忌讳。 虽然陛下待他极好,但为人臣还是要知进退的。 这种功劳他不能抢。 朱由榔轻点了点头。 站在历史全知全觉的角度,他自然清楚李定国忠贞不二,但他要做样子给其他朝臣看,向他们展示李定国的忠心。 让他感到欣慰的是,李定国能够看懂他的良苦用心,君臣二人配合的十分完美。 “既如此,这支新军便归禁中直统。” 朱由榔轻描淡写的一揭而过。 “眼下当务之急是抓紧恢复耕作生产,马上就是春耕,丝毫耽搁不得。” 朱由榔话锋一转道:“届时朕会前往城外亲耕,为万民作表率。” 这话对群臣的震动不算小。 要知道以往天子虽然也会亲耕,但多是去先农坛挥挥锄头做做样子。 前往城外亲耕?这真是闻所未闻啊! 当然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做,工部、户部、礼部等涉及部门纷纷出班领命。 “还有一事,将士们的封赏绝不能有遗漏。若有缺口,可以从内帑中补。” 如今永历朝廷的内帑虽然不及万历朝百万两那么夸张,但拿出一些来封赏将士们还是能够做到的。 在朱由榔看来,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将士们为了大明朝廷浴血奋战,身为皇帝拿一些私房钱出来奖赏不应该吗? 但在朝臣看来,这简直是天子隆恩。 内帑是皇家私用,如今天子为了国家动用私银,真是个狠人呐。 “陛下圣明!” 群臣齐齐高呼。 “若没有别的事情,便退朝吧。” 朱由榔沉声道。 却说退朝之后,朱由榔刚刚回宫,内侍韩淼便来报说晋王请求陛见。 朱由榔不禁感到有些诧异,方才朝会上李定国为何不说?莫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宣晋王觐见吧。” 朱由榔整理了一番袍服,端坐在寝宫御座之上。 经由内侍通禀,李定国急匆匆的走入殿内。 朱由榔注意到他手中拿着一封信,面容有些憔悴。 “臣李定国拜见陛下。” 李定国行了臣礼,便被朱由榔赐了平身。 “晋王何事请求陛见啊?” “启禀陛下,臣这里收到一封信是孙贼写的。” 李定国面色有些窘迫。 “哦?” 朱由榔闻言却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定国不肯在朝会之上说出来,原来事情牵扯到孙可望。 “呈上来吧。” “臣遵旨。” 说罢李定国把信高高举过头顶。 韩淼走过去将信接过,折返回来呈给朱由榔。 朱由榔启开信封,将信纸抽出来展开看。 一开始他还神色如常,但很快便怒不可遏。 “孙贼如此狂妄,竟然敢劝降朕!” 毫无疑问这是一封劝降信,看时间应该是在吴三桂、赵布泰攻城之前写的。 之所以现在才“送到”李定国手中,肯定是因为被压了下来。 换句话说,吴三桂认为能够一举破城,根本不用劝降。 没想到明军取得大捷,这才变换思路想要劝降。 “陛下息怒。” 李定国虽然没有看过信,但也能想象自己这位义兄在信中所言所语,不由得冷汗直冒。 但这封信他又不能不拿来给天子看,那样不成了他心中有鬼了吗? 在贵州时孙可望便对天子毫无敬意,俨然架空了朝廷,甚至图谋篡位。现在孙可望已经剃发降清,便更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孙贼在信中说,若是朕降清可保朕一家免死,封个闲散爵位保一世衣食无忧。” 朱由榔冷笑一声道:“这是朕一家一姓的事情吗?东虏屠戮我大明百姓,践踏我大明土地,将大好江山弄得生灵涂炭。一道剃发令端是要断我汉家根基,用心何其险恶。大明与虏贼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朕身为天子,孙贼竟然让朕降虏,朕降他奶奶!” 第二十章 御驾亲征 李定国一时惊讶的目瞪口呆。 他惊讶不是因为陛下对东虏的仇视,这是很正常的。 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汉家儿郎都会跟东虏势不两立,何况群臣百姓的君父乎。 让李定国感到震惊的是,天子竟然爆了粗口。 在李定国的印象中,永历皇帝是个谈吐温文尔雅的人。 虽然不至于像读书人那样满口的之乎者也,但总归是让人听来如沐春风的。 这样一位皇帝,竟然当着他的面爆了粗口。虽然不是在大朝会这种场合,也足够令人震惊了。 不过这也从另一个层面说明陛下对东虏真是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细细品来却是让李定国兴奋不已。 只要大明天子有这个态度,将士们便浑身都是干劲,誓要与虏丑干到底,便是只剩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 朱由榔显然也觉得自己爆粗的行为有些不妥,咳嗽了一声道:“晋王,朕刚才失态了。这送信之人现在何处?” 李定国连忙回禀道:“正在殿外侯着。” “把他剐了吧。吴贼提的条件,朕一个也不会答应。” 朱由榔掷地有声的说道。 李定国抱拳道:“臣领旨。” 李定国当然不会主降,听到天子的命令是打心眼里高兴。 至于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屁话他压根就不在乎。 而且东虏就是个窃国贼子,严格意义上说根本不能称作国。 皇帝陛下此举就是明确的表态,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 “陛下圣明,然吴贼、孙贼奸计落空,必不会善罢甘休,朝廷还应早做谋划。” 朱由榔闻言点了点头,示意李定国跟他来。 却说君臣二人来到挂着地图的一面墙前,朱由榔在圈出的位置点了一点道:“据斥候回报吴贼败退后一路收拢溃兵,在此地扎营观望。晋王可有信心随朕杀个痛快?” 李定国本能的想要领旨,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陛下方才的意思是要御驾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 李定国深吸了一口气道:“陛下千金之体,身系社稷安危,怎可以身犯险?” 虽然之前永历皇帝也曾登上城头鼓舞士气,但那毕竟还是相对安全的。 被流矢射中的几率虽然有,但是极小基本可以忽略。 但御驾亲征却是完全不同了。 这种冲阵杀敌的举动是一步险棋,万一对方狗急跳墙做困兽之斗,李定国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护得皇帝的周全。 只能说这些时日以来天子的变化实在太大了,从原先那个听到敌军来袭就吓得立刻跑路的怯懦天子变成了敢于立于阵前鼓舞士气的雄主。 只是李定国实在不希望天子冒险亲征,如今太子年幼。万一天子出现了什么意外,那大明的江山社稷该怎么办? 如今大明的宗亲已经被东虏杀得所剩无几,当今天子一脉已经是血统最纯正最能号令天下的了。 如果永历皇帝出了事,那么现如今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抗清联盟就会瞬间瓦解。 袁宗第、郝摇旗、李来亨等十三家,甚至东南的张煌言、郑成功都不会再承认他这个大明晋王! 永历皇帝是他李定国拥立的对象,更是整个抗清联盟的主心骨。 永历皇帝在,抗清联盟才在。 故而天子的安危至关重要! 朱由榔当然清楚李定国不会轻易松口。 他淡淡笑道:“晋王说的这些朕何尝不知?但如今孙贼写了那样一封劝降信来羞辱朕,朕若是不做些回应继续躲在城里,不就被看轻了吗?” “臣有罪!” 李定国跪倒在地道。 所谓主辱臣死,天子说出这样的话不就是因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没能替天子分忧吗? 李定国一时间羞红了脸,不敢再看皇帝一眼。 要是他当年能够拿下广东,要是孙可望没有降清,要是 哎,可惜没有那么多如果。 现如今的局面确实对大明十分不利。 “昆明大捷虽然鼓舞士气,但晋王觉得就这么继续拖下去,拖上个一年半载等到东虏恢复元气重新杀回来,我们还能守住吗?” 朱由榔的一番质问让李定国陷入了沉默。 不得不说,这次明军能够守住昆明,固然有天子那一批新式泰西火器的原因,但东虏轻敌冒进,不带任何火炮、攻城器械的情况下就攻打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如果让东虏这些精锐成功返回贵州和洪承畴汇合,休整几个月后带着火炮、攻城器械杀回来。那时困守昆明的明军将凶多吉少。 “陛下是想消耗东虏精锐?” 李定国试探问道。 朱由榔点了点头:“晋王应该知道,东虏的精锐乃是八旗。再就是吴三桂这种叛臣麾下本家兵精锐。至于绿营兵,不过是一些马前卒炮灰而已。” “陛下所言极是,这些东虏精锐人数有限,杀一个少一个。” 李定国顺着皇帝的话头说道。 “所以,朕不能让这些东虏精锐活着回到贵州跟洪贼汇合。” 朱由榔面色一寒道:“所以,朕此次必须御驾亲征。只要朕在,将士们必定士气大振,战力大增。这一仗事关我大明国运,必须大胜!” 天子如此乾纲独断,李定国一时有些不适应。 但仔细一想这也是好事情。 只是他还是觉得御驾亲征有些太冒险了。 见李定国还要劝阻,朱由榔把双手向下压了压道:“朕意已决,晋王便不要再劝谏了。” “臣领旨。” 见天子如此坚持,李定国不好再犯颜直谏,抱拳领命道。 “朕的枪炮已经饥渴难耐了,这次就叫东虏好好尝尝新式泰西火器的滋味!” 守城战中,野战炮尤其是德莱塞步枪发挥的威力有限,这次朱由榔想看看在野战中这些大杀器的威力。 “朕还听说晋王手中有一队象兵?” 朱由榔忽然想起一事遂开口问道。 “是大明的象兵。” 李定国头冒冷汗,连忙更正道。 “嗯,朕这次便让东虏尝尝象兵的威力!” 象兵是缅甸、云南等地的特有兵种,明军手中的象兵虽然数量不多但威慑力巨大,朱由榔决定给吴三桂一个“惊喜”。 第二十一掌 天降象兵 天刚蒙蒙亮,孙元富便打着哈欠起身。 十分不情愿的走出营帐,他十分熟练的解开裤腰带放水。 憋了一宿倾泻一通后,孙元富舒服了,美滋滋的将裤带系好,他把手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嗯真香。 他下意识的想要整理散落的头发,毕竟睡了一夜头发会乱的不成样子。 可当他摸上去的时候却发现头顶已经是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下一条金钱鼠尾,不由得尴尬一笑。 是啊,几个月前他已经跟着陈将军降清,连带着剃发易服,成为了一名绿营兵。 剃发乃是新朝之雅政,是必须得遵从的。 有道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 孙元富自然认为脑袋比头发重要的多,故而毫不犹豫的剃掉了跟了他二十多年的头发。 不得不说剃发后脑袋上舒爽多了,也不容易头皮痒,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把头发看的那么重。 还整出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鬼话。 呸!连脑袋都没了,留着头发有什么用? 思来想去,还是这八斤半最实在。 孙元富是一名伙兵。 所谓伙兵就是专门在军中做饭的。 虽然军饷不如战兵给的多,但胜在安全啊。 孙元富别的志向没有,就想好好活着。 在这乱世,人命不如狗,说不定哪天就脑袋搬家了。 在军中更是危险不不已,当战兵一个月拿一两银子有个屁用,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有钱赚没命花! 倒是做伙兵安逸自在,不但吃的嘴流油,还没有任何危险。 送死战兵去,他只要负责在后面摇旗呐喊就是了。 前些时日清军大举围攻昆明,他自然也跟着去了。 本以为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完胜,谁曾想明军竟然做起困兽之斗,甚至战胜了清军。 这大大出乎了孙元富的意料。 征南将军赵布泰据说还被明军乱炮炸死。 不过清军阵营里严禁提及此事,捉到直接按照散步谣言军法论处。 但越是如此,孙元富越觉得征南将军被炸死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有消息传出,就证明一定有问题。 这一仗清军损失惨重,光是绿营军就死伤两万多,八旗军据说也死了两千人。 这可都是清军精锐中的精锐啊。 这一仗直接把清军打散了,大伙儿四散逃命,唯恐跑的慢了被追击的明军赶上割了脑袋。 好在平西大将军吴三桂活了下来,一路收拢溃兵,往贵州方向靠近。 如今虽然他们还在云南,但却没有再次向昆明发起进攻的念头。 据说平西大将军已经给洪经略写了信,不日贵州的援军就会往云南进发。 只要援军一到,便是明军的死期。 要说孙元富对洪承畴还是颇为佩服的。 不论是仕明还是仕清都能混的风生水起,甚至一度做到了湖广、广西、广东、贵州、云南五省经略。 当然,封洪承畴这个官职的时候一大半地盘还不在清廷手中。但这并不重要,现在贵州不就姓清了吗?云南也在早晚的事!也就是过程稍微曲折了点。 如今明廷只有云南、四川两地,还能翻天不成? 四川虽说有着天府之国的美称,但那也要看跟谁比。 跟云南贵州比四川是天府之国,跟江南之地比呢?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吧。 诸葛老匹夫当年不也喊着北伐吗,北伐了那么多次折腾出什么结果没? 双方家底就不在一个层级,光是靠着江南赋税,清廷就能把明廷压死。 除非神仙下凡,不然啊这盘翻不了。 孙元富越想越觉得自己当初剃发降清的举动十分英明。 趁着明军还在负隅顽抗,他先投诚混个资历。 等到明廷覆灭再归降,那待遇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孙元富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便前去埋锅造饭。 行军打仗讲究的是个效率,故而在吃饭上自然不能像在家中那样讲究。 不过孙元富却是有着一手好厨艺,尽可能的把有限的食材做的美味可口,士兵们都喜欢吃他做的饭。 埋锅生火,孙元富熟练的操作着。 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熟练的将干柴送将进去。 听着噼啪噼啪的响声,孙元富十分快意。 “嘿嘿,干啥都是图的这口饭。便是皇帝老子也不能例外。” 孙元富砸吧砸吧嘴,一屁股坐在地上等水烧开。 正当他百无聊赖之时,突然听到一阵低沉的响声。 嗯? 起初孙元富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这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便是聋子都能听出是有大军经过。 难道是洪经略的援军到了? 这不应该啊。 平西大将军的信送出没多久,从时间来看洪经略不应该这么快派援军来。 若不是援军,那 嘶!该不会是明军吧? 孙元富生出这个想法后冷汗直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一时吓得两腿发软。 虽说明军获得昆明大捷,但那是背靠昆明坚城的情况下。 双方野战实力根本就不沾边啊,他们怎么敢出城主动进攻的? 他一时想不明白,当然这种时候也不需要去想。 孙元富二话不说起身拔腿便跑。 在军中做事有两样技能需要具备。 其一是眼睛尖,其二是跑的快。 孙元富这两项技能都是顶级。 见状不妙他果断跑路,没有一丝犹豫。 清军驻扎的营地紧挨着一片灌木丛,孙元富撒开丫子一路狂奔,直接冲到了灌木从中。 进入到树林中他已经是筋疲力尽,一屁股瘫倒在地气喘吁吁的靠在一颗树上。 这贼杀的明军,端是让人连个饭都吃不上! 所幸现在已经安全了,孙元富可以静静的观潮双方交战的过程。 若是清军占优他就偷摸摸的跑回去。 若是明军占优他就在林中避一避风头。 过了片刻,孙元富等来的不是明军骑兵而是一队象兵,浩浩荡荡裹挟雷霆万钧之势。 孙元富倒是听说过象兵,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一时直是傻了。 看这数量,得有几百头大象吧? 妈呀,明军是从哪里搞到这么多大象的? 第二十二章 象兵的威力 巨象群冲入清军阵中,瞬间将几十顶帐篷踩翻。 那些尚在熟睡中的清兵直接被踩成了肉泥,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 训练有素的大象丝毫不比马匹差,甚至在某些方面更有灵性。 他们只会遵照命令前行,而不会惊扰同伴。 这支象兵队是李定国花费颇多心血组建训练的,平常根本不拿出来作战。 若不是天子下旨亲征,他也不会把压箱底的杀手锏使出来。 此刻李定国和朱由榔正在距离清军阵营不远处的一座矮土丘上观战。 相较于肉搏拼杀,一军主帅更需要把控全局,对战场局势有一个正确的判断。 “陛下,我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已经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李定国不是一个贪进冒功之辈,但他此刻也难以抑制内心的喜悦,向天子主动汇报起战况。 从一名专业统帅的角度看,对敌军造成混乱产生的收益是最大的。 如今明军已经完成了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借助混乱的局势扩大优势。 朱由榔轻点了点头。 此战的关键是尽可能的消磨清军的有生力量,尤其是八旗精锐。 自打八旗入关以来,战斗力就直线下降。 如今能打的八旗士兵数量十分有限,死一个少一个。 一开始朱由榔还想带队冲杀,在李定国的拼死劝谏下还是作罢了。 毕竟他是天子,御驾亲征已经是极限,真的上阵杀敌那怕是得成祖朱棣才能做的出。 而现在朱由榔显然还没有朱棣的威望。 威望这个东西需要慢慢培养,有一个积累的过程。 就比如上次昆明大捷后,朱由榔的威望大增。 此次御驾亲征若是能够大获全胜,他的威望势必又将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依晋王之见,吴贼可能组织起反击?” 虽然前世酷爱读些古代战争的书,但毕竟是纸上谈兵。 朱由榔现在在拼命学习战场经验,何时该出兵,何时佯攻,何时总攻,何时收兵,个中都是学问。 而李定国久经战阵,显然是个最好的老师。 朱由榔丝毫不在乎面子问题,有不懂的地方就问。 崇祯倒是死要面子,最后生生把自己搞死了。 要是他当初主动去南京哪怕叫太子去南京监国,大明的形式也不会这么惨。 “回禀陛下,依臣之见吴贼便是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做到反击了。” 李定国顿了顿道:“东虏昆明战败后,吴贼之所以能够收拢溃兵是在于他还有一定的实力。溃兵们看到旗子会本能的往那个方向靠拢。哪怕他们原本是赵贼的部下。” 李定国观察了一下皇帝的表情,见猜不出喜恶来,继续道:“如今情势却是大为不同。东虏士兵尚在睡梦之中,被象兵踩死无数,士兵心中已经极度恐慌。这种情况下莫说是吴贼了,便是天王老子也没救了。” 说着说着李定国就恢复了昔日做农民军时的用词习惯,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太合时宜,尴尬的笑了笑。 朱由榔倒是不太在意。 他这次主动出击目的就是告诉将士们清军野战并非是无敌的,一旦培养出了信心后面的仗就好打了。 不然总有这一个心魔在,仗还没打就已经输了大半。 毕竟不是每次作战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有坚城可以倚靠。 事实上此次御驾亲征,朱由榔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抢掠清军的财物粮食。 清军本身的军饷也很低,战兵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 这种情况下额外收入全靠抢。 毕竟抢没有任何成本可言,抢到了就是自己的。 清军士兵的战斗力就源于此,一直抢一直爽。 就说吴三桂大军一路行来,劫掠无数钱粮。 粮草嘛可能消耗的差不多了,但银子着实抢了不少。 云贵虽然穷,但若是掘地三尺还是能够搜刮出不少银子的。 之前永历朝廷之所以收不到太多钱是因为明廷是把云贵当做根据地来发展的,自然不能做竭泽而渔的事情。 但清军可不管这些,大军所至十室九空。 朱由榔不能明着抢自己子民的,但可以抢吴三桂的啊。 这样一来不但可以看犒赏将士们,还能积攒一笔不小的财富以备不时之需。 “陛下请看,吴贼中军帅帐已经乱了!” 李定国眼睛极尖,一下就发现了端倪。 照理说中军帅帐是核心中的核心,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乱的,而现在连吴三桂中军营帐附近都乱了,证明情况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朱由榔不由得大喜,高呼道:“天佑大明!” 清军阵中到处都是惨叫声。 他们中既有被大象踩死的,也有被乱马踩死的,甚至有被慌乱的同伴踩死的。尸体散乱一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许多清兵被踩成了肉泥,只剩下一些断碎的白骨。 由于皇帝陛下严令不许纵火,以免烧了粮食。这些粮食虽然不多,但将来都是明军士兵的口粮。明军将士们便通过一次次的冲击来搅乱清军的阵营,把他们试图聚集起来反抗的计划扼杀在萌芽。 手榴弹只用了十几枚,起一个造势的效果。 据说是因为手榴弹所剩数量不多了,要省着些用。 倒是皇帝陛下从泰西购买来的新式火铳(德莱塞步枪)用起来十分过瘾。 这玩意相较于老式火铳,非但不会炸膛还十分精准,许多清军小头目军官都被直接射杀。 当然明军的作战主力还是象兵。 这玩意在野战中就是无敌的存在。 清军曾经试图组织反抗,向大象射箭。 但这玩意就是给大象挠痒痒,大象皮糙肉厚根本伤不到要害。 “杀虏报国的时候到了,弟兄们跟我冲啊!” 在象兵冲开一条血路后,白文选率领骑兵队发起了冲锋。 如今清军已经是一片散沙,再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他要做的便是尽可能的杀敌,完成陛下和晋王的命令。 “杀虏报国!” “杀虏报国!” “为了大明!” “为了陛下!” 第二十三章 摧枯拉朽 吴三桂是在睡梦之中被惊醒的。 他甚至来不及披挂甲胄,就在亲兵的催促下出了营帐。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溃逃的士兵,吴三桂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帅,是敌袭!” 亲兵赶忙跟吴三桂解释道。 “便是敌袭,也不该乱成这个样子!” 吴三桂气的直吹胡子。 诚然清军刚刚大败,但在野战中明军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眼下清兵们真是成了惊弓之鸟。 绿营兵和吴三桂的本家兵是分开扎营的。绿营兵在外围,本家兵在内里。 眼下溃兵大都是从西边来的,说明明军的主力在西边。 吴三桂匆匆扫了一眼,发现本家兵的军纪还算严明,至少没有像绿营兵那样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念及此,他生出了整顿兵马与明军一战的念头。 “传我将令,整兵列队备战应敌。” “大帅万万不可啊,明军这次袭营派出的乃是象兵。” 亲兵见吴三桂想要迎战,连忙劝阻道。 吴三桂闻言不由得一愣。 象兵? 明军竟然使出了这个杀手锏。 遍观历史,象兵大概是和火牛阵一样恐怖的存在。 不,象兵比火牛阵还要恐怖! 光是看着一队象兵冲过来士兵就连胆子都被吓破了,哪里还有勇气整队应战? 那和飞蛾扑火,螳臂当车有什么区别? 此刻吴三桂的心寒了! 列队应战无疑是死路一条,在象兵面前一切都是蝼蚁,马匹甚至会本能的逃走。 “大帅,快跑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亲兵见吴三桂还在犹豫,连忙提醒道。 吴三桂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明白跑路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有道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吴三桂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事实上他从来都是一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从见势不妙献出山海关放清军入关时便是如此。 如今自然也不会变。 昆明惨败对吴三桂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很快他就找出了抽身事外之法。 此法无他,推卸责任尔。 吴三桂决定把责任全部推到赵布泰身上。 反正赵布泰已经被明军乱炮轰死,死人是不会替自己辩解的。 即便清廷方面心里清楚吴三桂也有责任,但也只能接受吴三桂奏疏上的说辞,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原因便是清廷忌惮吴三桂手中的这支大军,换言之吴三桂有着足够的自保实力。 这便是吴三桂的底牌,便是清廷也不敢轻易的掀桌子。 另一个原因便是清廷如今已经是无人可用。 这也是为何洪承畴、吴三桂这些汉人愈发受到重用。 以汉制汉是这些年来清廷的国策之一,短期内肯定不会改变。 所以只要吴三桂逃走,把责任推到死人赵布泰身上,他便可以安然无恙。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去主动迎战? 诚然一开始吴三桂是抱着毕其功于一役的态度灭亡明廷的,但事态有变如今养寇自重也不失为一良策。 历史上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还少吗? 留着个残明朝廷,吴三桂的作用便会凸显出来。 残明朝廷能够翻盘? 这吴三桂是绝对不信的。 若是当初弘光朝廷尚且拥有一些可能,毕竟那时明廷还有半壁江山。整个最富庶的江南之地也都在明廷治下。 可现在残明只有滇、川两省之地,便是让他们翻出花来还能够逆天不成? 清廷便是靠耗都能把残明生生耗死! 朱明的气运早在李定国攻打肇庆失败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既如此,便让残明朝廷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吧。 很快,吴三桂便决定跑路。 在亲兵的服侍下他迅速的翻身上马,狠狠一抽马鞭率先逃去。 主帅跑路,嫡系本家兵们自然没有理由留下应敌。他们第一时间的追随吴三桂跑路,生怕跑的慢了被明军追上。 至于赵布泰留下的八旗残部,也很快反应了过来纷纷上马逃命。 剩下的大多是绿营兵。 他们都是步卒,跑路是跑不了的,落在明军手中也是一死,索性心下一狠准备做殊死一搏。 这自然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且不说明军象兵的优势。 光是新式火铳(德莱塞步枪)带来的威慑力便让人头皮发麻。 事实上明军一共也没有放几枪,但此铳射击的远距离和准确性让绿营兵完全没有抵抗的欲望。 他们纷纷丢掉手中的兵刃投降。 虽然知道投降的下场很惨,但能多活一刻便是一刻,求生本能在这一刻占据了绝对上峰。 很快投降的绿营兵便被明军士兵五花大绑了起来。 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中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他们只能如此。 被俘的清兵有几万人之多。 明军总不能全都杀了吧? 同样的难题抛到了朱由榔面前。 当李定国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他的时候,朱由榔感到无比震惊。 “俘虏这么多人?” 朱由榔踱着步子,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跟李定国商量一下。 他发现自己对待这个时代的很多规则并不清楚,还有许多学习的空间。 “依晋王之见,这些俘虏该如何处置?” 李定国自然料到天子会发问,早有准备的他当即答道:“回禀陛下,一般会将把总以上的军官全部处死,其余俘虏打散分入各营充作夫子苦役。” 李定国所说的正是这个时代处置俘虏最普遍的方式。杀掉军官剩下的普通士兵即便有心抵抗也没了主心骨。 “只杀军官吗?” 朱由榔却是皱眉道。 李定国闻言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听陛下这口气,莫不是想要把这几万清兵全部处死? 杀这么多人用刀是肯定不行的,耗费气力且不说,刀都得砍豁口了。 一般这种情况下就是坑杀,那是暴秦才能做出的事情啊。 “陛下请三思,若是坑杀俘虏以后怕是再难遇到敌军投降的情况了。” 朱由榔见李定国会错了意,便摆手解释道:“朕不是这个意思。朕是觉得不仅绿营军官该死,那些降虏已久作恶多端的老兵也该死。他们手中沾满了大明百姓、将士们的鲜血,罪恶程度丝毫不亚于那些绿营军官和东虏八旗。” 第二十四章 惩奸除恶 朱由榔的态度很明确,绿营兵也分很多种。 这其中既有清军入关前后那段时间就“归降”的,也有孙可望叛变后被迫跟着主将改换门庭的。 前者已经被彻底同化,和满洲八旗没有什么区别。 杀起同胞来,这些绿营兵甚至比满洲八旗还狠。 在朱由榔看来这种绿营兵,不论军官还是士兵都不该留。 至于那些刚刚降清不久的,还没来得及被同化的,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 朱由榔也认同李定国的论调,大面积杀俘不是明智之举,这样一来以后清兵知道被俘必死,势必拼死抵抗。如此一来大明将士将增加许多不必要的损伤。 但是只杀军官震慑力又不够,而且这么多俘虏能吃掉不少东西,眼下可没有那么多吃的给他们。 所以朱由榔决定杀掉一批罪恶深重的绿营兵,留下一些没有什么大错的。 了解清楚了皇帝陛下的想法,李定国觉得很有道理。 普通士兵犯了错也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只是一些是死罪一些却可以活命。 “既如此,陛下觉得该如何分辨这些俘虏类型呢?” 李定国提出了心中的疑惑。 这些绿营兵都已经剃发,从样貌上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这个简单,可以令普通士兵进行指认。一个两个或许会有遗漏错误,但说的人多了便不太可能有错了。” 朱由榔顿了顿道:“杀掉其中那些罪大恶极的,留下其余的打散去挖矿做苦力,也算是将功赎罪。” “陛下英明。” 李定国适时的送上一记马屁。 朱由榔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道:“据说此战收获颇丰,粮食虽然不多,但钱财却是不少,该是够给将士们发一段时间军饷了。” 永历朝廷的问题还是太穷了。 抢掠清军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明军士兵告诉绿营俘虏需要他们互相指认那些降虏已久,罪恶深重之人时,他们不由得面面相觑。 明军这是想做什么? 或许是要区别对待吧? 不然要分开做什么? 他们之中有不少原来孙可望麾下的士兵,与晋王麾下的士兵多少有些关系。 虽然李定国和孙可望之间闹掰了,但底下士兵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嗯明军一定是想挑出那些原来“大西”部的兵卒,留他们一条活命。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们决定主动表露身份。 “虎子,是我啊,我是铁牛。” “旭子哥,我是二柱子啊。” “赵三哥,咱俩是一个村子的。我是村头孙寡妇家旁边的何家二小子何常。” 一时间绿营兵俘虏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根本停不下来。 很快明军就完成了绿营兵身份的甄别。 被俘的三万人中仅有三千人是原先入关前后就降清的,剩下的几乎都是跟着孙可望降清的原云贵明军。 要对身份复核也很容易,毕竟从口音就能听出,还有很多人彼此间本就认识。 这一消息汇报给朱由榔后他并不感到惊讶。相反这也是符合常理的。 毕竟清军入关已久,大部分绿营兵已经分驻各地。 把所有绿营兵抽调来攻打云南是不现实的,清军能够驱驰的应该都是跟着孙可望归降的原云贵明军。 “将那些罪大恶极的绿营兵处死吧。” 朱由榔做出这个决定就是要告诉天下人,任何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决定付出代价,不要以为作恶的人多了就能够蒙混过关。 在这一点上朱由榔和大明朝廷是有原则的,是除恶务尽的。 此举也是警示那些刚刚降清不久的士兵,心里要有善恶的一杆秤。 如果他们一时糊涂降清投虏尚且有救,但若是不知悔改逐渐黑化,那被明军捉到便是难逃一死。 此刻那些遴选出来的绿营恶徒已经被推了出来,一百人一排跪在地上。 他们自知难逃一死,口中自是污言秽语不断。 明军士兵也不客气,手起刀落便砍下一颗颗首级。 脑袋像西瓜一样滚落在地,鲜血如柱喷出洒落一地。 明军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将三千绿营恶徒连带着那些军官斩杀完毕。 首级被留下充作军功,尸体则埋入事先挖好的深坑中。 那些远处旁观的俘虏都吓傻了。 明军虽然杀得不是他们,但他们本能的感到恐惧,面色惨白两腿发软,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胯下一热尿了出来。 妈呀,好在他们及时吐露了身份。若是被明军误认为是绿营老兵,岂不是现在已经成了刀下之鬼? 此刻空气中的血腥味极重,简直如屠宰场一般。 不管怎么说活下来就好啊。 便是被充作苦力夫子,当牛做马也好过去见阎王。 “陛下,此次我军斩获颇丰,只是可惜又让吴贼跑了。” 李定国有些遗憾的说道。 不得不说吴三桂跑路的本领着实了得。 李定国发现后虽然命人及时去追,但并没有追上。 “朕倒想看看,吴贼见了洪贼会说些什么。” 朱由榔淡淡一笑道:“不过短时间内云南应该是不会有兵祸了,要抓紧时间休整练兵。” 此刻,历史走向终于发生了一些偏转。 虽然这个偏转的幅度还不算太大,但总归是个好的开始。 朱由榔也越来越有信心了,抗清伐清中兴大明并非是一个不可完成的任务。 “不知延平郡王那里情况如何了。” 天子突然提起郑成功,却是让李定国吃了一惊。 他琢磨不透陛下此问是何意,遂保持沉默。 “朕随口说说。” 朱由榔似乎并没有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聊下去的意思,话锋一转道:“细算一算,夷陵那边应该收到消息了,朕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见文督师了。” 文安之是朱由榔知道的南明文臣中最杰出的存在,他手下武将算是够用,文臣却是极度缺乏。 派太子去夷陵抚军,调文安之回朝廷主持内阁大局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只靠朱由榔一人便是累死也处理不完繁杂的政务,他急需要一个得力臂膀! 第二十五章 忠烈祠与希望 大明天子御驾亲征大破虏贼,斩首无数。 这对大明军民来说无疑是一件极为鼓舞斗志的事情。 毕竟野战中明军已经很久没有取胜对手了,这次天子亲征破阵证明清军野战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封赏有功将士这种常规操作自然不必多说,朱由榔还决定建立一座忠烈祠,凡是为大明战死的将士都可以进入忠烈祠,供奉牌位。 他的想法一经提出立刻引起了朝中群臣激烈的争执。 朱由榔发现争执的关键还是在于思想的差异性。 朱由榔的灵魂来自后世,在他眼中生命自然是平等的。 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是一个人,那么就应该享受到一个人应有的权利。 保家卫国,英勇捐躯的将士们难道不应该受到人们的尊敬和供奉吗? 如此一个简单的道理偏偏群臣就是不明白。 兵部和工部的人提出,或许可以参照贞观时期修建凌烟阁,将有功之臣排位,但是供奉每一位英烈的牌位就有些夸张了。 这让朱由榔好不气恼。 受到时代的限制,有些事情无法真正推行。 但修建忠烈祠给普通阵亡士兵供奉牌位这种事情绝对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 换言之,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想不想。 或许在这些尚书侍郎,部堂大员的眼中他们就是高人一等的吧? 仔细思忖一番,朱由榔决定不予让步。 大明有着各种各样的顽疾,有的是制度上的,有的是人心所致。 如果他都没有决心修建一座忠烈祠,给阵亡的将士们应有的尊重,以后还怎么改革,怎么中兴大明? 身为君王,该坚持的事情一定要坚持。 朱由榔下旨通过内阁再一次明确向群臣表明态度,这让百官们感到十分惊讶。 高高在上的天子竟然真的关注底层的蝼蚁? 他们平日里也会提什么君上当爱民如子,但那不过是嘴上说说,有谁真的相信? 而现在看来陛下竟然要来真的? 弄清楚皇帝的真实想法事情就好办许多了。 这又不是什么关乎文官集团切身利益的事情,他们没必要跟皇帝对着干。 相互通过气之后,很快文官集团内部就达成了一致意见,赞同圣天子的意见,准备修建忠烈祠。 修祠是工部的事情,还牵扯到兵部、户部,兵部需要提供名单,户部则负责拨钱。 朱由榔命各部商谈后三日内拿出具体章程,十日内修建完毕。 这并非是他一时脑子发热做出的决定,而是从长远计。 他要培养的就是将士们一种当兵的荣誉感,让他们清楚朝廷和天子不会忘记他们做出的贡献,大明的百姓亦不会忘记。 经此一役后,清军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来攻打了。这给明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休整。 朱由榔现在面临两个棘手的问题。 其一是编练新军,其二是普鲁士枪炮弹药补充。 编练新军的话虽然已经开始进行,但从实际效果来看并不是十分理想。 这个时代兵员素质还是有些差,吃不饱穿不暖,面黄肌瘦。 这还是青壮男子,女人小孩就更惨了。 朱由榔给新军士兵们开出的条件是战兵每月一两银子,辅兵半两。 这个条件乍一看并不太突出,也就是和清军军饷差不多。 但在贫穷的云贵之地,这个条件已经是十分丰厚了。 即便一个人一两,人数多了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朱由榔觉得自己负担的极限是一万人。这样一年也有十万多两的支出。 只靠国库和内帑是肯定不够的,朱由榔还得另想办法。 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抢,抢谁?自然是抢清军的。 毕竟云贵的豪商巨贾不多,便是朱由榔想抢也找不到肥猪啊。 抢普通百姓就更不靠谱了,看看崇祯年间不断加税的下场吧,税都加到了穷人头上,结果就是揭竿而起天下动荡。 思来想去只能抢清军的了,没有钱没有粮,盯着清军抢就好! 对于这支军队的架构朱由榔也想的很清楚。 这支军队直属于他,相当于当初的京师三大营。 锦衣卫虽然也直接对皇帝负责,但属于是花架子,上阵杀敌是不可能的。 朱由榔必须培养一支信得过的心腹军队。 这个代价便是再大也必须付出。 至于枪炮弹药短缺的问题则有些棘手了。 朱由榔带来的枪炮中,火炮类的消耗极大,几乎一多半的弹药已经使用完毕。 枪支类的情况好一些,但也禁不住一直用啊。 坐吃山空这种事情朱由榔是不会做的,必须及早思考对策。 朱由榔的想法是趁着还有弹药命匠人仿制。 这个难度固然是有,但比直接仿制枪炮难度还是要小的多的。 大明实行匠户制,手艺都是子子孙孙传下来的。 专业性是不用怀疑的,唯一的问题是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但即便将来弹药供应充足,枪炮数量有限也是个极大的制约因素。 如今朱由榔只有几百杆德莱塞步枪,几十门炮。 这些数量勉强够配备新军,要想全军配备,一是需要大量银子,二是要解决工艺难题。 银子的话恐怕靠抢清军是不够的,得等将来打下湖广、江南有了大量赋税来源才可能。 至于工艺 朱由榔知道德莱塞针枪的关键是底火,这个制作难度极大,其他的倒还好。 至于克虏伯早期线膛炮,是可以点火绳的,利用传火孔里装拉发管 这些光靠大明本地匠人想要完全仿制颇是有些难度,但有了样本将来若是能和澳门的佛朗机人商讨一下说不定能搞出个仿制品来。 说来说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在立足之余尽可能的扩大地盘,提高收入建军强军啊。 这么看来,虽然明军刚刚获得一场大胜,形势还是十分危急。 而清廷方面要做的就是各种封锁,争取利用经济优势拖死明军。 洪承畴一直奉行的策略不就是步步紧逼,逐渐压缩明军空间吗? 如何冲出去,选择哪个地方作为突破点是朱由榔首要考虑的问题。 第二十六章 应征 昆明城中,临时给进城避难百姓搭建的棚户区里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旭子哥,你听说了吗朝廷在招募新军呢。” 李石头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道。 赵旭皱了皱眉,将半块干饼子狠狠的咬了一口。 “当兵?不去。” 他毫不犹豫的说道:“在乱世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当兵。连饭都吃不饱,还要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随时和人拼命,说不定哪天就见了阎王。我赵旭就是渴死,饿死,得瘟疫病死也绝不去当兵!” 他对当兵有极大的抵触情绪,是因为对兵着实没有什么好印象。 所谓兵不如匪,说的就是当兵的狠起来连土匪都不如,抢的百姓鸡飞狗跳。 再说当兵整日舞刀弄枪的安全实在没有保障。 看着威风,说不定哪天脑袋就搬家了,有啥意思? 他的哥哥都当兵战死了,老赵家如今就剩下他这一根独苗,爷娘咽气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把老赵家的香火延续下去。 李石头犹豫了片刻道:“旭子哥,这你说的就不对了。当兵也不像你想的那样差,再说兵有好也有坏” “你莫要说了,我是不会去当兵的。莫不是当官的叫你进城避难,你就念着他们的恩情了?便是要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法!” “我听说,这次招募的新军一个月有一两银子拿,而且顿顿有肉吃,饭管饱。” “啥?” 赵旭听到肉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吐沫。 这个时代的平头百姓莫说是肉了,就是饭都吃不饱。 赵旭并不关心军饷有多少,但这顿顿有肉吃的吸引力也实在太大了吧。 “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啊。这次招募的新军是禁军,直接归陛下统辖,待遇自然差不了。” “陛下” 赵旭一双眼睛瞪的犹如牛铃一般。 “怪不得待遇如此之好,原来是天子亲军。” 赵旭喃喃道。 在他心目中皇帝一直是个高高在上虚无缥缈的存在。 他常听人说皇帝极为富有,皇后娘娘顿顿可以吃大饼卷熏肉,皇帝陛下锄地都用的是金锄头! 如此看禁军待遇好也就能理解了。这毕竟是禁军啊,是护卫皇家周全的。 便是大明朝廷再穷,打肿脸充胖子也得给皇帝陛下组建一支撑门面的禁军啊。 “只是,咱们这样的人家能要吗?” 由于长时间吃不饱饭,赵旭和李石头的身材瘦削,虽然没有皮包骨头那么惨,但跟健壮确实是不沾边。 “反正前些时日咱们村子里的铁柱被选上了,还发了一套棉甲呢,整日里在我面前炫耀!” 李石头有些嫉妒的说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赵旭心里有些发痒,催促道。 见赵旭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李石头挠了挠头道:“方才旭子哥不是还说,就是饿死,渴死,得瘟疫病死也绝不去当兵吗?” 赵旭闻言翻了翻白眼道:“我说过这话吗?你一定是听错了。” 他方才以为应征一般都是战兵,那种战兵当起来实在没意思。但天子禁军就完全不同了,那可是战兵之中地位最高的存在啊。 李石头倒也不计较,笑声道:“那我们就去试试,万一被选上了呢?” 这话倒是没错,选上了是运气好,选不上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遴选新军的报名处城中有许多,赵旭和李石头就近去了离棚户区最近的一处。 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此刻人们已经排起了长龙,照这个速度等轮到他们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旭子哥要不我们先回吧。” 见来应征的人如此之多,李石头一时打起了退堂鼓。 “来都来了,岂有随意离开的道理。” 赵旭却是不答应,拉着李石头就加入了排起的长龙。 “旭子哥,你说东虏可怕不?” 毕竟是要当兵,李石头心里还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东虏又不是生了三头六臂,你越是怕他他越欺负你。” 赵旭冷笑一声道:“依我看东虏就是被吹出来的,真实战斗力也就那样。” 若是一个月前他是肯定不会和东虏扳命的,但在看到明军一次又一次的获胜,把东虏打的落花流水之后他发现东虏的战斗力并不像人们口耳相传的那么可怕。 东虏也是生的一个脑袋一张嘴,把脑袋砍掉了照样活不了! “这样子啊。” 李石头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下一个。”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轮到了赵旭和李石头。 赵旭两腿已经站的发麻,他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一下强打起精神走上前去。 “差爷。” “来应征的?” 那执笔小吏扫了赵旭一眼道:“却是瘦了一些。” “瘦不要紧,我能吃苦。” 赵旭为了顿顿有肉吃也是拼了,强自把胸脯挺了挺,硬气道:“我敢上阵杀东虏!” 小吏赞许的点了点头:“后生可畏啊。是个好兵坯子。” 稍顿了顿,他继续问道:“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回差爷的话,小的叫赵旭,石盘村人,父母双亡跟着村里人来城中避难。” 听闻赵旭家世如此凄惨,那笔吏愣了一下。 “你这名字不错,旭乃旭日东升之意,你将来定会出人头地有出息的。” 说罢把赵旭名字记下。 “谢差爷夸奖。” 赵旭说罢抱了抱拳,以示感谢。 “下一个。” “差爷,我叫李石头。也是石盘村人,父母得瘟疫去世了,跟着旭子哥相依为命。” “唔,你也是来应征的吧,那我就把你记下了。” 笔吏神色有些哀伤,叹了一声。 “登记好了你们便可以跟着那名军爷走了。” 赵旭有些惊讶道:“这便选上了?” 笔吏没好气道:“哪有那么简单。某只说你们跟着那军爷走,到了军营之中还要遴选训练,通过最终考校的才能留下来。” “哦,是小子愚钝。” 赵旭连忙道。 他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训练这段时间吃喝是不用发愁了。 第二十七章 微服 赵旭和李石头被带到一个大校场后,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进行了一番训话。 内容无非是军规铁律一类的,既然要当兵这些东西自然不能违背。 随后他们每十人被分到一间营房住下。赵旭和李石头自然分到了一处,望着屋内景象二人心情十分激动。 虽说营房内布置十分简朴,但要比住窝棚好多了。 新兵们年纪大多相仿,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不过他们没有太多时间用来聊天,按照要求他们必须前去洗澡,然后换上干净的衣裳。 衣裳是军队提供的,赤红色的颜色十分醒目。搭配上分发的棉甲,端是让这些有些瘦削的孩子显得英挺了许多。 李石头对这一身行头爱惜的不得了,赵旭见石头摸着衣裳看个不停连忙拉着他前去洗澡。 军中洗澡自然没有太好的条件,最多是叫每个人冲洗一遍洗净身子。 赵旭和李石头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已习惯了简单的洗澡方式。 他们洗净之后迅速擦干净身子避免受寒。 这个季节伤风是件很要命的事情,一定得小心一点。 “旭子哥,这身衣服真好看哩。” 虽然衣裳比他大了整整一圈,可李石头丝毫不嫌弃,欢喜的不行。 “看把你给美得。” 赵旭摇了摇头,难得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生活将他稚嫩的肩膀压的伤痕累累,如今终于可以喘上一口气了。 便在二人有说有笑的聊着时,但见一群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赵旭下意识的扯了李石头一把,他这才止声立定。 来的该是一些大官吧。 见这些来人锦衣华服,赵旭心中暗暗道。 走在中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材修长眉清目秀。 他身穿一套湖蓝色蜀锦道袍,馋的李石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乖乖,这得是个多大的官啊,穿的起这么贵重的衣裳。” 他虽然从没有见过蜀锦,但光看这材质就知道不是俗物。 “旭子哥,你猜这位贵人是个啥官?” “嘘。” 赵旭白了李石头一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迎面走来的贵人自然是朱由榔了。 组建训练新军本就是他的意思,他自然放心不下把事情都交给手下的人做,打算来亲自看看。 不过朱由榔此次出宫乃是微服,并没有带上仪仗。 朱由榔走至近前,发现这些新兵都是一些少年,年纪最大的应该也就是十七八岁,脸上带着明显的稚气。 也许是他突然出现的原因,新兵多少有些拘束,朱由榔遂清了清嗓子和声道:“莫要紧张,本官是代天子来巡视一番的。” 原来是钦差! 赵旭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穿的起这么绚丽的衣裳,一定是天子钦赐的吧? “诸位可知道应征当兵是为了什么?” 朱由榔扫了众人一眼沉声问道。 良久方是有人怯怯的答道:“是为了杀虏。” 朱由榔轻点了点头:“不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是堂堂男儿郎,就该有杀虏报国的责任心。虏贼窃据大明河山十余载,无数遗民泪尽胡尘里。我们要做的就是光复失地,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朱由榔顿了顿继续说道:“往大了说这是为国,往小了说这是为家。相信诸位或者家人都有被虏贼欺侮的经历吧?虏贼攻打昆明时,诸位不得不进城避难,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诸位不想再过了吧?” “对,我们不要做缩头乌龟!” 很快就有人回应,朱由榔满意的点了点头。 “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有足够的实力。寄希望于别人的怜悯是懦弱的表现,只有拳头硬了说话才硬气。” 朱由榔一番话可是把伴驾的官员们吓了一跳。要知道皇帝陛下可是天子,宣扬的却是一套武力就是王道的思想,这跟他老人家的身份不是很匹配啊。 好在这番话只是私下说说,若是朝堂之上传出去,绝对会炸了锅。 “敢问大人,我们真的能够打赢东虏吗?” 赵旭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问道。 朱由榔定定的望着赵旭,郑重的说道:“这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是必须做到的。如果我们不想做亡国奴,不想被东虏当做牛马一般奴役,不想丢弃汉家文化,不想留那丑陋无比的金钱鼠尾,我们就必须击败东虏,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朱由榔灌输的思想很明确,抗清伐清不是为了朱家一家一姓,也不是为了权贵勋贵,是为了所有汉家儿郎。 自宋灭崖山之后,大明好不容易重新找回了属于汉唐的自信,绝不能轻易的丢失。 赵旭着实被震撼到了,之前他想的只是如何填饱肚子,现在看来人生确实不仅仅是填饱肚子那么简单。 换言之,他们现在虽然过得清苦但好歹还有自由,而那些东虏治下的百姓却是活的像一具具行尸走肉,丝毫没有尊严! 为了不变成那样的行尸走肉,为了不被奴役他们必须起来抗争。 这为的既是汉家天下,也是为了他们每一个人! 原来这才是他们应征当兵的意义! 有些事情其实差的就是那一层窗户纸,捅破之后便是一清二楚。 “你们当中的人要接受一段时间的训练,通过考校的才能留下。留下的也未必都是战兵,会有一部分辅兵。” 朱由榔顿了顿道:“但我希望你们即便最终没有留下当兵,每个人心中也该有这样一个念头,我们是汉人,汉家儿郎绝不为奴!” 这个时代的普通百姓大多是愚昧无知的,只要活的下去并不介意去做奴隶。 为了战斗而战斗,这是朱由榔绝对不能接受的。 朱由榔要让他们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战。 朱由榔就是要在他们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种子一旦埋下,一定会生根发芽,最多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你们要记住,即便东虏占据的地方再多也是不得人心的,大明终有收复失地的一天。愿你们都能看到那一天,届时你们都是大明的功勋!” 第二十八章 国贼 吴三桂是像丧家之犬一般逃回贵州的。 当他带着残部进城后,虽然没有整出负荆请罪这种夸张的戏码,但还是十分愧疚的前去向洪承畴“告罪”。 从级别上来看,吴三桂是平西大将军,而洪承畴是五省经略,总督军务大臣。 照理说洪承畴应该是吴三桂的上级。 但实际上吴三桂手中攥着实打实的兵权,还是特别能打的老关宁军。 故而即便这次战败,洪承畴也不好过于苛责于他。 二人原先都是明臣,彼此之间可谓是知根知底。 见吴三桂演的如此投入,洪承畴自然要配合着搭戏把戏做足。 两个戏精你一言我一语,端是把其他清军将领弄得一头雾水。 “洪经略有所不知,明贼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批泰西火器。那火炮尤其厉害,炮弹爆炸后还会炸裂许多碎片出来,杀伤力十足。征南将军便被意外炸死。” 他脸上一脸悲痛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布泰是他亲爹呢。 洪承畴顺着吴三桂的话头问道:“见状不对,平西将军就没有劝阻征南将军吗?”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吴三桂自然要把戏做足。 只见他长叹一声道:“末将见明贼炮火凶猛,当时便向征南将军提议暂避锋芒。可征南将军却是不听,说是要一举克敌。洪经略您也知道,名义上末将和征南将军是平级,但实际上是唯他老人家马首是瞻的。末将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啊。他老人家执意要猛攻,末将也是无能为力啊。” 吴三桂表现的悲痛欲绝,却是绝口不提遭遇明军象兵袭营,二次落败而逃的事情。他已经打定主意把罪责都推到赵布泰身上,这样他最多只有一个连带责任。 洪承畴面上安慰他一番,心中却冷笑道此子真是个不知廉耻,脸皮比山海关城墙还厚的家伙。 如今赵布泰已经死了,把责任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自然是脱罪的最好方式。 “平西将军有心,此战虽然失败不过明贼也已经暴露了其手中的新式火器。下一战只要我军准备充分,定能摧城拔寨。” 吴三桂连忙称是。 二人一出双簧演完,吴三桂的罪责也就撇的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是给朝廷上奏疏的事情了。 这么大的惨败不可能压着不报,只不过笔墨之上可以润色修饰一二,令其看上去不至于那么难看。 吴三桂心里还是很有底的。 现在不是满清刚刚入关的时候。 那时候八旗的战斗力还很强大,便是吴三桂的精锐本家兵也无法与之相比。 而现在八旗子弟被中原的花花世界迷的眼花缭乱醉生梦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放在习武打仗上。 赵布泰拉出的那支八旗军已经是东拼西凑出来的所谓精锐了。 所以清廷方面如今多是倚重像吴三桂这样的降将。 只要吴三桂手中的这支本家兵损失不太严重,他在清廷心目中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至于洪承畴嘛也是不怎么担心的。 在他的大方略下清军已经一步步的压缩明廷的空间,如今可谓拿到了胜势。 明廷只是做着困兽之斗罢了,便是坚持又能够坚持几天? 等到湖广、陕西的粮食全部调到,清军大军只需要抹过去就能把明军碾碎。 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双方的实力对比实在是太悬殊了。 这么些年来,洪承畴也算想明白了。 清取天下是必然之事,再多阻击者出现也不会改变这点,最多是让这个过程曲折一些。 清廷的统治者从皇太极换成多尔衮,又到现在的顺治皇帝,对付明廷大的方针是没有变的,那就是分化拉拢劝降打击。 原先明廷不得志的将领经过劝降摇身一变就成了清廷的得力干将,攻城拔寨势不可挡。 有时洪承畴也在想这是为什么,思来想去只能得出一个答案,那就是朱明不得人心啊。 大清才是顺应天时人心的存在,取而代之自然是理所当然了。 自古新旧交替不都是如此吗? 或许在剃发一事上清廷处理的可以再好一些,这样遭到的抵抗会更小。 但即便是现在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国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因为清军的优势实在太大了。 这种绝对的优势下便是再浪也没有关系。 既然已经决定等粮草补齐后再进攻,洪承畴自然便不急了。 昆明虽然没能拿下,但好在重庆是守住了。 这个水陆要冲至关重要,若是丢了整盘棋都会被搅乱。 “平西将军且先去休息吧,本督想一个人静静。” “既如此,末将就不打搅洪经略休息了。” 说罢,吴三桂抱拳离开。 吴三桂走后,赵良栋冷冷道:“洪经略真的认为此败是因为征南将军轻敌冒进吗?” 洪承畴捋着胡须悠悠说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又何必这么计较呢?” “洪经略觉得几分真几分假?” “五分真五分假。” 洪承畴不疾不徐的说道。 “洪经略既然如此清楚,为何袒护吴三桂。 赵良栋十分不满。 在他看来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 吴三桂却在这里颠倒黑白,把责任都推给死人,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本督何时袒护他了。” 洪承畴倒是不恼,和声道:“本督乃是为朝廷大计着想。朝廷如今正在用人之计,吴三桂这种猛将自然要好生拉拢。等到以后明廷覆灭,再马放南山也不迟。” 洪承畴这些年谋略上的功夫见长,对于人心的把握也已经到了化境。 赵良栋心里想的什么他如何不知道? 无外乎是想取吴三桂而代之罢了。 但在眼下这是不可能的。 毕竟吴三桂的绝对实力摆在这里,清廷要用吴三桂的“关宁军”就不能撇开吴三桂。 至于赵良栋还很年轻。年轻就是资本,就先熬着吧。 等到吴三桂这些老家伙退下来,不就是赵良栋这些后进之辈上位独当一面的时候了吗? 可惜洪承畴估计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他只希望有生之年能够看到大清一统神州,御宇四海。 第二十九章 国士无双 川东,奉节。 这些时日以来文安之一直茶饭不思。 重庆惨败让他心中悲痛不已。 眼瞅着就要拿下重庆,谭诣却临阵倒戈杀了谭文,随即率兵杀入袁宗第的大营。 毫无防备的靖国公袁宗第一时炸了营,阵脚大乱下只能选择退兵。 更为可悲的是,姗姗来迟的潭弘并不是来增援的,而是赶来截杀一众明军的。 将士们经过一番死战这才逃出一些来,不少大明儿郎都死在了江畔,连具尸体都没能留下。 他们死的冤枉,死不瞑目啊! 比战事失利更不能让文安之接受的是潭弘、谭诣的背叛。这些所谓的明军嫡系竟然还不如原来大顺军余部来的忠心。 文安之要在这个时间点攻打重庆,为的就是分散清军的注意力,缓解云南方面的压力。 重庆乃是水陆要冲,地理位置十分关键。只要重庆有难,清军大军一定会回救的。 谁曾想会出现临阵倒戈这种事情。 “督师,朝廷那边来旨意了。” 便在文安之哀叹之时,家丁恭敬的在一旁和声禀报道。 “朝廷来旨意了?” 文安之大为吃惊,连忙命家丁把钦使请进来。 他虽是穿了一身常服,还是下意识的整了整袍衫。 来传旨的是个十分年轻的小太监,文安之自然是没有见过。 由于事情太过突然,文安之来不及命人排香案,只能冲着御驾所在的方向下跪领旨。 “臣太子太保兼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军务文安之恭迎圣旨。” 那小太监见状连忙道:“陛下特地嘱咐了,文督师年纪已大,可以不用跪着领旨。” 文安之却是连连摇头。他虽然已经七十余岁高龄,可把礼节看的比什么都重。 见文安之坚持如此,小太监只得清了清嗓子开始传旨。 看来朝廷已经知道重庆之战惨败的消息了,文安之心道。 这封旨意该是陛下特地责斥他的吧? 作为臣子没能替君上分忧,文安之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便是降职处分,文安之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圣旨中并没有提及重庆之战,反而着重在说昆明守卫战。 而且,在天子与晋王的率领下,众志成城的明军竟然获得了昆明守卫战的大捷,斩首清军无数! 文安之一时激动的胡须都颤抖了起来。 朝廷已经多久没有打过这么提气的仗了? 一路连败下来怕是将士们的心都寒了吧? 这场胜仗对于大明将士士气的提振实在是太关键了! 当听到清军大将赵布泰被生生炸死时,文安之感叹道天佑大明! 从结果来看,朝廷算是保住了。 文安之在这个时间点组织十三勋围攻重庆,就是行围魏救赵之计,想给昆明朝廷解围。 既然朝廷无恙,那么重庆之战的失利也就勉强可以接受了。 文安之正自听得兴起,那传旨的小太监又说起太子来川东抚军的事情,以及命文安之回昆明朝廷听勘的决定。 文安之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向钦使再三确认。 在得到准确的答复后,文安之的心情十分复杂。 一方面他感到欣喜。大明天子还是有担当的。 太子乃是国储,是国本所在。 太子抚军便能代表朝廷的态度。 起初文安之刚来川东时并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十三勋的尊重,归根到底是朝廷对这些原大顺军余部太不重视了。 除了加封爵位外,朝廷没有给袁宗第、李来亨等人提供任何实质的钱粮支持。 这种情况下十三勋还能够奉永历朝廷为正朔,替朝廷做事已是殊为不易了。 文安之花了很久的时间来改变十三勋对朝廷的看法,消解他们心中对于朝廷的顾虑。 文安之甚至主动向天子请旨,请天子以朝廷的名义向十三勋保证,不会追究他们过往的“逆罪”。 人心都是肉长的。长久相处下来,十三勋发现文安之这个甘愿在前线与将士们一道同甘共苦的“老家伙”还挺不错的,渐渐的也改观了对朝廷的看法。 但文安之毕竟只是一个督师,他能让十三勋稍稍安心,却不能让他们彻底放心。 毕竟谁也不知道朝廷说话算不算数,万一等到将来大明光复山河,天子又翻脸不认账,要清算他们了呢? 这种感觉就像头顶悬挂着一支宝剑,虽然没有掉下来,但随时可能掉下来的恐惧感是令人窒息的。 陛下看来是终于想明白了,决定让太子来到奉节,安十三勋之心。 不得不说陛下此举十分高明。 任何一个高官、宗室都起不到当今太子抚军的效果。这代表了朝廷对于十三勋的绝对信任,不然怎会把国本派到前线来? 对此,文安之自然是感到欣喜的,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朝廷还是有雄心在的。 但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有些忧心。 奉节毕竟在川东前线,距离重庆并不算远。 眼下清军尚且没有攻打奉节的计划,但万一将来有了呢? 天知道洪承畴这个老狐狸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太子乃是千金之体,万一有了个闪失,那对天下军民怎么交代? 文安之当然明白太子尚在幼冲之龄,来到奉节更多的是起到一个鼓舞人心的象征作用。 但这种不安的感觉还是深深埋在心底的,毕竟这些年在奉节待下来文安之十分清楚,这片区域并非十分安稳。 至于陛下命他回昆明听勘,文安之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文安之是天启年间的进士,初为南京司业,崇祯年间擢升祭酒。后遭奸人构陷罢官归乡。 隆武帝时期,征召文安之为礼部尚书,文安之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赴任。 永历帝刚刚继位时,经瞿式耜推荐征召文安之为东阁大学士,文安之同样婉拒了。 但到了桂林城破,朝廷危若累卵时文安之却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他不是一个爱惜羽毛的人,之前之所以不赴任是觉得自己力有不逮,把机会留给年轻人。 但到了家国天下生死存亡的关头,文安之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无愧于心。 对于朝廷的命令他是绝对的服从的。他相信陛下调他回昆明一定有通盘考虑。他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为中兴大明略尽绵薄之力耳。 第三十章 突破口 昆明皇宫,深夜。 朱由榔这几日的心情很不错。 新军的训练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他十分清楚训练新军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故而并不急于求成。 要想让这支新军上阵杀敌,没有个一年半载是不可能的。 加之云南春耕已经陆续开始,一切都步入正轨,朱由榔至少不用为臣民百姓以及大军今年吃什么而发愁了。 反倒是贵州传来的一个消息让他有些担忧。 据探子回报,吴三桂在率残部退回贵州后原地驻扎了起来。 这让朱由榔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 洪承畴这个人还是有些谋略的,莫不是他想耗死大明? 从接连得到的信息确实有这个可能。 清军的粮草基本是从湖广运来的,有重庆这个中转站在基本上可以做到随意调拨。 而明军被困死在西南一隅之地,如今连贵州这个门户也丢了,真有些绝望的意味。 其实洪承畴的这个策略多少有点当年杨嗣昌“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的味道。 只不过剿与被剿的对象发生了变化。 大明现在反而成为了那只困兽了。 虽然昆明大捷打出了明军的气势,但从全局来看,明军依然处于绝对的劣势。 一旦陷入消耗战,清军的优势可以充分发挥出来,靠着湖广和整个江南的供养,他们可以活活拖死耗死大明。 所以明军必须主动出击,但是找哪里做突破口呢? 对朱由榔来说无外乎两个选择,其一是攻打重庆。 重庆是清军粮草重要的中转站,拿下重庆可以切断清军的补给。 再者也可以把川东明军和成都附近的驻军连接起来,不再是各自为战。 再就是攻打贵州。 贵州的话明军相对比较熟悉,因为较多山地攻打起来清军的大军施展不开,发挥不出人数优势。 攻打贵州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水西战马了。 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水西出良驹。 虽然比不了草原马的爆发力,但在耐力层面上水西马是一等一的。 在西南这种山地地形下,这种马匹的实用价值更高。 反倒是攻打重庆乃至湖广更需要水军。 所以这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决定,直接关系到明军接下来的路线方向。 朱由榔曾和沐天波、李定国等人商议过,意见也都不一。 沐天波主张稳扎稳打攻打贵州。 这大概和他与贵州诸多土司关系良好有关。 沐家毕竟世镇云南,与云南毗邻的贵州土司多少心中对沐天波是存着一丝敬畏的。 如果明军真的攻打贵州的话,或许沐天波的关系可以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再就是有了贵州便有了纵深,云南不至于直接面对强敌。 李定国却持不同意见。 他认为贵州就是个泥潭,一旦明军攻打就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从贵州的清军驻军数量和粮食储备来看,洪承畴都是把其看作推进点的。 这种情况下明军正面攻打无异于以卵击石,毫无优势可言。 朱由榔觉得李定国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重庆也不是立马就能攻打的。 前不久文安之策划的重庆之战由于二谭的反叛功亏一篑,故而清军肯定已经有了防备。 这种情况下明军贸然开战,并不会有太好的效果。 换言之即便要攻打重庆,也要先扫清其外围的据点,让清军无可倚靠屏侍。 朱由榔在舆图上看了良久,发现一个关键点,那就是万县。 万县在奉节和重庆中间,是重庆重要的前哨。 以前万县是一直在明军手中的。 攻打重庆失利后,明军匆忙撤退。在撤退的过程中觉得万县难以据守,便一把火将万县城门捣毁,粮仓烧掉退守奉节。 但即便如此,万县的重要性依然很大。 朱由榔觉得清军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万县城门进行修理,并且从后方重庆转运粮食到城中。 朱由榔先一步已经派太子入川到奉节抚军,算算时日已经快到了。 不过朱由榔当然不能指望太子领导明军一举拿下万县,毕竟他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要想拿下万县,还得靠朱由榔的谋划。 既如此,该如何破局呢? 便在朱由榔绞尽脑汁思考之时,内侍韩淼禀报说晋王李定国求见。 朱由榔当即宣召。 晋王一般不会深夜入宫,这个时间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 一直在劳心军国大事,朱由榔根本没有困意,稍稍整了整袍服便端坐御座之上。 “臣李定国拜见吾皇。” 李定国快步入殿,跪倒行礼。 朱由榔挥手示意他平身。 观察入微的他发现李定国神情严肃,连忙道:“晋王深夜陛见可有要事?” “启禀陛下,是孙贼的消息。孙贼给冯双礼写信,劝降于他。” 李定国说这话时面上明显有些尴尬。 一是孙可望屡次三番的写信策反明廷大将。二是冯双礼接到策反信后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面圣,而是选择告诉了李定国。 站在冯双礼的角度,李定国当然能够理解。 毕竟李定国是他的老大哥。 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找老大哥这是理所当然的。 可站在皇帝的角度,这个决定就有问题了。 若是皇帝大度一些或许会一笑置之。 若是皇帝认死理那就遭了。 以李定国对于永历皇帝的了解,皇帝未必会真的在意这件事。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定国还是决定连夜入宫面圣,探探天子的口风再说。 朱由榔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不太惊讶 。 孙可望现如今在清军阵中也就是一个高级顾问的身份。 手中无一兵一卒的他要想刷存在感只能靠不断策反明军大将。 只是冯双礼这个人选着实很精妙啊。 作为大西军最能打的一批将领,冯双礼大概是和白文选一个级别的。 若能策反他,对于明军士气的打击是毁灭的。 在原本历史中冯双礼就因为部将狄三喜叛变,被绑着献给了清军。 但那是在明军已经穷途末路,天子弃国的前提下,且不是冯双礼本人所为。 如今大明的形势不说多好,至少比历史上好的多了。 这种情况下冯双礼自然没有理由变节。 第三十一章 君恩 朱由榔前世也看过不少史料,对于冯双礼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反叛投降说法不一。 有一部分人认为冯双礼是被部将狄三喜胁迫的,本人已经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权。 还有一种说法是投降就是冯双礼的意思,狄三喜本人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要是没有冯双礼的首肯,他不会这么轻松的得手。 朱由榔并没有特别倾向于某一种论调,因为他觉得讨论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那个时候明廷已经逃到缅甸,便是冯双礼不降又能如何? 被破三路超神翻盘吗? 真以为这是在打游戏吗? 但是在这个时空中情况却是完全不同的。 首先朝廷并没有退,不但没有退而且还带领昆明军民打了一场漂亮的保卫战,随后天子更是御驾亲征追击清军溃兵斩首无数。 这种情况下大明的处境虽然还很艰难,但至少能看到翻盘点。 这种时候朱由榔用人便显得尤为重要。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要是朱由榔信任冯双礼那就毫不犹豫的去任用他。要是他怀疑冯双礼那就干脆不要用。 最忌讳的就是朱由榔虽然怀疑冯双礼,但碍于冯双礼的身份和李定国的面子不得不用。 朱由榔的灵魂来自后世。 故而他并不是用帝王心术来考量一个人一件事。 他只是单纯的从对大明有利的角度来分析。 确切的说是从对大明利益最大化的角度。 常言道听其言观其行。 从昆明守卫战中冯双礼奋勇杀敌的举动来看,至少此时他是对大明绝对忠心的。 不然他都不需要打开城门放清军进来,只需要稍稍放放水就能让清军找到突破口。 但是冯双礼表现的异常英勇,这样一个人会主动投降朱由榔是不信的。 至于历史上冯双礼在建昌被绑后投降的一系列事情,朱由榔不想分析也不会分析。 不论他是真的自己想投降也好,被部将胁迫投降也罢都是原本历史中发生的事情。 在这个时空,冯双礼并没有去建昌,而是留在了昆明。 朱由榔有什么理由因为一件没有发生过得事情而苛责怀疑一位为大明死战的猛将? 思定之后朱由榔沉声道:“晋王无需多言,朕对庆阳王是十分信任的。” 李定国闻言非但面上没有露出喜色,反而惶恐道:“冯双礼接到孙贼的信后没有第一时间面圣而是找到臣,臣有罪。” 朱由榔闻言不由得大为疑惑。 李定国这罪由何来? 这也太敏感了吧? 细细一想,他似乎明白了一些。 李定国是担心朱由榔怀疑他结党营私啊。 这其实也好理解。 历代君王最忌讳的事情莫过于臣子功高震主。 李定国的功劳大不大?用永历朝廷的擎天一柱来形容都丝毫不过分。 这种时候如果他不注意自己的言行,很容易遭到言官的攻讦。 加之孙可望之前的恶行,让人很容易把他和孙可望进行类比。 是以发生这种事情后李定国才会如此紧张,连夜入宫陛见。 李定国此举就是在把自己剥干净了展现在朱由榔的面前,表达自己的赤胆忠心。 朱由榔也不傻,对方这么明显的表示他自然看得懂。 清了清嗓子,朱由榔和声道:“晋王何出此言?归根到底这件事都是孙贼的错,与晋王、庆阳王何干?” 朱由榔说的是大实话。 不管李定国对其他明朝宗室怎样,至少他对朱由榔是绝对忠贞不二的。 一些历史论坛里说李定国就是曹操第二,目的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简直是扯淡。 李定国拥戴永历的时候明廷的版图已经远远不如满清。 说孙可望是学曹操还差不多,李定国却是真心的忠良之臣。 见天子如此信任自己,李定国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臣谢过陛下,也代冯双礼谢陛下恩典。” 朱由榔注意到自始至终李定国用的都是冯双礼而不是庆阳王。 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表态。 毕竟不管是庆阳王还是晋王都是大明皇帝赐下的王爵封号。 李定国是在向朱由榔表明,他们都是天子的臣子,在天子面前怎好自称王爵? 朱由榔想通之后心中不禁苦笑。 像李定国这种战神在朝廷之中斡旋都免不了思忖这种东西,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但愈是如此,朱由榔越要更好的担负起君王的责任,不能让将士百姓们寒心。 他已经享有太多万民的供养,也该是替天下人出口气,狠狠痛击清军中兴大明了。 “太子殿下到奉节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文安之激动的胡须乱颤。 他实在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的这么快。 这么算来钦使应该只是早走了三五日? 文安之不是一个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人,历经天启、崇祯两朝,他可以算的上如今永历朝廷中数一数二的老资历。 可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太子殿下来到军中前线。 也许将来陛下也可能会来奉节的吧? 文安之如是想到。 原本他已经打算动身启程前往昆明。 可现在一来文安之决定等上一等。 他准备写信给十三家勋贵,叫他们来奉节拜见太子。 十三家离昆明太远不能陛见,可距离奉节就近的多了。 只要不是实在有事抽不开身,总该来拜见储君才是。 诚然大明有皇储不得结交边将的祖宗规矩。可本次皇太子殿下来奉节抚军就是遵奉了陛下的旨意啊。 抚军抚军见不到将军还怎么安抚? 当然,文安之不会同意太子亲自去十三家驻地抚军的。 一来那样太危险,二来太子殿下岂不是要一口气跑十三家? 太子毕竟尚在幼冲,这么做太不合适了。 文安之相信,袁总第、李来亨等人在看到信后会毫不犹豫的前来。 他们千搜万寻希望有一个宗室能够待在他们驻地为他们说说话。 现在好了,大明皇储亲临,不代表着朝廷正式认可他们了吗? 如果陛下不是真的信任他们,怎么会让太子来到前线这种危险的地方? 第三十二章 水西示好 滇都昆明。 除了战事外,朱由榔现在最关心的问题就是春耕了。 因为气候的原因,昆明乃至整个云南大部分区域都是种植水稻。 但是明末的这段时间有些特殊。 因为小冰河的原因,天气极为寒冷。 这种情况下倒是耐寒的小麦更易存活。 故而在永历君臣的倡导下,云南亦开始小面积的种植麦子。 其实不管是水稻还是小麦,产量都是最关键的。 在大明地盘有限的前提下,如何让作物高产才是朱由榔首要考虑的问题。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小冰河时期应该是持续到清初。 这么说的话,天气应该逐渐开始转暖了。 那么一季两熟甚至三熟的高产水稻能否进行推广呢? 云南以实行军屯为主,大面积普及一种作物还是不难的。 只不过这种水稻要取种得到东南亚去。 占城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朱由榔决定派人去东南亚看上一看,若能寻到适宜种植的高产稻种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当然无论如何今年的春耕是不可能赶得上用新稻种了。 但这种事情都是从长计议的,以大明现在的军力财力朱由榔可不认为一年半载就能反推满清。 他亲自去田间地头视察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军屯这种模式还是要保持的。 在当下这种高效的集中产出模式最适合大明的。 “陛下,水西各系不满东虏压迫,派人送来了书信。” 伴驾的沐天波冷不丁的说出这么一句话,弄得朱由榔愣了片刻。 “哦?” 朱由榔很清楚在历史上贵州水西是坚持抗清的,甚至持续到了十三家覆灭前后。 看来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如今朱由榔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毕竟只依靠大明自己的力量要想翻盘实在是太难了。 朱由榔思忖片刻,沉声道:“黔国公觉得水西各族可堪大用吗?” 只不过对这些土司,朱由榔实在是没有太多的信心。 要说土司中特别能打的除了秦良玉和白杆军,他真想不到还有谁。 沐天波连忙拱手道:“水西氏族多凶悍,且不服管教。当初皇明也是花了许久才叫他们服从朝廷。如今东虏倒行逆施,要在水西推行那套留头不留发的狗屁东西,自然引得人神共愤。” 沐天波咽了一口吐沫,思考了一番措辞继而道:“陛下,臣虽不才但是与水西各土司略有交情。此事若是陛下不嫌弃,臣愿意略尽绵薄之力。” 沐天波倒是没有说大话。 毕竟他有黔国公这个身份在,云贵的土司多少还是给他些面子的。 朱由榔点了点头。 如今不是矫情的时候,虽说水西安氏在历史上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正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在满清这个大敌面前,任何抗清势力都应该利用起来。 “既如此此事便有劳黔国公了。” 如今大明的势力范围被压缩的厉害。 郑成功、张煌言虽然也能策划长江之役这种神来之笔,但毕竟隔得太远。 有道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朱由榔现在能依赖的除了李定国,再就是十三家和贵州水西各土司了。 如果水西土司真的能够在清军后院放一把火,那效果简直不要太好。 毕竟贵州离云南实在是太近了。洪承畴和吴三桂统率的大军始终是悬在大明头上一柄利剑。 即便明军不先攻打贵州而是进攻重庆,也需要有人在后方牵制清军。 这就和当初文安之率领十三家猛攻重庆一样,真实目的是为了替云南的李定国缓解压力。 “臣惶恐,敢不鞠躬尽瘁。” 沐天波十分激动的说道。 回到宫中后,朱由榔便对着舆图推演起来。 可以看到明军控制中的四川与十三家的势力范围之间有一块中空地带,这也是驻扎在奉节的文安之与十三家联络不那么频繁的原因。 这块区域既不归属大明也不属于满清,而是属于两不管的地带。 不是因为不想管,而是因为双方都需要一个缓冲地带。 这块地带距离重庆、奉节、十三家都很近,意义十分重大。 朱由榔觉得要想攻打重庆,必须先把这个缓冲地带拿到手。 至于贵州可以派一支偏师配合水西各土司进行佯攻,牵制清军的注意力。 这样洪承畴势必会分兵抵抗,以重庆现在的兵力是自顾不暇的。 等到洪承畴反应过来,这片区域已经落在明军手中了。 战场就像棋盘,每落一子都需要精心算计。 毕竟朱由榔手中的兵力有限,一兵一卒都需要用到刀刃上。 新兵已经训练了一个月了,基本的行军列队没有什么问题,但上阵杀敌是肯定不可能的。 不过朱由榔决定让这支新军参与到这次行动中来。 未必让他们发挥多大的作用,但至少让他们见见血练练胆气。 新兵只有见了血才能有所成长,要不然永远都只是新兵蛋子。 这次行动的核心力量肯定还是李定国麾下的悍勇之师。 云南虽然很穷,但养五六万精锐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守城至少要留下两万人。 也就是说攻打重庆朱由榔最多只能带三万人。 当然,届时可以命十三家配合出兵,相信他们不会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攻打下重庆,对大明的意义是极为重大的。 明军各势力得以成功连成一片,可以首尾相顾。 只是这样一来朱由榔便需要保证有足够的实力来守住重庆。 在三潭中谭文被杀,其余二人叛变的情况下,多半只能依靠十三家的力量。 心中既已有了主意,朱由榔便召李定国入宫商议细节。 朱由榔的性格是事必亲为。既然决定攻打重庆,是一定会御驾亲征的。 对此李定国心中十分欣喜。 陛下这些时日的转变实在是大。从一开始的见到风吹草动就跑路,到敢于留下来与将士们一同抗清再到御驾亲征收复失土。 李定国感到十分欣慰。 只要天子有了勇气,将士们便有了底气,誓与东虏死战到底。 ps:求波推荐票吧。这推荐票太少了,老坤写着也没动力啊。 第三十三章 嫌隙 但欣喜之余,李定国还是有些担忧的。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三万大军北上,粮草消耗是个大问题。 这些年来靠着军屯云南明军勉强可以自给自足。 但这是建立在守土的基础上的。 大军长途跋涉行军和守城消耗粮食的量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从昆明北上入川,势必要经过建昌。 刘文秀当初在那里军屯时储存了不少粮食。 故而明军北上时可以不携带太多粮食。 但储备粮这种东西就是用来以防万一的。 吃的时候倒是痛快,但吃了可就没了。 如果此战把重庆打下来了还好。若是没能打下重庆,对于云南明军的打击是巨大的。 这和袁宗第、李来亨他们这种离重庆很近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李定国如今承受不起这样一次失败。 要不要冒这个险? 有道是富贵险中求。 可如果失败了,到时洪承畴和吴三桂两个老贼趁机从贵州发兵来犯,李定国真不一定能够守住昆明。 可若是继续死守云南不思进取,只不过是慢性死亡罢了。 以江南的财富,东虏完全可以把大明耗死。 只有拿下重庆,坐拥地利可以顺江而下,随时能够威胁湖广乃至江南才有机会翻盘。 李定国这个战略眼光还是有的。 陛下应该也是看出了此点,才会下定决心攻打重庆吧?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李定国最终还是选择完全支持朱由榔的决定。 得到李定国的支持,朱由榔也算是长松了一口气。 虽说他心中清楚李定国是忠良,可李定国的基本盘毕竟在云南。 让他入川攻打重庆确实是需要勇气的。 李定国能够支持这一决定这也证明其是以家国天下为重的。 至于沐天波,朱由榔决定让他留守昆明,也好负责和贵州水西各土司的接洽。 大军入川,这件事当然要立马通知成都和奉节。 朱由榔当即下旨,命钦使快马加鞭入川传旨,命川军准备好接驾事宜。 “靖国公,别来无恙啊。” 奉节督师府中,文安之微微一笑,示意袁宗第入座。 袁宗第从大昌赶来,顾不得喝上一口水便赶到奉节,就是为了第一个面见太子殿下。 他之前来奉节还是文安之刚刚赴任时,当时只是出于礼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想法。现在的心情却是完全不同。 那可是大明的皇太子殿下啊,竟然纡尊降贵亲自来到前线抚军。 身为国公的袁宗第自然要有所表示,至少不能落在那些老兄弟的后面。 “哈哈文督师真是精神矍铄啊,看来最近的心情很不错。” 袁宗第也听说了朝廷在昆明大胜吴三桂的消息,心道文督师心里一定乐开花了吧? “嗯,官军大捷,老夫甚慰。” 文安之捋着胡须悠悠说道。 即便已经归降明廷多年,但听到官军两个字,袁宗第还是本能的眼皮跳了跳,咳嗽一声缓解面上尴尬道:“督师,小老虎他们还没来吗?” 他口中的小老虎就是李来亨了。 李来亨是一只虎李过的义子,如今十三家中兵力最雄厚的一支。 按照原大顺军的传统,奉强者为尊。加之李过是李自成的侄子,李来亨按照辈分应该是李自成的侄孙。按道理来讲袁宗第这些大顺军余部应该唯李来亨马首是瞻。 可因为现在他们都是大明的臣子,当初李自成逼死烈皇的事情便成了忌讳,他们若是奉李来亨为首,势必会引起朝廷的怀疑。 所以袁宗第等十三家便以平级自处,只是潜意识里还是会对李来亨更加关注一些。 “临国公还没有到,靖国公你可是到奉节的第一人。” 文安之淡淡道:“太子殿下还在歇息,靖国公不妨稍候片刻。” “这是自然,不能耽搁了太子殿下休息。” 袁宗第连连道。 在他看来太子殿下虽然是来抚军的,但估计也就是像文安之那样待在奉节,必要时候出面鼓舞鼓舞士气。 太子毕竟还在幼冲之龄,指望他披挂上阵或者运筹帷幄都太不现实了。 太子能出现在这里已经令袁宗第十分感动了,这证明朝廷已经彻底信任他们,把他们看作自己人了啊。 “文督师,末将听到一个消息,东虏授予的伪川陕总督李国英与吴三桂不合,拒绝向吴三桂的兵马提供粮草支持。” 袁宗第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把自己探听到的第一手消息说给文安之听。 “哦?” 文安之显然也感到有些惊奇,和声道:“李国英与吴三桂有过隙吗?” “这末将就不清楚了。” 袁宗第略微有些尴尬道。 “李国英连洪承畴的面子都不卖吗?” 照理说李国英的川陕总督名不副实,因为只有陕西在自己手中,与洪承畴的五省经略职位相比,明显处于弱势地位。 而现在吴三桂是驻扎在贵州的,就在洪承畴的眼皮子底下。 这种情况下李国英不给吴三桂面子就是不给洪承畴面子。 只有一种解释说的过去。 那就是这是洪承畴的意思,李国英只是遵奉执行罢了。 只是洪承畴为何要这么敲打吴三桂? 仅仅因为吴三桂刚刚打了一场败仗? 文安之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管这些烦心的事情作甚?东虏内部不合不是对大明有利的事情吗? 吴三桂麾下大军得不到粮草供应,或者得到的供应不如贵州驻军,那肯定会心生不满。 吴三桂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文安之倒想看看洪承畴该如何应对。 “或许,是洪承畴和吴三桂有嫌隙。” 袁宗第继续猜测道:“洪承畴和吴三桂原先都是大明的臣子,也许早就认识。或许洪承畴看不上吴三桂的为人。” 文安之哈哈笑道:“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都是叛臣佞臣,比烂而已,有谁瞧不起谁的。” 稍顿了顿他接道:“待大明中兴,此二子都是要被万民唾弃的,届时本督倒要看看那些作威作福的汉奸会是怎样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 针锋相对 自打进入贵州驻军以来,吴三桂的心情就没好过。 洪承畴明面上为他接风洗尘,频繁示好。 但背地里却是对他区别对待。 给其他清军提供的粮草是一个标准,给他吴三桂提供的粮草又是另一个标准。 美其名曰贵州贫瘠,粮草全靠外地输入。 川陕总督李国英派人运送来的粮草是按照人数严格计算的。 本以为吴三桂云南之行必定大获全胜,没有料到他会落败返回贵州驻扎。故而原本提供的粮草里没有吴三桂的份额。 吴三桂部现在吃到的粮草还是洪承畴“节衣缩食”,命人从各部牙缝里抠出来的。 这话听的吴三桂一阵恶心。 等于他成了叫花子呗? 真是岂有此理! 真就是随便给点东西就能打发的那种? 想他洪承畴也是一方大员,怎的如此下作。 当初在明朝为官时吴三桂也曾和洪承畴共事过,那时可没看出来这老匹夫如此阴狠,是个笑面虎啊!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洪承畴这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真是令他作呕。 这倒也罢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那个赵良栋更为过分,区区一个广罗总兵,竟然敢在他面前装模作样冷嘲热讽。 别以为吴三桂不知道他的底细。这厮原是陕西绿营守备,因为拍了洪承畴的马屁,认其做老师一路升至总兵。 这种关系户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连给他吴三桂提鞋都不配。 偏偏因为抱了一个大腿,就能一路高升,真是可笑! 吴三桂越想越气,狠狠的将手中茶杯摔了出去。 回想起满清入关这些年,他的待遇明面上提升了不少,但核心诉求并没有得到满足。 若仅仅是封为将军领兵一方,他在明朝时就已经做到了,又何须清廷来这里做戏。 吴三桂之所以背着骂名投靠清廷,是因为想要讨要封地称王称孤! 而且是那种有实际封地,有绝对兵权的王,不是那种养在高墙里的样子货! “欺人太甚!” 吴三桂深吸了一口气,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每次他开口向朝廷讨要封地王爵,朝廷都避而不谈,扯到其他话题上。即便谈也是一笔带过,根本不讨论细节问题。 这明显是没有诚意,一味的拖延! 若是放在几年前明廷手中还有些地盘时,吴三桂真可能一怒之下反正。 可现在,即便他恨得牙根发痒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如今除了云南四川,满清尽取天下。 这种情况下,明廷还能翻盘? 便是给他十个李定国又如何! 也正是因为大势已定,清廷方面才会那么的有恃无恐,根本不给吴三桂面子,只把他驱驰为马前卒冲锋陷阵。 这样即便将来灭掉明廷又如何? 吴三桂觉得自己被耍了,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吴三桂更是如此。 在能看到明显风险的前提下,他自然不愿意再被当做牛马一样驱驰。 至少他要适当的保存自己的实力。 清廷现在对他还有所忌惮,便是因为他手中这支身经百战的关宁军。 如果这些老兵死完了,吴三桂自然没了价值会被一脚踢开。 看看郑芝龙和孙可望吧,都曾经是一方枭雄,但在失去兵权后简直和被圈养的猪狗没有什么分别。 在这乱世手中有兵才有资本,才有讨价还价的能力。 哼,是你洪承畴老匹夫逼我的,怪不得我。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个老匹夫算什么东西! 吴三桂已经决定,未来的一段时间他就赖在贵州了。 伙食吃的差些就差些,总之洪承畴不敢真的给他断粮。 真要是那样清廷都会坐不住,出面调和矛盾了。 既已打定主意,吴三桂便吩咐下去,叫麾下将士做好长期驻扎贵州的打算。 吃他娘,喝他娘! 洪老匹夫,老子就吃定你了! “洪经略,这厮真是把贵州当他家了!听说他还命人给他新盖了一栋宅子,添置了不少物件!” 赵良栋愤愤不平的来到洪承畴住处,告起状来:“一个败军之将,趾高气昂指手画脚。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打了胜仗呢!” 他本想啊给吴三桂一个下马威,谁知吴三桂竟然毫不接招,顺势无赖了起来。 当真是一副混不吝的小人嘴脸! 洪承畴此刻正在临帖,一边挥毫一边不疾不徐的说道:“擎之,火气不要那么大嘛。同朝为官,和气最重要。” “我就是看不惯那厮的丑恶嘴脸!” 赵良栋恶狠狠的说道:“那厮仗着自己有献关之功,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恐怕洪经略也未必入他的眼。” 也难怪赵良栋如此生气。 本想着借着粮草分拨一事敲打一下吴三桂,谁知这厮根本就不上道,反而得寸进尺! “本督之前跟你说过,灭亡残明之前不能和吴三桂翻脸。” 见赵良栋如此沉不住气,洪承畴叹了一声道:“大局为重,擎之你怎么就不懂呢。” “非是学生不懂顾全大局,实在是那吴三桂欺人太甚。您可是堂堂五省经略,那吴三桂在您的地盘上敢这么嚣张。若是不敲打一番,还不是得蹬鼻子上脸了?” 见他换了称谓,洪承畴捋着胡须道:“该做的本督都做了,相信朝廷也看在眼里。再说这贵州可不是本督的地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督只是代朝廷便宜行事罢了。都是替朝廷办差,火气不要那么大。” 其实洪承畴打心里看不起吴三桂。 只不过他不会像赵良栋那样把情绪写在脸上。 之前粮草分配一事确实是洪承畴的意思。 这样做的目的是试探吴三桂的底线。 现在洪承畴已经清楚了吴三桂的底线,自然没必要再用力了。 “恩师,那厮要是赖在贵州不走了怎么办?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赵良栋急得直跺脚。 “不怕,届时朝廷便会催他了。” 只要吴三桂还想吃清廷这份皇粮,就不可能拒绝圣旨。 届时他便是爬也得爬出贵州。 他洪承畴可不养闲人! 第三十五章 练兵 滇都昆明。 经过大半个月的遴选训练,李石头和赵旭成功留在了新军。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至少以后不用再为一日三餐发愁了。 只是训练内容与训练量也由此加倍,从单纯的站军姿、队列训练变成搏杀演练以及火铳、火炮等火器的使用。 给他们培训的教官都是明军阵中的老兵,不少还参加过昆明之战,斩杀过清兵。 他们给这些新兵灌输的都是最为实用的作战技巧,而不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势。 这些技巧或许看起来不那么华丽,但关键时刻可以令这些初出茅庐的新兵保住性命。 “旭子哥,你说咱们真的会上阵杀敌吗?” 训练间隙,李石头凑到赵旭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赵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真是屁话。不上阵杀敌算是什么兵?真以为朝廷一个月一两银子是用来养闲人的吗?要说仪仗兵,锦衣卫就够用了,还再招人做什么?” “那倒是。” 李石头悻悻的点了点头,不再吱声。 过了良久他神秘兮兮的说道:“旭子哥,我听说朝廷想要打重庆,届时估计得调拨大部人马入川。长这么大我就没离开过昆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见蜀中的繁华。” 赵旭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在外面不要乱说,小心惹了麻烦。朝廷要去打哪儿我不知道,但我作为一个兵只要服从就好。你小子倒是心思挺多啊。不过我劝你别想那么多。蜀中便是再繁华在这乱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李石头耸了耸肩尴尬一笑道:“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集合训练!” 便在这时军官一声低喝吓得李石头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赵旭倒是不紧不慢的起身走到队列之中。 “现在我给你们讲授的是新式火铳的使用方法。尔等都看仔细了。” 教官将一杆铳取来,在众人面前展示一番道:你们运气不错,分到的是火铳营。这里的都是铳兵。用的铳呢主要有三种,其一是咱明军使用最多的鸟铳。其二是陛下新从泰西采买来的滑膛燧发铳。其三是泰西最为犀利的德莱赛步铳。” 稍稍咽了一口唾沫,教官继续说道:“鸟铳呢我就不多说了,军中的人基本都会用。你们分到用鸟铳的到时多跟老兵学一阵子便能熟练上手了。我今天给尔等主要讲讲滑膛燧发铳和德莱赛步铳。” “我手中的这一杆便是滑膛燧发铳。他的使用方式是这样的…” 教官一边耐心的介绍着,一边配合介绍进行现场演示。 李石头和赵旭听得认真极了,毕竟这玩意是新式泰西火铳,光听名字就比大明的鸟铳厉害多了。 要是有幸分到了滑膛燧发铳,他们自然不能拉跨,得好好表现一番。 教官讲的很仔细,遇到重要的部分还会停下来叫新兵们上手操练。 赵旭有幸被叫到了名字,虽然心里有些忐忑还是鼓足勇气跨步上前。 “拿起铳,像这样。” 教官手把手的教起赵旭来。 “铳要这样拿,托着枪托…不要用蛮力,要用巧劲…” 赵旭毕竟年轻,学的很快,没用多久时间就上手了。 由于弹药有限,是不能让新兵随意开枪演练的。 赵旭等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熟悉流程,只不过虽然摸着铳却不能放铳,这种感觉实在让人憋的慌。 “这个是德莱赛步铳。” 讲解完滑膛燧发铳后,教官也没闲着,立刻就开始讲解更为先进的针击枪。 相较于滑膛燧发枪,针击枪的使用方式更为简单,教官讲解起来自然也更是得心应手。 李石头心中暗道:“这可比普通鸟铳简单多了,比那个燧发铳也简单一些。要是能够分到这个铳那可是太美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分到滑膛燧发铳和德莱赛针击步铳。 这两种铳加在一起也只有一千余杆,而新军一共是一万人,即便是精锐战兵也有五千人。 也就是说五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分到这种好用的泰西新式火铳。至于其他人多半只能继续用老式鸟铳。 鸟铳这玩意稳定性实在是不怎么样。 不但极容易炸膛,还会出现哑火的情况。 遇到下雨天,靠火绳引燃的鸟铳就彻底歇菜了。 但即便是这种玩意,能够给新军人手一把也是陛下做出极大努力的结果。 要知道火器在几乎拿下整个天下的清军阵中都是稀缺物件,更别提啥都缺的明军了。 至于那些能够接触到新式普鲁士火炮的新兵则更是乐开了花。 相较于冲锋破敌的先锋军,枪炮兵的安全性显然更有保障。 一整天的训练下来,赵旭和李石头都觉得受益良多。 虽然未必能够立刻上手,但坚持下来总归是能够看到进步的。 “旭子哥,你说东虏也用这么先进的火铳吗?” 回到营房,李石头脱下浑身汗渍的衣裳随口问道。 “那肯定没有。不然他们昆明之战怎么会落得惨败。” 赵旭倒是对明军和清军的实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没有盲目自信。 “不过火器只是一方面,胆气也是很重要的。” 赵旭仰脖灌下一碗水,擦了擦嘴道:“听说新兵着重练的就是胆气。咱们要想上阵杀敌胆气是一定得练出来的。” “可是怎么练胆气呢?” 李石头有些好奇道。 既要练胆气又不能上阵杀敌,这不是相互之间矛盾的吗? “可以杀死囚啊。我听说新兵都是从杀死囚开始练胆的。” 赵旭不疾不徐的说道:“反正这些人都是死有余辜的大恶人。与其交给刽子手来杀,不如让我们来练练胆。” “啊,真的要杀人啊。” 李石头闻言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长这么大他连鸡都没杀过,更别提杀人了。 虽然知道要杀的是死囚,可心里还是多少有些隔应。 “怕什么,你都当兵了,以后杀人还会少吗?只要杀的是罪有应得之人,问心无愧就好。” … … 第三十六章 北上入川 早朝过后朱由榔便叫李定国、沐天波留在宫中议事。 议的自然是挥师北上攻取重庆的细节。 朱由榔也不藏掖,径直说出了自己的主张,并询问二人对于此事的看法。 李定国作为伴驾主力,关心的自然是行军路线,大军粮草补给等核心要素。 而沐天波作为昆明留守,也提出了对于守城兵力不足的担忧。 一开始朱由榔确实没有太关注这点。但仔细想想沐天波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上一次明军能够较为轻松的守住昆明,一来是因为清军麻痹大意,没有带上充足的攻城器械。 二来是因为明军兵多将足上下一心。加之有普鲁士火器加持,守住昆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若是朱由榔和李定国抽调大部主力北上入川,那昆明的守备一定会空虚。 这种情况下如果洪承畴、吴三桂调集清军主力再次来犯,那么昆明的处境确实会很凶险。 当然,洪承畴和吴三桂未必会第一时间发现。 但大规模的行军很难彻底瞒过清军探马耳目。 朱由榔当然可以赌,但赌输的代价便是昆明陷落。这个结果他和大明都承受不起。 “之前是朕考虑不周。” 朱由榔苦笑一声道:“看来还是应该给昆明多留些兵马。” 这样一来虽然朱由榔身边的兵员数量有减少,但昆明方面就安稳了许多。 而且长途行军兵员数量越少对于粮草的消耗也越少,从这个方面看这倒是个好事情。 实在不行,朱由榔还可以调集一部分成都的川军,加上奉节川东的明军,只要指挥得当足够拿下重庆了。 当然朱由榔还得考虑如果打下重庆分兵驻守的问题。 毕竟以大明如今的家底,手中能打的牌着实不多。合理的资源分配便显得尤为重要。 不然若是打的下来守不住那就太尴尬了。 再就是要尽可能的打一个时间差,虽然最终是瞒不过洪承畴的,但姓洪的越晚知道对明军越有利。 “陛下臣还有个建议。” 李定国思忖片刻还是说道:“不妨于此同时命水西土司袭扰东虏,为我军入川做好掩护。” 朱由榔闻言频频点头。 前段时间水西土司向明廷示好,如今正好是他们表达诚意的时候。 贵州多山地,水西土司们并不需要派出太多兵力,只要时不时的下山袭扰一番清军就可以起到牵制洪承畴的作用。 朱由榔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要半个月到一个月足矣。 有了这个时间明军已经兵临重庆,洪承畴便是反应过来想去援助也来不及了。 “晋王说的不错,水西各土司可以一用。” 主动出击总比龟缩防守要好,只是如此一来水西土司的压力就会大上不少。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如今国事艰难,必须动用一切能够用到的力量。 “人心可用啊!” 文安之这些时日来感受最强烈的就是川地还是有不少百姓心向大明的。 太子殿下到奉节抚军后,陆陆续续有百姓前来献粮。 这些都是百姓们自发的行为,没有任何官府的强制介入。 当然百姓们可能更多的是想看一看太子殿下的尊容。毕竟在百姓眼中,太子殿下是普天之下除了天子外最尊贵的人。 若是能够亲眼见到太子殿下一面也是值了。 当然考虑到太子殿下的安全问题,文安之并没有安排太子殿下近距离的接触这些热情的百姓,只是站着行宫城楼上挥了挥手。 即便如此百姓们也感动的热泪盈眶。 文安之很难想象这若是陛下亲临奉节会是怎样一副盛况。 十三家勋贵陆陆续续来到奉节拜见太子,虽然这样做冒着一定得风险。 但在他们看来收益显然是大于风险的。 能够在太子殿下面前露露脸,刷一刷存在感,留下一个不错的印象。 将来即便不能加官进爵,但至少保全自己和家族部众还是可以的。 临国公李来亨就表现的极为热情,不但亲自在太子面前讲解自己的治兵理念,还阐释将来可能的行军扩张路线。 在李来亨看来蜗居在四川肯定是不行的,要想光复大明湖广是必取的。即便堵上国运也必须试上一试,不然最多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割据政权罢了。 文安之是比较赞同李来亨的看法的。 只是身为督师有些话他不能直接说出口。 毕竟涉及到国策,在陛下明确表态前作为臣子最好表现的低调一些。 将来若是陛下真的要攻打湖广,他文安之便是豁出这条老命也要鞍前马后奔走驱驰。 不论是筹措粮草还是军饷,亦或是任何繁琐的事宜,他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是不知道这一天何时能够到来啊。 … … 冯双礼奉旨作为前军先一步出发,北上入川。 作为一名老西军,冯双礼对四川自然不会陌生。 建昌这个名字更是十分熟悉。 之前他跟着刘文秀在建昌军屯,开垦了无数荒地,存下了不少粮食。 后来孙可望叛变,带来一系列的震动,冯双礼也离开建昌进入云南。 想不到绕了一圈现在又要回到四川了。 真是造化弄人啊。 站在个人的角度,冯双礼觉得进军四川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四川比云贵富有的多,虽然这些年屡遭兵祸民事艰辛,但再怎么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攒下的财富也足够明军消耗一段时间了。 再说四川还有井盐啊。 这玩意可是值钱,实在不行还可以拿去换钱。 毕竟盐这东西是硬通货,四川周边清军控制区域的百姓也得吃盐,面对较低的价格根本不会拒绝。 当然明军这次入川,最重要的还是攻打重庆。 冯双礼自然不会本末倒置。 之前孙可望曾经写了一封劝降信叫人送来给冯双礼。 冯双礼一时手足无措,立刻把信转给了李定国。 经过李定国连夜入宫面圣死保,天子最终选择信任冯双礼。 冯双礼当时便发誓要誓死效忠天子报晓朝廷。 如今机会却是来了。 … 第三十七章 大局 成都,总兵府。 作为整个四川的核心,成都无疑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总兵府则是核心中的核心。 如今国事艰难,地方文官基本都成了摆设,武将才是绝对的顶梁柱。 总兵刘耀和副将杨有才等人齐聚总兵府,商议着迎驾事宜。 前些时日他们接到旨意,天子要御驾亲征攻打重庆。圣驾需要经过成都,圣旨中命刘耀做好一应准备。 对此刘耀直是又惊又喜。 作为一名地地道道的老川人,他对家乡自然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 可惜等到他出人头地做到总兵时大明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老川军更是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都是跑不动的老弱病残。 现在成都城中满打满算只有一万士兵,连守城都艰难,别提伐虏了。 刘耀虽然有心杀贼,可却是无能为力只能徒呼奈何。 未来会怎样他真的不知道。只能过一天是一天,整个人跟行尸走肉也没有什么分别。 可现在不一样了。 天子要来四川! 刘耀虽然贵为总兵却是从没有见过当今天子。 不管怎么说,天子入川都是一件令人振奋鼓舞的事情。 听说昆明大捷就是因为天子亲自登临城头,将士们一时热血沸腾奋勇杀敌,将东虏杀了个七零八落落荒而逃。 作为明军中硕果仅存的朝廷嫡系,刘耀当然不承认他麾下的老川军比李定国的杂牌军差。 既然天子决定入川,那他便是拼掉这条性命也一定要撑起场子来,不叫人把朝廷看轻了。 副将杨有才是刘耀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刘耀对他自然是知无不言。 “有才啊,圣驾应该是从建昌的方向来。还是尽早通知下去,让沿途堡中将士心里有个准备,莫要冲撞了陛下。” 老川军将士们虽然个个性情豪爽,却是不太懂礼仪规矩。 刘耀担心他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这样冲撞了圣驾引得龙颜大怒,便是好事变坏事了。 “总兵大人请放心,末将这便通知下去,也好让将士们乐呵乐呵。” “朝廷这么些年总算打了一场大胜仗了。” 刘耀捋了捋胡须由衷感慨道。 对他来说朝廷每一场局部战斗都是至关重要的。虽然未必能够立刻收复失地,但只要坚持下去就有机会。 眼下希望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还有希望,将士们便有奋斗下去的心气。 “陛下英明神武,大明中兴有望啊。” 杨有才这话倒不全是拍马屁。 以往听闻清军大军压境,陛下总是第一个跑路逃命。将士们虽然拼死抵抗殿后,但心里难免没有怨恨的想法。 现在陛下终于想明白了。 他与大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大明若是中兴了,陛下就是光武帝刘秀一样的旷世明君,是挽狂澜于既倒的圣人。 若是大明亡了,以东虏的凶残他岂能活命? 看看弘光帝和那些亲藩大王吧,不都被东虏捉到京师去砍了脑袋? 换言之,便是为了自己陛下也不应该退! “听说晋王这次也会伴驾随行。” 刘耀话音刚落,杨有才便大骂道:“那个西贼,陛下何故轻信于他。” 刘耀闻言面色一变道:“有才慎言!李定国可是陛下亲封的晋王!” “总兵大人,我就是想不明白陛下怎么会赐给他王爵!” 杨有才梗着脖子道:“别人不知道,总兵大人您还不知道吗?咱们老川军可是跟西贼有着血海深仇的啊!” 刘耀不禁沉默。 他何尝不知嫡系明军和西军的过节? 说好听点是过节,说难听点都可以是血海深仇了。 当初张献忠入川,把蜀王一家杀的绝了户,官军也是死了许多。 那李定国是什么人,不就是张献忠的义子吗?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西军已经归顺大明,李定国也是忠心耿耿力保陛下。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血海深仇就这么算了?” 杨有才满脸的不甘心。 “有才啊,要是哪怕十年前你要这么想我都不会说什么。可现在国事艰难至此,还要窝里斗吗?” 刘耀痛心疾首的说道:“当初何腾蛟但凡对忠贞营态度好一些,或许现在大明至少是和虏贼划江而治了。” 稍顿了顿,刘耀叹声道:“何况这又不是晋王一个人的错。天下当时那个混乱,随便什么人都有点想法的吧。如今晋王已经通过勤王救驾证明了自己的忠心,有才你便不要再苛责于他了。” 他一番苦口婆心的说下来,杨有才终于是有所动容。 这倒不见是他真的原谅李定国。 而是觉得李定国现在可以为朝廷所用。 西军余部还是一支很有战斗力的军队的。 要是把李定国也逼得自立那朝廷就真的看不到希望了。 “末将晓得了。” 刘耀欣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杨有才的肩膀道:“大丈夫当以大局为重,一切为了大明。” “总兵大人,有一件事末将不知当讲不当讲。” 犹豫了片刻杨有才还是抱拳道。 “你说吧。” “成都的粮草勉强够我们使用,若是提供给北伐大军,恐怕不太够。” 刘耀闻言皱眉。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四川虽然号称是天府之国,但这些年遭到的兵灾人祸实在是太多了。 这种情况下根本存不下什么粮,便是成都的存粮还是刘耀命将士们勒紧裤腰带生生省下来的。 “也许朝廷会沿途征粮的吧?” 这是最常见的做法。 别管是兵还是匪,大军所至基本都要掘地三尺,搜刮的一粒米都不剩。 这也是为什么近些年成都附近人烟稀少,能跑的都跑到山里了啊。 刘耀当然不知道刘文秀当时在建昌军屯存下了不少粮食,足够大军所用。 “实在不行,只能省着点用了。” 杨有才小声嘟囔着。 虽然有些不情愿,杨有才也知道这是唯一的办法。 皇帝不差饿兵,总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杀虏吧? 第三十八章 帝心 当天子即将入川,亲征重庆的消息传到奉节时,整个奉节军民都感到由衷的欣喜。 但要说最欣喜的莫过于文安之了。 原本他准备遵奉圣旨回到昆明担任首辅之职。后来因为太子殿下要来奉节前线抚军,他就打算在拜见太子之后再启程。 毕竟太子以冲幼之龄来到奉节,直是两眼一抹黑。 文安之身为人臣,自然应该替主上分忧,至少让十三家勋贵轮番拜见一下太子,把基本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如今天子又要来奉节,那文安之自然是不会走了。 至于内阁首辅这个虚名…等到天子来了奉节,再想去哪里,文安之伴驾就是。 天子在哪里,内阁就在哪里! 原本文安之以为明军短时间内无法再对重庆发起攻势。但现在看,他却是低估了陛下的雄心。 大军入川,陛下是下定决心要拿下重庆,为此不惜调集重兵,甚至御驾亲征。 文安之觉得自己心中熄灭的那团火又燃起来了。 大明又遇雄主,中兴有望! “再给老夫盛一碗米饭!” 心情好了他连带着胃口也好了许多,冲身旁的侍从沉声吩咐道。 都说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他文安之就是要让人们看看,他便是年逾七十,仍然能为大明朝廷效力出力。 只是奉节城的承载力恐怕无法同时容纳数万大军进城搭营。估计北伐大军得分出一部分兵马驻扎在城外了。 不过这些都是细枝末节的事情,只要能够攻取重庆,一切付出努力都是值得的。 悊皇帝,烈皇帝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大明,保佑陛下啊! … … 昆明新军军营,赵旭十分激动的凑到李石头身边,压低声音道:“听说了吗,咱们也要跟着陛下一起北上入川。” 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由于太过欣喜,他的声音中还是带着遮掩不住的快意。 “啊,我们也要跟着去打东虏?这些天我刚刚学会放铳啊。” 李石头闻言面色发白,心中有些发虚。 虽说这几日杀了几个死囚练了手,但他还是本能的对上战场感到恐惧。 东虏可不会像死囚那样引颈就戮,他们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 “怕什么,再说也不可能让我们顶在最前面啊。” 赵旭淡淡道:“陛下就是要让我们跟着练练胆气。陛下身边有晋王殿下这样的绝世猛将,还需要我们这些新兵蛋子出头吗?”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是行军打仗啊。“ 李石头缩了缩脖子道。 “瞧你那个怂样,长这么大一趟远门都没出,我可是想去看看蜀中的模样。” “那旭子哥你说,咱还会回来吗?” 李石头怯怯的说道。 “这个我也说不好,应该是会回来吧。” 赵旭叹了一声道:“不过行军打仗的事情也说不准。兴许陛下打下重庆之后还想接着打湖广呢。那样兴许一年半载都回不来了。” 当兵的必须要服从命令,哪怕是背井离乡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从入伍的那一刻起,选择权便不在赵旭他们了。 “既然这样,走之前我可得好好看看云南的山水。” 李石头小声嘟囔着:“不然万一有个啥意外见不到了就太可惜了。” “呸!” 赵旭没好气的啐了一口,斥骂道:“说什么丧气话。咱俩命比石头还硬,阎王爷见了都不肯收我们。”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说也不行!” 赵旭瞪着李石头道:“咱俩就要好好的!一点事也不能有!” “赵旭、李石头,准备收拾收拾出发了!” 便在这时,把总刘文走进营房沉声吩咐道。 “遵命!” 二人齐声应道。 把总刚走,赵旭便讪讪道:“没想到这么快。” “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瞎想了。” 李石头咧嘴笑道:“就像旭子哥你说的,咱们正好看看蜀中繁华哩。” … 天子移驾自然是件极为重要的事。 哪怕朱由榔三令五申一切从简,配合行军速度精简车架,但该有的基本规制还是要有的。 毕竟这涉及到皇家的尊严。 在这方面若是稍有疏漏便会遭人指摘攻诘。 李定国自然不会给言官吐沫乱飞的机会。 不过朱由榔真的不看重这些繁琐的礼仪。 若是能够拿下重庆,便是叫他轻车简从星夜兼程也无不可。 说到底,礼仪是盛世时候用的。乱世还这么讲究,是得了失心疯。 冯双礼已经先一步启程,现在估计已经快到建昌了。 朱由榔现在便要尽可能的跟上冯双礼的行军速度,至少不能被拉开太远。 原本朱由榔是不打算带皇后一同前往的,不过在皇后的再三央求下朱由榔还是心下一软。 其实朱由榔心里也明白皇后执意要随驾前往。 因为她心里挂念着太子啊。 在世人眼中太子是皇储,是半君, 是除了天子之外世上最尊贵的人。 但在皇后眼里,太子就是个还没长大的半大孩子。 慈母挂念孩子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天家也没有什么不同。 所以朱由榔没有理由拒绝皇后的请求。 毕竟是他亲自下旨命太子前去奉节抚军的。当时皇后并没有说什么,现在朱由榔也不该说什么。 其实抛开这一点,朱由榔还是对此次四川之行满怀期待的。 不但能够见到文安之,还能和十三家勋贵见上一面。 袁宗第、李来亨、郝摇旗,都是只能在史书上看到的英雄人物啊。 除了孤悬东南的郑成功、张煌言,这已经是朱由榔能接触到的最完整班底了。 其实从朱由榔穿越的那一刻历史就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 在这种情况下,探寻不同种可能确实是件有意思的事情。 明军能够守住昆明已经证明了清军并非不可战胜的。 那么朱由榔能否再次改写历史,将重庆夺下呢。 朱由榔隐隐觉得此次便是历史大势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若是成功了或许整个历史都会彻底发生改变。 重庆…重庆! 此役必收其于吾掌中! 第三十九章 禄马驿 从云南入川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经由建昌。 明军大军从昆明启程,经过武定府,跨越乌蒙山进入了四川境内。 与朱由榔想象的情况差不多,建昌卫周遭甚是荒凉,行军几十里见不到一处人家。 这倒也不难理解。这么些年天灾人祸,百姓们死的也差不多了。那些幸运没有罹难的川民为了避免兵祸都藏进了深山里。 这里除了当初刘文秀屯兵留下的一万多老弱残兵,几乎见不到人烟。 当然,朱由榔已经下旨命冯双礼先一步进驻建昌清点粮草。 等到朱由榔大军抵达只需要稍作休整便可以向都府行军。 朱由榔此次攻打重庆要的就是一个快字。故而沿途能不耽搁时间就不耽搁,早到一刻或许成功拿下重庆的可能性就增长几分。 “陛下,前面就是禄马驿了,行军一天了,陛下先到里面歇歇脚吧。” 李定国驱马来到朱由榔的车辇前和声道。 禄马驿是距离建昌卫最近的一处驿站,距离大概是一百里。 朱由榔看了看天色,急行军的话今天也赶不到建昌卫了。 不如先在禄马驿歇一歇,明早再启程。 “既如此,便驻跸在禄马驿吧。” 禄马驿毗邻宁远河(后世名曰安宁河,非辽东宁远),环境还算不错。 行军在外朱由榔也没有啥可讲究的,在侍从亲军的簇拥下进入驿站休息。 禄马驿的驿丞何曾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得知天子亲临端是吓得两腿发颤,连话都说不出。 朱由榔倒是没有苛责于他,微微一笑唤他送一些茶水来。 还别说,行军大半日他是有些口渴了。 “陛下,臣妾听闻这禄马驿是后来复建的?” 王皇后替朱由榔取下大氅,柔声问道。 “嗯,不错。当初烈皇帝裁撤天下驿站,四川的自然也不例外。这禄马驿还是永历年间复建的,人都换了个遍。” 提起崇祯裁撤驿站这件事,朱由榔还是感到颇为遗憾的。 此举跟裁撤锦衣卫一样都是大昏招。 一个令崇祯失去了内部的耳目,一个令他失去了外部的眼线。 若是非要挑一个直接后果,那就是逼得失了业的李自成揭竿而起,逼得崇祯吊死在歪脖子树上。 当然崇祯末年那个局势,即便没有李自成也有王自成,孙自成。有崇祯这个昏招频出的皇帝在,再好的牌也会打的稀烂。 所幸锦衣卫和驿站都在永历年间恢复,这让皇帝至少可以保证对治下百姓官员基本的控制。 很快驿丞便把热茶亲自送来了,经由随侍太监韩淼试用无毒后呈给了朱由榔。 朱由榔轻轻抿了一口,感慨道:“当初太祖皇帝建立四川行都司,肯定没想到会是今日这个局面。” 四川行都司全称叫四川行都指挥使司,于洪武二十七年设立,治建昌卫。领五卫、八所、四长官司。东北距布政司(成都府)千四百八十里,属于右军都督府管辖。 朱元璋设立四川行都司是为了加强对四川边地的控制,拱卫成都府。如今建昌却成了永历朝廷重要的粮食储备地,真是何其可叹。 “臣妾相信大明会越来越好的。” 王皇后和声安慰朱由榔道。 “嗯,朕也相信。” 朱由榔刚想和王皇后唠唠家常,便听到屋外一阵吵闹声,不由得皱眉。 “朕出去看看。” 朱由榔起身推门而出,只见十几名兵卒拔刀将禄马驿的驿卒逼到墙角,嘴里咒骂个不停。 “这是在做什么?” 朱由榔大怒,扫视了一番军卒。 “陛下恕罪!” 那些方才还凶神恶煞的悍卒纷纷丢掉手中刀刃,跪倒在地。 “谁来给朕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们刚才那个架势,完全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还好朱由榔发现的早,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都说乱世出骄兵悍将,朱由榔可不希望他麾下的士兵都是一群这种货色。 “陛陛下,是他们先动口骂人的。” 一名明军士兵一边磕头一边向朱由榔解释道。 “我就小声说了句,何况你敢否认吗?” 这下是一名驿卒发声了,他显然满是委屈,近乎带着哭腔反驳道。 “你敢在陛下面前再说一遍吗?” “怎么不敢,你们这群西贼不配再进入四川一步!” 那名驿卒也是来了火气,梗着脖子回应道。 一时间气氛近乎凝固,朱由榔也听得一愣,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当然知道川民和原大西军之间的仇恨,却不曾想这名驿卒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沉默了片刻,朱由榔清了清嗓子道:“现如今没有西军、闯军,有的只是我大明官军。大伙儿都是为了大明而战,为的都是大明的利益。以后再敢有言此者,按照蛊惑人心论处。” 稍顿了顿,朱由榔接道:“这次朕念你们是初犯就算了,都散了吧。” 这种情况要想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朱由榔已经尽可能的做到了平衡。 那些原西营的明军士兵虽然还有些不爽,但见天子公开支持他们,也不好再发作,纷纷起身退下。 很快李定国得了消息赶到御前,跪倒在地请罪道:“臣死罪。” 朱由榔连忙将他扶起。 “晋王何罪之有?” “臣约束麾下不严,惊扰了圣驾,当是死罪。” 从严格意义上说,李定国讲的也没有问题。 不管怎么说,那些士兵在御前动刀都是大不敬。 往大了说都可以定性为哗变谋反了。 朱由榔虽然没有小题大做,但并不意味着李定国可以不当回事。 如果他不及时表态,即便皇帝不说什么,文官们的唾沫星子也能把他淹死。 “晋王言重了,这件事双方都有过错,朕已经了解了。” 见天子如此维护于他,李定国满面羞愧道:“臣已经命人将闹事军卒重责四十军棍,以儆效尤。” 对此朱由榔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没有问责,不代表李定国不会问责。 二人代表的分别是国法和军规,在李定国看来这个苗头是绝对不能有的。 第四十章 天子在建昌 朱由榔与李定国虽然身份不同,但立场都是一样的,那就是维护大明朝廷的权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如今已经是大明生死存亡之际,若是再因为门户之见而互相攻诘,那岂不是在做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吗? 当然在朱由榔看来,李定国在处理方式上做的有些偏激。 这也和李定国急于表达立场,表现忠心有关。 换朱由榔在李定国那个位置,他大概也会这么做。 好在这件事处理及时没有酿成兵祸。但要彻底消除双方心底的隔阂、成见,还需要时间。 朱由榔又与李定国谈了谈进驻建昌的事宜,建昌城并不大数万人马肯定无法全部进驻。 朱由榔的意思是只带亲卫进城,其余人马驻扎在城外。 李定国也持相同意见。 冯双礼的先锋军如今已经抵达建昌,再想往里塞上几万人是不可能的。 安排妥一应事宜后朱由榔示意自己要休息片刻,李定国恭敬告退。 王皇后这便从里屋走出来,叹声道:“陛下,有句话臣妾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 “晋王该不会因为今日之事跟陛下生了芥蒂吧?” 朱由榔摇头苦笑。 王皇后这么想其实也不是毫无道理。 这些年来王皇后跟着自己东奔西走,没有在一个地方待安稳过。 不管是之前的丁魁楚还是之后的孙可望,都是只把朱由榔当做傀儡用。 王皇后见得多了自然看谁都像曹操,而朱由榔自然是汉献帝了。 李定国固然在礼节上做的很足,但王皇后并非完全放心。 毕竟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李定国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朱由榔对李定国放心是因为他是穿越者,开有上帝视角。 他知道李定国就是忠良死节之臣,所以无条件的对其信任。 但是王皇后不知道啊。 这就像玩游戏开图,你总不能跟队友直接报点抓人,开明图吧? 朱由榔要真是这么说了,怕是得把王皇后活活吓死。 “皇后多心了,朕觉得晋王不会多想的。” “希望如此吧。” 王皇后有些疲惫的靠在朱由榔的肩上,柔声道:“臣妾等着陛下收复两京中兴大明。” … … 翌日一早,朱由榔便和王皇后一起乘坐车驾随大军出发。 大军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建昌城。 先一步抵达建昌的冯双礼率部出城迎接。 迎驾众人中既有冯双礼的心腹,亦有建昌当地的官员。 许多人甚至都没有见过朱由榔,御驾抵达时虽然跪倒在地还是偷偷抬起头瞄上一眼。 嗯?皇帝陛下果然是贵人之相啊,听说皇后娘娘也在马车里。可惜看不到啊… 朱由榔当然不知道建昌官员有这么多的想法。 进入城中后他便和王皇后到临时行宫住下。 他不会在建昌做过多停留,接下来还要赶往成都,自然不会在行宫条件上做过于苛刻的要求。 事实上建昌行宫的条件已经比朱由榔想的要好的多了,足以见得冯双礼确实有心了。 经过冯双礼的汇报朱由榔了解到建昌的粮食储备确实很充足,甚至比朱由榔想象的要多的多。 这些粮食足够大军几个月使用。 看来屯田练兵的作用还是体现出来了啊。 朱由榔决定先歇息一晚,明日再和李定国商议行军事宜。 可就在朱由榔更衣准备就寝时,内侍韩淼急报,晋王李定国、庆阳王冯双礼请求陛见。 朱由榔不禁大为疑惑,这么晚了这二人怎么一道进宫来了? 不管怎么说人还是要见的。 朱由榔当即下旨,命二人觐见。 建昌行宫本就不大,很快二人便来到朱由榔寝宫,向天子行礼。 “这么晚了,不知晋王和庆阳王有何要事?” “陛下,臣…臣有负皇恩。” 冯双礼咬了咬牙道:“臣的部将狄三喜竟然与东虏暗通款曲,企图把陛下亲征重庆的消息透露给洪贼,所幸被臣发现已经制服。” 朱由榔闻言不禁吃了一惊。 虽然他知道狄三喜在原本历史中有降清之举,但现在形势与历史上已经大为不同。 大明已经站稳了脚跟稳扎稳打,一片向好的形势下狄三喜竟然还是选择投靠满清,真的让人难以理解。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已经暗中和满清往来很久了,只是才被冯双礼发现。 这也能解释为何历史上狄三喜投清后迅速就得到了响应。因为他早就打好基础了啊。 不过如此看来冯双礼应该是没有降清的念头了,不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把狄三喜抓起来。 略略思忖一番朱由榔便理清了头绪,沉声道:“庆阳王抓获奸细,实乃大功一件。何罪之有?” 他又望向李定国道:“晋王觉得呢?” 李定国连忙道:“陛下所言极是。” 他陪冯双礼来入宫觐见就是担心陛下迁怒于冯双礼。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陛下却是没有丝毫怪罪冯双礼的意思。 这样他就放心了。 “这个狄三喜…” 朱由榔沉吟片刻道:“是直接与洪贼联络的?” “回禀陛下正是如此。臣在狄三喜住处缴获了一封他刚刚写好准备寄给洪贼的书信。” 说罢冯双礼取出书信高高举过头顶。 朱由榔点了点头,韩淼立即走到冯双礼身边取了书信折返回来将书信呈递给朱由榔。 朱由榔取了书信展开来看,只看了十几个字便不由得皱眉。 这狄三喜也太没品了,在书信之中对满清谄媚至此,简直读不下去。 “此獠在昆明之时就暗中给洪贼递送情报?” 这也好解释为何清军昆明之战落得惨败了,因为狄三喜直接联络的是洪承畴而不是吴三桂啊。 而那时吴三桂和洪承畴并不在一起。 洪承畴远在贵州即便接到狄三喜的消息想要通知吴三桂也来不及。 等到洪承畴把消息送到吴三桂军中,黄花菜都凉了。 “臣有罪,未能及时发现此贼狼子野心,请陛下治罪!” 冯双礼以为天子在责怪他失察之罪,连忙主动请罪道。 … … 第四十一章 将计就计 朱由榔无奈,这怎么又来了。 他要是真想治冯双礼的罪早就治了,还需要故作姿态吗? 冯双礼已经在发现苗头后立即采取有效措施了,换句话说冯双礼已经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若是这样朱由榔还怪罪于他实在说不过去。 那朱由榔不就成了昏君了吗? “庆阳王无需多心,朕说了你不但无罪而且有功。此獠若不是庆阳王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朱由榔好生安抚了冯双礼一番,随后话锋一转道:“庆阳王觉得狄三喜该如何处置?” 这句话让冯双礼本来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该如何处置叛贼还用说吗,这朝廷早有定制。 陛下这么问该不是在试探他吧? “臣以为当对此贼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冯双礼毫不犹豫的说道。 叛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么回答不会有错。 朱由榔却是没有立即回应。 在他看来狄三喜固然罪大恶极,但未必没有可以利用的点。 一刀把狄三喜杀了固然痛快,但却会错过一个大好机会。 如今狄三喜虽然已经东窗事发,但洪承畴却不知道。 如果朝廷继续以狄三喜的名义和洪承畴方面联系,散布一些假消息假情报,或许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朱由榔不是没有想过杀掉狄三喜,找人冒充他代笔。 但是要想完全模仿一个人的笔迹是很难的。 洪承畴又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若是被他看出破绽,大好机遇就错过了。 狄三喜不是不能处死,但在什么时候处死对大明利益最大化,却是值得商榷的问题。 见皇帝一言不发,李定国和冯双礼面面相觑,心中直是忐忑极了。 “朕以为或许可以利用狄三喜起到牵制洪贼的作用。” 想了良久,朱由榔还是沉声道:“如今我军的重心在攻打重庆上,无论是兵力配比还是粮草供应都是紧着四川方面。贵州方面基本没有涉及,最多是叫水西土司进行一番袭扰。朕担心洪承畴发现情况不对后对重庆方面进行增援。” “陛下高瞻远瞩,臣自愧不如。” 李定国十分合时宜的送上了一记马屁。 “所以如果能让狄三喜给洪贼写一封信,告诉洪贼我军要主攻贵州,岂不是会取得奇效?” 朱由榔话音刚落,李定国和冯双礼就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真的是称得上妙计了。 其实明军是完全有动机攻打贵州的。 一来贵州是云南的屏障,失去贵州后大明便没了纵深,随时可能面对清军的攻打。这就像失去宁远、锦州的大明随时面临东虏的劫掠,毫无招架之力。 而清军方面就显得游刃有余,打与不打,什么时候打都由他们来决定。甚至他们可以选择车轮战波波流,活活耗死大明。 二来贵州产马,水西马名满天下。虽然无法与草原河套马相比,但在西南之地水西马也是十分实用的选择。明军要想养马就必须夺回贵州。 三是明军在贵州经营多年,基本盘还是比较稳固的。收复贵州带来的利益是足够大的。这比攻下一处新的地盘再重新进行经营来的划算的多。 而且贵州有太多明军的隐秘,就这么一直被清军攥着,实在是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至于攻打重庆而不是贵州,是朱由榔权衡利弊后做出的更合适选择,是因为拿下重庆给明军带来的收益更大。 但还是那句话洪承畴不知道啊。 尤其是当明军将猛攻贵州的情报从洪承畴的线人狄三喜口中说出时,就更显得真实无比,洪承畴不会轻易怀疑。 内外夹攻,怎么看都很可怕。 洪承畴怎么可能一点也不动容? 洪承畴虽然精明,但也会犯错,只要朱由榔给的信息具有足够欺骗性。 只要能够争取到一个月的时间,朱由榔便有信心一举拿下重庆。 信息差便是其中的关键。 李定国和冯双礼都是统兵多年的老将,自然清楚其中的道道。 他们纷纷称赞朱由榔的计谋,这次却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拍马屁。 至于狄三喜如今被攥在手中,能说什么完全看朱由榔的意思。 即便为了苟活哪怕一日,也一定竭尽全力争取,尽其所能配合朱由榔来演戏。 只是算算时间这封信得快些送出去了,不然洪承畴只要推算下时间,就会发觉和水西土司内外夹攻的时机不太对的上。 “这件事朕就交给庆阳王去做了,一定要确保洪贼收到书信。” “臣遵旨。” 冯双礼连忙领旨。 陛下如此信任他,把这个重要的任务交到他手上,他一定不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陛下臣还有一事请奏。” 李定国抱拳奏道。 “晋王但说无妨。” “都府方面臣担心…” 李定国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朱由榔知道是什么意思。 总兵刘耀和副将杨有才都是老川军出身,对李定国等人是一定有成见的。 川人性情刚烈,对曾经的西军不说血海深仇也一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抹平记忆。 之前在禄马驿时朱由榔就见到了这一苗头,所幸被他和李定国联手压了下去。 可到了成都如果双方起了矛盾,风波可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毕竟成都好歹也是有一万多兵马的,真要是双方情绪失控发生点械斗后果不堪设想。 李定国的担忧不无道理。 要不要提前给刘耀打打预防针? 朱由榔暗暗思忖。 “这件事朕会好好考虑的,晋王无需担心。” “臣谢过陛下。” “朕也有些乏了,今日便先到这吧。” “臣告退。” “臣也告退。” 李定国与冯双礼识趣的告退。 二人走后朱由榔不由得摇头苦笑。 南明这盘棋是当真不好下啊。 内忧外患,随时可能崩盘。 却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朱由榔要想活下去,要想大明百姓有尊严的活下去,不成为满清的奴才,就只能绷紧神经,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懈。 虽千万人吾往矣,朱由榔必须承担起责任。 … … 第四十二章 锦官城 明军大军在建昌稍作休整,补齐粮草后便继续向成都方向行进。 一连行军数日,明军几乎都是全速行进丝毫没有拖沓。 朱由榔这副身子虽然养尊处优,倒也没有拖后腿。 毕竟早一日抵达成都,朱由榔的计划便早一步实现。 距离成都越近,村寨里的百姓便越多。 大抵能够看到一些蜀中全盛时的影子。 只是这些结寨自保的村民对大军很是警惕,似乎苗头稍有不对就要跑路。 一些村寨甚至全副武装,和戍堡也没有什么分别。 朱由榔不由得感慨乱世人命贱不如猪狗,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自保。 真是何其可叹。 朱由榔想象中百姓争先前来送吃食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看来要想完全挽回民心还需要时间啊。 那封以狄三喜名义写的信已经送出了,却不知何时洪承畴才能看到。 希望对明军攻打重庆有所帮助吧。 “陛下,今日如果顺利的话应该能够抵达都府。” 李定国驱马近前恭敬说道。 “哦。” 朱由榔轻应了一声,顿了片刻凝视着李定国道:“朕已经想过和刘耀等人怎么说了,晋王无需担心。” 李定国愣了一愣,旋即明白天子的意思,满是感激的抱拳:“臣代将士们谢过陛下了。” 朱由榔微微一笑:“继续行军吧。” 算来距离成都已经只有几十里,很快就能抵达。 而让朱由榔感到惊讶的是,在大军行至距离成都数里时便见到了出城迎接的刘耀等人。 总兵、副将,一干文武都在候驾,啧啧好大的阵仗! “臣成都总兵刘耀拜见陛下,吾皇圣安。” 一个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的武将快步上前跪倒行礼道。 “刘将军平身吧。” 朱由榔抬了抬手和声说道。 “陛下,得知陛下将幸蜀中,臣已经命人修整好了行宫,准备好了粮草。” 刘耀十分识趣的主动汇报道:“现成都城中共有战兵一万三千人,辅兵七千人。周遭戍堡一百零三座,共有战兵五千人。” 对于刘耀这种实干派的将领朱由榔还是很满意的。 作为一军统帅不需要你掌握全部信息,但关键信息一定要做到心中有数。 朱由榔扫了一眼,发现以刘耀为代表的老川军们并没有对李定国等人表现出敌意,至少面上没有。 难道是他想多了? “刘将军辛苦了。北伐大军能否都入城驻扎?” “这…” 刘耀闻言不禁面露难色。 “有什么困难吗?” 朱由榔略微有些不悦。 大军长途跋涉,野外扎营自然不可避免。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城休整,享受一番睡在屋檐下的感觉,刘耀若是不配合那就说不过去了。 在朱由榔看来成都是如今大明实际控制区域中最大最繁华的城池,甚至滇都昆明都远不能及。 无论如何成都是可以装下这些士兵的。 刘耀思考片刻,咬牙抱拳道:“陛下有所不知,成都城中已经今非昔比了。” 朱由榔蹙眉道:“说来听听。” “启禀陛下,城中恐怕没有足够屋舍给将士们住啊。” 朱由榔只觉得好笑,这个理由实在说不通。 成都也是一等一的大城,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屋舍来给将士们住? “刘将军莫不是在拿朕寻开心吧?” “臣不敢。” 刘耀惊的一身冷汗连忙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城中商贾百姓逃走的很多,这些屋子都是无主之屋。大军征用本无不可。但,但…” “但什么?” “但这些屋舍长久没人住,里面恐怕已经蛇鼠横行了。” 刘耀叹声道。 这个…朱由榔倒是真的没有想到。 “成都现在大概有多少百姓?” “应该有一两万吧?” 刘耀对于成都百姓的数量显然没有他对军卒数量了解的那么清楚。不过看样子应该也不会差的太多,应该就是这个数了。 昔日繁华无比的西南大城竟然已经衰败至此,阖城只有一两万百姓了? 朱由榔震惊之余心在滴血啊! 这样看来成都的情况并不比昆明好多少! 朱由榔确实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他前世虽然对明末乃至南明历史很感兴趣,但毕竟不是专业研究断代史的专家,对于一些细节的把握还不是很到位。 在他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成都便是再衰败十万百姓应该还是有的。 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几经兵祸,成都除了架子还在,真和历史上那座繁华无比的锦官城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真是太令人惊讶了。 朱由榔花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了心情,十分无奈的说道:“成都至此,是朕之过。” 朱由榔这么说是没什么问题的。 皇帝是封建皇朝最高统治者,他不负责谁负责? 像崇祯那样甩锅就能解决问题吗? 之前的朱由榔确实没有起到一国之君应有的作用。除了跑路就是跑路,不肯承担一点君王的责任。 “臣惶恐。” 刘耀连忙把头埋下,不敢正视皇帝。 “朕说的是心里话。” 朱由榔叹了一声道:“朕尝一日三省,便是担心因朕个人德行影响万民福祉。现在看来是朕做的还不够啊。” 稍顿了顿,朱由榔接道:“至于刘将军说的问题,朕觉得屋子收拾收拾总比住帐篷好吧?将士们实在太辛苦了。” 天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刘耀再拒绝便太不识趣了。 他连忙抱拳道:“既如此,臣便命将士们配合把屋子收拾出来。” “如此甚好。” 朱由榔欣慰的点了点头。 原本朱由榔准备了一套说辞,准备苦口婆心的调和刘耀和李定国之间的矛盾。 但现在看来应该是用不上了。 至少面上看来刘耀表现的很得体,并没有针对李定国的意思。 大明现在是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互相体谅,共克时艰才有一丝翻盘的希望。若要继续内耗下去,便真的是暗无天日了。 “没有其他事的话那就进城吧。” 朱由榔长途行军也有些疲惫,想要好好歇一歇。 … … 开个单章说一下吧 新书期还有最后一周,老坤在这里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看到许多熟悉的名字,那么多老书友的回归,老坤心里很是感动。 在大家的支持下这本书的成绩还不错。 起点现在推出了很多新功能,老坤也在摸索中。 比较有意思的是两个。一个是新书投资,这个大家没事可以投资一下。边看书边投资,还能赚点起点币,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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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么说,四川是收不上什么赋税了。” “陛下圣明。” 刘耀一脸尴尬的说道:“如今将士们都自己屯垦,想吃菜也要自己种,军饷更是许久没见过了。” 朱由榔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 正所谓皇帝还不差饿兵。 身为一国之君,不能让将士们安心战斗,还要考虑种菜种粮食,实在是有些失职。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永历朝廷。 毕竟以云南那个穷困的样子,能够养活自己已经是殊为不易了,怎么可能再节衣缩食来援助四川方面呢。 那些能够坚持下来的将士真的是满怀一腔热血啊。 “咳咳,这么看来文爱卿那边的情况也不会太好了。” “陛下,奉节那边倒是好一些。” 刘耀小心翼翼的说道:“文督师那里经常可以得到十三勋相助。” 朱由榔恍然大悟。 文安之毕竟是永历朝廷派驻在奉节的督师。 袁宗第、李来亨他们便是日子过的再苦也得想着拿出一份来给文安之送去。 一家送的或许不多,十几家加在一起就不可小觑了。 “文爱卿那里有多少驻兵?” “确切的数目臣不敢妄言,不过三五千总归是有的。” 朱由榔摇了摇头。 奉节驻军真少啊。 看来这次攻打重庆,主力还是十三家和朱由榔从云南带来的大军,四川官军只能打打辅助。 “陛下要去奉节的话不妨走这条路。” 刘耀指着一条官道朗声道:“这条官道虽然近些年废弃了,但相对来说地形没有那么复杂,遭到伏击的可能性比较低。” “谁会来伏击?” “当地的土匪,山贼” 刘耀咽了一口吐沫道:“照理说他们不敢抢军队。但这些年路过的商队越来越少,若是穷的揭不开锅了,他们什么事都做的出。” 朱由榔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这些年朝廷的威望已经降低到这个地步了吗? 竟然连一些山贼土匪都敢打军队的主意。 朱由榔当然不会怕他们,可现在不是剿匪的时候。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宝贵。 他并不知道狄三喜的那封书信和水西土司能够拖住洪承畴多久。 要是洪承畴发觉不对及时调兵,明军要想拿下重庆就难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下时间最宝贵。 “朕决定明日便启程。” 功败垂成在此一举,朱由榔可不想浪费机遇。 “这么快?” 刘耀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连忙告罪道:“臣妄言,请陛下治罪。” 朱由榔当然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摆了摆手道:“无妨,朕也是觉得早一日到达奉节,拿下重庆的把握便大一分。” “陛下攻打重庆的话,此处是必取之的。” 刘耀指着地图,朱由榔定睛瞧去,却是看到万县二字。 “万县” 万县介于奉节和重庆之间,距离重庆距离更近一些。 可以说万县就是重庆的门户。拿下万县不管明军是进是退都会很从容。 刘耀不愧是职业武将,判断力还是很强的。 “此刻万县在东虏手中吗?” “应该是。前些时日谭弘叛变,万县应该已经易帜了。” 刘耀叹声道:“不过那里的留守军队不会很多,很容易拿下。” 对重庆来说,万县只不过是一个示警处罢了。 只要得到敌军进攻的信息,万县的作用便体现了出来。 至于死守万县自然没有什么必要。 万县既非坚城又无险可守,即便尽全力也不一定守得住。 与其把兵力分在万县不如集中在重庆力保重庆不失。 第四十四章 蜀道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当大军开拔走在狭窄的官道上时,朱由榔在心中如是感慨道。 而这据刘耀说已经是最宽阔的官道了。 朱由榔难以想象那些羊肠小道会是什么样子。 由于道路实在过于狭窄,在一些窄口甚至不能允许士兵们并排前行。 朱由榔也下了车辇改为骑马,所幸他前世参加过一个马术俱乐部,不至于闹了笑话。 倒是辛苦了王皇后,早知如此就该把她留在成都。 “陛下,前面有些百姓拦住了去路。” 近侍韩淼凑至御前,面露难色道。 “哦?” 朱由榔感到十分惊讶。 照刘耀的说法这条官道上不是应该除了山贼土匪已经没什么人出没了吗? “确认是百姓们?” 朱由榔有些怀疑道。 “都是些手无寸铁的百姓。” 韩淼连忙道。 “陛下,要不要驱散他们?” 他担心天子厌恶这些泥腿子,便如是建议道。 朱由榔摇了摇头,沉声道:“不必了,朕亲自去看看。” 这一段的道路稍微宽阔了一些。饶是如此,朱由榔驱骑前行还是有些艰难。 好在士兵们十分识趣的闪到两旁给皇帝陛下让路。朱由榔花了些时间总算从队伍正中来到了最前列。 李定国此刻手攥马缰正警惕的注视着眼前的百姓。 见天子来了,他连忙行礼道:“陛下。” 朱由榔抬了抬手示意李定国不用多礼。 朱由榔气质本就不错,加之一身戎装加持衬显得更为英挺。 他清了清嗓子道:“朕乃大明天子,尔等拦路于此有何事要奏禀?” 那些拦路的百姓闻言纷纷跪倒在地叩头。 一个花甲年岁的老者悲怆道:“大王,乡亲们被山贼土匪搅的实在活不下去了。老朽愿带全族来投,还望大王收留。” 嗯?大王? 这咋听着这么别扭呢。 还大王叫我来巡山呢 不过细细想来这些山民久居深山之中,没有什么见识,说错称谓也是正常。 如果他们一口一个陛下一口一个圣上,朱由榔反倒是要怀疑他们的身份了。 “你们想要从军?” 朱由榔扫了一眼面前众人。 这阖族大概几百口人,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几百号人对大军的助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带着这么多妇孺老幼行军却是会不便许多,甚至会拖累行军速度。 “大王,我们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劈柴生火,一切苦力活” 老翁一脸急切,生怕朱由榔拒绝。 这倒真是个难题。 之前朱由榔一直希望能够在川境看到百姓携带吃食相迎王师的景象,可现在真的看到这么多百姓,却是十分难受。 毕竟这些百姓都是活不下去赶来投军的啊。 若还有一丝活路,谁愿意在这乱世从军呢? “大王,族里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还望大王收留。给大伙儿个活路吧。” 老翁再次悲怆道。 理智告诉朱由榔收留这些百姓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但就这么拒绝一群走投无路的百姓他又实在做不到。 那样他还有什么民心可言? “陛下不妨把这些百姓暂且编入辅兵营,等到了奉节再做筹划。” 李定国看出了朱由榔的为难,连忙出面解围道。 不得不说李定国的这个建议很不错。 这些百姓只是为了讨个活路才来投军,未必是真的想要从军。 再说那些老幼妇人肯定是不能在军中久留的,届时到了奉节还是应该尊重他们个人的意见。愿意留下来的可以留下来,不愿意留的朱由榔也不想强求。 他们一路上充做辅兵替大军做事,也不算白吃粮食。 朱由榔颔首赞同。 “不过男女必须分营,抵达奉节前不能相见!” 李定国见陛下认可了他的建议便继续补充道。 男女分营? 这倒不算是个新鲜的说法。 事实上原先的西军、闯军等农民军中都有男女分营的习惯。 这自然是为了保证行军的效率。 农民军和官军有很大不同,往往是拖家带口。因为时常需要转移躲避官军的围剿,就需要进行男女分营。 不然打起仗来男人担心女人小孩,小孩女人又挂念自家男人,人心散了这仗就没法打了。 而且男女行军速度也不一样,若是要停下来等,那势必拖的稀稀拉拉不成样子。 只有男女分营才能保持一定得效率。 届时女人老幼为了追赶男丁也会尽可能的加快脚程,行军速度也能保证。 李定国是西军出身,当年跟着张献忠走南闯北自然知道农民军的这一规矩。 如今他的身份虽然变成了官军,但也面临当年农民军的同样问题。 这种情况下当机立断男女分营行军才是最好的选择。 李定国觉得既然陛下动了仁爱之心,他身为人臣应该尽可能的给陛下提供实用的建议。 这才是尽到臣子的本分。 “晋王说的不错。” 朱由榔思忖片刻,认为李定国说的很有道理,便冲老翁道:“老人家,你们可愿意分营行军?” “这” 那老者显然有些犹豫。 分营行军就意味着抵达奉节之前他们族人中男女老少必须分开不能相见,这确实会引起思念之苦。 但细细想来他们投军就是为了混个活命。 若是能够活下去,受点思念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老翁终于咬牙道:“大王,我们愿意男女分营行军。” 朱由榔点了点头。 “既如此便把他们男女分营,编为辅兵吧。” 上天有好生之德,身为天子朱由榔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多百姓死在这里。 “何不做安安饿殍”这种混账话他实在是不能理解。 “谢大王恩典!” 老翁连忙叩头致谢。 “都起来吧。” 朱由榔叹了一声。 乱世人命如草芥,像这寨子的苦命人有很多吧? 要个个都帮朱由榔肯定是帮不过来的,所谓救一人不如救天下。 只有天下太平国泰民安,这样的惨状才会越来越少。 蜀道难,行路更难。 朱由榔觉得双肩上的份量又重了不少。 第四十五章 真假 贵州,经略府。 洪承畴正和赵良栋等将领商议作战策略。该来的将领都来的差不多了,唯独少了吴三桂。 这令赵良栋十分不爽。 “洪经略,平西大将军如此狂悖,完全无视洪经略的命令,洪经略应该狠狠参他一本。” 洪承畴自然不会像赵良栋这么意气用事,虽然他心里也嫉恨着吴三桂,但至少人前不会表现出来。 “平西大将军不是说了嘛,他有恙在身不能来军前议事。” 洪承畴捋着胡子悠悠说道。 “洪经略信他的鬼话?吴三桂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这话直是把洪承畴逗乐了,他花了好久才把心情平复下来,清了清嗓子道:“擎之,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 “洪经略,末将是替您气不过!” 赵良栋攥紧拳头道:“吴三桂一个败军之将,端是比谁都威风。” “先不说这个了。先说说水西土司反叛袭扰的事情吧。” 洪承畴话锋一转,肃然道:“当时本经略攻陷贵州,各土司皆表示臣服大清的统治。如今他们却擅起兵戈,本经略一开始百思不得其解。直到收到这封信。” 洪承畴取出一封书信来,悠哉悠哉的说道:“这封信乃是伪明庆阳王冯双礼的部将狄三喜所书。狄三喜已经弃暗投明,决定效忠于大清。不少伪明的情报都是他提供的。” 在座诸将竟然没有一个感到惊讶的,事实上这是清廷惯用的一种伎俩。 大清当年还没入关还是大金时就经常策反明廷文武官员,以此来套取明军的情报。实际效果非常之好。 这也是明军每次行动大多落得惨败的原因。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清军已经提前洞悉了明军的动向,安有不胜之理? 这次洪承畴又祭出此法,应该收获颇丰。 “明军近日一定会对贵州发起攻势!” 洪承畴朗声道:“水西诸土司都是为了配合明军的行动。” 洪承畴说完这句话,清军诸将立时议论起来。 怪不得水西土司们纷纷起兵,原来是里应外合配合明军即将开始的大动作啊。 这么结合起来看一切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洪经略,伪明真的想要攻打贵州?他们不会以为打赢了吴三桂就能打赢其他人吧?” 赵良栋一脸不屑道:“伪明若是真敢来犯,末将请为先锋,狠狠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洪承畴捋着胡须道:“或许李定国会亲自统兵。” “李定国算什么,不过是吹出来的吧。伪明都是一群鼠辈,矮子里拔将军,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李定国若是敢来,末将定要阵斩他!” 虽然赵良栋带着一股狂傲之气,可洪承畴就是很欣赏。 年轻人嘛争强好胜是好事情,若是连争的心都没有了,就成了他这样的老家伙了。 不过傲归傲,还是要正视对手的实力的。 在洪承畴看来,李定国属于不世出的猛将。 别说是伪明了,就是大清也找不出一个可以跟他匹敌的人物。 赵良栋与之相比,还是显得稍嫩了些。 “伪明之前侥幸获胜,肯定想着一鼓作气再下贵州。” 洪承畴顿了顿道:“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在本经略看来,避免后院起火才是当务之急。” “洪经略所言极是。” 赵良栋拍马屁道:“也是该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司们一些教训了,不然他们却是不知道大清天威滚滚。” “水西土司中以安氏为首。擒贼先擒王,擎之你率部先猛攻安氏族寨。” 洪承畴肃声道。 “末将得令!” 赵良栋抱拳领命道。 “给本经略狠狠的打,本经略倒要看看这些土司的骨头有多硬!” 奉节这些时日到处洋溢着欢欣的氛围。 听闻天子即将抵达奉节,奉节文武官员都鼓足了干劲,要让天子感受到大伙儿的精气神。 御驾亲征这种事情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今上有如此雄心,大伙儿自然便看到了希望。 大明还是有机会中兴的啊! 以文安之为首的官员一面清点粮草物资,一面整饬兵备,根本停不下来。 只是这时候前线却突然传来一个坏消息,李国英利用十三勋前往奉节的空隙发动突袭,摧毁了一些戍堡,烧毁了一些粮仓。 十三家采取的是军屯制度,每一粒粮食都是将士们在辛苦训练之余耕作得来的。如今就这么被一把火付之一炬,端是让人恨得牙根发痒。 李国英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十三家主将在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等他们前脚一走,李国英后脚就搞起小动作了。 得到消息后,李来亨、袁宗第等人心急如焚,连忙率部返回。 原本他们是打算在奉节等天子驾临的,现在却是不得不提前回去主持大局。 自家子侄虽然都是信得过的,但毕竟经验不足,不太应对的来这种场面。 对此文安之自然不好干预什么。 毕竟比起迎圣驾来说,保证十三家勋贵对于各自地盘的控制更为重要。 而且天子一时半会也抵达不了奉节。 等到天子真的抵达奉节了,再宣召诸位国公勋臣便是。 文安之相信以当今圣上的英明,是不会计较这些细节的。 或许这次在攻打重庆的情况下还可以趁机把十三家的地盘往东推进一些? 也许可以顺势拿下夷陵? 夷陵是文安之的家乡。但如今夷陵尚在东虏手中。 文安之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家了。 如今他已经七十余岁高龄。 人活七十古来稀,他真的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虽然文安之希望自己能够看到陛下光复两京中兴大明的那一天,但若是他万一熬不到那一天,要是能够看到夷陵再次回到大明治下,插上大明的龙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 人越是上了年纪就越是怀念家乡的味道。 夷陵,夷陵啊! 希望老夫有生之年双脚能够再次踩在夷陵的土地上! 第四十六章 今非昔比 向奉节行军的过程中,朱由榔从老翁口中了解到像他们这样结寨自保的村子在四川有很多。 乱世人命贱不如狗,城头变幻大王旗。说不定前一刻四川还姓朱,后一刻就改姓张了。 当然绕了一大圈,四川现在又姓朱了 普通百姓们为求活命,往往以村子为单位结寨自保。 这样即便是有人想要来拉壮丁、苦力、夫子,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匹夫一怒,流血十步。 或许他们最终不能改变结果,但拉上一些人垫背还是做得到的。 像他们这样的微末小民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卑微的如同蝼蚁一般,只有抱团取暖才能稍稍让那些贵人有所忌惮。 但是若是惹上大股悍匪,仅凭几百人是不可能抵挡的。 是以老翁他们才想着举族投军。 虽说在这乱世投军当兵也是九死一生,但至少还有活下去的希望。继续留下去只能是死路一条。 两权相害取其轻,他们做了最现实的选择。 朱由榔也曾经想过沿途收编这些民风尚武的寨民。但细细一想这样还是太不现实了。 北伐大军的粮草是定额分配的,多加上几百人还好说,要是加上几千上万人,一定会加速粮草的消耗,这会增加攻打重庆的风险。 而重庆之战是朱由榔谋划许久的关键之战,丝毫不容有失。 还是那句话,救十人百人不如救世人天下人。 身为君王,以天下为重才是大仁。 不得不说,四川的风景还是很秀美的。 时值仲春,花红柳绿草木葱葱。 朱由榔骑马前行,看到如画美景心情稍好了一些。 “陛下,当初卧龙先生纵马蜀中时心中一直想的都是北伐大计吧?” 不知何时李定国凑了上来,仅仅落后朱由榔半个马身。 “应该如此吧。” 朱由榔对诸葛亮还是很推崇的。 内修外攘,固政安邦。上报国家,下安黎庶。 诸葛亮近乎是一个完人。 但正因为他是一个完人,未能北定中原兴复汉室就显得那么惨然那么悲怆。 都说遗憾美,可在朱由榔看来遗憾怎么都算不上美。 “蜀汉的实力还是弱了一些。” 朱由榔摇了摇头。 其实三国之中,就数蜀汉的实力最弱。 别说和曹魏比了,就是和孙吴都比不了。 这是地理位置所决定的。 曹魏有整个北方。那时北方还是政治经济中心。 相反南边都是蛮荒之地,远不是明朝时天下繁华所在。 相对来说荆州还是比较繁华的。 失了荆州后蜀汉缺粮少钱,就基本没有争夺天下的资本了。后面诸葛亮数次北伐,做的一切努力也只是尽人事听天命,更多的是孤愤无奈。 而南明如今的局面跟蜀汉何其相似,甚至还要更差一些。 毕竟连个合纵连横的人都找不到。 要想不成为别人眼中的悲情英雄,就一定要把地盘尽可能的扩张。 湖广是一定要取得,而取湖广的前提是先取重庆。 从这个角度看,朱由榔的眼光和诸葛亮还是有一些相似的。 “不过朕相信大明一定能够和蜀汉结局不同。” 朱由榔单手攥着马缰,一手执鞭指点前方道:“晋王,成败在此一搏了。这一战必须胜!” 越是处于劣势的一方越需要去赌去搏。 对大明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输的了。 能够拿下重庆还可以继续打下去,拿不下的话就跟蜀汉一样是慢性死亡了。 在这个时空朱由榔希望自己能够创造出一些不同来。 他相信奇迹,而奇迹正是他们君臣百姓每个人用双手创造出的。 “晋王,如果将来要取汉中的话你觉得有多少胜算?” 既然聊到了诸葛亮,朱由榔本能的想到汉中。 汉中距离四川并不远,若是夺了汉中,进一步谋取关中或许也是个选择? 谁料李定国苦笑道:“陛下,东虏在汉中布有重兵。伪川陕总督李国英把最精锐的军队都囤积于此,怕是不好攻打。再说即便打下汉中,山路崎岖也难大举进攻关中。粮草补给是个大问题,沿途运输损耗太大。” 稍顿了顿,李定国叹道:“关中今非昔比了。以往是得关中者得天下,现在的关中反倒是个拖累。” 细细品来李定国这番话也没有什么问题,汉唐时代长安既是政治中心,亦是经济文化中心。 这种情况下关中的战略意义自然很大,无数想要定鼎中原的政权都把夺取关中看做是头等大事。 蜀汉便是这样一个政权。 但自打宋以后,关中大旱八水绕长安的景象不再。 久旱不雨导致庄稼粮食欠收,又不能靠运河进行灌溉运输。渐渐的长安便落寞下来。相反洛阳的地位有所提高。 及到大明建立,太祖皇帝朱元璋也曾经考虑过迁都西安,并且派出太子朱标亲自前去考察。 但此事最终不了了之,大概也是因为朱元璋父子经过一番综合考量觉得此时的西安已经不足以担任国都。 到了明末,关中就更荒凉了。 张献忠、李自成都是关中人,李定国自然也不例外。 为啥关中出了那么多巨贼?当然是因为穷啊。 穷的揭不开锅了,穷的易子而食,那自然就得反了。 毕竟求生是人的本能。 孙传庭养一只秦军恨不得裤裆掏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养的起三千人。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明末时关中真的穷的掘地三尺都掘不出钱了啊。 也许是因为关中或者长安在历史上的形象过于光辉了,让朱由榔总是不自觉的代入。 现在看来夺取关中确实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李定国本就是关中人,自然不会故意贬低自己的家乡。连他都这么说,证明关中确实没有太大的价值了。 现在大明没有容错率,必须一直赢下去才能翻盘。只要有一口气续不上就真的要入土了。 夺取湖广后顺长江而下取江南诸地才是上策。 这样也好,至少大伙不会心存幻想留有余地,能够力战死战到底了。 第四十七章 各怀鬼胎 贵州,吴三桂行辕。 一身便服的清廷平西将军愁眉紧锁,心绪十分烦躁。 这些时日来他一直托病不去经略府和洪承畴商议剿明之事,可洪承畴似乎盯着他不放,三番五次的派郎中来替他诊病。 明面上洪承畴是关心他,实际则是在敲打他。 别跟老子耍什么滑头,老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嗯,大体就是这个意思。 吴三桂又不傻,如何看不出? 虽然这些郎中都被吴三桂赶走了,但若再演下去,怕是洪承畴是要翻脸了。 其实吴三桂和洪承畴之间早有嫌隙。 崇祯十四年,大明在关外只剩下八城,分别为锦州、宁远、松山、杏山、塔山、中前、中后、前屯。 当时锦州被皇太极包围,为解锦州之围,当时的蓟辽总督洪承畴率领十三万大军,自宁远北上驰援锦州。皇太极知道后大喜,利用围城打援的策略将洪承畴困于松山一代。 久困之际,洪承畴决定突围。 可尴尬的是,就在这个命令下达后不久,吴三桂和大同总兵王朴一道跑路了! 他二人率部一跑,明军立时阵脚大乱,逃跑兵卒无数。 清军遂趁机追杀扩大战果。最终松山一战,明军全军覆没,元气大伤。 至此松山、塔山、杏山、锦州四城尽失,宁锦防线土崩瓦解,洪承畴被俘。 而这一切都是从吴三桂跑路开始的。 身为主帅,洪承畴当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他心中对吴三桂势必是十分厌恶的。毕竟他是吴三桂的恩主,吴三桂却是完全置他的死活于不顾。 权衡利弊之后洪承畴降清,以图再起。 巧合的是后来吴三桂也降了清,二人再次同朝为官。 只是那时洪承畴和吴三桂并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是以避免了不少尴尬。 但到了顺治年间,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洪承畴被委任为五省经略,吴三桂也被拜为平西大将军,受洪承畴节制。 这就有些尴尬了 洪承畴是吴三桂的恩主,上峰。吴三桂是洪承畴的学生,下属。 乍一看来这个组合很完美,但问题是吴三桂背叛过洪承畴啊。 如此惨痛的记忆自然不会被轻易的抹去。 洪承畴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行动中处处体现出对吴三桂的不信任。 吴三桂之前打了胜仗还好,洪承畴不会做的太过。 现在吴三桂昆明大败,灰头土脸的跑回贵州,洪承畴便克扣粮草,还逼着吴三桂出兵去剿灭水西土司。 洪承畴存的是什么心思吴三桂怎会不知道? 这是想借水西土司之手消耗吴三桂的实力啊! 水西土司向来桀骜不逊,麾下族人又骁勇善战。 眼下水西反叛,公然支持永历皇帝,洪承畴自然是要出兵镇压的。 只是有那么多将领可以选择,他偏偏选了吴三桂,这不是报复是什么? 吴三桂的本家兵是他在乱世立足之本。 他之所以在明、顺、清之间来回斡旋,立于不败之地,就是因为他有这支精锐军队啊。 若是本家兵打没了,清廷完全可以一脚把吴三桂踢开。 别说是承诺的封地封王不会再有,恐怕平西将军的称号也得被剥夺。 眼瞅着老尚、老耿家都有了封地,吴三桂心里那个嫉妒啊。 照理说他是三人中出身最好,资历最老的,现在却混成这个模样,他不甘心呐! 洪老匹夫,欺人太甚! 吴三桂只觉得一口浓痰涌了上来,卡在了嗓子眼,又生生被他咽了下去。 花了很久时间,吴三桂才把心情平复了下来。 眼下置气动怒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必须想好怎么回复洪承畴。 吴三桂是肯定不会率兵剿灭水西土司的,那么便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吴三桂背负双手在屋内踱着步子,过了良久计上心来。 哼,老匹夫,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洪经略,吴三桂那厮竟然公然拒绝您的命令。说什么他的部属水土不服,出现大量上吐下泻的情况,无法行军打仗。这简直就是谎话连篇,哄小孩子的嘛!” 赵良栋快步走进洪承畴的书房,气鼓鼓的说道。 “擎之啊,不要急慢慢说。” 正在临帖的洪承畴放下手中狼毫,和声说道。 “洪经略,吴三桂这厮找的理由着实不怎么样。若是他刚来贵州也就罢了。他都到了一个月了,现在扯什么兵卒水土不服。早不服,晚不服,偏偏赶上要打仗不服了。依末将看,他是不服您呐!” 洪承畴见赵良栋一副一点就着的小炮仗的样子,摇了摇头道:“擎之啊,要沉住气。” 不得不说,如今的赵良栋很像是当年的洪承畴。 年轻人嘛血气方刚,有火气是很正常的。 只是该冷静的时候还是要冷静,不然怎么做出正确的决断? 吴三桂的这个反应自然在洪承畴的意料之中。 换做洪承畴是吴三桂,也未必会出兵应战。 “如今这个局面吴三桂已经是公然违抗军令了,洪经略完全可以斩了他!” 赵良栋说的自然是气话。 别说是斩首吴三桂了,便是把他推出去打几十军棍,吴三桂都会立刻跟洪承畴翻脸。 眼下的吴三桂很有实力,说是听封不听调也丝毫不为过。 “他的兵卒不是水土不服生了病吗,本督便派郎中去诊病。他吴三桂可以自己拒绝看病,总不能不顾麾下将士们的死活吧。” 赵良栋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不得不说,洪承畴这个计谋十分针对,甚至可以说是阳谋,明着来了。 吴三桂是不可能拒绝的,毕竟洪经略为的是全体将士的身体着想。 吴三桂若是拒绝,那就坐实了他之前在说谎。毕竟一个人生病可以抗,几万人生病是不可能抗的。 “擎之啊,本督忘记跟你说了。朝廷昨日刚刚来了钦使。” 洪承畴顿了顿道:“皇上对西南战事十分关切,得知昆明大败后龙颜大怒。如今朝中贵人都在责怪我们,皇上虽然出面力保,但也只能保住我们一时。” “啊!” 赵良栋吃了一惊。 “所以今年必须灭亡残明。” 洪承畴攥紧拳头,毫不犹豫的说道:“老夫老了,没有几年活头了。但擎之你还年轻,要抓住这次机会啊。” 第四十八章 郑成功来信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跋涉,明军终于抵达奉节。 皇太子朱慈煊率领督师文安之等文武官员出城迎驾。 这场面和朱由榔想象的大体差不多,他亲切的慰问了在前线的文武官员,然后率领亲卫入城。 按照之前的计划,只有一小部分军队会进城驻扎,而大部分军队会驻扎在城外。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奉节实在太小了,容纳不了几万人同时进城。 文安之早已准备好了行宫,原先的宫室是太子朱慈煊住的,现在让给了朱由榔。太子则是搬去了偏殿。 自始至终文安之都伴驾左右。 朱由榔便得以细细打量着这个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的老臣。 国字脸,星眉剑目让他儒雅的气质外又显出一抹英气。 虽然已经古稀之年,但他在文安之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萎靡的感觉。 这个老家伙实在保养的太好了! 都说古人养生有术,现在朱由榔算是信了。 王皇后已经急不可耐的去看太子了,如今宫室内只有朱由榔和文安之两个人。 “咳咳” 朱由榔清了清嗓子,冲文安之微微笑道:“督师坐吧。在朕面前不必拘泥。” “谢陛下恩典。” 文安之很和气的拱了拱手,便撩袍坐下。 不得不说,文安之毫无矫揉造作之处,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他对待朱由榔也没有过于的谦卑,倒像是老先生对学生一般。 “陛下怎么会想到来奉节?” 让朱由榔略微感到惊讶的是,竟然是文安之先发问。 “这个朕觉得重庆是必取的,与晋王、黔国公等人商议后便开拔行军了。” 在文安之面前朱由榔自然没什么好掩饰的,有什么说什么。 “如今昆明虽然保住了,东虏也退回了贵州,可大明的形势仍然十分凶险。如果拿不下重庆,则夔东十三家与四川始终处于隔绝的状态。届时东虏完全可以调遣兵力各个击破。” 文安之点了点头。 “陛下所言不错,重庆是必须打下来的。只可惜老臣辜负了圣恩,功亏一篑。” 朱由榔知道他说的是不久前重庆惨败的事,遂安慰道:“这件事不怪督师也不怪将士们,都是潭贼叛乱所致。只是如今重庆即便加上二潭的兵力也不过是两三万人,朕这次就带来了三万精锐,加上川东所部和夔东十三家也能有小十万人马了吧,合围之下不信东虏扛得住。” “洪贼那边不会来援吗?” “这个督师尽管放心,朕已施妙计,短时间内洪贼根本不会知道我军的动向,等到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朱由榔又把他如何制服狄三喜,又以狄三喜的名义给洪承畴写信“通风报信”向文安之讲了一遍。 文安之听了频频点头,直呼天子圣明。 君臣二人聊得很开心,聊着聊着就聊到了东南的张煌言和郑成功身上。 “延平郡王前些时日派人送来了书信。” 文安之顿了顿,仔细观察着朱由榔的神色。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叠的满是折痕的书信恭敬的递送到朱由榔手中。 “请陛下过目。” 朱由榔接过信来展开看,只看了几行便放了下来。 “延平郡王是想发动长江之役啊。” 在原本历史中,1659年也就是永历十三年四月,郑成功、张煌言等率领大军北上进入长江。 这支兵力是十分雄厚的,有大小船只三千余艘,兵十万众。 面对如此一支犀利大军的突然袭击,清军守军接连溃败,到六月末的时候明军已经占领了瓜州、镇江。 这个时候南京已经是唾手可得,郑成功理当率兵猛攻南京。 可惜他没有这么做,而是搞什么祭奠太祖皇帝的典礼。 这已经是七月十二日的事情。也就是说足足半个月,郑成功所部在拿下镇江后什么都没有做。 如此一来,战机贻误,七月中旬清军援军陆续抵达,最终化解了南京之围。 整个过程其实并不复杂,郑成功有足够的时间拿下南京,但他却中了郎廷佐、管效忠等人的缓兵之计,兼有宋襄公之仁,最终错失好局。 如果南京能拿下来的话,南明的形势将完全不同。如果筹谋得当的话,甚至可以做到和满清划江而治。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失败就是失败了。 “延平郡王是怎么把信送来的?” 面对朱由榔的疑惑,文安之笑着解释道:“陛下有所不知,那送信之人剃了光头,扮作和尚一路穿过东虏控制区域这才艰难抵达奉节。臣已经查验过信上的印信,是延平郡王的小印无误。” 朱由榔点了点头。 满清入关之后推行十分严格的剃发令,但有几类人是不需要剃发的,和尚、道士便在其列。 “这位送信的勇士还没有走吧?” “如今他尚在奉节。” “朕有些话想对他说。” 细细算来应该没有多久郑成功就要挥师北上发动长江之役了。朱由榔也不知道赶不赶得及,但凡事总归要试上一试。 郑成功在长江之战中犯了两个严重的错误,其一是贻误战机没有速战速决。其二就是携带了士兵的亲眷。 这样一来将士们心里挂念着亲属,势必在战斗中畏手畏脚,发挥不出全部的战斗力。 许多史料中没有提到,或者对此一带而过。但朱由榔却认为这是郑成功大军落败的最重要原因。 如果可能的话,朱由榔希望郑成功能够不带士兵家属,并且最快速度的拿下南京。 至于拿下南京后能否守得住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那臣去安排。” 文安之见天子如此关心军务,心情自然大好。 这几日他饭量见长,容光焕发,觉得自己年轻了好几岁。 虽然他对延平郡王多少有些成见,但大伙儿都是为了大明好。 延平郡王也好,晋王也罢。 只要能够襄助天子匡扶大明,便是有功之臣。 至于张煌言,文安之一直是很欣赏的。 或许将来,可以推荐他入阁? 虽然张煌言曾经拥戴过鲁王朱以海任监国,但毕竟没有上帝号。 在这点上是和绍武帝有本质区别的。 所以陛下应该不会记恨张煌言的这一过往吧? 第四十九章 水师与战壕 朱由榔抵达奉节后第一时间听取了文安之对于重庆方面搜集到的情报。 如今重庆方面清军最高指挥是巡抚高民瞻。 此人乃是总督李国英的心腹,李国英升职后便推荐高民瞻接任巡抚。 清廷方面本着稳定的想法便接受了李国英的推荐,授予高民瞻巡抚之职。 实际上,清军对于四川的控制极为有限,基本集中在重庆一代。 高民瞻这个四川巡抚,说是重庆巡抚还差不多。 但就是这么一座重庆城,高民瞻都守不好,要不是李国英力挺,他的巡抚官职早就被清廷剥夺了。 永历十二年,文安之联络夔东十三家进攻重庆。 高民瞻得知消息后吓得差点弃城逃跑,最终还是总兵王明德一再劝说他才勉强答应坚守。 要不是谭弘、谭诣叛变杀害谭文,重庆城头如今已经挂了明旗了。 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也能做到清廷巡抚,足以见得清廷方面也没有太多的人才。 山中无老虎,猴子充大王罢了。 按照文安之的说法,如今重庆城中大概有三万人,其中两万人是高民瞻麾下的绿营兵。 剩下一万人是二潭带来的原川东明军。 也就是说重庆方面的守军总共只有三万人,分为重夔镇总兵程廷俊、建昌镇总兵王明德以及二潭统辖。 这比朱由榔想象中的还要少。原本他以为清军在整合了二潭的兵力之后怎么也得有五万人。 这么看来进攻重庆的计划胜算又增长了几分。 重庆地理位置极为特殊,为嘉陵江、长江交汇之地。 要攻打重庆,自然得有水师。不然即便拿下重庆,不能截断航道,清军也能及时乘船顺江撤走。 这是朱由榔不能接受的。 夔东十三家好说,他们都驻扎在长江沿线手中有不少竹筏以及小舟。 可别小看这些小舟和竹筏。 在海上福船、广船那样的大船或许很犀利,但在内陆江河上这种小舟往往能够发挥出奇效。 便是把郑成功的无敌水师调到重庆来,也未必有十三家的小舟、竹筏好用。 可惜如今奉节方面的船只都被二潭带走,当做送给新主子的见面礼。虽然文安之已经命人加紧赶制,但即便是制造竹筏也是需要时间的。 利用这段时间朱由榔正好可以跟文安之研究一下进攻重庆的具体策略。 毫无疑问攻城必须得依靠火炮这样的大杀器。 文安之他们上次久攻重庆不下就是吃了手中没有火炮的亏。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当时南明已经穷的裤裆掏钱了,君臣上下急的干瞪眼,哪里还能变戏法的整出些火炮给文安之用? 即便有,就红夷大炮的重量,靠水运都难以运到重庆城下! 不过自打朱由榔来到大明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他手中有不少普鲁士火炮,其中不少乃是轻型野战炮,运输极为方面。 这次行军朱由榔便命人带来了几十门。 这些火炮或许无法直接轰倒城墙,但瞄着城门、垛口、城楼等软肋轰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朱由榔手中的火炮基本都是前装滑膛炮,以六磅炮居多,还有一部分十二磅炮。 六磅炮和十二磅炮的外形极为接近,因为较为轻便能够灵活在战场上运用,其在拿破仑战争、普法战争期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朱由榔手中的六磅炮、十二磅炮既有实心弹也有榴弹,配比可谓十分完美。 唯一的问题是昆明守卫战后这些火炮的弹药只剩下了一小半,满打满算也就是够拿下重庆的。 打完之后短时间内是无法得到补给的。 反倒是燧发枪和针击枪因为在昆明守卫战中使用较少,还有较为充足的弹药。 朱由榔这次行军也带上了刚刚招募的新军。 其目的自然是要让这些新兵见见血尽快的成长。 他的枪炮基本都配备在了新军之中,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新兵门已经熟练的掌握了枪炮的使用。 总体来说火器的使用要比冷兵器简单的多。 训练一个出色的弓箭手需要至少三年的时间。 而训练一个火铳手,几个月的时间足以。 相较于火绳枪繁琐的使用步骤,燧发枪、针击枪在使用方式上已经大大简化,学习起来更没有什么难度。 至于前装线膛炮就更简单了,简直是新兵的福音。 当然重庆作为清军在四川的重要据点,城中应该也是有火炮的。 这些火炮虽然不如朱由榔带来的野战炮灵活,但威力十分巨大,用来守城十分犀利。 据文安之说,明军上次围攻重庆时不少将士就被飞来的炮弹炸死,让他十分心痛。 朱由榔觉得应该有必要给他普及普及战壕的作用。 “督师且看,朕管这东西叫做战壕。其可以给将士们充作掩体,防止从正面过来的子弹和炮弹造成伤害。” 朱由榔画了一张简易的示意图,朗声解释道。 “战壕?” 文安之自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经由天子一番讲解,他确实感觉出了这东西的作用。 “这和地道岂不是差不多?” “不需要挖那么深,将士们也不用彻底钻到地底下,只是充作一个掩体。” 朱由榔和声道:“挖掘战壕不用耗费太大的力气,但带来的益处却是显而易见的。有了战壕,将士们面对东虏的炮火就能减少很多伤亡。” 当然,这只是针对清军火炮轰击而言的。 真想要彻底拿下重庆,还是要冲锋的。那时的伤亡不可避免,朱由榔只能尽可能的把伤亡降到最低。 “要不要臣命人去试一试?” 文安之显然还未完全相信这个在天子口中神乎其神的战壕,诚恳的提出了建议。 从谏如流的朱由榔欣然应允。 对于这种新鲜事物,要想让文安之等人接受最好的办法就是令他亲眼看到效果。 这个时代的火炮基本都是实心炮,靠的是炮弹巨大的动能带来的碾压感或者跳弹攻击。 遇到战壕,这种炮弹就完全没了威力。 对战壕,朱由榔非常有信心! 第五十章 硕鼠 挖掘战壕本身并没有太大的难度,很快将士们便在朱由榔的指示下挖出了一条简易战壕。 炮弹本就有限,朱由榔当然不会用火炮真的去轰。 好在他仅仅就着战壕讲了一遍原理,文安之就恍然大悟。 和其他不问战事的文臣不同,文安之对于行军打仗十分关心。 也许这是和南明危若累卵的形势有关吧。 将士们脸上也都露出欣喜的神色,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战场之上火炮的威力。 往往一炮下去死伤几十上百人。 没有任何遮挡的情况下,血肉之躯完全无法承受这种伤害! 但有了战壕就不同了,将士们可以躲在战壕里躲过东虏的炮击,再利用放炮的间歇向前推进。 毕竟红夷大炮每放一炮,都需要用冷水对炮管进行降温,等到温度降下来才能继续放炮。 而且东虏的实心炮弹面对战壕毫无办法,完全无法造成杀伤。 而明军的前装滑膛炮则没有那么多的要求,放炮间隔也较短。 且榴弹炮炸裂的碎片有可能伤到战壕里的将士。 可惜东虏没有这么犀利的大杀器啊。 朱由榔本以为他要大费唇舌的解释一番,不曾想文安之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这么强。 都说古人刻板死板,不能变通。现在看来,简直就是扯淡。 毕竟谁也没跟古人真的相处对话过,都是从史料典籍的只言片语中进行推断。 这样得出的结论怎么可能准确。 朱由榔感到十分兴奋。 既然文安之和将士们可以接受战壕,那棱堡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吧? 作为一名常住欧洲的私人博物馆馆长,朱由榔对西式棱堡自然并不陌生。 棱堡的实战作用十分巨大,在关键地带修筑一些棱堡,能够有效阻止敌军的推进,说是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当然这得等明军拿下重庆之后再做筹划。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先拿下重庆。 朱由榔当即回到宫中命内侍韩淼草拟了一封圣旨,令人誊抄数份分别送往夔东十三家。 圣旨中明确了各家的职责以及合兵的具体时间。 最理想的状态是朱由榔亲率大军和十三家部众一起抵达重庆城下。 朱由榔并不喜欢搞什么分兵的计划,能够一举克敌便倾尽全力,不给敌人喘息的机会。 重庆城,巡抚衙门。 清廷四川巡抚高民瞻召集诸将一起议事。 花厅之中再无平日里的欢声笑语,高民瞻和一干将领皆是神情严肃。 “本抚今日召诸位来,是为了明贼之事。” 高民瞻扫了一眼诸将,沉声道:“本抚刚刚得到消息,伪明国主朱由榔已经抵达奉节,正在筹划进攻重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议论开来。 “抚尊,伪明国主带来了多少人马?” 说话的乃是总兵王明德。 作为高民瞻的心腹,王明德自然是急高民瞻之急。 上一次文安之纠集夔东十三家进攻重庆时,高巡抚就差点吓得弃城逃跑,得亏他死命劝说这才作罢。 王明德生怕高巡抚这次沉不住气,又动了跑路的心思。 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也得看是什么情况啊。 重庆乃是重镇,又是清军在四川的唯一据点,要是重庆有失,而且是不战而失那高民瞻就是有十个脑袋也得被清廷砍了。 别说是高民瞻的后台李国英,便是五省经略洪承畴也保不住他。 而作为高民瞻的心腹,王明德势必也会受到牵连。 为了自己的前程计,他也得劝住高民瞻。 “这本抚怎么可能知道确切的数字。不过几万人肯定是有的。” 高民瞻有些不悦的说道。 “这样的话倒是没什么可怕的。” 王明德给高民瞻壮胆道:“我们可以守住一次就能守住第二次,明贼无外乎是三板斧罢了。” “可是这次有李定国统兵。” 高民瞻叹声道。 “嘶!” 众人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李定国这个名号可实在是太响亮了。 两撅名王不说,昆明之战还把吴三桂打的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若不是吴三桂跑得快,恐怕就交代了。 这样一位很能打的将领竟然也来奉节了? 不过仔细一想也就不难理解了,连伪明皇帝都来了,身为伪晋王的李定国岂有不来之理? 李定国来了,那就有些麻烦了 毕竟这个人名号太响了,士兵们听到李定国的名号便两腿打颤,这仗还没打就先怂了,那还打个屁? 王明德可不认为凭他一番忽悠,就能让士兵们悍不畏死。 除了他麾下的亲兵和家丁,其余士兵大多是只能打顺风仗的。 面对李定国的精锐,让他们摇旗呐喊还行。 指望他们冲锋陷阵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抚尊,这件事需不需要告知总督大人?” 一直沉默的谭弘发声了。 作为降将他本该少说多做,但现在事关自己的生死,谭弘实在忍不住了。 “总督大人离得太远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高民瞻叹了一声道:“再说总督大人手中也没有太多兵。即便他想援助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李国英是高民瞻的恩主,高民瞻怎会没想到李国英? 只是因为他太过清楚李国英的实力,才不把希望放在李国英的身上。 “或许可以向洪经略求援。” 这下发声的乃是王明德。 既然左右都要求援,倒不如早一些。 洪承畴手中攥着一支大军。 如今这些大军都在贵州驻扎实在是太浪费了,赶来驰援重庆是再合适不过了。 “洪经略?” 高民瞻闻言蹙眉。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本抚与洪经略素来并无交情啊。” 王明德心中直骂高民瞻糊涂。 “抚尊,都这种时候了,私谊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洪经略和抚尊没有深仇大恨,就一定会来驰援。” 高民瞻点了点头道:“想来也是如此。这样吧,本抚亲自写一封书信向洪经略说明情况请求援助。” 听到这里王明德总算长出了一口气。 只要洪承畴的大军及时赶到则重庆安矣。 第五十一章 明抢 求援是要求援的,备战也是要备战的。 两者可以同时进行,没有必要为了一件事而把另一件事耽搁了。 高民瞻总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洪承畴身上。 毕竟他和洪承畴不熟,洪承畴是个怎样的脾气秉性他也不清楚。 若是洪承畴接到求援后并不出兵高民瞻岂不是傻眼了? 小孩子尚且知道不要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高民瞻好歹也是一方巡抚,如何不懂? 重庆守军如今也有几万人,若能激励士气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至于怎么激励士气嘛懂得人都懂。 无外乎靠银钱奖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为何绿营兵在降清后战斗力激增?还不是因为清廷允许绿营兵劫掠? 战争中劫掠来的银子都是自己的,他们自然越打越带劲了。 当然这钱高民瞻自然是不会自己出的,守城是大家的事,又不是他四川巡抚一个人的事。 要出也该由大家一起出。 仔细想想这其中商人要出大头。 因为平头百姓实在没有什么油水可榨,而豪商巨贾要多少有多少,随便一拧都滴油。 当然高民瞻也不能明抢,毕竟他还是要颜面的。 他以私人的名义命亲随把这些商贾请到府中并设宴款待。 这些商贾自然不知道巡抚大人突然对他们如此示好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高民瞻见状直是在心里骂娘。 待酒菜上的差不多了,高民瞻举起酒杯眯眼笑道:“本抚今日叫诸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 见高民瞻打着官腔拿捏着,众人面面相觑,都等着高巡抚的下文。 “诸位有所不知,明贼又将来犯重庆!” 高民瞻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直是让众人吃了一惊。 “什么,明贼又要来打重庆?” “几个月前不是刚刚打过吗?” “为何又来?这还有完没完?” “唉,生意又难做了。” 高民瞻冷眼旁观,待众人议论的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道:“肃静,本抚也来说两句。” “明贼来势汹汹,肯定是奔着破城来的。若是城破本抚自当以死谢国,诸位也不能独善其身吧?” 高民瞻一上来就把话说的极重,就是为了引起众商贾的重视。 免得他们以为明军是在虚张声势,不肯出钱出力。 “那可怎么办!” “抚尊大人可是有办法了?” “可一定要守住重庆啊!” 这些豪商巨贾大多有本地的官面背景,这关系是花了大钱才走通的,他们自然不希望重庆城改旗易帜,不然他们的钱岂不是白花了。 “本抚当然会竭尽全力,不过仅仅靠本抚一人力有不逮啊!诸位是不是也应该有所表示?” 众人闻言心中已是明了。 这是要明抢了啊! 高明瞻就是要明抢!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沉声道:“本抚也不要你们出血太多,一个人一万两总可以吧?” 赴宴的一共有二十几人,便是一人一万两也能凑二十万两了。 高明瞻只用动动嘴皮子便能捞到这么多钱,自然是件极爽的事。 不过放在诸商贾这里就全然不同了。 这是要大出血啊! 看来这宴席真不是白吃的,一场吃掉了一万两啊! 如今他们被架在这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实在是太难受了! “抚尊大人,重庆有难我们出钱自然是应该的。不过一万两一人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发声的乃是何佑昇,重庆最大的粮商。他一身肥肉,浑圆的如同一个圆球,嘴巴一动下颌的肥肉也跟着乱颤。 高民瞻面露不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这钱又不是给本抚的,是给将士们的奖赏钱。将士们在城头卖命守城,难道不应该得一些奖赏吗?” 他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众商贾却是听得直欲作呕。 给将士们赏钱可以,你倒是自己出啊。叫我们出钱是怎么个意思? 再者说了,给将士们赏钱需要二十万两?哄鬼呢吧? 这摆明着是高民瞻想要借着机会捞上一笔。 这种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姿态真是太恶心了。 但人家是堂堂巡抚,就是明着这么恶心你,你有什么办法? 此时此刻众商贾皆是恍然大悟,这原来是一场鸿门宴啊! 进了这个门要想一点血都不出就走出去那是不可能了,关键是如何讨价还价把损失降到最低。 “抚尊,您看这样行不行,我们一个人出五千两。” 何佑昇双眼眯成一条缝,皮笑肉不笑道。 其实高民瞻一开始也没想到弄那么多钱。 他之所以把价格标高就是给商人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见对方真的上了勾,高民瞻正好就坡下驴:“既如此,便先一人五千两吧。” 何佑昇闻言心中立时咯噔一声。 巡抚大人怎么答应的如此干净利索? 这也太不正常了吧? 莫不是他们被耍了? 何佑昇越想越觉得不对,心中已是懊悔不已。 但话已经说出口自然没有理由再收回去,何佑昇只能硬着头皮笑道:“多谢巡抚大人。” “还有一事本抚需要诸位注意。” 高民瞻顿了顿道:“备战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城,诸位也不例外。” 众人皆是叫苦不迭。 打仗就是这点不好,连生意都不能做了。 最可怕的是这时间还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要是一直持续几个月,他们还不得亏的吐血? 这损失只能他们自己承受,官府是不会管的。 唉,做生意做到这个份上也够憋屈的! 但要想赚钱,就得跟官府搞好关系。 要不然是没法做到顶层的。 “来,本抚与诸位共饮此杯。重庆若能守住,诸位都是有功之臣。届时本抚会亲自上报朝廷为诸位请功。” 众人心中直是冷笑。 他们又不做官,得到朝廷嘉奖有什么用? 高民瞻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也太苟了吧。 “多谢抚尊。” 虽然心中已经将高民瞻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但他们面上还得表现出恭敬之意。 “满饮,满饮,今日不醉不归!” 第五十二章 暗桩 酒宴结束之后,何佑昇闷闷不乐的离开了巡抚衙门。 就这么被光明正大的敲竹杠,换做谁都不会舒服。 高民瞻仿佛吃定了他们一般,逼着他们主动出血。 “何老,等等我!” 何佑昇扭头去瞧,见是王贺年,挑了挑眉道:“王家小子,唤老夫作甚?” 王贺年是王家的嫡长子,他爹王有财患有腿疾不便外出,一直是王贺年在打理铺子里的生意。 故而何佑昇称呼一句王家小子没有任何的问题。 “何老,借一步说话。” 王贺年冲何佑昇使了个眼色,十分恭敬的说道。 “嗯。” 何佑昇背着双手十分受用的点了点头。 却说二人来到王家马车上,何佑昇清了清嗓子道:“王家小子,现在可以说了吧?” 王贺年叹声道:“何老您刚刚应该也看到了,高抚尊是把我们当砧板上的肥肉啊。” 何佑昇皱眉道:“这有什么办法,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自古就是官压民啊。我们便是再强硬,胳膊也拗不过大腿。王家小子,我劝你还是认了吧。” 虽然何佑昇也非常不爽,但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公然违抗巡抚大人的命令。 “这官府又不是只有一家” 熟料王贺年语出惊人,着实让何佑昇吃了一惊。 “王家小子,你胡说些什么。” “何老,家父常说您最有眼光,眼下的形势还看不出吗?明军攻城在即,高巡抚阵脚大乱才会逼我们捐银子振军。可我觉得,我们即便捐了银子,高巡抚也守不住重庆!” 王贺年早已想好了说辞,自然不会轻易的停下来,他咽了口吐沫继续说道:“其一,这次大明皇帝御驾亲征,明军士气如虹,远不是上次攻打重庆可比。其二,名将李定国为统兵大将,就凭重庆城中的这些虾兵蟹将怎么可能挡得住李定国的兵锋?” “话是这个话,可是” 何佑昇却是老狐狸了,摇了摇头道:“即便明军拿下重庆又如何?你觉得重庆能在其手中多久?” 他顿了一顿接道:“以明清如今的实力对比,便是给明军十个李定国怕是也翻不了盘。” “何老此言差矣!” 王贺年朗声道:“依我看,清军不过是吹出来的。真要是那么能打,为啥昆明之战落得个如此惨败?最可笑的是,清廷方面对此遮遮掩掩,严禁百姓提起。也许入关前的八旗军很强,但入关后他们早就腐化的不成样子了。现在清廷是靠绿营这些汉人在打,但还是那句话,凭什么就只能给一个朝廷卖命?” 不得不说,王贺年说的有些道理。 但改换门庭这玩意风险极大,而且怎么保证明廷就认这个人情? 见何佑昇面露犹豫之色,王贺年趁热打铁道:“何老无需担心,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钱我们照捐不误,但暗中我们可以接洽明军。如果清军赢了,我们自然是有功劳的。如果明军赢了,我们的功劳便更大了。” 何佑昇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 两边下注,这倒是个好法子。 在乱世就要想的远一些,看的远一些。 只把希望寄托在一方,很可能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清廷现在虽然地盘远远大于明廷。 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这势头或许真有可能易转? “只是我们要如何联系明军呢?” 终于何佑昇心动了。他决定赌上一赌。赌赢了老何家就是前程似锦! “这个何老不用担心,我来安排!” 王贺年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陛下,有急报!” 内侍韩淼将一封急信双手举过头顶,送到朱由榔面前。 朱由榔接过信来展开来看,只看了一百余字面上便露出欣喜之色。 “这个王贺年是何许人也?” 韩淼苦笑道:“或许皇爷可以问问文督师。” 朱由榔心道也是,便宣文安之觐见。 很快,文安之便应宣前来,朱由榔和声道:“快给文督师赐座。” 文安之毕竟已经上了年纪,别把老人家累坏了。 “臣谢过陛下。” 文安之拱了拱手,继而坐在了朱由榔赐下的锦墩之上。 “文督师,朕收到一封信,你也来看看吧。” 韩淼遂将信送给文安之看。 文安之接过信便看,看罢之后面上丝毫没有震惊的表情。 “陛下,这王贺年是老臣安插在重庆的暗桩。” 文安之解释道:“上一次老臣率部攻打重庆时他便居中运作,可惜二潭反叛功亏一篑。这次他得知陛下御驾亲征,定然会有所行动。” 朱由榔恍然大悟。 看来这个时代在敌军阵营安插细作是一个常用的手段。明军在清军那里有细作,说不定清军在明军这里也有细作。 只是有一点朱由榔想不明白,既然这王贺年是文安之的人,这封信怎么会先送到他这里来? “文督师,这信为何会送到朕这里来?” “实不相瞒,听闻陛下要御驾亲征来到奉节,臣心中十分高兴。只是临时修建一座行宫肯定是来不及了,故而朕便把督师府腾让了出来。那送信之人大概只认识督师府,还以为老夫就在里面,这才把信送来。” 经由文安之一番解释,朱由榔却是把一切都理顺了。 “原来如此,文督师真是有心了。” 朱由榔心中一暖。 文安之为了川东可谓是操碎了心啊。 不但要负责联合各部,把相互之间有些拧巴的旧川军、夔东十三家、以及一部分西军余部联合在一起,还要安插细作监视重庆方面的一举一动。 很难想象这一切是一个已经古稀之年的老者做出的。真是难为他了。 一定是有一个念想在支撑着文安之,不然便是铁人也得垮了。 这个念想便是大明中兴,神州光复吧? “陛下,这些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文安之有些激动的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和晋王商议攻城的时机。王贺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洞悉东虏的动向,时机若是错过了,便可惜了。” 第五十三章 大军出征 不得不说,奉节方面的执行力还是很强的。 攻打重庆所需的竹筏小舟仅仅用了十天便全部赶制完毕。 李定国统率所部没有太多水战经验,文安之毫无保留的给他们讲解一些必须的知识,剩下的一言半语无法讲清楚,随机应变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大军开拔在即。 文安之本来希望天子坐镇奉节,这样比较安全一些。 可是朱由榔坚持随军出征,文安之一番劝说无果后只得作罢。 夔东十三家已经通知到位,最理想的情况是天子所率大军和夔东十三家同时抵达重庆城下。 站在江畔,文安之回望了一眼奉节。 这一次不知道能否得胜啊。 “高抚尊,各家捐献的银子都已经送到府衙了,请您过目。” 总兵王明德一脸媚笑的冲高民瞻拱手道。 “嗯。” 高民瞻十分满意的捋了捋下颌短髯,颇为受用的说道:“这些家伙倒是很识趣嘛。有了这些钱,本抚也好奖赏将士们了。” 高民瞻自然不会把这些银钱都奖赏给将士们,实际上他能拿出一小半给将士们就算不错了。 但话是要说的漂亮一些的,不然岂不是有损自己的颜面? “抚尊,有一事末将有些担心。” 王明德犹豫了片刻还是沉声道。 “说来听听。” “二谭投诚以来,所部没有打散而是继续由其统领。这个真的没有问题吗?” 高民瞻还以为王明德担心的是什么,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二人做出这等事你还担心他们复投明军吗?” “这可说不定啊。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明军势头又起,万一” “不必再说了,本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高民瞻一副一心忧国忧民的架势,和声道:“二谭有功于朝廷,本抚无凭无据怎可削其兵权?何况是大敌将临的紧要关头。这么做不是自乱阵脚吗?明德啊,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一些太过谨慎了。” 王明德叹了口气道:“希望是末将想多了吧。” “明德啊,且随本抚出去走走,本抚要亲自检阅抚标营。” “末将遵命!” “小老虎,可总算又看到你了!” 靖国公袁宗第见到临国公李来亨后十分兴奋的上前来了个熊抱。 上一次他去奉节拜见太子殿下,刚好和李来亨错开了。 他前脚刚走,李来亨后脚就到。 叔侄俩细细算来已经是大半年没见过了。 “袁叔叔,别来无恙啊。” 李来亨心情也是大好。 这回天子亲率大军攻打重庆,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李来亨也觉得他们这次机会很大,光是兵力对比他们就稳稳压过了重庆城中的清军。更不用说兵员水平素质了,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嘿小老虎,听说太子殿下很喜欢你呢。你小子有福气了。” 因为李来亨年纪较轻的缘故,少年太子对他颇有好感,甚至想要把李来亨留在身边。 还是文安之好说歹说这才劝的太子放弃,让李来亨得以回到夔东主持大局。 “这个,嘿嘿” 李来亨不善言辞,但也觉得得到太子青睐是件很不错的事情。 “若是得到陛下嘉许,便是死了也值了。” 袁宗第感慨道:“说来羞愧这么久了为叔还没有一睹天颜。” 这倒也不能全怪袁宗第。 毕竟他们投明后和云南的永历朝廷属于隔断状态。 这种情况下袁宗第等是不可能面见天子的。 但是天子到奉节就完全不同了。 要不是天子已经下旨命大军出征,袁宗第真想再去一次奉节陛见。 不过如果顺利的话,袁宗第是能够在重庆城外见到天子的。所以也无所谓了。 “小老虎这次你出动了多少人马?” 顿了片刻,袁宗第追问道。 “两万人,除了老幼我都带来了。” 李来亨毫不犹豫的说道。 上一次攻打重庆,主要是袁宗第部损失惨重,李来亨部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是以经过一番整编李来亨还是能够拿出一支大军了。 袁宗第就有些惨了。 他实力本来就远不如李来亨。即便全盛时期也就能拿出一万多兵。 经过上次重创,袁宗第元气大伤,这次便是挑来挑去也只凑出五千人。 “唉这次恐怕十三家勉强能够凑出十万人。” 连实力最雄厚的李来亨都只能拿出两万人,十三家凑到一起能有十万人就很不错了。 “怕什么袁叔叔,东虏比我们的兵更少。何况不是还有陛下呢吗?” 对大明天子,李来亨最近好感倍增。 听说天子事必亲为,许多大事的决策都是天子亲自完成的。 朝臣们只是提供建议,最终拍板都是天子一人。 事实证明天子的决策十分正确,大明已经从悬崖边缘抽身出来,现在形势已经越来越好了。 “是啊还有陛下在。晋王也是个狠角色。” 对于同为农民军出身的李定国,不论是李来亨还是袁宗第都很有好感。 原本大西军和大顺军的关系就很不错,虽然如今张献忠和李自成都不在了,但各自阵营的主要将领之间还保持着相当不错的关系。 说句不太好听的话,这关系甚至比他们和老川军的关系好的多。 “文督师这次也会来吗?” “那是自然,听说文督师赶制了大量的竹筏,按时间来说应该已经出发了。” 说起文安之,李来亨和袁宗第都很佩服。 能够七十多岁高龄仍然奔走在前线,这可不是平常人能够做到的。 只能说文安之是真的为大明江山社稷计。 这样的忠良之臣他们自然佩服。 “太好了,这次便要和文督师煮酒论英雄,拿下重庆毕其功于一役!” 没有人比袁宗第、李来亨等人更希望重庆重新归于明军之手了。 如此一来他们将不会再腹背受敌,可以全身心的投入到对湖广的进攻之中。 那可是天下粮仓湖广啊! 便是夺下一座城,得来的粮食也足够大军吃许久的了。 虽然夔东十三家都自己屯田,但谁也不会嫌弃粮食太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