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杜莎之约》 第 1 章 梅杜砂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小小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小作坊,不出名全靠小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小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小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小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2章 沙羽 时间一走,梅杜砂就把她内心里的疑惑渐渐忘却了,她也似乎不想让奶奶总是想起已经过去的悲伤,她真的很快就让自己彻底地忘记了不久前的疑惑了。 日子平静溜过,小镇的早上也总是热闹又嘈杂,梅杜砂一直帮着奶奶在店里忙碌着。 因为店里从来不卖早餐,她只要帮着奶奶准备些午饭的材料就行了,顺带还可以自己吃点饭。 “梅杜砂,你该去上学了。” 奶奶见忙的差不多了,让梅杜砂赶紧出门去上学。 “奶奶,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梅杜砂了?” 梅杜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的名字真是恨到家了。 “那叫啥?”奶奶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梅杜砂有些无奈地朝着奶奶看去一眼,嘴里咬着的鸡蛋陷饼咽得有些难受。 “啥都行就是别叫梅杜砂。” 终于梅杜砂吃完了早饭,收拾了一下书包后准备出门了,走出店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回了奶奶一句。 “爷爷起的名字,叫这么久了改不了。” 奶奶听到梅杜砂的话,瞬间抬起了头,她把手里的粉丝往水里一按,冲着梅杜砂吼了一嘴。 “奶奶,晚上放学回来我问您点事可以吗?” 梅杜砂看着奶奶不愿改口,还有些生气就赶紧换了个话题。 “行,快走吧。” 梅杜砂一如往常地出了门,朝着公交站走去的她一直都在热烈地盼望着自己能快点毕业,好快点离开梅川。 “这爷爷起名也太随意了,没文化真可怕!可受罪的是我好不好!” 梅杜砂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她习惯性地找了个后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嘴里开始不停地小声嘀咕着,“不要遇见同学,不要遇见同学!千万不要……”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梅杜砂,你今天又这么早啊!” 不算陌生的同学刚上车就看见了坐在后面的梅杜砂,瞬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坐在公车最后面的梅杜砂。 梅杜砂真的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好想立刻消失成空气,但是最后她还是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朝着那位热情不已的同学回了句,“是啊,你也好早!” 当公车启动后,梅杜砂稍微镇定了一下自己后把头扭向了公交窗外,这样的场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一次,即使她换了不同的公交车,她还是会遇到认识的人,她可真是太不走运了。 “你叫梅杜砂?谁给你起的名字啊!简直太有才了!” 身边突然有人搭话,梅杜砂有些不痛快地扭过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个嘴里呲溜呲溜地吸着酸奶的男生,梅杜砂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管你什么事!” “自然是不关我的事,叫什么都是各人的自由,我就是觉得这名字独特,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可没恶意啊!” 男生笑着看向了梅杜砂,只是他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却让梅杜砂一点都笑不起来。 “我叫梅杜砂,梅花的梅,杜甫的杜,砂壶的砂!可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美杜莎,请你尊重点好不好!” 梅杜砂已经不知道这样解释过多少次了,她说的自己的嘴都快起泡了。 “梅杜砂,好名字,有气韵!你们家烧壶的?” 那吸着酸奶的男生话真多! “司机师傅,我要下车!” 还有两站梅杜砂已经忍不了了,她站起来朝着公交司机大喊了一声。 “学校还没到呢!” 刚打招呼的同学也突然间回头看向了梅杜砂,公交车司机刚好到站了,他很自然地开了车门,梅杜砂就势冲到了车门口,她朝着刚才和她说话的同学回了句,“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她就冲下了车。 “怎么每天都这么倒霉,天天都不能正常地坐到站?” 梅杜砂从背包里拿出了奶奶一早就给她装在背包里的的豆浆,用嘴狠狠地咬开了一个口,又狠狠地吸了一口。 “梅杜砂,一起啊!” 有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梅杜砂一回头看见了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生,他的手里还拿着喝完后已经捏扁的酸奶纸盒子。 “你怎么跟着我?你该不会……” 梅杜砂被吓了一跳。 “我也是这个学校的,我叫沙羽,黄沙的沙,羽毛的羽,绝对和铩羽而归不一样的沙羽。” 那个男生站到梅杜砂的旁边,随手将手里的纸盒子投进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梅杜砂用力甩开那男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立刻快跑了起来,愣了一会儿的沙羽忙追了过去,但是却在追到拐角进学校后,他就哪都看不见梅杜砂的身影了。 “沙羽?有没有搞错,为啥我身边老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梅杜砂停在校门口拐角的车棚里,弯着腰使劲地喘了口粗气。 “哈哈,在这呢!” 梅杜砂刚直起身子,车棚里就跳出来一个人,他指着梅杜砂大声地喊着,“走啊,一起啊!” “呵呵……一……一起!” 梅杜砂这才发觉自己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喜欢喝酸奶的大个男生,这人有病吧?他怎么搞得好像和我很熟似的,我们认识吗? 梅杜砂虽然这么想,但是她并没有直接怼出口,奶奶教过她做人要给别人留点口德,以后才不会吃亏,梅杜砂决定她暂且还是忍了吧! 第3章 奶奶 高中的课业又重又无聊,梅杜砂早早就开始盼着放学。 今天早上坐公车的事也让梅杜砂心有余悸,还有遇见的那个酸奶小子,所以她决定放学后自己一个人走路回家。 其实那叫沙羽的男生也没说什么,在车棚发现她后就听见了早读铃声,两人根本没多说一句话就各自跑回了他们的教室,但这却让梅杜砂轻松了不少,她可不想应付一个根本没怎么见过的人! 而对梅杜莎来说,烧壶练就了她极强的耐性,从学校到家不过五站路,一个人偶尔沿着马路走回家也慢慢地成了她难得的乐趣。 梅杜砂依稀记得四岁以后,自己被迫天天跟着爷爷在烧壶的小棚里没日没夜地烧壶,而且还要没日没夜地听爷爷叨叨砂壶。 可是梅杜砂就是不长进,她始终烧不出让爷爷满意的壶。 后来为了生计,家里不得已又开了个卖砂锅拌饭的小店,同时兼卖一些自己家烧的砂壶和砂锅。 现在爷爷走了,居然还留下了梅杜砂绝不能放弃烧壶的遗言,这可真是要逼死人了。 “梅杜砂,快来!” 梅杜砂刚走到自家店门口不远处的街口,远远朝她走来的邻居就开始叫她。 “警察叔叔,这就是那家的孙女,您还是跟她说吧。” 警察叔叔?这场面是要干啥? 梅杜砂家的店门口正停着一辆警车,而且周围还有好多围观的人。 “你是这家的孙女?” 一位面相冷静的警察快步朝着梅杜砂走了过来,梅杜砂有些怯地回道,“是……是的,这是怎么了?” “你奶奶被人撞了,现在还在医院里呢!你们家的店里也遭人抢了……我们过会儿就送你去医院,你最好有点心里准备。” 梅杜砂的脑子一轰,眼神跟着就散了。 “你听见了吗?” 那警察见梅杜砂一脸的木然,又大声地朝着她喊了一句,又过了一会儿,他见她依旧没什么反应,却还是拉着她坐进了警车。 警车一路呼啸而去,梅杜砂的心也一路沉到了底,她特别地害怕,害怕看见她不想看见的画面。 但是似乎这样的忧心并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残酷现实。 次日奶奶还是走了,梅杜砂一个人留在警局做了备案,出来后又一个人木然地走回了家。 店里依旧狼藉一片,邻居见梅杜砂出现忙向前拉住她问了句,“你没事吧?这可真是屋漏偏逢大雨天,你咋这么命苦呢?” 梅杜砂没有理会邻居的唏嘘和刻意的关怀,她径直地走回了店面后的房子,又匆匆地奔到卧室,却发现那里也是狼藉的一片。 “那个箱子!” 梅杜砂慌乱地扒开了自己的床榻,在下面的一个小隔间里拿出了之前的箱子,“还好还在!” 说完这句话,梅杜砂抱着那个箱子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她看着杂乱的房间突然间泪如雨下。 “梅杜砂?” 门口又有人叫梅杜砂了。 “爸?” 梅杜砂抬眼看过去,居然是很久很久都没再见过的爸爸,可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梅杜砂刻意地用手盖住了自己怀里的东西,还没再寒暄,她就听见她老爹先开了口,“梅杜砂,以后你跟我们过。” “跟你们过?” 梅杜砂看着眼前站在她房间门口的男女,她神色决然地拒绝了。 “不,我哪也不去。爷爷说了烧壶不能停,奶奶还让学酿酒呢。” “你可想好了,这可就剩你一个人了。” 梅杜砂的爸爸看梅杜莎样子似乎不欢迎他们,留了这句话后便带着那女人走了。 他们彻底离开梅杜砂的视线后,梅杜砂才彻底擦干了脸上的泪。 她站起来将那个箱子藏好后,也终于开始收拾起狼藉不堪的房间。 最后当一切收拾停当,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破败不堪的烧壶作坊,嘴里默默地低声说了句,“我想好了。” 第4章 那个女人 奶奶离开的第二天,老爹的出现让梅杜砂知道奶奶的事他会去处理,她一个未成年的学生不用再进出医院和公安局了,所以哭过的第二天,梅杜砂照常去坐了公车,又像往常一样去学校上课了。 但是周围的同学很快就听闻了梅杜砂家里的变故,她坐在的那个位置总是不断有人向她投去同情的眼光,后来就连学校都出面给梅杜砂捐了钱,还派老师送到了家里。 这让原本已经平静的梅杜砂开始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可怜了。 终于捱到了周末,梅杜砂一个人开门迎客,门口出其意料地早早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不知道的还以为梅杜砂这家砂锅店是家百年老字号,生意火的不行呢! 只是微微看了一眼门外那些让她不敢相信的食客,梅杜砂便站在店面后的厨房照着奶奶教她的法子,认真地做起了砂锅拌饭,砂锅米线,砂锅一切。 客人似乎还都挺买账,没一个刁难说梅杜砂做的难吃的,傍晚食材卖完了,梅杜砂终于可以坐下,只是她看着只剩一个人还在吃的店面突然觉得有些冷清。 “梅杜砂?” 有个女人站在店门口轻声地叫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梅杜砂,梅杜砂有些疲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居然是那天和爸爸一起来的那个女人。 “您有事?还是来吃饭?不好意思,我们家今天的食材都卖完了。” 梅杜砂根本不用撒谎,这店里的确再也端不出一份砂锅煲一切了,她自己说完也直接扭头进了厨房后面,那女人竟然也跟着她追了进去。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找我什么事?” 梅杜砂嘴里虽然说着话,但是手已经操起洗涤剂,准备清洗水池里早已经堆积成山的脏碗。 “我来帮你吧。” 那女人见状立马挽起了自己的袖子,梅杜砂微微回头瞥了一眼,冲到她身边的这个女人,她此刻敞着薄长衫,样子看起还挺时尚的! 立马回过头的梅杜砂很大声地回了句,“不用。” 虽说是不小心,说完话的梅杜砂还是一不小心甩盘子上的水时,溅了不少水到那女人身上。 她有些抱歉,但还是倔强地没有当回事,倒是那女人也不计较,自己开口说了句,“没事没事,我就是来看看你,你爸爸性子硬,还恨着你爷爷……但他还是很疼你的,你每年生日的时候他还都给你寄了礼物,你应该都收到了吧?” 那女人边说话边帮着梅杜砂收拾着洗好的砂锅,她的袖子挽地比梅杜砂还高。 “礼物?” 甭说礼物了,这些年梅杜砂自己都没过过自己的生日,她都已经快要忘了自己的生日究竟是几号了。 “没收到?也难怪,你爷爷那么倔。我和你爸爸决定以后来这里和你一起生活,我们也没有孩子,刚好可以照顾你。” 那女人手脚麻利,梅杜砂也是经常干活的人,很快水池里堆积的碗碟和砂锅就被她们两个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不用了。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我也用不着别人关心!” 梅杜砂听到了那女人临了说的话,她立刻回了句不客气的话。 “我们明天就会搬过来,你还没成年需要大人照顾,而且这店面也不是你一个人能应付得来的,一天两天没事,时间久了你就该累了,而且你还要上学不是?” 那女人说的话,梅杜砂似乎毫无反驳的余地,眼前的她将自己长衫的袖子拉下来后,又认真地整理了一下她的仪容,然后笑着朝着梅杜砂摆摆手就朝着店面外走去。 “我不需要!” 梅杜砂似乎觉得自己的空间突然间闯进来了一个她对付不了的野兽,但是她还是不服输地对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喊了一句,可是那个女人早已经汇入了门外的人流,她根本没有听见她刚才吼出去的话了。 “有个大人在好,你个小孩子家家的,还是个女孩,万一出了事多可怕!” 那个最后在店里吃饭的人站在结账的柜台看向了梅杜砂。 梅杜砂本想怼回去一句关你屁事,但是看在他是今天店里最后一位客人的份上忍了,她朝着桌面上摆着的砂锅看了一眼,直接对着眼前的人说了句,“一共20。” “给,多的不用找了。” 那男生说着放下钱转身径直就出了门,梅杜砂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侵犯到了似的,但是当她低头看了一眼放在柜台面上的钱时,她的眼睛有些发亮,神色也有些变了。 梅杜砂看着手里又一张崭新的100块,她立刻朝着出了门的男生喊了句,“你这学生可真有钱,竟然这么大方,难得啊!下次欢迎再来啊!” 梅杜砂不是见钱眼开的人,她其实一直都对赚钱没有什么概念,但是爷爷奶奶不在了,她要生活下去不能没有钱,今天这最后一笔入账让她鼻头有些酸酸的。 只是她很快将那张崭新的钱收好,走到了刚才离开的学生模样的人坐在的地方,麻利地收拾好了桌子上的东西,也很快就洗好了碗筷。 不久后,她终于关上了今日的店面,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嬉闹,这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第5章 谷离 第二天,梅杜砂的老爹和那个女人还是擅自主张地搬了进来。 梅杜砂虽然不置可否,但是却对他们不热情也不冷漠,只是保持着陌生人间才该有的客套和尊重。 “有趣的人才会被爱,梅杜砂和她妈妈一样太冷,让人爱不起来。” 晚上添完需要添的最后一把火,原本准备立马回房间睡觉的梅杜砂,她在不经意间经过她老爹和那女人在的房间时,又不经意地听到了她老爹对那女人这样说。 她没有想到原来在他老爹的心里,她和那位她对其早已经没什么印象的妈妈会是这样的看法,她生气扭头立刻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四肢一躺闷头盖上了被子。 不久后,低声的啜泣从憋闷的被褥里嘤嘤地传了出来。 谎言这东西真是太可怕了,时间这东西也更是太残忍了,梅杜砂以为的过去彻底坍塌,她对她老爸仅剩的那点温情也随着今夜他那些无聊的话彻底地烟消散了。 有时候人的同情心就跟儿戏似的,曾经排起长队的人一见到有大人在梅杜砂家的店里张罗,梅杜砂家的店门口就再也没有了排队的人。 偶尔只有几个常客会特意经过,然后走进店里坐下来,要份往日常吃的东西。 但是这样也好,梅杜砂终于可以安静地烧她的壶,那只已经做好胚的砂壶亟待入火经历一番脱胎换骨。 烧壶的小棚里,梅杜砂小心地将壶胚放进火炉后,又开始照着爷爷教的法子不断往火膛里添柴加火。 “他还真教你烧壶了!” 老爹去厕所后回来,看见梅杜砂一个人蹲在火膛口,他便站在火炉边看着梅杜砂,终于他还是不招人欢喜地朝着梅杜砂吐槽了一句。 “拜你所赐!” 梅杜砂也直接回怼了一句,她的话语直接,生冷无比,但似乎听到的人却一点都不介意。 “确实是我的错,当初真不该遇见你妈妈,那样现在也就不会有你了……” 余下的话梅杜砂的老爹还没说完,他就被走来的那个女人生生地拉走了。 他们将要消失在后厨那边时,那个女人回头有些歉意地朝着梅杜砂说了句,“你烧壶吧,他说的都是气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啊!” 然而气话最伤人,梅杜砂对这个真理比谁都明白。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被爷爷数落过多少回不争气了,每次奶奶都说爷爷是在说气话,可谁知道那是不是真的就只是爷爷的气话呢? 梅杜砂瞥了一眼前面略显冷清的店面,她像以前一样兀自地安慰了自己几句,“没事,过几天他们受不了就会走了,我可以忍!” 不知不觉时间就顺着墙角的光溜过去了,梅杜砂的壶还得烧上好久,她换了个姿势后继续往火膛里加柴。 “原来你们家就是在这里烧的壶啊……这梅川还真是随便找个人家都跟砂壶有关,你这壶看这火候应该还不错,我要了。” 梅杜砂一仰头,看见她的身后站着个学生模样的清瘦男生,他正饶有兴致地看着梅杜砂看向他的那张疑惑的脸。 “你要了?我说卖了吗?” 梅杜砂觉得眼前的人真可笑,有钱就了不起吗? “你出个价吧?” 那男生倒也不反嘴,梅杜砂楞了一下却毫不犹豫地伸出了自己的五个手指头。 “五百?可以。” 那男生看了一眼梅杜砂伸出的五个手指头,微微一笑后继续看着梅杜砂。 “你家的砂壶五百吧,五千!” 梅杜砂根本没有正经地卖过壶,他们家至今也没怎么正经地出过几个有品相的砂壶,她其实完全不知道如今的砂壶行情,于是就随意诌了个钱数。 “行,这梅川的砂壶有历史,虽然比不上世面上的紫砂壶,但是也不缺识货的人,而且这梅川已经算是砂壶制壶技艺传承和发扬的重要地区了,街上随便拉个人家里都有几把……” 梅杜砂瞥了一眼说话滔滔不绝的男生,有些不太想理他,可他却还特别没有眼力劲地说个不停。 “虽说至今梅川也出了不少制壶大师,但如今这梅川当地最出名的莫过于沙家老爷子的壶……等我收了你的壶,得空让他老人家给品鉴品鉴,说不定还能让你上个台面,认识一下他老人家呢!” 眼前的男生特别没有眼力劲地说了一大通,梅杜砂听地虽然不怎么情愿,但是觉得这人总还算有几分识货,不是个外行人。 只是他刚才提到的沙家老爷子,这倒是梅杜砂第一次听说,还是个制壶大家,可是她怎么就从没听她爷爷提起过呢?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梅杜砂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男生,她转身背对着他说了句,“行,你过几日来取壶吧。” 其实梅杜砂只是不想再继续听那男生胡扯,她便随意地应酬了一句。 “好,这是定金。” 说着那男生就拉住梅杜砂,往她手里放了一张崭新的票子,又是一张100块。 梅杜砂这才抬眼正眼地看了一下眼前的男生,“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出手这么阔绰?家里的钱是大风刮来不成的?” “定金当然要有诚意,谁家的钱会是大风刮来的,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也算认识了,你叫梅杜砂对吧?名字真独特!” 这话梅杜砂着实不爱听,她一点都不想回他了。 那男生见梅杜砂脸色变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赶紧糊弄了一句,“那我过几日来取壶,我叫谷离。” 说完他就跑了出去,梅杜砂站在火膛边朝着那人看去。 谷离?这人真有意思……梅杜砂突然拿起手里的那张票子,“哈,这样我也算烧壶开张了呀!” 第6章 公园 梅杜砂的老爹和那个女人倒也实在,整日不停地在店里忙碌,对梅杜砂也没多余的责难,竟然任由她爱干啥干啥。 那把几天前已经被人预定的壶,梅杜砂终于烧出来了,但是真不得不说它实在是太丑了,那色泽和质地跟爷爷烧的壶真的是没得比。 梅杜砂颠来倒去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爷爷啊,我这离了你,连烧壶的火候都控制不了了,看来我真不是个烧壶的料啊。” 梅杜砂又看了一会儿她拿在手里的砂壶,她实在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可是约定的日子已经到了,即使是再丑的婆娘到了出嫁的日子也得见公婆啊,再说了还有那5000块钱等着她呢! “不知道那男生看了这个壶还愿不愿意买?千万要买啊,我这可是刚开张,可千万不能砸了。” 梅杜砂很快就用她从奶奶房间的橱柜里拉出来的缎子认真地将壶包好了,然后她一个人出了门。 买壶的那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来稍话给梅杜砂,他要求她把烧好的壶送到一个地方,梅杜砂这才不得不出门就上了去预定地点的公交。 春日里的阳光舒服,小风丝丝地吹着,就是路边开始飘的白色成团的柳絮有些让人讨厌。 梅杜砂一下公交就忙戴上了早早准备好的口罩,她一直都不喜欢柳絮飘飞的春天。 她很快就走到了那个男生要求的小公园,长这么大她一直都很少来像公园这样人多的地方,或者更确切地应该说她除了家和学校外,基本上都很少出门。 她对这梅川市的城市风貌其实也并不熟悉,虽然她现在已经高一,在这里也已经生活了马上要十六个年头了。 梅杜砂进去的小公园里除了晨练的人和带小孩出门的老人外,根本没几个年轻人。 梅杜砂朝四周看了一圈,觉得现在应该时间还早,她小心地放下手里的壶,又小心地扯下口罩,然后一个人安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开始吸起她从店里带来的豆浆。 而她说大却不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公园入口处,但是心里其实根本什么都没有想。 呲溜——梅杜砂猛吸了一下自己手里的豆奶,那最后一口吸得有些多,她咽下去后赶紧拍着胸口咳了几下,然后立马转过了身子。 刚才在她大口吸豆奶的那一瞬间,她看见了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她在某时曾经见过,虽然她没有说特别意外,但是她本能地不想被那人看到,别过身子的她在心里开始不停地默念道,“”别过来!不要过来,没看见我,绝对没有看见我! 可是那人似乎就是朝着她坐的这个角落兴冲冲地奔过来的,那人就是梅杜砂曾经在公交车上遇见的男生,他叫什么来着? 哦,沙羽,不是铩羽而归的沙羽,而是姓沙的沙,羽毛的羽的沙羽。 梅杜砂没有想到她等的人迟迟不见进来,却先遇见了这位多话的主,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梅杜砂急切地希望他根本没有认出自己,她深叹了口气,心里不由地开始埋怨自己刚才为啥不立马吸完豆奶就带上口罩。 她自己的那张脸小,再加上还有刘海,带上口罩后脸上就只剩下一双说大却不大的眼睛,谁还能再认出她?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只能期待那人只是往这边走而已,然而事情远比她以为的复杂,沙羽其实也是突然转身才看见的梅杜砂,她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吸奶的样子太专注了,由不得他不朝她这边看去。 而当他认出是梅杜砂后,他更是立马就一脸惊喜地朝着梅杜砂跑了过来,梅杜砂虽然已经背转过了身,但他甚至还跳到了梅杜砂的对面后又来回反复看了她好几圈。 这中间梅杜砂虽然转着身子捂住脸试图躲开,但是他还是眼尖地看出了她就是梅杜砂,还好奇地朝着她身边放着包着缎子的包裹看了一眼,终于他忍不住指着梅杜砂身边的东西问了句,“梅杜砂,你身边这个用缎子包着的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你怎么还记得我?” 梅杜砂终于彻底放下了挣扎,眼前的这个男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自己,不过自己倒是为什么也会记得他呢? “你的名字那么特别,想不记住都难,对不对?梅杜砂?哎,你居然也还记得我?看来我们缘分不浅啊!” “谁跟你缘分不浅?你的名字也是,想让人记不住都不行,铩羽而归的沙羽先生?” 梅杜砂从小在爷爷的数落中长大,她耳听目染脾性也渐渐变得诡厉,嘴也是毒得很,只是日常没机会让她这么狠狠地吐槽,如今这人刚好撞在她心情奇差的档口,她自然没什么好话对他说。 而沙羽似乎也不生气,反倒伸手想要拿起梅杜砂放在她身边的东西,梅杜砂自然不会再给他窥探她的机会,自己抢先一步将缎子包裹的壶抱在了怀里。 “没经过主人同意随意动别人的东西很不礼貌,你不知道吗?你怎么这么没有家教!” 梅杜砂呛口而出的话瞬间让沙羽的手停在了半空,可是很快他的脸上又浮起了笑意,“哦,那倒是,你不愿意让我看就算了,你在这里等人?” “你怎么知道?” 梅杜砂立马看向了沙羽,她也不由地在想难道自己等人的样子有那么明显吗?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等人? “你这样子任谁看都是在等人,这个东西是要交给你在等的那个人?” “是的,你要是没别的事就不要打扰我了,跟你说话这阵我都没办法去注意公园门口了!” “人还没来啊?” 梅杜砂有些没耐心了,这不明摆的吗? 人要是来了,她还至于一个人坐在这里等吗? “沙羽,我们走了!” 梅杜砂本来还想忒回去一句,可是她看见不远处站在公园门口附近站着一位老人家,梅杜砂仔细地看去了几眼,那是一位看着面容和善却又微微透出几分威严的长辈,而过分热心地询问和调侃梅杜砂的沙羽立马朝着那位老人家回了句。 “好的,爷爷,我马上就过去!” 接着他就又看向了梅杜砂,还不忘指着那位老人家跟她说,“哦,我该走了,那是我爷爷!我其实每个周末的早上都会陪他来这个公园打会儿太极,今天竟然碰见了你,可真是意外地收获啊!希望你等的人快点来,我走了!” 沙羽说完倒是很利索地从梅杜砂的身前跑开了,梅杜砂看着他跑向那位老人的背影,莫名有些鼻酸。 她长这么大,还从没和自己的爷爷奶奶来过公园,更别说陪他们在这里打太极了,那男生真让人羡慕啊! 连她自己也是,除了学校和家,她真的几乎哪里都没有去过,这也真是可怜。 只是梅杜砂自己其实并不太觉得遗憾,她虽然是被动接受了爷爷的安排,但是烧壶这件事她并没有那么讨厌,她还是挺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做好一件事的! 沙羽走到自己爷爷的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其实他还是很好奇她在等谁,还有放在她身边的那个包裹里到底是什么,但是这些他都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爷爷吼着要快点离开公园了。 而那位叫沙羽的老人家就是梅川的制壶大师沙老爷子,当然此刻的梅杜砂自然是不知道这位老人家的身份的。 她只看见了沙羽叫爷爷的那位老人脸上微带着怒气,而原本站在自己身边嘻嘻哈哈的沙羽也瞬间不再多停留,跟着那位老人家就朝着公园外走去,他乖得简直就像是只知道守好自家地盘的优秀看家犬。 梅杜砂自然也不会听见沙羽和他爷爷走向公园出口时的对话,只见沙羽走到沙老爷子身边,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公园,虽然也趁机又朝着梅杜砂那边多看了几眼,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向沙老爷子吐槽了一句。 “爷爷,谷离不是早早就吵着今天也要跟来的吗?怎么都到现在了还没看见他的人影?” 这些话,梅杜砂自然也不会听到了。 第 7 章 也算是开张了吧? 公园角落里,梅杜砂猛地吸完豆浆,又突然被沙羽打扰了一下,心情变得特别的不痛快,她在沙羽离开后立马就带起了口罩,但是却并没有因此撒气离开。 她一个人坐在原地又枯等了很久,仅露出来紧紧地盯着公园入口的眼睛也渐渐地酸了,她越等越生气,心里开始不由地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骗了,居然会这么认真地在这里等着。 这样来来回回想了好多次后,梅杜砂最后抱起了缎子包裹的砂壶准备离开了,但是她却突然听见远处公园那条穿城而过,并且沿岸种满柳树的河边传来了嘻嘻哈哈的笑声。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抱着缎子包裹的砂壶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却在离河岸还有段距离的地方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大笑的谷离,那个要买壶的男生! 此刻大笑着的谷离正在和一大群老大爷在河岸边用蘸水的扫把在地上狂书胸臆呢! 他似乎玩的正起兴,但是不经意地抬眼,刚好也看见了怀里抱着东西的梅杜砂,虽然梅杜砂带着口罩,脸上也只露出了一双说大不大的眼睛,尽管他们也没见过几次,但他还是立马丢下手里的扫把,朝着梅杜砂奔了过来。 只是他的脸上一点歉意都没有,这让梅杜砂更加不痛快了,她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正朝着她奔过来的谷离。 她瞬间也迎了上去,刚迎到谷离的身边,她就把手里的东西往他怀里一丢,谷离莫名其妙地接过了梅杜砂丢给他的东西,带着口罩的梅杜砂在终于露出了诧异神色的男生面前伸出了她的手,紧跟着她冷冷地说了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壶给你了,快点付钱!” 话一说出口,梅杜砂就觉得自己过分了,此刻被丢在谷离怀里的砂壶是什么样子她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说出让别人掏钱的话呢! 可是谷离似乎并没有在意,他收起了脸上初见梅杜砂时的诧异,终于露出了些微的歉意,他小心地把包在砂壶外面的缎子拿开,亮出了梅杜砂丢入他怀里的砂壶。 那时的他低着头,梅杜砂没有看清他的表情,但是梅杜砂却立马将自己的头扭到了一边,然后嘴里小声地嘟囔了几句,“它烧出来太丑了,如果你不想要,那就还给我吧!它确实太丑了,而且质感也没有预想中的好,跟你要的价钱是我随意诌来的,这样质次的砂壶在梅川这里就是白送人都没有人愿意要的……” “不,我要的!价钱不变,我微信转给你?” “微信?” 梅杜砂惊讶地看向了已经掏出手机的谷离,她瞬间又低下了头,接着又再次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我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 这句话后轮到她对面的人诧异了,现在居然有人还会没有手机,没有微信,这说出来谁会信呢! 可是他面前就有这样一位,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谷离一定会笑出声,而且还要大大地调侃上几句,可是面对着低下头的女孩子,他还是制止住了自己! 大概只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却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梅杜砂既有些生气又有些羞恼,但是她似乎又无力反驳。 因为她确实没有手机,也没有微信,她也从来没有向家人要过这些东西,她想等她上了大学,自然就会有这些东西的! 现在的她生活里根本用不上手机,她本人也没什么朋友。 她自己也没觉得少了什么,可是现在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莫名觉得恼羞,这真是有些奇怪! 掏出手机的谷离看着梅杜砂有些改变的神色,忙又收起了手机。 他匆忙将砂壶放在了两人脚边,从他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了钱包,他的钱包是个方形的袋子,上面绣着一个谷字,旁边还有一片小小的叶子做点缀,梅杜砂看着它突然好想摸一摸那片叶子。 可是很快谷离就打开了他手里的钱包,却发现里面仅有500多块钱,他一股脑全都拿了出来,塞到了梅杜砂的手里,“现在我身上仅有这500多块钱,剩下的我改天送到你们店里吧!” 梅杜砂慌乱地将她手里的钱往谷离那边推回,顺带眼睛已经瞪大看住了谷离,“这壶那么差,你为什么还要买?就算是要买,也用不了5000块钱,连这500块钱都是多了……” “哈哈,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我就是你这把砂壶钓起来的那只自愿上钩的鱼……今天真是开心啊,好久没这么畅快了,我请你吃冰淇淋吧,春天里的冰淇淋还带着冬日残存的严寒,但是味道却还是一样的,要吗?” 谷离还是将梅杜砂推到他手里的钱放进了梅杜砂的手里,还让她快点收起来,说这公园里人来人往,这样摆弄钱别人会想入非非的。 梅杜砂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刚才和谷离一起在河岸上直抒胸臆的大爷们都微笑着看着他们,只是谷离背对着他们没有注意到。 梅杜砂立马将那些钱收进了自己的上衣袋子里,但是她对谷离提出的去吃冰淇淋的建议直接拒绝了。 她已经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她老爹和那个女人不知道又会怎么想,她必须要快点离开这个公园了。 “不了,我已经出来很久了,这已经超过了我的预期,如果你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梅杜砂就扭头朝着公园出口处走去,留在原地的谷离抬腿走出了一步,但是他似乎也没什么需要继续和急匆匆的梅杜砂说的,便从地上拿起那个确实看起来有些丑的砂壶,抱在怀里后才看向了朝着公园外快步走去的梅杜砂的背影。 突然梅杜砂毫无预料地又转身朝着他走了回来,这一次谷离才注意到梅杜砂还带着口罩,她那双说大不大的眼睛紧紧盯住他身上的某个地方,他有些好奇问了句,“你怎么又回来了?改主意了?是不是想尝尝春日里的冰淇淋的味道了?” 梅杜砂的眼睛一直盯住谷离的手臂,她刚才快要走到公园出口时,突然想起她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回头看向谷离,才发现她忘了取回那块用来包砂壶的缎子了。 她这才立马又朝着谷离走了回来,谷离问她话时,她是这样回答的,“我要这个,这个是非卖品!” 谷离低头看了看梅杜砂手指向的东西,原来是他搭在手臂上的一块缎子,他还没说话,梅杜砂已经自己上手从谷离手里扯回了自家的缎子,然后她便又直接掉头走向了公园的出口处。 走着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脑门有些发烫,她刚才是不是说的太冷了,她不过只是想拿回自家的缎子,那可是她从奶奶的房间里偷拿的! 虽然奶奶已经不在了,但是她房间的东西梅杜砂还是想要留着,而且那块缎子质感很好,特别适合包裹砂壶,她既然已经算是勉强开张了,那以后卖出砂壶的机会多了,她自然还是需要那块缎子的! 只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的那张毒舌的嘴还是管不住,动不动就已经伤了人,然而她已经不敢再回头去看刚才被她冷言相对的人是什么表情了,她已经快步冲出了公园,朝着公交站狂奔而去。 公园里的谷离有些发愣,但过了一会儿他自己反倒笑了,之后便抱着那个砂壶走回到河岸边,又让河岸边的老人们观摩了好久那把丑壶后,他才慢悠悠地走出了公园,朝着梅川某个地方走去。 天色将暗的时候,梅杜砂下了公交,开始朝着自家的店面走去。 她的手插在上衣的兜里来回地摸索着那500多块钱,其中几个硬币已经被她反复在手心里捂热了好几次了。 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拥有只属于自己的钱呢! 虽然得来的方式有些特别,可是她从今天开始也算是一个小有积蓄的人了,她有些开心,嘴角不由地浮起了笑意,朝着家走去的脚步也瞬间轻快了不少。 而谷离也在天色暗去的时候走进了一幢独栋的院子,院门的上方有块古朴却气派的匾额,上面用楷体写着四个大字,[沙家大院]。 谷离一眼都没有看那块匾额就直接大步走了进去,刚进门不久,正室的门口就传来了几句略带几分不满的怨气话,“你今天去哪了?我们在公园那边等了你好久,你到底干嘛去了?你怀里抱的是什么?一个砂壶?你买的?” “哦,又被你猜到了,你怎么没去休息?” 谷离并没有停留的意思,他已经抱着怀里的砂壶朝着正室侧边的回廊走去,身后的人立刻追了过去,他看见了谷离抱在怀里的那个丑不堪言的砂壶,有些忍俊不禁地追着他又问了一句,“这么丑,你买它干嘛?” “那你就甭管了,沙老爷子在吗?” 谷离并没有刻意避开说话的人看向砂壶的眼光,“沙羽,沙老爷子生气了吗?” “应该没吧?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你这点小事就生气呢!不过,你还是别现在去找爷爷的好,他好像在书房研究什么,你知道书房那个地方,我们最好还是不要靠近……” 谷离似乎明白沙羽的意思,他笑笑后朝着沙羽摆摆手,“那好,我先回自己房间了,今天晚上不要叫我打游戏了,我有事!” 沙羽本还想问一句什么事,谷离已经转过回廊走向了后院,他一个人有些不痛快地又走回了正室那边,“唉,转眼间已经又在这里过去了一年了……” 第 8 章 成长的问题 梅杜砂终于走到自家的店面那里,从她老爹和那个女人搬来以后,他们家的砂锅小店晚上也是要营业的。 一般都会到晚上十点左右,其实根本没什么人,现在的人虽然晚上喜欢去外面耍,但是谁会来一家砂锅店聚会啊! 刚走到门口,梅杜砂就看见自己老爹站在那里指着她吼道,“你去哪了?一天都看不见人影?” 梅杜砂抬眼看了看他,没有什么表情地回了句,“没去哪,就去梅川的市内公园那走了走,回来晚了!” 梅杜砂老爹一向不怎么管她,虽然吼了一嘴,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没什么事,就继续走回到柜台边上和那个女人说话。 梅杜砂从他们身边经过,看见了他们在柜台那边整理今天的收益,今天似乎早了些,不过梅杜砂看了一圈店里,这里空无一人,她嘴角有些轻蔑地翘了起来,很快便走向了后面。 近来店里愈发地冷清了,老爹坐在店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叹气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 这也让梅杜砂渐渐意识到,离开后的老爹过的其实并不好,他似乎总是钱不够用,但是身边的那个女人却又总是穿着时髦得体,这让梅杜砂对那个女人反倒多了几分好奇。 因为柜台那边一般都是那个女人和老爹轮流负责结账,每天关店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一定会一起把当天的收益核对一下,至于钱到底去了谁的手里,梅杜砂猜不出来。 因为她老爹总有钱抽各种牌子的烟,即使是自己的零花钱也是从老爹手里拿的,她曾经见过她老爹的钱包,里面也总有些钱,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还总像是缺钱呢? 梅杜砂其实对此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奇,而且她已经很久不在店里出没了,除了上学出门回来经过,一般她没事是不会去那里的,现在店里面的他们也似乎不怎么叫她来帮忙了,在梅杜砂看来这真是件不错的事! 她可以专注地烧她的壶,做她想做的事情了…… 时间溜然而过,梅杜砂渐渐忘记了谷离说过的关于剩余的钱的问题,还有她没有手机和微信的事。 她又开始除了学校和家之外就是烧壶的枯燥生活,而这也似乎并没有让她有任何的厌烦,直到两周后的某一天,她烧壶再次失败的那个下午。 梅杜砂用尽心力烧的壶又失败了,她生气地直接浇灭了火膛里的火,气呼呼地冲出了家门。 直到傍晚太阳落去,她才没精打采地走了回来。 穿过店面依旧没看见什么人,她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自己的屋里有个身影,她瞬间冲了进去,“谁让你进来的!” 那个被吼的人似乎也被吓了一跳,她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忙乱地回了一句,“我……我只是进来帮你收拾一下屋子,梅杜砂,你不是快期末考试了吗?你可要抓紧时间复习了,我……我也差不多收拾好了,那我就先出去了!” 那个女人临走还不忘瞥一眼梅杜砂放在书桌上的旧制册子,那是记录着梅家烧壶经验的宝贝,梅杜砂自己已经不知道翻了多少遍了,可是她就是烧不好一把壶! 见那女人走了出去,梅杜砂立刻扫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这里确实变得干净整洁了不少,就连她一向扔得很乱的书桌也被那个女人收拾地整整齐齐,只是梅杜砂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早上走的时候床上的被子有这么乱吗?说来收拾房间,怎么不帮我叠个被子?真是假惺惺,以后别再想唬我……啊,期末考试,这次考试一过,我就高二了,高二一过就高三了,要成年了,时间怎么会这么快!” 梅杜砂走回到自己的书桌边,她随意地又翻了几页旧制的册子,上面的每一句话每一幅图她都熟悉,可是她却始终悟不出精妙,一声长长的叹息飘出,她有些无精打采地又朝着床走过去,然后一下子整个身子倒在了上面。 她的头埋进了被褥里,一声微喘发出后她猛地坐了起来,三下五除二地将被褥拉开,露出了她放着爷爷留给她的那个砂壶藏在的暗格,这个时候的梅杜砂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砂壶的重要性,但是她觉得一直就这样放在这里似乎也不好,她得想想办法了。 万一哪天被她老爹发现就不好了,爷爷说过即使是老爹也是不能让他知道那把砂壶的存在的,梅杜砂想到了一个地方,爷爷奶奶现在在的地方,但是她得自己先去看看再下最后的决定。 其实梅杜砂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在意起这个砂壶了,难道就因为那个女人今天未经她同意擅自进来打扫的缘故,会不会是她的防备心太重了? 然而梅杜砂就是这样,她虽然心思简单,但是第六感很强,她预感到的事很多时候都会成为现实,这让她不得不谨慎行事。 梅杜砂很快收拾好了被褥,她从自己的杂物箱里扒拉出来了一把不算新的锁,她决定以后只要自己不在房间,她就要把自己的房门锁了,即使会被她老爹骂的狗血喷头,她也要锁上自己房间的门,“让我自己安心比什么都重要,是的,比什么都重要!” 于此同时,谷离也已经在沙家大院没出门整整一周了,这一周他每天都呆在自己的房间,这引起了某个人的好奇和不满! 第 9 章 那个传世神作 “沙羽哥,谷离他怎么了,怎么一周多都不见他出来和我们一起吃饭?” 坐在地毯上疯狂输出的沙羽没什么好脸色地抬眼看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女孩,他扯下带在头上的耳机朝着那女孩喊了起来。 “我说荔枝,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叫我哥了,我们出生不过才差一个多月,而且我们又不是很亲。要不是我爷爷同意你来这里住段时间,我一定看见你有多远就躲多远……还有啊,你怎么不叫谷离哥,他可是比我们俩都大一个月呢!” “那怎么可以,我和他又不是亲戚,反正就是不能叫他哥,叫习惯了以后就不好办了……” 荔枝也不示弱,她张嘴就反驳起了沙羽,其实沙羽对这个丫头那点小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 从她在上一次无意间和他们一起去了谷家聚餐开始,她就开始注意上谷离那个家伙了。 不过,谷离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撩拨得动的人,他自然也是不会把荔枝这个太过于强势的女孩子放在眼里的。 虽然现在他们还只是高一的学生,也都还未成年,但是少男少女偶然间萌动的初心还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沙羽噗嗤笑出了声,荔枝这丫头也真是,偏偏要去啃谷离那根老骨头,难怪谷离一周都不愿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我说荔枝,你这也太明显了吧?谷离明摆着不喜欢你,你干嘛还老往他那凑,很招人烦的,你不知道吗?” 沙羽好心劝了一句,荔枝自己却看向了门外,她似乎明白沙羽的意思,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将头扭过来,“我知道我这样招人家烦,可是只有这样他才会记住有我这么个人啊,反正这么做我是不会后悔的……” “你啊,我该说什么好啊!女孩子还是矜持点好吧?” 沙羽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但是像荔枝这么强势和专横的女生他还是有些受不了,但是除此之外,荔枝并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他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以后他也只能当个看客了。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喜欢小家碧玉式的女生啊?” “反正我不是,你没事就出去吧,我这局还没结束呢!” 沙羽从来不会也不想刻意地容忍,他不想让荔枝在自己房间就会直接说出口,反倒比谷离总是躲着好太多了。 然而那也许只是他自己的想法,实际上人家谷离也许自己根本就没觉得呢! 而荔枝在这里也不是第一天住了,她自然了解沙羽的脾性,她以后还要多倚仗着他,当然不会不识趣地一直赖在这里,很快她就退出了沙羽的房间。 沙羽关上门后,他自己站在门口停了一下,荔枝是沙家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女儿,他对那家远房亲戚其实也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妈妈不久前又生了个小男孩,但是爷爷似乎不是这样,对于荔枝提出想在这里住两周的要求,他只略问了一下他和谷离的意见就同意了,明明沙羽当时可是明显反对的,不过这已经都不重要了,这个周末她就该离开了,他再也不会突然被打扰了。 站在门后的沙羽突然又开门走向了侧边角落里一间紧闭着房门的房间,那是暂居在他们家的谷离现在住的房间。 沙羽其实也已经想过谷离为何一周都不和他们一起吃饭这件事,虽然谷离是个性子特别的人,但是他是不可能因为躲荔枝那样的丫头就不出房门半步的,他一定在搞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想到这里,沙羽立刻朝着房门捶了几下,“谷离,你在吧?我进来了!” 门一推真就开了,沙羽觉得有些搞笑,也就看起来强势的荔枝会以为人家躲着她不愿出门,实际上人家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 沙羽抬脚走了进去,谷离也一直没有回应他,他也已经一周没来这里找过谷离了,两人玩的游戏谷离也整整一周没见在线过了,他一个人究竟在这里干什么呢? 沙羽太想知道了! 走进房间的沙羽穿过客厅朝着谷离日常在的卧室走去,他一推房门就看见了正对面专注坐在书桌前的谷离,他好像正在专心地研究什么。 此刻整个卧室的灯光都极暗,沙羽从光亮处过来有些不适应,但是他还是快步冲到了谷离的身边。 “谷离,你一个人在这昏暗的房间里捣鼓什么呢?这么专注?” 直到沙羽冲到谷离身边,谷离才像是如临大敌一样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沙羽才被他吓了一大跳呢! 但是他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谷离刚才在专注研究的东西了,正是那日他很晚回来时怀里抱着的那个很丑的砂壶,“你竟然是在研究这个丑壶啊!” 谷离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神秘的笑容,“是的,一直在研究这个!” 沙羽不解,他谷离怎么会如此关注这么一个奇丑无比的砂壶,他们家可是收藏世家,从小到大他什么宝贝没见过,竟然会对这么个东西如此好奇,沙羽忍不住问了一句,“谷离,这么丑的砂壶有什么特别的吗?” 谷离别有深意地看了沙羽一眼,然后不由地摇了摇头,“沙羽,你可是要继承沙老爷子砂壶大师衣钵的人啊,你怎么对砂壶一点概念都没有啊?” “你可别这么抬举我了,那是我爷爷的看法,我可没说过我要继承他的衣钵。还有啊,你觉得我是那块料吗?你们还是饶了我吧!” 沙羽一屁股坐在了谷离的床上,谷离笑笑不说话了,而沙羽却盯着他看了好久,“谷离,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砂壶,你们家应该不缺这个吧?” 谷离摩挲了一下他书桌上的砂壶,他再一次露出了让沙羽不解的笑容,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转移话题,而是饶有兴致地开口说道,“沙羽,你听说过一把壶吗?” “一把壶?什么壶?” 沙羽听到壶就有点烦,但是从谷离嘴里说出来,他却莫名来了兴趣,连忙追问他。 “一把像这个壶一样丑的壶,不过那可是件传世神作,是梅川一位姓梅的大家的封膛之作,你真没听说过?沙老爷子就从来没跟你说过吗?” 谷离似乎并不相信沙羽刚才说他不知道的事,但是他说完沙羽的神色却又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他沙羽确实没有听说过什么传世神作! “你倒是说完啊!那把丑壶有什么传奇故事吗?” 沙羽从谷离床上跳到谷离书桌边,对着他刚才研究的砂壶看了一眼,“这又和你研究这把壶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会以为这把壶就是那把传世神作吧?你到底花了多少钱买回来的?” “不多,5000块钱!哦……忘了,剩余的钱还没给她呢!” “5000?哪个傻子卖给你的啊,他知不知道自己卖了个大宝贝?” 沙羽提高了声音,谷离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误会了,这个不是那个传世神作,那个传世神作很早之前就和它神秘的主人一起消失了,就连后来见过它和它主人的人也消失了,你知道吗?那把壶因为它的神秘还有了个特别的名字……” “什么名字?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你要听我讲个故事吗?” 谷离卖起了关子,沙羽立马冲着他的胳肢窝摸去,“快点告诉我,不然就让你笑个不停!” 谷离立马跳出了沙羽可以触及的范围,“沙羽,这个已经不能影响我了,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算了,告诉你就是了。” 第 10 章 谷离的爷爷 谷离开口要说的事正是他为何会出现在沙家大院的原因,他们家族并不经常固定在一个地方,而他和沙羽却是从小就认识的,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们两家是世家,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事,关于那把传世神作的故事。 谷家是收藏世家,鉴于国内收藏市场的活跃和国外文物回流的缘故,目前他们家已经将绝大多数的精力放在了海外,但是对于砂壶这个收藏专项而言,他们家却并没有转移重心。 而沙家恰好是制壶最盛地区梅川当之无愧的制壶大家,他们的交往其实从很早之前就已经十分密集。 而沙羽和谷离年龄相仿,每年聚会都会在一起玩,自然就成了特别要好的哥们。 只是沙羽不知道那把传世神作的事却让谷离有些意外,但是他自己也必须承认他也是无意间从家人那里听来的,似乎他们两家的大人都不太喜欢自己的孩子过早涉足家族的事务,又仿佛约定一般都只是希望他们能无忧长大而已。 而谷离知道的契机却是他爷爷的离世。 在他10岁那年,爷爷病重,一家人守在医院里,最后所有人都聚在了爷爷身边,听他无力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个时候,谷离并没有被排除在外,他作为谷家现有的独苗,似乎也有义务承担家族大当家的遗志。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听说了那把传世神作的存在,爷爷其实并没有余力细说,在场的所有人好像除了谷离也似乎都知道那件事。 爷爷的遗愿依旧是一定要将那把砂壶收入谷家的收藏,即使不能也不能落入某些人的手里,谷离当时因为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安静地听完了爷爷说话而已。 最后爷爷却格外特别地看了一眼他,父亲将他拉到了爷爷身边,谷离最爱的就是自己的爷爷了,他拉住爷爷的手,泪水不听话地流着。 谷离的爷爷笑着伸手艰难地帮他擦去了眼泪,又笑着对他说道,“我们家谷离以后也要记着,谷家收藏有个要忌,切以忍道背信为耻,藏而为用,收而有道!哈哈……是不是听不懂,没关系,你还小,以后就会懂了……” 之后爷爷让母亲带谷离离开,他和谷离的父亲似乎有话要说,谷离跟着自己母亲出去在外面等着。 过了好久后,谷离的父亲沉默地走了出来,他的眼睛有些红肿,却看着谷离和他的母亲指了指里面,三人重新走进了爷爷的房间。 那时谷离的爷爷已经闭上了眼,谷离瞬间哭出了声,母亲也低声啜泣了起来,虽然父亲未曾流泪,但是那双红肿的眼睛却分明也在说他也很悲伤。 谷离的爷爷奶奶相继离世,他对生死突然间有了一层难以言说的情绪,那时爷爷的离开也让他对爷爷最后遗言里的那把壶充满了深深的好奇。 因为爷爷离世,谷家沉寂的氛围持续了将近一年,而为了减少那样的不安氛围对谷离的影响,他被送到了沙家。 这也是他第一次住在沙家,谷离起初并不愿意,但是后来他突然想起沙羽他们家可是砂壶大家,自然应该多少听闻过爷爷嘴里的那把砂壶的事情,所以他勉强同意了父亲的安排,住进了沙家。 住进沙家的谷离心里有事,但是沙老爷子似乎很忙,几乎很少有机会能够单独和他说话,而沙羽在谷离看来似乎更像是没有父母的孩子。 他虽然总是被沙老爷子带在身边,但谷离却从未见过他的父母来看他,这让谷离对沙羽多少多了一层容忍,似乎只要不太过分,沙羽让他做什么或是惹了他,他能忍就都忍了。 “谷离,你倒是说啊,怎么突然间愣住了?谷离?” 谷离陷入回忆的样子有点吓人,沙羽慌乱地拉了一下他,他终于回了神,微微地朝着沙羽笑了笑。 “哦,沙羽,你还记得我十岁那年住进沙家大院的时候吗?” “记得啊,那个时候你可呆萌了!每天都问我爷爷去哪了,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明明你比我大,搞得我像是个哥哥似的还要照顾你!你怎么突然说起那个时候了?你不是要告诉我那个传世神作的事吗?”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是想向沙老爷子请教关于那把传世神作的丑壶的事情,可是直到我爸来接我,我都没正经地见过沙老爷子……后来我回家以后,总想逮机会问我爸,但是他也忙的很,根本没时间理会我,而我妈妈一向不管家里的事业,她更是什么都不会告诉我的。直到那天我无意间走进爷爷之前的书房,在那里看见了一个旧制册子和一封书信,才算搞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心好痒痒啊,你倒是甭再卖关子,直接说啊!” 沙羽对谷离总是这样一句一句慢悠悠地说他该说的话有些不瞒,他谷离可真是个会吊人胃口的人啊! “好了,你家可是制壶的,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啊!” 谷离也被沙羽的心急惹到了,他有些没好气地又朝他吼了一句。 两人突然间沉默了。 第 11 章 美杜莎之约 谷离坐回到自己的书桌边,他背对着沙羽,用手又摩挲了一下那把丑壶,他终于要揭示出他所知道的那些故事了。 “沙羽,那天我无意间进了我爷爷之前的书房,在他堆满各类旧书和画册的书架上,我看见了一个破破烂烂的旧制书册,因为好奇便伸手拿了出来。” 谷离的声音有些像是从深渊的地底传出来似的,沙羽不由得靠近了些。 “没想到上面记述了关于梅家制壶的技法和经验,我内心里的疑惑一下子似乎被解决了。因为在旧制书册的某一页里画了一幅砂壶的图,而它似乎和爷爷说的那把砂壶几乎一模一样。在我继续往下翻的时候,一封信掉了出来,我捡起来后忍不住好奇打开了。” 谷离顿了一下,他用凝重的神色看向沙羽,“那竟然是曾经亲眼看见过那把丑壶的人的亲笔信,再往后翻却发现这个旧制书册竟然是个残缺品,后面的内容没有了,但是那份书信已经描述了那把丑壶的神奇和它所携带的神秘。在信封的背面,爷爷好像还自己写了一句话,意思是说那封信的主人在见过那把丑壶后就彻底消失了,和那把丑壶的主人一样……” 谷离的话越说越离奇,但是沙羽似乎并不意外,他虽不了解收藏,但是作为制壶世家长大的孩子,对于收藏品的传奇并不意外,他自然还是相信谷离说的话的。 “接着说啊,丑壶的主人怎么也会消失了?为什么呢?” 谷离看了看沙羽,他的眸色渐深,脑海里似乎正在过电影一样快速地闪过过去看到的那些文字,而文字记述的时间也需要更为快速地拉回到过去,也就是谷离他们之前的几辈人生活的时代。 在那个时候,梅川除了沙家之外,还有一个不得不提的制壶世家,他们便是有着和梅川一样开头的梅姓人家,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梅家迅速没落下去,而那个时候沙羽和谷离的爷爷也都还只是个孩子。 那个梅姓人家藏有不少祖上留下的珍贵砂壶,但是随着家族的没落,梅家能烧壶的人也越发稀落,那些珍贵的砂壶也随之流落入他人之手,眼看着梅姓人家即将彻底远离制壶这一行业,家族里却突然出世了一位特别的人,他便是那把传世神作的创造者。 而这些谷离并没有告诉沙羽,他一个对砂壶不在意的人,又何必需要知道这梅川过去除了他们家,其实还有一家更厉害的人家存在呢! 谷离站起来,打开了卧室里的灯,他看向沙羽继续道,“因为那位梅姓的制壶大师是个特别的人,他虽出身于制壶世家,但是家族没落的事实也是不容忽视的!即使他是个制壶天才,可是受制于时代的限制和家族的压力,他的才华并没有得到重视。很快他便离开了梅家,后来还和一位杜姓的酒家人结为了连理,似乎想要彻底地与梅家划清界限。” 沙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谷离不懂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没多理会就继续说他要说的话。 “那时候的他烧的一把好壶,内人又酿的一壶好酒,两人在一处不为人知的地方过着逍遥日子。但是好日子没过多久,梅家的人就找来了,他们强行将他带了回去,后来他的夫人一胎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也被强行带回了梅家,夫人带着女儿艰难度日,不久后竟然郁郁而终,女儿也下落不明……” “这么惨?” 沉默了一会儿的沙羽突然朝着谷离喊了一句,谷离也默认地点了点头。 “而他在那期间被家族逼迫必须烧出一把传世之作,他赌气还真烧了一把壶,但是那把壶丑得难以言说,也完全不符合传统规制,而且他竟然还在那把壶的壶底落款了三个字,美杜莎!” “美杜莎?你在开玩笑吧?那个时候怎么可能有希腊神话传到我们这里?不过,这个名字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好像是谁叫梅杜砂来着?” 谷离瞬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沙羽身上,“你知道什么?” 沙羽一拍脑袋,“哦,对了!是公交,还……还有公园!哈哈……谷离,你一定不会相信我认识一个恰好也叫这个名字的人,不过她的名字是梅花的梅,杜甫的杜,砂壶的砂,梅杜砂!” 谷离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沙羽竟然也认识那个女孩,但是他并没有直接告诉沙羽其实自己也认识一个叫梅杜砂的人,而他看到的这把丑壶就是从她那里买来的,谷离只是笑笑回了句,“这名字倒真是够特别的!但是你可不要小看了过去的人,瓷器早就传遍了世界,从外面进来的东西自然也不少,关键是那把丑壶出世后与它随之而来的那些离奇的事!” 此刻躺在床上的梅杜砂突然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她一股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了书桌边,“感冒了?不可能啊,难道是谁在骂我?总不可能是有人在惦记我吧?哈哈……怎么可能,除了爷爷奶奶,还有谁会知道我啊!” 她随手翻动了一下放在书桌上的旧制书册,没几下就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写着的几个字让她每每看到都觉得有些诧异,上面写着梅姓人不得碰触! 这样生冷的话印在发黄的纸页上有些刺眼,梅杜砂姓梅,是旧制书册所避之人,可是他们家为什么会有这个旧制书册呢? 难道是爷爷从不正当途径得来的,还非得让梅杜砂熟记上面的内容,不停地烧壶? 梅杜砂想了一会儿,发现她根本想不出任何东西,便直接扭头又躺倒在自己的床上了。 而在谷离的卧室,谷离要说的话其实还没有说完,沙羽见他似乎对他刚才提到的梅杜砂这个名字并不感兴趣便不再多说,继续安静地听他说剩余的内容。 “身边只有儿子的那位梅姓大师惹恼了家族的人,被他们赶了出去,但是那把丑壶本来应该也和他的主人一样被碎掉,只是刚好有一位收藏名家路过,听闻那位梅姓的天才制壶大师烧制了一把特别的壶,便径直找到了梅家。那位收藏名家便是那书信的主人,他发现那把丑壶独具妙心,茶水浸润后更是妙不可言,瞬间吸引了当时各阶层的人的注意。丑壶因梅家的漠视而被白送给了那位收藏名家,但是那位梅姓的大师并没有因为被扫地出门而屈服,他直接找到了收藏名家,名家倒也实在,竟然真就把丑壶还给了梅姓大师。” 沙羽瞪着眼珠子看着桌上的砂壶,谷离继续他的话,两人并没有多余的交流。 “听说那位梅姓大师离开的时候,留了一抹神秘的笑给那位收藏名家,之后梅姓大师带着他的那把丑壶和自己的儿子消失了。有人说他去了自己内人的墓地后才消失的,有人却觉得他应该是去寻找自己下落不明的女儿了,然而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位梅姓大师,还有他儿子和那把丑壶。不久后,唯一见过那把丑壶的收藏名家也下落不明……那封书信是其家人在收拾他的书房时发现的,至于我爷爷是怎么得到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从那之后,那把丑壶在收藏界有了一个特别的代称,它被称为美杜莎之约,好像制壶大师与收藏名家约定似的一起隐匿了那把丑壶的存在!” “美杜莎之约?还真是离奇,不过这和你买的这把壶又有什么关系?” 沙羽自然不会将那把丑壶和梅杜砂联系到一起,更不会知道她就是那位梅姓大师的后人,也更不会知道她的名字其实和家族的秘密有着重要的关系。 她的太爷爷烧的一把好壶,她的太奶奶酿的一壶好酒,只是到了梅杜砂这里就只剩下一把丑壶了。 更加让梅杜砂有些接受不了的是从太爷爷那一辈开始,他们梅家的男子都只和姓杜的女子结亲,只是到了梅杜砂这里有些特别,他们独苗的传承被打破了,他们梅家没有男孩子了。 虽然爷爷奶奶并没有对梅杜砂要求过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她必须传承梅家的砂壶技艺! “有关系!我发现那把壶其实一直就在梅川。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是按照历史寻迹后,我发现曾经那位梅姓大家出没的地方就在这里的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确实有一家姓梅的烧壶人家,这把壶就是从那一家买来的。我这一周来都在研究它的制作工艺,发现和爷爷旧制书册里记述的有几分相似……” 谷离说的煞有介事,而沙羽也看见了他摆在书桌上已经有些残破的书册,他指着破旧的书册问道,“这个旧制书册是那位梅姓大师写的?” “传说是的,因为是和那份书信一起到了爷爷那的,好像是那位收藏名家交还丑壶的条件,但是究竟是不是还有正本就不好说了,因为这个册子后面的内容是不完整的,好像是抄着抄着就没了……我其实也想知道剩余的内容是什么!” 谷离的眼神里充满了渴望,这份渴望着实让沙羽有些羡慕,他不爱砂壶,但是自己究竟爱什么他又不知道,这让他每日活得都有点浑浑噩噩的,“那个,我……” “谷离,你在里面吗?我可以进来吗?” 门口传来了荔枝有些掐着嗓子的温柔声音,沙羽要说的话瞬间被打断了。 他和谷离都看向了门口那里,谷离眉头皱了一下后,回头看了一眼沙羽,“沙羽,你刚才要说什么?” 沙羽忙摆手,“没……没什么,荔枝这丫头怎么找你?我们去看看?” 谷离没有反驳,沙羽先他一步走到了门口,他的手伸向门时,脑海里却想的是刚才他没来得及说出的话。 他其实是想问谷离他是不是可以参与进他现在在做的事,但是他最后却决定不问了,他应该去找自己想要做的事,而不是再次成为别人眼里期待成为的人。 他想到这里立马拉开了门,站在门口的荔枝一脸的兴奋,但是看清开门的人是沙羽后,脸色瞬间变了,“你怎么在这里?谷离呢?” 沙羽早就猜到了荔枝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身子一侧,后面跟来的谷离出现在荔枝的眼前,荔枝脸上立马泛起了红晕,“谷……谷离,你在啊!” “荔枝,你有事吗?” 谷离并没有荔枝期待他看见她该有的反应,但是这并不能让荔枝忘记她来找谷离的目的,她是来和他告别的。 “我……我是来和你告别的,我要回去了!” “哦,对啊!两周时间已经到了,你该走了。嗯,一路平安!” 沙羽心中欢喜说了一嘴,荔枝瞪了他一眼,她的眼神却慢慢期待地看向了谷离,可是谷离的话却更少了。 “哦,那好走!” “哈哈……你这家伙!” 沙羽调侃般地笑了起来,荔枝有些尴尬,她看看谷离,谷离似乎并没有任何的神情变化,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转身后说了句,“那以后再见了!” 之后荔枝便跑出了沙羽和谷离的视线,沙羽看看她的背影后回头看了一眼谷离,却什么都没说,之后两人就又回卧室了。 不久,他们还是被沙老爷子叫出来去到门口给荔枝送行了,当时的荔枝喜出望外,她是笑着离开的! 第 12 章 七叔 路上的柳絮一团团地在地面上滚来滚去,奔行的车里脸上带着笑的女孩忍不住回头去看她车后的世界。 她虽然只来了这里两周,但是初春的温暖气息和她体验到的快乐却是从未有过的。 她不想离开这里,但是一直住在沙家大院显然也不现实,她的父亲也不会同意了。 而她也不能再次去求沙老爷子,这样她会觉得自己有点抬不起头,她也不想总是被沙羽嫌弃,还有招那个人烦。 她,荔枝,今天算是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沙家大院了。 车自由地穿行在街市里,终于渐渐地靠近了梅川有些特别的地方。 这个地方虽说是在梅川,但是其实是个稍显落后的地方,到处耸立的门铺卖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然也会有这个地方的特色砂壶,但是在荔枝的眼里这里实在是太欠发达了。 她曾无意间和沙羽走过这里,沙羽他居然会在这里的一所中学上学,明明离他家近处就有个很不错的学校,而且他每天还刻意地在某个地方坐公交,这让她很好奇此刻穿行中的这个地方。 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她离开梅川竟然会走这条路,突然荔枝的身子往前一倾,她差点撞到前面的车座,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七叔,你干什么呢?” “不好意思,荔枝,我得在这里停一下,刚才突然想起来这里接你之前,你爸交代给我一些事情,就在这附近处理一下,你在车里等我会儿哈!” 开车的七叔是荔枝从小到大一直见到的人,他不仅仅是自己的七叔,还是他爸爸的专属司机,所以今日来梅川接她的事就落在了他那里。 只是七叔应该也是第一次来这梅川吧? 他怎么会有事要在这里办? 还是爸爸交代的? 荔枝是个特别容易好奇的人,她自然不会乖乖听话,七叔刚从车里出去拐进一个角落,她就也若无其事地从车里走了出来,然后小步悄悄地跟紧了前面走着的七叔。 但是她不能靠太近,七叔时不时还会回头看看他自己的身后,这让荔枝更加好奇他要去干嘛了。 她在七叔停在一家店门口后,自己也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然后用她那双会说话却总是说不好话的眼睛盯住了七叔的身影。 不一会儿那店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荔枝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差一点喊出声,但是脑子倒是转地还挺快,手脚也麻利,一只手已经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心里的震惊却没有来得及堵住。 可是没过多久,她的脸上悄然间露出了让人有些不太舒服的笑意,似乎是她酝酿很久的阴谋突然间得逞了一样,她已经根本不在意那站在店门口的人在说什么了,反而转身朝着车停在的地方跑去。 荔枝很快像是没做过任何事一样坐回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她带着笑合上了车门,然后开始安静地等着七叔回来。 很快,七叔就小跑着回来了,他看见荔枝还安静地坐在车里,脸上一点特别的神色都没有就坐进了车里,但是却递给了荔枝一个甜甜圈,“荔枝,这个给你!我们走了……” “七叔,我爸让你来这样的地方干什么?” “嗯,没什么,就是见个熟人。” “熟人?我认识吗?” “这个怎么说呢,算是认识吧!荔枝,你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吧?这里这么无聊……” “这可不一定哦!七叔,你开车吧,我睡儿……” “好!” 前面的七叔从车内的镜子里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的荔枝,他也不再说话,而荔枝则将自己整个身子躺倒,脸远离了七叔能看见的地方。 躺倒的她其实并没有闭上眼睛,她还在想自己要怎么利用这个机会,这可真是上天眷顾啊,她怎么就这么幸运竟然会得到这样的机会! 荔枝越想越开心,躺在后座的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前面的七叔立马回头看了一眼,荔枝假装什么都没做地闭上了眼睛,她可不能提前让七叔猜出她的心思,不然等她开口,她爸爸一定会拒绝的! 她可不想错失这样的机会! 车子很快离开了梅川的地界,穿过了一座隧道后飞驰般地奔上了高速公路,荔枝闭着眼渐渐地就真的睡着了。 而他们一路不歇整整开了八个小时后才停了下来。 荔枝家的气候已经和之前待着的梅川的初春不一样了。 被七叔叫醒后,荔枝下了车,她不得不把自己披的外套脱了下来,然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七叔,我爸在吗?” 七叔有些意外,他知道荔枝的性情,这样疲惫的旅程后,正常情况下,荔枝会早早地冲去洗澡,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休养,可是她现在竟然会突然问他他爸爸在吗? 他着实有些不解! 荔枝可不想被七叔破坏了此刻的焦急和期待,她立马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七叔?” “哦,应该在吧!你看他书房的灯还亮着呢!” 荔枝抬头看去,还真是,那个她爸爸在家就喜欢呆着的地方还真亮着明晃晃的灯呢! 她立刻朝着台阶奔去,却也没忘回头朝她七叔喊一句,“谢谢您嘞,七叔!” 第 13 章 撒娇的女儿 荔枝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了二楼,她在二楼的拐角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她将自己的外套搭在身侧的楼梯上,又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才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是嘴里却已经喊出了声,“爸,您在里面吧?我回来了!” 荔枝还没听见她爸回应,就看见她妈妈从侧边的房间走了出来,她大概是听见了荔枝的声音,怀里抱着的弟弟已经伸着双手要荔枝抱了。 但是荔枝似乎没有理会他的心思,这让她妈妈对她的行为有些诧异,“荔枝,你怎么这么着急要找你爸?他吃完晚饭就一直在里面,你不要去打扰他了……你吃晚饭了吗?怎么看着这么疲惫?你还是先去洗个澡休息会儿吧!你爸这几天都会在家的!” 虽然荔枝妈妈的话让荔枝明白她也许不用这么着急,但是她还是特别不愿意第二天再去说,她突然走到她妈妈身边,虽然伸手扯了一下弟弟的小脸蛋,但是她实际上却在她妈妈的耳边说了几句话,而她妈妈的脸上露出了更加明显的意外之色,“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看见了那个……那个……” “别那个……那个了,妈,你先抱弟弟去别的地方吧,我要和爸爸说些话,过会儿再去找你们!” 荔枝的妈妈有些不解地看着荔枝,“你要告诉你爸?你可想好了?” “嗯,想好了,你们快回房间吧!” 荔枝推着她妈妈和弟弟让他们回了刚才的房间,她自己又站在她刚才站的地方敲了敲门,“爸,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终于传出了些声音,以荔枝的判断,他爸爸应该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是他好像并没有朝着门口走过来,荔枝有些着急,又忍不住敲了几下,终于她听见门后渐渐地传来了他爸爸的脚步声。 叮咚,门开了。 “爸,您在干嘛?怎么这么久都不给我开门?” 荔枝从她爸爸的身边穿过后走了进去,这书房总是一个样子,她其实不喜欢来这里,但是她爸爸总是喜欢呆在这里,而她又特别喜欢她爸爸,所以总免不了要来这里找他。 今日这书房好像有些不同,那扇总是紧闭的窗户今天竟然打开了,荔枝忍不住走了过去。 她还记得刚才在下面朝着这里看的情形,那个时候这扇窗还是关着的,她这一会儿,她爸爸竟然站起来打开了窗,甚至又坐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这好像有点不同寻常。 荔枝很快走到了开着的窗口,她朝外面看了一下,下面站的七叔已经把车开走了,他人也不见了。 她有些奇怪,七叔不是说她爸有事交代给他办,他怎么也不来回复一下办得如何就走了? 难道是她自己睡过头了,七叔是先去和他爸爸说了事,然后在需要开车离开前才叫醒了她? 荔枝一想到这里就开始埋怨自己怎么就那么死地睡了一路! 但是现在七叔已经开车走了,而她爸爸却并没有将窗户关上,这多少让荔枝有些好奇,她转身看向了已经重新坐回到书桌前的爸爸。 荔枝的爸爸已经习惯了荔枝总是在他的书房里来来去去,他的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手依旧在厚厚的书页上不停地写来写去。 荔枝没有凑上去,她只是指着自己身边敞开的窗户问了句,“爸,您今天怎么打开窗户了?之前我说外面下雨想要看雨的时候你总是不让开这扇窗,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荔枝的爸爸终于抬头看向了荔枝,他的脸上很自然地浮起了笑意,还伸手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当然是因为我们荔枝要回来,我们可是两周都没见了,我听见车声就忍不住打开了窗户,你怎么样,在沙家大院过得开心吗?” 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爸爸是荔枝眼里的男神,只有谷离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听到自己的爸爸说是因为想快点看见自己才打开了从不打开的窗户,这让她很开心,不由地凑到了她爸爸的身边,双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开心,要是可以在那住再久点就更好了!对了,爸,你猜我离开梅川时看见了谁?” 荔枝的眼珠子溜了一下,她就势想要道出自己的心思,而这很快也引起了她爸爸的好奇,“看见了谁让你这么开心?” “你猜嘛!” “哎——哎——猜不出来?总不至于遇见我吧?” “哈哈……爸说什么呢!好了,告诉你吧!我居然看见了姑妈,我绝对没有认错,因为我看见七叔和她说话了……爸,我可以求您件事吗?” 荔枝爸爸鼻梁上的眼镜里闪过一丝书房内挂在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的白冷的光,处于兴奋中的荔枝好像没有注意到,她还在撒娇着求她爸爸答应她还没说出来的话呢! “可以答应我吗?爸?” 荔枝的爸爸脸上的笑意并没有瞬间消失,但是明显没有刚才那么开心了,他瞅着荔枝说了句,“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要是我为难的事,我这次可不会答应你了!” “绝对不是让您为难的事!爸,我可以去和姑妈住段时间吗?我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姑妈了,我们真的好久都没怎么见过姑妈了,不过姑妈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爸,你知道吗?” “荔枝,任性可是要看人的!你自己觉得姑妈会同意你和她一起住吗?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好了,你今天刚回来,弟弟可是一直在等你回来呢,不要闹了,去洗洗睡吧!” 荔枝突然间松开了搂住她爸爸的手,她不开心地嘟起了嘴,“姑妈看见我一定会高兴的,我现在又不是小孩子,又不会闹人,我只是想和她住在一起,不用很久,到我高中毕业就好了……弟弟太闹人了,我高三要是在家里会疯的,求您了,爸!” “你就答应她吧,这孩子你不同意,没几天说不定自己就离家出走跑到她身边去了。到时候也不好,不过荔枝说的是真的吗?她现在还一个人?” 门口,荔枝的妈妈一个人站在那里,荔枝立马奔过去抱住了她,脸上还堆着笑,“还是妈妈最了解我,弟弟睡了?” 荔枝妈妈祥和的脸上也露出了笑,荔枝觉得开心,她这位似乎从不管家里事情的妈妈有个特别的地方。 她虽然很少和爸爸说什么话,但是每次她说的话,荔枝的爸爸都会考虑一下,这让荔枝有些兴奋,她觉得她应该会如愿。 荔枝的爸爸深深地凝望了一会儿荔枝的妈妈,过了很久后他才摆摆手,“我问问她那边什么情况,明天告诉你们!” 荔枝立刻奔到了她爸爸面前,抓住他的手喊道,“真的吗?你可不能假装打了电话,然后骗我说不可以!我不会相信的!姑妈一定也想我了!” “行了,现在你可以去洗澡睡觉了吧?” 荔枝的爸爸指了指门口,荔枝的妈妈已经走开,她似乎是去帮荔枝放洗澡水了,荔枝笑嘻嘻地走到门口,她走出去后小心地拉上了门。 “好的,我等您明天的消息!” 第 14 章 决定 荔枝洗澡是唱着歌的,睡觉是笑着的。 第二天天才刚刚亮,她就爬了起来,穿着睡衣就站在父母的卧室前敲门,“爸爸,有消息了吗?” 但是很久都没人回应,荔枝又赶忙走到书房去看了一眼,门是锁上的,楼下突然传来了她妈妈的声音。 “荔枝,你爸很早就走了,他同意你去找姑妈了,但是时间是你高一考试结束后,你是不是还想在那里高考?” “可以吗?” “好了,我明白了。你这段时间就安心呆在家里吧,等你高二了,七叔会送你过去的!” “太好了!” 荔枝抱着她妈妈开心地不得了,坐在远处的弟弟也颠颠地跑到她们身边,他伸着小手抱住了她们,荔枝这下更开心了。 虽然荔枝离开了,但是沙家大院却并没有因为她的不在而显得冷清。 沙羽总是没事就往谷离那边跑,沙老爷子虽然有心督促他制壶,但是他自己也有诸多杂事需要处理,久而久之便没有了要理会沙羽的念头。 毕竟他也还是个孩子,还没正式成年,有些事还不用着急。 而日日和好奇的沙羽在一起,谷离也渐渐地忘了他曾答应过梅杜砂的那件事,那件他还少给了她钱的事,但是梅杜砂这个人倒是没有被他忘记,他时不时就会想要再去梅家的砂锅小店看看。 只是他似乎并不想带沙羽去,所以这件事也就越发被他搁置了。 谷离虽也是借住在沙家大院,但是他似乎没有时间的限制,他的父母也没有刻意要他回去。 虽然现在是上学时间,但是谷离之前都只是在考试和开学的时候才会去学校一趟。 他爷爷离开以后,不知道他的父亲做了什么,谷离似乎再也不用刻意地像所有的孩子那样经历漫长的学校生活。 他只需要开学,期中考试,期末考试去一下学校就好了,这给了他很多自由,但是他却独独选择来了梅川这里,这可真是有些让人觉得玄妙! 不知道为什么研究那把丑壶越久,谷离对它的制造工艺就越好奇,某天他突然对沙羽开口说道,“沙羽,你想不想去看看这把丑壶的制造地点?我觉得我需要在这里再待久些,嗯……是的,我要告诉我爸,我要在这里上学,之后的二年我都要呆在这里……” “你没开玩笑吧?虽然你经常来我已经习惯了,但是你要在这里上学就有点意思了?我可不想交你这样的学霸朋友,而且这小地方教育资源有限,给你的视野就那么大,你怎么想的啊?我可是一定要在大学的时候摆脱这里的,我一定要摆脱我爷爷的控制!你可不要拖我后腿啊!” 沙羽早已经和谷离一样安置了一把椅子在放置着那把丑壶的书桌前,他也已经翻看过好几遍那本旧制书册了,只是他还是一点入门的意思都没有。 而谷离却并不在意,他发觉身边有个听他唠叨那把丑壶的人还挺好,沙羽虽然对砂壶不感兴趣,但是他耳濡目染总是能无意间给出关于砂壶非常贴切的描述和独到的见解,这让谷离多少对他有些刮目相看。 “沙羽,我可不是什么学霸,你啥时候看见过我学习,我和你一样只是个普通学生罢了。我今天晚上就会和沙老爷子商量,告诉他我想再多住一段时间。你爷爷同意了,我就会告诉我爸,让他给我办理转学……” “你真决定了?” 沙羽虽然觉得自己多此一问,毕竟当他知道美杜莎之约的存在时,他就已经知道他身边的这个人注定不会轻易放手。 谷离是一个不管做什么都一定要达到目的的人,而沙羽虽然话说的有些随意,但是内心里实际上却并不怎么反对谷离的决定。 “是的,我决定了。” 谷离的确做好了决定,而事情也如他预料的那般顺利,沙老爷子对他多住些日子的意愿表示了同意,而他的父亲也觉得每次都要来来回回接他入学、考试、放假,这些看似没什么的事其实很费事,他便很快为谷离办理了转学手续。 时间溜然而过,转眼沙羽期末考试已经结束,而谷离也最后一次回了曾经的学校,参加了最后的离别考试。 他们都很期待高二以后的全新生活! 第 15 章 幽蓝的花 梅杜砂不是一个好学生,但是也不是一个差学生,她只是一个普通学生,安静地去学校,安静地坐进教室,安静地听课,安静地下课,最后安静地放学回家。 对于她而言,考试从来都只是一个阶段的结束和另一个循环的开始而已。 只是高一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她平静的生活泛起了巨大的涟漪,所以高一的期末考试是在她期待中到来的。 她期待着这样的一年快点结束,期待着新的平静的到来,只有那样才是她一个一心只想烧壶的人该有的生活。 梅杜砂的老爹对于梅杜砂依旧那样的态度,那个女人倒是对梅杜砂很是客气和照顾,只是自从梅杜砂将自己的房门上了锁以后,她盯住梅杜砂房间看的次数越来越多。 这有时候会让在烧壶的梅杜砂有些在意,但是她并不想打破目前三人间看似的平衡,她还有两年就成年了,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请他们两位离开这里了。 因为爷爷在遗嘱上明确写了自己才是这处房子的主人。 新学年之间漫长的假期是梅杜砂喜欢学校的最大理由,这样的日子会让她有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这个假期,梅杜砂又反复实验了好几次,但是烧出来的成品依旧很难让人满意。 每当她停下来的时候,眼前都会晃动出爷爷和奶奶的身影,她似乎还能看见爷爷失落的神色,和奶奶不住安慰的眼神。 但是现在在这烧壶的小棚里却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她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也曾是卖出过一个砂壶的开张手艺人,当然就更不会想起那位买壶的人还欠着她一笔未付的款了。 这样的日子反复几次后,梅杜砂不得不离开烧壶的小棚,出去透透气了。 她虽然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但是这梅川有个地方却是如今的她时常会惦念和想要去看看的。 她将书桌上的旧制书册放进背包,瞥了一眼身后依旧有些杂乱的床铺后走出了房间,她如常般锁了门,又到烧壶小棚看了一眼沉渣般的火屑后才真正出了门。 她喜欢早上出门去那个地方,那个地方离现在住的地方有些远,她要先去坐车,她坐的车会迎着朝阳朝东奔驰大约两个小时,然后在一片葱茏的山脚下停下来,她会一个人沿着山路往半山腰上走。 路上会遇见一座桥,桥不是架在一条河流或溪水上,而是架在一片幽蓝的湖泊上,她喜欢那片湖,那是一片让人心情沉静的湖。 湖的四周也总是开着各色的花朵,其中有她最喜欢的叫不上名字的蓝色花朵。 每次来这里,她都会去湖边摘一大把抱在怀里,最后会放在一个地方,那就是爷爷和奶奶的墓碑前,那也是梅杜砂每次这样出门的终点。 这天梅杜砂依旧循着她往日的行径做了所有相同的活动,最后将一束深蓝无比的花放在了被她擦拭过的墓碑前,她慢慢地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看向了墓碑,“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 然后她便闭上眼睛朝着地面叩了几下头,这里似乎只有她来,她老爹肯定不会带着那个女人来这里的。 这里又远又没有意思,但是却是梅杜砂精神的寄托之所,她几乎每个月都会至少来一次。 抬起头的梅杜砂依旧跪在地上,“奶奶,那个撞你的人现在还没找到,不过您放心,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找到他,让他付出代价的!” 梅杜砂说的话就是她内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她表面上似乎什么都不表示,但是每当警察有新的发现她都会第一时间奔到现场,只是这么久以来似乎并没有找到有用的消息。 那辆撞了奶奶的车的车牌被挡着,就连开车的那人脸也被遮的严严实实,一切看起来都像是蓄谋已久,可是他们梅家这样的烧壶小作坊会有什么人会惦记? 梅杜砂实在想不出来,而且她和爷爷奶奶也不经常出门,认识的人也不多,怎么那样的事就会发生在他们的头上呢? 梅杜砂不能总想这些,一想这些她就会觉得胸口像是堵住了一块大砖,那块砖沉得她自己根本搬不动,她凝望着墓碑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但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昨天做的一个梦,于是换了个话题,“爷爷奶奶,我昨晚做了个好奇怪的梦啊,你们要不要听听?” 梅杜砂很快就把她梦境里的一切完完全全地说了出来,说完后她觉得自己的身子轻松了不少,大概也是因为那个梦太过于好笑的缘故吧! 梅杜砂昨晚做了一个梦,一个极其特别的梦。 在梦中梅杜砂成了一个反派电影里除了最大bss外的第二bss,当她自己说到这个的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电影? 那是什么? 她什么时候曾看过电影? 这个梦难道是因为每天教室里的同学总是谈论电视电影,而她却从未看过,竟然会有感而发的缘故? 看来梦境都是反的,这句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梦境里的梅杜砂拥有一个她自己喜欢的烧壶作坊,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可以直接拒绝,并且无人能够反驳,甚至还可以任由自己的性子向那些她讨厌的人发怒和斥责。 梅杜砂突然停了下来,她这是在变相地告诉爷爷奶奶她讨厌现在家里来的人吗? 这样看来,人都是喜欢发泄的,也都喜欢让自己成为最强大的人,可在现实里你不会容许自己这样做,愤怒又是一件多么需要容忍和实力的事啊! 原来她梅杜砂自己的内心里居然会拥有这样的情绪,居然期待的会是那样的生活和自己。 梅杜砂带着嬉笑将自己的梦境说了出来,但是她却仿佛看见了一个人的独白和她初现的野心,这让她有些意外,连忙朝着墓碑摆了摆手,“爷爷奶奶,我该走了,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说完她就沿着来时的路跑了回去,这一路上她慌慌乱乱的,甚至根本不曾将自己放进背包的旧制书册拿出来翻过一页。 以往的时候,她总是会坐在爷爷奶奶墓地那里看一会儿,还会将最近烧壶的疑惑一股脑全吐出来,但是她今天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总觉得过会儿也许会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要发生,她必须要赶快回家! 第 16 章 离开 荔枝期待已久的假期终于到了,后来经过她多次的央求,她爸爸终于改口同意让她假期就去找自己的姑妈。 这日她早早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焦急地坐在院子里望着院门口,等着开车来的七叔接她去梅川。 她身旁的小弟弟已经学会了走路,甚至可以在没有荔枝妈妈的陪伴下自由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他最喜欢的姐姐又要离开了。 他今天突然一直守在荔枝的周围,虽然焦急,荔枝也还是注意到了她的小弟弟,她将他抱进怀里,捏着他的小脸蛋笑着开玩笑,“青科,你这么喜欢姐姐,以后可怎么办?姐姐是会嫁人的,你知道不?” 虽然已经会走路,但是荔枝的弟弟青科还没有学会说话,他只会咿咿呀呀地表达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他却紧紧地抓住荔枝的手,荔枝看着他突然间有些不舍,她终于意识到她这一离开就将会是两年,虽然没说不会不回来,但是这里离梅川开车要八个小时,是距离有七八百公里的远方,她是不是太任性了,只为了一个缥缈不知的未来就要独自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 “荔枝?想什么呢?青科,到妈妈这里来!” 荔枝一回头,她妈妈已经站在了门口的台阶上,她的双手已经打开,青科却腻在荔枝的怀里不愿动。 荔枝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车轮声,她抱着青科朝着自己的妈妈走过去,很快就把青科递到了她妈妈的怀里,“妈,我一定会时常给你们打电话的,你们也可以来看我……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的,荔枝!你是姐姐,比青科大了可不止一轮,以后做事要有分寸,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荔枝的妈妈平和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严肃,但是她说的每一句话却让荔枝觉得句句都有分量,她看着自己的妈妈朝着她点点头。 她知道他们家看似爸爸是最厉害的人,实际上真正掌权的却是眼前这位看似平淡的家庭妇女。 说实在话,荔枝对于自己的妈妈其实一直都摸不透,她不知道在她那双平静无比的眼神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灵魂,荔枝真的很好奇! “荔枝,等久了吧!” 七叔开着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进了院子,他从车里下来走到了荔枝身边,提起她放在身侧的行李,朝着荔枝的妈妈微微示意后朝着车子走过去,很快就将手里的行李放进了后备箱。 荔枝这才扭过头看向了她七叔,她当然是高兴的,“七叔,你怎么这么久才来?” 七叔放好行李走到驾驶侧,他哈哈地大笑起来,“你这么着急啊?之前还以为你以后再也不愿意去那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要送你去那里了。现在已经九点了,我们得快点,去太晚,人家睡了就不好了!” 七叔说的没错,八个小时以后就是晚上了,晚上是不适合拜访亲人的时间,会被认为不礼貌,荔枝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她朝着妈妈和青科摆摆手,快速地钻进了车里,七叔朝着荔枝妈妈点头示意后也坐进了驾驶位。 很快,载着荔枝的车在青科伸出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后驶出了院子,也最终彻底地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了。 一路上,七叔只偶尔回头看一眼荔枝的情形,除此之外,他都安静而专注地开着车。 这让荔枝觉得挺好的,她其实并不想让七叔知道自己曾尾随他到过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但是她知道也许她爸爸早就已经告诉了七叔她尾随他的事了。 毕竟七叔和她爸爸的关系远不是她以为的那么简单,虽然不想理会这些,但打小的察言观色和灵敏性情,她知道他们家和沙家,还有谷离的家族一定是有些特殊渊源的,但是具体是什么她却又不太清楚。 荔枝坐在车里也会时不时去看一眼前面开车的七叔,平日里若是七叔接送自己,她和他还是有些话题聊的,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慢慢地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后,她便彻底放弃了伪装。 她确实和七叔没话说,那索性就什么都不说了,这样也能让她好好养养神,好以最好的面貌去见她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见过的姑妈。 这样想以后,荔枝很快就歪倒身子躺在了后座上,她从躺着的视线里看向外面的天空,天空的湛蓝渐渐被灰白替代,最后灰白却被暗色的夜空取代,她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已经穿行在密布着满满烧壶所需材料的山谷间,很快远处的光亮印入了她的眼眸,她记得这里,这里就是她之前已经离开的梅川。 过去的时间似乎根本没在这里发生似的,那些带着微黄的光依旧不变,她直起身子拖着下巴看向了外面。 她有些兴奋,又带着几分忐忑,接下来的两年她会在这里遇见什么,是否又真的能如她的愿,成为某个人身边亲近的人? “荔枝,我只能送你到之前停的那个路口,你爸让你自己去找你想要住的地方,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一直没开过口的七叔在穿行于梅川的街市上时,突然朝后看了一眼荔枝,接着他便说出了那些话,荔枝的心咯噔一下,她知道七叔已经知道了之前她曾尾随他的事了,她没有回话,只是朝着七叔点了点头。 很快,七叔就把车停在了之前停的地方,两人默然无语,七叔自然地下车帮荔枝把行李拿出来放在地上,荔枝背着自己的背包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了自己的行李。 七叔站在车旁看向朝着拐角走去的荔枝,当荔枝消失在拐角后,他一点迟疑都没有就径直开着车离开了两人之前停留的地方。 本应该无比开心的荔枝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些忧伤,她不想这样欺瞒七叔的,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她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这样继续往前。 眼前的一片灯光里,荔枝看见了之前曾注意到的那家小店,她远远就看见了里面站的那位与小店环境有些不协调的身影,她拖动行李快步朝着那边奔了过去,还没走到门口,她就开口叫了句,“姑妈!” 第 17 章 意外来客 以往的时候,墓地这边的公交车总是很准时,这一天却不知道为何竟然迟迟不来。 梅杜砂无聊地站在候车的地方张望着,她不想回去太晚,可是上天似乎故意让她不能如愿似的,她硬生生等到了傍晚才等到了公交车的到来。 两个多小时的路程也显得格外漫长,但是梅杜砂却还是没有拿出她背包里的旧制书册看一眼,她一直盯着路两侧一闪而过的风景,好像那里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东西似的。 假期也才开始没多久而已,但是这样让梅杜砂不安的假期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坐在车里的她有些焦躁不安。 终于公交车驶进了她熟悉的街道,驶进了她熟悉的夜色灯火里。 下了车的梅杜砂一刻不停地朝着自己家的小店奔去,但是时间已经接近了八九点,确切地说应该是距离九点还有十分钟,她迈进小店门口时,店里挂的钟表上显示的时间是八点50分。 “梅杜砂,你又一个人溜到哪里去了,这都几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回家啊!” 梅杜砂刚进门就听见她老爹大着嗓门朝她吼道,梅杜砂已经习惯了用各种理由来搪塞自己的父亲,这一次也自然不会例外。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从墓地回来的缘故,她双目紧紧地盯住自己的老爹,冷冷地回了一句,“去看爷爷奶奶了,回城的公交慢了!” 梅杜砂从她老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他老爹今天应该不会再来问她到底去哪了,或者说接下来几天他都不会怎么理自己了。 这让她深出一口气,“每次也就只有爷爷奶奶能让这个男人有些变化了……” “杜砂,你回来了!” 梅杜砂朝着店面后面的通道上看去一眼,那个女人正笑着看着她,她勉强回以微笑,但是却并没有回应她的话。 梅杜砂不喜欢这个女人,尤其是当听到那个女人直接叫她杜砂的时候,她心底就泛起深深的不悦。 她爷爷奶奶都没这么叫过她,从她嘴里叫出来让梅杜砂说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觉,她从自己的老爹身边走过去,刚走到那个女人身边,她的一侧突然冒出一个身影挡在了梅杜砂的身前。 “你就是姑妈说的那个喜欢砂壶的女生啊,你好,我叫荔枝,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突然冒出的人着实惊了梅杜砂一大跳,她差一点惊叫出声,但是却不知为啥没叫出声,只是愣愣地看住了眼前的靓丽女孩,她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的老爹,“她是谁?” 梅杜砂的老爹没有说话,眼神却飘向了站在梅杜砂身边的那个女人,她忙堆笑着拉住梅杜砂,想要为她介绍刚才说话的意外来客。 “杜砂,她是我哥哥的女儿,接下来要住在这里,大概两年吧!她爸爸已经帮她办理过转学手续了,等你高二开学她可以陪你一起去学校,这个暑假你也有玩伴了,对了,忘了说她的名字了。” 那个女人自顾自地说完了话,梅杜砂根本没怎么认真听,当她听到她眼前站着的靓丽女孩将会住在自己的家里,居然还要住两年,除此之外还要在这里上学,她还是有些意外,眼神也不由得瞟向了那个女孩。 她想应该不出意料,她就会在她的学校上学了。 这本来和梅杜砂没什么关系,但是一下子家里突然又多了一个人,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她看看身边站的人,“你们什么时候离开!两年后我会成年,这个房子爷爷遗嘱上是留给我,我不喜欢你们一直住在这里!” 梅杜砂直截了当的话让站在这里的荔枝有些发愣,她完全想不到姑妈居然不是这里的主人,而眼前说话冷冷的女孩子竟然才是这个小小店面真正的主人。 她小心地朝着自己的姑妈瞥了一眼,她脸上平淡的笑容依旧没有消失,而远处坐着的男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你想赶我们走?” 梅杜砂今天从墓地回来,一路上她的思绪很乱,但是却笃定了心意,既然闯进来的人抱着那样的心态看待自己,她又为何必为他们留足面子,她就是不喜欢他们出现在自己的世界,她就是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梅杜砂眼神冷淡地朝着她老爹看去,“是的,请你们离开!” 梅杜砂的老爹似乎有一股奔突不息的怒气想要朝着梅杜砂撒去,站在梅杜砂身边的那个女人连忙奔过去拉住了梅杜砂她老爹。 “没事的,那还有两年呢!两年后的事谁能知道呢,你说是不是?” 梅杜砂不想再理会这里的人,她最后瞅了一眼荔枝后便直接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 荔枝看看姑妈后转身朝着梅杜砂跟了过去,梅杜砂自然也注意到了,但是她并没有给她再与自己碰面的机会。 一进自己的房间,梅杜砂便嘭地一下关上了门,吃了闭门羹的荔枝站在梅杜砂的门口,她脸上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还有比她更专横和强势的女孩,她瞬间对梅杜砂好感满满,脸上也不由地浮起了笑意,“看来这两年的生活不会无聊了……” 荔枝转身,她姑妈也走了过来,她朝着荔枝摆摆手,似乎是在说让她不要在意梅杜砂,荔枝回以微笑后跟着她进了为她安排好的房间。 在这个过程中,荔枝看见了院子里的烧壶小棚,她自然是认识的,这梅川几乎有点烧壶技艺的人家都会有这个,她能在这里看见这个自然一点都不稀奇,稀奇的倒是这里的人。 “姑妈,您去忙吧。我没事的,今天做了一天车,有点累了,我就先睡了。” 荔枝和她姑妈说话直接,她姑妈也没说什么,随手帮她拉上门后就走开了。 而荔枝却并没有直接躺倒在床上,她对刚才发生的事还有些疑惑。 她曾经性情孤傲的姑妈竟然会那么和婉和亲切,这倒是让她完全没有想到,过去的五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 这让本来就观察入微的荔枝忍不住去想,只是她似乎对冷冷说话的叫梅杜砂的女孩更好奇,她又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看来明天要好好和她说说话了……” 第 18 章 姓氏和名字 梅杜砂关上房间的门,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桌子边,将包里的东西又一一拿了出来,不仅那本旧制书册,还有她零零散散乱乱糟糟的其他东西。 梅杜砂盯着桌面上的东西出神,此时的她在面对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时,就像是家园被闯入敌人一样敏感和警觉,这让她的神经有些莫名的绷紧,脸上也好久没有看见笑容了。 这样下去梅杜砂觉得自己会疯掉的,她不是一个极端悲情的人,对于生活也充满了好奇,她不想让自己每日都板着个脸,这让她渐渐都快忘记自己究竟是谁了! 但是她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两个地方来往,虽然现在多了一个地方,但是她身边的人却再也不那么熟悉了,她甚至也没有朋友,习惯一个人的她此刻倍感孤独,但是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 她脑海瞬间冲出一张靓丽的脸,她的笑容好灿烂,让人不由地想要敞开心怀,梅杜砂转动了一下自己的眼珠,她抬起头朝着门口看去一眼,“那个女孩应该不难相处,希望我们能够和睦相处……” 时间渐渐地越来越晚,梅杜砂疲惫极了,她从桌子边站起来朝着自己的床走去,不一会儿就脱衣躺了下去,至于脑海里还有没有想事情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天恍然间就亮了,当她起床时,外面的太阳已经老高了。 她走到院子里,朝着烧壶的小棚和店里瞅了一眼,两个地方都安安静静的,店里来往忙碌的只有她老爹一个人,而那个女人却没怎么看见,梅杜砂也不在意,她走到烧壶小棚里瞧了瞧彻底凉下来的火膛,眉头皱了起来,她近来好像有点太荒疏烧壶这件事了,这可真不好。 她还没从小棚里走出来,突然就传来一个欢乐的声音,一个人影不偏不倚站在了她的旁边,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在小棚里看来看去,最后眼神停在了梅杜砂的身上,“你也烧壶啊?好厉害!” “你说什么?” 梅杜砂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对着她说她砂壶厉害,这可真是太少见了,她诧异地盯住了眼前那张靓丽的脸。 “我说你会烧壶好厉害啊,不像某个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就只会打游戏!” 荔枝的话让梅杜砂摸不着头脑,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从这句话就让梅杜砂知道站在她身边的这个女生不是梅川人,甚至也不了解梅川。 在这梅川,哪家不会烧壶啊! 梅杜砂想起昨晚她的心思,但是她似乎又不想和对砂壶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打交道,她决定放弃要和身边的这个人好好相处的念头了,也许她还是和她保持距离比较好! 这样想以后,梅杜砂便不再说什么,抬腿准备离开烧壶小棚,她今日依旧完全没有烧壶的心情。 “荔枝,杜砂,饿了吧!来吃饭了!” 店面那里,那个女人突然冒出头,她笑着朝着梅杜砂和荔枝笑道,身边的女孩先了梅杜砂一步欢快地朝着那个女人奔过去,梅杜砂什么都没回应,只是安静地走了过去。 这个时候她听见从后厨那里传来了自己老爹的声音,“小殷,帮我把这个端出去!” 店里不知道何时已经坐了两三个老主顾,他们看见梅杜砂出来,摆手和她打了招呼,梅杜砂也礼貌地做出了回应。 她看见那个被叫做荔枝的女生已经在一个位置上坐下,她的面前放着一碗砂锅炖鸡,对面也放了一样的砂锅,梅杜砂不用想就知道那个是留给她的,她也不再固执直接走了过去。 只是在她坐下的时候,她忍不住朝着正给老主顾送餐的那个女人看去一眼,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她老爹叫那个女人的名字。 以往她总是很刻意地回避着他们,自然也很少听到他们的对话,今天这样的时刻,听见那样亲昵的称谓,梅杜砂瞬间没了胃口。 可是饭终究还是要吃的,她今天还想出去走走呢! 她想好好去看看附近的街市,尤其是每次坐公交去看爷爷奶奶时经过的那个有一棵大树的小广场,她想去那里坐坐,顺便远离一下这里的这些陌生人。 “hi,你不吃吗?我觉得挺好吃,对了,还没正式介绍过我呢!我叫荔枝,殷荔枝,没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叫我姑妈小殷,这可真是个大新闻啊!” “殷荔枝?” 梅杜砂不由地跟着重复了一句,当然了,她叫那个女人一声姑妈,自然是和她一个姓了! 梅杜砂原来还以为她就叫荔枝呢,原来还是有姓的,这一下梅杜砂的名字更特别了。 “你的全名叫什么啊!杜砂?” 梅杜砂瞬间盯住了对面咬着鸡肉的女生,这不是让她自己暴露吗? 她可不傻,她将头扭到一边,准备看看换个位置,可是店里的老主顾却朝着她们两个女孩子说起了话,其中一个还特别热心地回了殷荔枝的问题。 “她呀全名叫梅杜砂!” 没有了解释的名字就是太容易被误解,女孩夹在筷子里的鸡块瞬间掉进了砂锅,这让梅杜砂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她蹭地站起来,端着自己的砂锅鸡块换了个位置,然后直接背对着所有人坐了下来。 荔枝好像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但是她并没有立马冲到梅杜砂身边跟她说话,而是安静地吃完了自己的砂锅鸡块,还把砂锅送回到了后厨。 直到她从后厨出来,才发现梅杜砂坐的位置上已经没有人了。 一旁的老主顾赶忙又热心地给她指路,说梅杜砂没吃几口就一个人走了,好像是朝着街市边的小广场去了,还告诉荔枝小广场那里有一棵特别茂盛的大树。 荔枝告诉后厨里的姑妈说自己想出去走走就直接奔出了店面,而梅杜砂早已经看不见了。 她的确如店里的老主顾所言去了小广场,大概是因为觉得有些羞辱吧,一种自己想起都觉得奇怪的心理在作祟,为什么她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名字呢,梅杜砂不就是个名字吗?为什么! 第 19 章 朋友 街市的小广场,那棵茂盛的树安静地在夏末秋初展露着自己的独特,半枯泛黄的叶子时不时从梅杜砂的眼前飘下,她一个人站在树下仰头看着从树缝间漏下来的细密光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四周嬉闹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但是她像是完全没有听见一样,神色一直也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小广场是个热闹的地方,但是这份热闹却和梅杜砂格格不入! “你真的在这里啊!梅杜砂!” 梅杜砂的脑海最初在想的事情早已经被放空,突然被人这么一叫,她的身子微妙地颤了一下,一扭头就看见了那张靓丽的脸。 但是那张脸的主人似乎更好奇梅杜砂在仰头看什么,站在梅杜砂身边的她也立刻扬起头朝着大树的树缝间看去。 穿过层层树叶的光也洒在了她的脸上,梅杜砂这才注意到原来刚才的自己竟是这样一副样貌,任谁看见大概都会好奇吧! “对不起啊,刚才我有点失礼了。你的名字一定很特别吧,你的姓氏是梅花的梅吧?杜砂呢?又是哪两个字?” 荔枝虽然是个专横和强势的人,但是那也还是分人的,她活这么大也不可能一点眼力劲都没有,那她岂不是特别招人讨厌,被一个人讨厌就够了,她可不想被更多的人讨厌! 她自然知道直接听见eiha三个字,人的脑海里会出现什么,但是那是不礼貌的。 虽然刚才她不是有意失礼,可是她确实失礼了,她现在正在试图告诉梅杜砂,其实她一点恶意和嘲笑都没有。 梅杜砂有些意外地看着她,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听到她的名字没有直接冲口而出冒犯的话,她对眼前样貌靓丽的女孩有了些好感,她似乎和别的人不一样了。 “梅花的梅,杜甫的杜,砂壶的砂,梅杜砂!” 这也是梅杜砂第一次心平气和地解释自己的名字,她没有了往日里的不快,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些,旁边站的女孩跟着就笑了。 “真是个好名字,不像我,居然叫荔枝,明明家里根本没人喜欢吃荔枝,我更不喜欢……哈哈,我告诉你啊,我弟弟还叫青科呢!不过是青色的青,科学的科,青科!” 梅杜砂没有忍住,她噗嗤笑了出来,但是立马摆手朝着荔枝解释道,“不,我不是在笑你们的名字,只是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青科,叫荔枝其实很平常了!” 梅杜砂基本上没有朋友,自然也不会有所谓朋友间的玩笑和倾诉,今天她被荔枝的话逗到,突然间觉得有个能说话的人真是件不错的事啊! “没事,我自己都觉得好玩,但是青科这个名字还是我给他起的呢!不过我是开玩笑,但是我爸和我妈还真就用了,这就不能怪我了,对吧?” 荔枝似乎也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她的话匣子也被打开了,心中一直在意和筹划的事被她暂时忘了,不知不觉竟然和梅杜砂在茂盛的树下开心地聊了好久的天。 但是梅杜砂并没有忘记她爷爷告诫她的话,不管荔枝多么好奇梅家烧制砂壶的事,她都只字不提那把丑陋的砂壶的事。 只是她和自己老爹,还有荔枝姑妈的不快,她倒是吐露地很快,这让荔枝越发意外了。 她的姑妈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会愿意来这,还竟然会给别人当后妈? 荔枝也自然不会告诉梅杜砂她来梅川的真正目的,她自己觉得那是她的小秘密,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说出去的好! 如果让身边这个有十足个性的女孩知道她竟然只是为了要继续留在梅川而刻意住进她家,还要常住,甚至为此还办理了转学手续,要和她一起在同一个学校上学,这会让她怎么想自己,她一定会觉得她个傻姑娘,一个傻到家的傻姑娘! 然而真正让梅杜砂在意的是,眼前的女孩竟然会叫那个女人姑妈,从女孩的样子和穿着来看,她们家一定不是普通人家,怎么那个女人就看上了自己那个一无是处的老爹了? 梅杜砂是不会对荔枝说出这些话的,荔枝也不会告诉梅杜砂她和沙羽、谷离的关系。 毕竟女孩子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是大海捞针,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地聊聊天就好了。 只是荔枝也不会想到,她在意的谷离竟然和她一样也选择了继续留在梅川,不久后甚至也和她一样转入了梅杜砂和沙羽所在的学校! 不过这是后话了,荔枝突然朝着梅杜砂伸出了手,“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就是朋友了,接下来的两年还请多多关照啦!” 梅杜砂认真地看了看荔枝,她的脸上纯粹的笑容感染了她,她也伸出了手。 “嗯,也请你多多关照!” 梅杜砂终于有了一个朋友了,她以后的生活也许就要发生变化了。 梅杜砂自己也隐隐地察觉到了生活中即将要发生的变化,但是那些变化真的会是如她意的变化吗? 第 20 章 小插曲 荔枝的姑妈也就是那位被梅杜砂的老爹叫小殷的那个女人,她似乎对梅杜砂和荔枝说笑着出现并不意外。 她只是脸上带笑地迎接了她们,并给她们端过来了晚饭,一天就这样不知不觉间过去了。 吃过晚饭,梅杜砂和荔枝道过晚安就回各自的房间了,只是荔枝另外在那个女人的引导下去洗了澡。 这一夜似乎会很平静,梅杜砂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她随意地翻看着旧制书册,突然间她把它收进了抽屉,那收书的样子似乎有些防备。 “荔枝以后也许会经常到我这里来,这个旧制书册太老了,一定会被她追问来历的,说不定哪一刻我一倏忽就说漏嘴了,这可不好!还是收起来吧!” 梅杜砂皱着眉爬上了自己的床,她似乎还有其他的事在忧愁,她看着床梁上的横木,嘴里不由地喃喃自语道,“那每天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要不要锁门呢?” 原来有朋友并不一定都是快乐,烦恼也是挺多的,梅杜砂翻了个身,最后脸朝下趴在了床上。 “好烦!” 天不知不觉就亮了,梅杜砂因为昨晚心情烦乱没有睡好,她早早就爬下了床,可是出来透气的时候,却看见有人比她起得更早,甚至已经开始在她家的院子里忙碌起来了。 她不知为何有些羞愧,忙走到那人身边和她一起蹲下来,“荔枝,你这么早在这里干嘛?” 梅杜砂已经看出来了,她问的人正在地上挖坑,院墙边上已经被挖出来一长溜的坑了,荔枝扭头看见是梅杜砂,她脸上立马现出了神秘的微笑,但是却又格外自豪地指着不远处地上的坑对梅杜砂说,“杜砂,我要在这里种上一大片花,昨天晚上姑妈和你爸爸已经同意了,本来我还想问一下你的意见,但是看你房间的门关的严严实实,里面也没有灯光,就没有问你。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不同意的,毕竟没有人不喜欢花,你说是不是?” 梅杜砂不置可否,她只是微微一笑站了起来,没想到身边的人只来了一天,都已经开始改造自家的院落了,这让她多少有些不舒服。 但是看着她那么热心,梅杜砂也确实不好说什么,她指着墙角的那一片,“你已经种了一些了?种的是什么?这个时候种花还能开吗?现在可是夏末秋初了?” “嗯,虽然现在是夏末秋初,但是温度不低,而且这里的冬天也不冷!这些凤仙花很好活的,它们一定会开花的!另外还有些绣球花,它们今年开不了花,明年也会开的!” 荔枝性格真是乐观,梅杜砂被她脸上的明媚感染到,她不再说什么,也上手帮她挖起了坑。 而荔枝却开始喋喋不休地说起她们家的满院花草来,说这些花种和球茎还是她妈妈让她带来的,说是她喜欢,她姑妈也喜欢。 说等到时候开花了,她就不想家了,所以她姑妈自然不会不同意她在这里种上这些花的。 梅杜砂没有说话,她想起以前自己央求爷爷奶奶想在院子种一棵树的心愿,他们没有同意,后来又央求他们养只小猫,也被拒绝了,唯一被允许的就是跟着奶奶酿酒去采花的那一件事了。 现在物是人非,曾经去采花的地方再也没有了熟悉的身影,自家的院子却要繁花似锦了,这可真是世事难料啊! “杜砂,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在这里也种上花吗?” 荔枝举着小铲子冲着梅杜砂喊,梅杜砂从过去的思绪里抽回自己,她看了一眼荔枝站的地方,立马摇头冲了过去。 “这里不可以,这里是烧壶的小棚,四周的温度很高,而且来来往往都是脚印,花会被糟蹋也会死的!” 梅杜砂所言确实是她的肺腑之言,这里曾经她也想种上自己喜欢的花,但是爷爷直接拒绝了,现在自己竟然也直接拒绝了热心的荔枝,她不由地苦笑了起来,“荔枝,不好意思啊!这里真的不能种花!” “好的,明白了。那你可以帮我一起给那边的花浇浇水吗?” 荔枝一点都没有被梅杜砂的话打击到,反倒更加欢快地拉住梅杜砂给已经盖上薄薄土层的花种和球茎浇起水来,梅杜砂也很快忘了刚才的生冷对话,手里拿着的喷壶来来回回不厌其烦地给那些种下的美好浇水。 “杜砂,好了。我们去那边歇歇吧!” 今天是个阴天,似乎不适合浇太多水,梅杜砂立马收了喷壶走到了荔枝坐的地方,荔枝突然非常正经地看着梅杜砂。 “杜砂,你知道蛇岛蝮蛇吗?它们是卵胎生,出生就会直接离开母体,之后的生命里再不相见,彼此之间也没有赡养和保护的义务,是不是很神奇?” 梅杜砂不知道荔枝突然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对她和自己老爹还有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的看法? 但是梅杜砂却吐口而出一句,“所以它们是冷血动物啊!” “哈哈,对哈!它们是冷血动物,就是冷血!” 荔枝哈哈大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看着阴沉的天空深深地感慨了一句,“好想假期快点结束啊,好像去上学啊!” 这次轮到梅杜砂笑了,她身边的同学,没有一个喜欢上学的,虽然她对上学没什么抵触,也只是当是个任务,但是有人就在她身边说想要去上学,这还真是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她也看向灰色的天空,“快了,还有10天就开学了,啊……终于高二了!” 荔枝知道梅杜砂和自己一样是个高二的学生,但是她没有告诉梅杜砂为何她想要快点开学,而且来这里的事她还从没告诉过那两个人呢! 她急切地想要给他们一个惊喜,虽然知道谷离并不在这里上学,但是他人会在这里啊! 十几岁的生命里,到处都充满着生机和欢愉,即使曾经遭遇痛苦,也会被不经意间的欢乐冲淡,梅杜砂觉得此刻就是那些被痛苦冲淡的美好日子。 第 21 章 那些开学的人 美好的日子是短暂的,花被种下后的十天并没有如荔枝所愿发出大片的嫩芽,而她们却已经开学了。 这十日里梅杜砂也没有再燃起火膛里的火,她只是一个人在弄烧壶的泥料,那些早前被爷爷收在小棚后面的烧壶泥料需要经常查看一下变化,而她也需要时常挑拣出那些已经不再适合烧壶的泥料丢弃,这样的工作在荔枝的眼里是新奇的,但是她的好奇心也只持续了两天,之后便再也没有到过梅杜砂在的地方。 她喜欢在店面里和那些老主顾聊天和帮忙,这让梅杜砂的老爹和那个女人很开心,但他们也没因此就来责难梅杜砂的冷漠。 这让梅杜砂的心情也不再那么起伏! 梅杜砂依稀还记得花种种下去后,荔枝对她说过的话,关于蛇岛蝮蛇出生的秘密,梅杜砂自己想过为什么她要那么说,说因为它们冷血! 但是她是个不喜欢捉摸太多东西的人,也就那几日好奇,之后便很快就忘记了那件事。 现在开学了,她没有特别多的时间来烧壶了,而且她已经高二了,在这梅川那些不愿继承砂壶技艺的人都希望早点离开这里,所以两年后也是决定很多人命运的时刻。 但是对于梅杜砂却似乎没有这些烦恼,她早已经决定大学就在这梅川读。 虽然梅川不算繁华都市,但是这里却有全国最好的制壶工艺研究所,那便是梅川美术工艺大学。 每年想要考入那里的人也有不少,梅杜砂需要在这两年里有件能拿的出手的作品,此外再加上她不算很差的学习成绩,她应该能够顺利进入。 只是她老爹似乎对她的未来已经另有打算,之前高一期末结束时,学校发出来的未来职业规划书上,梅杜砂填写的内容被他直接否决了。 他决不允许梅杜砂再踏入砂壶这个行业,但是在梅杜砂眼里,他的态度和看法根本不重要。 一个从未管过她和爷爷奶奶的人没有资格对她的未来指手画脚,但是她现在还未成年,监护人那里只有他,她需要想办法过了他那一关。 梅杜砂思来想去,似乎只有那个女人是个突破口,但是暑假这么长的时间,她还是没有想出拉拢她的办法。 一方面是因为她自己的倔强,那个女人可是夺走自己亲情的恶女人,另一方面其实是因为那个女人对梅杜砂的友好态度让她有些不适应,那似乎不是一个世俗人眼里一个当后妈的人会有的态度。 梅杜砂觉得自己还有两年,应该还有时间,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得有件能够拿的出手的作品,毕竟到今天她虽然开张了,但也只烧出来过一个丑不堪言的砂壶,而且关于那个丑壶还有一些并不愉快的经历,她真的一点都不能放松。 “杜砂,快点啊!姑妈说你知道坐哪路公交去学校,现在可不早了,转学第一天我可不想迟到,快点啦!” 虽然只相处了十多日,但是荔枝的性情活泼,跟谁都能打成一片,自然梅杜砂也成了她认为是可以打成一片的人,她背好了书包,冲到梅杜砂身边拉住她就往外走,梅杜砂抬眼看了一下店面里的表,七点二十,还挺早呢! 那个女人和梅杜砂老爹站在柜台后朝着两人摆手,而在梅杜砂看来,那应该只是在和荔枝道别,她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 一晃眼,两人就站在了公交站台前,今天开学第一天,很多人都会早早去学校,公交站台前也多了一些梅杜砂似乎见过的面容,他们好奇地朝着荔枝看去,梅杜砂瞅瞅四周的眼光,终于今天她不是惹人注目的那个了。 “车来了,快!” 荔枝一看见公交车出现就兴奋不已,梅杜砂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期待公交车出现呢! 她被荔枝拉住冲上了公交,按照往常她一定会往车后面走去,但是荔枝却直接拉住她坐在了司机后面的位置上,这里可是梅杜砂永远不会主动去坐的地方。 她刚坐下身边就有人上来搭话,但是搭话的内容却和她没有关系。 “梅杜砂,她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 荔枝根本不用梅杜砂介绍,她自己就已经开口和人家聊了起来,当她听说对方是梅杜砂的同学后更是不停地和她打听学校的事,梅杜砂这才发觉她和荔枝从来都没有主动谈论过学校的事情,搞得就好像她从来都不知道有学校这回事似的。 有人聊天,再漫长的旅程都会过得很快,更何况梅杜砂家距离学校不过就五站路,梅杜砂觉得自己刚坐稳没多久就要下车了。 这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她终于有一次是坐到站点下车的了。 她的心情也瞬间好了起来,下车后荔枝立马挽住了梅杜砂的胳膊,四周的人看她们的眼神都透着一股惊讶。 这也难怪,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梅杜砂居然也有朋友了,还是一个长相靓丽的好看的人,所以怎么可能不吸引人的目光呢! 但是梅杜砂的心思却不在这里,她坐上车后朝着车里瞥了一眼,那里没有看见那个人,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而现在走在校园里,那个人也没怎么看见,这也有点不寻常。 明明之前他给梅杜砂留下了那么深的不好印象,但是这新开学就让她摆脱了两件不好的事,梅杜砂其实还是挺开心的。 “杜砂,我们好像不在一个班,我在a班,你呢?” 站在教学楼前,荔枝看着手里的转学手续上的班级编号,有些好奇地盯住了梅杜砂,梅杜砂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了报到证,上面赫然写着b班。 这里的学校从高二开始就按照成绩对每个人进行了重新分班,a班是成绩最好的那批人,而成绩不好也不坏的梅杜砂自然就在b班了,之后还有班,班,e班,f班…… 梅杜砂还没告诉荔枝,荔枝已经自己凑到了梅杜砂身边瞧向了她手里的报到证,“好可惜,我们竟然不在一个班,不过下课我会去找你玩的!” 荔枝第一次来这里,她似乎并不知道这分班的缘由,似乎还以为是随机分配的呢! 不过这倒是让梅杜砂发现,原来性情好的荔枝居然还是个学霸,长得好看就罢了,学习还那么好,这上天可真是太不公平了! 梅杜砂朝着荔枝点点头,伸手朝着二楼左侧一指,“这里一楼是高三毕业班,二楼是高二,三楼是高一,附近还有初中部。 我们高二从二楼左边靠楼梯开始,左边是a班,右边是b班,之后a班后面是班,f班,b班后是班和e班……这里的班级是按成绩分的,我在楼梯的右侧……” 铃——梅杜砂的话音刚落,上课铃声就响了,梅杜砂看看手腕上的手表,七点五十分,开学第一天铃声提前十分钟,是在提醒还没进教室的人要快点了。 梅杜砂拉住荔枝朝着二楼跑去,在楼梯边她推荔枝去了左边,自己则进了右边,之后荔枝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就不知道了。 而此刻校园门口,两个骑车的男生急急忙忙地冲了进来,他们慌乱的将车子锁好后朝着教学楼的二楼奔去,路上其中一个对着另一个大吼道,“你不会骑车早说啊,害得我都要迟到了!” 很快两人就冲上了二楼,两人一同拐向了楼梯的同一侧,在两人想要闪进同一个教室时,突然被人拦了下来。 第 22 章 意外却又不意外的见面 开学的第一课,时间过的匆匆忙忙的。 梅杜砂没有注意外面,也不会注意到别处,即使是下课她还是习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 然而楼梯另一边的教室却并不那么平静,尤其是对于沙羽和谷离,还有荔枝而言,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超出了他们原本的预料。 特别是荔枝,她又惊又喜,不停地从内心里为自己做出的来梅川的决定感到快乐。 不久前,她和梅杜砂在楼梯口分开后,她一个人先走进了教室。 因为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也因为班里有转学生来,高二a班的班主任早早就等在了教室门口,她对这个班级里的所有学生都额外多了一分关心。 毕竟这些可都是未来的栋梁,而她就是呵护这些栋梁成长的阳光雨露,心情自然也是激动的。 荔枝刚走到教室门口,a班班主任就从花名册里看见了她的照片和名字,赶忙热情地朝着她招呼道,“你就是殷荔枝吧!欢迎来到我们学校,没想到你真人比照片还好看,成绩又好,父母可真是太有福气了……” 荔枝对于班主任的热情似乎习以为常,但是她还是很礼貌地回应了a班的班主任,之后便在a班班主任的指引下坐在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这个时候挂在教室的钟表时针刚好走到了八点,要开始上课了! 已经再次回到教室门口的a班班主任看了一眼外面,眉头拧在了一起,嘴里飘出了几句,“你怎么又迟到了,要不是看在你成绩的份上,我肯定跟校长说说,让你这小子去b班呆着,沙羽,你听见了吗?” 荔枝立马将头转向了教室门口,只见那里站着两个身影,其中一个是被a班班主任数落的沙羽,而另一个人隐没在沙羽的身后,荔枝没太看清楚,但是沙羽气喘吁吁的样子倒是逗笑她了,她微微坐正了些,准备过会儿他进来时给他个惊喜,但是a班班主任却没有让沙羽直接进来,而是自己先进来站在了讲台上。 很快荔枝便听见她叫了自己的名字,她自觉地站了起来,朝着身边的同学介绍了自己,之后a班班主任才没好气地看向门口。 沙羽和另一个人还站在门外呢! 荔枝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和沙羽在一班,但是刚才无意间她已经听到了a班班主任对于这个学校分班的原则。 原来这abef竟然是按成绩来划分的,这样一想,虽然平日里看不出什么的沙羽其实本身也不差,他在这a班就很正常了。 只是让荔枝有些不开心的是梅杜砂居然会在b班,她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成绩不好也不坏的女生。 “同学们,我们a班除了殷荔枝同学外,还有一位转校生,他的成绩可是我们高二年级的第一,让我们欢迎谷离同学!” 荔枝听到前面的话,想着怎么到哪都有这样势利的老师,却没想到后面的话却让她一下子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这一站起来,a班班主任惊讶了,她连忙看向荔枝问了句,“殷荔枝,你有事吗?” 而此刻谷离已经在a班班主任的招呼下走进了教室,他和荔枝目光相对时,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不已的神色。 荔枝的脸上惊讶和惊喜相互掺杂,让她激动地竟然忘记回答a班班主任的话了。 而a班班主任也好像看出来了什么,她脸上露出了些许特别的笑,“哦,你们居然认识啊,难怪学习都这么好,原来是相互影响啊!” 这时沙羽探出了头,他朝着荔枝看去一眼,而后把目光留在了a班班主任的身上,他有些开玩笑地朝着她喊道,“老师,我也和他们认识呢!您是不是也该让我进去了,我可不比谷离差,好歹也是年级第二,你说是不是?” 谷离回头看了一眼探着个脑袋出现在门口的沙羽,有些忍俊不禁,a班班主任也确实晾着沙羽有些久了,她不置可否地朝着他看去一眼,沙羽立马会意,冲进了教室。 此刻教室里仅剩下两个位置,一个在荔枝的旁边,另一个在荔枝的后面,沙羽很自然地选择了荔枝后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坐稳后他朝着荔枝低声说了句,“没想到啊,你居然会转学到这里?你现在住哪?酒店?” “姑妈家!” 荔枝也小声地回了沙羽,但是她的眼睛却并没有离开谷离,谷离站在a班班主任的身边,他看了一眼仅剩的那个位置,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看向a班班主任,“老师,我可以坐在窗边吗?有同学愿意和那位同学坐同桌吗?” 他这一问,a班班主任有些懵,刚才看他们彼此的反应,两人应该是认识的,怎么就不愿意坐在一起?人家女孩子可是个好看的女孩子呢! 但是谷离似乎并不是开玩笑,a班班主任环视了一圈,靠在窗边的同学似乎都挺愿意和谷离换位置,尤其是那些不识趣的男生。 她一指,坐在最后面靠窗的同学立马站了起来,那是个女孩子。 这样似乎更好,那个女孩子好像也没什么异议,于是谷离根本没介绍自己就走向了最后靠窗边的位置。 也许这a班的班主任还不知道,即使谷离转学了,他也还和以前一样,只会在开学和考试,及毕业出现几次而已,今天之后,明天及以后他都可能不会再出现了。 而现在他看见了荔枝,也许就更不会愿意出现了! 沙羽回头朝着谷离吹了个口哨,似乎对于他刚才有些出格的行为极为赞赏,但是冷不丁却受到了a班班主任当头一击,“沙羽,有个正形没?亏你还是沙老爷子的衣钵继承人呢!” 这话沙羽不爱听,但是他没有站起来反驳,而是嘿嘿一笑不再说话了。 荔枝早已经坐了下来,她是开心的,却又有些失落,意外的重逢或者说她谋划的惊喜重逢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以为可以在这里遇见沙羽,和他一起回沙家给暂居在沙家的谷离一个惊喜。 现在可好了,他们竟然会在一个班,虽然是好事,可为什么却又让人开心不起来了呢! 荔枝回头看了一眼谷离,谷离的眼神早就飘向了窗外。 这早上的每一节课都显得格外漫长,而下课后沙羽直接去到谷离那边,荔枝身边则围满了对她好奇的同学,直到中午午休她才得空从自己的位置上走开。 但是谷离和沙羽却早早消失了身影,她只好去楼梯另一侧的b班去找梅杜砂了。 梅杜砂还以为自己依旧会度过一个漫长而无聊的学年,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和荔枝虽然混熟了,但这看似平静的开始,其实却是另一些意想不到事件的开端。 她一个人一班,但另外三人竟然会一个班,事情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纷繁复杂了。 第 23 章 逃 沙羽对于荔枝的出现并不在意,虽然问了一句她现在住在哪里,但是其实并不怎么上心,中午的时候他和谷离就已经趁着班主任和看门大爷不注意从学校偷偷溜走了。 沙羽倒是不经常这样,但是他身边有个免死金牌,即使班主任给他爷爷打电话,他也会让谷离去应付,虽然提出逃课的人是他,但是愿意和他一起出来的人可是谷离自己,他也得替他背负一部分的责罚。 好在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下午其实没几节课,今天的开学典礼就在下午进行。 每年都是高一或是高三的学弟学长来给大家开场,去年沙羽还曾是个代表,今年高二了,他们就成了学校不太待见的一批人,比不得新生,又赢不过毕业班。 这样的开学典礼就有点没意思,但是似乎没有人会像沙羽那般性情,说不乐意参加就真不去参加了。 他们早已经趁着上午的课间休息时间找了朋友把早上骑来的山地车丢出了校门,沙羽不无埋怨,早知道下午要逃课,他们早上就不该骑山地车来,平时他可都是坐某趟公交车来学校的,真是白瞎了他这一天的好心情。 两人溜出校园后,骑上山地车就朝着梅川最繁华的街市奔去,这还是谷离第一次往那个地方去。 所以说这梅川其实还是不够繁华,尤其是路边满目的砂壶铺子就已经注定了这里的定位,可是今天有些特别,他们还是有些兴冲冲地往梅川繁华地带奔去了。 荔枝午休看不见沙羽和谷离,难免有些难过,但是下午还有个开学典礼,人不能太悲伤。 她便去找梅杜砂,梅杜砂一个人看向窗外,刚好在荔枝走过来时与她眼神交汇。 梅杜砂也喜欢窗户边上的位置,所以上学以来,如果没有意外,她都是坐在窗边的。 高二的这一年也不例外,学习不好不坏的她和b班所有同学一样可以自由选择想坐的位置和想要的同桌。 因为他们的班主任是个佛系的班主任,他似乎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分班的特点,除了a班的精英,b以后的班级里的孩子即使考上了大学,最后依旧会选择留在梅川和附近的地方。 他们不会去远方,所以一切都让学生随意,万一其中哪位出息了,成了一匹黑马,到时候自己也有脸面。 后面的话是梅杜砂听同学说的,因为b班这里还是有一些不甘心屈居于b班的人在的,他们必须要在高三的时候进入a班,可是梅杜砂却喜欢b班的班主任,他无为而治的态度让她觉得很舒服,选择最后一排的靠窗边的位置也让她很开心。 她是在荔枝还没走到b班第一扇窗边时就看见了她,因为不久前她头扭向窗户外面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两个人从校门口那里越了出去,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别人逃课,一下子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当那两个逃课的人消失看不见后,她还没坐回到自己位置上,而荔枝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楼梯口,朝着b班这里走过来的。 “荔枝?” 梅杜砂忍不住叫了她,荔枝立马满脸欢喜地冲到了梅杜砂在的窗边,她满脸期待地看向她,“杜砂,你们下午也是要去参加开学典礼的吧?” 梅杜砂不想去,但是每次她都没有缺席过,荔枝这么问,她自然地点了点头,“去的,你们也去吧?” “去!不过我们没在一个班真是好遗憾啊!” 荔枝说这话时比早上在楼下更显得真诚,她好像特别不想这样的事发生,梅杜砂自然看不出她话里那些遗憾里的不快,她笑笑,“我们就隔一个楼梯,可以经常见面!荔枝,你有什么事吗?怎么感觉你没有早上看起来开心了?” “没……没什么?你们什么时候集合?到时候就坐的时候我们挨着?” 荔枝的提议是不可能实现的,每次开学典礼,每个班都有固定位置,一般都是按照成绩一个挨一个坐的,她是不可能和荔枝挨着的! “荔枝,开学典礼很无聊,但是时间一溜烟就过去了。我们放学的时候再一起回去吧,中间你就安心坐在a班那就好了……” 梅杜砂这么说,荔枝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再多说,她本想吐槽几句上午发生的事,吐槽一下那两个男生,但是她不想让梅杜砂认为她是个无聊的女生便什么都没说,两个人就着校园和校园里来来往往走动的人说说闹闹就到了集合时间,荔枝乖乖地回到了a班,而梅杜砂也安静地呆在b班。 a班班主任很快就注意到沙羽和谷离的缺席,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嚷了句,“沙羽这个坏小子是要带坏好苗子啊!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下!” 但是她却并没有给沙老爷子打电话,似乎这样的事不适合去惊扰沙老爷子,但是对于沙羽的行为她似乎也不想就此罢休,但是究竟会发生什么,那就得等明天沙羽他们来的时候才能知道了。 只是谁能确保谷离明天还会跟着沙羽来这里呢! 第 24 章 回家路上,手机微信 下午的开学典礼真是无聊,一些展望和野心就构成了一群青春漫溢的少男少女的最美时光。 只是梅杜砂似乎不想将她的时光揉碎在这里,她在整个开学典礼的过程中,都在毫无杂念地想接下来她需要完成的作品,那个她依仗可以拿得出手,可以让她顺利进入她想去的那个地方的作品。 终于放学了,终于可以回去了,荔枝早早地冲到了梅杜砂身边,她也已经发现沙羽和谷离缺席的事实,她不想将那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毕竟她已经和他们很久没见了,即使谷离讨厌她,但他也不至于见面第一天就这么大反应,她想明天或是周末再见到他们时,一定要好好问问,现在她只想快点和梅杜砂一起回姑妈家。 梅杜砂一样,此刻的她也只想快点回去,去看看那本旧制书册,还有爷爷房间里放着的那些她以前不愿意翻动的旧书,她迫切需要吸收更多烧壶的知识。 公交站前放学时间总是会站着很多的学生,为了这个,公交车也会相应增多一些,所以梅杜砂和荔枝很顺利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在车上,依旧有很多同学和荔枝说话,梅杜砂偶尔也会被动说上几句,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两人从公交车下来,再走一段距离就到梅杜砂家的店面了。 下车后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荔枝突然抬头看向梅杜砂,“杜砂,我好像还没加你微信呢!我们加个微信吧,刚才我刚和我妈妈,还有弟弟发了一些图片,突然想起来了……可以吗?” 这个话题让梅杜砂眼神里的光瞬间变得混乱,她有些不太愿意开口地低声说了句,“对不起,荔枝,我没有手机和微信,等以后我有了再跟你说……” 荔枝愣住了,虽然她知道梅杜砂和一般的女孩不太一样,但是现在谁还没有个手机啊,就算是婴儿都喜欢摸大人的手机,她弟弟就是那样,梅杜砂可是已经高二的学生,她家里又不穷,怎么可能没有手机,“杜砂,你没有开玩笑吧?” “没有啊,你干嘛不信!我现在不需要手机和微信,等以后我有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快点吧,我好饿!” 梅杜砂不想再在手机和微信这个问题上被人纠缠,即使荔枝是她目前唯一的朋友,她也不想一直谈论这个。 荔枝虽然不太相信,但是她也不想让梅杜砂太为难,便快步跟上了已经往前大步走去的梅杜砂。 “等我,杜砂!” 梅杜砂和荔枝很快走到了灯光明亮的地方,前面不远处就是梅杜砂家的砂锅店面了,里面忙碌的人影清晰可见。 今天特别,店里面竟然有一两个客人,这让梅杜砂有些意外,荔枝也看见了,她伸手指着店里的人,“杜砂,今天居然有客人,你们家的砂锅说起来还是不错的!终于有人意识到了……” 梅杜砂呵呵一笑,这让她怎么回答,她知道自家砂锅一切的斤两,今天不过是个意外。 荔枝还是在这里时间太少,再过几天她应该就不会这么说了,也许她也会厌烦总是那几样吃食,想要去外面吃了。 只是梅杜砂没说,她拉住荔枝朝着自家的店面走去,灯光里的人朝着她们看去,荔枝的姑妈挥手招呼她们进去,梅杜砂也没有刻意回避,自然地站在了店面里。 桌上很快就放上了晚饭,梅杜砂和荔枝与店里的客人一起吃起了自己面前的食物。 不远处的街角,站在山地车旁的人将手里的东西往包里一塞,回头喊了一句,“沙羽,我们走了!” “走?不是说要去找个人吗?你这礼物还没送出去呢!你到底来这里找谁啊?我可是陪你一下午了,你也不说请我吃点东西,我看那边那家砂锅店就不错,刚才我好像看见认识的人进去了,要不我们去那里吃个晚饭?” 独自翘着腿,手里拿根树枝不停敲着地面的沙羽听到谷离的话,立马丢开拿着的树枝站了起来。 他走到谷离身边,指着远处光亮处的店面,但是谷离的神色有些灰暗,他什么都没说就推着山地车朝着来时的路上走去,沙羽有些留恋地看了一眼光亮里的店面,也推着自己的山地车追上了谷离,“谷离,你怎么了?怎么情绪一下子就不对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我刚才看见荔枝了!” “荔枝?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说住在她姑妈那吗?你在哪看见她的?” “沙羽,你甭装了,我看见的你也看见了……荔枝进了刚才你说的那家砂锅店了……” “这怎么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也许只是去吃点东西呢!” 沙羽刚才确实也看见了荔枝,而且还有一个身影,他只是不想让谷离觉得他是个烦人的人才没有提起荔枝的名字,但是谷离这反应有点过分了,怎么他以后难道还不打算和荔枝见面了不成?他究竟为何会会对荔枝这么不待见呢? “谷离,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荔枝?你倒是说说啊!” “除了荔枝,我还认出了另一个人,之前竟然忽视了,那位特别的殷家三当家,殷离!” “你说谁?” 当沙羽喊出这句话时,谷离已经骑上山地车离开了他的视线,他也忙骑上车追了过去,只是谷离再没多说一句。 刚才沙羽看见荔枝走到那家砂锅店门口时,听见她对着一个女人喊了一声姑妈,而她身边的梅杜砂却冷冷越过荔枝喊姑妈的人走进了店面,荔枝叫姑妈的人自然就是殷家人了,他知道谷离一定也听见了,只是他这反应倒是不寻常! 大概让两人都想不到的是,叫梅杜砂的女生竟然也会认识荔枝,还和荔枝叫姑妈的人有关系,这似乎是一张复杂的大网,瞬间所有人都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第 25 章 繁华路段和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回到沙家大院,谷离丢下山地车就朝自己的住处奔去,一路追着他的沙羽也快步冲进了沙家大院,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谷离的异常,径直冲进了谷离的房间,“谷离,你这家伙今天是怎么了?我可是陪你跑了一下午,你突然这样到底为啥?” “荔枝姓殷,是不是?” 谷离回头却只对沙羽说了这么一句,弄的沙羽有些意外,却也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是啊,她姓殷,原来你不知道啊!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荔枝呢?虽然我也觉得她有些烦,但是不至于和一个女孩子这么斤斤计较吧?” 沙羽没有提及傍晚的事,他知道谷离看见了荔枝,但是他现在这么问自己又是演哪出,他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沙羽等着谷离回答自己,可是谷离却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卧室,将他的背包放在桌子上后,他站在里面顿了会儿,沙羽忙跟着走到了卧室门口,“谷离,我问你话呢!” “我听见了,我并没有讨厌她,我只是遵照谷家的传统,与她保持距离而已!是我疏忽了,竟然现在才知道她的姓氏!” 谷离背对着沙羽,他的面容隐没在卧室未开灯的黑暗里,似乎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脑海里翻腾的是什么。 殷家和谷家多多少少曾经有些纠葛,而道不同不相为谋,谷离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被自己的家人灌输了这样的观念,而且他的爷爷也曾刻意告诉过他要和姓殷的保持距离,他只是遵照爷爷和家人的告诫而已。 如果不是今天傍晚看见意外认出的殷家三当家,知道荔枝的本姓,他大概只会当她真是沙家远房一个不知来历的亲戚呢! 而殷家三当家此刻身处的地方也让他有些意外,他多少有些庆幸自己在谷家一直处于半隐藏状态,殷家三当家大概也不会认出他。 而他知道殷家三兄妹也是在爷爷书房看见旧制书册和书信后才知道的,只是听闻十几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殷家三兄妹中的老二消失了,后来老三也不再掌管家族事务,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里看见殷家三当家,但是她的面容已经和爷爷书信里夹带的照片不一样了。 她究竟为何会在这梅川,又为何偏偏在一户梅姓人家,难道他们殷家也已经知道了什么? 谷离依旧陷入自己的沉思中,沙羽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你在想什么,我还以为你知道荔枝姓殷呢!不过她姓殷又怎么了?你们谷家为什么这么不待见姓殷的?” 沙羽虽然是沙家的嫡系孙子,但是沙老爷子并没有告诉他任何家族的事情,他的天真让谷离觉得有些好笑,但是却又觉得这样的他也许更好,他转过身突然推着沙羽往外,“没什么,过去的事而已!时间不早了,你回自己的房间吧!今天谢谢啦!” “谢什么,朋友嘛!不过你买的礼物是要送给谁的?告诉我呗?” 沙羽堵在门口不肯出去,谷离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本来是要送的,但是应该不会送了。对了,我记得你说过我们今天去的繁华街市那一片你说是谁家的来着?” “什么谁家的,不是谁家的,我只是说那一片开着的很多商铺都有殷姓的人,你不是还神色意外地问了我一句吗?你怎么不记得了?” 谷离记得,他记得今天下午到到那条繁华街市时看见的一切,四周林立的商铺一家比一家装潢高级,即使是不起眼的小角落也有让人眼花缭乱的风物出现,这与梅川深沉而低调的砂壶氛围格格不入,所以谷离记得沙羽的话。 “所以你可不要小看了荔枝,这丫头看着没什么,说不定以后会是个大炸,不过她弟弟出生了,她应该不会太过冒头了……谷离,你明天还去学校吗?” “应该不会去了,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没有你陪我玩,我一个人去学校觉得有点无聊……好了,我累了,回了!” 沙羽突然什么都不说松开了自己抓在门上的手就退了出去,谷离看看他的背影也转身关了门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他需要梳理一下今天发生和接收到的信息,他还需要重新规划一下接下来要进行的事。 事情似乎比他预想的更复杂了,这让他觉得自己决定留下来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他绝不能让那把砂壶落入他人之手! 吃完晚饭,梅杜砂没有在店面里多停留,荔枝倒是很开心地在和那个女人说第一天去学校的见闻,店里几位老主顾也渐渐地都走了。 对于梅杜砂而言,今天只是个普通的开学日,没有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唯一一点让她开心的就是她第一次顺利坐到站了,也第一次再也没人注意她的名字了,当然还有如愿地坐在自己喜欢的窗边位置。 这样想想,其实今天的开学日倒还是有挺多好事情发生的,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将会度过一个让她满意的学年,想到这里梅杜砂开心地打开了自己房门的锁,然后开心地跳了进去。 而时不时瞥眼看向梅杜砂的荔枝,突然在店面里拉住了梅杜砂不怎么待见的那个女人,“姑妈,梅杜砂没有手机和微信,是真的吗?” 坐在柜台后安静汇总着今日收益的梅杜砂老爹瞬间抬起了头,他之前虽然不常接到梅杜砂打给他的电话,但是也不是从来没接到过她打的电话,她没有手机这让他有些意外! 然而事实就是事实,以往他接到的梅杜砂打来的电话确实是梅杜砂打的,但是手机其实都是爷爷和奶奶的,他们离开以后,梅杜砂注销了手机号,再也没用过,他老爹也自然再也没接到过梅杜砂打给他的电话。 他突然想起之前梅杜砂很晚还不回来时,他曾经打过的那两个号码,提示都是该手机号为空号,请查证后再拨,那时他还以为梅杜砂不愿意接他的电话,原来是她根本就没有电话啊! 荔枝的姑妈也将目光聚到了梅杜砂的老爹身上,她的眸色里闪过一丝光后走到了梅杜砂老爹的身边,“我们给她买一个吧,她也不小了,明年就成年了,该有个手机了,以后她要是出门回来晚,我们也好知道她去哪了!” 梅杜砂的老爹没说什么,他扒拉了一下今天的收益,只有几百块钱,他站起身朝着店面后面走了。 荔枝和那个女人彼此看了一眼,“没事,我们很快就会给杜砂买一个的。” 荔枝点点头,“姑妈,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我可以用自己存的钱……” “不用的!” 梅杜砂的老爹突然又走进来,他放了一摞钱在柜台上,他看向荔枝的姑妈,“你们帮着看看买个她喜欢的吧,谢谢啦!” 荔枝脸上笑意灿烂,她看看姑妈,姑妈会意拿起了柜台上的钱应允了。 荔枝这才开心地准备去休息,她似乎根本没有怀疑自己的姑妈怎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因为她姑妈离开的时候她还太小,根本对她姑妈了解不多,而后她爸爸也没再多提过她姑妈的事。 她虽然是个心思缜密的人,却也意外地忽视了身边的这位亲人了。 第 26 章 守候的前奏 临睡前,拿着今天特别挑选的礼物,谷离眼眸复杂的光似乎要穿透他手里的东西,投射到暗黑色的地板上,但是最后他还是随手将它放进了床边桌子下层的一个抽屉里,那里还安静地躺着一把丑壶。 他放平身子准备睡觉了,虽然今天事情纷乱复杂,但是他还是一沾枕头就立刻睡了过去,门外沙羽突然哐哐的敲门声他也根本没有听见。 过了很久后,沙羽终于不再敲门,他一个人又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个时候是晚上十二点,夜色正浓,本来也该是沙羽睡觉的时间。 不过第二天谷离早早就起了床,他意外地还去叫醒了沙羽,沙羽虽然有些恼怒,但是这似乎也满足他的心愿。 原来昨晚沙羽回自己的房间没多久,a班班主任就一个电话接一个地给沙羽打,搞得他不得不爬起来。 虽然最后沙羽还是接了电话,但是电话里的内容他却并不乐意听,电话里a班班主任再三强调明天他必须要去学校,否则就会让他很难看,还告诉他如果他能和谷离联系,最好也告诉他,让他明天也乖乖地去学校。 沙羽已经明确知道谷离第二天不会再去学校,而且他也知道谷离在入校时,他的父母已经和学校协商过他入学后的时间安排,a班班主任应该也是知道的,但是a班班主任似乎并不接受学校和谷离家人给谷离学生生涯的设定。 沙羽其实自己也并不相信a班班主任能做到她说的让他们难看的话,但是他还是觉得应该提前告诉一下谷离,所以三更半夜就去敲了谷离的门,但是任他怎么弄出巨大的声音,谷离都跟猪一样睡的死沉死沉的,最后他放弃了。 沙羽有些不快,他谷离爱去不去,但是他却不能不去,毕竟要是他爷爷知道他一直旷课,肯定不会放过他的,他还是少给自己惹麻烦的好! 而大早上就出现在他门口的谷离,瞬间让沙羽想起了昨天a班班主任打来的电话,他一把拉住谷离,“谷离,班主任说了,你今天也得去学校,不然有你好看的!” “我今天要去学校,你最好也快点收拾!” “干嘛这么赶?不就是去上学吗?我今天可不想骑车去!” 沙羽内心暗喜,因为今天又有人陪他玩了。 而谷离对沙羽说的话却并不在意,他只是想再去确认一下他已经知道的事实,“那你准备怎么去?” “坐公交啊!不过得转一次车,但是应该不会再迟到了。” “我们要提前到,坐公交可以吗?” “为什么要早到?你这么早把我拉起来我已经很不爽了,还要早点到学校,那也太无聊了吧,我不要!” 沙羽只想要正常时间去学校,但是谷离却要求要早一点到学校,两人始终争执不下,最后只能猜拳决定了,最后还是谷离赢了。 沙羽极其不情愿地洗漱好,拎起他的包跟着谷离离开了家,谷离并不知道他们要去坐哪辆公交。 他其实只要用手机上的地图类app查一下就会知道怎么走,大可不必等沙羽,但是既然沙羽知道怎么坐车,他就不想再多费心思,另一方面其实他也很好奇一个人在这样的现代生活里,没有手机究竟会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自觉地就多了一份试验的心思。 “那边,大概七站,然后去我们昨天在的的地方坐去学校的车……这么早,司机师傅都该夸我了!” 沙羽边说边指着不远处的公交站牌,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谷离已经朝那边走了过去,他站在候车的地方看向沙羽,“沙羽,你为什么不在你家附近上学?因为你爷爷吗?你这么不喜欢呆在你爷爷这,为什么不去找你父母?” 这样的话谷离以往从未对沙羽说过,他觉得沙羽这样肯定有他的理由,但是在沙家住的这些年,他从未见过沙羽的父母,但是也未曾听说过他父母离世的消息,他这样到底是为什么呢? 谷离在得知荔枝的姓氏后开始对他身边的人好奇,但是这好奇能不能得到沙羽的回应,他其实并不确定。 沙羽一屁股坐在候车的椅子上,他没什么好脸色地看了一眼谷离,“我就是要离我爷爷远一点,省得他看见我烦,我看见他也烦……还有就是那个学校有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 “以后再告诉你,车来了!” 沙羽其实并不是一开始就一直这样坐公交车去学校的,他一开始也是骑车,只是有一次下暴雨,他不想被雨淋就选择坐了公交。 也是那一次他转车后碰见了梅杜砂,那个时候他并没有特别注意她,只是后来发现她每天都会遇到叫她名字的同学,她每次都不坐到站就下车,时不时甚至还换公交或是走路,这让他对她有了好奇。 终于在高一的下学期他找了个机会和她说上了话,但是后来听说她家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她坐公交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而他也不再能经常看见她了。 “沙羽,几站到?” “六站!” 从他们转站后的第二站开始,随时都可能会遇见昨天他们看见的梅杜砂,但是这么早,沙羽觉得他们应该不会遇见任何人了。 也确实,一路安安静静地什么认识的人都没看见,当他们两个跨进学校的大门时,站在门口刚打开大门的门卫大爷都忍不住向他们投去了赞赏的目光,甚至还忍不住朝着沙羽喊了句,“你这小子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终于醒悟了,居然这么早就来学校?” 沙羽呵呵一笑打了个马虎眼,他拉住谷离就朝着教学楼跑去,边跑他还边问,“谷离,这么早教室可不一定开门啊!” “没事,我们在二楼那边等着就行了。” 谷离显然有什么事瞒着沙羽,他快步冲上楼梯后,沙羽也冲了上去,“谷离,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算是吧!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上课,我们就在这里吧!” 谷离说完就站在了a班教室走廊的栏杆处,他的目光盯向了校门口,沙羽看看后也朝着校门口看去,“你看什么,等荔枝来吗?” “算是吧!” 沙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谷离昨天晚上不是说要和姓殷的保持距离吗?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可是谷离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在等荔枝出现,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人。 第 27 章 没有意外却又是意外 昨晚的决定让荔枝有了事情做,她和她姑妈两个人在购物app上选来选去,最后选中了一款紫色的最新款的手机,只是看到价格后,荔枝摇了摇头,“姑妈,姑父给的钱不够,我们得再添点。” 荔枝的姑妈看了看放在两人身边的钱点了点头,“确实不够,这些现金就留着吧,给你们接下来当零花钱用,梅杜砂的手机我这边负责就好了。你先不要告诉她,我们给她个惊喜,你看怎么样?” “好啊,不过我可不确定杜砂会把它当成惊喜,杜砂可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人了,姑妈你觉得呢?” 荔枝扭头朝着敞开的门外看看,她说的没错,梅杜砂确实和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荔枝的姑妈,被梅杜砂称为那个女人的殷离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后站起了身,“是啊,她确实有点不一样,倒是和那个人挺像的!荔枝,你休息吧,明天还要上学呢!” “好,姑妈,你刚才说杜砂和谁像来着?” “嗯,一个你没有见过的人,好了,我出去了。你早点睡!” 荔枝点点头,但是她虽然躺下了,脑子里却是混乱的,她不由地就会想起今天一天的经历,对于明天的到来既期待又慌张。 她决定明天一定要和谷离和沙羽混在一起,不能总是被他们排除在外,到时候还要拉上杜砂,这样他们两个男生就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烦人的人了。 荔枝想着想着眼皮子就垂了下来,很快她就进入了梦乡,而梅杜砂也早已经关灯睡觉了。 次日,梅杜砂和荔枝差不多时间起床,两人先后洗漱后吃完了早餐,荔枝什么都没说便和她一起走向了公交站。 今天依旧和昨天一样,因为荔枝的出现,梅杜砂避免了很多本可能会投向她的目光,她也能再次顺利坐到站了,她觉得这样还挺不错。 校园门口陆陆续续不断有学生进入,站在二楼的谷离和沙羽也迎来了早到的同学,他们和他们打了招呼后进了教室,而他们两人却还各自拎着包站在栏杆处向校门口张望着。 沙羽似乎和谷离的心境不同,对于他而言今天是个稍显特殊的日子,平日里他遇见梅杜砂算是顺其自然,但是今天这样陪着谷离张望校门口,他突然有种焦急和期盼的心情,他也为自己突然间涌起的这种奇怪心情感到诧异,可是虽然诧异,但他却并没有将目光移开。 他其实也好奇期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一个人会对还没有发生或是即使发生,但其实根本和自己无关的事那么在意,那究竟是什么呢? “哟,你们两个还真来了!哈哈……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小呢!” 沙羽和谷离同时回头,a班班主任站在两人身后也朝着校门口张望,“好像那个好看的小姑娘还没来,嗯,你们在等她?我看你们俩在这可不是站了一小会儿,怎么昨天对人家那么冷淡,今天这是为了弥补昨天的愧疚?” 原来在他们两个进入校园没多久,a班班主任就已经发现了他们两个,她本来只是有些高兴,后来发现这两个家伙似乎另有所图,她便认真地观察起他们两个了。 “谷离,听校长说你不会一直来上课,怎么今天又愿意来了?” a班班主任似乎对谷离格外感兴趣,沙羽忙凑了过来,“班主任,所以你其实根本就没期待我们能来,是吗?那你昨天还气势汹汹地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你要告诉我爷爷呢!” 沙羽扭头和a班班主任说话时,谷离已经把头扭了回去,沙羽似乎也不想等a班班主任回话,他也很快扭头也看向了校门口了。 还有15分钟就要上课了,荔枝和梅杜砂还没出现在校门口呢! 今天荔枝和梅杜砂并没有出来很晚,但是路上公交车遇到了路段维修绕了点路,她们恐怕得贴着上课时间到了。 梅杜砂不着急,但是荔枝有些着急,谷离和沙羽也大概不会想到他们明明坐的公交线路是同一条,怎么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路段就要维修,公交就迟到了。 “你们两个也甭再做太出格的事,你们昨天在开学典礼前逃课是个严肃的问题,以后不要再让我提醒你们,尤其是沙羽你,你可是……” “知道了,老师。以后为了少去叨扰我爷爷,我也会准时上学的,可以了吧?” 沙羽并不想听到总是被人说什么衣钵继承人之类的话,a班班主任笑笑背转身走向了教室,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走到教室门口,a班班主任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最好也快点进教室,再晚一点我就要记你们迟到了!” 还有三分钟,谷离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他还是转身看了一眼a班班主任,教室里的同学也都纷纷瞅着他们,谷离还是第一次迎接这么多同学的目光,他抬腿朝着教室走去,沙羽也最后看了一眼校门口,然后跟上了谷离。 “荔枝,快点!” 梅杜砂从未迟到过,今天竟然会因为路况要迟到了,她已经冲到了校门口,荔枝有些气喘吁吁地跟在她身后,“等……等我,杜砂!” 梅杜砂不管荔枝的状态,走过去拉住她就往教学楼那边跑去,此刻距离上课还有两分钟,荔枝被她拉住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两人就奔上了楼梯。 “终……终于赶上了,杜砂,谢……谢谢你啊!” 停在楼梯口的荔枝弯着腰朝着她左侧的梅杜砂摆摆手,也有些气喘的梅杜砂目光所及却是站在她右侧的两个男生,他们的脸上是惊讶,但也饱含另一种梅杜砂看不懂的情绪。 梅杜砂立刻转身朝着自己的b班冲去,荔枝也终于抬起了头,她也一眼看见了站在a班教室门口的两人,还有一些探出头看热闹的同学,荔枝稍微稳了稳自己的气息,朝着谷离和沙羽笑道,“早……早啊!我应该不算迟到吧!” 叮铃铃—— “刚好,不算迟到!” a班班主任探头朝着荔枝喊了一句,接着她各敲了一下谷离和沙羽的头,“你们两个也给我快点进来!荔枝,你也来!” 荔枝吐吐舌头快步冲向了教室,已经坐到位置上的谷离和沙羽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毕竟这就在一两分钟内发生的事,他们确实没有预料到。 而更让两人没有料到的是,他们各自认识的梅杜砂竟然就在他们隔壁班,但是她看见他们两个的神态和行为却让两人有些不解。 谷离的疑惑并没有完全解决,慌乱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人更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如此亲近的关系? 谷离朝着荔枝看去一眼,正好也迎上了荔枝看向他的目光,荔枝盈盈笑意,谷离也勉强回以微笑,他想他应该和荔枝聊聊了,当然也只是聊聊而已。 第 28 章 各人心思(上) 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的梅杜砂没有受到b班班主任的任何责难,就连同学也仿若什么都没发生地各自顾着自己。 梅杜砂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她收拢了一下奔跑时被风弄的凌乱的头发,将其重新扎好垂在肩后,然后双手从背包里拿出了需要的书,无意间手也摸到了硬邦邦的钱包。 梅杜砂的钱包和谷离的钱包一样有属于自己的特点,她的钱包是奶奶亲手绣的,上面绣有一支红梅,还有一个矗立的砂壶,除此之外还绣着三个字,就是梅杜砂的名字。 那天从公园回到家,她从上衣口袋里把那五百多块钱拿出来看了好久后,一一整理好放进了自己的钱包,甚至包括那几枚硬币。 这些钱梅杜砂从那天开始就从没动过,它们像是她的护身符一样呆在奶奶绣的钱包里,每日都被梅杜砂出门带着。 她将绣着自己名字的钱包拿了出来,打开后看见了静静呆着的那些纸钱和硬币,她小心地拿出了一枚硬币,脑子里突然溜过一个声音,她记得那个声音,那是奶奶的声音。 她也想起了说话声音所处的时光,那个时候她终于要上高中了,奶奶坐在院子里拿着自己的女工盒子,给她绣一些需要的东西,当时已经很少有人会自己做那些零碎的东西,但是梅杜砂却喜欢奶奶给她做的一切。 她看着奶奶一针一线不一会儿就绣好了一朵梅花,羡慕得不得了,当整个钱包放在她手里的时候,她开心极了。 奶奶看着她也高兴,但是她却突然发出了一些当时的梅杜砂听不太懂的感慨,“看你现在的样子,我突然想起我父母曾经告诉我的一些话,梅杜砂,你想听听吗?” 梅杜砂点点头,奶奶笑着说了几句,“人啊,小的时候,手里只要有几个硬币就可以开心好几天;可是长大了以后,即使钱包里放了大把的钞票,还有存有巨额的银行卡都很难再笑一笑,所以长大也许并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可人还是要长大的,要去经历,要去面对,梅杜砂,从今年开始你就是高中生了,三年以后就成年了,希望你会是一个快乐的成年人……” “你跟她说啥呢!” 梅杜砂记得当奶奶说完话,她就听见爷爷放下手里的活朝着两人嚷了一嘴,奶奶嘟嘟嘴笑了笑,梅杜砂拿着手里的钱包不明所以。 没想到才过去一年,熟悉的身影和声音却再也看不见听不到了,梅杜砂看着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钱包,眼里噙满了泪水。 时间在她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叮铃铃——居然就这样下课了。 梅杜砂赶忙擦了一下自己眼里的泪水,她将手里的那枚硬币放回钱包,也赶紧收好了绣着梅花和砂壶的钱包,刚一抬头就看见外面走廊那边有个人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这才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事,还有她在楼梯口看见的那些人,心里不由地开始思虑起来。 “他怎么会在我们学校,难道是要找我退货?还有那个讨人厌的人怎么也像是认识他似的?” 而她抬头看见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沙羽,一下课他就撇下谷离和荔枝朝着b班这边跑了过来,他看似无意地只是从走廊走过,可是当他看见坐在窗边的梅杜砂刚好抬头看到他时,他立刻目标明确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梅杜砂想起自己早上匆忙和凌乱的样子,她猜眼前这个人大概又是来调侃她的,她把头扭过去,假装根本没有看见他,而早上踩着铃声到教室门口的她却是故意避开了那个人的眼光。 “唉!” 梅杜砂长叹一口气,她突然觉得一个人对什么东西有愧的话,是很难表现的自然的,尤其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更是这样,然而她不知道的还有荔枝呢,她还不知道其实荔枝也是认识那两个人的。 “梅杜砂?你原来在b班啊!我还在想怎么好久都没看见你了,没想到我们居然就挨着呢!哎,你干嘛装不认识我?我们应该不止见过一次吧?梅杜砂?” 背转身的梅杜砂不想理已经将头探进b班教室的沙羽,但是她四周的同学却将目光都聚到了她和站在窗口的人身上,她不得不扭过头看向他,“没有装不认识你,我们不能算认识吧?只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你来这里干嘛?” “不干嘛,就是来跟你打个招呼,你也认识荔枝啊?” “你也认识?” 梅杜砂盯住了沙羽,这似乎不是她刚才能想到的事,荔枝不是说是她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吗?他又怎么会认识荔枝? “哦,我们算是远房的亲戚,她现在住在她姑妈家,你和她又是怎么认识的?” 沙羽不像他爷爷,他的确对荔枝的家底不了解,也没兴趣了解,但是却对梅杜砂和她认识荔枝感了兴趣,所以才想追根究底。 只是梅杜砂并不愿意把自家乱七八糟的事告诉别人,她只是微微看了一眼沙羽,“她住在我家。” “住在你家?她姑妈是你妈?我怎么没听说过?她有亲戚,之前还干嘛非得住在我家?” 沙羽也是什么都不在意,就这样直直白白地说了出来,梅杜砂愣了一下,“你说什么,之前荔枝住过你家?” 梅杜砂没有记错的话,她听到的关于荔枝的事情是说她是第一次来梅川,怎么会之前住过沙羽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家是在梅川?” “你这什么话?不在梅川,我来这里干嘛?你妈真是荔枝的姑妈吗?” 梅杜砂不开心了,她冷眼瞪了一下沙羽,“不是,那个女人才不是我妈,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最好别站在这!” 梅杜砂站起来将窗户瞬间拉上了,沙羽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他已经被挡在了一扇玻璃后了。 而这时,上课的铃声也响了,沙羽无奈只好先回去了。 但是他似乎得到了一些让他一更加好奇的信息,而梅杜砂却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刚才说出去的话了。 她不该那么生冷和大声地吐出那几个字,那个女人,这下所有人都听见了。 第 29 章 各人心思(下) 拧着眉头的沙羽快步奔回了a班教室,而课间的时候,谷离也意外地朝着荔枝那边走了过去,荔枝慌乱地站起身看向了他,他停住脚问了句,“荔枝,你姑妈是和你一样姓殷吗?” 荔枝心中是欢喜的,但是谷离开口不是好奇她怎么会又来梅川,怎么会也在这个学校,竟然是问她一个根本不用想的问题,她姑妈当然和她一样姓殷了,不然还能姓什么? 只是荔枝不想让自己在谷离面前显得没教养,她微微点点头,接着轻声轻语地说道,“是的,我其实也和我姑妈好久没见了,她和我一样也姓殷,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姑妈的全名叫殷离,是不是很特别的名字?” 谷离对荔枝的坦诚有些惶恐,他不想让她抱有错误的幻想,但是他确实需要知道一些关于她和她姑妈,还有梅杜砂的事情。 他也朝着荔枝微微点了点头,接着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刚才和你一起出现在楼梯口的女生,你们是好朋友?” 谷离故意隐去他已经知道的那个女生的名字,至于其中缘由,他自己也有些弄不清楚,但是他就是不想太早地让所有的事情都纠缠在一起。 “哦,你说杜砂啊,她是我姑妈的继女。一开始我还以为她是我姑妈的女儿呢,后来才知道她和我姑妈根本没血缘关系,不过这也没什么,我现在和梅杜砂住在一起,住在我姑妈那,我们是好朋友……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谷离的脑海还盘旋着殷离和梅杜砂的名字,他其实已经知道梅杜砂和殷离的关系,但是他想从荔枝嘴里再确认一下,只是从荔枝的嘴里说出的话却又让他对殷家的这姑侄俩的行为更加不解了。 “荔枝,你姑妈在梅川很久了吗?为什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她?” 谷离又忍不住问了一句,荔枝努努嘴,她似乎有些不瞒,“你当然不会知道了,我住在沙家的时候也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我其实也不确定,我还是之前离开梅川的时候发现原来姑妈居然在这里,我们已经十多年没见过了……” 听到这里,谷离不再问了,在他看来荔枝根本也不了解她姑妈的行径,而且似乎她自己来这里的理由也不甚清楚。 谷离不能直接问荔枝她来这里干什么,说太多会暴露,不如一步步看看她们的行为,他觉得这样也许更为稳妥。 就在这时,神色有些复杂的沙羽踩着上课铃声冲进了教室,谷离跟荔枝说了句我回座位了后就转身回去了。 荔枝本以为谷离会好奇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关于她的一句话,这让她有些不开心,而沙羽坐下后踢了踢荔枝的凳子,荔枝没好气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你干什么?” “你姑妈既然一直在梅川,你为什么之前不住在那?你干嘛又来梅川了?” 荔枝本来就有些不痛快,她转过头回了沙羽一句,“要你管!” 沙羽摆摆头,他不再弄荔枝,一个人看向了前面,此刻化学老师正在讲分解反应,他回头朝着谷离看去一眼,谷离却将目光投向了窗外。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间阴沉了下来,哗啦啦的雨声也接次响了起来,沙羽默默地将头转回到黑板上,他决定不告诉谷离他刚才去了哪,听见了什么,因为那些在他看来也好像和谷离没什么关系。 他谷离应该不会在意荔枝和什么人有什么关系吧,毕竟他们谷家的人都是要和姓殷的人保持距离的! 荔枝的心思通透,窗外开始落雨,她在转头看向窗外时,也默默地瞥了一眼谷离,她心里突然开始烦乱起来,“谷离为何会好奇她姑妈,又为何会问杜砂,难道他认识她们?” 荔枝冲上楼梯的时候气喘吁吁,根本没有来得及看杜砂和当时的谷离和沙羽,她突然很好奇当时他们三个是什么模样,她将目光收回,有些焦躁地盼望着这节化学课快点结束。 化学老师是个爱拖堂的老头,虽然是开学第二天,他却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依旧晚了三分钟才走出了教室。 化学老师一出教室,荔枝就跟着也跑出了教室。 梅杜砂没有料到,这才第二节下课,她窗边已经又站了人,不过这次还好,是荔枝,她站起来看向了窗外的荔枝。 “荔枝,你找我?” “杜砂,刚才我们冲到楼梯口发生了什么事吗?” 荔枝看似平淡地话语和自然的神态,并没有引起梅杜砂的意外,她也自然而平淡地回了句,“没发生什么事啊,就是看见两个和我们一样要迟到的人而已,怎么了,你干嘛这么问我?” 梅杜砂本应该告诉荔枝其实她见过那两个人,但是转念一想,她只是见过他们而已,和他们又没有太多的交集。 虽然其中一个买了她的壶,但是以后他们大概不会再有任何的交往,她又何必多此一举,将自己置于人流之中呢! 荔枝似乎也相信了梅杜砂的话,她朝着梅杜砂的班里看了看,“你们班的人好像都在看着我,好奇怪啊……我没事了,先回去了,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梅杜砂朝着荔枝点头,可是她已经跑出了她目光所能看见的地方。 第三节课,梅杜砂上的是数学课,几何和代数,梅杜砂有立体观念,但是对于数字却总是没什么概念,她特别认真地听完了数学老师的课,刚想趴下休息一下,侧着的脑袋就看见一个人朝着这边慢慢地走了过来,她心里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些人没完没了了!” 她什么都不想多想,直接将头扭了过去,让他们爱什么什么吧! 第三节语文课后,谷离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沙羽并没有跟着他,甚至连问都没问,但是他却在荔枝特别的注视下走出了教室。 谷离看似无意且慢悠悠地跺到了梅杜砂的窗边,他看似无意却又是特别地瞥向b班看了一眼,终于在一个窗口处看见了准备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梅杜砂。 他平静的眼眸的的确确看见梅杜砂也看见了他,但是他还是慢慢地任由自己跺到了那个窗口,只是梅杜砂却已经扭过头趴在了桌子上。 他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并未开口,不久后又默然地跺回了a班。 上课铃声响起,梅杜砂抬起头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已经由瓢泼大雨渐渐地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这窗边终于恢复了安静。 谷离突然发觉他其实面对梅杜砂根本说不出什么,似乎也不用说,所以他才安静地又走回了a班。 第四节下课,也就是中午休息时间,梅杜砂被荔枝叫着一起去吃午饭,谷离却背起包准备离开,但是他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被a班的班主任拦了下来,沙羽也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谷离什么都没说又回到了教室,放下包后跟着沙羽去吃午饭。 沙羽知道谷离这家伙接下来应该都不会来学校了,他有些失落,但是现在谷离还在,他很快就不把还没发生的事放在心上了。 荔枝和梅杜砂也再未提及今天早上的事,两人吃完后聊了会天就各自回了教室,下午也就安静地过去了。 窗外的雨在放学时终于停了。 第 30 章 等着她的算是惊喜吗? “杜砂,你房间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玻璃瓶子?” 放学回家后,荔枝出奇地出现在梅杜砂的房间,梅杜砂倒也没在意,任由她在自己的房间里看来看去,最后她却站在梅杜砂放满高高低低,胖胖瘦瘦的玻璃瓶子前,扭头看向了坐在桌子前的梅杜砂。 “你从哪弄来的啊?有些看起来好像在哪见过……杜砂?” 荔枝又喊了一句,梅杜砂这才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伸手从中间拿出来一个。 “哦,这些是我除了砂壶之外的唯一的爱好了,我喜欢收集好看而有趣的玻璃瓶子……这个就是个装果汁的瓶子,是我以前从店里面拿过来的。” 说起自己的小爱好,梅杜砂脸上眉飞色舞的,荔枝哈哈地笑了起来,这个时候梅杜砂房间的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她的脸上也带着笑,荔枝看见她后朝着她跑了过去,两人一起进了梅杜砂的房间。 梅杜砂注意到那个女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而她刚好直直地朝着她走了过来,梅杜砂扭过身子把自己手里的玻璃瓶子放回到了橱柜里。 当她再转过身时,那个女人已经将手里的东西举到了梅杜砂的面前,荔枝也和那个女人一样笑嘻嘻地看着梅杜砂。 “杜砂,这个是我和你爸爸,还有荔枝送给你的礼物……你已经高二了,很快也会进入高三,要成年了,也该有个属于自己的手机了……还有这个给你!” 梅杜砂低头看向那个女人另一只手,她的手里握着一个硬质的卡片,上面的照片让梅杜砂有些意外。 那是她自己的脸,而那个硬质的卡片不是别的什么东西,正是梅杜砂的身份证,她居然有自己的身份证了。 她抬头疑惑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女人,她笑着将卡片朝着梅杜砂又递了递,梅杜砂不得不伸手接了过去,她握着手里似乎有些特殊重量的卡片,耳边传来了那个女人的声音。 “你高三参加高考需要有证件,刚好给你买手机也需要有个手机号,得用身份证,所以你爸爸就擅自做了主张,给你直接办了身份证……杜砂,快拿着呀!” 荔枝突然伸手插到两人中间,她从她姑妈手里拿过来盒子,直接打开了盖子,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有着紫色外壳的手机递给了梅杜砂。 “杜砂,我已经帮你录入了我和姑妈,还有你爸爸的联系方式,还帮你申请了微信,里面可是有我们的好友申请呢!你快打开同意呀!” 这让梅杜砂更加意外了,这手机是什么时候买的她不知道,但是荔枝却一清二楚,可是她又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些事呢? “杜砂,你怎么了?太开心了吗?” 荔枝有些看不懂梅杜砂的表情,那是一种复杂到难以解释的表情,梅杜砂很快回了神,她从荔枝手里接过了紫色的手机。 现在她的手里不仅握着自己的身份证,甚至还握着一个曾经让她有些难堪的手机,这是惊喜吗? 可是为什么她却开心不起来呢? “杜砂,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们再玩会儿就来吃晚饭吧,我去告诉杜砂的爸爸,手机和身份证都交给杜砂了,让他放心!” 说完,那个女人便走出了梅杜砂的房间,荔枝看看梅杜砂又看看她姑妈,她笑着朝着梅杜砂摆摆手,“杜砂,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我去看看今晚吃什么好吃的,你一会儿也快点过来哈!” 梅杜砂还没来得及回应荔枝,她已经挽着她姑妈的手消失了,留在原地的梅杜砂低头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她朝着书桌走过去,然后安静地坐了下来。 她沉默地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过了很久后,突然伸手将自己的背包拉了过来。 她从包里拿出来了自己的钱包,将硬质的卡片放了进去,之后又将钱包放进了背包,然后双手捧住了紫色的手机。 叮咚,梅杜砂刚按亮手机屏幕,手机就传来了消息,梅杜砂小心地点开了冒着三个红点的图标,瞬间在她眼前出现了三个好友的申请信息,梅杜砂一个一个地打开消息框,第一个是一个大大的笑脸,和一个名字荔枝,她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接着她打开了第二个消息框,里面只有冷漠的四个字,申请好友,她没有直接同意,而是点开了最后的好友申请消息框,里面却热情地写着几个字,“恭喜啊!” 梅杜砂思考了几分钟,这两位应该就是荔枝刚才说的自己的老爹和那个女人了,发来的好友申请已经很清楚地告诉了梅杜砂他们谁是谁,只是梅杜砂似乎有些迟疑,她应该接受他们吗? 接受他们成为自己的好友就意味着以后自己的生活要被他们时刻注意,这让她有些为难。 但是沉默了许久后,她返回到第二个消息框,点击了同意,接着又打开了第三个消息框,手放在那里很久后也点击了同意。 同时她也默默地为他们做了备注,第二个备注着讨厌的人,第三个备注着陌生人。 之后她便将手机丢在了桌子上,径直朝着外面走去。 而在砂锅小店了,荔枝好奇地盯着自己的手机,“姑妈,你说杜砂会先同意我们谁的申请?” 荔枝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但是她自己反倒不觉得自己弱智,因为在她眼里,梅杜砂是个特别的人,她不会像平常人一样,对于好友申请随意扫一眼,她会反复考虑最后也会在自己的心里对申请好友的人做个排序,那就是那些人在她心目中的位置。 但是荔枝也忍不住看了一眼梅杜砂的老爹,“姑父,我应该能排在你后面,我觉得。对了,姑妈,你干嘛好友申请那么冷漠,是不是怕杜砂知道是你不给同意?不过你倒是给姑父写的有些太热情了,杜砂会不会不同意啊!” 叮咚,荔枝的手机响了一下,她嘻嘻地举着手机给柜台那边的两位看,“没想到我居然是最先的,哈哈……” 之后变成了长久的沉默,大概在梅杜砂的老爹准备站起来时,有个手机叮咚地也发出了一声,他立马低头看去,但是却不是他的手机,那个女人嘻嘻地笑了。 但是不久后,梅杜砂老爹的手机也终于响起了一声,他还是有些激动地拿起了手机,朝着上面看了好久。 “杜砂,你来了。” 荔枝晃动着手机和梅杜砂打招呼,梅杜砂像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一样坐在了荔枝的对面,而柜台边上的人也很快端出来了晚饭。 荔枝在吃饭的时候不停地跟梅杜砂说手机的乐趣,却没有提过她姑妈和梅杜砂老爹加梅杜砂好友的任何事。 这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而当天下午,谷离和沙羽也平静地回到了沙家大院,之后谷离便明确地告诉沙羽,他之后不会再去学校了。 第 31 章 大人的会面 才去了两天学校就到周末了,沙羽站在谷离门口看着紧闭的房门,嘴里嘟囔了几句,“这家伙说话太没谱了,今天是周六,谁会需要去上学啊!我就要看看下周一你到底去不去……” “你说什么?” 谷离突然打开了房间的门,一下子愣住的沙羽吐吐舌头岔开了话题,“没什么,谷离,今天我爷爷特别忙,没有时间来管我们,我们出去遛遛?你之前不是说想让我去看看那把丑壶的出产地吗?” 突然听见沙羽这么说,谷离才想起来他近来对于那些他要做的事荒疏了太多,但是他却对沙羽提到的另一件事有点好奇,“沙羽,你说今天沙老爷子忙得很,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不知道,好像是见什么人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怎么你好奇?” 沙羽盯住谷离,谷离却摆摆手,“没,就是问问。你想去哪里遛遛?” “有个地方,你去吗?” “远吗?” “有点远。” “好!” 沙羽和谷离说完话就离开了沙家大院。 而在梅川美术工艺大学靠山的一座建筑里,似乎正在准备着一场特殊的会面。 在明亮的会客厅里,一缕刺眼的阳光正好落在位于会客厅中央的桌子上,而桌子上面杂乱地堆放着大摞的文件。 在叠压的文件里,一张显眼的照片露出了一角,上面是个女人的照片。 虽然那个女人的样子好看,但是露出一角的照片却显得晦暗地很。 那句颇有道理的话怎么说来着,照片好看,光线很重要,没有它,再美的人也会被糊到家! 然而这并不是那张照片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没有人会为了欣赏一张照片而来到这里,更何况是那些本就有着复杂关系的人,可是他们还是应邀出现在这间光线明亮的会客厅里了。 此刻的会客厅里已经有两位各站一个位置的人,其中鼻梁上架着眼镜的人坐在沙发上,他的眼光眺望着建筑后的山峦,表情是淡然的。 而另一个原本也坐着的人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他先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接着便朝着会客厅中央的桌子走了过去,细长的竹节一般的手指在积压的文件里穿来穿去,最后指尖触到了压在文件下的只露出一角的照片,他抬眼看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人,脸上毫无表情地将照片贴着桌面拉出来了一些,就在他要仔细看照片上的人时,会客厅的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哪有,前辈总是那么忙,是我们打扰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站了起来,而站在桌子边上的人也将手指收起来,朝着门口的人投去恭敬的眼光。 门口出现的人摆摆手走了进来,然后他随手关上了门。 “你们这些晚辈可不是一般人,我们沙家一直以来都仰仗着你们两位世家……虽然世事多变,但是我们三家的因缘却总是扯不断的,坐,你们两位也坐啊!” 沙老爷子说完话后就在戴着眼镜的男人对面坐下,而原本站在桌子边上的人则走到两人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沙老爷子,您这么匆忙地叫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急事吗?” 戴眼镜的人朝着另一位瞥去一眼,沙老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 “谷家当家的,其实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两件事,一件是老朽有求于两位的事,另一件事……嗯,有些复杂……我还是先说有求于两位的事吧!” “沙老爷子,您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晚辈,您有事直接交代就好。当初也是在这里,我们的父辈跟您可是称兄道弟的,我们怎么有资格让您这么……” 扶着眼睛的男人嘴里说着这些话,眼神却朝着另一个人看去,沙老爷子又呵呵地笑了起来,“确实是有求于两位,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现在居然就只剩下我这个糟老头子了……其实我是想请两位在今年的砂壶招生时做个评委,这一年年越来越多的新人出现,我这老头子精力有限,也刚好请两位收藏世家的人给些建议,时间在两年后,也就是你们各家孩子高考的那一年……” 听到这话,坐在沙老爷子身边的两人各朝对方看了一眼,其中还没怎么说过话的人开了口,“沙老爷子,您这话根本不用说,只需要让人给个信我们就会过来了,不过为啥是两年后,今年不用吗?” “哈哈……这个有些老朽的私心,你们知道的,我们沙家还有个不成器的孩子呢!到时候也请两位多予以些指教……更为确切的原因是最近发现了一些已经被忽视太久的事情……” 说着沙老爷子站起来走向了会客厅中央的桌子,那张被拉出来的照片已经被微微塞回去了一些,但是也不再是它最初被看到的样子了。 “你们已经看过这个了?” “什么?” 戴眼镜的人腾地站了起来,他看见了沙老爷子捏在手里的照片,上面的人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而另一个人却并没有那么激动,他依旧坐在沙发上,但是看向沙老爷子的眼神却似乎在说是的,他已经看到了。 “沙老爷子,您这是从哪得来的?” “哦,你们也认出来了啊!” “沙老爷子?” 戴眼镜的男人又喊了一句,直到此刻,沙老爷子才将照片递给了他,而他自己却又走回到沙发边上,再次坐了下来。 “这个是一年前有人在梅川无意间抓拍下来的,虽然有些糊,但是我想你们都也已经认出来了,上面的人就是已经失踪了十多年的殷家二当家……当年事后,我们以为她已经出事了,没想到竟然还活着,但是拍照的人怎么问都只说是无意间抓拍到的,你们怎么看?” 戴眼镜的男人握着照片沉默着,他大概也不会想到殷家在那件事后的几年里派了那么多人四处去找他二妹,却丝毫没有任何消息,后来父亲不得不终止找寻,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梅川这里得到她的消息……这难道是冥冥中注定。 “殷寻?” 沙老爷子叫了一下戴眼镜的男人,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却是茫然……而他正是殷荔枝的爸爸,是殷家的大当家,他叫殷寻! 而另一位坐着的人却对此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十多年前,这样面对面的场面也曾出现过一次,只是那个时候站在这里的人更多,谁能想到这才过去十多年,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彻底地物是人非了。 十多年前的那件事,对于殷家和谷家来说都是难以磨灭的悲惨经历。 殷家的二当家事后突然失踪了,而谷家的掌门人,也就是谷离的爷爷也身受重伤,而他们共同承运和保护的那批字画和文物也下落全无,两家就此埋下了更深的芥蒂。 “你们也应该都知道,当时那批文物里有一份特殊的字画,传言说上面藏着那把传世神作的下落……它的遗失对于我们来说可真谓是巨大的损失……两位,我知道十多年前的事让你们都不好受,但是现在似乎出现转机了……” “沙老爷子,您想让我们怎么做?” 谷离的父亲开口问道,沙老爷子笑笑,“谷牧,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我也只是觉得这件事需要让你们知道而已,殷家的二当家活着却没有再回殷家,这件事就够我们捉摸好久了……我今日找你们来还是早些时候提到的那件事,两年后请两位来帮我们做评委……” “沙老爷子,好的,我同意,到时候一定会准时出席。这期间您这边若是再发现舍妹的消息,还请及时告知,若无其他要事,殷寻就此拜别,还请沙老爷子见谅!” “嗯,没事,你们也都挺忙的,是我打扰两位了!” 说完沙老爷子站起来,房间里的另外两位也都站了起来,殷寻没再迟疑便朝着门口走去,谷牧跟在沙老爷子身边也朝着门口走去,两人临出门时,沙老爷子问了一句,“谷牧,你要不要去看看谷离?” “不了,他应该也没怎么样,劳烦沙老爷子了。” 之后沙老爷子便站在建筑前目送殷寻和谷牧离开,此刻太阳已经由最耀眼的赤阳变成暗淡的白日,但是此刻也只是午后时光而已。 第 32 章 沙羽的过去 溜出沙家大院没多久,沙羽就带着谷离奔上了一辆开往梅川郊外的公交车,谷离也没有多问一句,他们就一路开出了繁华的街市,开向郊外的荒凉大山。 大约在两个多时后,沙羽突然拉住谷离奔下了公交车,谷离望着载着不剩几个人的公交车飞驰跃上一座横卧在水面上的大桥后,扭头看看他四周的环境。 这里被远处的群山包围着,自己站的桥面下是一片幽蓝的水域,远远望去水面闪动着粼粼的微光,而沙羽已经跃下大桥朝着幽蓝的水边跑去。 谷离也立马朝着不熟悉的地方狂奔而去,才到水边,两人就看见他们眼前的泥地里有几只在打斗的鱼,它们只顾着眼前的一切,却不知道在它们身后真正的危险早已经降临。 有一只飞鸟已经跃跃欲试地朝着它们飞过来了,而它们还在为领地做着最后的困兽之斗,眼光真是太短浅了。 “是不是很有趣,这里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沙羽和谷离此刻站的地方就是梅川墓地山脚下的幽蓝湖泊,说完刚才的话,沙羽很自然地从他的背包里拿出了他提前准备好的钓鱼工具,不粗的鱼竿很快被拉长,沙羽又从地上的泥坑里拉出来了一根刚好冒出头的蚯蚓,一扯两扯就把它做成了鱼饵,然后一甩手将鱼线朝着幽蓝无比的湖面甩了出去。 站在他身边的谷离背转身朝着远处的山头看了一眼,这里真是个不错的地方,依山傍水,确实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去处! 他对这里的环境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但是却被沙羽接下来的一句话浇灭了所有的热情,沙羽告诉谷离在那半山腰上的建筑根本不是什么休闲度假的旅馆,而是梅川这个地方唯一的墓地,而刚才与他们一起乘坐公交来往这里的人,其实都是去往墓地或是离开墓地的人。 “这条路上来往的人都是悲伤的,但是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真是自欺欺人啊!” 沙羽抬头望着远处穿行于大桥之上的人,他这么随意地说了一句。 谷离神色凝重,本还想问他一句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却不想他毫无意识就吐口而出竟然是这么一句,“难道山半腰的墓地里也埋着你的亲人,是谁啊?你爸妈吗?” 沙羽立马丢下手里的鱼竿,半蹲着的他站起来没好气地朝着谷离丢了一块石子,“说什么呢,你父母才死了呢!那里埋着的是我奶奶……不过我的存在也只是我父母和我爷爷的一场交易而已。” 谷离第一次看见此刻呈现在沙羽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怨恨也说不上无所谓,可以说是一种他无法解读的表情。 沙羽见谷离愣住了,忙又捡起他丢在地上的鱼竿,哈哈地笑了起来,“谷离,你是不是还没听说过我们家的故事?也难怪,毕竟我爷爷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知道他想要隐藏的过去,不过也没什么,还有两年我就可以解脱了。不过你想听我说说吗?” 面对着幽蓝的湖泊,谷离想起了他看的那本世界著名的书籍《瓦尔登湖》,他知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瓦尔登湖,有人愿意坦露给别人,而有人却不愿意被人踏足半步,此刻的他就站在沙羽的瓦尔登湖畔,等待他的是湖面上站立的少年,那里的他微微露出笑容,眼眸里是悲伤却又是明媚,最后他伸出手,而他也决意伸出手。 “说起来其实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就像今天我爷爷会见到的那些人一样,我的爸爸妈妈在十几年前也曾生活在这里,只是因为发生了一些事,他们离开了梅川。后来我出生那年,我爷爷把我从父母那边带回了梅川,而他们却好好地生活在距离梅川四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城市里。他们答应我爷爷在我成年前不会来看我,我也不被允许去见他们……”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六年前我奶奶去世,那个时候你还不在我们家,就在这里的墓地我偶然间见到了他们。虽然他们刻意地避开了我,但是我知道他们就是我的爸爸妈妈。后来在我反复地询问下,我爷爷告诉了我关于我父母他们的事。十几年前发生了一件影响我们沙家,还有好些人家的事件,而那时参与其中的我的爸爸妈妈突然决定退出,决定以后不再与沙家有任何关联。但是作为沙家的嫡系长孙,我爷爷是不会允许我像他儿子那样再次脱离家族的,所以我出生没多久就被他带走了。” “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爷爷没有告诉我,我听说好像是有个人失踪了,还丢失了很多珍贵的文物吧!这些年通过我的抗争,我爷爷终于同意我成年后可以作出自己的选择……” “那你自己之后就没有再去见过你爸妈吗?” “没什么好见的,他们是他们,我是我,他们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而已……谷离,我们是不是有几分难兄难弟的模样了,不过很快我就可以解脱了!” “还有两年呢!沙老爷子真的同意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吗?” “艰难,但是我不会因为艰难就放弃抗争……谷离,带你去见见我奶奶吧!她一直都挺喜欢你的。” “好啊,沙羽,以后你要来这里可以叫上我。” 幽蓝湖泊漾起的波澜很快被微风吹淡,看起来一如往日活泼的沙羽走在前面,后面跟着的谷离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那已经被掩去的波澜是否早已在沙羽的内心形成了滔天巨浪,然而却从他的外在根本看不出一丝波澜? 谷离也想起来在他们家似乎也隐藏着一件久已不再提起的事。 在他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爷爷好像曾经受过一次极重的伤,后来病逝也还是因为旧疾复发,所以十几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谷离,快来啊!” 沙羽回头摆手召唤着谷离,谷离从思绪中抽回自己朝着光亮里的少年跑去,谷离不知为何脑海里冲出深深的祈愿,祈愿他们之后的岁月都可以平安静好,再无波澜。 第 33 章 殷家兄妹 周末的时光里,梅杜砂被荔枝拉住不得不做些在她看来很是无聊的女生的事,比如追剧,比如染指甲,比如逛街……当所有这些她都体验过一遍后,周末也结束了,她不得不早早爬上床躺下来努力缓缓已经能量耗尽的脑袋。 当她闭上眼睛的时候,手机的屏幕亮了一下,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时间,是傍晚六点,屏幕上显示是一条很无聊的垃圾短信,她随手灭了手机屏幕,一翻身又闭上了眼睛。 砂锅店里,梅杜砂的老爹还在招呼着仅有的几个老主顾,而荔枝的姑妈却不见了人影,就连荔枝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店里的老主顾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梅杜砂的老爹说话,不时就问到了店里面的两个女孩子,梅杜砂的老爹回头看了一下店面的后面。 “一个在里面不知道干什么,另一个和她姑妈出门了。” 原来荔枝和梅杜砂回来没多久,荔枝的手机就响了,她兴奋地拉住她姑妈就往外走,梅杜砂的老爹还没来得及问她们要去哪,两个人就已经看不见人影了。 “爸?你怎么来了?” 梅杜砂家附近的广场那,有两个人站在树下抬头看着他们头顶的大树,他们身后突然冲过来一个女孩子,一把抱住了其中一个人,荔枝的声音透着快乐,站在一旁的人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的身后,荔枝的姑妈却停住了。 “爸,你是来看我的吗?” “是的,顺便也来看看你姑妈……荔枝,你和七叔帮我们去买点喝的吧,我和你姑妈很久没见了,说几句话。” 站在一旁的七叔听到荔枝爸爸发话,伸手拉住了荔枝,荔枝手一躲跳开了,“好的,你们要喝什么,奶茶还是可乐?” “随意,你决定就好了。快去吧!” 荔枝往前走,七叔跟在她身后,当荔枝走到她姑妈身边的时候,她低声对着她说了句,“姑妈,要是我爸欺负你,你可不要忍着!” 荔枝的姑妈殷离,只是笑笑没有回她,荔枝和七叔终于朝着街市热闹的地方走去了。 “你还是找来了,大哥!” 荔枝的姑妈朝着不远处的殷寻走过去,她在离他还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眼神复杂地看向了眼前的人。 荔枝的爸爸,殷寻什么都没说,只是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照片递给了对面的人,在荔枝的姑妈捏住那张反着面的照片后,他用另一只手抚了抚鼻翼上的眼镜开口说了句,“是啊,这些年一晃眼就过去了,我们确实好久没见了,殷离!” “不要叫我的名字!” 殷离从殷寻的手里扯过那张照片,她脸上的肌肉随之抽动了一下,言语冷漠地朝着对面的人吼了一嘴,而对面的殷寻似乎并不意外,他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老样子,容易冲动!” “你为什么要听爸的话,不再派人去找二姐了,你们可以放弃二姐,我做不到,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殷离虽然扯过了照片,但是她并没有放在自己眼前看过一眼,直接吼出来的话让对面的殷寻又摇了摇头,“殷离,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看一眼我给你的东西吗?” 殷离这才低头看向了她捏在手里的照片,一时间她愣住了,但是这似乎又没有让她太意外,她没有抬头,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早就说过二姐不可能那么容易就死的,你们都不信,现在信了?” 殷寻朝着殷离走近了些,他从她的手里拿过那张照片,“也许吧,我来就是告诉你这件事的,你不可能一直都在外面,你是殷家人,你永远不要忘了!” “爸?” 荔枝手里拎着喝的出现在不远处,她一看见站在树下的人就开口喊了句,七叔也走了过来。 殷寻朝前向着荔枝走了过去,他从荔枝的手里接过喝的,然后拉住她朝着一侧的休闲椅走去,七叔却拿着手里的东西走到了殷离的身边。 “离,给你!” 七叔和殷离年纪相仿,也算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殷离抬头看看七叔,从他手里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饮料,“你们为什么来梅川,除了我哥刚才跟我说的事,是不是还有其他事?” “离,你不要问我,你知道的我不能告诉你任何事。” 七叔有些为难地看着殷离,殷离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后,将手里的饮料又递回给了七叔,“那我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以后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殷离朝着广场的出口走去,荔枝立马站起来追了过去。 “姑妈,你要回去了?” “嗯,店里不能只有一个人,忙不过来,你过会儿也记得快点回来,天不早了!” 荔枝朝着她点点头,她回头看向了自己的爸爸,她跑回去不知道和他说了什么,荔枝的爸爸也站了起来。 没多久,荔枝就又跑到了殷离的身边,她一伸手就揽住了殷离,“我爸让我和你一起回去,他们也该走了。姑妈,你和我爸刚才聊什么呢?” “没什么,絮叨了几句以前的事。” “哦!” 殷离挽着荔枝朝着梅杜砂家的砂锅店走去,他们身后的两人也很快朝着另一边的街市走去,不久就完全看不见人影了。 当荔枝回到店面后面后,殷离站在砂锅店门口朝着远处看了一眼,而后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柜台后的男人,她轻叹一声,又将头扭了过来,继续看着外面来往的人流。 大概也是六年前,殷离几寻之下还是来到了梅川,她漫无目的地在梅川的街市里穿行,时不时也去注意下从她眼前一晃而过的人流,突然她被一个街角冲出来的男人撞倒了,她站起来满脸怒容地朝着那人看去时,那人竟然突然倒在了地上,四周的人瞬间把目光聚到了他们的身上,她无奈之下只好叫了一辆急救车,送他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告知她那个醉醺醺的男人酒精中毒了,得在医院呆段时间,问她是不是监护人,殷离虽然摇头,但是却并没有离开,她从他的身上摸搜了一圈,却只找到一个钱包,只是当她打开钱包时,她深沉地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 之后她给他交了住院费,甚至还直接留下来担负起了那个男人的监护人的责任,之后便又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那个男人的身边。 “殷,你站门口想什么呢?” 殷离回过头,朝着坐着的人笑笑,“没什么。” 梅杜砂的老爹指着柜台那的一摞钱,“今天也只有这些,我拿走两百,剩下的你收着吧。” 说完,梅杜砂的老爹掏出自己的钱包,将他抽出来的两百块钱放了进去,站在他身边的殷离再一次看见了隐没在梅杜砂老爹钱包里的那张照片,上面的一家三口笑的可是真开心啊! “殷?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殷离立马转移了目光,伸手将放在柜台上的剩余的钱收了起来,之后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关店回去休息了。 夜色弥漫,躺在床上的殷离却始终睡不着,她已经在这梅川六年了,可是却还是没有任何她二姐殷因的消息,缺席的那个人究竟去了哪里,而今天殷寻的出现是不是预示着她这么多年在找的二姐终于要出现了。 她翻了个身,情绪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身边睡着的人。 第 34 章 墨洇(上) 周末结束的新一个周一,梅杜砂的手机响了不止一次,但是她并没有直接拿起来接,终于门口冲进来了怒气冲冲的荔枝,“杜砂,你在干嘛?我们要快点去学校了!” 梅杜砂今天没有吃早饭,她在翻爷爷留下的旧书,一时间忘记了时间,荔枝拉着她就往外走,临出门,殷离往梅杜砂的背包里塞了两袋豆奶,她也没来得拒绝就被荔枝拉住冲出了家门。 坐在公家车上,荔枝拿出自己的手机看似无意地瞟了一眼梅杜砂,“杜砂,为什么你每次接听电话总是一声不发呢?” 梅杜砂也瞥眼看了一下荔枝,她在说完这句话后便又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梅杜砂心里没好气地涌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我接听电话得要我先发声,明明是你们有事打电话给我,你不开口,我有什么可说的? 但是梅杜砂没有说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太伤人,她这毒舌的特性还是少暴露些好,她看向窗外,“没有一直,只是刚好没有注意到,可是等我注意到了,你们已经挂了电话。” 荔枝停下划拉手机的手,有点诧异地看了一眼梅杜砂,过了有一会儿后,她又开始划拉手机屏幕,但是也轻声地说了句,“哦,那你以后记得不要这样了,不然别人还以为你不想理人家呢!” 梅杜砂扭过头朝着她点点头,而在那一刻她看见了坐在她们旁边的一个男生,他手里握着一本漫画一样的书,正呵呵地笑个不停,一抬头他也看见了梅杜砂,但是他很快就神情淡漠地低下了头。 梅杜砂也没再多注意,她对于在公交车上遇见什么样的人一点都不奇怪,毕竟人生那么长,她总会遇见一些人,有些人只不过是过眼云烟,虽然会有些是难以忘怀,但是最后能留在自己身边的才是最重要的人。 她一直都希望自己可以记住这句她妈妈告诉她的话,希望自己不要到了什么都失去的时候,不要到了生命尽头的时候才能明白这些事。 “杜砂,你在看什么?” 荔枝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看向的一侧,随口问了她一句,然后他们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高个子的男生,他抓着车内的扶手,朝着梅杜砂和荔枝挥了挥另一只手,“早啊,两位!没想到今天居然和你们坐上了同一辆公交,有缘啊!” 荔枝朝着说话的人四周看了一圈,眼神满是期待和惊喜,可是瞬间被说话的人打击了,“荔枝,甭找了,谷离以后不会去学校了。” 梅杜砂看了一眼说话的人,这个叫沙羽的真是个讨厌鬼,但是她也忍不住朝着四周看了一圈,因为她也听见了那个名字,谷离,那个买了自己砂壶的人的名字。 “梅杜砂,你们上车居然一直都没有看见我,我可是坐在后面一眼就看见你们了,你不要总是装不认识我,我们可不是只见过一面的人,对吧?” 沙羽今天的心情看着不错,他看着梅杜砂和荔枝难免说的多了些,可是这并没有得到坐着的两个女孩子的回应,荔枝眼神漠然地瞪了他一眼,“看见你又能怎样,你有什么好事吗?” “荔枝,你这丫头故意的是不是?在我们家的时候我可没少照顾你,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脸色看,看我不收拾你!” 说完沙羽伸手将荔枝手里的手机夺了过去,这下惹恼了荔枝,她也站了起来,眼看着两个人要闹起来了,梅杜砂忙拉住荔枝,朝着沙羽伸手试图夺回荔枝的手机,沙羽个子高一举起手,两个女生就完全够不到了。 “沙羽,你快还给我!听见了没有!” 荔枝吵嚷着,已经有些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而梅杜砂也不住地踮起脚尖朝着沙羽举起的手伸去,哐当一声,装在梅杜砂上衣口袋里的紫色手机掉了出来,一下子落在了刚才在看漫画的男生的脚边,梅杜砂也立刻停了下来,沙羽眼尖也看见了,他有些惊喜,“梅杜砂,你有手机了?哈,我们加个微信吧?” 沙羽瞬间将举起的手放了下来,但是却并没有要把手机还给荔枝的意思,而弯下腰准备捡起自己的手机的梅杜砂却看着自己的手机被另一个人捡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梅杜砂随手就把手机递给了她,然后突然站起来,似乎准备要下车了。 当他经过沙羽的身边时,一只手很迅捷地从沙羽的手里拿过了荔枝的手机,然后随手又递给了站在他身边的梅杜砂,梅杜砂有些意外,荔枝却已经一把夺了过去,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接着梅杜砂就听见沙羽一声尖叫,“啊——疼死我了!荔枝,你这个坏丫头!” 哐——公交车的门开了,那个男生瞬间跳出了所有人的视线,司机师傅对梅杜砂他们在车上的闹腾已经不耐烦了,他扭过头朝着梅杜砂他们吼道,“同学,你们到了,快点下车吧!” 梅杜砂看了一眼外面,他们的确已经到站了,她忙拉住荔枝冲下了车,而沙羽也趔趔趄趄地下了公交,他已经没有余力去追荔枝和梅杜砂了。 荔枝冲到二楼楼梯口时朝着后面楼梯上的沙羽扮了个鬼脸,梅杜砂也回头看了一眼,却不想一下子撞到了前面走的人,“对不起,对不起啊!” 那人一推梅杜砂的头径直走了,而荔枝已经不管梅杜砂早早就冲进了a班教室,梅杜砂看着前面的人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她也不想多理会,也快步地走进了教室。 第 35 章 墨洇(下) 开学的这几天,班里的氛围渐渐变得融洽,同学们也终于渐渐熟识。 第一节课是b班班主任的课,他是语文老师,是个出色的语文老师。 只是今天有些特别,他走进教室后没有像往前那样先在黑板上写下今天的课文题目,而是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梅杜砂盯着黑板上的两个字看了一会儿,她和所有的同学一样应该都是认识那两个字的,其中一个字比较常用,是一个墨字,而另一个却不怎么常用,更像是文言文或是古诗词中的字,是一个三点水的洇字,两个字合在一起念做墨洇,但是那两个字组成的词的意义却并没有像字体看起来那么容易理解。 梅杜砂和所有同学一样正正地看着站在讲台上的班主任,他却看向了教室门外,挥手招呼着一个男生走进了教室。 梅杜砂瞪大了眼睛,此刻和班主任站在一起的那个人她见过,他不是公交车上看漫画的男生吗? 他怎么会来b班的教室? 疑惑总是会被解开的,b班班主任笑着看向下面的同学,“同学们,我们班今天来了位转校生,他的名字我已经写在黑板上了,墨洇,你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班主任说完朝着一旁退了退,站在讲台上的男生扫了一眼教室里的人,也看了一眼被写在黑板上的自己的名字,他沉默了一会儿后开了口,“大家好,我叫墨洇,我的名字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个名字而已!我不喜欢被打扰,一向独来独往,以后若是无意间得罪了谁,请多包涵。” 说完他就走下讲台朝着靠窗边的位置走了过去,梅杜砂看着他从自己的身边经过,他一眼都没有看她,之后他便坐在了梅杜砂后面仅剩的那个位置上。 b班班主任似乎也没被他的行为惊诧到,他随手将黑板上的两个字擦掉,终于写下了今天的课程内容《默读》,然后他转身看向了所有人,“好了,墨洇已经介绍过自己了,真是个有个性的孩子,不错!我们开始上课吧!” 梅杜砂忍不住笑了,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比b班班主任还特立独行的人。 不过你以为会有回响,却不过是自己的自言自语而已,这样的话在校园里时常会应验,所以校园里的人没有谁是真正能够特立独行的,梅杜砂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那个叫墨洇的同学,却见他不是掏出语文课本,而是拿出了几本漫画放在了桌子上,梅杜砂立马扭过了头。 荔枝告诉梅杜砂不要试图和一个沉浸在二次元世界的人打交道,因为他们有中二的灵魂,就会有中二的行为,你只要尊重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节课,梅杜砂注意到坐在她后面的那位墨洇一直都在看漫画,不管是班主任的课,还是其他任何老师的课,他都旁若无人地端着他的漫画书看个不停,梅杜砂课间从外面走回座位时留意了一下墨洇在看的漫画。 《噬尸者》,这是听起来多么暴虐的名字啊,梅杜砂将自己的椅子往前拉了拉,坐下的时候也避免将椅子发出声响或是往后碰到什么东西。 终于上午的课结束了,梅杜砂本想去找荔枝,但是她却扭头看向了后面的墨洇,“你为什么上课都在看漫画,这个漫画真的那么好看吗?” “你是件商品,活在别人的购物车里,能否有下一步的进展,全看购物车主人的心情!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梅杜砂诧异地摇了摇头,这中二不已的话她怎么可能会懂? “不明白就不要总是往我这边瞅,蛇女!” “你说什么?” 梅杜砂瞬间站了起来,而对面的人却一脸的风轻云淡,“我说错了吗?梅杜砂同学?” “你!” 梅杜砂瞬间转过身,她气的鼻孔里都快冒出血了,但是她还是努力让自己不要去理后面的人,但是他居然叫她蛇女,唉,又是名字惹的祸! “杜砂,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心里都只住着别人,却唯独没有住着自己,你可不要这样,知道吗?” 梅杜砂脑海里再一次晃过了她妈妈的脸,这句话是她时候朋友笑她名字的时候,她妈妈告诉她的话,没想到竟然会在今天这样的时刻被她想起,她揉揉自己的脸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教室。 一个悲伤的人究竟有多悲伤,大概只有她自己眼里的泪水知道吧! 倚着栏杆站着的梅杜砂想念那些离开她的人了,爷爷奶奶,还有很多很多年都没有再见过的妈妈,她伸手擦了一下不由自主滑出眼眶的泪,吸了一下有些酸痛的鼻子。 杜砂,你怎么了?” 梅杜砂扭过头,看见荔枝站在她的身后,而在a班教室门口的栏杆处,沙羽也凝望着她这边。 梅杜砂忙转过身,回了一句,“没什么,你怎么过来了?” “你今天居然没来找我一起去吃饭,我来看看你吃过了没?我刚才和沙羽已经吃过了,他一直跟我要你的微信号,但是我没给他……杜砂,你真的没事?” “当然了,我也吃过了。” 荔枝听到的声音并没有和平常有区别,她也抓住了栏杆,梅杜砂扭头看了一眼荔枝,“荔枝,我之前看你总是在手机上看漫画,你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漫画?” “漫画应该没人不喜欢吧?我告诉你啊,你知道为什么漫画每次更新瞬间就有过万的点赞量吗?因为形象啊!像文字那种必须要细细品味才能看出意思的东西,已经明显不适合现代人的需求了。也就只有你每天会抱着那些看不懂的旧书不放,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好奇而已,哈哈。” “杜砂,你真没事?” “没,你在看什么漫画,也分享给我吧!让我也体验一下你们的快乐……” “好啊!” 荔枝拿出自己的手机,很快便把她在看的漫画通过微信分享给了梅杜砂,梅杜砂也点了荔枝的分享,而不远处的沙羽见荔枝和梅杜砂笑哈哈的样子,转身走进了a班教室。 b班教室里,墨洇换了本书,他终于将目光从窗外移回到了自己的漫画书上了。 梅杜砂下午再也没有转身看过后面的人,终于放学了。 校门口的拐角处,一个女人安静地看着从校门口走出来的孩子们,而沙羽却一下子冲进了她的视线,他的身边还有两个女孩子,拐角的女人的眼睛随着三人一点点转向了别处。 “因姐,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一双翘盼而生的眼睛回看了一眼站在她身边的男生,“好,等一下。” “梅杜砂,加个微信呗!我们怎么说也是校友不是?” 沙羽还在缠着荔枝和梅杜砂,可是梅杜砂并不想理会他,荔枝更是对他死缠烂打的行为烦透了。 “沙羽,你能有点出息吗?不过,要是你帮我个忙,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杜砂同意加你微信……” “什么忙?” “拿谷离的微信来交换!” “你!” “你什么你,同意不?不同意就拉倒……杜砂,我们快走!” 荔枝说完就拉住梅杜砂朝公交站跑去,她们瞬间冲上了刚好到站的公交,留在原地的沙羽晚了一步没有赶上,他朝着远去的公交吼了一句,“你不要食言!” 第 36 章 目的 “因姐,已经没人了,你究竟在看什么?” 墨洇手里的漫画已经被他翻到了最后一页,一刻钟之前就说要走的人,却还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路口。 他这一叫,被他唤作因姐的女人转过了身,“知道了,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她开了车门坐进了驾驶座,而墨洇也顺势坐在了副驾上,但是他还没坐稳就被因姐的眼神吓住了,然后又乖乖地退出去坐到了后面。 “因姐,为啥你总是不让我坐副驾?” 因姐发动引擎,车子启动了。 她从车内镜里看了一眼后面的墨洇,“等你成年了,再来跟我讨价还价吧!鬼!” “因姐,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墨洇收起了脸上的嬉笑,而前面的因姐听到他的话,终于扭头看了他一眼,“是的,你知道的……我需要……” “这次你要去多久?” 因姐没有直接回应墨洇,而是从车内镜里盯住了墨洇,“墨洇,你还记得你答应过你爷爷什么吗?” “记得,以后绝不鲁莽行事……可这与你要去哪,去多久有关系吗?我近来不是都挺乖的吗?” “那倒是,不过你刚才的问题我现在也回答不了你,这也算是个答案了,对吧?” “好吧,因姐。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那你什么时候走?” “过会儿,等你下车以后。” “这么急?” “是的。” 墨洇听到这句话后就再没说过其他话,对于他而言,前面开车的人是他现在唯一亲近的人,甚至对于他们整个家族而言,前面的人都有着不能忽视的重要意义。 墨洇将目光投向车外,外面的景致他渐渐开始熟悉,他已经来这里一年多了,但是他之前去的学校因姐突然间就不让他去了。 那倒也没什么,反正在那里他也没什么朋友,只是究竟为什么来这里,因姐却没有告诉他,但是他知道一定跟之前发生的事有关,他觉得自己以后总会知道的,也就没怎么纠结。 “到了,墨洇,你可以下车了。” 被叫因姐的女人下了车,很快她便帮墨洇开了车门,墨洇也没有迟疑,拎起他的包就站在了因姐的身边,“因姐,问个问题,你一定要认真的回答,可以吗?” 因姐看了一眼格外严肃的墨洇,她随手将车门关好,走到了驾驶座的车门边,脸上很快漾起明媚的笑容,“你说。” “提前看了结局的故事,你还会继续兴趣满满地去看前面的内容吗?” 墨洇问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因姐似乎已经接受了他中二的设定,对于从他嘴里说出的任何话都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看向了墨洇,“我想绝大多数人应该都不会吧,因为每翻过一页你就会越发猜到接下来的故事会如何一步步走向你已经知道的结局,除非写故事的人确实是个不同凡响的人,否则这样的故事应该很难留住读者的。” “我不是问绝大多数人,因姐,你怎么和今天遇到的女孩一样,我是问你,你会继续看下去吗?” 墨洇不知为何突然提高了嗓门,这让站在车门旁的因姐眉毛跳动了一下,但是她也没有生气,而是又认真地想了想,“我想我会继续沿着结局往前再看二分之一,然后去看一下开头,剩余的部分随意翻翻,如果与我预想的不一样,就把剩余的部分看完,如果已经在我预料中,那我就再也不会拿起那本书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墨洇突然笑了,“因姐,你好认真,我只是随口问一句。算不上满意,但也能接受。你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莫要逞强,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因姐的眼里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她突然对眼前这个快要成年的少年有些与以往不同的感受了,她拉开车门,在坐进去之前她又朝着墨洇看去了一眼,“墨洇,你和以前不一样了,知道心疼人了。那因姐也请你帮个忙吧,你看见刚才在你后面出现的那三个同学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你也听见他们喊得名字了吧?” “听……听见了,因姐,你想说什么?” “墨洇,因姐请你帮我格外注意一下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可以吗?” “格外注意?是要好的还是……” “看你自己,我走了。” 因姐一拉车门,很快车子就启动了,墨洇还想追问一句,但是车已经一溜烟地跑出了他的视线。 “格外注意一下?那个叫梅杜砂的,因姐居然会认识她?这怎么可能?” 墨洇自己琢磨了一下,但是他却并没有深想,很快他就领着自己的包进了他眼前一所独立的房子里了。 第 37 章 承诺 刚冲进沙家大院,沙羽就朝着谷离的房间奔去,然而任由他怎么敲门,谷离的房间都没有任何的声响,最后他使劲推了一下门,终于发现门是锁着的,原来谷离并不在房间内。 沙羽有点失望,其实他这么匆忙忙来找谷离,只不过是想问一下他是否可以把他的微信号给荔枝而已。 他虽然有谷离的微信号,但是只是推送给荔枝,荔枝就算再努力想要加上谷离的微信,以谷离的性子,那都是不可能的。 沙羽也曾看过谷离的微信好友情况,里面绝对不超过十个,所以想要加上他的微信,还得直接找他本人。 可是沙羽不赶巧,他今天上学去了,对于谷离这一天的行径完全没有概念,他不仅不在自己的房间,就连发微信打电话也不见回,那他到底去了哪里了? 沙羽一个人有些焦躁地走回到正门前面的正室,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盯着门口,外面的光线在渐渐变暗,但是谷离却并没有出现的迹象。 在他终于快要熬不住有点饿的时候,谷离居然跟着沙老爷子跨进了大门,他立马站了起来,但是却并没有立刻迎上去,而是等在正室,等着他爷爷和谷离走进来。 “爷爷,您回来了。” 当沙老爷子跨进正室的门时,沙羽恭敬地朝着沙老爷子问候了一句,沙老爷子点点头,谷离站在正室门口朝着沙老爷子道了句,“沙老爷子,那我就先回去了。” 沙老爷子回头看看谷离摆了摆手,谷离离开时瞥眼看了一下沙羽,沙羽无声地对着他说了好几句话,可是谷离却像是没注意到他似地径直朝着后面去了。 而被迫留在正室里的沙羽低着头,他没有看向沙老爷子,但是沙老爷子却不似往常那样只是跟他说几句话后就回他自己的书房,而是奇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谷离见状连忙往他身边去了去,“爷爷,您有话跟我说?” “嗯,你坐吧!” 沙羽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冒出了汗,似乎今天不同寻常的爷爷要跟他说那些他最不愿意听的话题了。 “沙羽,你快成年了,对吧?” 沙羽忙点点头回了句,“是的,爷爷。” “我们之前约定过的事,你也还记得吧?” 沙老爷子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他对沙羽的教诲似乎也是这样,听到这句话,沙羽又点了点头,“记得,爷爷。” “人啊,年轻的时候总是很气盛或是自负,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一件事,人生走到某个节点,生命太过热烈就可能会猝然而逝,所以还是需要时时提醒自己平常心!过去的这些年,我对于你的成长和发展都抱持着最平常的状态,算是没有强求,但是你作为沙家的嫡系长孙,应该也是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的,对吧?” 沙羽没想到他爷爷会用这样的话来开头,那些曾经盘踞在他内心里的叛逆,突然间蔫瘪地成了没有气的气球,嗖地一下飘飞了。 “嗯,爷爷,我明白。” “那我就直接说好了。” “爷爷,您请说。” “你还有两年毕业,在你毕业前的这两年里,你必须和我一起烧制砂壶!在你毕业时必须拿出一件我满意的作品,之后你选择做什么我都不再管,你答应吗?” 沙羽抬头盯住了沙老爷子,他没有反驳的理由,他已经被放养了这么久了,面对没有咄咄逼人的长辈,他也没有不屈服的理由,最后他无奈地朝着自己的爷爷点了点头,“好的,爷爷。” 沙老爷子在得到沙羽的承诺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他走到沙羽的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头,“沙羽,你终于要有个男子汉的样子了,不错!” 之后他便走出了正室,留在原地的沙羽许久后才背转身,他凝视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之前的焦急心态瞬间冷却到冰点,他叹了口气也走出了正室的门。 走到半道上,沙羽突然站住,他似乎不想就这样回自己的房间,他一拍自己的大腿,嘴里喃喃道了几句,“以为会得到,但是最终却并没有真正得到,这才叫反转,其他的不过是过程里的插曲而已……我才不会因为这点插曲就忘记自己想要什么,对,就是!” 时间总会让一个人渐渐地成长,沙羽也在时间的作用下开始渐渐发生变化,他说完那些自言自语的话后,还是一溜烟地朝着谷离的房间跑了过去。 第 38 章 侃大山 谷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今天在沙羽离开去上学后便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把那本不完整的旧制书册放进了包里,一天前他无意间从他妈妈那里知道他爸爸来了梅川,但是他却没有来找过他,他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他爸只是说应沙老爷子邀请去了他工作的地方,时间匆忙就没有去看他了。 当时听到他爸这话,谷离挂了电话思索了一会儿,在梅川这里这么久,他基本上没去过沙老爷子工作的地方,但是他知道沙老爷子在梅川工艺美术大学里有一个工作室,同时他也是梅川工艺美术大学的校长。 每年想要拜入他门下的人数不胜数,可惜沙羽这家伙却根本不知道珍惜。 想到这里,谷离突然想去沙老爷子的工作室看看,而且他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沙老爷子,他背着那本不完整的旧制书册出了门。 但是在梅川工艺美术大学,他并没有如愿和沙老爷子会面。 直到傍晚,沙老爷子要回家时,他才看见他。 虽然谷离跟着沙老爷子一起回了家,但是他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请教问题,因为一路上沙老爷子都在问他关于沙羽的问题,比如他近来在干什么,又总是和什么人在一起玩,玩什么,最后又问他沙羽是不是又喜欢上什么新奇玩意了没。 谷离一路上都在和沙老爷子说这些,完全没有机会说他感兴趣的事,这也让他有些羡慕沙羽居然有这么关心他的爷爷,可他这人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感恩和珍惜呢! 终于到了沙家大院,他和沙老爷子一眼就看见了站在正室那里的沙羽,谷离不想打扰沙羽他们爷孙俩便早早退了场。 回到自己房间,他把背包往桌子上一放后走到了床边,从床的抽屉里拿出来了那把丑壶。 时间似乎过去地有点久了,虽然光洁无比的砂壶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谷离却觉得它被冷落了好久,就在他用柔软的绸缎准备好好给它擦拭一下时,门口传来了沙羽大着嗓门的喊声,“谷离,开门!” 谷离放下砂壶,走去开了门,一跳进门,沙羽就朝着谷离嚷了起来,“谷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爷爷要跟我说砂壶的事,所以故意躲得远远的,现在好了,我成了他老人家案板上的猪肉了……不行,你必须得陪着我,你那把丑壶得压给我!” 谷离怔怔地看了沙羽一会儿,他随手关上门后问了一句,“沙羽,你发什么神经呢?我做了什么就得把丑壶压给你?5000块钱你掏吗?” “5000块钱算什么,和我的自由比起来都是狗屁,你知道吗?” 沙羽显然有些激动了,谷离瞅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说什么呢?” “说什么,你知道我爷爷刚才和我说什么了吗?你以为我们在侃大山啊,你子太坏了,不陪我去学校就罢了,居然还联合我爷爷来整治我,你对得起我那天对你掏心掏肺吗?你对得起吗?” “沙羽,你越说越过分了,我到底做了什么?你爷爷又说了什么,你这么反应?” 谷离一摆手不想理沙羽了,沙羽却一把拉住他,“我爷爷让我承诺接下来两年必须和他一起烧壶,而且必须要在成年前完成一件他满意的作品。若是不成,以后就得任由他摆布,我的自由啊……两年啊,那个破砂壶有什么好的,我要把两年的大好时光耽误在它那里……你说吧,你要怎么帮我吧?” “哈哈……就这?沙羽呀,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想要拜入沙老爷子门下吗?你这还让人家怎么活?” 谷离的话并没有让沙羽神情放松下来,他反倒更激动了,“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要拜入他的门下……谷离,今天这事得有个解决的办法,你不能置身事外!” “沙羽,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什么都没做,你爷爷不过是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遇见的,一路上他都在关心你的成长,我什么不该说的话都没说,你这样胡搅蛮缠不要怪我太冷漠!” “哈哈……我错了,谷离,我错了……这都什么事啊,我才不在乎呢!不就是砂壶吗?再不成我不是还有你吗?” 刚才还十分严肃的沙羽突然满脸笑容地拉住了谷离,谷离被他这瞬变的情绪惊到了,“沙羽,你这是干什么?” “没,其实就是想跟你商量件事,你得先答应我,你看我今天也遭受了我爷爷的洗礼,你可怜可怜我?” 沙羽拉住谷离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谷离忍不住摇摇头,但是却也松了嘴,“你先说什么事吧?” “不,你要先答应我!” 谷离被沙羽胡搅蛮缠地有些烦,他摆手让沙羽先松开他。 “好,答应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要紧事。你还记得和荔枝一起出现在楼梯口的那个女生吗?我想加她微信,可是我被荔枝要挟得让你同意她加你微信,你刚才答应我了啊!不准反悔,快,手机给我!” 谷离并没有顺从地掏出他的手机,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沙羽说出的话的前半截,那个女孩?那不就是梅杜砂吗? “谷离,你听见了没?” 沙羽一只手在谷离眼前晃了晃,谷离回过神,他从沙羽身边走开,“你加那女孩微信干什么?” “干什么干嘛要告诉你……好了,告诉你了,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去那么远的学校吗?我说那里有个有趣的人,那个有趣的人就是那个女孩。好了,我已经告诉你了,快点把手机给我吧!” 谷离木然地站在那,沙羽却直接从他的兜里掏出了他的手机,还按着他的手开了机。 很快谷离的耳边就传来了沙羽和荔枝的对话,一瞬间沙羽就眉开眼笑地坐了下来。 体验未知往往会给人紧张感,不管是曾做了何种准备,这种紧张感都会持续到结束,但是当结果还未传达到你的手里时,那种紧张的心思是不会真正消失的。 谷离看着沙羽晃动着两条腿,他突然走过去,一把夺过了自己的手机,但是似乎已经晚了,他的微信好友那里已经多了一个陌生人。 沙羽也立马站了起来,“哎——你可不能删,你可以屏蔽掉,但是千万不要删啊,你这一删我就前功尽弃了,我还没加上人家呢!” “哼哼——” 谷离忍不住哼哼地发出了几声无奈的笑,“沙羽,你该不会被荔枝那丫头给骗了吧?” 叮叮—— 谷离话音刚落,沙羽就蹦了起来,“哈哈,加上了!” 谷离一把夺过沙羽的手机,朝上面一看,的确有个和他手机上显示的不同的昵称,他脸色立刻暗淡下来,沙羽夺回自己的手机,又朝着谷离晃了又晃,“这可不是假的,我刚才可是让荔枝开着视频加的,虽然人家梅杜砂并不乐意,但是这昵称还有这空荡荡的朋友圈,一看就知道肯定没错。” 谷离盯着沙羽的手机看了一圈,上面显示的昵称确实不会是别人,因为那就是梅杜砂的名字,还有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砂壶头像。 “你要不要也加一下,虽然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同意,但是作为我的好哥们,介绍你认识她也是早晚的事……” 谷离没有回应,但是他的手机叮叮地响了两下,沙羽已经推送了梅杜砂的微信名片给他了。 “好了,我不折腾你了,你早点休息吧。还有你的那把丑壶记得给我留着哈,万一我一事无成,那个可是能救命的!” 沙羽说完就捧着自己的手机冲了出去,而谷离却握着自己的手机楞在了原地。 第 39 章 陌生的信息 当你不开心的时候,要为自己找些事做,这样才会有开心的机会。 这句话对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谷离适用,对于躺在床上盯住自己手机的梅杜砂而言,也是极为适用的,但是他们都没有改变自己的行为,依旧一个在原地又站了好久,而另一个也盯着手机看了好久。 当暮色一点点落进谷离的房间时,他的脚终于动了一下,他转过身开了门,站在外面的他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稀疏而错落的光点在夜空里不停地闪烁着,但是他却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思。 原来内心的不安也会因为突然停止了一直在挣扎去做的事而变得更加强烈,谷离将手机举到自己的眼前,他知道他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他需要快点做出转变,不然就太难受了。 谷离打开已经被动加上的荔枝的微信备注栏,很快他就点了屏蔽好友的操作,然后他又仰头望了一下他头顶的星光,似乎它们给了他需要的勇气,他点开了沙羽给他推送的名片,迟疑了片刻后点击了好友申请。 之后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坐在书桌前的他将手机放在眼前,然后从包里掏出了今天带出去的东西,最后打开那本不完整的旧制书册毫无兴致地翻来翻去。 谷离不时瞥眼看一下手机,黑下去的屏幕始终没有亮起,也始终没有响起他想听到的声响,难道梅杜砂已经睡了? 可是他按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时间才九点多,这个时候正常点的人都不太可能会去睡觉,但是梅杜砂似乎不能算是个正常人,难道她真的已经睡着了? 谷离轻叹了一声,他拿起手机合上手上的书坐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将手机放在床边的桌子上,自己和衣躺倒在床上。 “如果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但是谷离猜错了,梅杜砂并没没有睡,她看见了微信那里跳出来的一个红点,但是在那之前她意外地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的信息。 那条信息不是无聊无趣的垃圾短信,而是署了名的短信,上面的话也让人疑惑,梅杜砂盯住它就忘了还有一个红点需要她去确认一下了。 看到那条意外而陌生的信息,原本躺着的梅杜砂已经仰身坐了起来,她靠着床背盯着上面的名字。 “这人是不是有病,他怎么会有我的手机号?学校除了荔枝还有谁知道我的手机号?不过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注意上你了,就因为我没趣地问了他个问题?” 梅杜砂盯着手机自言自语,但她似乎并不真的在意那句话的意思,我注意上你了,这是挑衅吗? 梅杜砂觉得发短信的这个中二少年真是闲的荒,她明天要去跟班主任说她要换位置,这样的人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成? 梅杜砂退出信息后,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房间,这里除了手机上透出的光亮外一片黑暗,她仿佛置身于荒无人烟的野外似的。 当她看着自己手机上的光亮一点点消失时,突然伸手猛地又按开了手机,瞬间亮起的手机上那个红点格外地显眼,梅杜砂终于忍不住点开了它。 “hi,梅杜砂,我是那个买壶的人!” 这是谷离发送过去的好友认证信息,梅杜砂盯着这几个字,脑海里快速闪过了过去发生的事,她想起那天出现在她坐的窗户边却完全没有跟她说话的少年,可是他又是怎么会有自己的微信号的? 还有这好友申请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还真是要找我退货的?总不会是要给我剩余的钱吧? 梅杜砂思来想去猜不出发来信息的人是何意图,而夜色却已经越来越深了,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一点。 最后她突然想起,今天她的手机被荔枝拿着做的那些事,她也想起来那天在楼梯口遇见的那两个人,“对的,他们是认识的,这两个人还和荔枝也是认识的,啊……好乱,不管了!” 梅杜砂烦躁中点了同意,之后她一甩手机就躺倒在床上,她这一刻已经真的困得受不了,现在也确实太晚了。 叮叮—— 谷离的手机在凌晨的时候突然响了两下,但是他已经和以前一样,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虽然他今天挣扎了一下,但是他还是错过了他想听到的响声了。 然而这个时间还没睡的人还有两个,一个是还盯着手机上的某个人头像的荔枝,还有一个就是在一独栋房子里的墨洇,就是他给梅杜砂发去了一条信息。 而此刻的他还在想因姐留给他的那句话,请帮我特别注意一下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墨洇今天无意间看见了梅杜砂的手机,他这个人有个特别的地方,凡是被他摸过的电子产品,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点他的痕迹,所以他知道梅杜砂的手机号并不是什么值得深究的事。 而他也为了避免让太多人注意上自己这个特殊技能,已经很少携带电子产品了,这也是为什么漫画是他日常必备的消遣的一大原因。 当他被坐在前面的蛇女问问题的时候,他早就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一定在说他肯定是个融不入现实世界的中二少年,可是偏偏他不是一般的中二少年,这点想必梅杜砂以后就会知道了。 “试试呗,先……嗯……然后……嗯——哈哈,我还是挺厉害的,这样每天给因姐回报一下,试探一下她的意思,嗯……就这样!” 墨洇竟然还和梅杜砂一样,是个喜欢自言自语的家伙,他终于关上了窗户,走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明天对于他来说可是有一场有趣的游戏呢! 第 40 章 气势汹汹,恼羞成怒! 周二,一周最让人不开心的日子,因为它离周三只有一天,离周五却还有四天,周末就更显得遥遥无期了,可是一周也才只过去了一天,周二可真是个太不好的日子了。 但是对于根本不用去学校上学,也不用做什么工作的谷离来说,这不过又是一个极其平常的一天而已。 当谷离睁开眼,昨夜发生的一切也瞬间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一股脑地坐起来,伸手拿过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呼吸灯那里一点点的孔里,亮眼的白光闪动着,他慌乱地按亮了屏幕,很快就解锁了手机,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微信上闪动的红点,竟然还不止一个。 他有些奇怪,难道又是沙羽给他发的无聊信息,他慌乱的手瞬间冷静下来,将手机往一边放了放后后挣扎着起床了。 当他终于洗漱完毕,当他听见沙羽哐当关上自己的房门,他才重新又回到自己的卧室,又重新拿起了被他丢在一旁的手机,他再一次地开机解锁了屏幕。 他伸手点开了悬着几个数字的红点,首先跳出来的就是一个消息框,您已添加梅杜砂为好友……他握着手机的手晃动了一下,连忙又看了一眼。 没错,他的微信里的确多了一个好友,但是同时他也看见了另外一条消息框,他误会沙羽了,那些信息不是来自他的。 谷离惨笑了一下,也是,沙羽他昨天那么兴奋,怎么可能还有闲心和自己闹,他真是想太多了。 可是他看着剩余的信息却完全不想去理会,但也还是点开了消息框。 “hi,谷离,是我,荔枝!” “hi,谷离,你怎么今天没来学校?” “hi,谷离,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最后一条消息的接收时间是凌晨一点多,谷离看着上面的三句话,其中第一句话他不用荔枝说就知道她是荔枝,而第二句话他也没有什么必要回答她,至于第三句话,她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那就更不用回答了。 谷离看完后,直接从微信退了出去,之后他便放下了手机。 他想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现在手机对于他而言却突然多了另一份意义,刚被他放下的手机又被他拿在了手里,他快速地点开了其中一个头像,在转账部分直接输入了四千五百块,之后很快点击了发送。 做完这些之后,他像是完成了一件悬置很久的事似的,脸上瞬间现出了轻松的表情。 “嗯,今天仔细再研究研究那把丑壶吧!” 而已经和荔枝到了学校的梅杜砂,手机装在上衣兜里根本没时间拿出来,那笔钱后来也因为梅杜砂一直没有点开,也就自动退了回去,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而一路与梅杜砂同行的荔枝却是抱着手机看了一路,她时不时叹息一声,又时不时埋怨一句沙羽,好像他又做了什么让荔枝不开心的事似的。 但是梅杜砂没有心思理会荔枝的情绪,她此刻还有自己的情绪呢! 她和荔枝在楼梯口分开后,径直去了b班班主任的办公室,之后没过几分钟,b班班主任就和梅杜砂一起出现在b班门口。 又过没多久,梅杜砂和她前面两个位置的一个男生换了位置,她依旧坐在窗边,但是却远离了后面的中二少年,而这正是她今天早早拉住荔枝冲到学校的目的。 不得不说,b班班主任确实是个好人,居然就这样不动声色地帮梅杜砂换了位置,甚至还告诉她以后有任何的需求尽管提,这让梅杜砂有些不敢相信,她觉得自己应该没和b班班主任关系好到那种程度吧? b班的同学们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似的,他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梅杜砂坐在新的位置上朝着b班班主任微笑着致了谢。 已经坐在讲台那边的b班班主任也向梅杜砂回以微笑,他好像还是挺喜欢梅杜砂这样的孩子的,他们从不给别人添麻烦,该自己做好的就自己做好,自己做不好的斟酌一下就放弃。 现在这样的孩子已经太少了,b班这里坐着的每一个人要么野心十足,要么自暴自弃,已经不是b班班主任能看在眼里的孩子了,但是他并不想去责备他们,他们也都还是孩子,该成长的时候作为大人帮一把才是正事。 在b班班主任想这些的时候,门口拿着漫画书出现的少年瞬间夺去了他的注意力,他一摆手朝着他喊了一句,“早啊,墨洇!” 墨洇将眼光从漫画书上转移到b班班主任身上,他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早。” 只是他的面无表情在经过梅杜砂的位置时却被诧异代替,他瞬间停住,站在了梅杜砂的书桌边,“你怎么会坐到这里了?” “我想坐在这里。” 墨洇的脸上闪过一阵寒意,虽然没有同学看见,但是梅杜砂却看见了那双冷彻的眼睛,她扭过头,嘴里恨恨地嘟囔了一句,“千万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了,真是要死啊!” “老师,我要和他换位置!” 墨洇冷冷地看了一眼梅杜砂后面的同学,那同学瞬间站了起来,墨洇那气势汹汹的狠样子可太不像一个高中生了,那同学竟然很主动地抱着自己的东西坐到了最后面,梅杜砂也瞬间扭过了头。 这……这究竟是闹哪样? 可是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诧异,她又很快扭过了头。 b班班主任已经走到了墨洇的身边,他一拍墨洇,“墨洇,你这是要出名啊,等一会儿你就成了咱们学校的重大新闻了,怎么可以这么和同学相处,你们可是要天天见面的,你知道吧?” “知道,我不介意……” 说着墨洇坐了下来,有些被冒犯到的b班班主任却似乎并没有被墨洇吓到。 他笑笑,又拍了拍墨洇的肩膀,“唉,年轻人,想让我恼羞成怒,你还差点!你不要再欺负你前面的人了,惹恼了蛇可是会咬人……” 梅杜砂听见了b班班主任的话,但是她不想多想,随便被人怎么说,她又不会少块肉,但是讨厌人的中二少年竟然又坐在她后面了,还有那条奇怪的短信,梅杜砂扭头看了一眼墨洇,她的眼里没有光,黑暗的足以装下暗夜。 她这是在告诉墨洇,刚才b班班主任说的没错,惹恼了她,可是要发出代价的! 第 41 章 识趣,那是骗人的! “杜砂,那个就是大家说的你们班里那个可怕的人?看着也没什么啊,喜欢看漫画的人应该不会坏到哪里吧?” 梅杜砂也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教室里的墨洇,她冷冷地哼出了两声,“人不可貌相,荔枝你听过这句话吧,我觉得它挺符合那个人的!” 墨洇,这才第一节课下课,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早上的所作所为了,梅杜砂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四周朝着b班张望的那一双双眼睛,她突然有点同情坐在她后面的人,要知道看似最无害的陌生眼光和窃窃私语,却可能是伤人于无形的剧烈毒药。 “杜砂,你在想什么?” 和梅杜砂并排站在b班门口的荔枝拉了一下梅杜砂,但是第二节上课的铃声却瞬间响起,她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人总会因为一时的得意而忘乎所以,这真是一个致命的弱点啊! 梅杜砂以为坐在她后面的男生会因为同学投向他的异样眼光而有所收敛,没想到接下来的几节课,她的手机又收到了几条他发过来的信息,并且坐在她后面的墨洇甚至还时不时挑衅地将他的腿放在梅杜砂的椅子上,这让梅杜砂越来越生气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梅杜砂在中午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她站起来朝着后面的墨洇吼了一嘴,而墨洇却根本没有抬眼看她一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没看见信息吗?” 梅杜砂知道他在说什么,他应该是说那几条还是同样内容的信息,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蛇女,你没有得罪我,只是有人让我格外照顾你一下而已。” 墨洇终于抬头看了一眼梅杜砂,梅杜砂已经怒气冲冲了,“是谁?哪个猪头这么无聊?” “那你就不用知道了,你只要知道以后你会得到更多这样的关注就行了!” 梅杜砂那一刻真想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漫画书,然后狠狠地摔在他的脸上,但是班里聚集的目光让梅杜砂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她不适合这样大庭广众下撒泼,她也做不到,但是惩治坏人自然会有惩治坏人的办法,她也根本不需要这样歇斯底里,很快梅杜砂转过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将手机上接收到的其中一条信息打开,直接设置了屏蔽,然后将手机静音后塞进了背包里。 沉静下来的梅杜砂想到了曾经她烧砂壶失败痛哭时她爷爷数落她的原话,“你会被这样打击到流泪,只能说明你还是太弱了,别人竟然那么轻易就摧毁了你的信念和坚持!梅杜砂,你这样可不行,听见了没!” 爷爷的原话一句不错地落在了梅杜砂的耳朵里,她突然又打开了背包,从里面再次拿出了手机,然后在那条信息上回复了一句,“你也意外地列入了我梅杜砂的备忘录,咱们走着瞧!” 叮叮——后面的人手机响了,墨洇打开看了一眼,一声冷笑传进了梅杜砂的耳朵,但是她已经不在意了。 放下漫画书的墨洇举起手机对着前面拍了一张梅杜砂的背影,然后随手在上面捣鼓了几下后发送给了远方的一个人。 这一切的发生突然间就烟消云散了,四周看热闹的人渐渐都出去吃饭了,梅杜砂本来也想去吃饭,但是荔枝却一直都没来找过她,她有些奇怪,最后她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出了b班教室,朝着a班走了过去。 梅杜砂至今没去过a班,毕竟那里可是精英聚集的殿堂,每天聚集到那里的目光已经够灼热而密集了,她梅杜砂就不需要再把自己的目光聚焦到那里了。 梅杜砂从a班最后边的窗口往里面看了一眼,荔枝不在,就连讨厌的沙羽也不在。 梅杜砂拿出手机给荔枝发了条微信,但是微信却一直没有回应,最后梅杜砂从a班离开,顺着楼梯去了学校卖部,她买了块面包后又顺着楼梯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当她出现在教室门口时,她发现坐在她后面的墨洇不见了,她也没多想,直接坐在位置上啃起了干干的面包。 “唉,真是失误了,刚才怎么没一起买瓶水呢!” 梅杜砂刚咽下一口面包,她前面的同学突然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她似乎有话说却好像又不知道该不该说,梅杜砂看在眼里终于忍不住了,“你有话要跟我说?” “是啊,梅杜砂。” 那女同学立马扭了过来,她四下看了一眼,有些神秘地靠近了梅杜砂,“梅杜砂,刚才我从后面的操场往咱们教学楼这边走,在操场的柳荫下面看见了三个人,他们……他们是……” “是谁?” 梅杜砂好奇了,她和班里的同学说话不多,这前面的女同学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说话,她突然这么神神秘秘的,让梅杜砂有些奇怪,但是她却听见了下面的话。 “梅杜砂,我应该没有看错,就是经常来找你,然后和你一起站在栏杆那边的a班的那个好看的女生,还有……” 女同学加了好多形容词在荔枝的前面,好在梅杜砂并不怎么觉得奇怪,她接着追问了一句,“还有谁?” “还有好像是之前老是年级第一这次变成第二的那个叫……叫沙羽的人,然后奇怪的是他们好像认识咱们班的转校生……” 女同学的话还没说完,梅杜砂先冲口喊出了一句,“你是说墨洇?” “对,就是他。不过他们认识也没什么,但是那个氛围我总觉得怪怪的,你和荔枝是朋友,他们是不是在为你打抱不平?” 女同学这么一说,梅杜砂笑了,她觉得这应该不可能,荔枝怎么会和那个人一起为自己打抱不平? 如果只是荔枝,她为自己感到心疼,倒还说得过去,但是去找人对线,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 更何况那个跟她根本不熟的沙羽,他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去做那样的事? “我就这么一说哈……” 女同学突然扭过去了,梅杜砂往门口一看,墨洇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梅杜砂突然眼睛盯住他看个不停,墨洇也不在意,从梅杜砂身边走过去后,又开始了他例行的看漫画行为。 梅杜砂站起来,如果女同学说的没错,那荔枝应该也回来了,她想去看看。 但是午后的第一节课的铃声突然响起,梅杜砂不得不又坐了下来,她刚坐下手机就响了一下,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荔枝回信息了。 “杜砂,我和沙羽一起去吃饭了,忘记叫你了。对了,还没告诉你吧,我们家和沙羽家有亲戚关系,以后再告诉你。” 梅杜砂合上手机,看来荔枝确实和沙羽一起做了什么,可是为什么她没有觉得感激,反倒有一种负担加深的感觉? 荔枝和沙羽看似无心的行为却让梅杜砂有一种暗地里报复后面的人的阴狠感觉,这确实让梅杜砂开心不了,但她还是为荔枝愿意为自己努力出头感到了一丝欣慰。 然而荔枝和沙羽究竟为何会叫墨洇,事实又真的像梅杜砂以为的那样吗? 梅杜砂决定放学后还是问一下荔枝,毕竟这样的事她希望以后不要发生,她有仇自然会自己出手,让别人帮忙,那她还是梅杜砂吗? 第 42 章 门口出现的人 放学后,梅杜砂的确是和荔枝一起回家的,但是跟着她们的人还有沙羽,因为他们回家的方向一致,因为他们要坐同一辆公交,梅杜砂也不好意思说让他不要跟着她们,就这样梅杜砂完全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去问荔枝中午的事。 而荔枝也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一路上都只是在和沙羽说这个周末的安排,可是今天才周二而已,周二而已。 梅杜砂兀自无聊中的时候,墨洇从她身边悄然地飘过,那一瞬间他竟然用阴凉无比的眼神的余光扫了梅杜砂一眼,梅杜砂有些没好气地也朝着他死死地看去一眼,“看啊,谁怕谁!” 当墨洇在一个拐角消失时,他的嘴角浮起了一抹让人不快的笑意,梅杜砂朝着他又狠狠地瞪了一眼,“你给我等着,哼!” 梅杜砂暗想着,荔枝和沙羽好奇地盯住她的脸,沙羽看似随意问了她一句,“你在干嘛呢?周末一起去吧,去钓鱼!” 这根本轮不到梅杜砂说不,荔枝就已经满口答应了,甚至还不断强调她一定要去,梅杜砂有些不情愿,她还有件作品必须要尽快完成呢! 但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有荔枝在,她已经很难再安安静静地烧壶了,她看着走在自己前面一丢丢的荔枝,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什么时候能走啊,有朋友有时候也挺累的啊!” 站在拐角的墨洇看着梅杜砂和另外两人一起融入人群后,他才背转身朝着他要去的地方走去,没走几步,他的手机响了,他打开只看见了几个字,“你这子!” 因姐回了墨洇,墨洇呵呵笑出了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幽蓝中透出几丝灰暗的天空。 “因姐已经走了快四天了啊!我怎么这么快就想她了?” 墨洇又朝后看了一眼,他的脑海一闪而过今天中午发生的事,但是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之后他便又朝前走去,走着的时候又自言自语地说道,“也不知道因姐到底去了哪?看来过会儿得去查查了……” 墨洇从不对因姐使用他的能力,因为尊重。 但是此刻的他却有些动摇了,他从因姐离开时她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一些诡异的氛围,他需要知道因姐到底去了哪里。 而因姐一路开车径直离开了梅川,而后她竟然驱车八百多公里,到了一处矗立在繁华都市密林深处一所四周空荡的建筑前。 这里不是什么别的地方,距离梅川八百多里的地方只可能是一个地方,那就是殷荔枝的家,也就是殷因和她兄妹三个一起长大的旧宅子。 看似低调无比的大门前,突然出现因姐这么一个人,她朝着眼前的房子看去,眼神里满是复杂。 而突然出现在门口的她,也被独自在院子里玩耍的青科看见了,他的身子晃悠悠地跑到了她的跟前,然后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了她一句,“你是谁?” 他说话的时候还把他手里捏着的一个奶团子直接递给了站着的因姐,因姐不由地低下身子看着他。 “那你又是谁?” “青科,你是谁?” “殷因。” 眼前这个孩子奶声奶气却执着无比的声音响起,因姐笑着回了他她自己真实的名字,可是孩子却似乎并不真想知道她的名字,他问完就朝着房子那边看去。 此刻殷寻并不在家,七叔也不在这里,而台阶的门口,出现的人正是殷荔枝的妈妈。 她在院子里没有看见青科,走到了院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的殷因,她眼前的女子的面容让她觉得有些意外,但是她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惊骇表情,因为当年她嫁入殷家时,那个神秘的姑子早已经不在了。 她像青科一样开口问了句,“您是?” “殷因。” “妈妈,抱——抱!” 听到因姐回话,荔枝的妈妈神色并没有变化,她伸手抱起了青科,青科递给因姐的奶团子也被跟着站起来的因姐再次塞到了他的手里,抱着青科的母亲背转身朝着自家的院子走去,但是没走几步,她回头笑盈盈地对着殷因喊了句,“进来啊,这里可是你的家啊!” 殷因没有见过眼前的女子,还有她怀里的孩子也陌生的很,但是能够住在这里,她只可能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她哥哥殷寻的妻子,她的嫂子。 殷因看着她前面再次背转身的女子,她怀里的那个鬼趴在他妈妈的肩头也朝着她嚷道,“进来呀,快呀!” 殷因有些惨淡地笑了笑,她抬腿走进了她曾经无比熟悉的院子,只是她真的是从来都没有想到她还能再走入这个院子。 这里似乎和曾经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唯一有区别的只有抬头可见的那个曾经总是敞着的窗户现在紧紧关闭着而已。 坐在屋子里的两个女人面前各摆了一杯茶,因姐自然地端起抿了一口,杯子里飘着的是生长在这里后院的茉莉花,她抬头看看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她在给身边的孩子擦手,当她看见因姐看向她时,她朝着因姐笑了笑,“他们说你失踪了……” 因姐轻轻地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是的,这里只有你们两个?” “嗯,他出门有几日了,女儿在别处读高中,这里只有这个祖宗需要伺候……” “你好像对我的出现一点都不奇怪?” 因姐观察了一阵坐在她对面的女人,她又对着自己微微一笑,“我不馋和殷家的事,也不需要知道你为什么来这里,过去又发生了什么……” “看来殷寻娶你是得了个大便宜啊!” “你不喜欢叫他哥?和离一样……” 荔枝的妈妈平淡地说着话,殷离的脸虽有一丝变化但也笑笑地哦了一声。 这个时候,已经擦好手的孩子突然挣脱因姐对面的人,欢快地朝着门口跑去,当他站在门口那里时,他又回头朝着他妈妈喊了一句,“是爸爸,是爸爸!” “青科,过来!” 站在门口的孩子迟疑了一会儿,却还是听话地走回到女人身边,她直接抱起他。 “你们聊,我带他去楼上……” 说完,一大一走向了二楼,殷因却依旧坐在原处,门口已经响起了脚步声,很快轻扶了一下眼镜的殷寻出现了,但是他似乎没有看见坐在沙发那里的殷因,竟然直接朝着二楼走去。 殷因循着他的身影缓缓地移动着目光,终于在殷寻走到他的书房前的时候,她站起了身。 而这一举动引起了殷寻的注意,他缓缓回头朝着殷因看去了一眼。 “好久不见,殷寻!” 而此刻帮忙提着行李进来的七叔也瞬间放下了他手里拿着的箱子。 “二当家?” 殷寻映出光的眼镜里也现出了殷因的身形,而他的兜里还装着那张照片呢! 他示意七叔先离开,然后一个人走下了楼梯,殷因也重新坐回到了沙发上。 很快,殷寻坐在了殷因的对面,他上下看了一眼殷因,“原来……” “原来我还活着?” “我从来没觉得你死过……” “为什么?” “你破坏了规矩……” “所以你承认了……” “我不用承认什么,那件事根本不用我们自家出手,我告诫过你不要越界,是你自己不听话!” “所以你也是这样告诉离的?” “不,她比你自觉,也比你更懂得变通……她也再不是以前那个只是喜欢跟在你身后的女孩了……” 两人的对话来来往往就这么几句,之后殷因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而殷寻却没有站起来,直到殷因快走到门口,他才扭头朝着她问了一句,“你为什么来这里,我还以为你永远都不会来这里了?” “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不久前沙老爷子说有人在梅川的某个地方看见了你,我猜你多多少少也该出现了……” “你说的好像一切都在你的控制中一样,不过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殷因了……” 说完因姐跨出了房子的门,站在门外的七叔神色有些意外地看着殷因,因姐却只朝着他微微一笑就走下了台阶。 “二当家?” 七叔喊了一句,当年发生那件事时,他和殷离一样都还不大,也和她一样视殷因为最亲的人,能再次看见她真是件好事。 殷因扭过头,“七,你应该不会告诉离我来过这里吧?” “您不想让她知道?可是……可是她一直都在找您?” “所以不要告诉她我来过这里!” “可是……是,七明白了!” 因姐跨步朝着外面走去,七叔恭敬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当他回头时,青科却站在了他的身边。 “七叔,她走了?” “嗯,她走了……” 七叔朝房子里看去一眼,殷寻已经朝着楼上走去,荔枝的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和他,还有青科一样站在门口朝着院门口看去。 她真的走了。 第 43 章 柳荫下的三人(上) 回到自己房间的墨洇,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深究因姐究竟去了哪里,他一股脑躺倒在床上,盯住天花板的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需要去个地方,那个爷爷在的时候交代他必须要去的地方。 另一边已经回到家的梅杜砂也根本没有找到任何机会和荔枝再说些什么,她还得抓紧时间赶紧开工,毕竟时间已经不会再等人了。 荔枝似乎也有她要做的事,一回到梅杜砂家她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开始在里面哐哐当当地弄着什么东西。 当梅杜砂听到荔枝那边传出的声响后,她停下了手里握着的笔,她想这大概是荔枝在为周末出行做准备吧!这样一想,她就又埋头画自己的砂壶设计稿子了。 沙羽一回到家就朝着谷离的房间奔去,只是他才走没几步就看见他爷爷站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谷离也在他爷爷身边,他忙恭敬地快走了过去。 “爷爷,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等你,走吧。” “走吧?去哪?” “书房!” 沙老爷子似乎对沙羽突然问出的话有些生气,所以他说出的书房那两个字咬地有些重,大概也是觉得沙羽这孩子居然还是没做好觉悟,看见自己竟然会问出这样的话,沙老爷子真的有些生气了。 沙羽脑子一闪光,似乎也明白了沙老爷子的意思,他忙跟上他爷爷,谷离走在他的一边,沙羽趁他爷爷不注意伸手一把拉住了谷离,然后低声地问了他一句,“谷离,这个周末去湖边钓鱼怎么样?” 虽然沙羽的声音已经很了,但是走在前面的沙老爷子还是听见了,他一回头,声音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这个周末哪都不能去!” “爷爷,我都答应人家了,你知道的荔枝要是知道我反悔,她肯定会折磨死我的,就一天可以吗?” “半天都不行!” “爷爷!” 沙老爷子根本不松嘴,沙羽终于明白他爷爷这次是认真的了,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谷离却拉住了他。 “荔枝?湖边钓鱼?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哈哈,你不知道了吧?你可得帮我,我还叫了梅杜砂,就在这个周末,你会去吧?” 沙羽俏皮的脸上满是笑,谷离却拧着眉头,他没有直接回答沙羽,但是也没有完全拒绝,而这已经给了沙羽极大的希望,他一把搂住谷离的肩膀,“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的,所以这个周末爷爷那边就看你了!” 谷离冷冷地看了一眼嬉笑着的沙羽,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所以你在这里等着我呢?” “哈哈,算是吧。你知道的,我爷爷那边我已经没有回挡的余地了,但是你就不一样了,对吧?” 谷离没有再理会沙羽,他从他的臂弯里挣脱后往前走去,沙羽站在原地嬉笑了几声后追了上去。 一直以来沙老爷子的书房谷离和沙羽都很少进去,一方面是因为那里的位置,另一方面是因为沙老爷子他一回沙家大院就呆在里面,平时他们也不好意思去打扰。 也就是这样,沙家大院里的这个书房成为禁地一般的存在。 “进来吧!” 走前一些的沙老爷子已经站在了书房门口,沙羽和谷离一前一后地迈进了书房。 傍晚的残阳透过高耸的院墙洒落进最后一缕光芒,书房的灯已经被打开,是暖色调的昏黄色,谷离朝着书房的四周看了一圈,这里全是各种各样的书和文物,特别显眼的还有一些砂壶和字画。 谷离仔细地看了看那些砂壶,它们应该是沙老爷子的杰作吧? 但是那些字画却看着并不怎么出名,或者说并不是那么显眼,谷离将目光转向走到书案前的沙老爷子,而沙羽的眼光却丝毫没有往四周看一下,大概是因为过去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吧,或者说被动地看了好些次了。 “沙羽,这里的这些砂壶有些是我的作品,有些是历代的名品,还有些是些特别的作品……你这些天就在这里仔细观摩一下,早年的时候带你进来看过,那个时候你还是很喜欢这些东西的,这才过去多久,你已经变得我这个爷爷已经快不认识你了……” 沙老爷子的话突然渗透着悲凉,进屋后没再说话的沙羽微微点了点头,而沙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他突然看向谷离,“谷离,你见多识广,帮着他看看,让他不要显得那么没见识……” “沙老爷子抬举了,我对砂壶也一知半解,还想找您请教呢!” “再怎么不知,也不会跟他一样一点边际都不着……好了,你们在这里看吧,我出去了。等你们看好了,来找我!” 说完,沙老爷子就要往外走,谷离突然被沙羽推了一下,他扭头看了一眼沙羽,自然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忙朝着沙老爷子走了过去,“沙老爷子,您等一下。” 沙老爷子停在门口,朝着谷离看了一眼,眼神的余光也自然地扫到了沙羽的身上,谷离恭敬地站在沙老爷子身边。 “沙老爷子,这个周末可以休息一天吗?我想和沙羽去看看沙奶奶,来这里这么久都还没去看过她呢!” 这话一出口,沙羽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谷离,他没有想到他会拿早已经不在的奶奶说事,但是这似乎也符合谷离的性子,他不愿意说谎,也不愿意让别人说谎,自然最直接的理由和目的才是他会选择的方式。 沙老爷子思躇了一会儿,最后默然地点了点头,他越过谷离向沙羽投去了一抹异样的眼光,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开了。 留在书房的沙羽瞬间撒了欢,他一下子搂住谷离,“谷离,行啊,没想到你会这么说,真是没想到啊!” “我说的是实话,上次我们虽然去了墓地那里,但是太匆忙,根本没有好好和沙奶奶问好。这次不能那样了……” “好,也是托了奶奶的福,在苦难修行到来之前还能够多一丝喘息的机会!” 说着话,谷离依旧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而沙羽也跟在他身后看来看去,但是他就是没有往那些砂壶上瞥去一眼,他这是有多厌恶砂壶啊! 第 44 章 柳荫下的三人(下) “哎,沙羽?这个挂画怎么和其他的风格不一样?你知道吗?” “知道啊,不过你猜?” 沙羽跟着谷离终于还是觉得太无聊了,他已经在沙老爷子桌案后的长背椅子上坐下,手指在随意地扒拉着沙老爷子桌子上的东西,听到谷离问他话,他才转过头朝着挂在他背后的一幅画看了一眼。 “猜不出来,这不像是名家名作,但是笔触却又老道天成……你快点说吧!” 沙羽深沉地看了一眼谷离,而后直起身子也走到了那幅画前,他伸手摸了摸画面上的潺潺流水和缥缈云雾,眼神悠悠地回了一句,“这是我奶奶的画作,仅此一幅……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从某一天开始就再也没有提起过画笔,而这一幅也是爷爷在奶奶离世后无意间翻找出来的……” 谷离不再多问,他也深沉地看着挂画上的一切,画里缥缈的云雾像是活了一样氤氲在两人四周,过了好一会儿后,沙羽突然又走回到书桌边,他再次坐下后低头看了看放在爷爷桌子正前面的相框,上面他亲爱的奶奶慈爱般地抱着还是孩子的他笑的好甜,“好想奶奶啊……” 谷离走回到沙羽身边,和他一样瞥眼看了一下摆在桌子上的相框,上面的一对爷孙是他认识的人,沙羽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谷离,“谷离,我和荔枝今天中午的时候因为一些事见了一个人,我总觉得那个人和谁长得有点像,现在想想好像和我奶奶有几分相像,但是我记得我奶奶他们家那边好像没什么人了,唯一还有的就是她的一个妹妹,但是那个妹妹后来嫁人以后也没怎么再见过,那人怎么会和我奶奶长得像呢!哦,对了,那个时候我和荔枝还好奇来着,他长得还像一个人……”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谷离看看桌子上的相框,又看看像是自言自语的沙羽,沙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梅杜砂,对的,那个人长得和梅杜砂也有几分相像……嘻——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家好像没什么姓梅的亲戚啊!” “沙羽,你到底在说什么?” “嘻嘻,说中午柳荫下发生的事,我可是第一次做那样的事,嗯,怎么说呢!就是坏学生才会去做的事……” “你爱说不说,拉倒!” 谷离已经粗略地看完了沙老爷子书房里的东西,虽然不怎么仔细,但是那几个砂壶和墙上的字画他已经看得很充分了,现在没有必要和沙羽在这里耗时间了。 沙老爷子不是说看完后还要去找他吗? 沙羽这样性子做事,难怪沙老爷子会看不上眼,谷离忍不住说了一嘴,“沙羽,你到底看完了没?沙老爷子可是让我们看完后去找他呢,你总不至于要看几天吧?” 谷离不该说出这些话,他瞬间觉得沙羽心里一定就是这么打算的,这样这个星期就直接可以过去了,他能躲多久就躲多久的心态可真是太让人看不起了! “嘿嘿,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就得这么做了吗?你也是,干嘛要那么听话,再说了,现在都什么时间了,你好意思去打扰我爷爷啊?” 谷离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腕间的表,“已经十点多了?怎么会过这么快?” “你才知道啊,你知道我有多无聊了吧,整整在这里呆了个时了,好了,我还是跟你说说中午的事吧?” 沙羽伸手又把沙羽拉到他身边,谷离有些不耐烦,他似乎要走,沙羽见状不得不堆笑地说了句,“其实所有的事还不是因为梅杜砂被人欺负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和荔枝这样的乖孩子怎么可能去堵一个一点都不比我弱的大男生?” 听到这话,谷离不再着急离开,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地特别在意,只是让沙羽松开自己,他往一边的椅子上坐了过去,“好了,别扯些有的没的,你倒是说重点啊!” “重点就是那个男生,他居然和你一样是个转校生,不过刚来就这么目中无人,欺负起梅杜砂,还管她叫蛇女,蛇女——你听到了没?人家叫梅杜砂,又不是美杜莎,真是个没学识的坏子!” 说到这,谷离忍不住笑了一声,他沙羽还好意思说人家没学识,他一个砂壶世家的嫡系长孙却对砂壶一无所知,这才叫没学识呢! 不过谷离没有打断沙羽的话,而沙羽也一股脑把中午发生的一切都倒了出来。 梅杜砂和荔枝谈话的情景被当时就在a班栏杆处站着的沙羽看在眼里,他稍一打听就知道了上午b班发生的一切,所以离中午还有一节课的时候,他给荔枝发了条信息,意思就是要去会会那个刚来竟然就欺负梅杜砂的转校生,荔枝也是个热心肠,沙羽的话稍一过脑,她竟然就同意了。 沙羽不知道从谁那得来了那个转校生的联系方式,随手就给他发了条短信,直接约在了操场的一处柳荫下见面。 他本以为这样的信息大概没什么用,也想好了另外的方式,但是信息刚发出去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回信,人家居然同意了。 他忙告诉荔枝,他和荔枝一样根本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心情都有些杂乱,但是更多地则是激动,没想到他们竟然还会去做这样的事。 但是两人似乎也没有想好对策,甚至在人家早早就出现在约定的柳荫下时,他们却迟迟不到。 终于两人你拖我赶还是如约到了约定的柳荫下,一见面,他们还没开口,对面的人就抢了主动。 “就是你们要找我?” 荔枝发觉沙羽竟然是个怂包,她不得不鼓起勇气往那人面前一站,故意盛气凌人地朝着对面的男生吼了一声,“对,就是我们!” “你们叫我来这有事吗?” 对面的男生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女生,嘴角飘出的笑里藏着轻蔑,这让沙羽和荔枝有些不痛快,他们往前一步,“我们是梅杜砂的朋友,你今天欺负我们梅杜砂了,我们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以后不要再去惹她,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 沙羽这话说的似乎还有些男子气概,荔枝神情有些崇敬,可是瞬间又被对面的人消减了气势,“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们有资格管吗?” “你!” 荔枝一句话梗在喉间,上午她和梅杜砂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显感觉梅杜砂其实并不希望别人管她的事,但是她们是朋友,即使朋友不曾开口,让朋友难过的事就是自己的事,她觉得她必须要摆明自己的立场。 “确实不是我们的事,但是我们是朋友,我们不会看着朋友难过而什么都不做,我们就是来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去惹梅杜砂,你只要记住这个就够了!沙羽,我们走!” “原来你这么怂啊,居然一直都是人家荔枝在撑场面!” 谷离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沙羽却满含深意地朝着他看去一眼,“你是这么认为的啊!不过也是,我中午确实有点分心了,你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吧?我说有个人和我奶奶有几分相像,说的就是他,当时我实在有些不解,就有点忘了找那人要做的事了。” “然后呢!” “哈哈……然后我们又被摆了一道,人家根本没有理会荔枝的话,在荔枝喊我走的时候,人家已经先跨出一步走在了我们的前面,还回头朝着我们吹了一声口哨说了句,“那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阻止了!”,你说气不气人,反正荔枝被气得不行,然后我们就无可奈何地回去了……” 沙羽稍一停顿又继续道,“后面荔枝质问我为啥一句话不说时,我反问了她一句,“荔枝,你有没有觉得那人和梅杜砂长得有点像?” 荔枝没好气地朝着我瞥了一眼,“没觉得!” “你仔细想想啊!” “好像是有点像,这又怎么了?” “也许他们有亲戚关系呢!两个人闹着玩的,我们也许多管闲事了!” “你就是这么为自己找理由的?” 荔枝摆摆手不想再理会沙羽,沙羽也不再说什么,他又来回想了一会儿,觉得事情也许还真不一般,但是也并没有再多想。 “沙羽,刚才坐在这,看着这相框,我突然就想起了中午见的那张脸了,你说奇不奇怪?” “好了,不想听你这么胡诌了,你奶奶本姓是什么?那个男生又姓什么?” “这个我倒是没问,好像是说叫什么墨洇吧?不过谁会姓墨啊,我奶奶姓李,你想说什么?” “也许他是你奶奶那个妹妹家的人也说不定呢!” “那他们怎么会和梅杜砂又有几分相像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对你说的这些人都不是很熟悉,太晚了,别闹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呢!” 沙羽不就是一时兴起,听谷离这么一说他立马就回了句,“也是,还是以后再想吧!” 很快,两人相携离开了位于沙家大院角落里的书房,之后便各自朝着自己的房间去了。 之后的几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转眼间沙羽期待的周末就到了。 第 45 章 成饵的蚯蚓(上) 沙家大院低调的院门口,沙羽几分无奈地朝着往院门口走来的谷离吵嚷了一句,“谷离,你倒是快点啊,出去玩还这么不积极,干啥能积极啊!谷离——” 谷离扒弄着自己的背包,他本来不想带包的,但是一想到沙羽可能什么都不带,他还是操了把心。 但是当他听见沙羽不耐烦的说话语调时,他却根本没理会他,依旧慢悠悠地走到了沙羽的跟前。 “好了,可以走了。” “你这大爷我可真伺候不起,以后我们还是离远点吧!” “行啊,那我就不去了!” “你故意的!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大爷您请!” 沙羽一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谷离笑笑往前走去。 谷离和沙羽很快便坐上了去往幽蓝湖墓地的公交车,一路上都没什么人,沙羽期待可以遇见的人也没见出现,他无聊地靠在车窗往外张望,不一会儿竟然歪倒一侧睡着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困呢,实际上不过被无聊困住了罢了。 谷离从他的兜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自从不久前加上梅杜砂的微信,除了那笔被退回的四千五百块外,他们至今都没有再说过一句。 谷离也才发觉他们两人自从在那个公园见面后就再也没什么交集了,虽然不久前也在学校见过,但是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似的竟是一片空白,他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但是除了这件事,在谷离的脑海里还盘旋着另一件事。 一天前,谷离一个人因为没什么事,又去了沙老爷子位于沙家大院角落里的书房。 他在一个书架的角落里看见了一个陈旧破损的文件夹,拿出来后从里面掉出来了一张泛黄的照片。 他随手捡起来后看见上面是两位相依相偎的女孩子,其中一个清秀的脸上带着伤疤,而在谷离的印象里,沙奶奶是一个面相清净而美好的人,这样看来,相片上的那位带着伤疤的女孩子应该就是沙奶奶的妹妹了。 只是谷离也并没有见过年轻时的沙奶奶,对于两个人他并不能完全确定就是沙奶奶姐妹两个,他翻过照片后看见了一行娟秀的字迹,上面写着:妹与我。 这下谷离完全确认了照片上的两个女孩的身份,他突然想起不久前沙羽跟他说过的话,他又仔细地看了看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子。 她们确实和梅杜砂有几分相像,这是怎么回事? 谷离并不能直接去找沙老爷子问什么,而问他自己的老爸,怕是也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决定去问问梅杜砂,也许她真的可能还和沙家有些渊源呢! 车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大桥,车窗两边陆续恍入眼帘的蓝色也告诉谷离他们已经到了地方,他忙叫醒了沙羽,沙羽像是没睡过似的一下子变得格外精神,他朝着四周看了又看,却并没有看见除了他们之外的人。 “下车了!” 公交司机朝着仅有的两位乘客热情地喊了一句,沙羽和谷离跳出车后,他们站在大桥上向着四周眺望,幽蓝的湖面上漾起微微波光,但是那里也没有看见什么人影,沙羽往他一边的地上一坐,“看来她们还没来,我们就在这里等她们吧!” 谷离没有反对,他似乎也需要时间来让自己继续思考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 按理说早早就准备好周末出行东西的荔枝不应该会迟到,但是她们确实是九点以后才出的门,因为那个女人和梅杜砂的老爹知道两人要去墓地的湖边后,居然给她们准备了好些吃点喝点,梅杜砂的老爹还少有地给了梅杜砂一束花。 浅淡的粉色花朵被用时髦的纸张包着,梅杜砂接过后看了一眼她老爹,她老爹说了句,代他去看看爷爷奶奶。 梅杜砂没有拒绝,她把接过去的粉色花束放进了怀里,之后才跟荔枝朝着幽蓝湖的墓地奔去。 她们的公交车穿行在许久未曾见过的风物之间,梅杜砂的怀里抱着粉色的花,时不时她会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花,荔枝却一直都只是盯着手机,不时还发条信息出去,但是她似乎没有收到过回信,神色也开始变得有些焦急。 “真是不该让姑妈知道的,不然也不会这么晚才出门了,唉,沙羽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到了,这家伙怎么回事?都发了几条信息了,居然一条都不回?” 梅杜砂笑了笑,她压下了荔枝焦躁翻弄的手机,把粉色的花朵放进了荔枝的怀里,“荔枝,你帮我拿会儿,我喝口水。” 荔枝看看梅杜砂,没说什么抱住了花,梅杜砂也自然地拿出了水壶喝了口水,之后她把眼神瞥向了窗外,才过去几分钟,荔枝突然又把花束放回到梅杜砂的腿上,她一下子站起来朝着车门口那边走去。 梅杜砂往前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看见了两个站在大桥边上的人,其中一个百无聊赖地朝着公交车这边看来,另一个则已经挥着手朝着公交车要停的地方跑了过来。 梅杜砂也站了起来,她和荔枝一起走到车门口时,她朝着那个站在原地的男生看了一眼,“这人怎么也来了?” 当车门打开,荔枝就跳了下去,梅杜砂也跟着下了车,沙羽已经凑到了两人的身边,他一把拿过荔枝提在手里的东西,他又朝着梅杜砂看了一眼,似乎想帮梅杜砂也拿些东西,但是当他发现梅杜砂怀里还抱着一束花,另外只背了个背包后,便打消了那种念头。 他们三个朝着谷离走了过去,这还是梅杜砂和谷离从离开公园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虽然谷离曾出现在梅杜砂教室的窗口,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并没有说话。 今天他们是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的,梅杜砂有些介意,这人不会跟自己说什么奇怪的话吧,比如那把丑壶不好,要退钱之类的话? “hi,谷离,是不是等很久了?” 荔枝冲到谷离面前热情地和他打着招呼,谷离笑笑摇摇头,沙羽却凑了过来,“荔枝,是我邀请的你们,你刚才下车怎么不问候我一句?” “你有什么好问候的,再说了,是你求我们来的,又不是我们自己要来的!你搞清楚行不行?” 荔枝和沙羽你来一句我追一句,梅杜砂看看两人轻声叹了口气。 这要是弄一整天,回去她不得又跟上个周末一样疲惫不堪了? “你怎么带着花?要去墓地吗?” 谷离指着梅杜砂抱在怀里的粉色花朵,自然就想起了梅杜砂已经去世的爷爷奶奶,他自然也是知道梅杜砂家发生的变故的,而这里是梅川唯一的墓地,她抱着花来这里肯定是要去看她的爷爷奶奶的。 只是梅杜砂的眉眼却轻瞟了一眼谷离,“是又不是,我爷爷奶奶才不喜欢粉色的花呢!” 梅杜砂的语气里带有一丝埋怨,她的老爹这份孝心在梅杜砂的眼里虽然打了折扣,但是她今天肯定还是会去她爷爷奶奶那把现在手里的花带给他们的。 “好了,我们去湖边吧,希望我们今天能收获满满,回去的时候可以去梅杜砂家直接做了吃……” 沙羽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通亮,荔枝瞥了他一眼,“好啊,看谁钓的多,输的人付烧鱼的钱?” “行啊,谷离快来!” 沙羽说着就拉住谷离往前跑,荔枝也不示弱,拉着梅杜砂也往前跑,梅杜砂无奈地跟着他们到了湖边。 只是还没拉开架势,沙羽就突然嚷了一嘴,“糟了,我忘带鱼饵了,你们带了吗?” 荔枝摇摇头,她看向梅杜砂,梅杜砂一脸茫然,这下四个人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谷离蹲下来看了看脚下松软的泥土,“沙羽,这边应该才下过雨不久,泥土是松的,我们和上次一样直接用蚯蚓做饵就好了!” “蚯蚓?我可不要碰那个东西……” 荔枝皱着眉看向周围的三人,沙羽也蹲下去,“那好吧,你们等一会儿,我和谷离弄好了再开始。” “不用,让她来就可以了。你们不是要比赛吗?荔枝应该根本没钓过鱼吧?你先教她一下,省得过会儿你赢了她说你胜之不武……” 沙羽看看荔枝想了想,荔枝的脸有些泛红,但是谷离说的也没错,她朝着沙羽嚷道,“好了,教我一下,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沙羽站起来看了一眼梅杜砂,“那就麻烦你们了。” 梅杜砂还有些懵,怎么她要抓蚯蚓做饵了,她不是来这凑热闹的吗? 但是她看看荔枝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又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微微点点头后,把背包放在了干一点的草丛间,那束花也被安稳地放在了她的背包上,她走到谷离身边顺从地蹲了下来。 荔枝和沙羽去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他们开始疯狂地朝着湖面甩鱼竿,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与梅杜砂和谷离所在地方的寂然形成了鲜明对比,但是梅杜砂却并不想成为那个先开口的人,而且她也确实没什么可跟眼前的人说的。 第 46 章 成饵的蚯蚓(下) 抬眼即可看见一张清秀的脸,她眉目流转却独独不往一边看一下,谷离终还是忍不住盯住了梅杜砂。 他不仅仅是因为此刻映衬着茵茵绿意的那张脸,更是萦绕在他脑海里的那张照片。 从他这边看去,梅杜砂确实和他在沙老爷子书房里看见的照片里的人很像,虽然不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是眉目间的细腻却胜似一人。 谷离也是这么久以来如此真实地和梅杜砂面对面,两个人虽然在一起从松软的泥土里扒寻着蚯蚓做鱼饵,但是悄无声影的氛围却让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怪异,似乎他们各怀心思,根本不知道会不会一开口就露出了各自不想被人发觉的隐藏心情。 而远处那束被放在一边的显眼的粉色花朵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显得格外好看,却没有人再会注意到它了。 终于谷离还是决定自己先开口了,他将一条长长的蚯蚓掐紧后从泥土里拉了出来,梅杜砂被那长长的带着粘液的身子擦到了脸,她连忙往后退了几下,谷离却趁这个时候说了句,“对不起啊,刚才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梅杜砂擦了擦脸,又一点点地挪回到谷离的旁边,那条长长的蚯蚓已经被谷离一掐几段丢进了沙羽留给他们的盒子里,那蚯蚓蠕动的残躯还在不停地跳动,梅杜砂看了一眼后就立刻把她的眼光移开了。 “没,我没事。” 谷离呵呵一笑后,边扒拉他们四周的泥土边看似无意地和梅杜砂搭话,“你最近有新的砂壶作品了吗?” “没,你干嘛要问我这个?” 梅杜砂不喜欢和荔枝他们来这里,除了她觉得谁会没事跑到墓地前的湖边钓鱼以及荔枝他们太随性外,还有一点就是这里是她爷爷奶奶在的地方,她还没有完成爷爷的遗愿,而撞奶奶的那个坏人现在还没有找到,她怎么可以这么没心没肺地陪着荔枝他们在这里耍闹呢? 因为谷离和梅杜砂说话嬉笑的声音不时响起,让一旁狂甩鱼竿的荔枝和沙羽诧异不已,两人一同扭头看向了谷离和他嬉笑面对的梅杜砂。 不久后两人听见谷离问了梅杜砂一句,“你为什么没有收我转给你的剩余的买砂壶的钱?” 说完这句话,谷离也注意到了荔枝和沙羽向他投来的诧异目光,他很快收拢了脸上的笑意,眼神略显深沉地看向了梅杜砂,梅杜砂惊讶地看着他反问了一句,“你在说什么?什么买壶的钱?你不想要那把丑壶了?” 谷离看着梅杜砂惊慌的神色,还是忍不住笑了,他忙摆摆手。 “不,不是。我是说微信红包,你没有看到?” 梅杜砂这才想起手机上微信那里亮起的好些红点,但是因为墨洇的缘故,她已经不想再去碰自己的手机了,她微微摇了摇头,“没,我不知道。之前在公园已经说了,那个壶我是随意要价的,你不用再给我钱了。” “嗯,那好吧。其实我本来没想给你钱的,我准备了其他的东西,但是后来……嗯,不说这个,那就算了。” “你为什么愿意买我烧的壶,我爷爷说我烧的壶根本拿不上台面,你是不是可怜我?” “不,不是的。嗯,其实……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告诉你,算了,还是告诉你吧。我其实在找一把壶,那把壶和你之前烧的那把丑壶的工艺很像,我认为你们梅家可能知道点那把砂壶的事情……” 谷离看看梅杜砂的神色,他本不想在这样的场面说起他在做的事,但是事情就这么赶,难以预料的事总是会意外地发生的。 梅杜砂因为不太懂谷离说的那把砂壶,所以她好奇地追问了几句,“那是一把什么样的砂壶?你为什么要找它?很名贵吗?我们家烧壶都是遵循旧制方法,祖上也没听说有什么出名的烧壶大家……” 听梅杜砂这么说,谷离皱了一下眉头,但是他知道梅杜砂应该不会骗他,毕竟他知道的事也算是比较隐秘的过去了。 “那是一把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壶……而且……” 梅杜砂在谷离说的时候,微微张开的嘴角已经渐渐闭了起来,她想到了自己床下暗格里藏着的那把爷爷留给她的砂壶,而且刚才她说出口的话其实并不全是真话,因为她明明记得爷爷说过他们家祖上的太爷爷是烧得一把好壶的。 而谷离的描述不就是那把砂壶的外形吗? 接着她的耳边就听见了谷离还在说的话,“而且它还有个特别的名字,叫美杜莎……哈哈,是不是觉得很熟悉,居然和你的名字那么像?” 听到这里,梅杜砂已经明白谷离在找的那把砂壶就是她爷爷留给她的那把,但是爷爷告诫过她,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知道那把砂壶的存在。 现在看来,那把砂壶竟然这么不一般,梅杜砂听完尽量以自己最自然的语调回问了一句,“我好像没听说过,它还有什么特别的吗?你到底为什么要找那把砂壶?” 谷离因为说话时顾虑着荔枝和沙羽,他还是不希望他们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再知道他在做的事,虽然沙羽多少已经知道,但是殷家的殷荔枝是不能听到这些话的。 所以他说话的声音是轻的,眼神也自然没有一直注意梅杜砂,故而也没发现梅杜砂丝微间发生的神情变化。 “嗯,我爷爷一直在找那把砂壶,它是一把神秘的传世之作……尽管它已经和它的主人一样遗失很久了。说起来也很神奇,它的主人也姓梅……我还以为你们一家是他的后人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梅杜砂立马附上笑容,“我也觉得你想多了,我们家要是能出那么一把神奇的砂壶,还会过成现在这个样子吗?” 梅杜砂虽然这么说,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谷离刚才说的话,她记得爷爷和奶奶说过他们梅家祖上的太爷爷烧的一把好壶,太奶奶酿的一壶好酒,只是到了梅杜砂这里就只剩下那把爷爷留给她的砂壶了。 梅杜砂不知道那把砂壶是不是自家真传,还是爷爷从别的什么地方得来的,但是她从谷离说完那些话开始,突然间明白她身上多出来了的一份责任,她要保护那把砂壶,尽管她并不明白为何,但是她一定要保护那把壶。 “你们好了没?这都多久了?再不快点,今天就白来了。” 沙羽突然冲到了两人面前,他一把从地上拿起装有蚯蚓的盒子,谷离也立马站了起来,梅杜砂仰头看着沙羽手里蠕动的成饵的蚯蚓,内心里一股异样一下子涌了出来,那把砂壶会不会将她变成如沙羽手中任鱼撕咬的鱼饵,最后不得不葬身于无底的黑洞? 梅杜砂突然低下头,她不想成为别人的鱼饵,不想再让任何人钳住她,她要属于自己的自由,她不要被困住,她一定要保护好那把砂壶。 “直接弄断的蚯蚓做鱼饵效果并不好,你们只是玩玩就将就用这个吧。要是实在钓不到鱼,回去就让沙羽请客……沙羽,你不反对吧?” 谷离看着沙羽将蚯蚓递给了冲过来的荔枝,在两人忙乱地把蚯蚓挂在鱼钩上时说了几句,沙羽和荔枝忙点点头后就冲到了湖边,谷离看看身旁还低着头的梅杜砂,“杜砂,我可以叫你杜砂吧?” 梅杜砂站起来,不置可否地看着远处的荔枝和沙羽,而谷离却自言自语地说了句,“我的家在靠近海的地方,那里的海岸边上总会有很多白色的风车,看到的人都以为是美好的风景,却不知那是沉重的劳作工具。” 梅杜砂看看四周茵茵的绿地和远处葱茏的山林,这里可不是什么海边,也看不见谷离话里那高高的自由的风车,她有些艳羡地低语了一句,“我也想看看那些白色的风车……” 谷离扭头看着远眺着湖面的梅杜砂没有说话,湖岸边猛然间刮起的风声狂烈而躁动,然而远处寂静的湖面之上,风却似乎骤然间停了。 梅杜砂似乎也察觉到了四周自然的变化,她突然又说了一句,烈烈风沙卷过,唯余星辰漫天际。 这是她爷爷形容世事多变时人该有的态度,这也是梅杜砂希望自己终有一天也可以做到的态度。 第 47 章 墓碑前的另一束蓝色的花(上) 梅杜砂远眺的眼神渐渐收回到自己前面不远处的水桶里,两个塑料折叠水桶里除了清澈的幽蓝湖湖水外空无一物。 而她和谷离前面不远处,站在湖岸边两个塑料水桶两侧的那两个人看起来也已经没了兴致,他们抬举着鱼竿的手已经越来越低,沙羽更是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站在他身后的两人。 荔枝终于受不了了,她一甩鱼竿冲到了梅杜砂的身边坐了下来,“真烦,怎么这么久了就是一条鱼都钓不上来,难道是鱼饵不行?杜砂,你帮我钓会儿吧?” “谁允许可以找人代替啊?这样的话,那谷离你也帮我钓会儿?” 沙羽领着悬着一段蚯蚓的鱼竿就冲到了谷离的身边,而且根本不等谷离同意就拉住他往湖边去,荔枝见状也不示弱,拽起梅杜砂也往湖边去。 就这样谷离和梅杜砂各拿了一把鱼竿站在了幽蓝湖边,而荔枝和沙羽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到了之前梅杜砂和谷离坐在的地方,荔枝瞥眼就看见了在她旁边放着的那束粉色花束,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朝着梅杜砂的背影喊道,“杜砂,你今天还要去墓地那边吗?这边是有个墓地,对吧?” 沙羽这才在意地看了一眼那束粉色的花,他回头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山腰,虽然现在时间还早,但是他是不是也应该去看看他奶奶了。 他又抬眼看了一圈周围,发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带,既没有花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祭祀的东西,他有些惭愧。 而此刻梅杜砂也回过头看向了荔枝和沙羽,她朝着他们点点头,然后就扭过头继续盯住了鱼漂,但是过去了很久后,她和谷离并没有比沙羽和荔枝好一点,他们也一无所获,身边的谷离渐渐察觉到了梅杜砂瞥向别处的眼神,他问了她一句,“你在找什么吗?” “蓝色的花,我爷爷奶奶喜欢这湖边蓝色的花,不过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开败了吧?” 谷离随着梅杜砂的眼睛也开始在四周搜寻着,沙羽和荔枝坐在远处,他们因为越来越无聊便也走了过来。 当沙羽听说这湖边有蓝色的花开,自然也和梅杜砂一样多了些兴致,他有了那些蓝色的花就不会是空手而去了。 这样一弄,钓鱼的胜负已经不重要了,四个人都已经开始在湖岸边找起蓝色的花来,不过还是梅杜砂厉害,她很快就在一片背阴处的水塘边上发现了虽然已经有些残败但是却还开着的蓝色的花。 沙羽冲过来和她一起折断了好些,之后四个人各自收起自己的东西,梅杜砂也背起了背包,另外也抱起了那束粉色的花。 “今天居然什么都没有钓到,那我们还是去梅杜砂家吃好吃的吧。不过和梅杜砂一样,我也要去一下那边山腰上的墓地,谷离、荔枝,你们会一起吧?” “嗯,那是自然的。我答应姑妈要陪杜砂一起的,你们是去看沙奶奶吗?” 沙羽微微点点头,之后四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半山腰上走去,此刻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左右了。 虽然是周末,虽然附近的风景很好,但是因为那座墓地的存在,这里却是少有人来,半山腰里的墓地似乎有意无意地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深深的悲伤,来往的车和人都像是穿行在陌路一般的冷漠。 荔枝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她死死地拉住杜砂,时不时还朝着沙羽和谷离看去一眼,“这墓地的氛围就是好诡异啊,你们之前来过吗?是不是最好不要下午来这样的地方,天一黑感觉好可怕啊!” 梅杜砂笑笑,“这里对于我来说可是亲切的地方,只有在这里我才能再和爷爷奶奶说说话……” 梅杜砂说完这些话,她看见沙羽微微地点了点头,她心里突然多了一股热流,终于有人和她一样察觉到了这墓地存在的意义了。 四人说着说着就到了半山腰上,墓地里林立的墓碑一个连着一个,站在下面看去不得不说甚是壮观。 梅杜砂要往左边去,而沙羽他们需要往右边去,这样四个人就得分开,荔枝思考了一会儿,她决定先和沙羽一起去看看沙奶奶,毕竟他们也算是远房的亲戚,过会儿她再和梅杜砂一起在下面的入口处汇合。 梅杜砂觉得荔枝的决定没错,毕竟这么多人一起,她肯定没有办法好好地和自己的爷爷奶奶说说话的,她向荔枝投去了感激的神色,荔枝则直接拉住沙羽和谷离朝着右边的墓地去了。 梅杜砂也抱着怀里的两束花走向了她最熟悉的地方,才走到附近,她就一眼看见了她爷爷奶奶墓碑前放着的一束蓝色的花,这让她立刻奔到了墓碑跟前,“这里怎么会有一束蓝色的花?难道有人来过?会是谁呢?” 梅杜砂看着那束蓝色的花,她微沉思了片刻后蹲下了身子,她将那束蓝色的看不出是什么的花往旁边放了放,然后将自己带过来的蓝色花放在墓碑的正中央,那束粉色的花虽然也被放在了墓碑上,但是却在那束叫不出名字的蓝色花朵旁。 梅杜砂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爷爷奶奶,隔了这么久我终于来看你们了。今天比较特别,我给你们另外带来了一束花,粉色的。这是我老爹让我给你们带过来的,虽然我并不是很乐意,但是也是他的一份心意,尽管他完全不知道你们喜欢的不是粉色的花……不过,今天这里怎么会多出来一束蓝色的花?爷爷,是你的朋友吗?” 可是梅杜砂很快就摇了摇头,她记得爷爷去世的时候家里根本没有来任何人,即使是奶奶出事,家里也没见任何其他的人,那这束蓝色的花究竟是谁送的呢? 梅杜砂的疑惑越来越明显,突然她脑海里冲出来一个声音,难道是她的妈妈,可是应该不可能,她不是已经离开梅川很多年了吗? 她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那这送花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第 48 章 墓碑前的另一束蓝色的花(下) “怎么你这里也有这样一束蓝色的花?”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梅杜砂身后的荔枝伸手指着被梅杜砂放在一旁的蓝色花朵,她诧异的脸色确实也惊到了梅杜砂,她站起来看向了荔枝,“你在哪还看见了同样的花?” “沙羽奶奶的墓碑前也有一束,我刚从那边过来的,他们还在好奇是谁呢?怎么你这里也有一束?谁竟然会认识你爷爷奶奶的同时还认识沙奶奶?这人有点意思哈!” 荔枝还没说完,梅杜砂已经朝着右边的墓地奔去,很快她就找到了沙羽和谷离,两人正拿着那束蓝色的花不知道在说着什么,沙羽看见梅杜砂跑过来有点意外,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梅杜砂,你这是怎么了?” 梅杜砂却根本没有回应沙羽,她一把从沙羽的手里夺过那把蓝色的花,她的手里还拿着自己爷爷奶奶那里放着的那束蓝色的花,沙羽和谷离看着同样的两束蓝色的花,不约而同地问了一句,“怎么你那边也有?” 沙羽朝着墓地的管理门楼看去一眼,这应该不是管理员给所有人的,因为附近其他的墓碑前什么都没有,梅杜砂看了看两束蓝色的花后,把从沙羽手里夺过去的花又还给了他,这下她更迷茫了。 若是她妈妈,可她妈妈怎么会给沙羽的奶奶也送一束呢? 他们梅明明根本没有和沙羽家有过任何的过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同时认识你们两家的人,沙羽,你对这样的人有什么印象吗?” 谷离看看沙羽,又看看梅杜砂,他也想不出眼前发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哎,你们快过来啊,我发现了点东西!” 荔枝没有跟着梅杜砂往右边的墓地去,她一个人跑到了墓地管理员那里,应该是和管理员说了什么让她发现了她感兴趣的事,她这么一喊,梅杜砂和沙羽谷离三人赶忙朝着她跑了过去。 “荔枝,你发现了什么?” 谷离先开口问了一句,荔枝看到是谷离,自然多了几分骄傲,“嗯,我刚才问了这里的管理员,他说在我们过来之前有个伙子过来,看着和我们差不多大,但是神色很冷,怀里还抱着两束蓝色的花……管理员还说,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人,但是因为这里是墓地,一般没什么事谁也不会刻意来这里,他也就没怎么阻拦,之后又看着那个男生走了,然后我们就过来了。” “可是我们过来的路上没看见什么人啊?” 沙羽提出了自己的疑问,谷离和梅杜砂也点点头,荔枝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那就奇了,那人难道会飞不成,怎么会刚好和我们错过了呢?” 梅杜砂想了一下,她突然指着墓地出口处,“其实这里还有一条路,我们刚才是走的那条路从湖边过来,那人应该只会走大路,也就是去往湖面大桥的那条路,所以我们错过了?” 谷离看了看沙羽,“最近回城的公交车几点?” 梅杜砂难得地掏出了她的手机,她看了一眼手机,此刻4点0,还有十分钟,最后一班公交就要到终点了。但是回城的公交却要到五点才离开,而上一辆开走的班车就要在十分钟后出发了。 “还有10分钟会有一辆公交离开这里。” 梅杜砂将目光从自己的手机上移开,她神色凝重地朝着谷离看去一眼,谷离立马做出了决定,“我们快走,那人最早也就只能坐那辆公交车离开了。” “可是万一人家是自己开车来的呢?” “你这么大有驾照啊?” 沙羽的问话立马被荔枝挡了回去,此刻的他们也完全不会想到也许人家有开车的人呢! 但是四人还是快步地朝着大桥那边跑去,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他们到达公交车站时,那最后一班公交还是扬长而去,他们自然没有看见他们想要看见的人,而已经气喘吁吁的两个女孩子更是再也不能往前一步了。 在他们慌乱地看着那辆公交开走没多久,最后一辆没有一个乘客的公交车也到了,但是四人却并没有直接走上去,毕竟离这辆班车离开还有半个时,坐上去又能怎么样? “现在怎么办?” 沙羽看着四周空荡荡的世界,还有越来越西沉的太阳,他们好像还没怎么吃过东西呢! “你们不饿吗?” 荔枝从自己提着的包里拿出来了她姑妈让她带来的吃的,她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折腾到现在才想起该吃点东西了。 沙羽看见荔枝手里的吃食,立马凑了过去,荔枝叫着梅杜砂和谷离也一起,他们最终还是上了公交车,然后前后坐着吃着身边仅有的食物。 时间快速溜过,公交司机也没有想到他这最后一班公交竟然会拉上这么四个孩子,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开车时间一到,他立马就启动了公交,带着四个人朝着梅川城镇奔去了。 在车启动后的那一刻,坐在窗边的梅杜砂朝着远处的幽蓝湖望去了一眼,在她常去看蓝色花朵的湖岸边,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一个人,但是因为距离太远,她并不能确定那的确是一个人,自然也没和身边的人说,毕竟天已经越来越暗,谁会一个人在这里呢? 除非是墓地的管理员出来溜圈,否则任谁看那人都是有些问题的。 梅杜砂没再多想,身边的荔枝还在和沙羽讨价还价,说回去要让沙羽好好请一顿,这一天可是有够折腾的,要累死她了。 沙羽本该反驳几句的,但是奈何今天确实过得不怎么样,他只好答应了荔枝。 谷离似乎和梅杜砂一样看向了窗外,梅杜砂扭头看着他,在想他是不是也和她一样看见了湖边的人,可是他的面容却一丝变化都没有,梅杜砂觉得也许是她看错了,也想多了,之后她也就真的不再多想了。 第 49 章 因姐回来了 站在湖岸边的人并没有因为夜色暗淡而有丝毫的退却,他抬眼望着湖面上渐渐氤氲起的雾气,似乎在想什么特别的事情,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那人接通电话后,里面传来了一个甜美的嗓音,“墨洇,你这家伙怎么不好好在家,去哪里野了?” “因姐,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去个十天半个月呢?” “快说你现在在哪?” “说了你会来接我吗?我这里可是荒凉可怕的很……” “哪?” “墓地,你应该知道吧?” 电话那边突然间沉默了好久,墨洇将手机从自己的耳边拿开,他看了一眼闪亮的屏幕,对方没有挂断,他又贴回到耳边,“因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你在那乖乖呆着,我这就去接你。” “你知道地方,对吧?不过我现在其实不在墓地那边,我在幽蓝湖边……” “好,你等着我。” “嗯。” 墨洇看着手机屏幕暗下去,他抬头看了一眼眼前已经陷入黑夜的湖面,上面除了盈盈的月光外,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了。 墨洇知道这个地方,是因为他爷爷,也是因为埋在这里的那些人,但是印象最深的却是眼前这片广袤的水域,还有它有些让人着迷的名字,幽蓝湖,这真是太切贴的一个名字了。 墨洇回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墓地,下午的时候他出发坐公交到了这里。 在大桥上时,他看见湖边有几个人在钓鱼,当时也没多注意,但是当他放下最后一束花的时候,却看见从湖边到墓地的路上,那几个钓鱼的人朝着墓地这边过来了。 他本不介意,只是当他看见迎面的人里有两三个曾经见过的面孔时,他还是选择避开了。 在他离开时,他注意了一下那四个人的去向,其中一个去了他也去过的两位前辈的墓碑那里,另外三个则朝着他刚才在的地方走了过去。 他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一些他爷爷也许没有告诉过他的事情,他看了一会儿后便朝着幽蓝湖的湖边走了过去。 之后直到最后一辆公交车离开,他都没有离开湖边半步,明明他只有那辆公交车可回,他也还是没有选择离开,他似乎冥冥中知道因姐已经回到了梅川似的。 一切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大概过了一个时左右,墨洇看见远处的大桥上出现了光,他开始朝着大桥那边走去。 他快走到时,耳边传来了因姐叫他的声音,顺带有一束光照在了他的脸上,“墨洇,是你吧?” “是,快点把光挪开,眼睛要被你晃死了。” “哈哈,好的。” 很快墨洇就坐进了因姐的车里,因姐毫无迟疑就启动车子离开了大桥,开出有一段距离后,墨洇忍不住朝着坐在前面的因姐问了一句,“因姐,你是不是也来过这里?我怎么觉得你很不喜欢这里?” “我为什么要喜欢墓地?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因姐的话透着玩笑,但是在墨洇听来那却不像是因姐的真实情绪,他自然看得出来因姐有事不想告诉他,他也没多想就不再追问了。 因姐往后看了一眼沉默的墨洇,见他脸色暗淡,扭过头后轻柔地问了一句,“看来新学校也没有让你觉得有趣,是吗?” “哈哈,不是……因为有因姐让我关照的人,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因姐,你觉得我发给你的照片怎么样?” “还行,你这子还挺会关照人的嘛!不过你这样关心女孩子,以后可是要注孤生的,你知道不?” “这不是你的意思吗?” “我的意思?我只是说要你关照一下那个女孩子,我又没有说让你去欺负人家,你这是误读!” “因姐,不带这样的。你到底是想照顾人家还是关照人家?给个明话,你知道我最讨厌猜来猜去了……不过,因姐,你怎么会在这么在意那个丫头?你认识她?” “嗯,算是吧。你以后就会知道了,以后适当地对人家好一点,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 墨洇不再说话,他对因姐的了解不少,但是也多不到什么都知道,所以她和梅杜砂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一时还想不出来。 毕竟因姐本姓殷,单字一个因字,她怎么会认识有着梅姓的梅杜砂,而且他和因姐来梅川也不过才一年多,之前的时间里,因姐可是一直都和他呆在一起,除非是更久之前的事,但是因姐从来都对自己的过去只字不提,就连他爷爷也很少提及因姐的过去,这让墨洇突然间对因姐又多出了几分好奇。 “你们学校是不是有个姓沙的少年?” “这个我还真没怎么注意,怎么了,因姐?你找人?” “你注意一下一个叫沙羽的男生,他是你奶奶姐姐家的孙子……” “你说什么?” 墨洇突然瞪大了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自己奶奶还有个姐姐,这又是怎么回事? 因姐从车内镜里看到了墨洇诧异的神色,她一皱眉,“原来你不知道啊,你奶奶有个姐姐,虽然并不是亲生的,但是就是有这么个人……你和那个叫沙羽的人也算是是亲戚呢!” “因姐,跟我细细地说一下呗?” “嗯,以后再说吧,最近太累了,我只是告诉你你其实还是有亲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也许可能还不止一个呢!” 说完这句话,因姐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墨洇也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虑中,他脸上神色时而热烈,时而暗淡,最后趋于平静,看着这一切的因姐,嘴角微微露出了一抹笑意。 她似乎觉得这样就可以了,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墨洇自然会格外地替她去注意一下沙家那对爷孙的! 因姐自然是知道李家,也就是墨洇的本家和沙家并不友好,但是她也就只是知道两家有一些难以扯断的关系而已。 然而实际上,李家曾经的女主人和沙家的那位过早去世的女主人确实是一对姐妹,虽然是非亲生的姐妹,但是两人自就亲密无间,只是因由一些事两人后来便没有了联系。 而李家的老主人,也就是墨洇的爷爷却意外地认识梅家的一对老夫妇,这却是任何人都不曾料想到的。 谁会想到沙奶奶其实也是李家的人,而墨洇的奶奶就是梅杜砂太爷爷那个很早之前下落不明的女儿。 她们,还有墨洇的爷爷其实是从就在一起长大的人,至于李家的人又是怎么会认识梅杜砂的爷爷奶奶,那就得从梅杜砂的太爷爷那一辈说起了,只是这些过去的隐秘,如果没有当事人自己站出来说,大概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所以墨洇出现在梅川的这个墓地,多少还是有些久远的原因的! 第 50 章 吃饭后的冲突 父母眼里的孩子不管在任何时候都只是个孩子,是不能脱离他们掌控和期盼的玩偶。 这句话在梅杜砂经历过今晚上的争吵后算是彻底地明白了,原来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多的不过是你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的选择而已。 “杜砂,你爸爸不是故意朝你丢碗的,你真的没事吗?” 眼瞅着梅杜砂紧闭的房门,身边站着惊恐未定的荔枝,可是门内却始终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过了好久后,刚才朝着梅杜砂的房间喊话的女人和荔枝走了。 而梅杜砂却始终没有动过一下,她坐在书桌前盯着镜子里脸上划出的那道血痕,泪水止不住地默然地流着。 今晚发生的一切更坚定了她一定要摆脱那两个人的念头,她一定要进入梅川工艺美术大学,她也一定要继续烧制砂壶。 “姑妈,姑父为什么那么不想让梅杜砂砂壶啊?这梅川不就是砂壶出名的吗?梅杜砂能烧壶不是挺好的吗?” 荔枝和殷离坐在院子里,墙角的四周,那些被种下的花种已经发芽,虽然长势很一般,但是丝丝绿意还是有的。 殷离望着墙角的绿色,又抬眼看了一下砂锅店里的人,她轻声叹息了一下,而后突然站起身,“也许他是不想梅杜砂和他一样一事无成吧,毕竟梅杜砂还是个女孩子,在梅川这人才辈出的地方,他可能怕她一个女流之辈难以应付……” “那可以好好说话啊,怎么可以那些粗鲁?您看见梅杜砂脸上那道血痕了吗?好吓人啊,梅杜砂也真是的,眼看着碗飞过来也不知道躲一下,她这是故意和姑父赌气呢!” 荔枝观察地很仔细,也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关键,梅杜砂确实是在和她老爹赌气,可是这气从何而来荔枝就猜不出来了。 而不久前惊魂的一幕还似乎呈现在荔枝的眼前,她好生感慨了一句,幸亏谷离和沙羽已经走了,不然让他们看见这场面,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又会怎么看待自己,还有梅杜砂呢! 而事情的具体经过是这样的,原本说笑着回到梅杜砂家的砂锅店里时,所有人都是开心的,就连第一次看见沙羽和谷离的殷离和梅杜砂的老爹也是开心的,他们终于看见梅杜砂有朋友了,这多多少少确实是令人欢喜的。 梅杜砂的老爹还特意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给四个孩子做了好几道菜,当然也不可能少了梅杜砂家的砂锅炖一切。 四个小孩子开开心心地吃着,一边还在谈论今天在墓地所遭遇的事情,想着那个送花的人究竟是谁,终于在一个小时后,四个人吃完了饭,沙羽很自然地走到了柜台前面,他掏出钱包看向了梅杜砂的老爹,“叔,一共多少钱?” 梅杜砂的老爹愣了一下,他忙摆摆手,“不用了,你们是荔枝和梅杜砂的朋友,我们也难得见到她们带朋友回来,这顿叔请了。” “那怎么行,今天就得他付,折腾了我们一天,请顿饭应该的!再说了,他们沙家有钱,姑父,您不用跟他客气!” 说着荔枝已经冲到柜台前,还直接从沙羽的手里夺过了他的钱包,径直从里面拿出了好几张百元大钞,“姑父,不用找了!” 说着荔枝就又拉着沙羽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而这时荔枝的姑妈,那个女人从后面端来了切好的西瓜放在了四个人的面前,谷离抬头看了看那张脸,微笑的她看起来只是个漂亮的阿姨而已。 “吃西瓜,难得杜砂和荔枝带朋友回来,你们叫什么来着?” 那个女人很自然地和坐在荔枝和梅杜砂对面的两个男生说话,谷离还没想好要怎么说自己的名字,却先听见沙羽说道,“哦,阿姨好。我叫沙羽,他叫谷离,我们和荔枝在一个班,听说您是荔枝的姑妈?我们家和荔枝家是远房的亲戚,这样的话我们也算是亲戚,以后我可以常来吧?” “嗯,可以,当然可以了。你说你叫什么?沙羽?就是梅川沙老爷子那家的沙家?” 那个女人眼珠很自然地从沙羽的脸上飘过,又自然地落在了谷离的脸上,她应该完全听见了沙羽刚才的话,尤其是两个人的名字,沙羽立马接话,“阿姨真是见多识广,没错,我就是那个沙老爷子家的孙子,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嫡系传人……” 殷离嗯嗯地点了点头,她拿起一块西瓜递给了谷离,然后凝神地看向了谷离,“你姓谷,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谷离接过她递过来的西瓜朝着她点了点头,之后他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殷离也没再多说什么,反倒是梅杜砂的老爹走到了几个人身边,他把一些钱放在了沙羽的面前,“找你的零钱。” 沙羽呵呵一笑收了起来,荔枝给梅杜砂也递了块西瓜,“杜砂,高考以后你要去干什么?你要继续砂壶吗?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虽然两年还长,但是荔枝却觉得此刻是个不错的打听消息的机会,她应该可以借着这个话头知道她想知道的内容。 梅杜砂沉默了片刻,她没有抬头看她身边站着的大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砂锅店后面的院子,她已经好久没有烧壶,但是她也没有忘记自己要砂壶的念头,最后她眼神坚定地看向了荔枝,“我要去梅川工艺美术大学,我要拜入梅川沙老爷子的门下,我要成为一个烧壶大家!” “你说什么?” 沙羽突然像是噎住了一样猛地咳嗽了几声,但是他很快抬眼看向了梅杜砂,梅杜砂又对着他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出来的话,这下沙羽愣住了。 而谷离似乎察觉到了砂锅店与众不同的氛围,他忙拉起沙羽,然后朝着荔枝和梅杜砂,还有她们的家人告别,很快他就直接拽着沙羽离开了梅杜砂家的砂锅店。 荔枝不无遗憾地追了出去,可是她很快就在外面的路上看不见谷离和沙羽,最后不得已又回到了砂锅店。 只是她才走到门口就哐地听见自己身前的店里面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她茫然地抬头,却只看见梅杜砂怒目地站着,她的脸上一道显眼的红色血痕出现,而她的姑妈正死死地拉住那个平日里少言少语的姑父。 荔枝听见他朝着梅杜砂大喊着,“你要是再去烧壶,我就打断你的腿,你这个不听话的丫头,家里烧也就罢了,还想烧一辈子不成?你爷爷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这么死脑筋?” 可是任由疯狂的姑父如何大声嘶吼,梅杜砂的脸上都毫无表情,荔枝刚想抬腿迈进店里,梅杜砂一甩头就朝着后面跑去,荔枝也立马跟了上去,她的姑妈也跟了过去,但是两人却在梅杜砂的门口吃了闭门羹。 “荔枝,你早点睡吧,虽然明天休息,但是今天应该也挺累了……杜砂那边,过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荔枝的姑妈走到店面那边时回头看了一眼荔枝,荔枝朝着她点点头后,她便直接走向了坐在店里面默然抽烟的男人。 荔枝不想知道他们会说什么,她只是担心梅杜砂,但是却也似乎无能为力,这份无能为力不知为何竟然深埋在她的心底,仿佛这样的事也许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似的,她深深地叹口气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不久前离开砂锅店的两位少年突然停住了。 “你干嘛要拉我走啊?” 沙羽没好气地从谷离身边挣开,谷离看后面再没什么人,也不再刻意,他眉目有些冷地看着沙羽。 “现在你知道了吧?有多少人眼巴巴地想要成为沙老爷子的入门弟子,而你却那么不珍惜!” “嗨,原来你就是想说这个啊,怎么梅杜砂也想成为我爷爷的弟子?这可真是有点麻烦了,我爷爷只收一个人,那我们岂不是成了竞争对手?糟了,她可是会烧壶的人,我不会哎,嘻——我想让她,可是……” “够了,沙羽。你这假好人还是算了吧,梅杜砂肯定会凭自己的实力考进去的,你还是为你自己担心吧!” 谷离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走,他已经给沙老爷子的司机打了电话,他很快就会来接他们了。 墨墨夜色里的重重阴影里,有个修长的身影一晃而过,刹那间消失在远处的街角不见了。 第 51 章 殷因,回忆 独栋的房子门口,夜色里有个人看着远处路灯下飞动的白色蛾子,眼神焦急却又淡定,当白色的蛾子越聚越多时,路灯下的街口终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口的人立马朝前走去。 “因姐,你去哪了?” 墨洇很少在这个时候出门,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是他在自己房间忙碌的时候,不管是继续看漫画也好,还是琢磨因姐不希望他暴露的能力也罢,他都不可能出现在外面。 但是今天有些特别,因为因姐才载着他回到这栋小楼前,她就一个人去了她不允许墨洇跟着去的地方。 墨洇很听话,真就一个人先去吃了饭,回来时却仍不见因姐回来,他在自己的房间呆了一会儿后,还是来到了小楼的门口,然后一个人无聊地望着路灯下的街口。 因姐远远也看见了墨洇,她原本脸上沉郁的神色已经收了起来,转而换上了轻松愉悦的表情朝着墨洇问了句,“你怎么在这?是在等我呀!难得啊!” “因姐,你又去了哪里?不要老是丢下我一个人……” “哟,你一个大男生,还不能一个人呆着了?没去哪,就是去前面的地方看看,好几天不在,这里还是有些变化了……我差点就找不到这里了。” 因姐说着话就拉住墨洇往房子里走,但是墨洇明显能感觉出来因姐没有对他说实话。 两人进了房子,因姐随意地问了问墨洇是否吃过饭了,墨洇如实地告诉了因姐,之后因姐便催着墨洇去洗澡休息了。 而她则很快进了自己的房间,墨洇听从了因姐的话去洗了澡,当他再次回到客厅时,整个房子都已经陷入了沉寂,刺眼的白炽灯挂在墨洇的头顶,他抬头看了一眼后朝着因姐的房间瞅了一眼,那里也沉寂的很,他去门口关了门后走上了楼梯,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墨洇辗转反侧睡不着,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已经发生了,但是他却无能为力,似乎那样的事情一定和因姐有关系,但是究竟是什么,他一时又根本想不出来。 但是他的脑海里还是不由得回荡起不久前他和因姐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个时候他们还在自己的家乡,那个时候他的爷爷也还在! 因姐是和出远门的爷爷一起回来的,那时的因姐,神色慌张又有些疲惫,完全不是现在这一幅大姐大的样子。 只是遗憾的是那个时候的墨洇也还不太懂事,不怎么喜欢管家里的事,他只记得爷爷说过让他以后跟着因姐,而因姐的具体来历却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但是他隐隐约约还是从爷爷和因姐的嘴里知道了些事情。 他知道因姐是和爷爷在今天他去的那个墓地碰见的,但是他们却不是第一次见面,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在墨洇的判断里这个认识的时间至少有十多年了。 但是爷爷和因姐最初是怎么认识的,他始终不得而知。 当爷爷离开后,墨洇的身边再也没有任何的亲人了,其实从他奶奶去世以后,他和他爷爷就已经处于半漂泊的状态,而他爷爷的身边总会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当然那个时候墨洇认为因姐也是那些奇怪的人中的一个。 只是墨洇没想到他爷爷会那么快就离开了人世,因姐来的短短两个月后他就彻底地撒手人寰了。 之后墨洇被动地跟着因姐去了一些地方,也是在不久前才停脚在这个叫梅川的砂壶城市。 墨洇想着想着就困了,仿佛过去的事情能够催眠一样,他很快闭上了眼睛了,之后翻了个身以后就呼呼地睡着了。 没多久,墨洇的门口因姐出现了,她大概是出来喝水,抬头看见墨洇房间亮着灯,所以上来看看。 在虚掩的门缝里她看见墨洇已经睡着,便伸手帮他关了灯,然后一个人走下楼梯,走到了门外的院子里。 今天无意间她还是走到了那个地方,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但是那个地方对于她的影响还是那么深刻,她觉得直到此刻她还是有些恍惚,尤其是看见里面的那些人后,她一时竟有些难以平复自己的心绪。 因姐,或者说殷因,她并不是过去自己以为的梅姓女子,她也不是梅杜砂老爹以为的一个毫不重要的人,她是梅杜砂的妈妈,也是殷家的二当家,更是一个曾经发生的重大事件的关键人物。 然而这一切都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已,除了殷寻已经知道她还活着外,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能想到她还会有如此波折的经历吧! 当年因姐因为受不了在梅家所遭受的一切,选择在梅杜砂很小时候离开了她。 之后她一个人去了一些地方,看了那些她没有印象但也许早已看腻的风景,直到一年前梅家发生那件事后,她才再次回到梅川。 但是她没有去看梅杜砂,只是去了梅杜砂爷爷奶奶的墓地,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在幽蓝湖发生了一些事或者说她做了一些事。 当一切沉寂下来后,她并没有直接离开幽蓝湖,而是一个人站在湖边发呆,因为她做的事,她突然记起了过去发生的事。 原来她并不姓梅,原来她还有个身份,而那个身份让她恍惚间发现过去的十多年自己竟然茫然无知地活了那么久。 当她站在晨光中的幽蓝湖边发呆的时候,她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有个人轻声地叫了她一声,“丫头,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而那人便是墨洇的爷爷,也是在那一刻因姐脑海里还有些模糊的过去瞬间清晰了起来。 她知道此刻站在她身后的那位老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多年前救下她的那个人,他似乎也记得殷因。 殷因,梅杜砂的妈妈,在幽蓝湖的湖边突然恍若新生,当年发生那件事后她曾侥幸被人救下,但是救她的人却并没有将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是送她去了梅川郊外的一户人家。 在那段令人绝望的时间里,救下她的人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至少在因姐的记忆里从未出现过,也是在那里她开始以全新的梅姓女孩的身份生活着,后来因缘际会才认识了梅杜砂的老爹,继而才发生了后来的事。 而墨洇的爷爷之所以会出现在梅川墓地山脚下的湖边,其中缘由也和当时站在幽蓝湖边的殷因有几分相同,他也是为了看望意外离世的人才来到这里的。 后来殷因就跟着墨洇的爷爷离开了幽蓝湖,她也没有再去梅家,自然也不会知道梅杜砂已经有了个后妈,更不会知道那个后妈会是她认识的人,还有也不会知道今夜出现在她眼里的另一个女孩就是自己哥哥的女儿。 这一切似乎乱套了,可是这就是她要面对的现实。 第 52 章 沙羽烧壶(上) 相似的无眠之夜在不同的地区上演。 尽管因姐回了自己的房间,但是她依旧辗转无眠,而梅杜砂挂在脸上的血痕也还清晰无比,至于沙家大院里的两个人,到夜色深沉的时候也没有闭上眼睛。 其中沙羽在担心明天他不得不面对的爷爷和砂壶,他虽然也多少想了些晚上听到的事情,但是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他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只要交出一个让他爷爷满意的砂壶,他就可以获得自由了。 这才是他接下来该去关注的事情! 因为他想过了,当他获得自由,那拜入他爷爷门下的机会就还是存在的。 梅杜砂想要成为他爷爷的弟子,他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帮上一帮,想到这里他既期待明天的到来却又忧心自己做不到,因为他确实荒疏太久了。 但是他也不是一个会说放弃的人,他想办到的事总是会想办法办到的。 然而另一个没有闭上眼睛的谷离就没有沙羽这般复杂的心绪了,他只是在想梅杜砂说的话和今天傍晚他们没有看到的那个放了蓝色花束的少年,这些事情突然纠缠在一起让他有些难以分清主次。 首先是关于梅杜砂,她居然想要成为沙老爷子的学生? 虽然早些时候,他也曾向她提起过让沙老爷子品鉴砂壶的事情,但是以梅杜砂现在的水准入学梅川工艺美术大学不难,但是想要成为沙老爷子的嫡系弟子怕还是有点难的。 而且看沙老爷子的意思,他大概对沙羽在约定时间烧出一把他满意的壶并不抱太大希望,所以沙羽很可能最后不得不屈服,成为沙老爷子的嫡系传承人,而这势必会让梅杜砂失去唯一的一次机会。 此外,谷离在幽蓝湖边已经微微地向梅杜砂透漏了他买那把丑壶的原因,但是从她的神情来看她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然而不管是从那把丑壶的烧制工艺,还是梅杜砂的姓氏来看,她们家一定和那把传世神作有某些隐秘的关系,可究竟会是什么关系呢? 从梅杜砂家的砂锅小店出来前,谷离也注意到一下了梅杜砂说她要成为沙老爷子弟子时梅杜砂爸爸的神情,那明明是意外和愤怒,这又是为什么呢? 在谷离的印象里,在梅川凡是烧壶的人家,谁家的大人不希望自家的孩子进入梅川工艺美术大学,谁不希望自家孩子能够成为沙老爷子的弟子? 可是梅杜砂的爸爸却好像和别人不一样,他意外而愤怒,这也让谷离深刻怀疑他们家一定和过去发生的事情有关。 坐在书桌边的谷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朝着床边的抽屉看了一眼,他又想起了在沙老爷子书房里看见的那张泛黄的照片。 他今天已经确切地看了看梅杜砂的样子,她和照片上的两个女孩子确实有些像,尤其是和年轻的沙奶奶身边那位脸上带着伤疤的女孩更像,这也让谷离不由得开始怀疑过去发生的事和沙家有关,甚至那个带着伤疤的女孩很可能就是曾经梅家那个下落不明的儿女,可是这些复杂的关系又是怎么掺和在一起的呢? 今天傍晚出现在梅川墓地的那个少年给了谷离一些想法,他背后的家族是不是就是串起所有那些过去的事情的关键,否则他怎么会同时在梅家和沙家的墓地里放上相同的花束,他究竟是谁?又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沙羽给不了谷离答案,梅杜砂也给不了谷离答案,也许像沙老爷子那样的长辈可以给谷离一些答案,但是他们显然不会理会谷离,而谷离也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他在默默进行的事,毕竟那件事牵扯到了太多的人,而他也还不够成熟! “看来,还是需要再找时间去梅川的墓地再看看,再好好确认一下那个少年的情况……他能来一次,也许还会再去……” 谷离终于从他的书桌边上走开,但是他的眉眼很快又拧在了一起,他依稀记得沙羽跟他提起过他和荔枝不久前在学校发生的事,还有他遇到的那个长相和梅杜砂相像的男生,难道他会和墓地里的少年有关? 谷离突然掏出自己的记事本,他匆匆地在上面的日程安排上写下了几句话,其中一条就是去学校见见那个和梅杜砂长得像的男生,当然这就得在去梅川墓地之后了。 谷离做完所有这些事,他突然笑了,“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查案的侦探?我这是不是管太多!” 在他调侃自己的时候,没有闭眼的沙羽给他发来了一条信息,谷离点开看了一眼,他叹口气后没有回信息就把手机放在了一边。 他准备睡觉了,因为明天还得陪已经开始跳脚的沙羽忙活一天! 当他洗漱完准备进卧室时,门口传来了沙羽哐当哐当的敲门声。 “谷离,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谷离站在门口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还不去睡?明天可是再没有偷懒的机会了……” “我就是来确认一下你看到信息了没?你明天必须得陪着我,我今天已经够倒霉了,明天要是再倒霉被我爷爷训斥,我就得疯了!” 谷离哗地打开了门,他正眼地看着沙羽,“放心吧,我明天哪也不去,就在沙老爷子身边陪着你,行了吧?” “那就好,你睡吧。我回去了……” 沙羽收起自己的脚就离开了谷离的门前,谷离看着他的背影,为他叹息的同时也为他感到一丝丝的难过……沙羽也终是个身不由己的人啊! 第 53 章 沙羽烧壶(下) 天亮的时候,沙家大院里久违地响起了火膛燃起火的声音,沙羽眯缝着眼走到了外面,这种轰隆隆呲滋滋的声音已经从他的记忆里消失太久了,他唯一还有些印象的还是他奶奶在的时候他和她一起呆在火膛的时候。 但是从他奶奶离世开始,从沙老爷子将工作室搬到梅川工艺美术大学开始,这个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听见过火膛燃起的声音了。 沙羽瞬间清醒了,看来他爷爷是认真的,他也只能全力以赴了。 “沙羽,你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谷离也从他的房间来到了院子里,沙羽朝着深沉地看了一眼,之后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等他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面容,谷离又看着他问了一句,“沙羽,你是不是也听见什么声音了?” “是烧壶火膛燃烧的声音,我爷爷重燃了他以前烧壶的火膛,就在书房后的一个隔出来的院子里。” 沙羽说完看了一眼谷离,显然谷离并没有弄清他说的话,但是谷离却也没有特别意外,他什么都没说便跟着沙羽朝着沙老爷子的书房奔去。 沙羽很自然地开了书房的门,又很自然地走到了书房的一个角落里,寸步不离的谷离注意到他和沙羽此刻站的地方正是那天他发现那张照片的书架边上,沙羽让谷离一起帮他将四周的东西挪了挪,然后一道只容许一个人走过的暗门出现了。 沙羽靠近暗门使劲地推了又推,谷离见状也走过去帮忙,“我爷爷好像每次都能很容易就推开,为什么我们要这么用劲?” 沙羽边推边抱怨,谷离也自然有些怀疑,既然门后是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的火膛已经燃起,那说明沙老爷子已经在里面了,可是这周围的地方依旧杂乱地丢着很多东西,难道沙老爷子就只是让自己穿身而过而已? “啊——” 门发出沉重的一声后终于朝着一侧敞开了一个口子,沙羽和谷离又继续用力才将暗门彻底打开,而沙老爷子就正正地站在两人的对面,他看着沙羽和谷离推开暗门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便背转身走到了院子里,“进来吧,等你们很久了。” 沙羽和谷离赶忙穿过暗门跟到了沙老爷子的身边,而他们面前出现的所谓的烧壶火膛不过是一个破旧的棚子下面一个泥胚垒就的腔室而已,似乎一点特别都没有,就连院子四周都已经杂草丛生,完全看不出一点有人烟的迹象,但是一侧墙角下的花树还有几分生机,上面开着的花已经陆续败了,谷离仔细看了看,是梅川常见的茶花,红色却不厌俗的花朵与火膛里熊熊的烈焰相互争斗,已经看不出谁比谁更厉害了。 “爷爷,今天就要烧壶吗?” 沙羽凝视着火膛里的火,他一眼都没有多看暗门后的这个院子,谷离觉得大概是他太过熟悉的缘故,然而实际上却是这里也曾是他童年诸多欢乐的源泉,尤其是那棵茶树,听奶奶说还是他出生时爷爷亲手种下的,虽然这么多年再没见过,但是它如此生机,还是值得沙羽看一眼的,可是他仍旧没有扭过头看一下。 沙老爷子看看火膛里的火,他什么都没有说就直接走到火那里,将放在火膛边上的一桶水瞬间泼向了火膛,烈烈的火焰瞬间燃起漫过眼眸的白色水汽,沙羽一下子看不清他爷爷的神情了。 当水汽渐渐散去,沙老爷子已经站在了暗门那边,他看了一眼沙羽,伸手指着火膛里已经熄灭的火,“沙羽,你今天的任务是重新燃起这火膛里的火,燃不起你今天就不要去睡觉了!” 说完沙老爷子就走了,沙羽看着暗门被轻易地关上,回头朝着火膛瞅去一眼,“爷爷这也太小看我了……烧个火呗,有那么难吗?” 谷离站在一边却笑了,他走到沙羽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指了指火膛边上一直在滴的水,“沙羽,想要重新点燃火膛,你这水你要怎么处理?” 沙羽这才正经地蹲在火膛边上研究整个烧壶火膛的构造,谷离说的没错,火膛里还残留着流不出去的水,他爷爷只是在考验他的耐心吗? “沙羽,按照正常来说,火候到位的火膛温度可以达到一千多摄氏度,一桶水根本不可能将火膛的火熄灭,这说明沙老爷子也只是重燃了火膛的火,但是火候还没达到砂壶的状态,你如果只是重新点起火,也许并不能算是成功……你得掌控整个火膛的温度,这对于砂壶是个基本功……” 谷离的话透出几分他对沙老爷子刚才行为的判断,沙羽也不是个傻子,自然明白谷离话里的意思,他什么都没说,站起身后朝着四周看了看,在院子的另一个角落,他看见了之前爷爷用来作为火膛燃料的干柴,他二话没说便从那里抱来了一堆,然后又走到暗门那里使劲地推开了暗门,他看见书房的门已经关上了,虽然不能确定爷爷是不是把门给锁了,但是他知道他今天烧不好火膛里的火,是不能出去的。 他从沙老爷子书房里随意地翻找了一些很陈旧很陈旧的旧报纸和破书,然后抱着它们又出现在火膛边上,谷离看着他怀里的东西,不由地皱起了眉,“沙羽,你这样乱烧你爷爷书房里的东西,你不怕他发现了饶不了你?” “哈哈,我不是有你吗?来,帮我看看这些破书破报纸有什么重要的,不重要就让我拿来当引火料吧……谷离,你听见了吗?” 沙羽朝着谷离挤眉弄眼,谷离有些无可奈何,他走到沙羽身边,从他怀里接过了他拿过来的旧报纸和一些破书,然后开始仔细地翻看起来。 “这些没用,大概就是以前的小人书,上面还有你画的幼稚的画呢!” 谷离随手丢给沙羽两三本破旧的书,沙羽看了一眼,“你别说,还真是我小时候画的,不过这些东西怎么会在爷爷书房里?” “那就得问你了……也许是你在那玩丢下的吧……” 谷离说着又丢给沙羽几本破书,沙羽也毫不犹豫就拿过去点了起来,他没有直接将引火料丢进火膛,而是在火膛边上干一点的地方堆起来了一个小的干柴堆,然后将那些被引燃的破书放在了干柴堆的下面,没多久干柴堆就冒起了烟。 谷离看着也微微点了点头,他们确实需要先将火膛附近的湿气去一下,然后再去点燃火膛。 谷离见沙羽特别地认真,也更加仔细地翻看起他手里的旧报纸了。 突然他在一页报纸上看见了一则重大新闻,他将其他的报纸直接丢给沙羽,然后直接拿走那张报纸仔细地阅读起来。 沙羽也没注意,他依旧还在认真地点着干柴。 直到发现最后一张报纸也被用掉,然而干柴堆的火却仍不够旺时,他才扭头看向了身后,而谷离已经坐在暗门那边的台阶上认真地捧着一张报纸在看什么了。 沙羽看着干柴火堆,觉得它虽然不旺,但也不至于立马就会熄灭后,他便朝着谷离走了过去。 他趁谷离不备,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报纸,然后也煞有介事地翻来倒去,“你看什么呢?居然会这么认真?这可是我最后一张的引火料了……” “沙羽,快给我!” 谷离站起来,他冷面地看着沙羽,语气里的严肃让沙羽瞬间将报纸递给了他,“真的有东西?是什么啊?” 谷离拿着那张报纸,然后翻了过来,指着上面的一条重大消息,“这里说的这件事好像就是那件让我爷爷受伤的事……” 沙羽凑上去看了一眼,消息的标题为惊天骇闻,著名收藏家遭遇不测险丧命……看护文物遗失,下落不明…… “你知道这个具体的内容吗?” 沙羽好奇地看着谷离,谷离摇摇头,“我爷爷,还有我爸都没跟我说起过过去的事……但是这个上面说的也都是些官面话,至少我从那封书信里知道,曾经看护的那批文物绝大多数并没有丢,丢的只是几个特别的……但也正是那几个特别的才重要……” “这么大的事岂不是惊动了很多人,我怎么没在梅川听说过呢?” “那些文物是在途径梅川地界的时候遭遇不测的……而且那批文物绝大多数属于私人收藏,不走官面……看护也只是转运至另一户人家而已……” “你不是不知道吗?怎么还能说出这些?” “里面有我爷爷的回应,还有你爷爷的……当然还有殷家老当家的……这三家当时就负责看护转运,而送去的那一家倒是什么都没说……” “那送去的是谁家呢?” “不知道……” 沙羽和谷离说着说着,干柴堆上的火已经越来越小了,要是他们再不去处理大概就要灭了……不过还是谷离眼尖些,他忙指着干柴堆朝沙羽喊,“快添柴!” 沙羽一慌乱还是扯过谷离手里的那张旧报纸丢进了干柴堆,谷离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是内容他已经都看过了,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忙忙乱乱却只是将火膛附近的湿气去了去,而火膛却还是一片死寂,下午一点的懒散阳光照在茶花上,折射出的光让人觉得有些慵懒。 “怎么办?我们今天是不是不能去睡觉了?” 沙羽瘫软地坐在地上,他脸上的灰已经顾不上擦了,谷离看看他又看看火膛,也叹了口气。 暗门那边突然有了响动,沙羽奔过去推开了暗门,原来沙老爷子让人给他们送午饭了。 “谷离,吃饭吧,吃完了才有力气折腾……我可不想今天睡在这里……” 谷离长出一口气,他也不想睡在这里。 第 54 章 火膛烈火 午后的阳光渐渐褪去了它原本有的耀眼光辉,只剩下一个犹如白盘的轮廓挂在天空,已经吃过午饭的两个少年已经重新站在了火膛边上。 这一次他们面对的不再是滴着水的火膛,虽然上午的干柴堆并没有达到沙羽预料的效果,但是火膛四周的湿气已经悄然褪去,这给了沙羽他们重燃火膛烈火的希望。 “谷离,我们晚饭前一定要点燃火膛里的火,你得帮我,谷离?” 谷离虽然身体停留在火膛附近,但是他的眼神却已经飘向了白盘下的那棵开着花的茶树。 “嗯?沙羽,你叫我?” “你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就是刚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慌乱……” 沙羽似乎明白谷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已经从谷离吃午饭时的眼神里看出了他的情绪,他把午饭后从书房里再次找出来的他小时候丢在里面的旧书全都拿了出来,和谷离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往火膛里面一本本地丢那些逝去的时光! 但是他也没有忘记宽慰谷离几句或是说好奇地问上几句,“谷离,你为什么那么在意那张报纸上说的事?是因为你爷爷的缘故吗?可是你有没有觉得有时候什么都想得到,最后往往什么都可能得不到……” 沙羽少有的严肃让谷离瞬间将目光聚到了他的身上,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呵呵地笑了起来,“沙羽,你不要突然说出这么严肃的话,我有点不适应……我们不说这个了,还是赶快生火吧,我可不想晚上睡在这里……” “那你还不快点过来帮我?” 沙羽被谷离这么一吐槽,也免不了上纲上线,谷离走过去后低下身子也开始往火膛里放已经被撕松散的旧书,他看了一眼书的内容,忍不住朝着沙羽看去一眼,“沙羽,你小时候到底丢了多少小人书在你爷爷的书房里啊?” 沙羽没有回应谷离,他自己看着这一堆旧书也忍不住回想了一下过去,可是过去的记忆却搜刮不出来多少,但是这些旧书却又明明在告诉他他和他爷爷的书房在过去的时光里肯定是紧密相连的,他微一摇头将目光移向火膛,他不想去想过去了,那些旧书一定只是因为奶奶总是喜欢带自己去爷爷书房等爷爷烧壶才会被丢在那里的。 “沙羽,该点火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谷离将最后一本旧书撕散后丢进了火膛,沙羽也回过神了,他在谷离的催促下咔哒一声燃起了火枪,这让谷离有些意外,“你什么时候从哪找来的火枪?” “哈哈,你不知道了吧?刚才去还午饭盒子的时候从厨房那边拿来的,有时候家里也会特别地来个烧烤,虽然爷爷从来没参加过,但这个可比打火机快多了……” “我以为沙老爷子会把书房出去的门给锁了,原来没有啊!” “我本来也以为会呢,可是谁知道门一拉就开了……有了这个,我们今天晚上肯定可以躺在自己舒服的大床上的……” 轰——蓝色的火焰瞬间在谷离和沙羽的眼眸里现出炙热,火膛里的旧书纸也瞬间轰地全都被点着了。 沙羽见状立马息了火枪,他开始小心地往里面放干柴,看着干柴一点点被火包围,接着一点点地燃起来,沙羽的脸上漾开了笑容,谷离也似乎舒出了一口气,他开始从远处帮忙给沙羽递干柴。 大概烧了两个多小时后,沙羽脸上的开心渐渐消失了,他左右来回地看了看火膛,然后从一侧的石台上拿起了一个温度指示仪,紧接着就小心地将温度指示仪探进了火膛,上面显示的温度才只有870c而已。 谷离也凑了过来,“怎么烧了几个小时了,温度才到这个值?会不会是这个火膛太久没用了,那里漏了或是破了?” 说完谷离就绕着火膛看了一圈,火膛的四周并没有任何的破损,上面的出口也没有很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沙羽应该更不知道为什么,他只是继续不停地往火膛里添加干柴,他的整张脸都被火光映红了。 谷离看着火膛里熊熊燃烧的烈火,又开始重复他之前的行动,给沙羽送干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在暮色降临的时候,沙羽和谷离又小心地测了测火膛里的温度,已经接近930c了,可是距离可以用于烧制砂壶的温度还远远不够…… “为什么要采用这么陈旧的方式来砂壶,为什么不用更为先进的烧制锅炉?节能又环保!” 沙羽看着再也升不上去的火膛温度有点泄气地抱怨了几句,谷离看着他本想接下他的话,可是书房的暗门突然打开了,沙老爷子出现了,而现在时间才晚上七点多! “沙老爷子?” 谷离喊了一句,沙羽也扭头看向了从暗门那里朝着火膛这边走过来的沙老爷子,当他走到自己的身边,他低头叫了声爷爷。 沙老爷子看了一眼火膛里的火,又看了看站在他身边的有些憔悴和失落的沙羽,无声中的沉默让火膛里的火显得相形见绌,沙老爷子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干柴,然后随手丢进了火膛,“今天就到了这里吧,你以后的路看来还长着呢……” 沙老爷子说完,沙羽立马朝着暗门那边走去,谷离也跟着他走了过去,在两人即将关上暗门时,火膛那边传来了沙老爷子深深地叹息,沙羽突然心升不甘,他又转身冲着火膛走了过去,“爷爷,你放心,我一定会烧出一把让您满意的壶……” 说完他又立马朝着暗门那边走去,在靠近谷离的时候,他忍不住朝着谷离也喊了一声,“谷离,你瞧着吧,我一定会烧出一把出色的砂壶,绝对不会用你买来的那把丑壶……” “站住!” 沙老爷子突然叫住了沙羽和谷离,他快步走到了谷离身边,“丑壶,什么丑壶?” 谷离并没有想要躲着沙老爷子,但是现在这样的状况似乎不是说那把丑壶的时候,他忙笑着冲着沙老爷子摆摆手,“没什么,就是不久前在梅川这里买了一把一个女孩子烧的丑壶……闹着玩的,沙老爷子您别听沙羽乱说……” “我可没乱说,他可是花了五千块呢,一把丑壶怎么可能值这个价!对不起爷爷,我之前没把烧制砂壶当回事,以后绝对不会了……” 沙羽话虽这么说,但是他也只是在这样的冲动情况下不甘心而已,但是他的话还是让沙老爷子有些在意,他凝眸看了一眼还带着笑容的谷离。 谷离是什么世家沙老爷子自然是知道的,他这个孩子不可能只是因为好奇或是好玩才刻意去关注砂壶,他似乎有自己的意图,但是他应该不会知道那件事…… 沙老爷子什么都没再说,突然摆摆手让沙羽和谷离离开了。 次日,谷离一大早又去沙老爷子暗门后的院子看了看,竟然发现那里的火膛还在燃着火,他试了试火膛的温度,已经1200c了。 谷离朝着四周看了看,这里根本没有任何人,难道是沙老爷子昨夜将火膛的温度升起来了? 可是他究竟为什么呢? 今天沙羽可是要去学校的,这火膛的火不可能一天不熄灭的。 “小伙子,你怎么到这里了?” 谷离回头一看,竟然是沙家大院的看门人。 “您老怎么到这来了?” “哦,我来添柴。” “添柴?” “对啊,2个小时添一次……直到沙羽周末……” 谷离朝着看门的大爷点点头后就没再停留,他离开了火膛。 他今天其实也为自己安排了其他事,反正这一周沙羽应该不会再跑来纠缠自己了,他终于可以去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了。 只是沙老爷子似乎已经对他有些不一样的看法了,那把丑壶他究竟要怎么解释呢? 第 55 章 不该有的会面?(上) 沙羽昨日在火膛里的郁闷因为要去上学也渐渐褪去,但是那些对沙老爷子说过的话,他却像是印入了自己的脑海一般挥之不去,他坐在公交车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这是多什么嘴啊,那把丑壶的事怎么就说出口了呢?那万一他到头来什么都烧不出来,岂不是连最后的依傍都没有了。 “唉——” “到站了,还不下车?” 沙羽一抬头看见了坐在他前面的荔枝和梅杜砂,当他向梅杜砂看去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扭头,也已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下了车,荔枝说完那句话也跟着梅杜砂下了车,沙羽一扫脸上的阴霾立马跟着也跑下了车。 “等等我啊!” 沙羽很快就追上了荔枝和梅杜砂,但是让他觉得有些特别的是梅杜砂一路上居然没有和荔枝说一句话,两人一直都沉默着,这让沙羽有些好奇,他往前几步跳到了两人前面。 可是刚看见梅杜砂的脸,他就愣住了,随后就发出了一声,“你的脸是怎么了?怎么一天不见你就挂彩了?” 说完这句话,荔枝已经冲到了沙羽的身边,她狠狠地踢了沙羽一脚,沙羽抱着发疼的腿朝着荔枝吼去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没干什么,叫你闭嘴!” 荔枝说完却只能和沙羽一起看着梅杜砂踏上楼梯,消失在楼梯的拐口。 而后荔枝冲前一步朝着梅杜砂跑去,而沙羽却有些愣地看着前面,他的身边蓦然间晃过了一个和他一样高大的身形,墨洇冷淡的眼神也飘过他朝着楼梯走去。 沙羽揉揉自己的腿也赶忙追了过去,他自然也注意到了墨洇,但是之前盘踞在他脑海里的关于墨洇长相的事情已经不再重要,他现在满心好奇的就只有梅杜砂那张带着伤口的脸了。 可是晚了一步,在他想要冲向b班时,荔枝突然拉住了他,“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你不要去问梅杜砂了。” 沙羽回头看了一眼荔枝,“你知道?好……好吧。” 不多久沙羽便知道了梅杜砂脸上带伤的所有细节,荔枝不知道为什么周日一天对发生的事都没有任何反应,周一竟然会这么不管不顾就把梅杜砂家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别人,她这是不是对沙羽太过信任了。 然而不管这些,在沙羽听完荔枝的话后,他的内心里涌出了复杂的情绪,他也还清楚地记得谷离在离开梅杜砂家的那晚他对他说的话。 怎么突然间他和梅杜砂就处于这么对立和难容的场面里了? 这可不是他想要的,但是目前他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处理办法,毕竟他那边还有他爷爷那关要过,这一切发生地太过匆忙,他确实有点困惑了。 梅杜砂一如往常地走进了b班,她多少有些庆幸自己受伤的脸是左边,而左边刚好就只对着窗户,班里的人并没有太注意到她的变化。 但是墨洇走进教室的时候刚好是梅杜砂无意间抬起头的瞬间,他一眼就看见了梅杜砂脸上带着的伤,他微皱了一下眉,可是很快他的嘴角漾起了一抹让梅杜砂有些不舒服的浅浅笑意,梅杜砂忙将头低了下去。 墨洇很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梅杜砂本来就已经够心烦的了,大早上的又是这些烂事,她不知道荔枝会怎么和那个叫沙羽的解释自己受伤的过程,还有她身后的那个人,今天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来整治自己,这可真是太晦气了。 但是梅杜砂没有想到今天一天墨洇都没怎么理她,甚至连脚都没再触碰过她的椅子,这可真是有点太不寻常了! 就连荔枝也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还专门拉她去了没人的偏僻角落,甚是贴心,但是跟着她们一起的沙羽却让梅杜砂有些不自在,好在他整个过程都没有问过梅杜砂一句关于她脸上的伤的事,这也真是好意外啊! 梅杜砂也一整天都没有扭头去看过墨洇,她可不想将自己的脸呈现给别人。 终于放学了,荔枝一早就站在了梅杜砂的班级外面等她,沙羽也在,梅杜砂收拾好背包就立马站起来准备离开。 这时墨洇也站了起来,他先梅杜砂一步走在了前面,梅杜砂也看见了背包的墨洇,她迟疑了一会儿后很快走出了b班教室。 走在梅杜砂和荔枝,还有沙羽前面的墨洇不紧不慢地和梅杜砂他们保持着距离,一直到三人走出校门,他一个人拐向另一侧的街角时才彻底和梅杜砂他们拉开距离。 荔枝和沙羽也似乎没有在意,梅杜砂自然更不会在意了,她似乎还在想接下来她要面对的人和事。 荔枝和沙羽一路上也没说什么,就是随意地聊了聊最近有什么好玩和有趣的事而已,很快他们也分开各自回去了。 墨洇一天的沉默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他一离开梅杜砂他们就立马拿下了自己的背包,似乎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似的,不过也确实藏了些东西。 今天当墨洇发现梅杜砂的脸上带着伤痕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对梅杜砂做了些特别的事,虽然没有直接呈现给梅杜砂看,但是他准备呈现给另一个人看了。 而那个人就是让他格外关照一下梅杜砂的因姐,他觉得今天这素材还是不错的,他将拿到手里的小小摄像头一翻转,一个类似于b插头的东西就出现了,他很快就把它插进了自己的手机,然后一个约莫六七分钟的视频就被他发送给了他想让其知道的人,也就是因姐。 “呵呵,没想到这个小小无聊的玩意会用到这样的地方,真是太亏了……” 自语了几句后,墨洇又一次将那个小小的摄像头按回到了他背包的一个纽扣里,然后快步地朝着住的地方奔去。 原来一路上墨洇不紧不慢地走在梅杜砂他们前面,竟然只是为了将梅杜砂脸上的伤拍给因姐看。 难道他想让因姐觉得那伤是他关照梅杜砂而做下的? 当然不是,因姐见过那天发生的事,她自然看见了那只飞出去的碗,然而这一切墨洇却不知道。 “因姐,看见我发给你的视频了吗?” 墨洇一冲进院子就朝着房子里的人喊,拿着手机的因姐抬头看了一眼墨洇,但是她的脸上不是墨洇以为会出现的神情,墨洇瞬间收去了脸上的得意神色。 “因姐,你怎么了?” “这个女孩叫荔枝?殷荔枝?她和梅杜砂是什么关系?” 因姐见墨洇进来立马朝着他追问道,墨洇还是第一次看见因姐这样凝重的神色,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因姐手机的屏幕,上面还在兀自地播放着他刚才拍得视频。 “杜砂,姑妈说姑父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太生气了……” 视频里荔枝走在梅杜砂的身边轻声地说着这些话,接着墨洇就听见走在两人身边的沙羽也没眼力地说了句,“就是,我和我爷爷也经常闹不愉快,这不要当回事就好了……梅杜砂,你应该学学殷荔枝,看看她是怎么在别人家活着这么自在的?那可是你自己的家呢……” “你说什么,沙羽,你给我站住!” 再往下就是殷荔枝追打沙羽的画面,梅杜砂的脸已经看不到了。 “因姐,你干嘛问这个?你不应该注意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吗?你发现她的脸上带伤了吗?” 因姐似乎并不接受墨洇给她的回复,她眼神一变,墨洇立马明白现在的重点已经不是梅杜砂了,他忙朝着因姐回了句,“好像是叫殷荔枝,她应该是梅杜砂的好朋友,好像还住在一起,她姑妈好像是梅杜砂的后妈……旁边那个男生就是因姐你让我也格外注意一下的沙羽……因姐,你这是怎么了?” 因姐沉默了好一会儿,那晚她站在梅家砂锅店外看见四个孩子坐在里面吃东西,过了好久后走了两个男生,之后跑出去了一个女孩…… 在那个女生跑出去的时候,梅家的砂锅店里发生了让她难过的事,但是她不能冲过去出现在那里,也不能为站在那里的女孩做任何事。 而且那其中还站着另一个女人,那女人让因姐模糊中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却又不能确定……很快跑出去的女孩回来了,店里的梅杜砂却一甩头跑离了因姐的视线,她也没再多停留。 现在她知道那里站着的人都是谁了……恍然间时间流转,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变了。 “因姐,你到底怎么了?” 墨洇看着神色越来越奇怪的因姐还是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因姐猛一抬头后却冲着墨洇笑了。 “没,没什么……墨洇,你以后不要再和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开不好的玩笑了……因姐请你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可以吗?” 墨洇似乎还没搞明白因姐为何突然对梅杜砂改变了态度,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之后因姐便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墨洇站在原地,他的鼻腔里已经嗅到了甜香的牛奶面包的味道,他想那一定是因姐为他特意准备的,便不再多想地走向了厨房。 然而回自己房间的人却没有了丝毫的闲愉。 第 56 章 不该有的会面?(下) 周遭的世界突然变得好复杂,殷因拿着手机,上面的视频又被她按了播放键,一直在她的眼前往复地播放着她已经知道的那些有些难以置信的事实。 可是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 怎么短短的十几年竟然改变了那么多的事…… 殷因很小的时候有个人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现象,叫做一半阳光,就是世间所有的物体都只能接受一半阳光的照耀,还有另外的一半一定是活在阴影或是黑暗里的。 此刻的她突然发觉自己身上的那一半阳光已经被彻底抽走了,曾经已经是浸润在黑暗里的过去了。 当夜色深沉到外面没有一丝响动后,因姐将视频的画面定格在了一个女孩的脸上,她决定去见一见此刻视频里被她按下暂停键的女孩。 第二天,墨洇刚准备出门就看见因姐从她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他看看她的脸色,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略一放心后如常地和她打了招呼。 “因姐,早啊!” “墨洇早,我今天出个门,你放学回来后自己去外面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你要去哪?是很远的地方吗?” 墨洇听到因姐的话原本已经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因姐朝他微微一笑,“不远,就在梅川,只是去见个陌生人而已……” 墨洇沉默的脸上有些难以置信,他不觉得因姐在梅川有熟识的人,但是她已经说了是去见陌生人,那他也不该多问什么,最后他微一点头后出门上学去了。 因姐在墨洇出门后没多久也出了门,她开车直接去了不久前那晚她去过的梅杜砂家附近的小广场,她先在小广场里的大树下坐了一会儿,而后才抬脚朝着梅杜砂家附近走去。 最后选了梅杜砂家斜对面一家卖茶饮的小店坐了进去,她随意叫了喝的东西,然后就将目光投向了斜对面的小店里。 那里生意冷淡,一个上午只来了三个客人,里面的男女也似乎不在意,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尤其是里面的那个男人,他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浪人似的一直坐着,而里面的女人倒是勤快些,时不时也会站在门口朝外面的人群看去几眼,但却从未向着因姐坐的地方看去一眼。 转眼间就下午了,即使是中午餐点时间,那家小店生意依旧冷淡,因姐忍不住叹息了一句。 “怎么生意这么差咋还没倒闭呢?” 因姐注意的那个女人毫无疑问就是她熟悉的殷离,那个她离开时还是个小女孩的殷离如今也是个和她一样的成熟女人了,而且似乎也有不输她身上的气韵,想着这里殷因的嘴角浮起了笑意。 “小离竟然会找上这个男人,还以为她会跟着小七那个家伙呢!这究竟是缘分呢?还是罪孽呢?” 殷因不是殷寻,她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灵魂,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殷离呢?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因姐朝着又一次出现在小店门口的殷离看去一眼,“如果你是因为我才找到了这里,希望你是怀着好的心意来的,如果不是,小离,不要怪我!” 因姐的思虑时而杂乱,时而又清晰无比,似乎曾经受到的伤害还留在她的身体里,让她有时候恍惚自己是真的活着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茶饮店里的时钟敲响了下午六点的钟声,她的眼前晃过了两个不太说笑的女生,她们走在对面的路上,正朝着斜对面的小店走去。 “杜砂,你脸上的伤口还疼吗?” 距离那晚已经又过去了一天,荔枝虽然一路上和梅杜砂时不时地说说笑笑,但是她一直没有敢触及过对于梅杜砂而言那个似乎敏感的话题。 当她们走到茶饮店附近时,荔枝终于停住问了梅杜砂一嘴,然后她自己却立马扭头看了一眼两人对面的茶饮店,“杜砂,我们好久没有买过对面的芒果奶昔了,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吗?等我,我去买两杯过来。” 说完荔枝就朝着街道的两边各看了一眼,刚好现在没有车辆经过,她一溜烟就跑到了对面,到了对面她微微缓出了一口气,她似乎有些不太敢听到梅杜砂的回应。 她没有经历过像梅杜砂那样的痛心的经历,没有遇到过梅杜砂那样的父母,她也没有经受过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又被自己的父亲冷眼伤害……所有这些都是她觉得沉重的话题,她不想再给梅杜砂增加心理负担了,可是她又忍不住,她可真是个复杂体啊! 对面的梅杜砂也停了下来,她朝着荔枝跑去的对面的小店看去一眼,而原本坐在窗口的因姐已经背转了身,直接看向了冲进茶饮店的荔枝。 因姐似乎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去面对梅杜砂,当初她离开时梅杜砂还小,当时她也还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是另一个人,然而此刻梅杜砂已经长大,而她也不再是曾经那个自以为姓杜的女人,她还不能这样去面对梅杜砂,她不能见梅杜砂。 “老板,两杯芒果奶昔,一杯凉的,一杯温的……” “好的,好久没见你来了,最近上学很忙?” 因姐观察着柜台前正在点单的女孩子,也看似无意地听着她和店老板闲谈,话语轻柔活泼的女孩子与对面站着脸上带着伤疤,眼神冷冷的女孩瞬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因姐的心有些疼,她的孩子不该是那个样子的,她本应该也和店里的这个女孩一样开心快乐才对,是她对不起她,让她小小年纪就承受了她也许不该承受的离别。 “好了,给你!” “好的,谢谢老板!” 因姐眼前的女孩说着就要离开了,因姐突然站起来走到了殷荔枝的面前,而外面看向茶饮店的梅杜砂却没怎么注意店里正在发生的事,她已经扭过身子看向了自家的砂锅店那里。 “hi,你叫殷荔枝,对吗?” 荔枝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女人愣了一下,她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但是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荔枝的警觉性瞬间提高了。 “不,你认错人了。” “呵呵,居然和你爸一个样子,绝不会轻易给出信任……好吧,我不是坏人,你爸爸认识我,我也认识你的家人……” “你……你是谁?你叫住我究竟要干什么?” 荔枝听到身前的女人提起她爸爸,她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但是又觉得眼前的女人似乎没有恶意,因姐看了看荔枝手里的两杯饮料,她凝眸看住了荔枝。 “哪一杯是对面女孩的?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姑妈为何也在这里?” 因姐问出的话有些超纲了,但是她似乎并不在意,只是荔枝在意了。 “你到底是谁?怎么你还认识我姑妈?” “嗯,曾经很亲,你呢?你和她也很亲吗?” “那是,姑妈最疼我了……” “你手里温的饮料是给那个女孩的吧?” “对,你想说什么?” “那个女孩看起来很悲伤,你们是好朋友吗?” “那还用说?你到底是谁?” “不是谁,我只是恰好认识你爸爸和你姑妈而已,今天刚好走到这里,看见你和那个女孩忍不住想打个招呼……” 说完这些,因姐先荔枝一步走出了茶饮店,她默然地朝着梅杜砂背对的方向快步走掉了,荔枝一头雾水地站在店门口,当她看见梅杜砂站在对面朝着她看去的时候,她一甩头便朝着梅杜砂跑了过去。 “给你!温的,” “你怎么会这么久?” “刚才在茶饮店里遇到个奇怪的欧巴桑,她居然说认识我爸爸,还有我姑妈,你说奇怪不奇怪?” “真的假的?那人呢?” “走了,你刚才没注意到吗?她还看了你好几眼呢!” 梅杜砂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刚才一直都在看自家方向的地方,根本没去注意对面的茶饮店。 “好了,不说了,说不定就是个奇怪的人呢!我们快点走吧,杜砂,你今天还不和我们一起吃饭吗?” “嗯,出校门口的时候我不是已经买了些面包吗?我不想吃砂锅……” “好吧。” 荔枝将温的芒果奶昔放到了梅杜砂的手里,梅杜砂握住后朝着荔枝笑笑,之后两人终于走向了梅杜砂家的砂锅店。 而那个女人已经又早早地等在了店门口,她看见荔枝和梅杜砂进来连忙凑了过来,“你们回来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可以吃饭了,杜砂,你会和我们一起吧?” 然而梅杜砂却直接绕过她径直地走向了店面的后面,坐在柜台后的梅杜砂的老爹只是沉默地朝着梅杜砂的背影看去了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 “唉——” 荔枝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渐渐地看明白了一件事,原来即使是家人,长久不亲密,也终是会被漠视和遗忘的! 第 57 章 墓地里的人(上) 梅杜砂脸受伤后的一周时间过得匆忙,谷离本说要去个地方,他确实也去了,而且还在那个地方交代了一些事情给那里唯一的管理员,说是若是他再看见曾经出现的少年一定要联系他。 但是一周过去了,他并没有收到任何的电话,甚至也没有任何的信息,而他一个人也已经不知不觉间去了那个地方好几趟了。 这些天里沙老爷子曾来找过谷离一次,他终还是放心不下沙羽之前在暗门后的院子里提到的谷离买的那把丑壶,但是谷离恰好不在他的房间,他们冥冥中还是错过了,之后他也再没有找到时间去见谷离,事情也就渐渐地被搁置了。 周末很快再次来临,这一次沙老爷子因为出门没有时间理会沙羽,所以沙羽紧张的心情有些缓解,但是却并没有完全放松,一方面沙老爷子留下话让他周末两天里顾好火膛里的火,不能灭了或是温度不达标,而另一方面沙羽自己也卯着一股劲,自然也不会再像往常那般散漫了。 谷离本被沙羽要求陪他一起在暗门后的院子里看火,但是谷离告诉沙羽他有事要出门,沙羽看谷离的态度不像是开玩笑或是故意躲避,也就没有再刻意去拦他。 周六一大早谷离就准备出门,待要出门时,他去沙羽房间找他,他不在自己的房间。 之后谷离去了书房,发现沙羽已经站在了书房后的院子里,他甚至已经在那里呆了很久了。 两人没说几句话,谷离就离开了火膛,而火膛在沙羽的精心看护下倒是燃地很旺,谷离觉得也许沙羽真的开始认真了,但这是不是好事他还有些摸不清。 谷离出了沙家大院就直接去了公交车站,这一周来他已经完全熟悉了接下里的路程,他不紧不慢却又抱着极大的期待,因为今天是周六,除此之外,今天还是梅川人出门扫墓的日子。 果然不出谷离所料,他今天走到公交站时,那里已经站满了人,他们有老有少,有人拿花有人空手,有人脸上带着笑有人却满脸悲戚…… 谷离找了个适合自己的位置站着,耐心地等待着今天的第一班开往远离城市的某个地方的班车。 大概十分钟后,公交车如约而至,谷离跟着人群登上了这趟开往思念的公交,坐下后谷离朝着四周看了看,人满满当当,一个空位都没有剩下,这在过去的几天可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公交车司机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在最后一个座位被占了后,他立马哐当一声关上了车门,然后公交车像是穿行在茫茫人海的风一样迅速地开离了原本的站台。 谷离微微点了点头,他对今天出行抱了极大的期待,而这期待就来自他身边的这群人,只是他不能保证那个少年也会选在这样的日子去那个地方,毕竟时间也才只过去一周而已,也许人家就是为了避开这样的高峰期才刻意提前去了那个地方,但是谁能打包票呢! 那可是个和他一样的高中生,他总有家人的吧,这样的日子不正是一家人出行的时候吗? 谷离这样想的时候,公交车已经驶出了他熟悉的街道,冲上了朝向郊外的大道上。 行驶中的公交车两侧不时就会有几辆私家车驶过,谷离忍不住朝着车两侧看了看,路上的车辆明显多了,而这正是这样日子的常景,梅川人出门扫墓的常景。 而说到这个,梅杜砂家里却安静地有些异常,梅杜砂本应该像谷离一样出行去给她的爷爷奶奶烧个纸送些钱,毕竟她的爷爷奶奶到现在已经离世一周年了。 但是因为不久前发生的事,梅杜砂没有心情,好在不久前她已经提前去过了,所以心底没有那么大的负罪感,而梅杜砂的老爹似乎根本没有想起今天是梅川人扫墓的日子,要不是临近十点荔枝好奇地问了一句周围的人怎么都匆匆忙忙的话,他大概更不会在意了。 只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出门汇入梅川人扫墓的大军,梅家就这样草草地糊弄过了梅杜砂爷爷奶奶去世的第一年。 谷离的公交车大概是在十点左右到了它承载思念的地方,一车的人一瞬间全都下去了,谷离也跟着人群下了车,很快刚停下的车就涌上了另一批人,他们情绪各异,只是谷离已经没有之前观察他们的心思了,他匆匆忙忙跟着人群冲向了半山腰上,冲进了梅川的墓地。 幽蓝湖的水幽蓝幽蓝的泛着波光,曾经的蓝色花朵已经纷纷凋谢,虽然湖边依旧绿茵茵地一片生机,但是却再也没有了让人驻留的那抹色彩。 很快谷离身边的人群就各自去了他们要去的地方,谷离先是站在墓地的下方抬头看了看他眼前满是墓碑满是人的地方,而后才缓缓穿过人群走向了曾经他和沙羽站过的地方。 那里已经被放上了一抹白色无瑕的玉兰花,谷离看着被仔细清扫过的墓碑,他唯一能想起的人只有沙羽的爷爷沙老爷子,虽然他本人可能无法亲自到这里,但是该做的他都还是悉心地交代给了别人。 谷离想起自己早上问沙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沙羽只顾着看护火膛里的火,根本没有认真地回应谷离,而谷离也没有刻意去提醒沙羽。 这并不算不孝,毕竟不久前沙羽也已经来过这里看过沙奶奶了,像今天这样人如此之多的情况下,一个人深藏的思念也许会被瞬间抽走,还不如另外找个时间来呢! 谷离从他的包里拿出来了他的记事本,打开中间的部分时,一张泛黄的照片显眼地露了出来,谷离将那张照片放在了墓碑上,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四周的人来来去去。 而那张泛黄的照片正是谷离之前在沙老爷子书房里看见的那张,他今天从暗门后的院子走回到沙老爷子书房的时候,忍不住从中间抽出了这张泛黄的照片。 他告诉自己只是借用一下,回去就会立马放回去,他就这样带着这张泛黄的照片到了梅川的墓地,到了沙奶奶的墓前。 “沙奶奶,我带了另一个人一起来看您了,您一定也想她了吧?” 谷离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可他看向的墓地的进出口处却并没有看见管理员嘴里描述的那个少年,但是他并不想就此结束。 毕竟现在还早,他还有很多时间可以等待,他还是觉得今天一定不会白来的。 “沙奶奶,你今天可一定要保佑我啊,我真的很想见见那个少年,你们一定有别人不知道的关系吧?” 依旧自言自语的谷离低头看了一眼墓碑前的照片,他沉默地盯住了上面脸上带着伤疤的少女,然而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飘向了哪里…… 第 58 章 墓地里的人(中) 傍晚的残阳褪去了它仅剩的光芒,谷离四周的人越来越少了。 他看见远处驶来的公交车停下又启动,终于目视着它载着最后一波落尽思念的人离开。 直到这个时候他仍旧没有看到他想看见的人出现,他起身从沙奶奶的墓碑前将那张泛黄的照片捡起重新放回了记事本里,当他转身时,恰好看见墓地的管理员走出去散步,他约莫自己也该回去了。 最后一辆公交已经开走了,他得想个办法回去了,但是他不想给沙羽打电话,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守在暗门后的火膛那,是不是准备今夜无眠了…… 然而这些想法都无济于事,他现在还身处已经毫无人气的梅川墓地,停顿的当下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开始朝着墓地下面走去。 他当然还是会时不时抬眼看看墓地的入口处,在他走到墓地的第六排时,映着残阳的公路上突然闪出了一辆车,白色的轿车在渐暗的天地间显得十分清楚。 有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谷离瞬间停了下来,他不再站在墓地上下穿行的走道上,而是直接朝着第六排的右侧拐了过去,很快他在莎奶奶墓碑的同一列停下,然后假装来看亲人似地坐在了对应墓碑的旁边。 这里距离沙奶奶墓碑所在的地方只隔了三排,他应该能听见上面若是发生的对话的。 而此刻来这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墨洇,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他也才听说今天是梅川人扫墓的日子,但是不久前他已经遵照过世的爷爷的要求去过墓地了,他本不打算来的,但是因姐一早出奇地站在他的门外,说是今天要去个地方,然后他也没在意就跟着她出门了。 当他看到因姐准备的花束和祭祀用品时,他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因姐几句。 “因姐,我们是要去梅川墓地吗?是我爷爷要你去的吗?” 因姐笑笑没有点头,也没有说不是,墨洇的好奇就此开始了。 但是他们却没有和梅川人一样一大早就出门,而是选择在下午三点以后才出发朝着梅川墓地奔去,自然开车的人就是因姐了。 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和车让墨洇丢下了手里的漫画书,他略有兴致地看着外面,因姐时而会看他一眼,墨洇望着窗外突然出声问了因姐几句话。 “因姐,你是不是在梅川有亲人?墓地那边就有?你最近是不是在准备什么,家里的厨房里多了好多东西……” “被你发现了,算是吧。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因姐的神秘不是此刻才有的,从她出现在墨洇家开始,她身上就无形中带着让人着迷的神秘氛围,墨洇将自己的目光从车窗外转向了因姐,“因姐,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你还有我!” “嗯,你这小鬼多大啊,你只要乖一点不给我惹事就好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已经冲到了通向梅川墓地的大桥上,他们没有丝毫的迟疑就直接冲向了墓地的停车处。 而这一切都被谷离看在了眼里,他安耐住自己的好奇,看似无意地将眼神飘向四周,很快有个两人出现在他的眼前了,他半是无意地朝着他们看去了一眼。 直到傍晚人群散尽才出现在梅川墓地入口处的墨洇和因姐,一个人手里抱着一束修剪的很好的花束,另一个人手里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常见的祭祀用品,谷离细心地盯着篮子看了看,其中有个看起来特别的东西,应该是一个酒壶,一个青色的酒壶。 墨洇和因姐从谷离所在的那一排墓地直接往上,谷离也顺势站了起来,他站在他面前的墓碑前向上看去,走来的俩人虽然看见了他,但是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谷离也开始觉得不用那么刻意了。 只是令他好奇的是出现在他眼前的两人竟然是一男一女,男的看起来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面貌和墓地管理员描述的倒是有几分相似,但是他身边的女人谷离却没有见过。 他们看起来不像一对母子,因为少年明显对他身边的女人很是尊重,他一直提着篮子走在女人的旁边,女人手里捧着的花映衬着她美丽的脸,谷离恍惚间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但是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了。 就这样,他看着眼前的两人走到墓地的第九排,不出所料,他们朝着谷离刚才坐的地方走了过去,然后谷离看见少年身边的女人小心地将花束放下后,和少年一起躬身行了个礼,谷离听见女人开口了。 “老前辈,虽然不知道您和李老前辈是什么关系,但是李老前辈在离世的时候交代我们要来看看您……我们如果以后还在梅川,也会常来的。墨洇,你也来说几句吧。” 墨洇扭头看看因姐,他伸手指了指墓碑前的白色花束,“因姐,这里有人来过了……你之前说过我也许还有亲人在这个世界,这是证据吗?” 因姐明白墨洇话里的意思,她刚才的话说的只是面上的话,虽然看望是真,但是她并不是和她所说的那样并不知道此刻他们面对的墓碑的主人是谁。 这里躺着的人确实是墨洇的亲人,她也是李家人,也就是墨洇爷爷的亲妹妹,是墨洇的姑奶……但是这些话她现在还不能告诉墨洇,现在真的还不是时候。 “因姐?” “哦,也许吧。即使是去世很多年的人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人惦念的,你说对吧?” 因姐这样反问墨洇,墨洇摸了一下自己的脸,他没再说话,两人沉默地在沙奶奶的墓碑前站了约十多分钟,之后因姐提起被墨洇放在地上的篮子,开始朝着左侧的墓地走去,墨洇也默默地跟了过去。 当因姐停下将手里的篮子放在一个墓碑前时,墨洇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墓碑,上面是一对夫妇的名字,这一对夫妇姓梅,他的眉眼跳了一下,他忍不住看向了因姐。 “因姐,他……他们是……” “曾经认识的人……” “他们姓梅,难道和梅……” 墨洇的话没说完就被因姐打断了,“我说过也许你会后悔的,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她和我有一层扯不断的关系……当然,因姐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少年天性爱闹,以后你应该会知道的……” 墨洇又一次没有说话,他盯住墓碑上的字,看着因姐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在墓碑前,又看着她将青色的酒壶里的清酒倒入两个小杯子里,然后双手合十地埋下了头,之后四周便只剩下寂静了。 在墨洇的观念里,因姐姓殷不姓梅,可是她却说和眼前的人曾经相识,还和梅杜砂有关系,这因姐身上究竟藏着什么呢? 墨洇皱着眉头,他不经在想怎么一下子他的身边又多出了一层摸不清的关系了? 远处的谷离走到了墓地上下的过道上,但是他离那两人的距离还是有些远了,而他又不能假装去上面的墓地看亲人,站在这里的他完全听不到前面的人在说什么。 只是他还是很自然地联想到了梅杜砂曾经去的那个墓碑处,此刻站在那里的两人也许就站在梅杜砂去世的爷爷奶奶的墓碑前,她和沙羽难道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关系? 墓地的管理员到现在还没回来,谷离想要让他确认一下眼前的少年是否就是那日的少年,现在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天也越来越暗了,他前面那里的人应该很快就会离开了。 而双手合十的因姐,她的眉头渐渐凑到了一起,身边弥散着清酒的清香之气,墨洇盯着青色的酒壶看了好久。 他记得这一周以来因姐似乎很忙,她也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了这个青色的酒壶,然后在厨房里捣鼓着什么,今天早上他才看着因姐将清冽的液体倒进了这青色的酒壶,现在他的鼻息里全是这种醇香之气,而因姐却还依旧闭着双眼。 说起来这酿酒的技法还是因姐过去嫁入梅家后跟着她婆婆学的,那个时候她不懂这技法的好,酿出的酒总是差点意思,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后,当她重拾曾经的记忆后竟然轻松就成功了。 而她面前的这两位恰好也最爱这一口的清酒,所以她才带着这一壶的清酒到了这里,一方面是来祭奠他们,另一方面更是来感激他们带大了梅杜砂,让她最终安心地长大了。 而那青色的酒壶是墨洇的爷爷留给墨洇的,只是暂时放在了因姐这里,墨洇的爷爷似乎对这个青色的酒壶有很深的眷念,因姐只恍惚听他说了几句,“这青色的酒壶啊,是一个朋友赠送给我的爱人的,而我爱人也和朋友的爱人一样是个会酿酒的人……她最喜欢这个青色的酒壶了,留给墨洇做个纪念吧……” 因姐突然睁开了眼,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是却一扭头看着墨洇说道,“我去下面把车开出来,你收拾一下这里,这个青色的酒壶是你爷爷留给你的,你自己收好吧……你弄好了就去找我……” 说完因姐就直接转身走开了,被留在原地的墨洇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他有些懵地朝着因姐喊了一句,“因姐,你没开玩笑?” “没,快点收拾吧!天已经太晚了……” 第 59 章 墓地里的人(下)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小小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小作坊,不出名全靠小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小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小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小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 60 章 唤她一声殷姨(上) 不出谷离所料,沙羽还在暗门后的院子里,当他看见谷离出现时只是朝着他大声地喊了几句,“你今天到底去哪了?我想找你替我一会儿都找不到人,今天晚上你得陪着我!” “你今天晚上也要在这里?” 沙羽的认真劲让谷离意外不已,他走到他的身边看了看火膛里的火,沙羽忙凑到他的身边,“不然呢,你知道今天我为了维持这火膛里的火费了多大劲吗?我们可以睡在爷爷的书房里,我已经把被褥抱过来了……不过你今天到底去哪了?” “沙羽你还记得之前你说过有个人和沙奶奶长得很像,对不?” “记得啊,怎么了?” “那人是叫墨洇,对吧?” “是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谷离放松了自己的双手,沙羽也停下了他手里的活,他看向谷离,谷离眉目低垂地又看向了火膛里的火,“我今天见到他了,在梅川的墓地……” “你说什么?你见到谁了?” “那个在沙奶奶墓前还有梅家墓前放花的人,他就是之前你说的和沙奶奶长得像的墨洇……” 沙羽愣住了,但是他很快伸手拉住了谷离,“你没有开玩笑吧?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这一周一直从梅川墓地来回,今天在那里碰见了他,只是我并没有搞清楚他和你们还有梅家的关系,刚才就是他们送我回来的……” “他们?他们又是谁?” “墨洇和他叫因姐的女人……” “因姐?她是谁?” “我现在也不知道……你几个小时添一次柴?” “3个小时吧,好了,天有点黑了,我们去书房那里吧?你也好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完沙羽就拉住谷离往暗门那边的书房走去,很快他们两个就盘腿坐在了沙羽铺在地上的被褥上。 谷离开始把他这一周的经历告诉沙羽,听过后沙羽对所有发生的事情越发地不解了。 他想不出怎么他们沙家会和这么多人有关系?可是究竟又是什么关系呢? 两人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答案,索性就开始在沙老爷子的书房里翻找起来。 这一夜来来去去照看火膛和翻找东西着实让两人忙碌了好一阵,而沉寂的梅家也正在悄然间酝酿着一场风暴,那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已经很明显了。 也就是在那日茶饮店后,梅杜砂家里就开始弥漫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氛围,而荔枝也已经越来越受不了这样的氛围了。 荔枝还记得那天放学后她和梅杜砂走进砂锅店的情形,梅杜砂冷冷地从她老爹的身边走开,她一个人站在那里手里握住的冰饮越发地凉了。 荔枝扭头看了一眼她姑妈,她姑妈对她笑笑后让她放下书包先吃饭,之后也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任何之前发生的事了。 倒是她有些嘴快,把她在茶饮店遇见了个奇怪的人的事说给了她姑妈听,她姑妈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后似乎也想不起来这梅川有谁会认识她和荔枝的爸爸,但是她还是很细心地问了荔枝那个女人的长相。 荔枝虽然和因姐站在一起说了不少话,但是当时她的心思不在那里,也没太在意那人的长相,只是说是个漂亮的阿姨,虽然眉眼看起来很温柔但整个人的气色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殷离又独自地思躇了一会儿,之后只说要是荔枝再见到了一定要拍个照片或是留个联系方式,她也想知道这位自称老熟人的人究竟是谁。 荔枝边吃饭边朝着她姑妈点头,之后的几日那女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荔枝也和往常一样还是每日和梅杜砂一起来往于学校。 只是与之前相比,梅杜砂更加沉默了,两人走在路上基本上连几句话都说不了,这让荔枝越来越不痛快,她觉得自己在姑妈家已经快待不下去了。 就连平日里总是很欢腾的沙羽这一周以来也似乎有他自己要忙的事,一天下来他也很少和荔枝说话。 而在b班的梅杜砂因为情绪烦闷也并没有什么好情绪,她身后的墨洇似乎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这一周来也没怎么去戏弄她,倒让梅杜砂觉得有些不正常。 只是她并没有因此心情好一点,她真是太不痛快了,住在她家里的那两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消失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又偏偏遇到了梅川人扫墓的日子,荔枝原本还想拉住梅杜砂一起出个门。 但是一大早就看见梅杜砂吃过饭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也不好意思再去叫门,只好坐在砂锅店里看来来往往从砂锅店门前经过的人。 直到傍晚,荔枝才走到梅杜砂房间的门前,她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是一直都没有人理她,她使劲一推门才发现门已经被锁了。 她头顶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把带着些许锈迹的锁赫然地挂在那里,她没有看见梅杜砂出去,可是她一个人又能去哪里? 荔枝不由地转身朝着梅家的烧壶小棚走了过去,当她走到那里时,刚好看见梅杜砂的老爹也朝着那边走了过去,她停住了脚步,又突然转身朝着砂锅店冲去,“姑妈,姑妈?” 而此时殷离却恰恰不在砂锅店里,她好像在荔枝去找梅杜砂的时候出去了。 荔枝越发觉得可能要出大事情,但是她一个人又好像应付不来,她立马掏出手机拨了她姑妈的手机号码,可是时间过去一两分钟后电话仍旧没有人接,她往后面的烧壶小棚看去一眼,现在还有谁可以控制那里已然不好的局面呢? 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谷离和沙羽的名字,但是他们似乎离得太远,根本赶不过来,这下可怎么办呢? 砂锅店后面的烧壶小棚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荔枝忙乱地朝着后面跑了过去,当她出现在烧壶小棚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还是让她愣住了。 只见梅杜砂手里抓着一大团泥胚,而同时梅杜砂的老爹手里也在拉扯着梅杜砂抓着紧紧不放的泥胚。 荔枝往她身边的地上看了一眼,原来她刚才听到的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竟然是被甩出来的泥胚。 本是块状的泥胚摔在地上已经趴瘪的不成样子,梅杜砂的脸上挂着泪水,但是眼神却依旧固执和倔强,荔枝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三人就这样固执地僵持着,梅杜砂的手指已经深深地掐入了泥胚,而她对面的人脸上的怒气也好可怕,荔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的脸色呢! 第 61 章 唤她一声殷姨(下) 荔枝还楞在原地,突然她的眼前晃过一个身影,那身影迅疾之下分开了站在荔枝前面的两人,荔枝的耳边也立马传来了她熟悉的声音。 “你这是做什么呢?怎么可以这么对一个孩子?” 出现的人正是荔枝的姑妈殷离,她也没有想到她只是去对面的茶饮店和那里的老板闲聊几句,回来这里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和荔枝的身边被分开的两人依旧怒目相对,但是梅杜砂的手已经缓缓地垂了下来,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当这一切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时,她有些异样地朝着出现的女人看去了一眼。 就在刚才的某个瞬间,在她以为自己要和眼前的男人彻底决裂的时候,那个女人突然出现了,她就像是曾经离开的人突然间又回来了一样,梅杜砂竟然毫无意识地低声喊了一句,“妈妈……” 只是她的声音太小了,对面的人根本没有听到,这烧壶小棚里的所有人也都没有听到。 沉默下来的梅杜砂没有抬头,她盯住自己手里残留的泥胚,泪水滑过的地方再次湿润起来,她内心里的情绪像是翻江倒海一般汹涌,她对自己刚才低声喊出的称谓也震惊不已。 她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她妈妈离开时她还太小,导致她现在对她妈妈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甚至都没有发觉到出现在她面前的殷离和她妈妈多少有几分相似? 也许当她的妈妈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大概也不会认出她吧? 虽然这么说有些残忍,可是这种设想谁又能保证一定不会呢,毕竟那人已经离开梅川离开梅杜砂十多年了。 然而就在她和自己老爹僵持的那一瞬间,眼前突然出现的女人的举动竟然会让她觉得似曾相识,觉得眼前这个被她厌恶的女人好像她的妈妈……梅杜砂连忙揉搓了一下自己的手,她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可以忘记眼前这些人对她做了什么,对故去的爷爷奶奶做了什么,她不能就此原谅他们,绝对不能! “荔枝,你带杜砂回她的房间,快!” 那个女人厉声的叫喊惊到了荔枝,荔枝晃过神后立马朝着梅杜砂跑去,然后不顾梅杜砂的反抗硬生生地拉着她跑了出去。 只是她不是带梅杜砂回她的房间,而是拉住她跑出了砂锅店,跑向了街上的小广场那边。 梅杜砂还有些没回过神,当她回过神时,她已经和荔枝坐在了小广场的大树下了。 荔枝帮着梅杜砂擦掉了她手上的泥胚,然后对着梅杜砂说了些什么后站起来跑开了。 傍晚的小广场人很多,然而却没有注意到坐在树下的有些狼狈的女孩,她自己也仿若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似的,完全没有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干扰到。 此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她似乎也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 就这样,荔枝跑出去好久都没有回来,坐在树下的梅杜砂也一直保持着双手半耷拉的状态,直到小广场的路灯亮起,直到她的眼前晃出一个人影,她才无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来的人。 是殷离,是那个女人,只见她拿着一块温热的湿毛巾站在梅杜砂面前,而荔枝却并没有出现在她的身边。 “杜砂,你还好吧?我让荔枝回去了,她今天也被吓到了,来擦擦手吧!” 说着殷离坐到了梅杜砂的旁边,她轻柔地抓起梅杜砂的手,然后用温热的湿毛巾为梅杜砂擦拭着她手上残留的泥渍,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你爸不能喝酒,他一喝酒就糊涂,没再伤着你吧?” 梅杜砂微微扭头看了看她身边的这个女人,她也看着梅杜砂笑了笑。 “你不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但是你一定要记住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绝对不是你爸爸那边和你对立的人……” 她的话说的很轻巧,但是梅杜砂并不怎么相信,她依稀还记得很早之前她没有经过她同意进入她房间的事,还有她时不时瞥向她房间的目光,但是她的话也挑不出毛病,今天她的行为似乎也证明了她刚才说的话。 但是梅杜砂还是不放心,她没有完全放下心防,但也无形中对身边的女人没有再像过去那样充满敌意了。 “好了,干净了!你爸我已经让他去睡觉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也很久了,我们回去吧!你早点洗漱也好早点休息,你想做的事,殷姨会帮你的,你相信我!” “殷姨?” 梅杜砂所有的话都没有听进去,但是这个称谓她却听到了,殷离收好已经脏了的毛巾站了起来,“对啊,你应该叫我殷姨,你还从来没有叫过我任何称谓呢?” 梅杜砂也缓缓地站了起来,她看看眼前的女人,她的脸上挂着毫无心机的笑,梅杜砂突然不知道她该怎么回应眼前的人了,殷离似乎也看出了梅杜砂的情绪,她一摆手,“你不习惯没关系,以后叫几次就好了,我们回去吧!” 她说完话就拉住梅杜砂往回走,不多久她们就回到了砂锅小店。 荔枝并没有听从殷离的安排去睡觉,她一个人不安地坐在小店里,一看见梅杜砂和她姑妈一起回来就赶忙站了起来,“姑妈,杜砂,你们回来了。” “荔枝,你怎么不听话?” “我……我担心杜砂……” “担心什么,她没事了。你快点去睡吧,杜砂也是,快点去洗漱睡觉吧!” 殷离推着两个女孩去了后面,很快两个女孩子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看了看天空,许久后发出了一声长叹,还有一声低语。 “二姐,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院子里生根发芽的花种已经渐渐鼓起了花苞,那些脆弱而美好的在夜色的笼罩下现出各自美好的姿态,殷离回头看看墙角的那些待放的花苞,又是一阵叹息,而后她便朝着梅杜砂老爹在的房间走去了。 匆匆洗漱过的梅杜砂躺在床上,她的床下还安静地藏着那把秘密的砂壶,而她自己却始终无法像那把砂壶一样保有独立的灵魂,她的脸上阴云密布,但是她突然坐了起来。 “殷姨?会帮我?她是在耍我吗?” 梅杜砂曾经确实想过她要过自己老爹那关可能需要那个女人的帮忙,但是她一直没有想好怎么去做,今天这是转机吗? 如果那个女人真的帮自己,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再担心她老爹了。 当梅杜砂越发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重复了一句殷姨,这个称谓也许接下来她需要让自己习惯,虽然有诸多不愿意,但是她还是要拼命抓住这根稻草。 梅杜砂很快又躺倒在床上,她今天实在太累了,她不想再想任何事了。 而安静回去的荔枝却并没有像梅杜砂那样很快入睡,她辗转难眠,最后不得不拿起手机给远方的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似乎也很惊讶,荔枝说着说着眼里就蓄满了泪水,但是她却强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你想回来就回来吧,我会跟你爸爸说的……” 荔枝挂了电话,她不知为何却又有些不甘,不由得开始怀疑她这是不是在打退堂鼓,她竟然这么快就要投降了? “不,还要再试试,对,再试试!” 第 62 章 再次回到熟悉的地方 次日的清晨,荔枝一起床就走到了院子里,她朝着梅杜砂的房间看了看,还没有开门。 昨晚她已经决定好了今天的日程安排,只是在想要不要叫上梅杜砂一起,但是现在看状况,她似乎更适合一个人出去。 而此刻荔枝的姑妈殷离也出现在了院子里,她朝着荔枝打了招呼,“荔枝,早啊!今天周日你可以多睡会儿……” “姑妈?杜砂真的还好吗?” “也许还有点不舒服,但是应该是没事了……你今天要出门?” “嗯,是要去个地方,可能会晚点回来,你们不用等我了。” 殷离朝着荔枝点点头,而后朝着前面的砂锅店走去,在完全进去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荔枝,“荔枝,你有事一定要告诉姑妈,姑妈会帮你解决的。” “哈哈,我知道的,姑妈!” 话一出口,荔枝的心头瞬间涌上一股热流,但是这似乎已经不能改变她已经做好的决定了。 很快她就吃完了早饭出了门,而梅杜砂也终于打开了门,她又一次没有吃早饭就一个人出了门,店里的两个大人谁都没有追问她要去哪,但是殷离终还是放心不下,她追向了梅杜砂。 “杜砂,你要去哪?” 站在公交车站的梅杜砂看着追到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想起她昨晚说过的话,她没有可以刻意她的眼神,而是淡淡地回了句,“去看爷爷奶奶,昨天本就应该去的。” “哦,那你路上小心些……你脸上的伤还好吗?” 梅杜砂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的伤痕已经结痂,但是会不会留下疤痕她就不知道了,她微微摇了摇头,“还好,谢谢关心。” “嗯,那就好。杜砂,你还记得我昨晚说的话吧?我会帮你的,还有你可以叫我殷姨……” 她又重复了一下梅杜砂已经知道的事情,但是梅杜砂没有反驳或是直接拒绝,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最后当公交车靠近时,她朝着殷离看去了一眼,“我不适应那个称谓,但是我会试试的。” 说完梅杜砂就走进了公交车里,她很随意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站在车外的殷离脸上浮现了难得一见的开心表情,之后载着梅杜砂的公交车就在她的视线里消失了。 而梅川繁华街市里的一条寂静道路上,一辆出租车也停了下来,荔枝从车里走了出来,她站在一座看似低调却又气派的大门前凝目望着前面,大概过了十分钟后她才抬腿朝着大门那边走去。 没想到再次站在这大门前她竟会比上一次离开时情绪更为复杂,她深深叹了口气后终于走了进去。 沙家大院的大门常年敞开着,似乎欢迎任何人的到访,但是实际上这里除了被邀请的人外,没有人敢直接走进去。 但是这对荔枝来说并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她对很多地方都没有什么出入禁忌的概念,径直走进去的她在院子里根本没有看见任何人,但是却隐隐听见某个角落里传来了吵闹的声音,那声音夹在噼里啪啦的什么的声音里,竟然会让人不由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荔枝没有贸然朝着她听到声音的地方奔去,而是先去了沙羽的房间,沙羽的房门是关着的,她轻手一推就开了,而后她很快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之后她站在通向谷离房间的那天路上,瞥眼看了一下曾经她住过的那个房间,她对那里还留有很强的眷恋感,停留了片刻后,她没有跑去敲谷离的房门,而是走向了曾经她住过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锁上的,荔枝不由地笑了一下,“毕竟我也不住在这里了,锁上也是正常的,沙老爷子应该是不希望那两个家伙来这里胡闹吧?” 荔枝还记得她第一次进眼前这个房间时的欣喜,这个房间门前有一个垂挂着紫藤的花架,花架下还有一个秋千式的吊椅,那是个一坐进去就可以看见满眼的紫色的舒服吊椅,也会让人心情一下好起来。 沙老爷子说这是沙羽奶奶曾经用于工作的房间,荔枝要住进来时,他找人修缮了一下,其实荔枝还曾听沙羽说过一些过去的事,比如他奶奶生病的那段时间里这个工作室就被整理成了住房,他奶奶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这里看紫藤花开,仿佛那些花有梦幻的魔力似的…… “要是当初选择继续住在这里就好了……” 荔枝早前的打算一件也没有成功,反倒遇到了让她难以置信的一系列事件,那些事件已经超出了她想管的范围,她踟蹰地站在原地,心绪比进门时更杂乱了。 “沙羽,不要闹了,你听见了没?我说什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荔枝猛然回头,她明确地听见了谷离的声音,那明明才是她再次来这里的理由,她怎么就忘了呢? 荔枝脑子一片空白地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当她站在沙老爷子的书房前时,她猛然地停住了脚。 “怎么会是这里?这里不是沙羽说绝对不会主动靠近的地方吗?可是刚才的声音又确实来自这里……这……” “听到了,你不就是要我注意那个叫墨洇的男生吗?你想注意自己去学校不就好了?虽然我其实也挺好奇那个家伙的,但是现在我有别的事情要做了,你不是知道吗?” “那又不耽误你什么事?” “我考虑考虑……” 荔枝笑了,沙羽的声音虽然透着无奈和不情愿,但是以她对沙羽的了解,他一定会照着谷离的话去做的,谁让他自己就是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呢? 不过他们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荔枝正好奇时,她又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她立马向前走上了书房的台阶,然后小心地推了一下书房的门,嘴里还不忘为自己鼓劲。 “沙老爷子我不是故意要进来的,您不要怪罪我啊……” 门如愿地被打开了,荔枝刚站到里面就看见了一侧缝隙里露出光亮的暗门,她小心地朝着那边走了过去,伸手一推门没动,她不得不站在那里用尽力气推门,里面的说话声也瞬间停止了,似乎还有脚步声靠近了。 “是谁在那?” 谷离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暗门附近,站在火膛边的沙羽也安静地瞅着谷离和那道微微动了几下的暗门,荔枝一听到谷离的声音就立马兴奋起来,她使劲拍着暗门,“谷离,是……是我啦,荔枝!” 谷离扭头朝着沙羽看去一眼,沙羽将他手里的一根木柴丢进火膛后也快步冲到了暗门那里。 “荔枝?你怎么会来这里?梅杜砂和你一起?” 说出这句话后谷离和沙羽相互看了一眼,两人的眼神里各有情绪,但是很快两人就向前一起将暗门哐地一下拉开了,可是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只有殷荔枝一个人,荔枝诧异地盯住她对面的两个人。 “你……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这里是……是什么地方?” 沙羽一看就荔枝一个人瞬间没了兴致,他迅速转身朝着火膛奔去,谷离也淡淡地看了看荔枝。 “这里是沙老爷子曾经烧制砂壶的地方,沙羽被沙老爷子要求必须在高中毕业前烧制出一把他满意的砂壶,否则……” “否则就怎么样?” “失去自由!” 沙羽朝着荔枝和谷离吐出一句,荔枝不解地朝着谷离看看,然后迈腿走进了这个似乎是别有洞天的院子里,她很快就走到了沙羽的身边。 “这火烧的好旺啊,你过会儿要烧壶了?” 沙羽似乎不想回答荔枝这个问题,他朝着荔枝身后看看,“就你一个人来的?梅杜砂没和你一起?你怎么今天想起来这里了?” 沙羽这话问的荔枝有些不想回答,但是她还是往后退了退看向了沙羽,“是的,就我一个人,我今天来是有事要和你们商量……你还记得梅杜砂脸上受伤的事吧?” “梅杜砂脸上受伤?什么时候的事?” 谷离也已经站在了两个人的身边,沙羽似乎有意地避开了谷离的眼睛,他本是要告诉谷离的,但实际上又觉得谷离他和梅杜砂又没多少交集,告诉他也没什么益处,所以就一直什么都没说…… 荔枝回头看看谷离,她对谷离脸上露出的惊慌和诧异神色有些不解,但是她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而是回头继续看着沙羽,沙羽埋下身子又往火膛里丢了几块干柴。 “记得,应该差不多快好了吧?不过这和你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荔枝本来不想把梅杜砂家的事告诉别人,毕竟她姑妈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了眼前的两人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杜砂似乎和她爸爸的关系一直都不好……我不知道他们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我有点不想住在那里了……” “所以你是来告诉我们你想搬回到这里住?” 沙羽扭头看了一眼荔枝,荔枝因为自己的心思被沙羽看破有些脸红,谷离却似乎在想另外的事情。 “可以吗?沙老爷子应该会让我再在这里住段时间吧?” “我爷爷不就是你老爸一句话的事情吗?但是你这样做是不是太不够朋友了?” 沙羽反驳了荔枝一句,而谷离突然开口,“梅杜砂什么态度,她现在还好吗?你要搬到这里,那她……” 沙羽似乎明白谷离没说完的话,他立马接着说道,“她也搬来这里,这样可以啊……她不是会烧制砂壶吗?我们这里也可以,而且还可以提前了解我爷爷的性子,对她以后考梅川工艺美术大学也有好处……谷离,你是这个意思吧?我同意,荔枝你什么时候搬过来?我们去给你帮忙?” 荔枝没想到沙羽和谷离竟然没有反对,但是这同意的理由却似乎和她没多大关系,她眉头紧皱在一起,她有点不明白眼前的两个男生到底是因为同情梅杜砂的缘故,还是有别的什么理由,他们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我……我还没想好,我只是暂时这么考虑的……” “甭考虑了,我知道你之前住的房间的钥匙在哪,你旁边刚好还有一件空房,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住进去,梅杜砂可以住在那里……” 沙羽格外热心,谷离似乎也挺乐意,但是荔枝却不得不摆明一件事,“你们可能想多了,我觉得梅杜砂不会愿意来这里的,而且她老爹也不会同意的……” 沙羽和谷离突然沉默了,他们的确忘了他们都还没成年,没有监护人的同意,沙老爷子怎么可能让一个跟他们沙家完全没有关系的人住进来呢! 沉默的氛围持续了好久,荔枝来回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最后沙羽不知道如何转换了思路,他认真地看向了荔枝,“那你也来吧,这样梅杜砂就可以来找你,偶尔住在这里一两天也就没问题了,这样是不是可以避免她总是生活在她们家现有的奇怪氛围里……” 谷离也点了点头,荔枝看着他们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低落,这两个人明摆着根本不是在欢迎自己,可是她确实不想在梅杜砂家再住下去了。 “好吧,我准备好了就告诉你们,应该会很快!” “嗯,我们等你消息。” 说完荔枝便直接走出了暗门后的院子,站在院子里的两个男生没有一个人出来送她的,她恍惚间觉得这里似乎也不是长久之计,她有些心伤。 第 63 章 新开的面包店 心伤的荔枝知道日子还要继续,而去往墓地的梅杜砂也知道再艰难她也还要继续坚持。 梅杜砂脸色清淡地站在她爷爷奶奶的墓碑前,四周堆满花束的墓碑与梅杜砂爷爷奶奶这边冷清的氛围让梅杜砂多少有些羞愧,但是她今天来却还是什么都没带,她只好伸手从包里拿出来了她早上走去公交车站时买的红豆面包。 “对不起,爷爷奶奶,我今天出门匆忙没有为你们准备什么东西,这个红豆面包给你们吃吧!” 梅杜砂将红豆面包往墓碑前一放,自己也坐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本来不想让爷爷奶奶看见我脸上的伤的,但是昨天是扫墓的日子……” 梅杜砂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沉默地望着远处泛起粼粼波光的幽蓝湖,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之后她又沉默地坐了很久后才站起来朝着墓地出口走去。 那块被放在墓碑前的红豆面包还孤零零地被放着,天空阴沉地快要下雨了,梅杜砂没有带伞,她虽然喜欢下雨天,但是今天她不想淋雨。 走出墓地后她看见一辆公交过来就立马跳了上去,果然不出所料,公交车开出去半个小时后,天空就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 梅杜砂望着连绵的雨,她脑海里的思绪纷乱地就像窗外乱飞的雨一样,当她回到公交车站时,发现有个人已经站在了那里。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伞,她的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那人看见梅杜砂下车立马冲到了她跟前,“杜砂,你终于出现了,我们已经在这里等你很久了,对吧?姑妈?” 梅杜砂朝着荔枝看去的人看了一眼,被荔枝叫的殷离直接走向前站在了梅杜砂的身边,“给你,没想到今天会下雨,荔枝见我出门非要跟着来,她好像有话要跟你说……” 梅杜砂接过殷离小心递过来的雨伞,撑开后看向了荔枝,“什么话?” 荔枝笑着朝着她姑妈挤了一下眼睛,“姑妈真是太多嘴了,姑妈,要不您先回去?” 殷离笑笑真就先走了,留下的荔枝和梅杜砂并排朝着砂锅店慢步走去,荔枝没有告诉梅杜砂她今天一个人去了沙家大院。 但是她回去后,她姑妈还是追问她去了哪里,她顺势就把她要搬去沙家大院的事情告诉了她,殷离没多说什么就同意了。 而她本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梅杜砂的,没想到这么快她姑妈就把她的小心思给抖落了出来,她略一思索觉得不如就这样,不必遮遮掩掩对她来说也许是好事。 而搬去沙家大院的事情她已经早早就告诉了她妈妈,还让她妈妈帮她请她爸爸再去跟沙老爷子说一下,而这似乎很快就办妥了。 其实从她来到梅川转入沙羽所在的学校时,沙老爷子就已经知道她住在哪里了。只是如今的梅家太过渺小,沙老爷子根本没看在眼里罢了。 “杜砂,我要搬到沙家大院了,也就是沙羽家。你应该记得我之前有说过我们家和沙羽家是远房亲戚吧?我爸妈已经同意了,沙羽和谷离也已经知道了……只是我还没想好哪一天搬过去……” “哦……” 梅杜砂的回应有些冷淡,但是荔枝并没有太在意,她知道自己这样也确实有点不地道,她怎么可以因为朋友家氛围不好就这样逃走呢? 但是荔枝真的觉得自己不能再在梅杜砂家待下去了,当初她没有提前征求过梅杜砂的同意就搬了进来,那个时候梅杜砂的爷爷奶奶才去世不久,她自己的老爹又带着别的女人住进了十多年都不曾出现过的家里,她知道大凡是个人都会不太开心吧? 何况她还是那个陌生女人的亲戚,这肯定多少也会让人斗增几分不自在吧? “你可以来找我玩,刚好沙羽和谷离他们也在……他们现在正在准备烧壶的工作,特别想要你去呢!” 荔枝的话淹没在雨声里,梅杜砂没有回应,两个人之后便沉默地一直往前走着,之后的时间里她们也像是根本不曾提过搬家的事似的平淡地相处着。 但是梅杜砂知道荔枝已经开始陆续地打包她的东西,很快她就定在了两周后的周末搬去沙家大院,而且还说到时候沙羽和谷离也会来帮忙。 梅杜砂和她老爹也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在接近荔枝搬家前的那个周五,梅杜砂的课桌上突然多了几个包装精美的面包,她脸上的伤也差不多好了,幸好没留下什么伤疤,这真是件不错的事。 梅杜砂拎起一个放在桌子上的面包,居然会是她喜欢的牛奶面包,她随意地扒拉了一下剩余的几个,里面不仅有红豆馅的,还有肉松面包……梅杜砂抬头看了一圈,没有人看向她这里。 而她刚和荔枝一起走来学校,这些面包肯定不是她留给自己的,那个叫沙羽的男生刚才也曾突然冲到她们两个面前吓唬过她和荔枝,当然也不会是他给的,那这几个面包会是谁放在这里的? 难道是有人放错了? 梅杜砂又来回看了一圈周围的人,还是没什么人看向她这里,她有些不解,随手拍了拍坐在她前面的女生。 “hi,你知道这些面包是谁放在我桌子上的吗?” 坐在梅杜砂前面的女生摇摇头,但是她的眼神却越过梅杜砂飘向了梅杜砂的后面,梅杜砂心领神会,她猛地扭过头朝着墨洇看去,然后眼神似乎要杀死个人似地看着墨洇。 “你又在搞什么?我奉陪到底,这些面包是你放在我桌子上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误会,我今天还有以后都没心情和你闹了,你放心好了……这些是送给你的,我们家最近开始卖面包了,我看你老是去小卖部买面包,那些面包能吃吗?因姐的手艺你可以尝尝……好的话,可以来光顾……” 墨洇说话的时候瞥了几眼梅杜砂桌子上的面包,但是却始终没有抬眼看过梅杜砂,当他说完以后更是不等梅杜砂回应就又低头看起他手里的漫画书了。 “因姐是谁?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心?该不会是要耍什么手段吧?” “爱吃不吃!” 墨洇不知为何瞬间语气更冷了,梅杜砂前面的同学连忙拉了一下梅杜砂,梅杜砂朝四周看看,刚才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同学现在都好奇地盯着她和墨洇,她忙转过身低下了头。 而前面的女同学看看桌子上的面包突然低声对着梅杜砂说道,“杜砂,你要是不喜欢吃,可以给我?我觉得应该很好吃,样子又这么好看,气味也是……” 梅杜砂低头看看她桌子上的面包,前面的同学说的没错,它们样子好看,气味好闻,应该也会很好吃,她随手将肉松和红豆的面包递给了前面的人,自己撕开了牛奶面包的袋子。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牛奶面包了,入口的面包的奶香味瞬间充溢了她的口腔,她深埋在心底的记忆也一下子涌了出来,但是她却强忍着将那些过去再次咽下去埋葬掉,然后只是一口接着一口将整个面包全部吞进了肚子。 墨洇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他放下漫画书盯着梅杜砂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这一周对他来说也是挺奇幻的,周三的早上他突然被烘烤的香气唤醒早早就起了床,然后就看见因姐一个人正在厨房里张罗着烘烤面包,他只当是早饭,没想到晚上回去,独栋的房子前多了一个招牌[因之砂家庭烘焙面包屋],他震惊了! 当他追问因姐时,得到的回复却是他们总要生活,面包她能烤,赚点两人的零花钱而已,然而墨洇却不这么认为,他虽然一直和他爷爷半是漂泊地生活着,可是他们家应该是有家底的人,因姐作为他目前的监护人是不可能没有钱养活他们两个人的。 但是他也没多追问,因姐她想开店就开呗,这样他反倒可以经常看见她了,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然而哪有那么容易,这不周五早上他上学要走的时候,因姐突然叫住他,“墨洇,这几个面包给你,帮我们家的面包屋做个宣传呗,给你的同学尝尝,好的话让他们来这里?” “因姐,这就不用了吧?” 墨洇很为难,他根本和学校里的人不熟,唯一认识的梅杜砂还是因姐交代才结识的,但是因姐不听他这话,推着他就让他快点出门。 到了学校,墨洇看了看教室里的人,最后却只给了梅杜砂,然后发生的事他自己也有预料,只是自己不经意脱口而出的名字还是让他有些在意,好在问的人没再追问,他也就松了口气。 只是看着前面梅杜砂的状态,她似乎对于牛奶面包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墨洇不由地就想到了因姐,想到了因姐那天对他说的话。 “难道梅杜砂和因姐有什么特殊关系?” 心里这样盘问着,墨洇又开始格外地注意起梅杜砂了。 第 64 章 荔枝的离开(上) 墨洇没精打采地回了家,因姐正在厨房准备明日的烘焙材料,她看见墨洇进来立马跳到了他的面前,“墨洇,怎么样?你同学喜欢吗?” “嗯,挺喜欢的,但是没人说要买,因姐,我们真的要在这里开店吗?你到底在想什么?” 因姐似乎对墨洇的回复不满意,她重新回到厨房又开始筛面粉,过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墨洇,“你不喜欢这里?”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点麻烦,我之前和爷爷从未在一个地方停留过久,你知道的……” “但是你会长大,总要找个能被称为家的地方,这里也许就是……好了,你去帮我搬进来几袋新买的面粉吧,你明天没事吧?帮我去街上招揽些生意吧?” 墨洇立刻摇头,但是因姐可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去门口把面粉搬进了厨房,放好后他看似无意地询问因姐,“因姐,你是不是和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有什么关系?” “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姐停下手里的活,她正正地看向墨洇,墨洇被因姐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忙随口回道,“就是觉得而已。” “那你也许觉得没错,只是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你自己去发现吧……好了,你一边耍去吧……” 墨洇看看因姐又开始弄面粉,他转身走出了厨房,在迈上二楼楼梯时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因姐,“因姐,梅杜砂喜欢你做的牛奶面包……” 说完他就直接上了楼,而因姐却蓦然间彻底停下了她手里的活,她愣愣地沉默了好久后才再次开始忙碌身边的事情。 一天的纷杂终于落下帷幕,梅杜砂和荔枝一如往常那般沿着街角的小路往家里走去,中午的牛奶面包的余味还留在梅杜砂的嘴里,但是此刻盘踞在她心里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了。 她和荔枝前后隔着微小的距离,而这种距离似乎也会是她们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的真实写照,梅杜砂微微地叹了口气。 她看着就在自己身边的荔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很清楚在荔枝离开以后,她将回到过去平静无比的生活状态,再也不会有人突然冲进她的房间拉住她做这做那,再也不会有人陪着她上下学,也再也不会有人在她面对她老爹和那个女人时会小心翼翼地在意她的情绪变化了。 “杜砂,明天你会陪我一起吧?” 荔枝突然在梅杜砂家的砂锅店前站住,她扭头看向梅杜砂,梅杜砂愣了一两秒后朝着荔枝点了点头,“嗯。” 之后荔枝欢快地跳进了梅杜砂家的砂锅店,因为明天荔枝就要离开这里,她姑妈和梅杜砂的老爹为她做了丰盛的晚餐,梅杜砂虽然还有些不自在,但是她并没有拒绝入座,这样四人围坐在一吃饭的场景还真是少见呢! 荔枝看看梅杜砂又瞧瞧她姑妈,心情突然间好了很多。 吃完饭,梅杜砂陪着荔枝在她房间里整理了一下最后需要打包的东西,不多,就是一些零碎的小东西,荔枝突然把一包外包装上印着蓝色花朵的小袋子放到了梅杜砂的手里,“杜砂,我在网上找到的,这个是幽蓝湖那边开的蓝色花朵的种子,本来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你,然后和你一起种,不过还是现在给你吧,你可以种在你想种在的地方……” 梅杜砂握住了花种,她的眼神从荔枝的身上移开看向了院子,那里打苞的花还没开,但是她握在手里的花种却似乎已经有了她想给的归宿,很快她又将目光转回到荔枝的身上,“谢谢你,荔枝,但是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你……” “你只要常去沙家大院看我就好了……” 荔枝笑着回了梅杜砂,梅杜砂没有立刻点头应允,她似乎还有些顾虑,那里,那个沙家大院她真的可以常去吗? “好了,杜砂,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我们明天早上见……” 说完荔枝就把梅杜砂推到了门外,梅杜砂也没再坚持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她把种子放在放满玻璃瓶子的橱柜后就安静地躺在了床上,虽然脑海里什么都没想,但她就是睡不着,直到次日凌晨她才缓缓陷入沉睡,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被荔枝拉了起来,“杜砂,快点帮我搬东西吧!” 梅杜砂惺忪的双眼瞥向院子,那里已经放了两个行李箱,除此之外昨天收拾的东西也都堆放在地上,梅杜砂告诉荔枝她先去洗把脸再过来,荔枝放开她后她很快就去了洗漱间,不久就跑了回来,然而地面上的东西已经都不见了。 她快步冲到砂锅店里,一眼就看见了沙羽和谷离站在外面,他们正在将荔枝的行李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梅杜砂放缓了脚步静静地走到了荔枝的身边,“他们来这么早啊?” “梅杜砂,早啊!” 沙羽一回头就看见了梅杜砂,连忙和她打招呼,梅杜砂微微抬起手也朝他摆了摆,之后谷离也看向了梅杜砂,但是两人却并没有说任何的话,之后荔枝和她姑妈抱了抱后,荔枝拉住梅杜砂坐进了沙羽和谷离开来的车子里。 四人都还差一年多才成年,开车的是个陌生的大爷,他见四人都已经坐好后就直接启动了引擎,谷离坐在副驾上,而沙羽则和梅杜砂坐在荔枝的两侧,梅杜砂注意到除了她之外的三人脸上都是愉悦的神情,她没有再仔细注意三人,将目光转向了车窗外。 一路上沙羽都在和荔枝说一些她这次住进沙家该守的规矩,比如不能突然冲进两人的房间啦,不能打扰他们做事情等等这一类的琐事,眼神看向外面的梅杜砂嘴角浮起了忍不住的笑容,看来荔枝之前没先去沙家也是有原因的。 “杜砂,你最近还在烧壶吗?” 沙羽突然歪着头看向梅杜砂,梅杜砂回过头也朝着他看去一眼,然后默然地低下头,“最近没有了……” “我和谷离这些天都在弄烧制砂壶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给我们些指导?” 沙羽说完这些看了看前面的谷离,谷离一直看向前面似乎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梅杜砂也顺着沙羽的眼神看了一下坐在副驾的谷离,她有些不太乐意,虽然她很想见识一下沙家烧制砂壶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但是因为摸不清谷离和沙羽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还有前面的人不是在找她爷爷留给她的砂壶吗? 她要是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就不好了,思索后梅杜砂准备拒绝他们的提议,可是不等她开口,荔枝就直接拉住她,“杜砂来吧,你不是答应我会常来看我的吗?你最近也没有办法在你们家烧壶,在沙家肯定可以随心随意地烧壶,这多好啊!” 沙羽立刻附和起荔枝,梅杜砂俨然已经没有谢绝的机会了,最后她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 65 章 荔枝的离开(下) 车在沙家大院的门口停下,谷离先和沙羽下车,他们打开后备箱帮忙把荔枝的行李拿出来,荔枝和梅杜砂稍后也从车里出来,司机师傅也帮着一起将荔枝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东西搬进了沙家大院。 沙羽打开荔枝要住的那间房,然后把行李往里面一放后看向了谷离和梅杜砂,“让荔枝自己收拾东西吧,我们去看看火膛里的火?” 听到这话荔枝就不开心了,和着他们这一路上就只惦记了一件事,就是到了沙家大院让梅杜砂一起去弄烧壶的事? “杜砂要帮我一起收拾东西,她可是我带来的,不能让你们那么使唤她……” 说完荔枝就拉住了梅杜砂,梅杜砂看看荔枝的神情,又注意了一下两人身边的那两个男生,她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沙羽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刻意,他低头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才十点多,还早,于是他松了口,“那好吧,你们收拾好了来找我们?荔枝,你知道地方,对吧?” “知道,不就是沙老爷子书房后面的院子吗?你们等着吧!” 荔枝说着话就将谷离和沙羽往外面推,沙羽和谷离也没再说什么,一路小跑地朝着沙老爷子的书房那边奔去,很快两人就跑到了燃着火的火膛前面,“真是好悬,幸亏时间还来得及!” 两人早上匆匆忙忙添过柴,然后和沙老爷子告别后就朝着梅杜砂家的砂锅店奔去,就连平日里帮他们添柴的看门大爷也被拉住做了他们的司机。 一路上两人就怕去的时间太久,火膛里的火燃尽了,要是那样岂不是前功尽弃,沙羽可担不了这样的损失和责任,当他和谷离看着火膛里的火依旧和走时一样旺时,他们终于放心了。 “谷离,你说是不是谁帮我们添过柴?按照我们的来回折腾的时间算,我们回来这火膛不可能燃地这么好?” 谷离看看书房的暗门那里,他略微沉默后看向了沙羽,“也许是沙老爷子吧?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沙老爷子不是也还在,你觉得呢?” “我爷爷?嘶——也有可能,毕竟这火燃到现在这样,要是熄灭了就太可惜了……没想到爷爷他还有这一手……” 沙羽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谷离只听见了火膛里传来的噼里啪啦的烧柴的声音,沙羽已经弯下腰开始往里面继续添柴了。 “杜砂,你在看什么?” 一边从行李箱里拿出东西,一边朝着梅杜砂看去的荔枝放下她手里的东西,也朝着梅杜砂看去的地方看了看。 “那里啊,那是沙羽奶奶喜欢的地方,我现在住的地方是沙羽奶奶曾经的工作室,沙羽的奶奶是个画家,她喜欢画有趣的风物……” 梅杜砂将目光收回到她和荔枝此刻身处的房间,这个房间不是很大,但却很舒服,这里放着一张不大不小的软床,还有一张不大不小的桌子,上面铺着流苏式的桌布,除此之外这里还放着一把古老的七弦琴,上面用一块青色透亮的丝绸盖着。 因为荔枝之前就曾住在这里,这里自然也有了她的痕迹,比如流苏桌布上摆着她喜欢的书和漫画,还有这里堆放的布偶娃娃。 梅杜砂看见大只的布偶娃娃和其他各种大大小小的玩偶,她用心地看了一眼荔枝,荔枝在梅杜砂家住时,梅杜砂从未去过荔枝的房间,如果不是帮她收拾东西,她也根本不会走进荔枝的私人空间。 现在看来,原来大大咧咧的荔枝还有这样小女孩的心思,这和她本人给人的印象真是太不一样了。 “杜砂,你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荔枝没有在意梅杜砂的话,她把行李箱里的最后一件东西放到了它该去的地方后,很快就将地上的行李箱合起来推到了房间的角落里,然后泯然一笑地看向了梅杜砂,“谢谢你,杜砂!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去找谷离和沙羽吧!” 荔枝此刻心情不错,梅杜砂看的出来,荔枝脸上的笑和在她家里时挂在脸上的笑是不一样的,看来她真的很想离开自己的家啊! “好。” 荔枝得到梅杜砂的回应立马拉住她往沙老爷子的书房跑去,当她们跳进暗门后的院子时,谷离正和沙羽盯着冒出热气的火膛,两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梅杜砂和荔枝的出现,还是荔枝突然朝着他们的后背拍了一下后,两个人才诧异地扭过头看向了站在院子里的两人。 “你们来了?” 沙羽热情地回应了一句,谷离则看着荔枝和梅杜砂沉默不语,但是他眼神似乎也充满了热情,荔枝朝着冒出巨大热量的火膛看去一眼,“你们这样还要烧多久啊?” “烧多久?烧到我有作品,烧到我爷爷满意吧!梅杜砂,你们家的火膛是不是也这样,还是更先进?” 沙羽朝着站在荔枝身后的梅杜砂看去,梅杜砂却似乎没有听见,荔枝朝着她也喊了一声后,她才猛地回过神,神情有些慌乱地朝着身前的三人看去一眼,“什么?你们刚才在和我说话吗?” “对啊,杜砂你怎么了?没事吧?” 荔枝走到梅杜砂身边关切地问了一句,梅杜砂赶忙摇头,她眼神有些闪躲地看向了别处,却刚好和谷离的目光撞上,谷离看她的眼神是复杂的,好像对她此刻充溢在脑海的念头和疑惑若有所知似的,梅杜砂连忙将眼神收回,她低头又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什么?” “沙羽问你你们家的火膛是不是和这里的一样?” 梅杜砂立马摇头,她的坚决和笃定让沙羽和荔枝都有些难以置信,而谷离似乎也已经抓住了梅杜砂刹那间的情绪变化,但是他一如刚才见到她一样还是沉默不语,梅杜砂突然摆摆手,身子已经转向了暗门那边,“已经快中午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梅杜砂没有丝毫的迟疑就朝着书房暗门那边跑去,她快的让院子里站的三人都震惊了,才一眨眼的功夫梅杜砂就已经从他们的眼前消失了,荔枝有些难以置信,她忙追了出去,但是很快又回到了原地,“杜砂真是太快了,我出去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她这是怎么了?” 沙羽也是震惊地很,他不过就是问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怎么梅杜砂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但是谷离似乎很快就从震惊中恢复了平静,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回头绕着沙家的烧壶火膛看了一圈,心里不由地一惊,“难道梅杜砂刚才是因为发现了这个?” 狂奔在路上的梅杜砂终于在人流密集的街口停下,她弯腰大口喘着粗气,过来好久才终于缓过神,然后直起身子朝着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她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她有看到路边的公交站牌,不管有没有去她家方向的公交,她都径直朝着那里冲了过去。 还好有一趟公交车可以去她家所在的方向,很快就有一辆公交车停在了梅杜砂的身边,她略微回头朝着她跑过来的方向看去一眼,然后径直跳上了车。 她要快点远离这里,远离那个火膛,因为那个火膛和她自家的火膛简直可以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虽然沙羽家的火膛略显破败,但是她一定不会认错,那个火膛就是和她自家火膛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而她小时候曾听她爷爷说过自家火膛的来历,爷爷说梅家曾经的老宅里还有一个同样的烧壶小棚,那是她太爷爷的手笔,是他太爷爷在自己的书房后的院子里垒就的,而这里这个就是仿照老宅里的烧壶火膛建的。 只是太爷爷他还没用那里来安置身家性命,房子就易了主,直到后来梅杜砂的爷爷在朋友的帮助下才真正住进了这里,因为传承,梅杜砂的爷爷启用了现在梅杜砂在用的烧壶小棚。 梅杜砂没有料到沙家大院竟然会和梅家的老宅有关,怎么她从来没听人说过这沙家大院竟然还有那样的过去? 沙家可是梅川出名的制壶大家,他们怎么会和没落无闻的梅家扯上关系? 梅杜砂越想越觉得复杂,而车已经载着她远离了最初的地方。 第 66 章 拐角的偶遇 结束无趣又忙乱的一天后,谷离终于摆脱了一直闹人的沙羽和一个人兀自兴奋的荔枝,然后慢悠悠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先去洗了个澡,然后从床边柜里拿出来了梅杜砂烧制的丑壶,独自观赏了一会儿后他沉默地埋下了头,他为自己近来的疏忽懊悔不已,他怎么就没有注意到沙老爷子书房后的火膛和梅杜砂家的烧壶小棚的相像之处呢? 明明之前他已经在梅家反复看了很多次那个不算新的梅杜砂用来烧制砂壶的火膛,怎么就没和沙家大院的火膛联系到一起呢? 说起来谷离其实对沙家大院也并不很了解,虽然他从很早就开始在这里暂住,但是沙老爷子寂淡的性子和他低调的行事风格以及沙羽的无聊纠缠,让他多少有些忽视了将这里和过去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的念头,他甚至也不知道其实沙家大院就是曾经盛极一时的梅家老宅。 今天梅杜砂的反应让谷离终于开始意识到梅杜砂这一家梅姓的烧壶人和梅川过去发生的巨变一定有什么不被人知道的关系,但是谷离却不想直接去询问和揭开那些也许会让梅杜砂感到不快的过去,似乎这比知道真相更让他觉得难以接受,他真的不希望已经饱受了摧残的梅杜砂的脸上以后再也没有笑容…… 而已经踏上归途的梅杜砂终于到了她熟悉的地方,而她选择的那辆公交车停的地方刚好就在梅杜砂家附近。 下了车后,梅杜砂在原地停了很久,虽然这里离她家很近,但是梅杜砂并不想现直接回家,她出去一上午都还没吃饭呢! 她站在自家砂锅店远远的地方朝着那里看了看,里面有一两个客人,并不冷清,然后她转身朝着自家砂锅店所在街道的另一面的一个街口走去。 那里还有一些卖吃的地方,她得让自己吃点东西了,这样才有力气去面对回到家后也许对她来说并不愉快的见面。 沿着街口往前走,梅杜砂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摸出了她的钱包,绣着砂壶和花的钱包已经很久没有被拿出来了,她今天也是因为要跟着荔枝出门才刻意带上的。 钱包里面的硬币在梅杜砂的手指间来回的滚动着,梅杜砂思躇着她要去吃什么,钱包里面的钱究竟要怎么花。 不过她觉得里面那五百块钱还是要快点花掉了,省得她每次看见谷离就忍不住想起钱包里还放着他给的钱,虽然她有些不舍得,也有些觉得不甘,可是当梅杜砂知道谷离也许还有更多人在找爷爷留给她的那把砂壶后,梅杜砂还是觉得要和谷离和沙羽保持些距离。 尤其是今天看见沙家大院里的烧壶火膛,她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里,她不知道她接下来需要面对的敌人还有谁或者说究竟是谁,她要更加小心地处事了。 “唉,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说着让人丧气又无奈的话,梅杜砂已经走到了学校另一面的街口,她微微地闻到了丝丝的甜香,“是牛奶面包……” 梅杜砂已经在如今的学校有段时间了,学校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她本应该很清楚,可是偏偏她是个除了砂壶什么都不关心的丫头,对于学校附近的小店也就只知道一两家卖文具和杂货的。 但是她也并不是完全不了解,至少她知道这附近是没有糕点店或是烘焙店的,所以她现在闻到的这股甜香绝对不在她学校附近,那它又是从那里飘出来的呢? 正在好奇的时候,梅杜砂看见拐向学校另一侧的街口那里站着一个人,他手里提着一个好看的篮子,身边叽叽喳喳地站着好几个女孩子,梅杜砂一眼就认出来被女孩子围在中间的人是墨洇,她立马扭头像是没看见他似地往自己来的地方走,而墨洇也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还在冷冷地应付着他身边的女孩子。 但是没走开几步梅杜砂还是停住了,她嗅到的那股甜香就在她背后,她还是无法舍弃那股味道的诱惑,她深深吸了口气后转过身朝着墨洇在的方向走去。 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梅杜砂终于看清了被围在中央的墨洇和那些女孩子在干什么了。 “这个也好好闻,小哥哥这个多少钱?” “对啊,这个呢?还有这个?” 梅杜砂盯住被一个女孩子举到墨洇眼前的袋子,里面一团软软的面包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梅杜砂也终于知道她一路嗅闻到的香甜的源头在哪了,它们竟然来自墨洇正提在手里的篮子里。 梅杜砂凑到墨洇跟前朝着他手里的篮子看了看,里面已经不剩了什么了,唯一的一个面包也突然被一双大手抽走了,梅杜砂顺着那双手看去,是墨洇,他正正正地看着梅杜砂,梅杜砂立马将目光从他手里的面包移开了。 “每个都是五块,要的话给钱吧!” 高出女生们一头还多的墨洇突然低头对着他身边的女生说话,女孩子似乎因为高冷的墨洇终于开口纷纷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接着梅杜砂就看见她们当中有不少人已经拿出了手机,其中一个略显勇敢的女孩子朝着墨洇看去,“小哥哥,我没有现金,加你微信转账可以吗?” 梅杜砂愣愣地看向墨洇,想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拉住上衣的拉链往下扯,因为墨洇的两个手里都有东西,他的动作并不很快,但是大家还是看见了一幕有些让人无语的画面,墨洇上身才被扯到胸口的拉链突然停住,一个蓝色一个绿色的转账二维码出现在众女生面前,刚才想要加微信的女孩子有些气馁,但是还是和其他人一样争先恐后地扫起了墨洇挂在脖颈上的二维码,有人趁机还拍了几张墨洇的照片,然后才心满意足地拿着自己喜欢的面包走开一点。 梅杜砂站在那里,她似乎对于她看到的这一幕有些不解,她不懂为什么这里的女孩子要围住墨洇灿烂地笑着,明明他那张冷若寒冰的脸一点都不欢迎周围的人;她也不懂为什么这些人看着明明并不喜欢吃面包还要假装爱得不行地抱着好几个;她更不懂为什么这些女孩子要给一个她们根本不认识的男生拍照,到底有什么乐趣或是意义呢? 在梅杜砂眉头紧锁时,墨洇身边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往一边退去,而墨洇却在一点点地靠近她。 “你为什么会在这?” 梅杜砂一抬头正对墨洇的目光,她可不想告诉他她是因为他篮子里的面包才走到这里的,她微微扭了一下头避开了墨洇投来的目光,接着匆忙地回了句,“闲逛!” 说完她就立马掉头往回走,反正现在也已经知道她喜欢的面包已经没有了,那她还留在这里干嘛! “你喜欢牛奶面包,对吗?” “你怎么知道?” 梅杜砂本来不想回应墨洇,但是她被墨洇提前几步挡住了,墨洇突然举起了手,梅杜砂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包装地很好的面包悬在她的眼前,她立马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双大手,“这是牛奶面包?” “是的,你要吗?” 梅杜砂想说她要,但是她又拉不下脸,她沉默地站着,墨洇也一直安静地等着。 只是时间悄然过去,梅杜砂却还是什么话都不说。 “你不是喜欢牛奶面包吗?为什么不回我?” “你不会又要戏弄我吧?我虽然喜欢牛奶面包,但是我可不想再被你戏弄……” 说着梅杜砂就绕过墨洇要往前走,可是她又一次被墨洇超过了,只是这一次墨洇并没有再说什么,他一把拉过梅杜砂的手,然后将他手里的面包放在了她的手里,“这面包是我们家自己做的,就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因之砂家庭烘焙面包屋】很好找……” 墨洇说完他要说的话就直接提着篮子走开了,梅杜砂回头看着墨洇将要消失的背影,跟着也重复了一句,【因之砂家庭烘焙面包屋】。 第 67 章 因之砂家庭烘焙面包屋 从离开沙家大院到一个人默默无知地走到学校附近的这里,梅杜砂已经晃荡太久了,她的肚子咕噜噜地响个不停,而转身离开的人已经看不见身影。 重复了几句她被告知的店名后,梅杜砂终于下定决心朝着墨洇消失的地方跑去。 此刻已经是傍晚时分,路上匆匆出现的人都开始往自己家的方向赶,只有梅杜砂一个人无知无畏地朝着她期待的地方跑去。 “因姐,我回来了,面包都送出去了……” 墨洇踏进客厅就朝着还在厨房里忙碌的因姐喊话,因姐扭头看了他一眼后露出了满脸的喜悦,她赶忙从厨房里跑出来,一把接过墨洇递给她的篮子,仔细地看了看里面。 那里确实空了,但是以她对墨洇的了解,这个家伙可不会那么听话地去和人打招呼,更别说让他给人白送面包了。 “你不会随随便便就打发了我做的面包吧?还是你用来干了别的什么?” 墨洇已经走去厨房拿起了水杯,当他听到因姐的话后,刚放到嘴边的水就又放下了,“就是送人了,虽然只有一个……其他的我卖了,一个五块钱,这不跟送的差不多吗?因姐,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做这些事了,我不想……” “这可由不得你,算了,这次就饶了你……你刚才说送了一个?送给谁了,是不是女孩子?” 因姐少有地八卦样子让墨洇忍俊不禁,他忙摆摆手,但是又不得不承认因姐说的没错,他确实把最后一个面包送给了一个女孩子,但实际情况并不是因姐以为的那样。 “是梅杜砂,她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卖面包的地方,好像是嗅着面包的香气走到我那的,最后一个牛奶面包就送给了她……因姐,你……你怎么了?我临走的时候还告诉了她我们家面包屋的名字和大概的位置……因姐?” 因姐肯定听见了墨洇的话,只是她蓦然间冷下来的脸让她看起来怪怪的,尽管墨洇又反复地叫了她两声,她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突然扭头看向了门外,墨洇不得不走到她的身边,看看她后也朝着门口看去。 “因姐,你觉得她会来这里,是吗?我觉得应该不会,那个女生脾性诡异,总是做些常人不太会做的事……” 墨洇说这话时,因姐突然笑了,“墨洇呀,你可没资格这么说别人,你知道不?” 墨洇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想到自己在因姐的眼里竟然会是和梅杜砂一样怪异的存在,他挠挠自己的头不再说话了。 可是两人站在门廊下看了很久,门口却始终不见有人出现,最后因姐也似乎不再执念,转身又回到了厨房,留在原地的墨洇也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可是门口突然闪过一个身影,那个匆忙的身影虽然只是一晃而过,但是墨洇还是认出了那人是谁,他立马朝着门口奔了过去。 奔出门口,他略有迟疑地朝着已经朝前继续走的背影喊了一声,“梅杜砂?” 似乎有些迷路的梅杜砂猛然间回头,看见是墨洇后脸上立马闪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惊喜,“墨……墨洇,我终于找到地方了,可是……” 梅杜砂已经在附近晃悠悠地走了好一会儿了,但是这里都是居民区,根本没有看见任何挂有店名的牌子,她一个人看着夜色渐深却还是不想放弃,所以刚才才会慌乱地从墨洇住的地方晃过。 “下午四点以后,招牌就收了,我们需要准备第二天的东西……毕竟只是个家庭烘焙的体量,小本生意……进来吧,我们在这边。” 墨洇没有用他往常和梅杜砂说话的方式来叫梅杜砂,梅杜砂虽然有些意外,但是还是很顺从地跟着墨洇走进了他身后独栋的院子,然后又跟着他走进了因姐在的房子里。 因姐醒过的面团已经被她揉成了合适的大小刚放进烤箱,当她回头时,梅杜砂正好踏进客厅,两人的目光不由地交汇了。 墨洇察觉到了因姐意外的眼光,立马扭头看向了梅杜砂,忙向她介绍因姐,当然也没有忘记向因姐介绍梅杜砂,“这位是因姐,送你的面包就是因姐做的……因姐,这位应该不用我介绍了吧,你知道她是谁,对吧?” 因姐还没听完墨洇的话就已经把目光移开了,她很自然地从厨房里走出来,悄然无声地走到了梅杜砂和墨洇的身边。 “你叫梅杜砂,对吧?我常听墨洇提起你,今天终于见到了,好高兴啊!” 墨洇一脸的惊讶,他震惊于因姐脱口而出的话,他什么时候常跟她提起梅杜砂了,是她自己经常提前好不好……这因姐今天是怎么了? 梅杜砂见站在她眼前的女子眉眼温柔,立马也笑着回道,“他一定说了我不少坏话,我们在学校可不是什么好前后桌,阿姨,你做的面包好香啊!” 放进烤箱里的面包已经开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因姐看着梅杜砂吸着鼻子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但是听见她喊的那声阿姨却又突然间心底像是落入了巨石一般沉重,只是她的脸上还带着笑,“是吗?你喜欢啊,那呆会儿送你好不好?” 梅杜砂立马摆摆手,她可不好意思接受别人这样的热情,“阿姨,我带钱了,我买一些就可以了,有牛奶面包吗?” “有,你喜欢牛奶面包?” 因姐明知故问,之前墨洇不是已经告诉她了吗? 墨洇像是在看一场演出一样来回地盯着身边的两个人,他的耳边很快传来了梅杜砂的回应,“因为小时候我妈妈总是会给我买牛奶面包,偶尔也会给我做……但是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梅杜砂说完这话,因姐已经冲到了厨房,烤箱的计时已经停止了,面包已经好了。 梅杜砂站在门口,墨洇看向因姐,因姐很麻利地在一个袋子里放上了好几个刚烤好的面包,然后又回到了梅杜砂的身边,她把袋子往梅杜砂眼前一递,“刚烤好,只是放进袋子里了,你要等稍微凉一点以后再吃。” 梅杜砂接过去,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钱包,这个时候因姐已经伸出手挡住了梅杜砂,“不用给钱,你喜欢帮我们多宣传宣传就好了……对吧,墨洇?” 墨洇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梅杜砂终于又把钱包塞回了上衣口袋,她朝身后看看,天已经很暗了,她得走了。 “那阿姨再见,我得赶紧回家了。” “好,墨洇,你去送送,外面天黑了。” 墨洇脸上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跟着梅杜砂走出了家门,站在门口的因姐也追着走到了院门口,直到梅杜砂和墨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再次回到客厅,一屁股坐下后,她有些失神地低语了一句,“她真的不认识我了……” 天虽然黑了,但是和墨洇走在一起还是让梅杜砂有些不舒服,所以一过街口她就立马拦住墨洇朝他看去,“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不用再往前送了……” 墨洇自然也是识趣的,他看了看前面,街边的店铺里灯火都很亮堂,梅杜砂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坏人,然后就又和往常一样一句冷冷地话后转身走掉了。 “那你小心,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要小心……” 梅杜砂看着那个冷漠不已的背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然后她低头看了一眼提着的面包后又心满意足地往自家的方向跑去了。 第 68 章 丑壶暴露了,梅杜砂失去了朋友(上) 回家后的梅杜砂心情不错,在砂锅店里忙碌的人见她虽然回来的晚,但是脸上带着笑就没再和她说晚饭的事,梅杜砂很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开心地拿出面包慢悠悠地品尝着独属于她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淡,虽然荔枝搬走了,但是她们还是会在早上乘坐公交车时碰到,当然偶尔也会碰到沙羽,日子似乎和以前没有太多的改变。 只是沙羽却不像以前那样老来闹梅杜砂和荔枝了,荔枝告诉梅杜砂是因为沙老爷子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好像是画图和制胚吧,具体的荔枝也说不出来什么。 但是梅杜砂明白荔枝说的意味着什么,作为一个励志成为烧壶大师的人,她自然知道基本功的重要性,画图和制胚就是砂壶工艺的基础,而她因为自小被爷爷强制着学习,虽然不一定比得上很厉害的人,但是她自信她的基本功是过关的,所以看着坐在公交车上还抱着书籍在看的沙羽多少有些同情,可是她也爱莫能助,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把印入自己身体里的本能传给另外一个人。 就这样,时间一点点地往前走着,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梅杜砂和沙羽都越来越接近那个节点了。 而这期间,梅杜砂并没有如荔枝早期期待地那样常去沙家大院,梅杜砂总是默默地在自己的房间里设计她接下来的作品草图,而殷离也却如她曾经告诉梅杜砂的那样,时不时就会让梅杜砂的老爹出趟门,给梅杜砂可以接触胚泥的机会。 但是早已经冷却的火膛却还是不见一星火光,梅杜砂心里说不出有多焦急。 同样焦急的还有沙羽,两个月过去了,他的画图能力并没有突飞猛进,而且还遇到了新的问题,就是他辛苦准备的胚泥总是达不到沙老爷子的要求,所以他最近心情也糟透了。 因为完全没有经验可以参考,沙羽最后不得不跑出了一个特别的念头,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付诸了实践。 他趁谷离出门,在未得到谷离的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拿了梅杜砂烧制的丑壶来观摩,观摩也就观摩吧,可他偏偏还拿出了谷离的房间,拿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这恰巧被来找他的荔枝看到,本来他并不在意,但是荔枝看见那把丑壶的神情却让沙羽觉得不同寻常。 “荔枝,你进来怎么又不敲门?没看见我在忙吗?之前和你说的规矩你可是一条都没遵守啊!” 沙羽说着话忙将他放在桌子上的丑壶往怀里收了收,但是荔枝应该早就看到了,她凑近沙羽,惊讶地指着他怀里的烧壶问他,“你怎么会有这个?” “怎么你认识?这可是谷离花了五千块钱买的,应该没有其他人见过吧?” 沙羽虽不情愿,但是荔枝已经看见了,他知道他还是不要再躲得好。 “我可不是抄袭,我只是观摩学习,对了,你可不要告诉谷离,我可是偷偷从他房间里拿出来的……” “你说是谷离买的?他怎么会买这个砂壶?这不是……” “不是什么?” 沙羽不解地看着荔枝,荔枝看着那双意外又期待的眼睛却不愿再继续说出她没有说完的话。 “没什么,你确定这个真的是谷离买的?” “骗你干啥?” 说完沙羽没好气地背转身继续观摩起他怀里的丑壶,而荔枝也突然退出了沙羽的房间,走到沙羽门外的她边往自己的房间走边掏出来了手机。 她不久前曾无意间从她姑妈那里得知梅杜砂其实已经卖出过一个砂壶,她姑妈还拿出手机给荔枝看过当时她偷偷拍下的那把砂壶的照片,而荔枝看到的照片上的砂壶和刚才沙羽拿在手里的砂壶分明就是一把。 她疑惑了,而这时拨去的电话也刚好通了。 “荔枝,你找我?” “嗯,姑妈,您还记得您告诉我的梅杜砂卖出去的那把砂壶吗?你知道她卖给谁了吗?有什么更具体的细节吗?”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我想想……” “嗯,好。” 荔枝回了一句后,手机那边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后,荔枝的手机里才再次传出了声音。 “我记得当时梅杜砂特别小心地抱着那把砂壶出了门,回来的时候那把砂壶就已经不见了,我想应该是卖出去了……对了,买那把砂壶的男生好像就是那天和你们一起在砂锅店吃饭的两个男生中的一个,他叫什么来着,谷离?” 殷离终于看似无意地说出了谷离的名字,而电话那边的人的脸色早已经变了,她向殷离道了声这样啊,谢谢姑妈,那我挂了这样的几句话后就真的挂了电话。 而后她沉默地坐在了紫藤架下的吊椅上,蓦然间悠悠地吐出几句话。 “原来他们之前就已经认识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杜砂表现地就像是她从未见过谷离似的呢?” 午后的风清爽而舒服,坐在吊椅上的荔枝知道她根本不用再去找谷离确认,沙羽不会骗自己,那把砂壶一定是被谷离买走的,而卖壶的人就是梅杜砂,她现在不想知道谷离为何要买梅杜砂烧制的砂壶,那应该是在她住进梅家之前,但是梅杜砂明明很早就认识谷离了,可是她为什么表现地像是根本没见过谷离似的?她究竟在隐藏什么,为什么不能直接说她认识谷离? 荔枝觉得过去的自己仿佛活在巨大的谎言里似的,而这谎言的主人竟然是让她觉得多少有些对不住的梅杜砂,这让她有些慌乱,她突然又一次地拿出了手机,这一次她没有直接打电话,而是发了一条信息,很快信息就得到了回应,好! 当梅杜砂收到荔枝突然发来的消息时,她还在自己房间里画图,消息的内容极其简短,就只有一句话,我们见个面吧,在小广场。 梅杜砂自然什么都没想,也简短地回了一个字,好! 回完消息,梅杜砂就出了门,明明荔枝从沙家大院来这里还需要时间,可她还是直接出了门就朝着小广场那边走去了。 梅杜砂应该察觉到了那条信息背后隐藏的没有言说的冷漠。 第 69 章 丑壶暴露了,梅杜砂失去了朋友(下) 早早到了小广场的梅杜砂心里像是突然多了一道伤痕似地无言地坐着,她的眼神空洞地看着远处的路口,那里会是荔枝来这里的必经之路。 梅杜砂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从荔枝离开以后,她总是觉得终有一天她和荔枝会变成最陌生的陌生人,但是原因和情境她却始终想不出来,但是此刻的光景似乎就是她曾不解或无法猜想的场面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荔枝终于从梅杜砂看向路口的地方出现了,梅杜砂抬眼盯住她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在荔枝靠近的时候,梅杜砂看清了她脸上的神色,那是一种陌生到难以猜透的神色。 梅杜砂站起身朝着荔枝走了过去,荔枝却突然停住了,她伸出的手掌心朝向梅杜砂,“不要过来了,你坐回到那个大树下吧。” 梅杜砂停住脚,她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按照荔枝的要求重新坐回到刚才她坐的地方,荔枝一点点地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后冷静地立在了梅杜砂的身前,她低头看了梅杜砂很久,梅杜砂也仰头看着她,最后荔枝终于在梅杜砂的身边坐下,然后两人间便剩下了沉默。 梅杜砂不擅长打破沉默,她没有扭头看向荔枝,荔枝也没有再看向她那里,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坐着。 她们的身边渐渐地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嘈杂,但是梅杜砂还是听见了荔枝终于开口说出的话,“杜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跟我说过,关于你认识的人……” 梅杜砂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她想那个时刻还是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句话梅杜砂多想现在告诉荔枝,但是她知道那是撒谎,她曾想过要直接告诉荔枝她见过谷离和沙羽,虽然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见过算不算得上认识,但是她却始终没有把她想告诉荔枝的话说出口,因为她从某一天突然发现她身边的荔枝很在意那个叫谷离的人,而谷离却似乎并不喜欢荔枝。 而她虽然对很多东西都很迟钝,但是她隐约察觉出谷离对她是和荔枝不一样的,虽然她还在琢磨谷离对她的特别是不是因为爷爷留给她的那把砂壶,然而在她这样徘徊思躇的间隙,她还是错过了告诉荔枝她其实认识谷离和沙羽的那件事,或者说她刻意地避免了让荔枝知道她在认识她之前就已经认识她身边的那两个男生了。 “杜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有……有的……” “那你怎么不回应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关于你认识的人的事情……” 荔枝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说的话,这一次梅杜砂决定她要坦白了。 “荔枝,我其实在你来我们家之前就见过谷离了,之后还意外地在公交车上遇到了沙羽,但是……” “但是?但是什么?” 荔枝也似乎长出了一口气,但是她也立马追问了一句,梅杜砂扭头看向她,“但是这和你认识他们不一样,你们可是……可是……” 梅杜砂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该怎么去解释她认识谷离和沙羽的方式,以及后来见到他们假装完全不认识的样子……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她像是一个天生的谎言精一样可怕,可是她明明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人啊,就是这样,悄然间就成了坏人。 尽管你无意去伤害任何人,可是谎言却让你失去了所有可以解释的余地…… 梅杜砂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词句,而荔枝的沉默更让梅杜砂不知所措,梅杜砂明白荔枝是她降临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以来唯一的朋友,现在这个朋友她似乎也要完全失去了,而导致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自己的无意之举,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你应该察觉到了吧,我喜欢谷离,可是他不喜欢我,因为我是殷家人,他是谷家人……然而这根本就是我自己的安慰话罢了,真实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你……我本来是想来问你为什么明明认识谷离和沙羽,而且明明是在认识我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们了,可是你却偏偏假装你从未见过他们,而他们也似乎各有心事,现在想想当初我们四个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原来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但是我不甘心啊,我好奇为什么谷离要买你的砂壶,他在意的人真的是你吗?你是不是想说我没有,我不知道……也许你说的也没错,我不应该先来找你,找你确认一件根本不用确认的事,但是我不想去问谷离,因为那才会让我彻底失望,所以我无耻地跑来找你确认……我不是一个称职的朋友,我是一个会在朋友处于困局时逃跑的人,我也是个没有廉耻的朋友,明明知道这一切根本和你没有关系,却还要将自己感情受挫的理由怪罪在你身上……梅杜砂,你有一个特别的名字,每当人听到这个名字总会不由地想起不好的事,但是你不是,你纯粹地坚持着自我,承受着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承受的一切,我喜欢你,但是我又讨厌你,为什么你可以做到这样的自己,而我只是依仗着父母给的一切,依仗着家族的背景试图跨入并不欢迎自己的地盘……杜砂,以后请不要再把我当作你的朋友,我们对彼此都不够坦诚,积怨渐深只会让我们更加陌生……我准备离开这里了……今天就当我们是告别吧……” 梅杜砂心情沉重地听完了荔枝如此之久的一席话,她曾拼命摇头,她想告诉荔枝她没有她说的那么好,而荔枝也没有她自己以为那么差,她也多想告诉荔枝她好羡慕她有那么多她没有的东西,那些亲人的爱,那些朋友的关心,那些可以依靠的力量,还有她的纯真和善良,更为可贵的是她从未像其他人那样以美杜莎的视角来看待她,是她让她第一次觉得有朋友真好,也是她让她觉得有朋友也是会有烦恼的…… 然而荔枝没有给梅杜砂说出她心声的机会,当她说完她要离开这里……要和梅杜砂告别的话时,她已经猛然地站了起来,然后毫无留恋地朝着小广场外走去,梅杜砂也瞬间站了起来,她默然地望着荔枝的背影不知所措。 梅杜砂太不擅长离别了,她说不出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再见这一句有些空泛的话,就这样荔枝永远消失在她的视线里了。 第 70 章 奇怪的荔枝 谷离近来没怎么去管沙羽烧壶的事,他因为突然间发现了很多意外的事,正在不断地往深处挖掘,但是似乎并没有什么起色。 沙羽拿走的砂壶也在谷离回来之前重新被他放回了原处,一切都看似很平静,但是这种奇怪的平静却让人隐隐感觉到一种不安,不仅是沙羽,就连谷离也察觉出来了。 这日,谷离趁着沙羽在自己房间画图的间隙突然打断他,然后拉住他走出了房间,两人很快走到了荔枝的房门前,谷离轻轻地叩了叩门,里面传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但是并没有人来应门,沙羽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同。 这些日子沙羽因为画图和制胚的事已经很久没和荔枝说过话了,就连去学校两个人也不再乘坐同一辆公交,荔枝似乎有意在避免什么似的,但是沙羽却并不知道,直到昨天去了学校,他才从班主任那里知道荔枝已经两天没来学校了,前一天她还打了电话来请假,和着今天就直接不来了。 沙羽也才注意到,他本打算放学后去找荔枝问问的,但是一回到沙家大院,他的脑子就被画图和制胚给占据了,已经完全忘记了要去看荔枝的事情了。 “谷离,荔枝会不会不在里面?” 站在谷离身边的沙羽扭头问了谷离一句,但是谷离显然并不这么认为,他开始用力地敲门,“荔枝,你在里面吗?我是谷离,我们可以进去吗?” 沙羽看着这样着急的谷离不知为何竟想要调侃他一番,“谷离,你今天吃错药了?你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荔枝那丫头,她说不定出门去找梅杜砂了,现在不在呢!” “不可能!” 谷离斩金截铁的一句话让沙羽瞬间僵住了,他还是头一遭被谷离这么凶呢? “你吃枪药了?我就是假设一下,你怎么知道不可能?” “刚才梅杜砂给我打过电话了……不,确切地说是微信语音过……” “你,梅杜砂?微信语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还想问你呢,你知道荔枝要离开梅川了吗?” “离开梅川?怎么可能,你在这,她怎么可能会离开?” “你说什么呢?” 谷离真的生气了,沙羽赶忙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你自己应该知道,不过梅杜砂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这又和荔枝有什么关系?” “荔枝已经两天没去学校了,她和梅杜砂绝交了……梅杜砂似乎很担心她,所以才给我发语音的……” “你这话我倒是信,我其实也想来问问荔枝怎么没去学校,原来是因为和梅杜砂绝交了,可是她们为什么会绝交啊?女孩子间的友谊这么脆弱吗?” “梅杜砂没说原因,就是让我去看看荔枝怎么了?快点过来帮忙啊!” 谷离说完又使劲地敲了敲门,这一次房间里终于有了些大的动静,谷离和沙羽停下手盯住了荔枝的房门。 但是过了好一会儿,那大的动静却又消失了,谷离深叹了口气,然后直接开始用自己的身体撞起门来,沙羽见状忙上去拉住他,“哎,谷离你可不要用蛮力啊,你是不是忘了我可是有备用钥匙的人……” “快,快点拿来!” 沙羽听到谷离的话有几分不快,但是还是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跑去,不一会儿,他拿着一把钥匙重新出现在谷离的身边,谷离看着他,“没想到你不仅知道这个房间的钥匙在哪,连备用钥匙都有啊!” “这把钥匙是爷爷的,奶奶有时候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爷爷为了防止奶奶出意外才专门配了把备用钥匙……” “沙奶奶不是生病吗?怎么会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那我就不知道了,那个时候我也还小……” 沙羽很快就把备用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咔哒一声荔枝的房门被打开了,两人一推房门就冲了进去,却只看见荔枝一个人躺在地上,谷离忙冲过去抱住了荔枝,沙羽也伸过来一只手放在了荔枝的额头,“好烫,应该是发烧了,快,我们去医院……” 很快,沙家看门的大爷就开着车将三人送到了梅川市医院,沙羽去挂了急诊,谷离抱着荔枝冲进了急诊室,还好来的及时,荔枝很快就挂上了水,烫红的脸也渐渐变得白皙起来,只是她还是一点意识都没有,沙羽和谷离坐在荔枝的病床边上看着她,有些担心却又无可奈何。 等两人被医生告知荔枝烧退了以后,两人才算是长舒了口气,谷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直接走出了房间,沙羽看着他离开的样子,大概猜到他去干什么了。 他应该是去给梅杜砂报平安了。 沙羽心思不复杂,他也不会多想,只是这样的情况是在他不知道那把丑壶的来处的情况下而已,也许当他知道那把丑壶来自梅杜砂以后,他就不会这么看待他和谷离的关系了。 “她没事了,烧已经退了,你放心吧。” 谷离轻声地发了语音过去,很快他就收到了回复,“那太好了,谢谢你。” 谷离想问一下梅杜砂和荔枝绝交的原因,可是终还是忍住了,他在梅杜砂回复的基础上也只回复了一句,客气了。 “谷离,荔枝醒了!” 谷离背转身就看见沙羽探出身子朝着他喊,他忙跟着又回到了荔枝的身边。 荔枝确实醒了,但是她似乎对自己身处的世界很是意外,“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到这里了?” “你发烧了,是我们送你过来的,荔枝,你怎么两天都没去学校了?” 沙羽似有责备地朝着荔枝说话,谷离拉了拉他,荔枝看看沙羽,目光停留在谷离的身上,“谷离,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你说。” “沙羽,你可以先出去吗?” “为什么?” 虽然问出了为什么,但是沙羽还是很自觉地走了出去,他一个人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有些无聊地拿出了手机。 “荔枝,你要问我什么?” “你很早就认识梅杜砂了,对吧?你还买了梅杜砂的砂壶,是吗?” “你知道了?梅杜砂告诉你的?” “不,是我自己发现的,沙羽他知道你买来的那把砂壶出自梅杜砂之手吗?你们明明之前就已经认识梅杜砂,为什么见面就好像彼此都没见个面似的?” “这就是你和梅杜砂绝交的原因吗?因为她没有告诉你她其实认识我们?” “算是吧,其实更重要的是你,你喜欢梅杜砂,是不是?之前我没有让自己这么想,但是你买了她的烧壶,而且对她有意无意的态度和对我太不一样了,这才是我要和她绝交的理由,你知道女生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己的好朋友和自己喜欢同样一个人……” “你误会了,梅杜砂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她不喜欢我……” “但是你喜欢她,不是吗?” 谷离这一次没有反驳,因为这句话他其实自己也反复问过自己好多次,他难道只是因为那把传世之作才特别在意梅杜砂的吗? 可是反复多次之后他终于渐渐明白,并不全是,他对于梅杜砂多多少少有些不同寻常的感觉,而这种感觉他知道是喜欢,如今被荔枝这么直白地点明,他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你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你可知道沙羽也很在意梅杜砂,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在意梅杜砂?呵呵……可惜,梅杜砂是个天生对于情感迟钝或是惧怕的人,她是不可能回应你们的,尤其是以后……你们谷家,还有他们沙家应该都没有忘记过去发生的那件事吧?” “那件事?你是说?你知道什么?” “我是殷家人,虽然我只是模糊地知道过去发生了一件事,但是我姑妈不可能平白无故停留在梅川,七叔说过姑妈是为了找一个人才离开殷家的,虽然我不知道她在找谁,但是她会住进梅杜砂家绝不可能只是巧合……她们家一定也和过去发生的那件事有关……我们是纠缠不清了,所以我要离开这里,不久后我的家人就会来接我了,我累了,你们请回去吧。” 荔枝又吐出了一大段话,然后还直接转了个身背离了谷离,谷离虽然震惊,但是他还是打开门走了出去,而外面的走廊上,沙羽已经看不见了,谷离忙拿出电话,上面有一条沙羽留给他的消息,我先回去了。 谷离隐约有些不好的感觉,难道沙羽听到了刚才荔枝说出来的话? 谷离确实猜的没错,原本站在走廊上玩手机的沙羽因为过道里来了个坐轮椅的人,他为了躲开一点把身子贴近了荔枝和谷离所在的房间,自然他就听见了荔枝开头说出的那些话。 原来谷离早在自己之前就已经认识梅杜砂了,原来那把丑壶是梅杜砂烧的,原来谷离喜欢的人是梅杜砂,那么这一切都是在开玩笑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耍杂耍的小丑,所以他不等谷离和荔枝把话说完他就走了,只是出了医院,他还是给谷离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先回去了。 没有人想把一件事情变复杂,但是无心之下的行为在时间的推移下还是变了样子,最后受到伤害的也许已经不仅仅只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也可能是那些毫无关联的人。 第 71 章 我们聊聊? 站在荔枝病房门外,谷离有些进退两难,他已经被荔枝明确告知不要再去见她,而沙羽虽然言语平淡,但是背后隐藏的暗涌他也已经察觉到了,现在的他直接回沙家大院会不会和沙羽又有一场无言以对的误解。 但是他不能一直站在这里,他得为自己找个方向,对于沙羽可能已经知道的事,他无话可说,他确实认识梅杜砂,而且砂壶也确实是从梅杜砂那里买的,但是他即使在两人都见到梅杜砂以后也没有再向沙羽提及过他认识梅杜砂,以及那把丑壶的来历,这多少确实说不过去了。 谷离深叹一口气后抬脚离开了荔枝所在的医院,他去坐了公交,然而并没有直接回沙家大院,而是任由公交载着他穿过了梅川市的角角落落。 他还不曾想过要离开梅川,可是今天荔枝却说她要离开梅川了,谷离突然意识到他也不可能一直呆在梅川,除了关于爷爷和那把传世之作外,梅川是否还有他需要停留的理由呢? 如果梅杜砂算是一个的话,现在看来这个理由已经让他有些为难了。 谷离知道他不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去看沙羽,他和沙羽算是自小一块长大,他不想因为近来这些事失去一个本是终生好友的朋友,他需要和沙羽聊聊,尽管他并不知道他该和他聊些什么,但是他需要去经历这个过程,即使结果可能并不圆满,但是他真的需要。 当谷离思虑这些时,载着他的公交车又已经穿过了一个街口,谷离扭头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这里他知道是哪,这里是沙羽上学必经的那条街市,此刻的街市上人流渐稀,似乎所有人都像是约定了一样都停留在了自己的小圈子里了。 谷离也认出了公交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小店,那是梅杜砂家的砂锅店,里面依旧冷清,荔枝的姑妈坐在一张桌子前摆弄着自己身前的菜叶,再往里面谷离就已经看不见了。 他今天已经破天荒地和梅杜砂通过了两次语音,他虽然说些话去安慰一下近来遇事颇多的梅杜砂,但是又觉得自己可能矫情了,梅杜砂也大概不会接受他莫名其妙的好心,而他在和沙羽没有敞开心扉的情况,也许并不适合再去见梅杜砂。 很快,公交车就在一个公交站台处停下,谷离立马跳下车拦了一辆出租车朝着沙家大院奔去。 沙羽一个人回了沙家大院,他情绪低落的样子还真是少见,可这少见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可怕。 沙羽不是一个喜欢计较的人,对于他而言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都可以一笑置之,但是这一次他做不到了,他开始认真地思索起他身边出现和发生的各类人和各种事。 当一个习惯了嬉笑过活的人突然变得严肃和认真,那就绝对不可以再小看他的力量。 沙羽将自己关在了房间里,他拿出自己近些日子画的草图,里面没有一张能让他觉得可行的,他一撮一揉就甩进了桌子一角的废纸篓里,可是当最后一张画图的纸也被他丢进废纸篓时,他又很快从里面把那张纸扒拉了出来,因为那上面是他私自拿了谷离的丑壶后依照丑壶的样子描摹的一张图,他可是很认真地学习了那把丑壶的,这张纸就是他那天的学习成果! 他不甘心,很快就将皱成一团的纸张展平放在了桌子上,他盯着上面的丑壶,仿佛在看自己一样地看着它,“为什么会在意那些话,谁喜欢谁真的重要吗?谷离是我最好的朋友,梅杜砂也是我重要的朋友,他们都是极其有自我意念的人,也许我只是羡慕像他们那样有执着追求的人罢了……也许我只是……” 沙羽想起他第一次注意到梅杜砂时的情景,那种倔强而又不甘的眼神他只有小的时候才有,现在的他嬉笑怒骂都只是表面,内心里的自我早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所以当他爷爷要求他做一把让他满意的砂壶时,他的内心虽然抗拒却又有难以掩饰的激动,他想拥有和谷离还有梅杜砂一样执着的意念。 “所以我不能责怪谷离没有告诉我他认识梅杜砂,也不能怪他没有告诉我那把砂壶的主人是谁,更不能因为他喜欢梅杜砂而觉得他背叛了自己……我们都有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的权利,我有,他也有,我不能因为他有就刻意去要求他放弃……” 沙羽还是沙羽,所有的事情只要自己释怀了,那就再也不是问题了,只是他还没有决定好自己是否该退步,毕竟梅杜砂似乎并不喜欢他,她对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特别,然而他知道梅杜砂多多少少有意无意之下还是对谷离有些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也许从他们一起待过幽蓝湖那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很明显了。 “沙羽?在吗?我们聊聊?” 谷离已经回到了沙家大院,他两步并作一步地冲到了沙羽的房间那里,他站在沙羽的门外叩门,声音里的焦急任谁听都是很明显的。 “在,等一下!” 沙羽听到谷离的声音似乎并不意外,他似乎觉得差不多也是谷离该出现的时候了,所以谷离的声音刚落去,他就从自己坐着的地方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在开门的前一刻他还平淡地回了谷离一句,这一方面是为了让门外的谷离放心,另一方面也是让他自己放松。 “你回来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沙羽的脸色很平常,说话的语调也很平常,谷离在沙羽退到一边时顺势进了沙羽的房间,他没有往里面走,而是并排地和沙羽面对面站着。 “是的,坐公交溜了大半个梅川后还是回来了……沙羽,我们聊聊?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丑壶刚拿回来时我不是曾说过要带你去看看烧壶的那户人家吗?但是一步错过就步步错过了,可我真的无心欺骗你,还有认识梅杜砂那件事也是,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刻意……唯一的关于我可能喜欢梅杜砂这件事我却无话可说……” “哈哈,也恰是这个让我们现在显得这么尴尬,那些天我过分殷勤的行为是不是在你眼里有些难看了……谷离,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也算是发小,有些事情确实应该早点坦白地好,虽然我在意梅杜砂,但是现在想来也许我只是被她身上的那种孤冷却又异常纯粹的意念吸引了,对于她本人也许并不是真的那么喜欢……所以以后我们各自凭本事努力吧,我们不是各自都有自己想要完成的事吗?你,我,梅杜砂在荔枝这件事后还会不会有交集,或是终将是几条焦点过后的斜线就静待时间的发酵吧……你觉得呢?” 谷离少有地见沙羽如此沉稳和冷静,瞬间觉得自己纠结好久的事情就这么被他化解了,也瞬间放松了他脸上的表情,“沙羽,你还是那副嬉笑谩骂一笑而过的性情,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哈哈,我们彼此羡慕,刚好互补……对了,荔枝后来还跟你说了什么,哦,我可不是故意要听你们说话的,当时刚好有人坐轮椅经过,我一躲就贴在了门上,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了,荔枝……荔枝她……她说她要离开梅川了,也许这一次以后她再也不会来梅川了……” “唉,这才多久,我们还没成年就已经见证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也是够了……不过,走了也好,这梅川也确实没什么让人留恋的……” 沙羽的话似乎并没有引起谷离的共鸣,谷离看着眼前的沙羽,他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人也许不久以后也会离开这里,那他呢? 他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 还有今天荔枝说的那些话,过去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些事情究竟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呢? “你在想什么,谷离?” 沙羽喊了一声谷离,谷离一回神忙摇摇头,“没……没想什么,我先回去了,你继续研究画图吧。” 谷离一转身就迈出了沙羽的房间,沙羽看着谷离的背影也只是看着而已。 不久后谷离就看不见了,沙羽也就回到了之前他坐着的地方继续看桌子上被他展平的纸页了。 第 72 章 来接荔枝的人(上) 梅杜砂收到她等待已久的消息后终于长舒一口气,她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走到了院子里,如今墙角的花已经次第开放了。 那些球茎那些种子都真正地落脚于此了,蓝色的红色的粉色的花一朵接着一朵,梅杜砂走到花朵附近,她伸手触摸了一下那些娇嫩无比也美丽无比的花儿,心中突然间涌上了一股刺痛般的纠结。 前面的砂锅店里好像有人在说话,有个小孩子的声音。 除此之外,梅杜砂还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梅杜砂挪动身子往砂锅店那边移了移,她看见自家的砂锅店里此刻正坐着两个陌生人,他们好像是一对母子。 大人正在和荔枝的姑妈,也就是让梅杜砂叫她殷姨的那个女人说话,她们说话的声音很轻,梅杜砂即使就站在近在咫尺的院子里也没有听太清,但是小孩子的嬉闹声她倒是听得很清楚。 她往砂锅店里又看了看,她老爹居然不在,这可不寻常,难道和荔枝姑妈说话的人是荔枝那边的亲人? “妈妈,走,要走!” 梅杜砂的头露出在砂锅店的一角,看见她的小孩子立马拉住他妈妈的衣角和她吵嚷着,被他拉住衣角的女人面色不改,依旧很温和地和荔枝的姑妈说话,梅杜砂又靠近了些,这一次她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内容。 “荔枝总是喜欢任性,这才多久又闹着要回去了,给你也填了不少麻烦,真是不懂事……现在好了,还把自己弄到了医院,过会儿我们就去带她回去了,她爸爸还不知道!我来接她也没有告诉她爸爸……殷离,你什么时候也回去看看你哥?你也好多年都没回去了,其实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虽然你哥并不想让你知道,你在找的人还活着,她不久前来家里了……” 梅杜砂听到这些只是朝着让她叫她殷姨的女人看了看,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和自己爸爸在一起的这个女人还有自己的故事,她竟然在找一个人,不知道她老爹是不是也知道。 但是老爹真的完全了解他身边的这个女人的底细吗? 他会不会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梅杜砂不由得思躇着,然而这一切都没有说话的女人对面的殷离反应大,她腾地站了起来,眼神诧异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女人,而那个女人梅杜砂已经从她刚才说出的话里知道她应该就是荔枝的妈妈了。 她刚才的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荔枝今天就要离开梅川了吗? 虽然梅杜砂已经知道荔枝住了院,但是她没有想到荔枝会这么决绝地要离开,明明她还生着病,她这么折腾自己真的好吗? “你说什么?” 殷离朝着她对面的女人喊了一句,对面的女人似乎预料到了殷离的反应,她伸手拉住殷离让她再次坐下,然后又重复了一下刚才她说过的某一句话。 “是真的,那天是我接待的她,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我知道不会错。后来你哥回来,他们两人也聊了一会儿,七叔也知道的……” “小七?” “他没有告诉过你?我还以为他早就跟你说过了,刚才还在想要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但又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我知道的那部分,她看起来很好,神态和气质都很好,甚至样子和家里收起的照片也没怎么变化,不过她还活着这件事竟然可以隐藏的这么好,真是特别啊!殷离?” 两人旁边的小孩子还在好奇地盯着梅杜砂,梅杜砂也在认真地听砂锅店里的两个女人说话,但是砂锅店里的氛围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被拉住重新坐下的殷离和梅杜砂印象里的样子不一样了。 她似乎很错乱又有些迷茫,但是面对对面的人却又有种不太接受她的好意的意思。 “你是借着接荔枝离开这个机会来梅川就只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吧?你和我哥结婚这件事我从来都没接受,虽然荔枝和青科我很喜欢他们,但是你还有你背后的那些人我是不会原谅的,永远……小七知道以我哥的性情他怎么可能会让他告诉我?你明明知道这个还拿来和我说,是故意的吧?好了,你还是走吧,谢谢你告诉我刚才的事,关于我二姐还活着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她会出现在你们那里,我虽有些意外,但是也可以理解的,以后你和我哥都不用再拿这件事来找我了,我和殷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说完殷离已经做出了送客的姿势,她对面的女人脸色依旧没有大的起伏,她只是微微一笑,眼神越过殷离飘向了砂锅店通向后面院子的那边。 刚才还在两人身边的小孩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梅杜砂的眼前,他用纯净到和天空一样的眼睛盯住梅杜砂,“你是谁?” 专注听砂锅店里的大人说话的梅杜砂被吓了一跳,她想要伸手拦住说话的小孩子继续往前,却发现砂锅店里的人都已经朝着她看去了。 她忙朝着里面的人笑笑,“我只是凑巧走到这里,他们是谁?” 梅杜砂指着身边的小孩问殷离,殷离站起身走到了梅杜砂的身边,她蹲下拉住小孩子又朝着梅杜砂看去,“这是荔枝的弟弟青科,青科,叫姐姐!” “不,她才不是姐姐……” 仰着头看向梅杜砂的小孩子一脸的不情愿,但是那双澄澈的眼睛却又让你无法生气,梅杜砂笑笑后看着他,“嗯,我不是你的姐姐,你的姐姐只有荔枝,对不对?” 小孩子的青科没再理会梅杜砂,他好像看见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一下子从殷离的怀里挣脱朝着梅杜砂身后的院子跑去,殷离和梅杜砂也立马追着他的身影看向了院子里。 这个小孩子真是被宠坏了,他看见墙角里的花什么都不顾就直接掐断了好几朵,还兴高采烈地自言自语着,“姐姐喜欢的花,送给姐姐……送给……” “青科!” 一声严厉的斥责瞬间从背后传来,梅杜砂忙不迭地看向声音的来处,是荔枝的妈妈,她生气的样子和荔枝生气时真像,梅杜砂不由地想起了荔枝。 “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这些花可以送给我们吗?我之后会送一些家里的花给你们,这些花和我们家里的好像,青科应该是错以为是在自己家了……” “带走吧,这些本就是荔枝种的,她离开这里时还没开花,看见你们带去这些花她应该会高兴些……” 殷离说完这些自己也走到墙角那边,她将一些开得好的花折断递给了青科,“青科,这些一定要送到姐姐手里,知道吗?” 青科还小,不懂大人嘴里说出的话,但是他很高兴地接过了殷离递给他的花,还朝着殷离点了点头。 梅杜砂本也想折一些花,但是她身边站着的荔枝的妈妈却突然伸手拉住了她,“你就是梅杜砂吧?谢谢你这段时间对荔枝的照顾,也欢迎你以后来我们家玩。” 梅杜砂毫无杂念地点了点头,但是她很快意识到那似乎是不太可能的事,荔枝的家很远,而她已经和荔枝绝交了,但是她还是觉得刚才自己的回应没错,那是她的意愿。 “你们该走了!” 殷离送客的态度很坚定,荔枝的妈妈拉住荔枝的弟弟青科,青科怀里抱着好看的花终于从梅杜砂家的院子里离开了。 殷离和梅杜砂也跟着走到了砂锅店门口,那里停着一辆车,开车的是个女人,她见荔枝的妈妈出现,忙出来帮忙打开了车门。 车子将要启动时,荔枝的妈妈降下车窗朝着殷离看了看,“殷离,还是希望你可以回去看看你哥哥……” 殷离摆摆手算是回应,而荔枝的妈妈又朝着梅杜砂笑了笑,梅杜砂也忙回应了一下,但是荔枝妈妈的眼神却有点让梅杜砂觉得不舒服,殷离的眉头也跟着一皱,“快点走吧!” 说完殷离就拉住梅杜砂回了砂锅店,店门外的车子终于启动消失了。 梅杜砂不解自己身边的这个女人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让她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只是殷离并没有给梅杜砂问话的机会,她很快松了梅杜砂的手又走到了门外,然后径直走开了。 梅杜砂也再次回到门口,只是路上已经空无一人了,她突然在想她是不是也该去医院看看荔枝,还是就这样让一切都自然地落幕? 梅杜砂心绪有点乱,她站了一会儿后,也从自家的砂锅店走开了。 第 73 章 来接荔枝的人(中) 梅杜砂没有荔枝妈妈的快捷交通工具,她从出门到坐上公交车已经过去半个时了,而这个时间以一辆私家车的速度应该已经快到梅川市医院了。 只是梅杜砂着急也没用,她只有这个速度了,她只是希望自己到的时候荔枝还没有离开,但是有的人走的时候就是悄无声息的,因为他们已经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这是荔枝告诉梅杜砂的,这是她选择的离开方式,梅杜砂并不期待荔枝看到她来送行时会有高兴的表情,她只是想让自己出现在那里,即使只是远远地看着荔枝离开也好,她是她唯一的朋友,是她这些日子里最美好的回忆,她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和那些过去告别。 但是事情却不似她想的那样,一个时后她出现在梅川市医院门口,但是在她接下来等待的两个时里并没有看见之前在家门口见过的车和人离开。 而她也已经去医院咨询台问过了,荔枝并没有出院,她也曾到荔枝的病房外站过一会儿,里面安静的很,没有人和荔枝说话,只是梅杜砂没有勇气走进去,她没有勇气和荔枝说最后的告别。 她一个人出了医院,然后坐在梅川市医院对面的公交站台那边,一直盯着对面来来往往的人流和车流看来看去。 “看来远远地看着荔枝走也是奢望了……” 时间不断流逝,梅杜砂不得不这么告诉自己,她想起了上午在自家院子里时见过的荔枝的弟弟青科,他是抱着荔枝种的花离开的,她多想看看荔枝看到那些花时的表情,但是现在似乎已经不可能了,而她也不能一直在这里等着了,她出来有点久了,她得回去了。 梅杜砂缓缓站起身,她最后看了一眼荔枝在的医院,然后坐上了最快到来的公交车离开了。 而这一走,她和荔枝再见面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而久久不曾现身的荔枝的妈妈,还有荔枝的弟弟并没有提前告知荔枝他们今天要来接她回家,所以荔枝也没有刻意等待谁。 荔枝的妈妈姓廖,她叫廖云瑶,这是没有人会知道的名字,即使在所有认识殷家人的人里知道她真实名字的人也寥寥无几,当然殷离是其中知道她的名字的一个,沙老爷子也是其中一个。 “妈妈,我们不是去找姐姐吗?这里是哪?” “是要去接姐姐,不过去接姐姐前要先去见个人,青科以后也许会喜欢的人……” 载着青科和荔枝妈妈的车从梅川工艺美术大学的大道上开出来,很快出了校门,朝着热闹的街市奔去。 从梅杜砂家离开,廖云瑶并没有直接去接自己的女儿,而是一转头朝着梅川工艺美术大学奔去。 她没有提前告知沙老爷子自己的行程,确切地说她这是贸然出行,自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见到沙老爷子,这似乎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也不忙乱,竟然带着青科在梅川工艺美术大学的校园里逛了逛,直到青科对四周的一切索然无味,她才再次带着他回到了车里,然后离开了梅川工艺美术大学。 然而这辆车还是没有直接去往荔枝所在的医院,它穿过一条宽阔而安静的大道,很快停在了一户人家门前,门口没有人等待,她很自然地带着青科走了进去。 “妈妈,这里又是哪?” 青科稚嫩的声音响起,荔枝的妈妈低头朝他笑笑,“这里是姐姐借住的地方,我们要见的人在这里。” 荔枝的妈妈带青科来沙家大院究竟是来见谁的呢? 沙老爷子吗? 她和殷寻结婚时虽然送了请柬给沙老爷子,但是沙老爷子并没有出席。 那个时候三兄妹的父亲还在,即使是这样,沙老爷子也没有出席,沙老爷子自然也不会见过廖云瑶,但是这不影响沙老爷子知道她的存在,知道她背后的势力和殷家的纠缠……然而今天沙老爷子并不在家里,他出了远门,因而廖云瑶没有在梅川工艺美术大学见到沙老爷子本人,自然也不会在沙家大院见到他本人。 沙家大院里安静地掉下一根针都可以听得清楚,因为谷离和沙羽各自在自己的房间忙碌。 谷离正在写一封信,而沙羽除了几个时后去暗门后的院子里添把柴外,也一直在自己的房间里画图,他想要快点有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但是基础这个东西急不得,功夫还是得一点点地下,东西也得一点点地学,好在现在的沙羽整个人都静了下来,他已经适应了此时的状态,下的功夫出的效果也都是喜人的。 只是沙羽和谷离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荔枝还在医院,她还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那里呢,他们竟然没有想到再去看她,这可真是让人失落的一件事啊! “这么安静?” 廖云瑶没有来过沙家大院,她对这里的建筑的构型不了解,过了正室那边就拐进了沙羽和谷离住的地方,但是因为四周太过安静,她带着青科站在走道中央看了看四周。 青科是个调皮的孩子,没多久就挣脱荔枝妈妈的手跑到了一旁的花丛里嬉闹,而他一不注意就弄碎了花丛架子上的一坛水仙,这一声脆响让两个待在房间里的少年走了出来。 荔枝的妈妈拉过青科就忙着将碎掉的坛子捡起来放在一边,聚在这里的两个人中沙羽先开了口。 “你们是谁?怎么会在这?” 沙羽说出这话,神色也是诧异不已,在他过往的经验里,没有人会这么无所顾忌地走进沙家大院,但是他眼前的两个人一大一,似乎并不是意外走进来的。 荔枝的妈妈将最后一块碎片放好后直起了身子,她身边刚才闯祸的孩子脸上并没有愧疚,只是很好奇地盯住了沙羽和谷离,廖云瑶看看出现在她视线里的两个少年,“你们好,我是荔枝的妈妈,我来接荔枝,你们一定就是沙羽和谷离吧?” 荔枝的妈妈说完话,站在对面的两个男生叫了她一声阿姨,然后便是无话能说地站在了那里。 荔枝和她妈妈亲如姐妹,自然她的秘密一个都没有逃脱已经被她妈妈套了出来,她妈妈看似什么都不清楚地看了一眼谷离,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沙羽,“你们谁是沙老爷子的孙子沙羽呢?” 沙羽往前一站回了一句,“我是,阿姨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荔枝让您来的吗?荔枝她现在在医院,您知道吧?” “知道的,我其实是来这里找沙老爷子道谢的,谢谢他这段时间对荔枝的照顾,当然也要谢谢你们……” 荔枝的妈妈说话温柔又有礼貌,沙羽扭头看看谷离,谷离也看看他,他们似乎都觉得荔枝和她妈妈一点都不像,沙羽也忙回荔枝的妈妈,“哪有,阿姨客气了。可是我爷爷出门有几天了,恐怕这几天也不会回来,您今天应该见不到他了。” “嗯,没事,跟你们道谢也是一样的。你们可以带我去看看荔枝的房间吗?我们过会儿要去医院接她回去了,她放在这里的东西也该带走了……” 这才多久,荔枝那些从梅杜砂家搬来的的东西还没捂热就又要挪窝了,沙羽和谷离不免有些伤感,但是他们还是带着荔枝的妈妈和弟弟走去了荔枝的房间。 “荔枝告诉我是你们送她去了医院,谢谢你们啊!青科,跟哥哥们说谢谢,是他们帮了生病的姐姐……” 一起走进荔枝房间的青科仰头看看站在门口的两个大哥哥,他用稚嫩的声音朝着他们道了声谢谢,沙羽和谷离微笑地回应了青科,青科的眼神很快就溜向了房间里的各种器物,尤其是那把盖着通亮丝绸的七弦琴。 他走过去拨弄了几下,而这几下里,荔枝的妈妈已经把荔枝的东西收拢到了箱子里,沙羽忙向前帮着她提了起来,她走到青科身边拉住了他,“青科,我们要走了,去接姐姐了。” 青科有些恋恋不舍,但是他还是被他妈妈拉出了房间,沙羽和谷离各自帮着提了一个箱子也走向了门口。 很快他们到了大门口,开车的女子也迎了过来,她从沙羽和谷离的手里接过箱子放进了车子的后备箱,然后又坐回到了驾驶座。 荔枝的妈妈也很快拉住青科坐进了车里,她摇下车窗再次向沙羽和谷离道谢,之后便扬长而去。 沙羽和谷离也没再多停留,他们转身回了院子,走到沙羽房间时,谷离问了沙羽一句,“我们是不是也该去送送荔枝?” “还是别了,她也许并不想看见我们,但是你也许还……” “你想错了,她现在大概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了……你忙吧,我回房间了。” 说完谷离径直走了,沙羽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后他回了自己的房间,但是很快又提着一个圆形的坛子出现,他把被收拢在走道边上的水仙花收拾好后,又把被放在一旁的水仙放进了新拿来的圆形坛子里了。 第 74 章 来接荔枝的人(下) 没有谁会愿意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待,看不见未来的等待是没有意义的。 荔枝在她爸爸这句话的耳濡目染下越发明白此刻自己的处境,她决意要离开了。 今天仍是个平静的日子,没有人来医院这里看她,也没有任何的消息发来,她难得地一个人思考了很多,对于她自己的过去,对于她自己的现在,还有看似遥远的未来,她都想了很多。 只是她没有想到距离上次四人一起谈论未来才过去没多久,他们四人的未来就将要这样没有交集了。 荔枝知道她这样想其实是不对的,她的家族和沙家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完全没有关系的,而与谷离的谷家却可能会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依旧不会有好的未来。 然而她不能想起梅杜砂,因为那会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遭遇的深深的挫败,虽然根本没有人在意,可是作为当事人的她却不能不在意。 “爸爸什么时候会让七叔来接我呢?妈妈又会怎么跟爸爸说我要回去的事呢?青科是不是又长大了些?” 荔枝侧了一下身子看向了她病房里的窗户那边,她住的这里是高层,躺在病床上的她抬眼只能看见渐渐暗下去的天空,除此之外窗外一无所有。 她很快又将身子转过来看向了病房门口,那里也出奇的安静,除了偶尔经过的病友,完全没有人发出声响。 其实她还是希望有人可以来和她说说话的,但是她明白她要早一点学会面对自己的孤独,因为这也许将会是她以后生活的常态。 原来再也寻不到过去的明媚竟然是这样一种感受,荔枝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将自己的目光移回,然后身子再次躺直后看向了病房里的天花板。 她其实已经退烧了,但是她并不想回沙家大院,她想她最后还是就从医院这里离开梅川吧,也许让自己的记忆里永远留下此刻的伤痛,以后她就真的可以做到再也不来梅川了。 “妈妈,就是这里吗?” 荔枝突然直起身子,她拔下手臂上扎着的输液针,一下子跳下病床朝着门口跑去。 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青科?” 一打开门,荔枝就朝着走廊里的人大喊,抱着一簇好看的花的青科看到对他喊话的人一下子灿笑起来,他兴冲冲地奔到了荔枝的跟前,将他手里的花往荔枝身前一递,开心地仰起了头,“姐,花,给你的,好看!” 荔枝立马蹲下抱住了青科,那些花儿也被她顺势抱在了怀里,好看的花所携带的清幽花香瞬间飘进了荔枝的鼻腔,这突然间清幽静谧的花香让她一下子心情舒缓了不少。 他们前面,廖云瑶看着他们微笑着,然后她不动声色地从荔枝的怀里拉过了青科,很快便和荔枝一起走进了她住的病房。 荔枝又重新坐在了她的病床上,刚才被她抛下的输液针还悬挂在床头,廖云瑶看到后指着它问荔枝,“你烧退了吗?还需要继续挂水吗?” 荔枝没有开口,她摇摇头,然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拨弄起她怀里的花朵,青科自己也爬上了病床,他也像荔枝一样一直掐弄着一朵蓝色的绣球花,荔枝的妈妈看着沉默的荔枝眼神里满是心疼。 “荔枝,这些花是你种在你姑妈家的那些,你姑妈说花开了让我们给你带些,她和你的朋友一起挑选了这些花,妈妈说的对吧,青科?” 青科扭头看着自己的妈妈,他迟疑了一会儿后朝着荔枝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弄一朵粉色的花了。 荔枝抬起头看看她的妈妈,眼里突然间涌出了泪水,“妈妈,怎么会是你和青科来接我?我以为还是七叔呢?爸爸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没有,他太忙了,七叔也忙,因为青科太想你了,所以我就直接带着他来接你了……当然妈妈也好奇你的那些朋友,尤其是梅杜砂和那个叫谷离的谷家子……” “你见过他们了?” “算是吧,都是挺好的孩子,你也是挺好的孩子……荔枝,以后你应该会专心一些了吧?任性是有限度的,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爸爸妈妈这样容忍你的无理,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的。” 荔枝再次沉默了,她妈妈的话让她心底涌起了另一股难过,她感慨自己有现在的父母,如果不和梅杜砂还有沙羽他们认识,她大概会以为世界上所有的孩子都像她一样拥有让人开心的生活吧。 但是现在她明白不是这样的,每个人都在经历着属于他自己的悲欢离合,她是不能全然地感同身受的,所以她也没有资格去评判和加以干涉,她只是她自己这一个人而已。 “你不要想太多,是你的终究还是你的,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你在沙家的东西我们已经帮你拿过来了,你要是已经没事了,我们就直接走吧。” 荔枝的妈妈没有多余的话,这让荔枝也少了很多的纠葛,她的妈妈还如以往一样是个不需多言就可以给人力量的存在,荔枝抱着花从病床上滑下来,青科也跟着爬了下来,然后三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出了荔枝的病房。 青科跟在荔枝的身边,荔枝一只手抱着花,另一只手则牵着他,他们的身后廖云瑶不紧不慢地跟着。 很快他们就办好了出院手续,很快他们就出了梅川市医院,而此刻梅川市的各处已经亮起了灯火,不久三人坐进了车里。 载着荔枝和她妈妈还有弟弟的车子顺着光的浮动开始向着远离梅川的方向驶去,在荔枝的身后,光一点点褪去,当她将要彻底离开梅川时,她发了一条消息给梅杜砂。 “我走了,不再见了。” 当梅杜砂收到这条信息时,她握着手机站在院子里朝着荔枝曾跟她指过的她的家的方向看去,天空里星光点点,却没有人注意到梅杜砂眼眸里噙着的泪。 “不再见了,荔枝。祝你一路平安!” 第 75 章 我来和你告别(上) 谷离在自己的房间里将他在写的纸页撕下后揉成了一团,他放下笔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时间不早也不晚。 只是谷离觉得今晚的夜太安静了,沙家近来也太安静了,这种安静让谷离有些在意,他随手将揉成一团的纸丢进了废纸篓,停了片刻后又不由地拿起了笔,他想要给一个人写封信。 而原本的那张纸也是给某个人写的一封信,但是因为今天的意外来客,那封还未写好的信谷离又不想写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他写下的内容没有意义了,那些过去他的父亲在他未成年前肯定不会告诉他,而他忧心不解的事情也只会越来越多,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安于现状比较好。 但是今天意外见到的人却让他突然特别想念一个人,所以现在他提笔写下的正是要给她的信,给他平凡却伟大的母亲的信。 刚学会写字,谷离就从他爷爷那里继承了写信的传统,在谷家一封家书不仅可以传递情感,更是保有真心的一种方式,那张被他揉皱写给他父亲的纸页已经是过去时了,但是谷离很快又把废纸篓的那张纸拿了出来,他摊平后夹在了自己的记事本里,然后才真正开始专注地给他最亲爱的妈妈写起信来。 因为今天见到了荔枝的妈妈,谷离不免将他的母亲和荔枝的妈妈做了一些比较,他虽然对于过去不甚清楚,但是对于殷家人以及与殷家有关的人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耳闻的,尤其是那些在他爷爷出事后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荔枝的妈妈并不如她看上去的那么温柔可亲,她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势力,殷家与那股势力的结合多多少少是和过去有关系的。 谷离嘴角飘过一抹笑,是苦笑。 他身边的人,不管是沙羽,还是荔枝,他们的父母都有不平凡的过去,但是他和他们不一样,他的妈妈就是一个极其普通的普通人。 当年因为爸爸和妈妈结婚,谷家还得罪了不少人,但是谷离的爷爷却赞同了谷离父母的婚姻,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本就普通的妈妈为了不引人注意就变得更加普通了。 她从来不管父亲在做的事,只是安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相夫教子,安分守己……这并没有错,谷离从看在眼里觉得这样的妈妈始终陪伴在自己身边是件让人安心和快乐的事,她的温柔也塑造了他恬淡温和的性情,其实这挺好的。 但是当他自己渐渐长大,父母却开始变老了,他曾看着爷爷一点点老去,那时他还,不懂爷爷衰老的脸上满布的沧桑,但是现在的他知道苍老的面容预示着什么。 那些苍老,那些皱纹也似乎在告诉一个人他年轻的时候经历了多少痛苦。 他不想自己的父母早早老去,他们怎么能一下子就老去呢? 谷离还未成年,心头突然间涌起的复杂感慨让他走笔如飞,这些年过往的岁月和他常年离家的苦楚都一下子泻于笔端,夜渐深,他仍然没有放下笔。 而当他真正放下笔时,天已经亮了。 “也许我也该回去了……” 终于放下笔的谷离盯着满是字迹的纸页突然感慨了一句,而这一句便是他与众人告别的前奏了。 他安静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从床边的抽屉里拿出来了那把丑壶,他把它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纸页径直走出了房间。 今天是周一,沙羽很快就会去学校,他要先把手里的信送出去,然后等待他妈妈那边的回复,确切地说是等待他爸爸知晓他的打算和给出他的反馈,然后在他办完一些事后就与这里告别。 沙老爷子已经出门有段时间了,谷离自然不可能找见他,然后再郑重其事地与他老人家当面告别,所以与沙老爷子的告别,谷离决定就以与沙羽的告别作为告别。 只是已经下定决心的谷离心底还是放心不下一些事情,当那封信被他联系的快递员收件后,他一个人朝着人流热闹的公交车站走去了。 成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没有谁能阻止时光的步伐,谷离和所有已经迈在成年道路上的少年少女一样没得选择,时间到了,他们就都成年了。 可是成年也会带来一种特殊的自由,他终于可以选择自己想做的事,终于有了可以自己负责自己人生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人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告诉他你还,什么事情都不可以做。 谷离长舒一口气,他和所有盼望着成年的少年一样期待着自己的成年礼的到来。 只是不能和好友或是知己一同见证这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他多少还是觉得有些遗憾,可这又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能埋怨什么。 不知不觉间,公交车已经停在了谷离想要它停留的地方,沙羽和梅杜砂所在的学校附近。 他不用刻意来这里告别,关于接下来的转学事宜会有人去为他办理,他也并不是来这里和沙羽还有梅杜砂告别的,他只是来见一个人,一个很早之前他就想好好交谈一下的人。 因为对于那人,谷离唯一知道的只有他和沙羽还有梅杜砂在同一个学校,除此之外他并不知道他的任何信息,比如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一直都在梅川生活还是最近搬来的,若是搬来的又是因为什么搬来的?还有他和梅川幽蓝湖墓地里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等等这样一些他纠结不已的问题。 虽然这些谷离目前一概不知,但是他知道他想交谈的人和一个被叫因姐的女人一起生活,他曾和他们一起乘过车走过同一段路程。 在离开梅川之前,对过去再稍微了解一下也许没有坏处,至少在谷离看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谷离来的太早了,上午才刚上课没多久,这一天下来,他眼前的学校都会是这个样子,学生过个几十分钟冒出来十分钟,然后又重复之前的循环,直至下午放学时分。 谷离并不介意,他一直对学校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只是觉得那是一个人生阶段必须经历的过程而已,然而此刻站在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他很快就会彻底离开校园。 不管之后他是要继承爷爷和父亲的衣钵,还是像所有成年的孩子一样迈入高等学府,他都将永远远离现在的校园生活。 他从来没有羡慕过校园的青葱岁月,也不曾为自己时常错过本该有的校园生活遗憾,他只是莫名有些奇怪的感觉而已。 谷离约莫又呆了一个钟头后,他开始沿着校园附近的街市闲逛,这里是沙羽和梅杜砂学习的地方,沙羽虽然来此没多久,但是梅杜砂却是在这附近长大的。 他身后的那所中学见证了梅杜砂学后的所有时光,她应该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吧? 而且梅杜砂大学也打算继续留在这里,谷离想起了那晚四个人谈论的话题,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离开,但是此刻却不一样了,他要离开了。 然而梅杜砂却会一直停在这里,所以谷离毫不怀疑以后的某一天他也许还会出现在这里,只是那时会带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这里他却想象不到了。 沿着街市一步步远离学校,谷离拐进了一片安静的居民区,他继续往前走,在过一个立着路灯的街口后,他站在了一个显眼的招牌前,他嘴里甚至很自然地念出了招牌上的名字,[因之砂家庭烘焙面包屋]。 “这里居然有卖面包的店?” 谷离揉揉自己的肚子,他出来以后好像还没吃过东西呢,说着他就直接走进了招牌后的房子,里面忙碌的身影看见有人进来也停下了她手里的活,然后立定直直地盯住了走进来的人。 第 76 章 我来和你告别(中) “是你啊,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因姐从她原本站的地方走出来,走到了客厅里,谷离已经迈进了客厅,他对自己看见的人也有些意外,站在那里看着因姐说不出话了。 因姐突然笑了起来,“怎么不说话了?你一个人来这里的?今天可是周一,你不用上学?” 距离第一次看见眼前的少年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这段时间里因姐放下了很多重要的事,只是为了弥补错过的一些时光。 但是她面对眼前这位姓谷的少年的眼神却是少有的温柔,这不仅仅是因为过去的因缘,也因为眼前这个少年身上透出的气质,她喜欢这个少年的神态,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喜欢。 “我很少去学校,阿姨,可以给我一个牛奶面包或是肉松面包吗?有茶的话就更好了。” “好的,你坐吧。” 因姐转身回了厨房,很快她托着一个盘子走了回来,上面放了一碟切了块的面包,但是既不是牛奶面包也不是肉松面包,而是几块抹了果酱的早餐面包,还有一杯温热的牛奶。 因姐轻快地把吃的东西放在了谷离的面前,而后她又转回到了厨房,当谷离疑惑地扭头看向她时,她已经又转身走了回来,这一次她端着一只大碗,碗里飘香而来的酸辣气味让谷离知道那是一碗爽口的汤面。 因姐把这一碗汤面也放在了谷离的面前,“中午了,只吃面包哪行啊,吃碗面吧。” 说完因姐又走回到厨房,她自己也捧了一碗面走了回来,然后她就坐在谷离的对面也开始安静地吃起面来。 这样的感觉是特别的,谷离已经很少像此刻这样家常地坐着吃饭了,他越发觉得自己也许真的该回家了。 “你怎么了?不想吃?我的手艺应该还可以,至少还没被墨洇嫌弃过呢!” 谷离连忙摇头,他端起汤面的碗就唆了一口酸辣辣的面汤,味道确实还挺不错的,然后他就开始一口接着一口地吃起面了。 对面的因姐看着谷离吃面的状态也甚是高兴,不一会儿两碗面就见底了。 填饱肚子的谷离抬起头看了看他对面的女人,“阿姨,你们和沙羽家,还有梅杜砂家是什么关系?” 谷离毫无避讳地问起了话,但是对面的因姐却似乎并不意外,她也似乎不会告诉谷离真相,她站起身将谷离面前的两只碗收起后走回了厨房,谷离也站起来追到了厨房,“阿姨,您到底是谁?” 因姐渐渐发觉眼前的少年不是一个容易搪塞的人,她扭过头看向谷离,“你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问?就因为我们去墓地扫了墓?那你觉得我们和沙家还有梅杜砂家有什么关系?不过你居然也认识梅杜砂?” 因姐突然盯住谷离,谷离被因姐灼灼的目光所摄忙低下了头,“算是认识吧,阿姨,您是不是也知道过去发生的事?墨洇是不是沙羽奶奶妹妹家的后人?” “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少,不过阿姨什么都不知道,阿姨和墨洇他们家也不熟,阿姨也是几年前才认识墨洇他们一家人的,对于他们的过去我真的不是很了解……不过你要是认识墨洇,倒是可以自己直接去问问他……” 因姐洗刷完那两只大碗便又开始张罗着做面包了,谷离一个人站在那里略显得有些尴尬。 时间流逝,已经是下午时分了,他决定离开这家面包屋了。 “阿姨,谢谢您的款待,我是不是该给您吃面的钱?” “不用了,阿姨觉得你这孩子有趣,阿姨请你了。” 谷离也没再坚持,他转身朝着外面走去,因姐也放下手里的面团走到了门口,在谷离迈出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看了因姐一眼。 “阿姨,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您刚才问我也认识梅杜砂吗?您和她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你们长得有几分相像,您知道吗?” “哈哈,这……墨洇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老是听他提起梅杜砂这个名字,所以好奇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认识她,没想到竟会让你觉得我和那个孩子长得像,真是奇怪了……不过你说的也许是真的,等以后我再见到她也让她自己来看看我们是不是很像吧。” “您已经见过梅杜砂了?” “嗯,她来这里买过面包。” 谷离没再多问,他带着疑惑的神色谢过因姐后便出了院子,开始朝着学校那边去了。 看着谷离消失的因姐站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而后她便回厨房了。 走在路上,谷离脑海里徘徊着刚才他看见的女人的面容,这面容和他认识的梅杜砂确实有几分相似,因为之前夜色的缘故,他没有很清楚地看清那位叫因姐的人,但现在看来,她真的和梅杜砂很像,尤其是她们在笑的时候,那弯成一道月牙的眼睛太像了。 可是其中的缘由谷离又说不清楚,他知道梅杜砂的妈妈很早就离家出走了,她独自成长的这么多年里是没有妈妈的,如果刚才他见过的人是梅杜砂的妈妈,那梅杜砂去那里买面包怎么会没有发现,这可是说不通的。 只是谷离还是隐隐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那位叫因姐的女人一定和梅杜砂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想着想着谷离突然就在附近的一把长椅上坐了下来,现在距离学校放学还有两个时,他觉得他可以像因姐建议的那样直接去问问墨洇,也许答案会是特别简单的一句话,为了那句简单的话他愿意在这个无聊的下午再多等两个时。 谷离掏出手机,上面有个未接来电,是他的妈妈打来的,这大概就是母子连心的默契吧。 谷离微微一笑,不由地回拨了过去。 “妈,你给我打电话了?” “好久没收到你的信息了,你最近还好吧?妈妈就是想问一下你爷爷今年的忌日你要不要提前回来?” 谷离这才意识到居然又快到爷爷的忌日了,他握着手机猛然地点了点头,“要的,妈妈,我给您写了封信,今天早上刚寄出去您就打电话来了,好奇妙啊……我爸爸最近还很忙吗?” “他什么时候闲过呢,是吗?你给妈妈写了什么?你成年礼是要在沙羽家过吗?如果是的话,我和你爸爸说说提前去那里……” “不,妈妈!我回家过成年礼!” 谷离打断了他妈妈的话,手机对面突然沉默了好久,谷离怕他妈妈担心忙解释道,“成年礼还是在自己的家里过比较好,妈妈?” “嗯,谷离,你和沙羽闹矛盾了?” “没啊,他可能也想过个属于自己的成年礼,老是麻烦他和沙老爷子不好,妈妈,我想您了……” “妈妈也想你了……那就回家里过吧,好了,你在那里好好的,妈妈挂了。” “嗯,好的。” 电话那头挂掉了电话,谷离握着手机的手久久没有放下,他知道他妈妈应该已经多少猜到了他的矛盾,所以才没有再多说什么,对于他刚才撒下的慌也没指责什么,谷离突然叹了口气。 远处的学校已经开始变得热闹了,谷离站起身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第 77 章 我来和你告别(下) 墨洇近来一放学就会直接走出教室,因为他答应了因姐不再为难梅杜砂,此外他也需要去注意下隔壁班的沙羽,所以不再像之前那么懒散,他看似没有改变的行为其实已经和过去很不一样了,只是梅杜砂注意不到这些改变,她近来的烦心事也不少,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理会别人了。 墨洇走出校园时,沙羽也刚好走出来,没有了荔枝,他也很少主动去找梅杜砂了,所以放学后他也会很快就离开学校,今天也不例外,梅杜砂就在两人身后,她看见了前面走着的两个人,当一个拐向一侧另一个很快跳上等候的公交车后她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她看了一眼沙羽坐的公交车,人不多也不少,她应该可以上去,但是她还是决定等下一班公交了,因为她没什么话和沙羽说,如果尴尬碰面她会不知道说什么的,而且她也不想和沙羽刻意地提起荔枝,过去的事就让它快点过去吧。 终于墨洇的身影消失了,载着沙羽的公交车也离开了,梅杜砂等的公交车终于也到了,她登上公交后离开了学校,又一天平静地结束了。 墨洇一如往常一样捧着自己的漫画书,耳朵上挂着耳机往家走,他刚到这所中学时,因姐还会开车来接他,但也只限于她出远门回来时,所以日常情况下他都像今天这样一个人走回去。 他才走过街角没多久,身后就有个人叫住了他,他回头看了一眼,对于出现在他眼前的男生有些意外,他随手扯下耳机将漫画书收进背包后看向了他身后的男生,“你叫我?” “是的,墨洇。” “有事吗?” “有事。” “什么事?” 墨洇显然对他对面出现的这个男生是有印象的,他有一言没一言地回答已是他对待陌生人最大的礼貌了,谷离自然也看出了墨洇按压下的不耐烦,他走到墨洇的身边,和他平视着,“你们家和沙家,还有梅杜砂家是什么关系?” 谷离毫无隐藏的问话让他对面的男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但谷离很快也得到了回应,“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关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没其他事别来烦我!” 谷离大概没有想到墨洇会是这个态度,他立马冲向前拦住了墨洇,“你不会不知道吧?你们是不是姓李?因姐不久前已经告诉我了,你们和沙家,还有梅杜砂家有不为人知的关系……” “因姐?她怎么可能知道,你说的那些我反正是不知道,你爱信不信!” 墨洇一推谷离就继续往前走,被推到一侧的谷离突然朝着墨洇大喊了一声,“我要离开梅川了,临走之前就想确认一下你们来梅川有什么目的,对沙家和梅家是好还是坏?你能告诉我吗?” 墨洇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了一眼谷离,“这和我有关系吗?我们应该不熟吧,你爱来不来爱走不走,你还有话要说吗?” 谷离又一次被墨洇冷漠地哑了口,他愣了片刻后朝着墨洇摆了摆手,“没了,你可以走了。” 墨洇再一次挂上耳机掏出漫画书后从谷离的眼前消失了,谷离站在那里看着墨洇彻底不见后也自觉地走开了。 很快墨洇就回到了因姐身边,但是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对因姐却只字未提,尽管刚才遇到的少年提到了因姐,墨洇仍是半句话都没有,因姐也只当他什么事都没遇到一般平淡,然而刚才发生的事还是在墨洇的心底留下了印记,他不久前好奇的事情又一次被提上了日程,他似乎也该对自己家族的过去做些了解了,但是他不想让因姐知道,因为有些事并不适合让不是李家的人知道,因姐终不是李家的人,她在某种程度上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再一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谷离一个人默默地往回走,他本该回沙家大院,然后准备一下和沙羽告别,但是在他沿着街口往回走时,不知不觉间他就走到了梅杜砂家的砂锅店附近,他站在梅家的砂锅店对面朝着里面张望了几眼。 冷清的店铺还是冷清的,他自然看不到梅杜砂,但是他也没有理由去那里找梅杜砂,最后他还是安静地去附近最近的公交车站等公交了。 当他回到沙家大院时,沙羽早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也没去多做打扰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今天早上寄给他妈妈的信件是个加急件,在他和他妈妈通过电话没多久,他妈妈已经收到了那封他写给她的信件,所以在谷离洗完澡坐在书桌前时,他爸爸给他打来了电话。 这对父子在电话里说的不多,只有寥寥几句,谷离的爸爸已经知道了谷离的意图,他在电话里直接告诉谷离他已经和沙老爷子通过信了,说他随时可以离开沙家,等他确认好离开的时间后告诉一下他,他会派人去接他,可是却被谷离直接拒绝了。 谷离告诉他爸爸让他为他买一日后的飞机票,他会自己坐飞机回家。 谷离的爸爸没有很意外,直接就答应了他,然后两人便挂断了电话。 谷离看着放在书桌上的丑壶停了片刻后,他直接拿着那把丑壶出了房间,他想趁着此刻的心境直接去和沙羽告别了。 月色朦胧,静夜安谧,沙羽房门紧闭,抱着丑壶走到门前的谷离轻声叩了叩门,很快门那边就传来了沙羽的声音,“来了。” 一打开门就看见抱着丑壶的谷离,沙羽显然是意外的,他给谷离让开了门,“你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还抱着你的宝贝?你这是要干啥?” 嬉皮笑脸的沙羽不会料到他接下来要听到的话,说出的话也还是那么不着调,谷离没有回应沙羽,他抱着丑壶走进了沙羽的房间,直接把丑壶放在了沙羽的桌子上后才正经地看向他,“沙羽,我要走了,这把丑壶送给你吧。” “你说什么?你要走了?走哪?”沙羽倒了杯水刚喝一口就被谷离的话呛到了,“你不会要告诉我你要离开梅川吧?怎么你们都挑这个时候啊?还有没有天理了,就剩我一个人在这里折腾了?谷离,你可是很早之前就答应我要和我一起过成人礼的,你怎么可以比我更早地离开梅川?” 沙羽看似玩笑的抱怨其实已经道出了他的想法,他似乎也已经想过谷离会离开梅川的事情了,尽管此刻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都已经猜到了,那我就直接说了吧。成年礼我们要各自过了,沙羽,我真的要走了。” 话到了最后就会变得格外简单,沙羽再一次听到离开这个词,他已经明白谷离不是在开玩笑了,他是真的决定要离开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像是串通好的似的?梅杜砂知道你要走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沙羽第一个想起的人竟然会是梅杜砂,谷离苦笑了一下,“不知道,但是我应该会告诉她的。这把丑壶送给你了,以后替我收好它吧。” “我不要,你的宝贝东西干嘛让我替你收着,你也好意思,你不知道它给我造成了心理阴影啊?” 沙羽瞥眼看了一下被谷离放在自己桌子上的丑壶,他虽这样说可最后还是盯住了那把丑壶,“你真舍得?” “舍得,你会替我收好的。当然说不一定以后我还会来找你要回去呢!” “你要的时候就是它碎的时候,你信不信?” “哈哈,不要和我开玩笑了。沙羽,我爸爸已经和沙老爷子通过信了,我本该当面和他老人家告别的,但是他现在不在,我后天的飞机,就不再等他老人家了……你一个人好好烧壶,早点拿出让沙老爷子满意的砂壶,然后去追寻自己的未来……” “你怎么跟我爷爷似的,我知道了,你还要说什么?我们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又不是不打电话了,你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快点回去睡觉吧,我的谷大老爷……” 沙羽说着就推着谷离往外走,谷离只能勉强笑笑,他忘了沙羽可不是一个习惯严肃的人,和沙羽的告别也就只能这样了。 没想到那把守在身边的丑壶就这样被自己易了主,谷离躺在床上有点辗转难眠,他突然坐起来从床边柜里拿出来了一个盒子,曾经买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明天真的要和你告别了……” 这一句话后,谷离把手边的盒子放在了枕头边上,第二天他早早就出了门。 明明明天就要离开了,他没有在沙家收拾东西,竟然一大早就跑出了门,这真是有点让人看不懂,不过目睹谷离出门的沙羽并不意外,他知道谷离大概去干什么了。 离别不需要刻意,刻意为之的离别更容易被人遗忘,这是谷离的爷爷临走时告诉谷离的话,但是谷离一直都认为如果没有刻意,只能顺其自然,那很多东西都不会让人难忘了,他不要顺其自然,他就是要刻意为之。 周二的早晨,阳光微暖,梅杜砂出了门就朝着公交站牌那边走,她已经很少会碰见沙羽了,所以早上的时候她会坐公交车去上学。 当她坐上最快驶来的公交车时,她的身后谷离也跟着上了车,梅杜砂依旧选了最后排的座位,谷离也跟着走到了最后,只是梅杜砂坐下后就把头扭向了窗外,她并没有注意到身边坐下的人是谁。 直到公交车驶向距离梅杜砂学校的第四站,直到梅杜砂将于下一站下车前,谷离才开了口,“梅杜砂,我要走了!” 梅杜砂意外地扭过头看向了她身边的人,她被身边的人的样子惊了一跳,“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刚才说什么?” 谷离并没有重复刚才的那句话,他只是将手里的一个盒子放在了梅杜砂的腿上,然后他就站起来离开了最后一排。 此刻公交车刚好到了第四站,站在公交车门口的谷离朝着梅杜砂看去一眼,他的嘴张合着说了句什么后就直接跳下了车。 梅杜砂猜不出那句话是什么,公交车就已经再次启动,她扭头看向车后,谷离正微笑着朝着她摆手,梅杜砂连忙扭过头,“他刚才说什么?我来和你告别?” 梅杜砂猜的没错,谷离最后对梅杜砂说的话就是我来和你告别,她拿起谷离给她的盒子,打开盒盖后看见了一个手机,突然间她又扭头看向了车后,但是之前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青葱岁月里恍然出现的人就这样突然离开了。 第 78 章 沙羽的热望 “你居然没有让哥们帮你照顾好你喜欢的人,真是意外啊!不过你放心吧,我会格外关照梅杜砂的,一定会让她成为我爷爷的嫡系弟子的……” 啪——! “你找死啊!” 谷离毫不顾及周围看向他和沙羽的诧异目光,一声脆响后一个红热的巴掌拍在了沙羽的后背上,沙羽吱吱呀呀地叫了几声,“谷离,你下手可真重啊!” “好了,不闹了,梅杜砂应该不需要你照顾也会顺利进入梅川工艺美术大学的,至于她和你爷爷有没有缘分那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了,倒是你得上进啊,不要到时候被梅杜砂比下去了让你爷爷难堪!” “知道了,你还是快点走吧!” 被谷离打痛的沙羽没好气地催促着谷离,谷离也终于开始朝沙羽摆摆手后离开沙羽的视线。 不多久,梅川的天空飞升起一架离开的飞机,谷离随着那架离开的飞机远离了梅川,他要回他那海边的家乡了。 沙羽一回到家就看见了沙老爷子一个人站在院子里,他快步走到他爷爷跟前恭敬地说道,“爷爷,谷离走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近来怎么样,这里就剩下你了,你是不是也想离开?” 沙老爷子睿智的眼神里看不出波澜,沙羽的心却漾起了波澜,他不敢说他确实也想离开,因为他现在还没有达到沙老爷子提出的要求,他沉默地低着头不说话,沙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沙羽一眼,“你最近烧壶的基础打得怎么样了?时间可是不等人的,你明白吗?” “明白,爷爷,我在努力。” “努力是不够的,你得用尽心力,唉,当初真是不该由着你奶奶……给我看看你这些天画的东西吧?” 沙老爷子说话的意思虽然是让沙羽自己拿出近期的成果,但是他人已经径直走向了沙羽的房间,也根本容不得沙羽拦阻,沙老爷子就已经迈进了沙羽的房间。 从昨日开始,沙羽的房间就没有变化过,除了书桌上多出来了更多的废纸之外,那把丑壶也被他直接放在了桌子上,他想要先他爷爷一步进去收拾一下,但是沙老爷子根本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沙老爷子已经一眼就看见了那把被他放在显眼位置的砂壶,他回头看了一眼沙羽,“这个就是你之前说的谷离买来的那把砂壶?” 沙羽也没隐藏,他朝着沙老爷子点点头,沙老爷子直接走过去拿起丑壶凝视了一会儿,之后他又把丑壶放回到了沙羽的桌子上,“他为什么没有带走这把砂壶?” “谷离说送给我了,让我用来学习的!” 沙羽也是实诚,什么都没想就把这些话说了出来,沙老爷子凝视着沙羽,他深色的眼眸里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沙羽有些不自在挪了挪脚,沙老爷子突然又问了一句,“谷离有没有告诉你他从哪买来的?” 沙羽听到这话终于想起留个心思,他脑海里盘旋了一些想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把梅杜砂的名字说出口,沙老爷子见沙羽迟疑不决有些不快,“你到底知道不?” “知……知道,爷爷,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沙羽突然的正经让沙老爷子有些意外,他往一边的沙发上一坐看向了沙羽,“你要问什么?” “如果我的作品您满意了,您是不是还会再收一个弟子?你好像已经有七年没有带过徒弟了?” 沙羽虽然不喜欢砂壶,也不在意他爷爷在做的事情,但是他知道作为梅川制壶大师的爷爷已经很久很久没带过徒弟了,一方面是没有遇到有缘分的徒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自己也已经很久没有再出过作品了。 沙羽也不知道自己这位忙碌的爷爷究竟都在忙什么,但是他现在问出的问题对于他而言很重要,他想要早一点知道答案。 “你觉得你拿得出让我满意的作品吗?” 沙老爷子这样一反问,沙羽面露难色,但是他很快便斩钉截铁地回了沙老爷子一嘴,“我可以的,爷爷您要回答我的问题。” “正如我之前答应你的,我不会食言,你拿得出让我满意的砂壶,我就会让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你若是拿不出来,以后的人生就得听我的安排,不过你问的问题我要给你的答案却是不一定,我近来没有要带徒弟的余力,你一个就够我折腾了。” “也就是说我拿不拿得出让您满意的作品,您在我成年那年都不会收徒弟了,是吗?” “算是吧,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沙老爷子对沙羽少有的对自己的日程安排表露出关注有些惊喜,但是沙羽很快就浇灭了沙老爷子的热情,沙羽似乎很失望地回了一句,“没,就是问问。” 是啊,沙羽就是问问,可是这一问让他突然觉得特别难过,他一个根本不想踏足砂壶工艺的门外汉却独独占了对于某个人而言特别珍贵的机会,这让他怎么能安心地继续当什么都不知道地走下去呢! 沙羽突然转瞬一想似乎又有希望,他眼露热切期待地看向沙老爷子,“爷爷,您觉得谷离买的那把丑壶怎么样?在您看来这算不算一把可以出师的作品?” “你子想说什么?” 沙老爷子扭头看了一眼摆在沙羽桌子上的丑壶,他骗不了自己,那把砂壶所用的工艺他是知道的,虽然那把砂壶整体技艺上还欠些功夫,但是作为一把现今砂壶的模本,它还是拿的出手的。 当然沙老爷子不会知道沙羽问这话的意图,他只当他是好奇心驱使,想知道谷离这个收藏世家的未来接班人是否真有几把刷子,所以也没准备认真地回答他。 “爷爷您倒是说啊,您觉得这把丑壶怎么样?” “算不上行家杰作,但也有别致,谷离这孩子眼光还是不错的。” “真的吗?那爷爷想知道烧这把烧壶的人是谁吗?” “是谁?总不会是谷离自己吧?这工艺他应该不可能知道的!” “工艺?爷爷也觉得这工艺熟悉?谷离那边可是有他爷爷留下的一个旧制册子,上面专门说些砂壶烧制工艺的,不过爷爷猜错了,这把丑壶可不是谷离烧的,它出自一个女孩子的手笔,那个女孩和我差不多大,她叫梅杜砂,她特别想成为爷爷您的弟子……” 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梅杜砂名字的沙羽,此刻已经将丑壶的一切都抖露了出来,只是沙老爷子听到梅杜砂三个字时,神色突然变了,他紧锁双眉地盯着沙羽,“你说谁?美杜莎?哪个美杜莎?” “不是希腊神话里的美杜莎,是梅花的梅,杜甫的杜,砂壶的砂,梅杜砂!” “梅……梅杜砂?” 沙老爷子重复了一遍,他念出梅字时的脸色很难看,沙羽有些不解,“爷爷,您怎么了?” “没什么,你怎么会知道那个人的?谷离又是怎么会知道的?” “爷爷您在说什么,什么那个人这个人的,谷离因为他爷爷的缘故在梅川一直在找个东西,知道梅杜砂也是因为很意外的一件事,爷爷,您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吗?烧出这把砂壶的女孩想成为您的弟子,您要不要给她个机会,见见她?” “沙羽,爷爷的话说完了,你提到的事爷爷会考虑一下,你好好画图,不要让爷爷失望了。” 沙老爷子说完这些话就直接出了沙羽的房间,被留在自己房间的沙羽诧异地站在原地,他爷爷这是怎么了? 不过他似乎已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没多久他就直接掏出了手机,接连给两个人打去了电话,他自己已经把画图的事给忘了。 第 79 章 机会 并不是所有的老人都会倚老卖老,沙老爷子一直认为自己这把老骨头活得有点久了,他不甘心沙家就这样失去好不容易在梅川稳定下来的根基,但又对过去发生的事深感愧疚,以致于一直都不曾对沙羽是否要继承砂壶技艺强加干涉,但是事情已经慢慢滑向了他控制不了的地步,他不得不收紧了自己的防控范围。 而沙羽一直都在沙老爷子设下的防控范围的边缘徘徊着,如今沙老爷子终于决定要把沙羽拉回到他的视线的中心了。 虽然这些日子沙羽的努力沙老爷子也看在了眼里,沙老爷子也确实对他的所作所为没有可以指责的地方,但是沙老爷子也年轻过,他明白当一个人处于年轻时代时,总是会有盲目的自以为是,在他看来每个后辈都似乎觉得自己很努力,但是出头的却还是只有那几个,可见仅仅只有努力是远远不够的。 沙羽需要明白这一点,沙老爷子作为他的长辈,日常的严厉怕是对沙羽已经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说出的话多半会让沙羽不以为意,若是有个比他强还比他努力的人在,他会不会有所意识,若是这个人又是他在意的人,那效果是不是又会成倍地增加? 沙老爷子这么思躇的时候,他想起了沙羽跟他强调多次的事情,但是转念一想,他不由地又有了新的担忧,因为过去发生的事情他还不能彻底放手。 虽然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很久,虽然知道那件事的人也已经寥寥无几,但是沙老爷子不能不做防备,尤其是他看过的那把砂壶的工艺,在他的记忆里,那种工艺不是很久之前就已经跟着某个人一起消失了吗? 它怎么会突然出现,还是被谷离带进沙家大院的,这不得不让沙老爷子在意。 然而沙老爷子作为梅川制壶第一大家又不得不承认,梅川如今的砂壶人才培养现状也是个让人头疼的事,因为趋之若鹜的人太多,真正沉下心愿意做东西的人却又寥寥无几。 这也让作为梅川工艺美术大学校长的沙老爷子为难,尽管他明白每个人都想要一个机会,可是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只是沙羽明白这个道理吗? 沙老爷子打开书房的门,书房里零落杂乱的样子让他眉头一皱,但是他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就径直走向了暗门后的院子,那里火膛里的火还在熊熊燃烧,他走过去随手拾起一块干柴心地丢进了火膛,然后就开始站在那里一直寂静地烧起火来。 他没有发现书房里有些旧时的书籍和杂乱的报纸已经没有了,他也没有注意到夹在文件夹里的泛黄的照片已经不在它原来在的那几页了,他只注意到了暗门后被他刻意隐藏起的一切又被他自己亲手摊开在了天地间,所以这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他大概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吧? 火膛里的火映照着那张久经岁月的苍老的脸,沙老爷子久久没有神情的皱纹里挤出了一丝情绪,他微微张了张口,“还是给年轻人个机会吧,算是也再给沙羽一丝希望……” 沙老爷子的思考和挣扎终于有了答案,他最后还是决定给沙羽嘴里提到的那个叫梅杜砂的烧壶女孩一个机会,只是他并没有立刻告诉沙羽,直到一周后沙羽被他再次数落到垂头丧气时,他为了给沙羽一丝继续坚持下去的动力,告诉他他可以在下个周末去见见沙羽之前提到的那个烧壶的少女,地点和当天的会面时间都由沙羽来定,沙羽这才有了想要继续努力的欲念。 很快梅杜砂就收到了沙羽发来的信息,自然谷离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他还帮着沙羽出点子找梅川市里适合三人会面的地方,最后会面时间定了下周六的早上,就在谷离从梅杜砂那里买到砂壶的公园里见面。 沙羽的爷爷在梅川的时候,每到周末的早上他都会去那个公园打打太极拳,对于会面的时间和地点安排他老人家没什么异议,自然梅杜砂也不会有异议。 就这样,在谷离和荔枝离开后的第二个周六,梅杜砂终于要和她想要拜见的大前辈见面了。 周六的公园人依旧不少,梅杜砂起了个大早赶到了公园,她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自从她跨进公园大门那一刻开始,她的心跳就在不停地加速,脸也跟着变得不自然起来,她强压着自己焦躁紧张的情绪,不停地朝着公园入口处张望,那里还不见沙羽和沙老爷子的身影。 “应该是今天,我应该不会记错的……” 梅杜砂心乱地声嘀咕了一句,内心里的错乱再次涌了上来,她不知道沙老爷子为何会同意见见她,沙羽只说他爷爷想见她,可是为什么想见她却没有明确告知,这让梅杜砂多少有些忙乱。 她本应该问清楚沙羽再决定来不来,可是收到沙羽的消息时她太兴奋了,以至于都失去了理智,连着好几天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不今天早上她早早就到了公园,开始在这里焦躁不安地等待着。 然而当大佬真的出现在梅杜砂眼前的时候,梅杜砂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竟然是她曾在沙家大院的暗门后的院子里看到的燃着熊熊烈火的火膛,她突然有点迟疑,她今天来这里的行为是对的吗?这会对她以后的人生带去什么影响呢? 但是梅杜砂一闪而过的念头很快就被笑脸迎来的沙羽的一声呼喊打破,“梅杜砂,你来真早啊。爷爷,这位就是烧出那把烧壶的女孩,她叫梅杜砂,梅杜砂,你见过我爷爷的,对吧?” 沙羽的热情让梅杜砂有些局促,她朝着越走越近的老人看去,他的脸上没有自己爷爷时常看自己的那种恨铁不成钢却又十分不甘的情态,他的脸上留有一丝温和,但却又不似特别亲近,梅杜砂还没开口问候沙老爷子,沙老爷子已经走到她面前上下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梅杜砂。 接着梅杜砂便听见了沙老爷子沉稳而不失力度的声音,“那把砂壶烧的不错,姑娘,听沙羽说你想成为我的弟子?” 这似乎超出了梅杜砂的预料,她看着那张迎向自己目光的老人点了点头,沙老爷子瞬间笑了,他示意沙羽和梅杜砂跟他一起走到了公园里的凉亭里,三人坐下后沙老爷子又朝着梅杜砂看了看,他微微点头后又问了梅杜砂一句,“姑娘,除了那把砂壶,你还有其他作品吗?” 梅杜砂摇了摇头,她有些没底气地回道,“没有,但是我已经在准备进入梅川工艺美术大学所需要的作品了……” 梅杜砂确实在准备,但是这准备已经进行太久了,然而她目前却一点进展都没有,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外,还有她面临的最大阻碍,她老爹那一关她还始终没有跨过,所以现在她说话没底气也是难免的。 沙羽看着爷爷不停地问梅杜砂问题,又看着梅杜砂局促的样子有些不乐意,但是他一开口就被沙老爷子给呛了回去,“你子什么时候准备好你的作品,你可是个男孩子,还是我孙子,比人家差那么多还有脸说话了?” 沙老爷子一点面子都不给沙羽留,沙羽的脸瞬间难看下来,但是他却又不能辩解什么,一旁的梅杜砂看着这爷孙俩尴尬地不知道该看哪里。 最后沙老爷子站了起来,他又看了一眼梅杜砂,“姑娘,我这不成器的孙子以后还请你多指教,我也期待你新的作品,关于成为我弟子的事我不能承诺什么,这个我已经跟沙羽说过了,但是也看你的能力,你若是好到了让我不得不接受的程度也是可以的,另外你和沙羽以后就是竞争对手了,我期待着你们的成长……” 梅杜砂愣愣地看了看一旁的沙羽,沙羽略显尴尬地笑了笑,他确实没有告诉梅杜砂确切的情报,他的爷爷已经很久都不收弟子了,就算是他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梅杜砂很快又将目光移回,她恭敬地朝着沙老爷子鞠了一躬,“谢谢沙老前辈的抬举,杜砂一定不负您的期待,到时候还请沙老爷子不吝赐教!” 梅杜砂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说大话,但是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沙老爷子出到凉亭外又回头看了一眼梅杜砂,他微微一笑后突然又问了梅杜砂一句,“姑娘,好意志!老朽可以问你个私人问题吗?” “沙老前辈您说!” “你爷爷叫什么?” “我爷爷?” 梅杜砂疑惑地看着沙老爷子,沙老爷子立马笑着摆了摆手,“我听沙羽说你这烧壶手艺是从你爷爷那继承的,这么好的技艺,那你爷爷也一定是个不错的砂壶大师吧?” “哪……哪有……我爷爷才不是什么制壶大师,他……他什么都不是……我其实不知道我爷爷的名讳,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梅杜砂尴尬地语不成句地回着,她也没有直接告诉沙老爷子她爷爷的名讳,因为她自己确实也不知道。 这一刻梅杜砂才意识到她竟然都不知道自己爷爷的名讳,只知道自己的本家姓梅,祖上有个烧的一把好壶的太爷爷和酿的一壶好酒的太奶奶,除此之外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沙老爷子眉头微微一皱后又很快恢复了温和,他朝着梅杜砂笑笑后没有再说什么,但是目光很快移到了沙羽的身上,“沙羽,以后你可以带梅杜砂在火膛那边烧壶,多向人家学习学习,听见没?” 沙羽扭头看看梅杜砂的表情,梅杜砂显然是意外的,但是她也是惊喜的,虽然对沙家大院里的火膛有几分难以捉摸的奇怪情绪,但是可以进入制壶大师家里烧壶对于已经许久不曾烧壶的梅杜砂来说还是让她兴奋的,沙羽忙向着沙老爷子点头。 之后沙老爷子在两人的目送下离开了公园,而沙羽和梅杜砂略有些尴尬地站在凉亭里,这还是谷离和荔枝离开后两人第一次这么近地站在一起呢! “要下雨了,我得先走了。” 沙老爷子走了没多久,原本就已经阴沉沉的天空越发阴沉了,梅杜砂看看外面欲雨的天空朝着沙羽说道,她没有带伞,这里离她家又有些远,她不想淋雨。 沙羽看看外面,似乎也不知道和梅杜砂说什么,虽然他觉得自己应该给梅杜砂带来了好消息,但是这好消息却并没有它应有的喜气。 而他突然这么正式就成了梅杜砂的竞争对手,两人更没什么话说说了,尤其是谷离和荔枝离开,他们每个人内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各自的情绪在,最后沙羽只说了句,“好,路上心。” 梅杜砂笑笑后走出了凉亭,沙羽也后脚跟了出来,梅杜砂扭头看看他,他露出往常的俏皮笑脸,“我也要回家的。” 梅杜砂忍不住笑了起来,沙羽趁机问了一句,“梅杜砂,你会来我们家烧壶吧?我听荔枝说你在你们家已经很久都不能烧壶了,我那随时欢迎。” 说完沙羽朝前一步跑在了前面,他边跑边回头,“不要拒绝,我爷爷的书房里可是有很多好东西呢!你来直接打电话给我就好了,我也会发信息问你的……” 轰隆——一声闷雷响在梅杜砂的头顶,沙羽已经出了公园,她仰头看看天空,脸上不知不觉间落下了似乎是泪滴般的雨滴,她这是活得有转机了吗? 如果是,那真太好了。 第 80 章 紫色纠缠下的幽蓝花种 不想淋雨的梅杜砂回到家时上身的衣服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她就拿出来了已经很久没有翻看过的旧制册子,一页又一页地翻过后,她突然又想起了在公园时被沙老爷子问起的问题,她开始不停的来回翻看手里的旧制册子,不一会儿还站起来在自己的屋子里找来找去,最后甚至跑出了房间去了一间堆放旧物的储物间翻找起来。 在爷爷奶奶离世后,在老爹和那个女人搬进来以后,爷爷奶奶原本住的房间已经被清理过,很多爷爷奶奶的旧东西全都被丢进了这个储物间,梅杜砂翻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爷爷奶奶身份的物件,她还记得奶奶出事后她被叫到派出所的情景,但是那时大人们也只提到了奶奶的一些信息,她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她爷爷过往的信息。 当时派出所给出的信息还曾让梅杜砂有些意外,上面说爷爷奶奶是搬入梅川这里的人,奶奶的本家杜姓是临近市的大姓,而爷爷甚至都没有任何可以查询到的信息,自然也不会有名讳之类的内容,梅杜砂当时整个人都是混乱的,她不明白那些事情,而今再回想起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骗了一般,爷爷不是说他们梅家世代居住在这梅川市吗?怎么他连最基本的信息都没有? 有时候有些事不能深究,一旦深究就会发现那是个无底洞,梅杜砂在储物间什么都没有找到,她有些失望地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对自己刚才想到的一切都心有余悸,她朝着自己的床边看去,停了片刻后她悄然地走了过去,一把拉过铺着的被褥后打开了床下的暗格,那把紫色的砂壶还被安静地放在那里。 梅杜砂心地把爷爷留给她的砂壶拿出来,又心地放在自己的腿上,“这砂壶到底是不是我们祖上的?爷爷是不是在骗我?为什他这个人在梅川没有一点存在的印记呢?” 梅杜砂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耳边还在传来外面雨滴的啪嗒啪嗒声,她安静地又把砂壶放回到床下的暗格里,然后走到了廊下,她看着外面的雨,突然想去看看爷爷奶奶了,她有段时间没去看过他们了。 墙角的花已经谢了,残存的花瓣落在地上被雨水打湿,它们应该很快就会化成泥土成为滋养根系的养料,梅杜砂像是想起来什么,她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她从一个抽屉里扒拉出一个纸袋子,上面的蓝色笔迹清晰可辨,“花种是不是可以种在烧壶棚那里了,等它开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在自己的烧壶棚里继续烧壶了?” 梅杜砂拿在手里的花种正是荔枝离开梅家时送给梅杜砂的那些种子,是和幽蓝湖边开放的蓝色花朵一样的花种,梅杜砂回头看了一眼凌乱的床榻,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那把砂壶不能一直放在自己的床下,她要给它找个更安全的地方,可是到底安全的地方是哪里呢? 此刻充斥在梅杜砂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她和爷爷一起烧壶的烧壶棚,她在成年前恐怕不可能在自家再燃起那火膛里的火了,她不是一直都想在烧壶棚那里种上爷爷奶奶最爱的蓝色花朵吗? 那不如就把紫色的砂壶埋在那里吧,然后种上荔枝送的蓝色花种,让爷爷奶奶最爱的花和自己一起去守护它。 曾经梅杜砂想过要把那把砂壶藏在幽蓝湖边的墓地,比如爷爷奶奶的墓碑附近,比如幽蓝湖的岸边,但是因为目标太过粗旷,她把握不好范围就一直没有付诸实践,现在好了,她终于想到了个好地方。 梅杜砂一旦下定决心就会立刻开始准备,她需要找个她老爹和那个女人都不在的日子,还要为自己要在烧壶棚那里种花做好准备,她需要让她老爹和那个女人知道她想种花这件事,而唯一需要隐瞒的就是那把砂壶要被一起埋入地下。 梅杜砂将花种按照说明进行了醒种,然后开始在自己房间里找可以包裹砂壶的东西,当一切准备就绪,外面的天也晴了,她走出房间在烧壶棚附近仔细地看了看,最后决定在背离火膛的墙角地方进行她的打算。 她拿来一把铲子在地上深挖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泥土因为总是被踩来踩去已经变得有些太硬,她开始蹲下去仔细地将她需要的深度和范围内的泥土全都重新翻动了一下,这个时候一直在前面砂锅店里的殷离走了过来。 她从梅杜砂淋着雨回来以后就开始关注起梅杜砂的一举一动,虽然梅杜砂在她房间里做了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她已经从梅杜砂的行为里看出来这个丫头有事要做,她站在梅杜砂身后在梅杜砂铲出最后一铲泥土后突然问道,“杜砂,你挖这么深的坑要做什么?” 梅杜砂蹭地一下直起了身子,她显然没有发觉殷离早就站在她身后了,她脸色有些难看,看来她还需要做些扰乱视线的坑才行,她看看殷离,然后看似无意地又走到了临边的地方,“没干什么,就是挖挖坑看看这里的泥土材质如何,我准备在烧壶棚这里种些花,反正也烧不了壶了,挖深一点再种些树……” 梅杜砂不得不这样说,这么深的坑种花肯定不正常,可是种树是不是超出她的预料了,她也看不出殷离信了几分她说的话,但是她得到了殷离这样的回复,“杜砂,殷姨一定会帮你的,你相信殷姨……种树的话需要树种,你想种什么树?我和你老爹去给你买……” 梅杜砂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接着她又听见殷离说道,“你老爹看见你这样也许会不那么反对你进入梅川工艺美术大学……” 这是梅杜砂刚才没有想到的,是啊,她是不是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两人一起离开一段时间呢? “我想种银杏,那种秋天会落下金黄叶子的树……或者是常年青翠的桂树,开花的时候可以酿好喝的桂花酒的桂树……” 梅杜砂一下子提出了两种树,殷离思躇了一会儿,而后她笑着对梅杜砂说,“好的,我这几天叫上你老爹,我们去园艺种苗基地附近看看,有了的话就买回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不了,我还得挖坑种花呢!” 梅杜砂将脸转过去,她觉得自己撒谎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可是她需要他们离开家的时间,殷离也没再坚持,“那我们看好了树种拍照片给你吧。” 殷离似乎很开心能让梅杜砂开心,她说完后就回了前面的砂锅店,梅杜砂很快看见她老爹冒出了身影朝着她看了看,她也不避讳直接迎上了她老爹的目光,她老爹很快又回了砂锅店里面,梅杜砂也趁此机会又挖了几个深浅不一的坑。 看着地面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坑,她得想一下把砂壶究竟埋在哪个坑里面才不会特别显眼,树的下面不行,树的根系一旦开始生长,埋在下面的砂壶很有可能会被盘错的根系破坏,所以她还是需要将砂壶埋在花种下面,她看看自己挖出来的地块,这里似乎已经不适合埋砂壶了。 她将目光缓缓地移向了挂着残花的那面墙,看来只有那里了。 可是这是不是已经背离了她的初衷,但是似乎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后她直接走到了另一面墙角边,她开始把那些已经开过花的植株拔掉,只留下了绣球花,然后她听见殷离朝她喊的声音,“这边也要种花和树吗?” “是的,这边我要种上我喜欢的花……” 这样的话若让荔枝听到了,她会不会很伤心? 但是梅杜砂心里就是这么想的,她得为自己的行动埋下合理的缘由,殷离看看被拔起的植株脸上掠过一丝难过,但是她很快就朝着梅杜砂又喊道,“我和你老爹现在就出门去买树种,你一个人帮忙守一下前面的店,行吗?杜砂?” “好!” 梅杜砂心中窃喜,没想到这一瞬间涌出的念头这么快就成了可操作的现实,她自己自然是高兴的。 殷离很快就和梅杜砂的老爹出了门,梅杜砂去前面的砂锅店看了看,刚一直在下雨,店里根本没什么人,现在雨停了,应该更不会有什么人了。 她很快回到了院子里,然后开始举起铲子在绣球花附近挖深坑,梅杜砂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烧壶练就了她极强的耐性,她花了大概两个时辰挖了接近一米的深坑。 当她看着面前的深坑时,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她竟然做了这么不一般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再耽搁,而是快步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抱着已经被仔细包裹的砂壶冲到了深坑附近。 梅杜砂为紫色的砂壶罩了防水的薄膜,同时在外面包了厚厚的牛油纸,然后才是它原本的绸缎,一切都已经在事前准备好了,梅杜砂心地将装砂壶的那个锈迹斑斑的箱子和砂壶一起放进了深坑,然后凝视了一眼后开始将挖出来的土重新埋进了深坑,她还心地将附近所有的泥土都翻了翻,以使埋砂壶的深坑所在的地方看起来不那么特殊,然后她才从房间里拿出来了醒过的花种,心而虔诚地把一捧花种散在了绣球花附近的泥土上。 当这一切都完成,梅杜砂才深深吐出一口气,而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梅杜砂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微信消息,点开一个被她标注为陌生人的消息框,她突然发现这个微信号竟然不是她老爹的,上面传来了银杏和桂树树种的图片,还有那个女人的话,“杜砂,你看这几棵树种可否?” 然后还有她和老爹所在地方的自拍图片,梅杜砂突然反过手机,原来她一直都把她老爹和那个女人的微信号弄错了,她庆幸自己从未给他们两人发过消息,不然那得多尴尬啊! 当梅杜砂情绪恢复,她反过手机回了一句,“都行,你们看着办吧。” 梅杜砂虽然意识到了她备注错了人,但是她却并没有直接更改备注,而这也为后来发生的事埋下了难以预见的影响,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因为梅杜砂有时候就是太容易忘记一些对她来说重要的事。 在傍晚的时候,殷离和梅杜砂的老爹回来了,趁着夜色,三人把树种种在了梅杜砂挖好的深坑里,而在那之前梅杜砂已经将所有的蓝色花种都已经散在了她想让它开放的地方。 他们一共种下了一棵银杏,三棵桂树,刚好在烧壶棚的前面形成了一个屏障,梅杜砂看着它们满意地笑了。 殷离和梅杜砂的老爹也似乎很开心,待树长大,待花开放,是不是他们都会迎来美好的生? 但这似乎却并没有人能够承诺! 第 81 章 明媚少年杜秋风(上) 种下的树似乎是新的希望,梅杜砂和她老爹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少了很多冷战,两人偶尔也会坐在一起吃晚饭。 时间就这样溜走,梅杜砂觉得也挺好,而这期间她曾打算去梅川墓地看看爷爷奶奶的行动却一直没有成行,倒是已经去了沙家大院两三次了。 第一次是沙羽打电话说有事情请教她,她没有多想就直接去了,到了才知道沙羽只是因为谷离买的那把砂壶的釉色找她,她有些生气,但是还是很认真地告诉了他怎么烧制满意的釉色。 第二次还是沙羽打电话,这一次梅杜砂多了个心思问了他到底是什么事,沙羽知道自己不可以大事事都叫梅杜砂以后,就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最后告诉梅杜砂他在他爷爷的书房里发现了一本砂壶工艺大作,等梅杜砂到了以后,她发现那本所谓的大作她已经在很的时候被他爷爷强制要求看过了。 而第三次则是梅杜砂自己去找的沙羽,因为放在自家烧壶棚里的那些泥胚需要换个地方收藏了,她老爹最近总是在他们种下的银杏树下朝着烧壶棚看来看去,梅杜砂为了防止哪天她不在家时,她老爹趁她不注意就把那些藏着的泥胚给丢掉,她想到了沙家,虽然剩下的泥胚已经不是很多,也许根本不值得这样大费周折,但是那些都是她爷爷留下的东西,她不能不珍惜。 沙羽听完倒是十分积极,毕竟暗门后的院子里虽然也有一些泥胚,但是那些泥胚还没有经过捶打,梅杜砂说的那些泥胚可是处理过的泥胚,这让他觉得他烧制让他爷爷满意的烧壶又进了一步,趁此机会他还可以好好请梅杜砂教教自己怎么处理那些还未成型的泥胚。 所以趁着周末,沙羽跑到梅杜砂家一起帮着把那些仅剩不多的泥胚转移到了沙家,他们忙忙碌碌一整天,终于将那些泥胚放置在了合适的存储间,为此两人还把暗门后院子里的存储间好好整理了一下,期间沙羽还要时不时去照看一下燃着火的火膛,梅杜砂看在眼里心里真的十分感激沙羽。 两人忙完后一起在沙家吃了饭,夜色一暗,梅杜砂也该回家了,沙羽送她出门,天空里的星星璀璨不已,并排走出沙家大院的两人说笑着往外走。 这还是梅杜砂第一次和沙羽说这么多话,这一天的相处,梅杜砂发现沙羽是个有着深沉内涵的人,他对色彩很敏感,他房间里还摆放着条色清楚的各式物件,而且其中还有不少机械类的模型和航天模型等等。 “沙羽,你以后真的要烧制砂壶吗?” 站在沙家大院门口等车的时候,梅杜砂扭头认真地看了看沙羽,沙羽深沉地看了一眼梅杜砂,而后将目光投向了他们头顶的那一片璀璨的星空,“不想,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去做什么,但是我知道我不想去烧壶……” “你房间里有好多模型,你喜欢机械和航天吗?” “呦,居然被你发现了……哈哈,我确实挺喜欢机械啊航模这一类东西,我的时候爸妈不能来看我,但是我生日的时候他们会给我送礼物,里面有很多模型,你看到的那些就是那个时候存下的,现在我自己也会动手做一些,不过最近已经很少做了……” 说这些话时,沙羽的眼睛里透着光,梅杜砂觉得她想的没错,沙羽是个有深沉内涵的人,出租车很快就到了,梅杜砂跟沙羽挥挥手就朝着出租车走去,可是沙羽也跟了过来,“我送你到家吧,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梅杜砂看看出租车,又看看沙羽,她点点头,虽然她想告诉沙羽她一个人可以的,但是沙羽认真的样子让梅杜砂觉得还是不要拒绝的好,就这样两人坐进了出租车。 在车上,沙羽突然和梅杜砂说起了谷离,“你知道吗?谷离的家在海边,他一直都特别喜欢大海,还曾说他想要潜到深海去看看呢!” 梅杜砂看着说得眉飞色舞的沙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原来好男儿有志不在远方,而在星辰大海啊……” 听到这话,前面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沙羽更是挠挠自己的头说让梅杜砂见笑了。 可谁能说这是见笑的话呢,以后谁又说得定呢,也许他就会成为那个穿越星海的少年,而谷离会是那个潜于深海的少年。 至于她梅杜砂,她想她还一直会是那个想要成为制壶大师的梅杜砂。 “梅杜砂,你周末有空吗?我要去给我奶奶扫墓,你要不要一起?” “扫墓?” “是的,你是不是也很久没去看你爷爷奶奶了?一起吧?” 梅杜砂看着沙羽的脸,此刻他的脸上没有笑容,很正经的样子让人有点忍俊不禁,梅杜砂点点头。 她也确实想去看看她爷爷奶奶了,只是她突然想到她有件很私密的事需要告诉她的爷爷奶奶,和沙羽一起会不会不太好,但是她已经点了头,那就只能趁沙羽在他奶奶那边时自己去和爷爷奶奶说了。 出租车穿过热闹的街市,终于到了梅杜砂家附近,梅杜砂很快下了车,她老爹已经站在砂锅店门口很久了,他看见梅杜砂回来才再次走回店里,沙羽没有下车而是直接让出租车司机送他回去,他似乎也觉得让梅杜砂家的人单独看见他不太好。 梅杜砂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又放下了一件忧心的事,晚上应该会睡个好觉了。 此刻能够呼呼入睡的不止梅杜砂,还有墨洇。 一直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墨洇这些日子也睡得格外香,尤其是那天那个叫谷离的人走了之后,他少了一个需要关注的人,就算在学校,姓沙的那个子也安分地有点过分,他已经没什么可值得注意的了。 梅杜砂也成了一个不招他惦记的人了,他每天上下学都特别无聊,漫画和游戏已经无法让他觉得有趣了,但是因姐在家却又让他觉得安心,虽然不怎么情愿承认,他终还是每天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乌拉拉乌拉拉——睡梦中墨洇被吵闹的声音吵醒了,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这个鬼子找抽啊! 他一股脑坐起来点开接听键,“你子找死啊,三更半夜不让人睡觉,你倒时差又倒到我这里了!” “哈哈,哥们我们可是有七八年没见了,你怎么这么不待见我?” “杜秋风,你子有话快放,没事赶紧给我撩电话!” “有有有,我这三更半夜打电话肯定有事的,我要去找你玩几天,可以吧?” “你?为什么?” “想你了呗,好了,我通知过你了,撩了!” “杜秋风,你子——” 墨洇的话还没吼出来,对面已经挂了,墨洇没好气地把手机摔在了床上,杜秋风这子不知道又要来耍什么热闹! 杜秋风,是一个酒家仔,他们祖上就是一家酿酒的馆,后来借了不知哪来的东风一下子发家致富了。 虽然家里是个暴发户,但是杜家人涵养还是有的,比如他们家的姑娘就曾嫁给爷爷认识的一户大家朋友,而他奶奶那边有些重要的亲人听他爷爷说也是来自杜家。 也就是说他们大约是有些亲戚关系的,而杜秋风正是冷若冰霜的墨洇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虽然他们不常见面,唯一的沟通方式还就是偶尔打个电话,而这还是因为杜秋风一直被他家人送到国外学习什么酿酒工艺管理之类的,总之那子喜欢拿墨洇来倒时差。 只是这一次竟然间隔了七八年,若不是这熟悉的手机铃声,墨洇大概也不会想起过去,想起他还有个如明媚阳光的少年朋友杜秋风。 第 82 章 明媚少年杜秋风(下) 次日一大早,墨洇刚走到楼下就一眼看见了坐在因姐对面咬着沾满果酱的杜秋风,杜秋风也因为听见楼梯上的响声扭头看向了墨洇,他那双眯眯眼带着笑看着墨洇,“早啊,李墨洇!” “你……你怎么会在这?你不是说过几天才来吗?” 墨洇眼神慌乱地扫过杜秋风和因姐,因姐似乎对出现在这里的杜秋风并不怎么好奇,这让墨洇有些不痛快,“因姐,你怎么让他进来了?” “来者是客,怎么能往外赶呢?怎么你们认识?” “对啊,我可是客人呢!姐姐,这面包真好吃,可以再来一块吗?” 因姐笑着又递给了杜秋风一块沾满果酱的面包,而这一刻墨洇已经站在了杜秋风的跟前,他一把拉过杜秋风的一只胳膊朝他吼道,“你子不要来这一套,说你到底来这里干嘛?” “玩呗,还能干啥?你昨晚可是没有反对,怎么现在这幅脾气,我们可是七八年都没见了哈!” 墨洇不能直视杜秋风的眼睛,因为杜秋风是个眯眯眼,而眯眯眼的杜秋风是和墨洇不一样的人,他像极了墨洇看的漫画里那些深藏不漏而又可怕的眯眯眼角色,比如球王子里的不二,比如西索和神威,墨洇不想太和杜秋风计较,因为他计较不过这个酒家仔。 墨洇强忍着自己的脾气松开了他强拉住的胳膊,而眯眯眼笑着的杜秋风即使被墨洇强拉住也没忘记将手里的面包送进嘴里,因姐看着年轻气盛的两个男孩子摆摆手让墨洇坐下,她给墨洇送了杯清凉的薄荷柠檬水,墨洇一下端起一饮而尽,随后也拿起因姐放在他面前的面包啃了起来。 眯眯眼的杜秋风没再说话,墨洇也没再说话,直到两个人都吃完面包,直到因姐走出客厅,墨洇才再次扭过头看向了杜秋风,“你到底来这里干嘛?” “来看你啊,我们七八年都没见了,你怎么从没告诉过我李爷爷去世了,还有这些年你一直都跟着你爷爷在漂泊,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来找我?” 墨洇的冷若冰霜在杜秋风的面前不击而溃,这也是他自己早就知道的,他杜秋风是个即使面对再大风雨都能眯起眼睛笑看的人,墨洇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一点,也许这就是他杜秋风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两人虽然言语冲突明显,但是从长到大的情谊却是真的,墨洇没有告诉过杜秋风自己这些年的生活是不想让他这个朋友来可怜他,虽然他知道杜秋风不会,但是他就是不想告诉他,现在杜秋风居然自己找上门了,墨洇也没什么可隐藏的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墨洇背过身看着在院子清扫的因姐,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着杜秋风,杜秋风也转过身看向了院子里的因姐,“她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在你们家见过她?你后妈?不对,你爸妈去世的早,你后奶奶?” “杜秋风,玩笑也是要有分寸的!” 墨洇生气了,但是他接着还是回答了杜秋风的问题,“她是因姐,是我爷爷带回来的人,爷爷好像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了,还在临终的时候把我托付给了因姐,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不过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 “哈哈,你真的好奇?” 杜秋风嘻嘻地眯着眼看墨洇,墨洇却不在意他的玩笑认真地点了点头,“好奇,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我们来了这里,你到底是从哪知道的?” “殷荔枝你知道不?” “殷荔枝?好像在哪听过,你认识她?” “嗯,我们家和他们家最近有点联系,不过那可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是她告诉我的,不过她只是偶然提到了你的名字,但是我知道这个世界哪还有第二个李墨洇啊,不就是你嘛,所以我就来了……另外我好奇那个叫梅杜砂的女孩子,我和她说不定还有亲戚关系呢!” “你说什么?你和梅杜砂?你们会有什么关系?” 墨洇说出这句话时鼻腔里的嘲笑很明显,杜秋风却不在意,他将身子转回,“你安排安排我见见她呗?” “没有理由,我不会那么做的!” 墨洇凝视着院子里的因姐,他答应因姐会在以后的日子里照应梅杜砂,他身边的这个杜秋风总是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去做事,他这要见梅杜砂的一出还不知道是演的哪一出呢! “那带我去梅川的墓地看看?” 眯着眼的杜秋风突然睁开了他的眼睛,墨洇已经很久没有看见隐藏在那双眼皮下的深邃眼睛了,他竟然不由得答应了杜秋风的要求,杜秋风又立马眯起了眼睛,然后还直接站起来拉住墨洇就要往外走,可是却被因姐拦了下来,因姐看着杜秋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开口问了杜秋风一句,“你们家祖上是不是酿酒的?” “姐姐是怎么看出来的?我身上飘着酒香吗?” 因姐掩着嘴笑了,“没,就是觉得有可能是酿酒的杜家,墨洇他是姓杜,对吧?” “是的,因姐,你怎么会好奇这个?” “因姐没有告诉过你吧,因姐的婆婆也姓杜,也刚好来自酿酒人家……” 因姐说完这话,墨洇朝着杜秋风疑惑地看了几眼,难道杜秋风家和因姐的过去有什么关系?他可是第一次听到因姐说起自己的过去,她竟然嫁过人,那她和梅杜砂的关系岂不是很明显? 墨洇想到这里他突然对杜秋风说,“我们这个周末再去墓地吧,你先来告诉我一下你们家的族谱!” “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杜秋风说着挣脱了墨洇的手,“既然你不带我去,那我就自己去了好了,我回来再找你。” 杜秋风如风一般地跑出了墨洇和因姐的视线,但墨洇却没有追去,因姐也只是笑笑回了厨房,之后没多久,杜秋风竟然又回来了,他看着还站在院子里的墨洇嬉笑道,“我忘了我不能一个人去那种地方,我怕鬼,还是你陪我吧!” “周末!” “行,周末!” 说着杜秋风就跟着墨洇回了客厅,之后两人便上了楼。 因姐放下手里的器皿,她眼神迷蒙地朝着楼梯瞥去一眼,“这就是和梅家结姻的杜家人吗?” 第 83 章 结因(上) 这就是与梅家结姻的杜家吗? 这样一句话是很难解释一个过去纠缠在一起的故事的,因姐不能,墨洇不能,就连沙老爷子也不能。 时间拉回到荔枝回家的那天,她一走进门就看见了坐在客厅里戴着眼镜的爸爸,他的对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和荔枝爸爸一般年岁的大人,一个是和自己相仿年纪的少年。 那少年眯着眼看着荔枝,荔枝虽然疲惫不堪,但是还是有些介意陌生的男孩子用那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盯着自己,她快步走过去和她爸爸打了个招呼,然后立马就跟着她妈妈和青科去了楼上。 她没有洗澡就直接躺在了床上,青科太闹人,尽管看着他姐姐很疲惫还是在她的床上跳来跳去,直到荔枝的妈妈进来把他抱走,荔枝才真正地闭上眼睛。 当第二天到来,当她再次睁开眼,当她打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当后院里的花香冲入房间,荔枝才恍然明白自己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距离梅川八百公里外的自己的家。 很快她就听见青科蹦跳着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跳到了自己的面前。 “姐姐,妈妈让我叫你下去吃饭了。” 荔枝低声回了青科一句好后抱着他直接走到了楼下,餐桌前除了荔枝的妈妈,还站在一个男生,荔枝想了一下,想起他就是她昨天在客厅里看见的那个眯眯眼的男生。 她也没觉得不自在,放下青科后直接坐在了餐桌前,青科一下子也爬上了自己的位置,眯眯眼的少年也入了座,荔枝的妈妈把三人各自的餐食放在了三人各自的面前。 青科似乎很喜欢眯眯眼的哥哥,吃饭的时候一直在和他嘻嘻地笑着,荔枝好奇地朝着眯眯眼的男生看了看,一不注意两人的目光就相遇了。 虽然男生眯着眼,但是他的眼睛里也是透得出光的,荔枝没有躲开,眯眯眼的男生开了口,“我叫杜秋风,你叫荔枝,对吧?” 荔枝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了嘴里,她朝着眯眯眼的杜秋风点点头,但却什么都没说。 早饭平淡地结束,荔枝被她妈妈要求去洗漱并且需要去换身衣服,青科则和眯眯眼的杜秋风去了院子里玩,荔枝看着出去的人向她妈妈问道,“他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家?” “你爸爸生意伙伴家的儿子,他爸爸和你爸爸出门办事,他要在我们家这里等他们回来,就这几天而已。” 廖云瑶轻描淡写,荔枝也只当耳边飘过一阵风并没有太在意,直到她换过衣服也来到院子里陪青科玩,才发现这个叫杜秋风的男生不一般,他能把自己俏皮而捣蛋的弟弟青科调教地像个听话的狗,而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格外地沉稳和淡定。 他似乎和荔枝以往遇到的那些男生都不太一样,尤其是和谷离还有沙羽很不一样。 在荔枝的眼里,沙羽就是个盲目的乐天派,而谷离虽显沉稳和内敛,但是他对自己太冷清,眼前的眯眯眼男生看自己就像看常见的女生一样,他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尤其是他那双眯眯眼更是让人有些摸不着他在想什么,荔枝已经不想再去猜别人的心思了,她只希望眼前的眯眯眼男生最好也不要太过靠近自己。 可是事与愿违,回来的几天里,荔枝越发觉得她需要找个人倾吐一下自己内心里郁积的烦闷,她虽与自己的妈妈无话不谈,但是她突然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家人知道太多她在梅川的遭遇,而这个时候,眯眯眼的杜秋风不紧不慢地打开了荔枝的话匣子,那是在荔枝爸爸的书房里。 有天傍晚,荔枝百无聊赖后走进了她爸爸的书房,那里的窗户终于还是恢复了它紧闭的往日形态,荔枝打开书房的灯坐在他爸爸的书桌前,这里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就好像她从来离开过一样。 “你爸爸的书房怎么不开窗?” 眯眯眼的杜秋风走进来时荔枝惊了一跳,可是她没有直接赶走对方,而对方也顺势坐进了荔枝爸爸书房里唯一的一个沙发里,他再次环顾了一圈荔枝爸爸的书房,“你是从哪回来的?你妈妈似乎很担心你,你不开心?” 被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让荔枝有些意外,她久久地看着眯眯眼的杜秋风没有说话,直到杜秋风又问了一句,“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说说你出门远行的故事,我也经常出门在外,现在也才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 说话的男生依旧眯着眼,荔枝嘴角不由地一笑,“你?你不和我差不多大吗?说话怎么跟个老大人似的?” 眯眯眼的杜秋风没有附和着荔枝笑一笑,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不介意的话,说说吧,我也跟你说说我去的地方……” 即使荔枝轻蔑的笑也没有扰动侧边沙发里坐着的男生,荔枝终于收敛了她脸上的情绪,她认真地看着眯眯眼的男生,“是梅川,我刚从那里回来,那还是我求着我爸爸送我去的那里,因为我希望可以和一个男生一起成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不,只是选择而已。然后呢?” 杜秋风不紧不慢地回着荔枝,荔枝这下终于放下了防备,她开始把自己的自以为是和固执倾盘托出,期间不经意地提到了和沙羽在学校帮过梅杜砂的事情,只是再说起来她语气里带着的却是对自己当时无知的哂笑,也正是这无意间提起的事情让对面沙发里的男生脸上溜过一丝诧异和惊喜。 书房里的谈话持续了一个钟头左右,当青科揉着眼睛走进书房时,荔枝立刻站起来走去抱起了他,在她离开书房的前一秒,她回头看了一眼眯眯眼的杜秋风,“我们今天说的你不要告诉别人,若是告诉了别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眯眯眼的杜秋风朝着她点点头,荔枝似乎很放心地走了。 而第二天眯眯眼的杜秋风就离开了,荔枝站在院子里看着门口,突然间觉得有些落寞。 离开的杜秋风很快就到了梅川,他在去见自己的朋友前在三更半夜给他打了个电话,当他久违地听到了那个不耐烦的声音时,他开心极了。 第 84 章 结因(下) 周末有雨,大雨连绵却没有阻止要去扫墓的人,撑着一把黑色的雨伞,梅杜砂在墙角蹲着看完已经渐渐发出嫩芽的花种,心满意足地站起身,她透过伞前的雨幕仰头看着天空,大滴的雨啪嗒啪嗒地落在她的周围,另一面墙边的三棵树已经由最初几天里的毫无生机变得似乎有些生气了。 梅杜砂扭头往砂锅店里看了看,她老爹和那个女人在准备中午的材料,她撑着伞径直穿过砂锅店朝外走去。 “杜砂,你去哪?” 殷离抬头问梅杜砂,梅杜砂回头看了一眼她后回了一句,“出去走走。” 梅杜砂的老爹没有抬头,殷离倒是点点头后朝着梅杜砂笑了笑,“那不要回来太晚。” 梅杜砂没有说好,却也向着坐在她老爹对面的殷离点了点头,虽然她并不确定今天是否能够早回,但是她不想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充满敌意,尤其是眼前的女人帮自己买了那些种在院子里的树以后。 但有一点梅杜砂没有忘记,她很可能今天早回不了,毕竟她要去的地方是梅川墓地,何况今天还下着大雨。 梅杜砂早已经和沙羽约定好了时间,沙羽也已经早早出发,他本来想要和梅杜砂坐同一辆公交车前往梅川的墓地,但是实际上他出发时梅杜砂还在自家院子里发呆,当他到了梅杜砂家附近的时候,梅杜砂也还没出门。 他给梅杜砂发了条消息,但是也一直没有收到梅杜砂的回信,可是公交车却不会等人,而且外面还下着大雨,他一个人大雨里在公交站前等人似乎有点傻,所以他又给梅杜砂发去了一条消息,说要在梅川墓地见面。 而这些信息直到梅杜砂自己也坐上公交车后才被她发现,看完信息,梅杜砂有些愧疚,她赶快回了沙羽,然后将头扭向窗外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出神。 公交车在走出几站后空荡的车厢里上来了一些人,梅杜砂没有多去注意,但是上来的人却注意到了她。 墨洇径直走在前走到了梅杜砂坐着的前一排,杜秋风也很自然地坐了下来,他眯着眼睛看向车窗外。 “墨洇,这公交车到梅川墓地得多久?” “一两个时吧?怎么你不想坐公交?” “没,这大雨天还是坐公交车安全啊,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墨洇把微侧着的脸转移到正前方,淡淡地回了杜秋风一句,杜秋风瞥眼看了看坐在他们后面看向窗外的女生没有说话,他也转回头看向了正前方。 尽管杜秋风喊了墨洇的名字,但是陷入自己思绪里的梅杜砂还是没有注意到她前面的两个男生,她在想现在的荔枝会在做什么,八百里外的城市是不是也在下雨还是艳阳高照,想着想着梅杜砂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纱,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没有刻意为之,命运却使然如此,所有和过去发生的事情有关系的那些人的后人,所有彼此牵绊着亲缘关系的人突然间都在朝向同一个地方奔去,不久后他们也将会聚在一起,聚在幽蓝湖边的墓地,聚到几位逝去的人面前了。 当公交车彻底离开梅川市,当它穿行在幽蓝湖上的大桥,梅杜砂终于从自己的思绪里跑了出来。 只是当她注意到前面坐的人有些眼熟时,公交车已经停在了梅川墓地的正门前,所有人都开始准备下车,梅杜砂前面的人也不例外,他和他身边的人径直站起来朝着车门那边走去。 梅杜砂也赶紧站起来奔向了车门边,公交车里还有两位陌生人要走出去,梅杜砂夹杂在那两人的身边下了车,当她想要再去注意一下之前注意到的男生时,那刚觉得见过的人就已经站在了梅杜砂的面面,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眯眯眼的少年,两人一起看着梅杜砂,梅杜砂忍不住开口了。 “墨洇?你怎么会在这里?” 梅杜砂不是谷离,她自然不会想到他们曾经好奇的那位墓地的神秘少年就是李墨洇,现在对于李墨洇出现在梅川墓地,梅杜砂自然是好奇的。 墨洇只是微微笑了笑,他转身朝着梅川墓地正门走去,只给梅杜砂留下了一句,“陪朋友来看看。” 话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梅杜砂却刻意看了一眼墨洇身边的那个眯眯眼的少年,“陪朋友?你这位朋友看着也很特别啊!” 这样的话只在梅杜砂自己的心里响起,她自然不会说出口,她朝四周瞅了瞅,在这里她没有看见沙羽,难道他已经先进去了? 梅杜砂这么想的时候,她也快步朝着梅川墓地的正门奔去。 他们的身后公交车已经离开去了它该去的的地方,而那两位陌生人也已经朝着梅川墓地的正门走去。 梅杜砂很少去注意来这梅川墓地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特别地注意了一下已经走在她前面的两位陌生人。 她们是一大一,的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大的那位看起来应该是和梅杜砂她老爹一般年岁的女人,她们的脸上露出悲戚的神色。 这梅杜砂倒是不意外,但是那个孩子的样子却让梅杜砂有些在意,她和沙羽有几分相像,梅杜砂发觉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后忙摇了摇头,然后她也心无旁骛地朝前走去。 当梅杜砂走进梅川墓地正门,之前在她前面的墨洇和他那看起来不寻常的朋友已经不见,前面那一大一也已经开始沿着墓地中间的过道往上走,梅杜砂朝着自己爷爷奶奶墓地所在的地方看了看,那里没有人,她又朝着沙羽奶奶墓地那边看了看,也还没什么人,这就让梅杜砂有些不解了。 明明沙羽是在她之前就已经出发来梅川墓地这里了,怎么这里却看不见他的身影,这从梅川市到梅川墓地的公交路线只有这么一条,他们怎么可能碰不到彼此? 然而这并不奇怪,沙羽其实早就到了,只是因为他来的太早有些无聊便一个人撑着伞走去了幽蓝湖边,当梅杜砂他们到这里时,天空里错乱的大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他们甚至都不用刻意打伞了。 这也是梅杜砂能够观察到她身边走过的那些人的重要原因,而站在幽蓝湖边的沙羽看见有公交车开来后,他也已经离开幽蓝湖朝着梅川墓地奔来了。 站在墓地正门前,梅杜砂终于还是掏出了手机,她觉得她还是问问沙羽去哪了比较好。 只是她还没发出去信息,沙羽已经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目前了,他还摆着手跟梅杜砂打招呼,梅杜砂没有问他去哪了,因为看他脚上带泥的鞋子梅杜砂已经完全知道沙羽刚才去了哪。 “沙羽,你歇歇,过儿我们再上去吧。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了咱们学校的墨洇,就是我们班的那个转校生,他也来这里了,还和他一个看起来有些怪的朋友一起……” 梅杜砂不管沙羽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就一股脑全都说出了出来,已经直起身子的沙羽眸色里透出诧异,他的耳边突然想起了谷离曾跟他说过的话,那个在墓地里放花的神秘少年就是你们学校的墨洇,他和那张泛黄照片里的人很像,和梅杜砂也有几分相像……时间居然过去了这么久,期间也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之前沙羽想要按照谷离的猜测去询问墨洇一番的事早就被他抛之脑后,没想到他竟然会和梅杜砂再次在这里碰到那个少年! “沙羽?你怎么了?” “没什么,要不我们进去吧,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墨洇,梅杜砂,其实不久前谷离曾跟我说过一件事,那之后因为一些事我给忘了,那个之前我们在墓地遇到的放花的神秘少年其实就是墨洇……” 沙羽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梅杜砂已经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她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与那个讨人厌的墨洇有关系,而他曾在她爷爷奶奶的墓碑前放过幽蓝色的花? 他墨洇竟然会认识自己的爷爷奶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梅杜砂?你没事吧?” 诧异过后,梅杜砂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向沙羽点点头,然后便和沙羽往墓地上的过道走去。 而此时,墓地里仅有的四个人已经各自站在了他们想要看望的亲人墓前,走到半道的沙羽和梅杜砂都愣住了,在他们前面熟悉的墓碑前纷纷站着让他们诧异的人。 梅杜砂看看沙羽,沙羽却先她一步朝着他奶奶的墓碑前奔去,梅杜砂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冲向了她爷爷奶奶的墓碑前。 此刻天空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让人想要忽视却明明确确是雨的雨,所有的纠缠再一次在梅川墓地上演了。 第 85 章 家人(上) 站在梅杜砂爷爷奶奶墓碑前的两人突然扭头看向了冲着他们奔过来的少女,墨洇往前一步伸手就拉住了梅杜砂。 “梅杜砂,你干什么?” 这一慌乱之下喊出口的名字让他们两人身边的眯眯眼少年笑了起来,“原来你就是梅杜砂啊!” 因为看到自己爷爷奶奶墓碑前站着陌生人,梅杜砂情绪激动,她奔过来时脸色很难看,还伸着双手似乎想要将站在那里的两个人直接推开,但是被墨洇这么一拉,她生生地停在了两人中间。 墨洇看着梅杜砂的脸上露出了复杂的情绪,他在注意到梅杜砂和他们一起坐在同一辆公交车时心底就有股不好的感觉,杜秋风想见的人怎么就这么容易就碰见了,而当公交车一路驶来,梅杜砂都没有要下车的准备,他更是担心到了极点,最后梅杜砂还真和他们一起下了公交车,他故意提前一点带着杜秋风先进了梅川墓地。 但是当杜秋风从墓地里搜寻一圈后竟然径直走到了他之前曾和因姐一起来过的墓碑前时,墨洇知道事情远比他想像的复杂,而这时还在墓地正门外的梅杜砂已经开始冲向他们了。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爷爷奶奶的墓碑这里?” “杜秋风,我应该算是你的表兄吧,你奶奶那边的!” 眯眯眼的杜秋风没有告诉墨洇他为什么要来梅川的墓地,也没有告诉墨洇他想知道的他为何要见梅杜砂,却直接当着梅杜砂的面说了自己的身份,还有他们之间的关系,梅杜砂的表兄?他没开玩笑?为什么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杜秋风,你不要乱开玩笑,梅杜砂你不要信他!” 墨洇随口而出的话让梅杜砂看向了他,梅杜砂疑惑不解的神色里掺杂着奇怪的情绪,她似乎有点生气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拿我寻开心是不是?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墓地,为什么对逝去的人一点尊重都没有?” 生气的梅杜砂是可怕的,墨洇愣了一下,眯眯眼的杜秋风却哈哈地笑了起来,他比梅杜砂高一头,走到梅杜砂身边直接伸手就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这性子和爷爷还有姑奶奶倒还真有几分相似,虽然我也只见过姑奶奶那么一次……” 如此亲昵的行为除了让梅杜砂惊诧外,墨洇也被惊了一大跳,他不解地看着令自己难以置信的杜秋风,想要开口却看见梅杜砂用力地甩开杜秋风的手,然后大声朝他吼道,“你说姑奶奶,你姑奶奶是谁啊?你可不要告诉我是我奶奶,我可没听我奶奶说过他们家有你这么一号人物!” 被甩开手的眯眯眼杜秋风也不介意,他扭头看看墓碑上的名字,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绣着花的钱包,梅杜砂低头看了一眼,那钱包居然和自己的钱包好像,她疑惑地看向了她身前的人,“你怎么会有这个?” “姑奶奶送的,梅杜砂你不会不知道你奶奶姓杜吧?我可是叫杜秋风呢!酿酒人家的杜秋风……” 梅杜砂没有听进去眯眯眼的杜秋风后面说出的话,她蓦然地从杜秋风的手里拿过了和自己的钱包相似的钱包,她曾经以为奶奶送给自己的绣花钱包是独一无二的,是她曾看着奶奶亲手绣给自己的,却不想原来奶奶还给别人也绣过,梅杜砂又抬头看看她对面的人。 “杜家?会酿酒的杜家?你没有骗我吧?” 一直以为只剩下自己和老爹的世界突然多出了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家人,这种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梅杜砂看见她对面的人确实朝着她点了点头。 “我就说嘛,荔枝提起你的名字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世界难道还会有另一个也叫梅杜砂的女孩?和着还真是你,哈哈……不过你肯定没有听说过我的名字,甚至我们杜家的一切,听我爷爷说你爷爷老固执了,从你出生后就和我们杜家断了联系,这钱包也是姑奶奶后来送过来的……你今天居然也来看他们,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咳咳——” 墨洇对杜秋风说出的心有灵犀颇有微词,他轻咳了几声,梅杜砂和杜秋风都看向了他,他却当自己喉咙不舒服根本没作回应,但是他的内心却已经翻腾起了巨浪。 据他所知,他们李家和杜家有关系的原因是他奶奶的妈妈好像就是来自杜家,但是这个杜家如今又是梅杜砂奶奶的本家,那岂不是说他奶奶和梅杜砂的奶奶是姐妹?可是他记忆里他奶奶好像是个孤儿,是被自己本家收留后嫁给自己爷爷的人,不过他爷爷倒是有个亲妹妹,但是那亲妹妹现在的状况却鲜有人知,他只是恍惚觉得在这墓地的一个地方,那里沉睡的人应该就是曾经断了联系的爷爷的妹妹。 墨洇的眼光从梅杜砂身上溜向了眯眯眼的杜秋风,他有点搞不懂了。 然而实际上却是他奶奶和梅杜砂的爷爷才是出自同一父母,不过这并不是此刻站在前人墓碑前的这些后人所能理解的。 “那边的人是不是在争吵?” 眯眯眼的杜秋风突然指着梅杜砂和墨洇身后的某处喊了一句,梅杜砂和墨洇一同转身看向了那里。 “糟了!” 梅杜砂拔腿就朝着那边跑去,她身后的人也快步跟了过去,那边正是沙羽奶奶的墓地,那里沙羽正在情绪激动地吼道,“您骗人!” 第 86 章 家人(下) 如果时间可以阻挡人心不愿看到的事,那此刻的沙羽一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来过梅川墓地,没有见过眼前的这一大一。 拔腿跑到沙羽身边的梅杜砂气喘吁吁地停在沙羽身旁,她的面前正是不久前在梅川墓地正门前看见的那一大一的两个人,孩子似乎被沙羽的大声吼叫吓到了,她躲在面露戚色的大人身后,探出个脑袋盯住站在梅杜砂身边的沙羽。 梅杜砂扭头看了看沙羽,沙羽脸上挂着泪痕,他的双手攥得紧紧的,这还是梅杜砂第一次看见嬉皮笑脸的沙羽落泪,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什么了。 沉默在四个人,不,是六个人之间流转,墨洇和杜秋风也到了近前,墨洇认出了站在梅杜砂身边的沙羽,他微微朝着梅杜砂看去一眼,之后便只是沉默地瞅着这一切。 杜秋风不认识除了墨洇和梅杜砂之外的所有人,他只是好奇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发觉自己来梅川这里还真是一件值得的事,居然可以会碰见这么多他往日里看不到的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羽终于微微扭动了一下他的头,梅杜砂连忙看向他,却只见沙羽朝着她喊了一句,“梅杜砂,我爸爸去世了。” 梅杜砂一直都明白亲人离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阻挡的事,任你是腰缠万贯的富人还是高权在握的达官,还是命如草芥的穷人草寇,生命逝去就是逝去了。 当沙羽说完这一句,他就呜咽着哭出了声,站在面色戚戚的大人身后的女孩也跟着哭了起来,那女人忙蹲下抱住女孩安慰她,可是只有安慰似乎并没有用,此刻的梅杜砂也深深感受到了这一点,她也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回应沙羽,如何安慰他告诉他没事的。 叮铃铃——梅杜砂的手机响了起来,乌拉拉乌拉拉——墨洇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就连哭泣的沙羽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三人不由地都掏出了手机。 梅杜砂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是砂锅店里的电话,她接了,对面传来了殷离的声音,“杜砂,你几点回来,今天我们中午吃饺子,等你快到家了我们再下……” 梅杜砂不知道为何突然鼻头有点酸,她背转身轻声地回了几句,你们先吃吧,我现在在梅川墓地,回到家可能就得下午了。 对面听到这样的话沉默了片刻,最后却依旧情绪满满地回了梅杜砂几句热情的话,“没事,那中午我和你爸爸先吃,等你回来了再给你下。” 握着手机的梅杜砂点了点头,她在手机里也嗯了一声,之后便挂了电话。 当她扭过头时,墨洇已经拉住眯眯眼的杜秋风往墓地下面走去,原来他那边是因姐打来了电话,在家的因姐突然有事要出门,让他快点回去,杜秋风虽有些不乐意,但是他奈何不了墨洇,只是略有遗憾地朝着梅杜砂看了看,之后就跟着墨洇往下走了。 梅杜砂回头看向沙羽,他还在接听电话,他身边的那一大一已经开始离开她们刚才站的地方,而沙羽也只是微微看了一眼,任由她们从他身边径直走开。 当那一大一走过梅杜砂的身边时,她们朝着梅杜砂看了一眼,这一眼似乎有诸多话要说,却又独独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梅杜砂和我在一起,我刚才告诉她了。原来你已经知道了,所以刚才你说你有话要告诉我,其实就是指这件事,是吗?谷离?” 梅杜砂盯住了沙羽的手机,她原本以为会是沙老爷子打给沙羽的,没想到竟然是谷离打来的,听着话的意思,沙羽爸爸去世的事谷离也已经知道了? 梅杜砂站在沙羽身边等他和谷离讲完电话,这墓地突然间安静地有些可怕,梅杜砂朝着她爷爷奶奶的墓地边看了看,她还没有告诉她爷爷奶奶她把那把紫色的砂壶埋在了自家的院子里。 现在看来她已经不能当着她爷爷奶奶的面说了,那就在这里告诉他们吧。 “爷爷奶奶,我把紫色的砂壶埋在院子里了,上面将会开放你们最爱的蓝色花朵,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守护好它的。” 梅杜砂在心底说完这些话,沙羽还没挂掉电话,他除了刚才的那句话外就再没说过一句话,一直都在听手机对面的谷离说话,然而具体说什么,梅杜砂就完全不知道了。 终于沙羽拿手机的手放了下来,他朝着自己奶奶的墓碑看了一眼,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不等梅杜砂反应就朝着墓地外跑去,慌乱之下梅杜砂也只能跟着跑起来。 当梅杜砂再次看到沙羽时,他已经站在了还在这里等公交车的一大一的面前,而墨洇他们已经不见了,梅杜砂再次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现在距离下一班离开的公交车还有10分钟,而上一班公交已经开走0分钟了。 “你们要回去了吗?爸爸他已经下葬了吗?” 沙羽的声音还带着悲伤,但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绝望了,梅杜砂没有走向前,她稍微离开了一点,但是又不是离开很远,她刚好停在了能听见沙羽声音的地方。 对面的女人深深凝视了一眼沙羽,她摇摇头,她身边的女孩突然冲出来抱住了沙羽的腿,“哥哥,爸爸在等你……” 沙羽低头看看抱住自己的女孩,“她是我妹妹?” 女人又点点头,“她叫沙仙儿,今年四岁了,那年我们遇见你的时候,她其实已经出生了,但是你爸爸不想让你觉得我们刻意远离你所以没有告诉你……沙羽,你爸爸弥留之际,你爷爷来过了,墓葬的事宜他说沙家会办,我们今天来这里是因为你爸爸想要我们来告诉你奶奶他离开了……我们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答应你爷爷绝不告诉你这件事的……” “弥留之际,就是不久前了?我爷爷出门好些天,原来是去了你们那里?可是为什么爸爸会死,他不是很健康吗?” “一年前突然发现身患恶疾,没想到会这么快……” 女人说这话时已经泣不成声,抱住沙羽的女孩也跟着又哭了起来,从梅杜砂这边看去,沙羽的妈妈和妹妹那么瘦,高她们一头的沙羽竟然突然显得有些高大,梅杜砂不由地吸了一下鼻子,她也忍不住流泪了。 沙羽突然抱住了他哭泣的妈妈,身边的女孩也伸手紧紧抓住了沙羽妈妈的衣角,抱住他妈妈的沙羽朝着梅杜砂看去,而梅杜砂却看向了幽蓝湖上的大桥,公交车到了。 沙羽也很快注意到了,他松开他妈妈,然后蹲下看着叫沙仙儿的妹妹,“你叫沙仙儿,我是哥哥。” 沙仙儿什么都没说就只是伸出手抱紧了沙羽的脖子,站在他们身边的女人看着公交车停在眼前,她伸手拍了拍沙羽,沙羽一把抱起沙仙儿,然后直接登上了打开门的公交车,他把沙仙儿放在一个靠后的位置上,沙羽的妈妈也跟着走了上去,之后他们似乎说了些什么后,沙羽直接从公交车上下来了。 没过多久,公交车就启动了,沙羽站在那里看着公交车离开,梅杜砂有些不解,她原本是想跟上沙羽的脚步一起等上那辆公交车的,却不想沙羽自己又下来了。 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的妈妈还有妹妹一起回梅川?然后……然后什么呢? 梅杜砂不懂,也想不出后面的过程,但是看着公交车驶离的沙羽却已经走回到了梅杜砂的身边。 “梅杜砂,你不急着回去吧?” 梅杜砂摇摇头,沙羽继续,“那我们去幽兰湖边走走?” 梅杜砂点点头,好像似乎除此之外她也别无选择,然后两个人就朝着幽兰湖边走去,此刻淅沥的雨还在下。 第 87 章 葬礼(上) 对于一个曾经有过彼此扶持相亲相爱活下去的爱人的女人而言,失去那份依托究竟会有怎样的悲痛,大概已经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悲伤吧,尤其是身边还有个年幼的孩子需要抚养,远方还有个不能陪伴的儿子需要担忧,突然就让人觉得生活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艰难?命运又为何如此不开眼! 坐着公交车驶离梅川墓地后,沙羽的妈妈抱住不知何时已经熟睡的沙仙儿默默流泪,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但是现在的她已经完全鼓不起面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的勇气了。 而梅川墓地那里,梅杜砂跟在沙羽身后默默地走着,她突然特别羡慕沙羽和谷离自就有的情意,羡慕他们可以打打闹闹后又跟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和睦相处的方式,她没有像谷离或是沙羽那样的朋友,她也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好像她除了爷爷奶奶以外就只剩下砂壶了。 “我在幽兰湖边闲逛的时候,谷离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 梅杜砂抬头看看站在幽兰湖边向着水面丢石子的沙羽,她默默地嗯了一声,沙羽扭过头看了梅杜砂一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会比我还先知道我们家发生的事,不过也是,我爸爸妈妈好像是和谷离的爸爸很熟,他应该是从他爸爸那里知道的吧!不过他最后还是没有下定决心告诉我,在这湖边的时候……” 咚——一块似乎有点沉的石子被沙羽丢进了水里,传来的声音沉闷却清晰,梅杜砂站在距离沙羽几步远的地方,她抬眼望着幽蓝幽蓝的湖面,突然觉得这幽蓝湖湖水太平静了。 “沙羽,我们还是回去吧。你爷爷也许在找你呢?” “我爸爸是个酷爱工业制造的男人,我现在住的房间曾经也是他的房间,虽然我对他并没有太多的印象,但是在我心里他是比我爷爷重要的人……” 沙羽好像没有听到梅杜砂说的离开的话,他还在自言自语,“刚才那位是我妈妈,身边那个孩子居然是我妹妹,我居然会有妹妹……听她说我爸爸的葬礼将会在梅川举行,只是现在他的身体还在他们之前一直生活的城市,不过爷爷已经安排人去做后续的事情了……我爷爷是不是很冷血” 沙羽突然话锋一转,弄得梅杜砂有些措手不及,她根本来不及回应就听见沙羽继续道,“自己的儿子死了他居然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地陪着我胡闹,他离开梅川的那些日子里甚至连一点相关的消息都不给我,他是怕我走吗?可是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不会的!” 沙羽说着就扭头看向梅杜砂,梅杜砂看到了他的眼睛,她忙朝他点点头,“我看出来了,你肯定放心不下你妈妈还有你妹妹,而且你也不爱砂壶,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可值得你留恋的……” 梅杜砂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样自以为是的话,但是她的话却似乎戳到了沙羽,沙羽脸上突然漾起了微笑,他从湖边走回到梅杜砂的身边,“梅杜砂,你说的不错,被你这么一说我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了,这以后我就再也不去闹你了……” 沙羽低头看着仰头看向自己的梅杜砂,她的眼里有种说不出的光,那种光似乎穿透了他的灵魂,他好想此刻抱住梅杜砂跟她说其实这里还有个让他留恋的东西,那就是她,只是梅杜砂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不属于任何人。 另外,沙羽不得不告诉自己的还有另一件事,谷离已经先他一步走向了梅杜砂,作为谷离好兄弟的自己就应该站在远处默默地为他们祝福。 “我们回去吧,我还得去问问我爷爷接下来他要怎么做呢!” 沙羽朝前走后,梅杜砂忙跟了上去,就在刚才梅杜砂从沙羽的眼眸里看见了她从未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决绝,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感觉,她眼前的少年已经比她提前一步迈进了成年的门槛,但是她却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说起来现在距离他们成年已经没剩多少日子了,这些青春满溢的孩子们已经到了不得不去面对自己即将成年的事实了。 两人很快坐上了回梅川的公交车,而比他们先走的人都已经陆续到了各自的目的地,沙羽的妈妈带着沙羽的妹妹住进了沙老爷子给她们安排的酒店,但是她们并没有见到沙老爷子本人,而墨洇和眯眯眼的杜秋风回到家时,因姐已经离开了。 墨洇只在客厅的桌子上看见了一封因姐留下的纸条,上面只写着几句话,[我出门几天,照顾好自己,不要离开梅川!] 这还是墨洇第一次看见因姐这么郑重其事地和他告别,他不知道因姐去做什么,但是隐约觉得应该是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而眯眯眼的杜秋风拿着那张纸看了又看后拉住了墨洇,“墨洇,这位姐姐是不是很神秘?” “你为什么这么说?” “你应该在她手机里装过什么玩意吧,用来监测她行踪的东西?” “没有!” “没有,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墨洇,你真的没有?” “说了没有了,你现在墓地也去了,梅杜砂人也见了,是不是该走了?” 墨洇并不是成心想要赶眯眯眼的杜秋风离开,他只是觉得这家伙太过聪敏,对很多他不愿意摆在明面上说的事总是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这让墨洇不太痛快。 不过因姐刚到他家的时候,他确实曾对她做过一些刚才杜秋风提到的事,但是爷爷去世后,那些事他就不再做了,当然以后他也不会再对因姐做的。 “嗯,我还不能走,我们今天墓地见过的那个男生又是谁?梅杜砂和他是什么关系?” “你想知道什么?” “梅杜砂可是我的表妹,那个家伙对着一对柔弱的母女大吼大叫,真是没礼貌,我可不能看着我可爱的表妹落入狼牙虎口……” “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你竟然会这么怜香惜玉,不过这就轮不到你操心了,梅杜砂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那个沙羽才不会入她法眼呢!” “怎么你很了解我那可爱的表妹?” 眯眯眼的杜秋风凑到了墨洇的跟前,那副讨人厌的笑脸真是让人不舒服,墨洇一巴掌将他的脸推到了一边,“没,就是这么觉得,那个男生叫沙羽,是梅川有名的制壶大师沙老爷子的亲孙子,和你这暴发户家的孙子可不一样!” “哦哦,他就是沙羽啊!” “怎么你又知道什么了?” “可爱的荔枝告诉我的,还有一个男生是不是叫谷离,他现在在哪?” “你似乎知道的挺多的,杜秋风你还是不要掺和进来的好,你一个逍遥自在公子哥继续逍遥自在多好,干嘛要把自己弄得像我一样?” “你怎么了,你不是挺好的吗?好了,不说了,我再多呆几天就走了,这样你满意了吧?” 不等墨洇回应,眯眯眼的杜秋风已经跑上了楼,墨洇无奈地摇摇头后走向了厨房。 第 88 章 葬礼(中) 听取蛙声一片,老娘今天要断更! 大声吧吧一下:破折线下补章节。 ——————————————— 哀莫大于心死,这是曾经失去爱人的谷牧在那时唯一的感受,然而此刻心莫名快跳了几拍的他不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那个身影。 尽管曾经已被告知那人也许还活着,但是那重新出现的身影还是让他有些无措,可是他看去的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依旧在这家肃穆的私人住宅附近徘徊。 这让站在远处看的人十分在意,虽然知道肃穆宅院不久前停放的人对于他们而已是同等重要的存在,但是他眼眸里的她怎么会如此在意? 虽然年岁日涨,虽然青春已逝,虽然他们已经再无瓜葛,虽然自己的身边已经有位伊人,但深藏心底的情愫永远不会消逝,他曾深爱着远处的身影。 徘徊在肃穆宅院的因姐突然扭头看向了远处一座高楼,在那反射着强光的棕蓝色玻璃似乎有人在看着自己,那灼灼的目光竟穿透玻璃让因姐觉得不自在,但是她还不能离开此地,她还没找到进入那肃穆宅院的途径。 第 89 章 葬礼(下) “沙羽?接电话啊……” 一只手紧紧握着手机,脸上带着担忧的情绪,谷离心地拨出了沙羽的号码,然而他的耳边却迟迟没有响起一直以来他熟悉的声音。 而沉默地躲在自己房间的沙羽也终于抬起了他沉重的眼皮,漠然间露出了一双无神呆滞的眼睛,他瞥了一眼被他丢在角落里的手机,上面一直在闪动着,传来的铃声在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冲荡着。 然而上面却不是沙羽想要看到的号码,虽然此刻上面的号码对于他而言也算是莫大的安慰,但是沙羽的心已经承受不来别人不经心的宽慰了,尽管电话那边的安慰一定是真诚的,他此刻也不想再接受了。 那日沙羽和梅杜砂一起坐车回到梅川市,沙羽和梅杜砂嘻嘻哈哈地告别后就直接冲回了家,但是沙老爷子并不在家,他不顾一切又冲到了沙老爷子在梅川工艺美术大学的工作室,那里也看不见他人,焦躁之下,沙羽终于决定给沙老爷子打电话了,但是电话那头也根本没有人接,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他以为沙老爷子会出现的地方奔来跑去,可是到了深夜却依旧没有找到沙老爷子,就连平日里总是陪着沙老爷子的那些人他也一个都没有找到。 沙羽只不过是想确认一下事实而已,然而反复下来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自己的房间,沙羽顺间瘫倒在自己的床上。 当次日的阳光透出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照进沙羽房间的时候,他床头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沙羽睁开疲惫还有些肿的眼睛看了一眼,他腾地坐了起来,之后手脚慌乱地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爷爷,是您,对吧?” “沙羽,你在找我?” 沙羽听到的声音里也透着疲惫,但是却又是那么有力,他忙乱地回了一句,“是……是的,爷爷,您现在在哪?我……我爸爸是不是和你在一起,还……还有我妈妈和妹妹……” “妈妈和妹妹?你知道什么了?” 陡然提高的嗓音让沙羽瞬间将手机移开了耳朵,原来沙老爷子并不知道沙羽的妈妈和妹妹已经见过他了,而沙羽也不知道沙老爷子为了不让他知道自己父亲已经离世有多么心,就像曾经他因为妻子生病而刻意疏远了儿子一样,这都是他这个不善人情世故的糟老头子自以为是的做法。 “爷爷,我爸爸是不是已经死了?” 沙羽那个死字是咬着下唇说出来,说的时候眼泪瞬间也跟着下来了。 对面沉默了很久,最后沙羽只听见沙老爷子回了一句,“你已经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沙羽,你要坚强!” 沙羽的心瞬间沉入深海,虽然他知道也许一切早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但是从自就不在自己身边的妈妈嘴里说出来和从敬重和害怕的爷爷嘴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真的太不一样了。 “沙羽?” 沙老爷子久久没有听到沙羽的声音焦急地喊了一句,沙羽伸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爷爷,我爸爸现在在哪?我想见见他……” “见不了,已经下葬了……” 后面的话沙羽没有听到,他脑袋一轰,想起很久之前见过的那张脸如今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沙羽瞬间情绪崩溃,“为什么不让我见最后一面,我妈妈不是说葬礼会在梅川举行吗?为什么?” 沙羽几乎是怒吼着在和沙老爷子喊,可是对面却沉默不语,生气的沙羽一把将手机甩在地上,带着保护外壳的手机应声落地后远远地离开了沙羽的视线,而他也瞬间瘫软下来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之后便是失神的一天又天。 沙老爷子似乎很忙,也没再打来电话,明明沙羽多希望他能打来告诉他他可以去下葬的地方看看,只是他还是想不通为什么爷爷不为自己唯一的儿子举行葬礼?为什么要这样匆匆下葬?难道就因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污了他的名誉? 沙羽如今正在气头上,他自然不会体会到一个已经前脚迈进棺材的老人突然间收到正值盛年的儿子猝然离世的消息时的悲痛,那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孩子啊! 然而就是没有葬礼,就连是一场名义上会举行的葬礼实际上也根本没有发生,谷家没有收到任何的葬礼邀请,殷家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还有疏于联络的李家也是一无所知。 不止是沙羽被沙老爷子漠视了,就连被沙老爷子接到梅川的沙羽的妈妈也被漠视了,她们在酒店里等了一天两天三天,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突然间有个人出现在她们门口,她们才知道根本没有最后和爱人和父亲告别的机会,沙羽的妈妈哭晕了过去,的沙仙儿也只剩下了哭声。 梅杜砂担心沙羽,可是她却无能为力,人死不能复生,一个外人说再多安慰的话,身处悲伤漩涡的人是不可能因此得到救赎的,就像曾经的她一样,唯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她希望沙羽可以走过这段难言的悲伤时光。 站在银杏树下,稀疏的绿色的扇形叶子随风摇荡着,梅杜砂低头默默地祈祷着,她祈祷这一切能够快点过去,祈祷她,沙羽,还有所有曾承受过难言悲伤的人都能快乐,都能够快乐地走入成年的大门。 也许是沙羽终于意识到耳边的铃声太吵,也许是因为谷离烦人的坚持,已经响了快一个时的手机终于被沙羽伸手扒拉到了身边,他盯着上面的号码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谷离,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真的值得吗?” 值不值得只有谷离自己知道,但是沙羽却从内心里感激谷离的此番行为,是他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活在某些人的心里,尽管他失去了父亲,可是他还多了一个妹妹,还有那些担忧着他的朋友。 “你终于……终于接电话了……” “是啊,我终于接电话,你子可够执着的啊,一直打个不停,都吵到我了……” “吵到你了还不接,浪费我的电量……沙羽?” “嗯?” “你还好吧?” “我?很好啊,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我从今以后可是有个可爱妹妹的男人了……” “哈哈……妹妹,好……好吧!羡慕呢!” “你子没说实话……谷离,我……我很好,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谷离沉默了,他已经从沙羽的声音里听出他有多不甘心了,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沙羽,我也告诉你一件特别的事吧!我应该会和我爸爸一起去梅川参加沙老爷子举行的品鉴会,就是你和梅杜砂需要面对的那个……没想到我们会以这样的形式再见面,你砂壶烧得怎么样了?” “真的假的?不过那个根本就没烧……” 沙羽摸摸自己的脑袋,是啊,他还有一件愁人的事要考虑,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虽然沙羽的内心里仍旧无比难过,但是他却不想让谷离听出来,就这样两人聊了好久好久。 而葬礼这件事看似就这样地结束了,然而这仅仅只是一系列事件的前奏而已,谁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第 90 章 夺子(A) 柳暗花明无一村,我命却咋那么苦! 工作缠身,断更常态! 破折号下补章节:——————————————— 梅川的雨季绵延日久,从市中心漫延到梅川墓地,又从墓地漫延至酒店附近,沙羽的妈妈一直都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曾经的她因为自己的爱人留在了这里,又因为自己的事业破碎离开这里。 这一路走来,丢失的东西她已经快要不记得了。 晕死后,昏昏沉沉中的她看见在漫溢着幽蓝湖水的地方,她爱的那个人正在一点点地走远,那已经走远的人却从未回头看过她一眼,她着急地趟入冰冷刺骨的湖水里,一步步踉跄地朝着那人奔去,湖水像是流动的黑暗一样迅速爬上了她的身体。 在她快要靠近她的爱人时,她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声声无力地哭喊,她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在哭,在她的身边似乎还有一个襁褓,襁褓里的孩子没有哭声,像是死了一般地安静。 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往回赶,可是漫溢在四周的湖水瞬间涌了起来,她追去的身影刹那间从她的眼眸里消失了,她又慌乱地往身前往,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抓到,就连她自己也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在无尽的哭声和黑暗里没入了冰冷刺骨的湖水里。 “妈妈——妈妈——” 耳边似乎又在回荡着哭喊的声音了,这是谁? 沙羽的妈妈浅薄的意识里渐渐升腾起一丝悠悠的长线,她的意识顺着那根长线不知道在往哪里走,眼前的世界却突然清晰起来,她看见一位老人抱着一个孩子从她的眼前晃过,她突然清醒过来。 “还——还我孩子!还——还我孩子——” “妈妈!妈妈——” 沙仙儿紧紧抱住突然间坐起来的妈妈,她娇嫩的脸已经被泪水打湿,那位出现在她们房间门口的男人还在,当他看见晕死过去的人醒了过来瞬间松了一口气。 他刚准备要离开时,刚还在床上的人却跌撞着奔向了他,并且一把下去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裤脚,“不——不要走,告诉我……告诉我在哪,他在哪?” 男人面露为难试图挣开扑在自己脚边的女子,可是又有些不忍,“我不能告诉你,你知道的。” 他以为此刻失去了理智的女人在问那位带给她此刻痛苦的人在哪,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她沙老爷子把自己儿子葬在了哪里? 他不能告诉她,但是他不知道此刻自己也是混乱的沙羽的妈妈对于自己讲出去的他又有几分概念,她究竟是想问自己爱人的墓葬之所在哪里呢?还是在问带给自己诸多痛苦的沙老爷子在哪呢?又或者是她无意识地只是想知道自己那个不能抚养长大的孩子在哪? 她已经分不清了,但是她就是知道她不能不问,他在哪,究竟在哪? 沙仙儿也奔过来抱住了男人的腿,这让他终于不忍心了,“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他已经回家了……” 此话一出,拉扯的手瞬间松开了,男人毫无意念地跨出了房间,枯坐在地上的女人则紧紧地抱住了她自己的孩子,她的眼神看去是复杂而可怕的。 回家了? 回哪里的家了? 那个家吗? 她不用任何人告知她她也知道那个地方在哪,她可是在那里生活了很久的人呢! “仙儿,想不想去见见哥哥?” 依偎在自己母亲的怀里,沙仙儿却完全体验不到曾经拥有的那种温暖,她有些怯懦地看了看自己的母亲,然后微微地点了点头,这一下跌在地上的女人瞬间爬了起来,她直接抱着沙仙儿冲出了门。 至于去哪根本不用猜,这梅川还有什么地方是她会去的,她是个从无底深海走出来的人,她不害怕舍弃一切,她只想做一件她一直深埋心底的遗憾事,她要夺回自己的孩子,是的,她要从那个人的身边夺回自己的孩子! 晕死过去再次醒来的沙羽的妈妈醒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被她携带着奔向未知地方的沙仙儿害怕极儿,可是她却只能紧紧抱住自己的妈妈,她可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了,她是她喜爱的妈妈。 然而已经错乱了神志的妈妈真的是可怕的,她像是疯了一样地冲进了沙家,而此时沙老爷子正如那个男人所说的那样,早已经回到了沙家。 这突然意外的见面,让沙老爷子不由地愣住了。 “还我孩子,还我——孩子!” 低微却又突然从嗓子眼里奔出的声音是那么纯粹,也是那么有力,甚至是震摄人心,沙老爷子身体不由地往后退了退,他的心底飘出来了一个声音,终于还是来了…… “还——还我孩子——” 闻声跑来的人死命地抓住出现的女人,沙仙儿也被丢在了一旁,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然而眼前的一切并没有那么轻易地停下,她的耳边还在传来自己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叫。 “还——还我孩子!” “沙里尊重您,不愿意跟您提起这个问题,作为您曾经的学生我忍了,可是现在他不在了,您对他的后事的处理太让人寒心了,我要沙羽,就现在!听到了没,死老头——” 被拉扯的沙羽的妈妈在挣扎的时候终于有些清醒地喊出了她到此的目的,却不知道在她身后的门口,自己想要的孩子正诧异地看着她呢! 第 91 章 夺子(B)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作坊,不出名全靠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 92 章 你要愤而离家吗?(A)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作坊,不出名全靠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 93 章 你要愤而离家吗?(B)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作坊,不出名全靠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 94 章 人的选择(A)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作坊,不出名全靠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 95 章 人的选择(B) 欢乐温馨的家人团聚场面是不存在的,沙羽以为自己出了沙家大院就可以直奔梅川酒店,却在半路上忍不住去了他和梅杜砂一起读书的学校,溜了一圈以后他又径直跳上了去梅川墓地的公交车,在他看来他这一次离开梅川,再回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他得去和他奶奶告别一下。 而他不仅在他奶奶的墓前停留了很久,他还刻意在梅川墓地整个墓园里上上下下溜了一圈,他似乎在特别地寻找一个和沙家有关的墓碑,但是很久之后他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墓地的管理员见他在墓地园林里来来去去又上上下下很多次,终于忍不住走到了他那里。 沙羽已经忘了他本可以省些力气直接去问墓地管理员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新过世的人葬在这里,白费了那么多力气在了无用功,而当墓地管理员询问他在做什么的时候,他也只是支支吾吾地糊弄了过去,直到他不得不因为赶公交要离开时,他才想起他应该去问一下墓地管理员。 然而在墓地管理员那里,他也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最近梅川没有人去世,墓地也没有新入的坟头墓碑。 沙羽虽然难以置信,但还是向墓地管理员道了谢,然后他就登上了回梅川的公交车。 “爷爷究竟把爸爸葬在了哪里?除了梅川墓地,这梅川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人下葬?” 沙羽自言自语却始终想不明白,时间一晃暮色已经迷茫,时钟已经走到了下午四五点了。 沙羽不敢再耽搁,下了公交车后就马不停蹄地往梅川酒店赶。 等在酒店的沙羽的妈妈和妹妹已经回了房间,沙羽敲门时,两人正在吃晚饭。 发现门口敲门的人是沙羽以后,沙羽的妈妈慌乱意外地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沙仙儿却开心地扑到了沙羽的怀里。 “是哥哥,哥哥真的来了。” “吃饭呢,我一天都还没怎么吃过饭了,好饿啊!” 说完沙羽就抱着沙仙儿直接坐在了房间的椅子上,随手拿起了桌上多出来的一双筷子,沙仙儿从沙羽的怀里下来,坐在了他的旁边夹起了菜。 “妈妈快来!” 沙仙儿叫了一声沙羽的妈妈,她看了看沙羽后关好门也走过来坐了下来。 沙羽吃饭的时候没再说一句话,当他吃完抬头看了一圈后才对他妈妈说了几句话。 这几句话让沙羽的妈妈眼神晃动,身子也跟着颤抖不已。 “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愿意跟我们走?你爷爷真的同意了?” “没同意,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今天晚上也住这里,明天一早收拾一下我们就可以走了……” 沙羽逗着也吃完饭的沙仙儿和他妈妈说了这些话,沙羽的妈妈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以置信,竟然站在原地看了沙羽好久,等沙羽注意到她时,她忙转了身去了洗漱间。 过了一会她走出来,沙仙儿已经开始吵着困了,她抱住沙仙儿晃了晃她,不久沙仙儿就睡着了,她把沙仙儿放床上以后才再次走到沙羽身边。 沙羽已经将自己的背包放在房间的沙发上,正在随意地翻看着他从沙家背出来的东西。 因为也没几件东西,他很快就又把它们收回了背包,却唯独将谷离留给他的砂壶单独放在了沙发边上的桌子上,他似乎对它还另有打算。 “沙羽,你真的要跟我们走吗?” “是的,以后也会在你们身边,我爸爸下葬的地方我会找到的,等来年清明我们一起去祭奠……您去休息吧,我今晚躺在这个沙发上就行了……明早还要收拾行李呢!” “我……我和仙儿没带什么行李来,我们很快……很……” 沙羽的妈妈说着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她似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孩子就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还是个贴心靠谱的儿子。 她开始对自己不久前在沙家的粗鲁行为感到羞愧,也为过去那么多年对沙羽的忽视而愧疚,但是沙羽没有给她继续解释的机会,他已经和衣躺在了沙发上,看样子好像很疲惫。 沙羽的妈妈又在沙羽的身边呆了会儿,之后她才慢悠悠地走回到了沙仙儿在的床边,而和衣躺下的沙羽虽然很疲惫,但是他也只是闭上了眼睛而已。 沙羽根本没有睡意,一旁桌子上的砂壶是他的一个心事,他觉得他好像不能直接带着它离开梅川,但他也不想辜负了谷离交代给他的照看之责。 最后思来想去,似乎只有物归原主才是那把砂壶最好的归宿,也算是他为谷离日后来梅川埋下一个契机。 因为他知道他离开了梅川,爷爷与谷家,还有殷家约定的品鉴会应该就办不成了,谷离也就没有机会再来梅川了。 虽然谷离是可以随意来梅川的,但是他不在这里,谷离来这里就没有了落脚之地,之后已然成年的他们也不可能再像过去那般天真地活着了。 毕竟生活已经真真切切地给了沙羽最实在的残酷,作为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还是希望谷离能够多些如愿的事。 沙羽思躇着终于睡着了,沙羽的妈妈盯着他的背影,抱着沙仙儿也终于睡着了。 当次日到来,沙羽是最先起床的,沙羽的妈妈似乎心事终了,她也终于安稳地睡了个好觉,沙仙儿醒过来后她还没醒,沙羽走过去帮沙仙儿穿好衣服洗漱完后,沙羽的妈妈还是没醒。 沙羽抱住砂壶,留了个纸条给他妈妈后便带着沙仙儿出门去吃早饭了。 只是吃完早饭,他并没有带着沙仙儿回房间,而是直接出了酒店叫了辆车直奔了某处。 “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你为啥总是抱着那个砂壶?仙儿要看!” “仙儿心一点,哥哥带你去见个漂亮姐姐,好不好?” “漂亮姐姐?” “嗯,漂亮姐姐,这砂壶就是给漂亮姐姐的,仙儿帮哥哥给漂亮姐姐,好不好?” 沙仙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便紧紧地抱住了沙羽递给她的砂壶,很快他们便到了梅杜砂家附近。 下了车后,沙羽带着沙仙儿走向了梅杜砂家附近的广场,然后在那棵大树下他给梅杜砂打起了电话,很快远处就出现了一个他熟悉的身影。 梅杜砂这些日子没什么事,她虽然担心沙羽,可是却什么都帮不上,最后也就只能在自家的院子里捣鼓那些渐渐发芽长叶的花种了。 看见梅杜砂出现,沙羽给沙仙儿指了指谁是漂亮姐姐,他让沙仙儿一个人走去把砂壶还给梅杜砂,而他自己则站在远处朝着梅杜砂挥手,同时梅杜砂还接着他打来的电话,沙羽在电话里这样跟梅杜砂说道,“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总要有人去做些别人没有做过的事,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很快就冲到梅杜砂身前的沙仙儿举起手里的砂壶,还仰着稚嫩的脸朝梅杜砂嘻嘻地笑着,梅杜砂看了一眼她拿在手里的砂壶,她惊诧不已地看向了沙羽,沙羽摆摆手在电话里告诉她说那是谷离寄放在他那里的砂壶,他没有办法带走了,想着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他过后会告诉谷离砂壶回到了她那的。 梅杜砂看看砂壶又看看沙羽,她没有说接受也没有拒绝,只是问了一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也要离开梅川了,梅杜砂!” 沙羽说完这句话,梅杜砂看了一眼还在朝着自己嬉笑的沙仙儿,她似乎知道沙羽要离开梅川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她伸手从沙仙儿的手里接过了那把丑壶,然后随手放在了脚边的石阶上,沙羽见梅杜砂放下了手机,自己也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沙仙儿见她身边的漂亮姐姐和她哥哥不再讲电话便回头朝着她哥哥沙羽招手,沙羽也开始朝着她招手,她便顺势跳下了台阶,挂在她腰间的花包在随她的身体晃动间不巧就正正地打在了那把丑壶上,沙仙儿因势身子也往前倾倒了下去,梅杜砂连忙伸手去拉住她。 梅杜砂拉住沙仙儿的刹那间,她的耳边就传来了丑壶滚落台阶后碎裂的声音,沙羽也慌忙地跑了过来,他还没开口说话就听见沙仙儿嚎啕大哭中朝着梅杜砂喊,“姐姐,仙儿不是故意的……哇哇……仙儿不是故意的……” 梅杜砂揉揉沙仙儿的头自己也摇了摇头,“姐姐知道仙儿不是故意的,没事的,只是一把没人要的砂壶,姐姐以后一定会烧出更好的砂壶的,没事的,仙儿……” 沙仙儿扭头看看抱住她的哥哥,沙羽的脸上有几分责备,但是他似乎并没有很生气,至于其中缘由沙羽自己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他看到梅杜砂没有很在意的缘故吧。 沙仙儿也终于不再哭了。 “沙羽,我觉得你说的没错,我会支持你的!” “你真这么觉得?哈哈,压力好大,看来我一定得做出些成就才行了……梅杜砂,这真的没事吗?这把丑壶?” “没事,本来就是一把根本不该卖出去的砂壶,碎了也好,以后我也就再也不用惦记了……只是谷离那边你要怎么交代?” “这个就如实说呗,其实我本来还想给他创造些……” 沙羽没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梅杜砂虽然嘴上说没关系,可是她眼里还是隐藏不住砂壶碎裂后的淡淡忧伤。 “梅杜砂,我们得走了,对吧,仙儿?” “好的,那我们后会有期!” 梅杜砂朝沙羽微笑着,沙羽也回以微笑,沙仙儿也凑过来跟梅杜砂说了句,“姐姐再见!” 之后沙羽便抱住沙仙儿往广场外面走去,梅杜砂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就在沙羽和沙仙儿快要走出梅杜砂视线时,两人回头又朝梅杜砂挥了挥手,梅杜砂也笑着回应了他们。 很快他们便彻底看不见了。 虽然这是离别的场景,但是梅杜砂的嘴角却挂着笑,她想大概也只有沙羽这样的人才能让离别变得不那么悲伤吧。 梅杜砂突然好羡慕沙羽那样的人,她什么时候也可以带给身边的人快乐呢? 梅杜砂脑海里一闪而过了沙老爷子的脸,她这才意识到沙羽的离开对于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她突然好想知道沙老爷子是怎么看待沙羽离开梅川的,她还有机会成为沙老爷子的弟子吗? “不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机会的……” 梅杜砂这样安慰自己,好像目前她也就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第 96 章 星空下的高层 “哈喽啊,谷离?” “你子听声音心情不错嘛?有什么好事?” “没好事,还要告诉你一件不好的事!” “不好的事,什么事?” “你让我照看的那把丑壶碎了……” “你说什么?” “我说那把砂壶碎了,我现在在离开梅川的车上,我离开梅川了……不过梅杜砂知道那把砂壶碎了,我还给她的时候,我妹妹沙仙儿不心把它弄碎了……梅杜砂说没事……” “还给梅杜砂?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跟我提前说一下?” “其实嘛,我本来是想给你们创造个以后见面的机会的,我离开梅川了,我爷爷应该不会举行品鉴会了,你也不用来梅川了……” “你说的是真的?你真的离开梅川了?你现在是在去哪?” “我妈妈和妹妹生活的城市,以后你可以来找我玩。” “沙羽,你没开玩笑吧?” “当然,砂壶碎了,你不生气吗?” “生气有用吗?既然已经碎了还能怎样,梅杜砂都已经知道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吧……你以后真的不再回梅川了” “应该还是会回的,我还不知道我爷爷把我爸爸葬在了哪里,知道了还要回来祭奠呢!好了,不和你说了,车上太吵了……” 沙羽挂了电话,他从她妈妈怀里接过了睡着的沙仙儿,他们已经坐车快两个多时了,他们应该快到了。 沙羽要和他妈妈还有妹妹要去的新的城市有着和梅川不一样的风景,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自由的气息。 沙羽下车后终于好好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双臂,被抱在他怀里的沙仙儿也醒了过来,她认出了此刻身处的世界就是自己熟悉的家开心不得了。 沙羽的妈妈也舒展了紧锁的眉头,她叫了一声沙羽后便引着他朝着在这座城市的家那边走去。 沙羽站在一幢高楼前,他还没有住过高楼,从到大总是在院子里长大的他有时候是很想站在高处去看看远处浮动在天空里的游云的,如今这个愿望就这样实现了。 “哥哥,快来!” 沙仙儿已经一蹦一跳地跑到了大楼的电梯旁,三人确实都没什么行李,走到电梯口的行动是轻松的,很快沙羽也跟着进了电梯,沙羽的妈妈伸手按下了这栋楼最靠上的楼号,沙羽惊讶地朝着他妈妈看了一眼,他们居然住在最高层! 沙羽的妈妈看出了沙羽的意外,笑着朝他解释,“你爸爸一直都喜欢仰望星空,所以我们住在最高层……天台上还有他的望远镜,你可以拿来玩……沙羽,妈妈过几天帮你办理转学手续,你快要高考了,还这样折腾你,对不起……” 沙羽听到他妈妈这样深感抱歉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从嘴里冒出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句话,“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不用自责!” 听到沙羽的回应,沙羽的妈妈愣了一下,电梯门瞬间打开了,沙仙儿先一步跳出了电梯,催促着她妈妈快点去开门。 沙羽走出电梯站在最高层唯有的两间住宅的中间,那里有着一扇很大可以直接看到外面天空的窗户,他站在那看着已经微微有些云汽的天空心底觉得畅快不已。 “沙羽,进来了。” 沙羽的妈妈叫了一声沙羽,沙羽应声跟着走进了陌生的家,沙仙儿已经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她又抱着一个半旧的娃娃出来了,沙羽的妈妈站在一个房间门口看向了沙羽,“沙羽,这是你的房间,是你还没出生时我们就准备好的,虽然到现在从来都没有用过……” 沙羽走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被粉刷成璀璨星空的婴儿房和明显不适合沙羽年龄的家具,沙羽的妈妈有些不好意思,“这……这还没来得及修整,仙儿出生后我们转移了一部分东西到她的房间,还说要按照你如今的年龄整修一下的,可是你爸爸突然生病了……我还没来得及做,你要是不想住,可以先住我们的房间,我和仙儿住在一起,这几天就把这个房间给你整理出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了。” 说完沙羽便走了进去,里面的床还停留在一米五左右,而他如今他的身高已经逼近了一米八,显然是不合适的,还有房间里的桌子,也是个中学生才会需要的调整桌,沙羽把背包放在桌子上后,走到了房间的窗户边,从那里他看见了一处硕大的独栋建筑群,居然和梅川的沙家大院倒是有几分规制上的相似。 “那里是哪?” 沙羽回头看向他妈妈,他妈妈和仙儿都凑了过来,“哦,那里啊,是城市博物馆,但是一般不怎么有人去的,其实是个私人收藏馆,我们家的每个房间都可以看到它,它看起来是不是和沙家大院有点像?之前你爸爸也这么觉得呢!” 沙羽微微点了点头,他虽然对收藏啊古玩这一类没兴趣,但是这样一座被高大建筑群围绕的独栋空间还真让他有点好奇,“谷离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地方吧?” “沙羽,你先休息,我看看厨房有没有菜,没有的话我出去买些,你帮忙照看一下仙儿吧?” 沙羽低头看看还凑在自己身边的沙仙儿点了点头,沙羽的妈妈见状走了出去,很快沙羽就听见外面的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有些恍惚,他这就真的生活在另一个城市了。 “哥哥陪我玩!” 出神的沙羽被沙仙儿叫了一声后回过了身,沙仙儿已经抱着她的玩具坐在了地毯上,沙羽就势也坐了下来,他仰头看看这个过于幼稚的房间,脑海里已经开始在想如何改造这里了。 “仙儿,你知道妈妈是做什么的吗?” 沙羽本不期待仅有几岁的沙仙儿能告诉他什么,但是仙儿却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后脱口而出,“在看天空的地方工作,爸爸也是!” “看天空的地方?那是什么地方?” “就是看天空的地方啊!” 沙羽明白他的妹妹大概是被父母这么告诉的吧,但是他却留心了。 看天空的地方,这里就可以看天空啊?难道他的爸爸妈妈没有工作,依靠的就是他爷爷的资助,但是沙羽才不相信他的爸爸会接受他爷爷的好意,看妈妈看待爷爷的状态,他有意识地摇了摇头,“肯定不会的!” 可是住在这样的高层建筑里,没有一点经济能力又怎么可能?看天空的工作究竟会是什么工作呢? 沙羽陷入了自己的想象里,一旁的沙仙儿伸手一巴掌打在了沙羽的手背上,“陪我玩!” 沙羽震惊地看着沙仙儿,女孩儿真是太可怕了,他这个妹妹不会渐渐成为下一个跋扈又傲娇的荔枝吧? “不,绝对不可以!” “仙儿,以后绝对不可以这么粗暴,听到了吗?” “可以啊,你陪我玩我就乖!” “哦,太可怕了!” 回到自家的沙仙儿娇性完全暴露,沙羽不由地摇摇头,看来以后他对这个妹妹得多费些心力了。 第 97 章 热闹看过了也该走了 她,是个女孩,1月19日出生,摩羯座,叫梅杜砂。 初升的太阳刺眼而炙烈,梅家烧壶的作坊门口站着一个女人,她的脸看上去十分的愤怒,似乎刚受了极大的羞辱似的。 她身前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眉眼清冷,两人的中间还站着一个样子的女孩,她正来回地看着身边的两个人。 “梅杜砂,我走了!我实在受不了这个家了。还有你爷爷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这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啊!” 梅杜砂的老妈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一角无所事事的老爹,她更加生气了,扭头就往外走。 那个时候梅杜砂四岁,不懂离别,她追出几步朝着那个背影哭喊,“妈妈去哪?我也要去!” 四岁的梅杜砂却被她老爹一把抱过,“要走就快走,甭在这里一直矫情!” 老爹的话太冷,冷得四岁的梅杜砂只能哭着看着她老妈一个人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真走了?”梅杜砂的爷爷见老爹抱着梅杜砂进了烧壶的棚,瞅了一眼他们后淡淡地问了一句,老爹什么话都没说,他放下梅杜砂就走到火膛边帮忙填了把柴,“走了好!” 梅家在这偌大的梅川市不过是个烧壶的作坊,不出名全靠本生意勉强维持着。 可梅杜砂却听说在她太爷爷那辈,他们梅家的祖上还是这梅川市的烧壶大家,谁想到这才到爸爸这辈,梅家就已经没落到只剩下眼下这个简陋不堪的烧壶的棚了。 然而似乎更惨的是梅杜砂还是个女孩,一个传不了家没半点用处的女孩。 “要不,你再找个?生个儿子?”爷爷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梅杜砂,突然扬眉跟梅杜砂老爹说道。 “不了,我们家这砂壶也烧不出什么传世之作了,就这样吧。”话刚出口爷爷就一个扫帚摔给了老爹,“你给我滚!” 老爹二话没说放下梅杜砂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梅杜砂只听见爷爷摔了手里的壶胚,朝着老爹的背影狠狠的吼了一句,“永远别回来!” 四岁的梅杜砂看见老爹要走,还没追过去就被爷爷一把抱住,“你得留下!我就不信了,我们梅家以后就培养不出来一个烧壶的大家!” 时间匆忙,梅杜砂现年十五岁了。 一大早上,梅杜砂就一直盯着爷爷和奶奶,此刻爷爷正躺在床榻上,奶奶拉着爷爷的手等着门口出现他们期待的身影。 “爷爷,我爸他肯定不会回来的,算了吧!” 梅杜砂摸索着手里的手机,那个号码她已经打过去很多次了,但是始终没人接,她已经不想再打了。 “有人吗?来份砂锅拌饭!” 爷爷正要开口再催梅杜砂打电话的时候,前面的砂锅店里来了客人。 “店里来客人了,我去看一下。”梅杜砂心中一喜,她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快步冲出了爷爷和奶奶的房间。 “不好意思,今天家里有事不做生意了,您去别处吧。”梅杜砂走近店里,看见是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卖了?那我买个砂锅?”那男生瞅了一眼梅杜砂后,他又朝着摆在橱子里无人问津的砂锅看去了一眼。 “40一个。”梅杜砂倒也爽快,伸手就拿了一个出来,顺手递给了那个男生。 “这么便宜?”说话的男生递给了梅杜砂一张100块的钞票,他接过砂锅说了句不用找了就直接出了店门。 “这么大方!看来今天是撞大运了?”梅杜砂拿着那张崭新的100块,用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是真的啊!”她忍不住朝着消失的男生又看去了一眼 “梅杜砂,爷爷叫你,快来!” 奶奶急促慌乱的声音传进了店里,梅杜砂回头便朝着店面后的房子回了句,“就来。” “爷爷什么事?我刚才卖了个砂锅,100块钱!”梅杜砂脸上嬉笑着把那张崭新的票子递给了奶奶。 爷爷看看梅杜砂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使了个眼神给奶奶。 只见奶奶走到一个壁橱边上,然后心地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箱子,她有些谨慎地提着到了爷爷跟前,扭头看了一眼梅杜砂后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爷爷。 “这是什么?”梅杜砂自认为对这个家里的边边角角没有不知道的,可是她咋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个箱子?这可真是稀奇了? “梅杜砂,这个留给你吧。看你那爹怕是没希望见了,我也不指望了。这个你好好收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也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就算是你爸也不行,知道吗?” 爷爷说着将箱子递给了梅杜砂,接着他似乎又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梅杜砂,“以后,你和奶奶要相依为命了。不管多难你都不能忘了烧壶,让你奶奶也教你酿酒。要是你奶奶不在了,你也不能卖掉这里,听见了没!” 梅杜砂看着神色凝重的爷爷奶奶眉头一皱,却还是朝着两位长辈点了点头。 当天夜里,爷爷还是没有等到老爹回来就走了。 梅杜砂没有泪流,奶奶却哭得死去活来,嘴里还不停地数落着梅杜砂没良心。 凌晨的时候,梅杜砂和奶奶从殡仪馆回来,在家里又折腾了几个时后,梅杜砂终于伺候着她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奶奶休息了。 她这才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床上,拿出了爷爷给她的箱子。 那是个黄木箱子,包边的铁器已经锈迹斑斑,锁却十分光洁。 梅杜砂用奶奶后来递给她的钥匙打开了箱子,里面有个用层层绸缎包裹的东西,梅杜砂一边扯去外面的绸缎,一边心里犯起了嘀咕,“这不会是个砂壶吧!” 梅杜砂又一次地猜对了,那里面就是个砂壶,她一层层剥去绸缎,最后看到了一个通体紫色,壶嘴有些歪扭的砂壶。 “这紫砂壶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爷爷为啥拿它当宝贝呢?” 梅杜砂有些好奇,她忍不住举起那个歪扭着壶嘴的砂壶看向了壶底,“美杜莎!这壶的拓印叫美杜莎?有没有搞错?” 梅杜砂拿着手里的砂壶突然间好奇不已。 “奶奶,你睡了吗?” 梅杜砂一个人静悄悄地出现在奶奶房间外,她朝着里面喊了一句。 等了好一会儿却一直都没有回应,她只能回去睡觉,明日再去问她心中的疑惑了。 第 98 章 熊熊烈火映红花(A) 秋风起,流云转,即使是温润的江南地带,秋冬也会如期而至,从青葱走向成熟,扇形的绿色精灵变成了黄色蝴蝶翩然飞舞后骤然飘落。 梅杜砂坐在门廊下看着不断从自己眼前飘落的银杏树叶,伸手接住了飘到她身边的一片,她盯着鲜黄色的脉络陷入了沉默。 如今沙羽离开梅川已经是过去的两个月前的事了,这两个月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学校的生活也是平淡无奇。 然而高考日益逼近,梅杜砂的作品却还依旧没有着落,而班里紧张的氛围也侵染了她的思绪,她恍惚之下有些不知所措。 她记得沙羽刚走的那一周,去学校的路上和在学校的时间里,就连回家的路上她都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也总觉得一切和荔枝不在以后的感觉很不一样,梅杜砂思考过为什么,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因为她总是将沙羽和砂壶联系在一起,不知不觉间就给这种改变添加了它不该有的情绪。 梅杜砂漫无边际的思绪里墨洇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现在的学校只有坐在自己身后的墨洇似乎还与过去发生的一切有些关系,不管是曾经不愉快的争吵,还是过去梅川墓地的遭遇,只有他如今还在原地。 梅杜砂又想起了那天放学时墨洇突然拦住自己问话的情况,当时的墨洇脸上没有情绪,梅杜砂本不想理会他,但是听到他的问话后还是停住了脚。 “那个嬉皮笑脸的沙家小子走了?怎么最近都没在学校看见他了?” “你问这个干嘛?” “他是不是真的走了?他为什么会离开梅川?他去哪了?” 当时梅杜砂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他和沙羽又不熟问这么关于人家的多问题干什么,但是梅杜砂还记得她和沙羽还有很多人曾多次在梅川墓地和墨洇相遇,正如谷离说的他们肯定多多少少有些关系,所以梅杜砂放下近来莫名生出的不痛快情绪,耐心地看向了墨洇,“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这和你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最近发现还是有些关系的,那个叫谷离的人你认识吧?他离开梅川的时候还找过我,我想我们肯定是多少有些关系的,那个沙家小子为什么离开梅川?” 墨洇因为因姐近期的行为越发觉得自己应该也做些什么,他开始准备在学校对因姐交代的沙家孙子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那小子已经不来学校了,而且听说是已经离开梅川了。 墨洇有点不痛快,因姐也就只交代给了他三件事,可是弄到现在,梅杜砂不用他再管,结果谷家的那小子前段时间离开了梅川,去了学校发现沙家的那个嫡系孙子也不在梅川了,墨洇突然间觉得自己很没用。 所以他才会这么突然地拦住梅杜砂,上演了这样一出问话。 “不想在这里就走了呗!他去他爸爸妈妈生活的城市了,距离梅川大概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墨洇,你们家还在卖面包吗?” 梅杜砂应该算是回答了墨洇的问题,只是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墨洇提及到谷离的事,而且她突然就想吃墨洇家的面包了。 “他不回来了吗?他不是梅川制壶世家沙家的嫡系孙子吗?他这是不打算继承沙家的衣钵了?” “墨洇,你还知道这个,不过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除了漫画居然还会关心别的?” 墨洇看了一眼身边用特别眼光看着自己的梅杜砂,发觉自己也许袒露的多了些,他直接转身朝前走了。 梅杜砂站在原地没有立马追上去,她似乎也不想追上去,但是墨洇又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近来家里有事,已经有段时间不卖面包了,你想吃我跟因姐说一下,她要是做得话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这话墨洇就拐向了校门的一侧,梅杜砂也快跑几步冲出了校门,她朝着墨洇的背影道了谢,然后有些高兴地去坐公交车了。 然而过去快两个月了,墨洇却没有跟梅杜砂说他们家什么时候继续卖面包的事,梅杜砂也不好一直追着人家问。 曾经有个周末梅杜砂走去之前去过的墨洇家看过,那里的门口没有任何的招牌,里面也安静地有些奇怪,梅杜砂没有多停留就直接走了。 之后她也不再提起这个问题,仿佛一下子知道秋冬季节来临后梅川会陷入死寂一般的候鸟一样,梅杜砂也有点想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想到这里,梅杜砂站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她之前种花的时机不好,那些虽然发了芽长了叶的花种并没有在两个月间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微微长了些更粗壮的茎秆而已,虽然梅川的秋冬不冷,也不会飘雪,但是今年花种应该不会开花了。 梅杜砂蹲在花种边看了一会儿后,她直起身子走向了前面的砂锅店,店里还是冷冷清清的,梅杜砂看了一圈,她老爹和那个女儿都不在。 梅杜砂没多想就直接走出了砂锅店,站在门口的她还没继续往前走,有个男人突然走过来向她问了一句,“小姑娘,你是叫梅杜砂,是不是?” 梅杜砂扭头看了看站在她身边的男人,从他的那一侧她看见她老爹和那个女人从斜对面的茶饮店走了出来,她将目光转回到身边的男人身上。 “是的,您是?” “沙老爷子让我来接您去一趟沙家,您现在有空吧?” “你找谁?” 大概是因为看见自家砂锅店门口出现了陌生人,而且梅杜砂刚好站在那个陌生人面前,梅杜砂的老爹和那个女人匆匆赶了过来。 殷离直接就向梅杜砂身边的男人问了一句你是谁。 “你们是她的监护人?我是梅川沙家的,我们沙老爷子请她到府一叙……两位放心,我会安全送她回来的。” “她不会去的,你走吧!” 梅杜砂老爹一听到是梅川沙家瞬间就变了脸色,梅杜砂有些紧张,殷离看出了梅杜砂想去的心思,忙拦住很生气的梅杜砂老爹。 “可以的,请中午前送她回来,方便是否留个电话吧,我们家杜砂还没成年,按理我们应该跟着去的,但是杜砂肯定不愿意,沙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好久没看见你们家沙羽来这附近了……” 殷离其实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是不想在梅杜砂和她老爹面前露底细而已,男人看了一眼殷离,似乎觉得在哪见过她,但是因为办事要紧他就没多想,忙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殷离。 殷离接过后点了点头,虽然梅杜砂老爹并不乐意,但是他似乎也不想在自家店门口闹出不愉快的事情,就带着愠色看着梅杜砂跟着沙家来的男人坐进了一辆车里离开了。 坐进车里,梅杜砂看了看前面开车的男人,她还是忍不住向他问道,“沙老爷子为什么会找我?您可以告诉我吗?” “这个您见了他本人就知道了,不过还是想提前跟您说一句,沙老爷子近来身体不是很好,请您注意一下。” 沙老爷子身子不适? 梅杜砂没有听谁说过,沙羽走之前也没提及,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因为沙羽离开导致的? 梅杜砂这样想的时候,心底猛然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难道她就这样完全断送了砂壶进阶的机会了吗? 第 99 章 熊熊烈火映红花(B) 虽然引自己来的男人说沙老爷子身体不好,可是当梅杜砂看见沙老爷子时,她还是无法将眼前看起来精神状态都挺好的老人和一位病态老钟的病人联系在一起。 跨过沙家大院的大门后,之前的男人将梅杜砂引到了沙老爷子面前后便一个人先行退了出去。 梅杜砂知道自己站的地方是哪里,这里是沙家大院的正室,她虽然之前从来没有进来过,但是来沙家大院的那几次,她每次都会特别地注意一下她现在身处的这个地方,这个不算富丽堂皇却韵致有余的地方。 而原本坐在正室里的沙老爷子见梅杜砂进来也已经直接迎到了正室门口,这让梅杜砂觉得有点折煞自己了,她忙往前一步跟沙老爷子见礼。 梅杜砂不知道沙老爷子突然找自己有什么事,自从她上次很晚离开沙家以后,她和沙家的交集就只有沙羽偶尔打来的电话了和两个月前的那次碰面了。 沙老爷子今天怎么会突然找自己? 梅杜砂思躇着,难道是要告诉她她还是死心吧,他不会再收徒弟了,更不会收她这么一个完全名不见经传的姑娘! 如果是这样,梅杜砂觉得沙老爷子完全没有必要叫她来这里,他只要对过去说过的话置之不理,她梅杜砂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原本就没有对沙羽的提议抱有希望,她只是曾经忍不住想像过罢了。 “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我吧?” 沙老爷子一开口梅杜砂就连忙点头,沙老爷子让梅杜砂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自己却没有坐下而是朝着梅杜砂笑呵呵地继续说道,“一大早就把你拉到了这里,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通情理的坏老头?” 坐着的梅杜砂又赶忙摇摇头,她还没有说不是,沙老爷子突然神色凝重地从他身前的角度看向了正室门外,确切地说是看着正对着正室的大门口那里。 “姑娘,沙羽离开梅川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说起来已经有两个月了……” 梅杜砂当然知道,她又朝着沙老爷子点了点头,她完全不知道沙老爷子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是疑问句还是陈述句,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说这一句话。 沙老爷子盯着外面的大门看了又看,只是那里除了溜过的风以外什么都没有,没有人也没有物出现在那里。 “姑娘,沙羽长这么大还没出过梅川呢,这一走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了,再过些日子他就成年是个大人了。” 沙老爷子的感慨让梅杜砂没有话可接,她站在沙老爷子身后看着他老人家的背影居然有点分神了。说起来她也快成年了,可是这不是她突然分神的原因。 梅杜砂因为自就和爷爷奶奶生活,她喜欢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待在一起,因为他们总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然后就会给你绝对的自由去想和去做自己的事,这样彼此不打扰却又相互依靠的相处方式是梅杜砂所喜欢的。 大概也是因为梅杜砂还没遇到那些喜欢倚老卖老死搅蛮缠不醒世的老人吧,她虽然此刻身处陌生的环境,但却并不觉得不自在,分神分得比在自己家还厉害。 “姑娘,想什么呢?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糟老头子太无趣了?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梅杜砂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沙老爷子已经抬腿走出了正室,虽然梅杜砂分神分的厉害,但是她却也在注意着她面前的老人的行为,很快便也跟着沙老爷子走出了正室。 沙老爷子并不像是漫无目的地在沙家大院里闲逛,梅杜砂注意到沙老爷子的每一步都在往一个地方去,也就是那个她有些疑惑的暗门后的院子。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沙老爷子的书房前,沙老爷子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从那里还在传来噼里啪啦的干柴燃烧的声音,他停顿了几分钟后才抬腿迈上了台阶,然后推开了书房的门,梅杜砂也快步地跟了上去。 沙老爷子没有在书房停留片刻,他直接就走到了暗门前,然后轻而易举就推开了暗门,敞亮的院子里一抹艳丽的红色跃入眼帘,一阵清冷的风也顺势冲进了书房,沙老爷子没有任何迟疑就走了进去,梅杜砂站在暗门前朝着院子里的那抹红色看去一眼,竟然是之前的那棵山茶树开的花。 虽然这里地处江南,空气湿润,气候温暖宜人,但是现在已经渐渐走入秋冬,山茶花不该在这个时候开放的。 “姑娘,怎么站在那里了?进来呀!” 沙老爷子已经站在了燃着熊熊烈火的火膛前,他朝着还在书房里的梅杜砂喊话,梅杜砂迟疑地迈开步子走了进去,她还是对这个地方有种奇怪的感觉,可是沙老爷子就在前面,她作为晚辈不该那么没有礼貌。 “姑娘,你看到那边的那棵山茶树了吗?这个季节还会开花,反常啊!不过很早之前也曾有过这样开花的日子,只是时间真的有些久远了……” 梅杜砂顺着沙老爷子的目光也朝着那棵开着艳丽红花的山茶树看去,这一看不当紧,紧接着她就听见沙老爷子对她说了让她不敢相信的话。 “姑娘,你说这山茶花是不是被妖怪俯身了?” “应该不可能吧?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鬼,这棵山茶树大概是被这里烈烈的火膛给骗了,以为春天来了才会这般开花吧?沙老爷子,您还会信鬼神?” “哈哈……不信,姑娘,你这孩子还挺实在的,不会应和我这样的前辈,那你有想过我今天为什么请你来吗?” 沙老爷子似乎终于要跟梅杜砂说些什么了,梅杜砂正经地扭过身子面对着沙老爷子,她有些迟疑但还是让自己说出了她想说出的话。 “沙老爷子因为沙羽离开想要告诉我我期待的事情应该没戏了,是这个吗?” “算是也不算是,我以后不会收徒弟,但是你我倒是愿意带带,这火膛里的火已经燃起来了,再熄灭有点可惜了,你说是不是?” 梅杜砂这算是听到了好消息,是吗?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盯住了沙老爷子,沙老爷子笑呵呵地也看着她,“你没有听错,我不收徒弟,但是沙家这个院子里的火膛还有前面的书房都可以让你用,尽管用,我也会给予你力所能及的帮助的,怎么样,来这里一趟不亏吧?” 沙老爷子笑嘻嘻的样子有点像沙羽,梅杜砂像极了受宠若惊的孩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几句谢谢,谢谢沙老爷子。 “姑娘,你应该还和沙羽有联系吧?偶尔也跟我说说他的现状,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这孩子毕竟是我和他奶奶一手带大的,就这么突然割舍了还真是接受不了,可以吗?姑娘?” 梅杜砂这才恍然明白沙老爷子的意图,他说到底还是因为沙羽才会给自己一个特别的机会,对此梅杜砂觉得有些不太舒服,似乎自己只是个工具,但是在实力不允许的时候,这样的机会还是应该要抓住的。 而且沙老爷子的要求也并不过分,她也是由爷爷奶奶带大的孩子,对于过早失去亲人的感受她太明白了。 “您放心吧,沙老爷子,不过沙羽和我关系没有那么好,也许从谷离那边您可以得到更多关于沙羽的现状……” 梅杜砂说的话实在,但是沙老爷子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走到山茶树下,微微直起脚后掐了一朵山茶花下来,然后又走到了梅杜砂身边,举着手里的红花对梅杜砂说道,“姑娘,这个给你,前不久我唯一的儿子去世了,他临走的时候跟我说了这么几句话,人都会变老,再美丽的皮囊到最后都会变成腐朽的一团,所以没有必要执着于表相……,但是有些人就是会执着于表相的,沙羽那孩子现在就是这样,好了,不说了,以后这里还有沙家大院都欢迎你随时来。” 说完这些,沙老爷子就把红色的山茶花放进了梅杜砂的手里,他朝着书房那边大跨步地走了过去,梅杜砂仰头看看她眼前一团锦绣的山茶树也赶忙跟了出去。 到了书房外面,没走多久,之前的那个男人就出现了,沙老爷子站住和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沙老爷子又回头看向了梅杜砂,“姑娘,我过会儿有事要忙,今天谢谢你能来,我们以后应该会常见的,我们送你回去吧!你家人可是强调要在中午前送你回去呢!走吧,我们一起……” 沙老爷子紧接着就朝大门那边走去,梅杜砂没有拒绝的理由也跟着快步走了过去。 坐进车里,沙老爷子没再说什么话,他似乎在想事情,梅杜砂也不好意思打扰,便一个人默默地看向了车窗外。 没多久,他们便到了梅杜砂家的砂锅店附近,沙老爷子让梅杜砂下了车,梅杜砂向沙老爷子道了谢以后便直接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而她身后的那辆车却并没有很快开走,当梅杜砂的身影消失之后,沙老爷子也下了车,然后一个人朝着梅家附近的广场走了过去。